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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


风云变换

九月,下唐国都,yīn雨连绵。

“小姐,天气不好就别出去了吧。”一个看似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把伞,正对屋里的人说着话,“今年的天气真是邪门呢,都九月了还下连yīn雨。”

“铃铛,伞拿来了吗?”被叫做铃铛的女孩应了一声,走进了里屋。

屋里的等着的也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袍子,袖口宽大,绣满了繁复的花边。里面套着一件素白的裹xiōng,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裤子,袍子在腰间收紧,显得妩媚而不失英气。

"这么慢。“燕格凝回过头来抱怨了一声。铃铛嘟着嘴走过去,帮她把袍子后面拉展,“不就是去找四皇子嘛,还要穿成这样。”

燕格凝对着镜子把头发梳顺,简单地用一根带子扎了一下。镜中的女子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污黑的瞳仁透着灵动的气息,小巧的嘴唇,嘟嘟地有些孩子气,让人很有想要亲吻的冲动。缎子一般的头发扎在脑后,散发着乌黑的光泽。

铃铛欣赏的看着自家小姐,燕格凝虽然身材娇小,但是比例匀称,一身淡粉色衬得皮肤凝脂一般,妩媚和清纯的气质完美的揉合在一起。

“老爷说让你最近少去四王府。”燕格凝嗯了一声,脚步没停,拿着伞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yīn沉,看似要下雨的样子。

到了四王府门口,燕格凝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漫天低沉的yīn云,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大门。

“少爷在书房里。”老管家笑眯眯得看着燕格凝,这女孩是少爷心头的宝贝,不敢有一点怠慢。

燕格凝加快了脚步,冲着书房走去,王府并不很大,布置的也简约,穿过花园就能看到后面的主房。燕格凝在书房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声音,轻轻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四哥?”

屋里布置的典雅,两面墙上都是书架,侧面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男子,一身白袍,袖口和前xiōng用金线装饰了繁复的图案,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她进来,冲着燕格凝笑了笑。

燕格凝走过去,自然地坐进了男人的怀里,撒娇的问着他,“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

男子眉目清朗,一身白衣显得俊秀非凡,一双黑眸弯着,很难看清他的眼神,整个人散发着优雅的贵气。

男人并没有回答,埋头在她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宠溺的说道,“凝儿今天好香。”

燕格凝任他抱着,回头看向他,发觉男人眉宇之间似是有些疲惫。“没睡好吗?”

“没有,只是朝中事情有些棘手。”被燕格凝称作四哥的男子正是下唐国的四皇子苏祈。

入秋以来,民间就有传闻下唐国主卧床不起,朝中即有大变。月初先是突然召回了驻扎在北疆的五皇子苏墨。接着又传出皇上下旨准太子在宫中走马,反而一向最受重用的四皇子苏祈数日未被传召。

宫中气氛诡谲,燕格凝看到父亲这几日闭门在家,推掉了好几个朝中大臣的请柬,心中也明了现下怕是到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时候。这几日,父亲旁侧敲击地让她少和苏祈接触,想必也是不想过早的表明态度。燕格凝冰雪聪明,从小生在帝王家,自然明白这道理,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得想见苏祈,一颗心都挂在这人身上,顾不了那许多。

四哥,燕格凝有点犹豫的问道,“宫中传言国主已卧床多日,是真的?”

苏祈没有回答,微微皱了皱眉,在她小巧的耳朵上轻咬了一下,有些责怪地说,“这话也可以讲出来吗,会惹出祸的,小笨蛋。”

燕格凝被他弄得痒痒,侧了侧头,撒娇地说着,“我只是问你啊。”

苏祈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轻轻点了点头,“父王的身体……月初便已不能早朝。”

燕格凝一脸惊讶,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便被苏祈的吻堵在了嘴里。男人的吻和他的外表完全不同,强势而霸道,啃噬着燕格凝的粉唇,舌头伸进去卷住她的小舌纠缠着,舌尖不断扫着敏感的舌根,燕格凝忍不住嘤咛着向后躲去,男人扶住她的后脑,更加深了这个吻,把小舌吸进嘴里微微地轻咬着,然后又温柔的吮吻,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燕格凝浑身软了下来,被吻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总觉得今天的苏祈有点不同。

放开气喘吁吁的小女人,苏祈的脸上很快恢复了一贯的神情,看着眼里一片水雾的燕格凝,眼里闪过一丝深沉的色彩。

燕格凝缓过神来,心里还在想着刚刚苏祈的回答,想问他,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小猫似的偎在男人怀里,有点心不在焉。

苏祈也不扰她,两个人各怀着心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yīn云像是压在了房顶上,怕是马上要下雨的样子。

燕格凝直起身子,有点不舍的看着苏祈,说着,“我要赶在我爹前面回去,你明天来找我么?”

苏祈看着她一脸的期待,心下觉得这小东西笨得可爱,嗯了一声,低头在她鼻尖轻轻吻了一下。燕格凝从他怀里跳到地下,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低下头说着,“四哥,你知道我爹他是太子太傅……我回去劝劝他……”燕格凝抬起头看着苏祈,“希望能够帮到你。”

苏祈的眉毛微微一挑,有些惊讶,心里觉得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东西原来也长大了,而且似乎并不笨。

眼里的光芒一闪便重新掩饰了起来,有点复杂地看着燕格凝,缓缓地说,“那替我给你爹带句话,”苏祈顿了顿,“说北陆的使臣今天到了。”

燕格凝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个明媚的笑容,迈出了门槛。

苏祈靠进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案上的镇纸,燕格凝刚刚的笑容,让他的心莫名的一动,想着脸色暗了下来,沉沉地叫了一声,“暗夜,告诉皇叔,我今晚设宴请他小聚。”

人心易变

燕格凝一路赶着回去,还是半路就下起了雨,到了家门口跳下车便看到等在门口的铃铛,心下一沉,问她,“我爹回来了?”

铃铛点点头,替她撑起伞,“老爷在大厅里等你。”

燕格凝边走边想着怎么编个借口,进了门,看见燕诚坐在厅里喝茶,甜甜地叫了声爹,坐了过去。

燕诚的妻子在燕格凝九岁的时候便去世了,燕诚一手把燕格凝带大,并未再娶,极是宠爱这个女儿。眉目之间有写倦色,对着她无奈的笑笑,说着,“又去找苏祈了?”

燕格凝看他没有什么责怪的神色,大方的点了点头。

燕诚身材修长,一双黑眸沉静如水,一身清俊之中带着沉稳,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极美的男子。早已看出女儿的心思,燕诚心中叹息,却也有些欣喜,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爹,最近宫中的事情很忙吗?”燕格凝看着有些疲惫的父亲,心疼地问道。

“凝儿,”燕诚放下茶,正色问道,“你今天见到四皇子有没发觉什么不同?”

燕格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燕诚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宠爱地看着燕格凝,说道,“爹知道你喜欢苏祈。你也知道现在宫中的时局……”

“爹是太子太傅,今天国主问我如何看待这几个皇子。”看着燕格凝有些惊恐的脸,摸了摸她的头,淡淡地说道,“下唐怕是马上要易主了。”

燕格凝有点忐忑的问道,“爹你回答什么?”

燕诚笑笑,“国主让我仔细想想,明天再答。”接着说道,“太子生性淡泊,其实并不是当国主的人才,然而身后却有皇后家族的贵族支持。苏祈……这孩子心思深沉,城府极深……虽是荣妃所生,但很得国主的宠爱……”燕诚停下来看着燕格凝,似是有些不愿开口般叹了一声。

燕格凝明白燕诚心里的顾虑,轻轻地说道,“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站在太子一方,爹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迟迟不表明态度吧。”

当朝已故的皇后是燕格凝的亲姑姑,下唐国最大的两个贵族世家,燕家和陆家,世代与苏氏皇族联姻。燕家的现任的家主即是燕诚。陆家在三代以前被封为国公,名号世袭,这代的家主陆严被下唐国主尊为皇兄。

“现在陆家一直没有表明态度……苏祈的势力并不明朗。”

屋子里静了下来,燕诚沉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凝儿,如果你真的喜欢苏祈,爹愿意在关键时候帮他一次。”

燕格凝惊讶地看着燕诚,“爹……我……”燕诚摆了摆手,宠溺的看着她笑笑,“你才是爹的一切,爹只要你幸福。”什么家族争斗,爵位功名,燕诚早已不放在眼里,他的凝儿看准的是谁,他燕诚就让谁坐上这最高位。

燕格凝心里一阵烦乱,燕诚这么做无疑是背叛了燕家的利益,燕格凝明白着其中的厉害,不由得担心起来。

燕诚看着她苦恼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爽朗的说着,“不说这个了,凝儿今天陪爹喝几杯,爹今天找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燕诚为人低调,只有两个爱好为人所知,一是爱酒一是爱书,朝中大臣往往投其所好,燕府因此也从不缺好酒。

下人把酒拿了上来,还有些下酒的东西。燕诚给自己和燕格凝一人倒了一杯,并不着急喝,拿起酒杯深深地闻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果然是好酒。燕格凝看着他沉醉的样子,心里也高兴起来,燕诚面目俊朗,笑起来更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暖而舒服。

陪着燕诚喝了几杯,燕格凝突然想起下午苏祈说的话,放下手里的点心,抬头说道,“爹,下午四哥让我转告你,”燕诚看向她,燕格凝继续说着,“他说北陆的使臣今天到了。”

燕诚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生生地掉在了地上。燕格凝心里大惊,看着燕诚脸色灰白,忙上去扶着他。

燕诚眼中闪出写狠戾之色,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燕林!”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壮男人疾走进来,跪在了燕诚身前。

“去陆府,打探一下陆严今天去了哪里?快。”

叫做燕林的男人马上下去了。燕诚脸上一片yīn沉,燕格凝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屋子里一片死寂。

一刻钟的时间,燕林便回来,燕诚挥了下手让他免礼,燕林简短的答道,“陆严傍晚接到四王子的邀请去了四王府,现在未归。”

燕诚身子一僵,缓缓地坐进了椅子里。燕格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这个样子,心里害怕,过去跪在他身前跪着,抱着燕诚问道,“爹,怎么了?”

燕诚眼睛闭上,浑身颤抖像是抑制着巨大的怒气,过来一会睁开眼睛,看着燕格凝说道,“凝儿,这局棋爹输了。”看着她的眼神里竟是有些绝望。燕格凝心下一惊,努力让自己思考着,一个念头突然划过了脑海,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着,“爹……北陆来的使臣,是来和亲的?”

燕诚看着燕格凝惨白的脸,痛苦的点点头。

燕格凝这时反倒冷静下来,自顾自说着,“贵族之中年龄适合的只有我和陆怡。陆家的态度现在还不明朗……”燕格凝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声音颤抖地说,“这么说,苏祈是要取得陆家的支持……他……他要让我……?”燕格凝惊恐地看着燕诚,剩下的话说不出口。

燕诚脸上露出了难得的yīn沉狠戾,低低的说道,“苏祈,你还真让我惊讶。”拳头握紧咯咯作响。

燕格凝心里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爹,可陆怡她……她是命定的皇后啊?”

下唐太子十六岁之时,会由下唐国的大祭司主持一次占卜,根据天象在众多贵族女子中选出下唐未来的皇后。历代皇后都出在燕陆两家,这次的结果是陆怡。

燕诚冷笑着说道,“苏祈做了下唐国主,娶了陆怡,岂不是两全齐美。陆怡是命定的皇后,却不一定要嫁太子。”

看着燕格凝惨白的脸燕诚一阵心疼,过去搂住女儿,咬着牙说道,“凝儿,爹必定不会让你嫁去那蛮荒之地。”

燕格凝浑身颤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都是一句话,他竟然要我嫁去北陆……

难道之前所有的好都是假的么?苏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燕格凝脸埋在燕诚怀里,像个小女孩一样在爹爹怀里无助的哭了起来。

竟然让凝儿传话给他,苏祈……燕诚身上不禁也冒出一阵恶寒。

北陆草原,天启城。

大合萨看到了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坐在观星台上正仰望着天空的老人微微愣了愣神,恭敬地对着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行了礼,“大君。”

“这天象有变吗?”被称做大君的男人是这片草原上的主人,这个鹰一样的男人,三年之间扫平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统一了北陆,草原上人们尊称这个年轻的男人为大君。

这一年,翼扬二十五岁。

“太阳从天心经过,进入了蝎宫,天球的旋转比以往快了一分五厘,十二颗主星依旧平静,但是入夜的时候,北辰从山顶上升起来。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对着这位年轻的大君说着,“五百年来这样的天相只出现过三次,历代大合萨留下的星图,都说这是不祥的兆头。”“北辰是战争的星啊,草原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年老的合萨感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战争……”男人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在回忆着血腥的滋味,那种让浑身血液都沸腾的感觉。

想到前天派去下唐的使团,翼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战争,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

新君继位

第二天,燕诚一大早便被召进宫,一月余未早朝的下唐国主意外地召集了所有大臣。燕诚坐在马车里脸色yīn沉,一路上一言未发。进入朝堂时正碰到陆严,燕诚侧身让了让,陆严倒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大臣们都到齐了,下唐国主苏风却还没有出现,过了一会苏祈从侧门进来,朗声说道,“父王宣众位大臣进内殿议事。”

燕诚心里一惊,苏祈早来一步,怕是已经见过苏风了,燕诚心中惊怒,越是觉得这四皇子远不简单。

众位大臣随着苏祈进了内殿,苏风躺在床上,却一扫几日前的颓靡,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众位大臣心里皆是一愣。燕诚见苏风印堂发黑,两眼之下隐有黑印,便知这是回光返照,暗自观察着苏祈的神情。

“今早四皇子禀告朕北陆的使臣已到,求亲的文书也乘了上来。诸位大臣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苏风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下面的几个大臣不约而同地把眼神投给了燕诚和陆严。

燕诚心里冷笑,也不做声,等着苏祈和陆严怎么唱这出戏。

“臣以为,”与陆严交好的左丞相先站了出来,“贵族之中适龄的女子只有太子太傅燕大人和陆皇叔家的小姐,陆家小姐乃是命定皇后,臣认为,最适合的人选莫过于燕大人之女燕格凝。”

燕诚眼里寒光一闪,脸上仍是面无表情。身后的一位老大臣站出来,“臣认为燕大人之女虽为贵族,但此次和亲的对象是北陆新任的大君,身份未免不够尊贵,臣推荐陆皇叔之女。”

燕诚和陆严两人皆不发话,下唐国主心知这事棘手,燕陆两家掌握着下唐的命脉,如何办好这事,是以后君临下唐的根本,苏风的眼神瞟向了站在一边的苏祈。

苏祈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燕诚向一边使了个眼色,一个苍老的大臣突然上前跪下,声音颤抖地高呼,“臣有罪。”

众人皆是一惊,陆严也打量着一脸平静的燕诚,心中暗想着燕诚走的是哪步棋。

跪在地上的老人是下唐的大祭司,地位尊贵,苏风也不禁神色一敛,“祭司起来说话。”

“臣有罪,臣三年前测算出的下唐皇后的实为燕大人之女燕格凝,”祭司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里,“皇上慎重,不可让我下唐命定皇后流入外族。”

苏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祭司当时为何说皇后人选是陆怡?”

祭司抬起头来,脸上竟是绝望之色,颤颤地说道,“臣当时是受陆皇叔之请,改了占卜结果。臣有罪,请国主责罚。”

陆严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知罪。但小女陆怡万万不可嫁到北陆……”说话之间声音颤抖,似是有着难言之隐。

苏风一脸的疲倦,手一挥让陆严继续说下去。

陆严抬头看向苏祈,后者上前一步,也跪了下来,“父王,孩儿与陆皇叔之女两情相悦,我们已经……陆怡她已不是完璧之身。”苏风脸色一边,骂了一声混账,似是真动了气,咳嗽了起来。苏祈赶忙上前轻扶苏风的后背帮他顺气。苏风缓了过来,看向陆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着,“陆皇兄起来吧。”

燕诚听完苏祈的话便知已无力回天,脸上一片死寂,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一般。

苏风看到燕诚的样子,叹了一声,“朕收燕诚之女为义女,封为凝欣公主,带我下唐与北陆和亲。人选已定,此事不必再议。”

燕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恨透了苏陆两家,铁了心斗个鱼死网破,上前一步冷冷地说道,"臣燕诚虽只有一女,但和亲是关乎我下唐命运之事,臣愿让小女嫁往北陆。“朝堂里的众人似是都松了口气,但也都带着点同情地看着燕诚。

苏风脸上也隐有尴尬之色,说道,“太傅深明大义,实乃下唐之福。”

燕诚心里冷笑,早把苏家祖宗八代咒了个遍,语锋一转,“臣只有一个请求,望国主恩准。

苏风这时心想,哪怕是燕诚提上一百个请求也赶紧答应他,点头让他说。

“臣肯请国主准臣告老还乡。臣以平民身份随小女迁居北陆。”

燕诚话一出口,满屋哗然。连苏祈眼中也露出惊讶神色,苏风更是一脸惨白,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燕家与陆家一文一武控制着整个下唐,燕家掌握着下唐经济命脉,产业遍布在下唐最为发达的纺织造纸船舶和银号等行业,是实实在在的富可敌国。燕诚为人低调,深谙宫廷禁忌,连苏氏皇族也不知道燕家到底有多大的实力。燕诚的话里明明白白的意思是,既然你让燕格凝嫁到北陆,我燕家就迁到北陆,以燕家的钱财,加上北陆大君的野心,苏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实觉心下无力。

“罢了罢了,”苏风无奈地叹了一声,声音越发地虚弱,“朕已决定传位于四皇子苏祈,太傅之事,留后再议。”

大臣们似是都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燕诚心里暗骂了一声,退了下去。

下朝回到家里,燕诚看到铃铛一脸着急地守在燕格凝屋门口,看到燕诚回来,声音都带着哭腔,“老爷,小姐她从昨天起就一句话不说把自己关在屋里。”

燕诚推门进去,燕格凝正坐在窗前发呆,听到声音看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凝儿。”燕诚见她这样子一阵心疼,还是坦白地把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燕格凝听到他说要辞官的时候,忍不住惊讶的低喊了一声。

燕诚温柔地笑笑,“凝儿你去哪儿,爹就跟到哪儿。”

燕格凝眼里满是泪水,靠进燕诚怀里,乖巧地说,“爹,别担心。嫁到北陆没什么不好,我嫁的是北陆的大君,必定是个不一般的男子。”

燕诚看着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酸楚,自己的女儿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自己从小护在手心里的宝贝,还是被逼着长大了。

三日后,苏祈登基,天下大赦。这位下唐历史上最年轻的国主二十五岁。

晚上,新任国主大宴群臣,燕格凝作为公主不得不参加,看着坐在正座的苏祈,远远地不甚清楚,燕格凝觉得心渐渐也没那么痛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燕格凝觉得歌舞有些无趣,悄悄溜了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到了大殿后面的花园,燕格凝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女声,想要转身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

“凝欣公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怎么一个人啊?”

燕格凝笑了笑,并没答话,只是叫了一声那女子的名字,“陆怡。”

陆怡一双眼睛眼波流转,眼角微微上挑,有着一张很妩媚的脸,“妹妹很快就要嫁到北陆了,哎,那种蛮荒之地,真是苦了你了。”话虽说的好听,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燕格凝心里早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淡淡地答道,“北陆也未必不好,在这宫中待了十几年,也腻了。”

陆怡脸色一僵,没想到燕格凝一副不在乎的神色,反而有些尴尬,调笑地说道,“听说那位新任的大君手段狠辣,为人残暴,嫁过去,不知是福是祸啊。还是下唐好啊,气候温润,连国主也温文尔雅,治国宽厚呢。”

燕格凝手渐渐握紧,知道她是拿苏祈来气她,心中一阵悲凉,看着她冷冷地说,“呵,话虽如此,人心难测呢。本来应该嫁去北陆的是谁,你我心知肚明,苏祈是怎样的人,也不用你来告诉我。和亲是国家之事,你也不必以此来激我。”

“说得好,”身后传来一阵掌声,燕格凝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住了。

苏祈走过来,习惯般地靠在燕格凝身后吸了口气,闻到了小女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竟觉得有些想念。

那凝儿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燕格凝转身要走,却被苏祈拉住,男人看似斯文的外表下手里的力气惊人,燕格凝叹了口气,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神看得苏祈心中一动。

“四哥,你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对你的好,全是真的。”

苏祈心里一震,心像是被人用锤狠狠地击中,看着燕格凝强忍着眼泪的样子,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心疼。自己苦心经营,一步步走上这最高位,周围的人,想来却也只有这小人儿,是真心的对自己。

手上突然被液体滴中,竟是一阵灼热,直烫到心里。手不觉得放开了。

燕格凝转身便走,他不值得自己为他落泪,他不配。

不情之请

北陆草原 天启城

“大君,下唐的使臣传来消息,和亲的人选几经定下来了,是燕诚之女燕格凝。”

翼扬手中拿着一个羊皮卷的文书,微微抬眼看了下跪在地上的人,“知道了。鹰骑的人回来了吗?”

没有,前天回来的斥候说已在路上。

翼扬放下卷轴,微微地伸展了下身体,鹰一样的双眼眯了起来,“燕格凝……”玩味地叫出这个名字,“呵,说不定没见我之前,就先碰上了我草原的鹰骑。”

翼扬十九岁时,向当时的大君,翼扬的父亲要了一千骑兵。三个月,训练出了之后令草原各部闻风丧胆的鹰骑。

二十一岁,翼扬带着已扩充到五千人马的鹰骑,扫平了当时部落最大的敌人真颜部。取回被称为“独狼”的铁由真颜的头颅,为其父祝寿。

二十三岁,翼扬建立了第二只骑兵,起名“风虎”。

自此,鹰骑和风虎成了草原各部落的噩梦,是北陆草原不败的神话。

下唐,都城锦州。

燕诚坐在书房,正等着宫中传来的消息。苏祈登基的第二天,燕诚便再次上表奏请辞官,并无答复。

之后三天,燕诚每日上书要求告老还乡,皆是未准。今日,燕诚一日三次请求觐见,苏祈也是推托,让他再等几天。燕诚心里恨极,但也无可奈何,燕家家族庞大,燕诚若是干脆随燕格凝一走了之,遭殃的必是留下的其他人。

还有三日便是出发之时,燕诚这几天大张旗鼓为燕格凝置办嫁妆,按照常理本应该是下唐国主钦赐嫁妆,一切由宫中各处置办,但燕诚就是要做给苏祈看,凭着燕家的财力,燕格凝的嫁妆集齐了奇珍异宝,怕是宫中也拿不出这些东西,苏祈面上难堪,只是照例赐了些东西。

“爹,宫里还没消息吗?”燕格凝走进书房,看到燕诚盯着窗外一脸yīn沉,便猜到请辞的事情八成还没有获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燕诚宠溺地看着女儿,今天燕格凝去燕家的布坊挑选布匹,要多做几件衣服带走。

“嗯。其实衣服够多了。东西带多了不方便。”燕格凝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燕诚说道,“要么我进宫去见他吧。”他自然指的是苏祈。燕诚皱了皱眉,没说话。

“爹,也许看在以前的份上,苏祈他会同意呢。”燕诚点头,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燕格凝这些日子表现的很平常,除非必要也不提起和亲的事情。燕诚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看着燕格凝瞬间变得懂事乖巧,燕诚心里也是一阵欣慰。毕竟嫁到北陆,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燕格凝现在的身份是下唐的公主,名义上苏祈的妹妹,出入宫中倒是方便了许多。

在苏祈日常办公的偏殿前面候着,等了一会有人出来,客气的把燕格凝引了进去。

国主,燕格凝对着苏祈行了大礼,起身看向他。

苏祈坐在对门的软榻上,手边放着一摞公文,眉目之间有些愠色,但看向燕格凝的时候露出一了温润的笑容。

“凝儿,过来坐。”苏祈话说得自然,燕格凝有种错觉,仿佛还是当初每次去找他的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地窝在他怀里。可是,看到男人身上布满金线装饰的袍子,才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燕格凝没动,“国主何时可以准我父亲辞官?”

苏祈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反倒是愣了一下。看着她恭敬的样子,心里莫名的一阵怒火升起来。盯着她问道,“你这是求我么?”

燕格凝神色毫无变化,仿佛面对的是个陌生人,其实心里一阵阵得打颤,点了点头。

苏祈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向她。站在她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燕格凝抬头看向他,正对上苏祈黑色的眸子,心里突然觉得以前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其实这男子眼神深沉,气宇轩昂,本就应是坐在这帝位上的男人。想到此,心下了然,便也没了什么疑问。

苏祈看着燕格凝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眼光流转,然后慢慢地暗了下去,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两个人站得很近,苏祈突然低低的说,“凝儿,你很恨我吧。”

燕格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苏祈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手自然地托住她的下巴,语气里是不自觉的宠溺,“小东西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燕格凝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苏祈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四哥,能不能准了我爹的请求。”燕格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乞求。

然而苏祈的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明白燕格凝叫他这声四哥,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准燕诚辞官。燕格凝已经打定了主意彻彻底底地跟自己划清界限。想到这里,苏祈心里一震,好似针扎一般,冷冷地说道,“朕不会准燕诚辞官的。”

燕格凝眼里满是惊讶之色,看着他苦笑了一下,笑自己还奢望苏祈能够念在相爱一场答应了自己,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痛苦已不在,一双眸子平静的看着苏祈。也不行礼,径直走出了屋子。

苏祈站在那里,眼神里有些哀伤,却有着决绝之色。

我不会让燕诚离开的,凝儿,只有这样,你才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燕格凝回府把苏祈的话告诉了燕诚。燕诚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生气的样子,把自己关在屋里待了几个时辰,出来时候面色平静,继续安排下人准备燕格凝的嫁妆。

嫁妆等贵重物品走海路,燕格凝因为晕船,由一队人护送走陆路过去。这样也安全了许多,毕竟带着太多财物路上风险也大。

下唐举行了隆重的仪式,送燕格凝出行。燕诚反而没有出现,等在城外十里,燕格凝对这仪式都已习惯,脑子里惦记着这几天一直yīn郁的燕诚。

出城十里,燕格凝对着爹爹,才明白真正的离别。眼泪在眼眶里转,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燕诚看着她觉得心像被人掐着一样,但还是按照燕格凝的意思,没有再送,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走远,燕诚感到一阵无力。

初见聂燃

落日血红的挂在西边天际,燕格凝坐在一边,看着随行的武官和下人忙着点火搭帐篷。今早一行人出了下唐的国界,进入到茫茫无际的北陆草原。

燕格凝只是在书里看到过关于北陆风土人情的介绍,第一次见到草原,还是忍不住满心的兴奋,虽然秋季的草原有点萧索的感觉,但这辽阔苍凉的景象一下子把燕格凝震住了,从小生长在下唐温润的水乡,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过了两国交界,离得最近的城镇也要一天的路程,随从为了照顾燕格凝等女眷,放慢了速度,在野外扎营先住一晚。

燕格凝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发呆,再过两日就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北陆大君了。为了表达诚意,翼扬特意来北都城迎接燕格凝,省了她们好多天的路程,燕格凝想着,心底里还是很害怕,可也没法和别人说出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扫去这个念头,走向了已经搭好的大帐篷。

一行人特意宿营在一条河流边上,燕格凝拿了装水的羊皮袋,主动过去取水。同行的武将也没阻拦,一路走过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位随和善良的主子,心里同情这个只身一人嫁到北陆的女子,毕竟在下唐人眼里,北陆是片可怕的蛮荒之地。

燕格凝走到河边,草原上的河流大多很浅,随着季节迁移,燕格凝蹲在河边捧起水洗了洗脸,河水很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把羊皮袋子浸到水里灌满,看着一点一点的气泡冒上来,燕格凝有点发呆。

隐约感觉身下的大地好像颤动起来,燕格凝正奇怪,听到身后传来那个领头武将的喊声,燕格凝站起来回头看向营地,看到那个男人向自己挥着手,快速的跑过来,燕格凝惊讶的看着他,感觉身后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回头看去,身体定在那里。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隐有了一线苍黄。片刻,就变成了腾起的烟尘,燕格凝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像是怒潮在逼近。庞大的骑军终于在烟尘中显身,战士们一色的黑甲黑马,高擎着纯白的鹰旗,旗帜遮天蔽日,一时间草原上尽是马蹄的响声了激起的尘土。

燕格凝站在那里,感觉风都有些割面,惊恐的看着一线骑军冲向自己却怎么也移动不了。

骑军顷刻已经冲到眼前。领先的黑马一声长嘶,马背上的人高举起鞭子,久经训练的战马在黄尘中刹住铁蹄,整个大队在奔驰中急停,却丝毫不乱。马队踏起的烟尘顺风扫了过来。燕格凝举起袖子挡在自己的面前。已经跑过来的武官一把拉住她扯到身后,烟尘里他什么都看不清,心里猛跳,握刀的手一紧,半截雪亮的战刀脱出皮鞘外。

烟尘渐渐散去,燕格凝看清了眼前骑在马上的人,马上的男子披着濯银重甲,xiōng甲上纹有金色的流云火焰,燃烧的蔷薇盛开在其中,赤红的重锦战袍在风里急振。整个人映着身后的落日宛如天神一般。燕格凝不禁看呆了。

聂燃坐在马上,盯着眼前一身白衣的女子,头发被风仰起,明亮的眸子瞪着自己,即使满是灰尘,也掩不住她的美丽,那是张明艳如玉石的脸儿,排贝一样的上牙咬紧嘴唇,在惊恐中别有一种妩媚。风吹着她披散的头发,看得人心随着她的发梢震颤,全然忘记了身在何地。

聂燃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见到燕格凝的一刹那,甚至觉得过去二十几年都是过眼云烟,根本不值得留恋。燕格凝惊恐之中带着些迷茫的样子,霎时间刻在了他心上。

黑马上的武士偏腿下马,他在马背上疾驰了不知多久,领巾也已经湿透,却丝毫没有疲惫的神情,摘掉头盔,燕格凝看清了这男子的面貌,一头黑发在脑后简单地扎起, 淡灰色的眸子带着点笑意的看着自己,挺直的鼻梁下面一双薄唇,嘴角微微的仰起,燕格凝看着他,不由得联想到太阳,这个一身红衣的男子正如太阳一般,浑身散发着温暖而炙热的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聂燃向着她走过来,燕格凝身边的武官反应过来,大声的说道,来着何人,我乃下唐使臣,不得放肆。

聂燃盯着燕格凝,全然无视她身边手拿战刀的武官。马鞭在手里摇晃着,懒懒地说道,巴勒,拿文书过来。后面的一个年轻的骑士下马过来,不屑地看着燕格凝身边的武官,扬头说道,“烈炎将军率北陆鹰骑恭迎凝欣公主。”递上手里的文书,眼神瞟向身后的营地,见并无人上前,有点奇怪的看向武官。

燕格凝被聂燃盯着浑身别扭,男人眼里的光芒炽烈的让她感觉浑身发烫,听到那个骑兵的话,有些忐忑的上前一步,定了定说道,“我就是凝欣公主。”

聂燃的眼神霎时间暗了下去,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朗声说道,“聂燃奉大君之命,率一百鹰骑护送王妃到北都城。”

燕格凝轻轻地说道,“起来吧,还是大君考虑的周到。”

燕格凝看着聂燃身后整齐的骑兵,问道,需要这么多人吗?不是只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么?

聂燃看着她笑笑,侧过头对那个叫做巴勒的骑兵说道,“亲卫留下,其他人回营。”巴勒敏捷的上马,传令之后只留下了十五骑,在燕格凝他们周围扎营。

晚上,大家围在篝火边上,下唐一同前来的武官和几个北陆的骑兵围坐在一起,好奇的询问着传说中的鹰骑到底是怎样的部队。下唐国立积弱,一直一来都是重文轻武,这几个随行的武官都是年轻人,看到他们压不住心头的激动,草原的神话,鹰骑和风虎无疑都是年轻人眼中最耀眼的英雄。

燕格凝坐在火边,看着点点飞起的火星,想起冬天和燕诚一起围炉烤火的情景,心里不由得有些惆怅。身边坐下一个人,燕格凝惊讶的看过去,对上的是聂燃淡灰色的眸子。

“走,领你去个地方。”聂燃拉起她。燕格凝的手突然被他握住,心里一动,男人的大手很温暖,手心有长期握刀摸出的茧子,磨在燕格凝手心痒痒的。

男人没等她回答,便拉起她向营地的一边走去。

身不由己

燕格凝被聂燃拉着走向了营地边上,聂燃解开栓在一边的马,翻身上去,走到燕格凝旁边,把手伸向她。燕格凝不知心里哪来的勇气,只觉得对聂燃有着莫名的信任,伸手拉住他,聂燃像是轻轻的一拉,燕格凝惊呼了一声,下一秒便坐在了马背上。黑色的骏马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聂燃冲她笑笑,胳膊搂在她腰上,腿一夹马身,骏马闪电般地窜了出去。

燕格凝心里一惊,迎面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往聂燃怀里缩去,聂燃抱着她的胳膊缩进了些,勒了勒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聂燃宽阔的xiōng膛散发出的温度,在寒冷的夜里显得特别的温暖,聂燃控制着马,并没有走的太远,营地前面的小河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抬头。”聂燃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燕格凝仰起头,惊讶的吸了口气,天上群星闪烁,一条巨大的银河横贯天际,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同地上的河流相映成趣,燕格凝不禁看呆了。聂燃看她的样子,轻轻得笑了笑,也不说话,任燕格凝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看着这摄人心魄的美景。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抚在聂燃脸上痒痒的,小女人身上散发出隐隐的香气,聂燃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的沉溺了下去。忍不住低下头,埋在她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燕格凝被惊了一下,扭头去看他,迎上的却是聂燃炙热的唇,身体无法动弹,聂燃的手扶在她脑后,舌尖强硬地撬开她的牙齿,缠绕着她的小舌,燕格凝呜咽着,话语全被堵在了口中。男人的舌头火热地舔舐着口腔的每一处,每一颗牙齿都被细密地舔吮,敏感的口腔上部被不断地摩擦着,燕格凝的大脑渐渐模糊,浑身酥麻,连膝盖都在颤抖,舌头被聂燃吸进嘴里狠狠地吸吮着,收回去又被男人缠绕着在最敏感的舌根处打转,燕格凝觉得自己快被这个缠绵的吻弄得窒息了,手指抓着聂燃xiōng前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燃放开她时,燕格凝满眼的水雾,茫然的看着他,聂燃觉得自己心霎时间酥了,不由自主地吻上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燕格凝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诧异地看着聂燃。男人眼里的火焰渐渐熄了下去,燕格凝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伤,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太阳一般男人眼里的悲伤。

心里突然一涩,隐隐地抽痛,燕格凝低下头,“送我回去吧”

聂燃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色,向着营地的方向调转了马头。

躺在简易搭起的床上,燕格凝盯着帐篷顶,脑子乱糟糟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聂燃骑在马上的样子,聂燃热烈的眼神,慢慢的又出现苏祈穿着白衣微微笑着,爹爹离开时苍凉的眼神,燕格凝摇摇头,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睡过去,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聂燃的温度,男人身上的味道,燕格凝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不要再给我希望了。我要不起。

早晨很早便起来,随行的人忙着拔营装车,忙着赶路。燕格凝故意避开聂燃他们一队人,一路上坐在马车里。聂燃也没有过来和她说话,骑马走在前面,十五名骑兵前后围着他们的车队,队列森严。

大家为了赶路,中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燕格凝就在马车里简单的吃了些东西,昨晚也没睡好,干脆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草原的黄昏格外漂亮,血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漫天的火烧云。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早早停下点火做饭,帐篷也扎了起来。燕格凝也插不上手,坐在火堆前面,拿棍子无聊得拨弄着火苗。吃饭的时候聂燃正坐在燕格凝对面,感觉到男人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燕格凝低着头吃饭,也不看他。过了一会,燕格凝被他盯着有些恼了,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他,聂燃看她的样子反而笑起来,嘴角扬起邪邪的笑着。

草原上的汉子生性奔放,天渐黑下来,大家围着火堆喝着酒唱起歌来。燕格凝有些累,起身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回了帐篷,走在半路被聂燃截了下来,“你在躲我?”男人看着她,毫不掩饰的问道。

没有。燕格凝有点尴尬的答道。聂燃笑笑,“想骑马吗?”

燕格凝惊讶的看着他,明明想拒绝的,可是心里又痒痒的好奇。聂燃看她一双大眼睛转着,脸上满是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拉起她就走,燕格凝咬了咬嘴唇,任他牵着自己走到了两匹马前面。

进了草原,燕格凝就一直想尝一尝纵马奔驰的感觉,可是身边的人不可能让自己骑马,心里一直好奇着想试试。聂燃扶着她坐上马背,燕格凝有点害怕,但还是抓紧了缰绳,黑色的骏马打着响鼻,跃跃欲试的前后动弹着,燕格凝很快掌握了平衡,小心的骑着向前走去。

聂燃也上马,跟在她旁边,战马本是性格暴烈,但鹰骑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训练过的,聂燃在旁边用马鞭轻轻一敲,便立即停下。燕格凝正骑着高兴,但是马似乎更听聂燃的话,心里不服,腿一夹马身,高大的骏马顿时窜了出去,燕格凝惊叫了一声,很快稳住了身体,随着马的起伏动作着,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畅快。聂燃赶了上来,心里也惊异这小东西这么快就学会了,小心的跟在旁边。

燕格凝骑得兴起,马鞭紧接着抽下去,马儿跑开了,转眼聂燃也被甩了下去,燕格凝有点害怕,收了缰绳停下来四处看看,还没见到聂燃,在原地等了等,四周漆黑一片,心里不禁忐忑起来,喊了几声聂燃的名字也没有回音。草原上不容易辨别方向,燕格凝心急也没办法,只好骑着马照着刚才跑过来的方向慢慢回去。燕格凝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回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身上的汗毛不禁竖起来,正要挥鞭子让马跑起来,看到前面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燕格凝脑子里霎时间闪过一个字,狼。

草原上的狼很少单独活动,落了单的通常都是穷凶极恶,燕格凝的腿不住地抖了起来,身下的战马也开始焦躁不安的来回动弹,马蹄弹动着,威胁着饿狼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堵在马前不住的转悠。

燕格凝盯着黑暗中的绿点,身下的战马忽然后退了几步,燕格凝忍不住惊叫了几声,紧紧的抓着缰绳,感觉前方的狼猛地扑了上来,心中顿时抽紧,下意识的闭住了眼睛。耳中听到一声闷响,狼似乎是被马蹄踢中了,燕格凝睁开眼,看到前方站着一匹马,聂燃手里拿着刀站在马前,正看向她。

燕格凝张嘴想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坐在马上浑身抖个不停,聂燃走过去,看见她脸色苍白,伸手接她,燕格凝动作僵硬的从马上下来,扑进聂燃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混蛋……”燕格凝边哭边抓紧聂燃,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在男人怀里抖个不停。聂燃又是心疼又是内疚,抱紧她轻声安慰着。

燕格凝真是吓坏了,从小到大都被燕诚捧在手心里,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从头到脚的冰冷,被聂燃抱在怀里才有了点安全的感觉。聂燃托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把她脸上的泪吻掉,炙热的唇覆盖住她的,把温度一点一点传给她。

北陆王妃

燕格凝对于那天见到聂燃之后的事情脑子里一片模糊,只知道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后来是怎么被他带回来又在帐篷里睡过去的,都记不得了,也不想去再想。

早上醒来,梳洗了一下出了帐篷,聂燃站在一边,似是在等她,男人懒懒地靠在马车边上,一身重锦袍子,马鞭在靴子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一副悠闲的样子。燕格凝走过去,聂燃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燕格凝愣住了,那一刻仿佛真的有阳光洒下来。

“别窝在马车里了。”聂燃明快的说着,燕格凝点点头,心里纠结着疼痛。晚上就可以到达北都城了,明天,她也许就睡在别的男人的怀里,燕格凝心里不是没有疑虑,可是聂燃不说,她也不问,与聂燃短暂的相遇像是划过天空的焰火一般,绚烂却短暂。

两人的心照不宣,享受着这最后的放纵。

聂燃抱着燕格凝坐在马上,燕格凝有点惊慌,“放我下来吧,会被人看到。”男人盯着她看了半响,笑了笑,狂狷地说道“看到又如何?”鞭子挥下去,带着她纵马狂奔。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北都城。这座城是维系着北陆与下唐,离国商贸往来的重镇,翼扬掌权之后,马上解除了以前对贸易的种种限制,北陆的马匹,皮草,药材慢慢深入到各国,同时也带给了草原前所未有的富足。几十年前,下唐的国主曾经在此与北陆当时最强的部落签订过盟约,带给两国近二十年的和平。但那时的草原,沉浸在部落的争斗之中,两国只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翼扬君临草原的消息传到下唐的时候,苏氏皇族从未想过会有和亲的这一天,苏风甚至觉得下唐很可能就断送在他手上了。

燕格凝坐在马上远远的看着前方的都城,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但害怕又有什么用的,从知道苏祈决定的那天起,燕格凝就把心里的害怕狠狠地藏了起来。

仰头看向身后高大的男人,聂燃的眼光望向远处,明暗之间让人看不出情绪。

“聂燃,”燕格凝突然轻轻地问他,“如果我让你现在带我走,你会吗?”身后的男人身体一僵,燕格凝自嘲的笑笑,索性问个彻底,“如果我求你呢?”燕格凝盯着男人,

“聂燃,带我走。”

有那么一刻,聂燃心里霎时间仿佛有火焰沸腾起来,烧的浑身滚烫,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冲出来似的。然而,只有那一刻,很快便熄灭了。

燕格凝看着男人渐渐暗下去的眼神,心里很疼,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明白是在聂燃的心里狠狠地捅了一刀。

对不起,聂燃,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我害怕,我要你,亲手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们回去吧。”燕格凝转过头,眼里还是溢出了眼眶。原来心底里还是有那么点卑微的期望啊。燕格凝笑着,任眼泪流顺着脸颊流下来,被风吹着,一阵阵的凉意像是渗进了心里。

聂燃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喉咙里一阵阵的血腥味,咬紧牙齿,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距城十五里,迎宾的马队一路排开。翼扬竟然派了“风虎”来迎。

战马低低的打着响鼻,猩红的大旗在风中翻滚,燕格凝的车队隔着百步的距离对面停住。蛮族的骑士好奇的望着那些衣着华丽的下唐战士。这是草原的另一只传奇“风虎”,骑士身上手工锻打的鳞甲依旧反射着剑一样的森然银光,沉重的铁盔上洒下了黑色的长缨,保护面额的头盔夹在腋下。猩红的大旗下,黑马上端坐着魁梧的武士,笼罩在沉重的重铠中,像是整个用黑铁锻打出来的。

这是示威,不是迎亲。

整整有四十年,没有军队踏上北陆的草原。北陆的武士们既鄙夷这些下唐人的怯懦,也警惕着他们精良的甲胄和刀剑。

随行战士们的心里则是惊惧。看见对面浮云一样大旗下,立着那么多xiōng阔腿长的健马,一色的漆黑,高出下唐的战马一尺。战马在蛮族骑兵的驾驭下仍旧不安的翻着蹄子抖动马鬃。站在燕格凝旁边的武官舔了舔下唇,觉得喉咙发干,夹马的双腿有些虚软。

聂燃骑马迎了上去,百步外的骑士们争相下马,扯着马镫都单膝跪倒,唯有那名持旗的副将不跪,他双手举起,猩红色的大旗上,金线的豹纹亮的刺眼。

聂燃站在那里,举起一只手,朗声说道,“恭迎王妃。”

短暂的沉默后,黑马上骑士一起高呼起来。锦衣小袖的奴隶们从队伍中迤逦而出,长而厚软的羊毛毯卷开来直铺到他们脚下。燕格凝看着北都城,感觉浓烈的酒香远远飘来,缓缓踏上了地毯。

北陆迎亲的过程并不繁杂,但对于外族来和亲的公主,却有特别的仪式。燕格凝虽早有耳闻,但没想到今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距城十里架起两座高高的王帐,两帐之间铺着厚实的羊毛毯。燕格凝在帐篷里,任几个蛮族少女帮自己换下衣服,脱到一丝不挂然后为她套上一件洁白的袍子。

新娘要只穿着象征着纯洁的哈达的白袍,身无一物的嫁入夫家,在合萨做法祭祀之后,才算正式成为草原上的新娘。

皇家的仪式略有变化,燕格凝只需走到对面的王帐,大合萨在里面等着她,因为身份尊贵,这个过程并没有别人参与,即便是燕格凝未来的夫君,草原的大君,也不能在这时见到新娘。知道这点,燕格凝心里轻松了很多。

厚厚的毡子被掀起来,燕格凝迈了出去,十月的草原风已经有些刺骨,燕格凝的脚陷在软软的羊毛毯里,心里空空荡荡,看着眼前的王帐,风吹进袍子里才觉得从此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脚步渐渐停下来,看着下唐的方向,眼泪掉了下来。

愣了半响,燕格凝抬手抹去眼泪,走向了一边的王帐,掀起门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点着火盆,温度的反差让燕格凝不禁打了个哆嗦,觉得手脚冰凉,浑身的寒气。大合萨笑着看着她,对她招了招手。燕格凝看到老人慈善的脸,心里一暖,走了过去。祭祀的仪式很简单,燕格凝甚至觉得这个苍老的合萨有些心不在焉,燕格凝还愣在那里,老合萨披了件羔羊皮的袍子在她身上,懒懒地说,“好了。”

燕格凝愣了一下。老合萨就地而坐,递给燕格凝一碗温在炉子上的奶茶,拿出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笑眯眯的对燕格凝说,“小丫头,坐下吧,马上有人过来帮你换衣服了。”

燕格凝把身上的袍子裹紧了点,坐在了合萨的旁边。正要开口,蒙古包的毡门突然被掀开了,带进来一阵寒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燕格凝惊讶的看向这个男人,正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纯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燕格凝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翼扬,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下唐武士们从未见过草原迎客的大场面,一望无际的蛮荒之地忽然就被美酒和丝绢围成了欢宴的场所,风虎的武士们撤了下去,年轻的女奴们恭恭敬敬的请他们入座,所见都是笑容。他们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去,每个人都有些兴奋难耐。

“大君的盛情,真是叫人感激不尽,”为首的武官低低的赞叹了一声,对着聂燃躬腰行礼。

聂燃微微笑了一下,点头致谢,眼神看着远处的王帐,大口地灌下一杯杯的烈酒,直到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初夜

燕格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感觉会把人吸进去一样,一时愣在那里。下巴突然被握着抬起来,正对上翼扬玩味的表情,燕格凝才看清这个男人的眉目。刀刻般的五官,鼻梁高挺,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冷酷之中带着一丝邪气。翼扬托着她的下巴,手指在燕格凝花瓣一般的唇上缓缓摩挲着,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没人教你,见我要行礼么?”

燕格凝猛地回过神来,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翼扬冷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坐在旁边的大合萨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大君,打破祭祀之礼是不详之兆,请大君自重。翼扬没回话,看到燕格凝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里面透着丝倔强,不由得有些惊奇。

“大合萨说的是,翼扬心急了。”男人说着掀开毡门走了出去。

燕格凝长长出了口气,坐回软榻上,男人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站在那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想到晚上,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努力定了定神让进来的两个女奴帮她换上了衣服。

大合萨坐在一边,缓缓的擦着火镰,在绿玉嘴的烟锅里点了一锅烟,长长的吸了一口。烟雾袅袅的腾起,包围了他。烟雾之中看着燕格凝的眼神却复杂了起来。

燕格凝坐在床上,看着眼前桌子上的蜡烛出神,外面一阵阵的喧闹,是翼扬在大厅宴请各部落的汗王和将军。燕格凝两手绞着喜服的下摆,想到下午见到翼扬的情景,心里更觉得不安。眼睛瞟到桌子上的酒,杯中酒呈淡淡的青色,隐隐的有梨子一样醉人的香气,燕格凝走过去拿起来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顿时喉咙辣得要冒火一般,脸色涨的通红,不停的咳嗽起来,只觉得从嘴巴到胃里,都像是火在烧,那酒竟然像是要把内脏都烧穿一样。

“古尔沁的烈酒,又怎么是你能够放开来喝的。”身后响起翼扬低低的声音,身子一轻,下一刻已经被抛在了床上,翼扬站在床边看着她,燕格凝的xiōng膛还在因为刚才的咳嗽不停的起伏着,看得男人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翼扬伸手拉开燕格凝腰间的带子,燕格凝大红的袍子里面只穿着亵裤和一个肚兜,心里一惊,向床里面退去。翼扬低笑了一声,栖身压了上去,大手掀起鲜红的肚兜,在她凝脂般的皮肤上慢慢摩挲着,男人手上的茧子磨着燕格凝身上,忍不住起了一身**皮疙瘩,下意识的躲着。

翼扬扼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上,低头在燕格凝锁骨处啃咬着,留下一个个痕迹,燕格凝被他弄得很疼,男人的手像铁箍一样攥着她两个手腕,“放开我。”燕格凝恼怒地瞪向翼扬。

男人嘲弄地看着她,低头用牙齿扯开燕格凝身上仅剩的衣服,支起上身看着她,“放开?你似乎还不太明白自己的立场。”

燕格凝又怒又羞,屈起腿向男人踢去,翼扬后退了一点,放开钳制她的手,抓住蹬向自己的腿,猛地向前一拉,整个人置于她两腿之间,膝盖顶着私处yín靡的摩擦着。

“啊……”从未被人碰触过地方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燕格凝睁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翼扬反而被她逗笑了,俯下身子舌头在她xiōng前的花蕾上面扫过,引得小东西一阵抽气。

“这么青涩的身子……”翼扬声音低低地在燕格凝耳边响起,舌头轻舔着她小巧的耳朵,酥酥痒痒的好像有爪子挠在心上,燕格凝忍不住侧过头去躲着他,翼扬看着她躲避的样子冷冷一笑,“来时候没人教过你怎么取悦男人么?”

燕格凝心里一震,愤怒的看向他,“你……”话还没说出口便变成了一声惊呼。翼扬正含住她xiōng前粉红色的顶端狠狠地吸吮着,舌尖不断地拨弄着小小的花蕾,时而用牙齿轻啮着,燕格凝浑身像电击一般,酥麻的感觉直冲大脑。不住的喘息着。

翼扬的大手在她腰侧不断地摩挲着,曲起指节在敏感的腰椎处轻轻的揉弄,燕格凝觉得腰椎酸软的完全使不出力气,大脑一片模糊。来的时候的确有宫中的嬷嬷告诉她这男女之事,还特意叮嘱她在床上要顺从翼扬,不要惹恼了这位yīn晴不定的大君,可现在这情况完全和燕格凝想象的不一样,身体越来越热,大脑被一波波的快感冲击着似乎也停止了思考。

燕格凝青涩的样子倒是意外的取悦了翼扬,也让男人的欲望烈火一般的升起来,翼扬起身脱掉身上的衣服。离开了男人炙热的身体,燕格凝清醒了一点,看到翼扬蜜色的肌肤一点一点露出来,浑身流畅的肌肉线条,散发着雄性特有的魅力,两腿之间硕大的分身挺立着,昭示着男人可怕的欲望。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燕格凝有点意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愣在那里也忘了害怕,翼扬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只小猫,心里莫名的一阵愉悦。俯下身子看着她,大手抚上燕格凝细腻的肌肤,在她大腿的根部流连着,燕格凝被他盯着,突然觉得一阵害怕,支起身子向后退去。

“你别,我……我……”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只觉得翼扬一样漆黑的眸子像是会把人定住一样。

翼扬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尽了,抓住她的大腿向两边分开,腿间的欲望顶了上去,燕格凝惊恐的盯着他,用力的试图合上腿,翼扬看着小女人两腿间粉色的花瓣,沾着点点的蜜汁,忍不住喉咙一阵干燥,对她给自己带来的这种反应很反感,翼扬眼神一暗,压住燕格凝不住退后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拉,挺腰把硕大的分身挤了进去。

“啊……”燕格凝疼得浑身打颤,干涩的甬道没经过扩张便容纳了男人巨大的分身,燕格凝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的一般,尖锐的疼痛让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翼扬感觉分身被紧紧地包裹着,花径随着小女人的抽泣一下一下挤压着硕大的分身,翼扬忍不住前后动作起来,尾椎处泛起一阵阵的快感。盯着燕格凝苍白的脸,小东西惊恐的眼睛里泪珠一颗颗地滚出来,翼扬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俯下身子舔掉了她脸上的泪珠,低低地说着,“这眼泪是为我而流的?”燕格凝紧咬着下唇,狠狠地瞪着翼扬。男人被她的样子激得心头一颤,霸道得说着,“那就让它多流一些吧。”

猛地挺腰将分身送到了更深处,激烈地动作着,一下一下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

燕格凝觉得腰都快被折断了,下身的疼痛慢慢地麻木,不知过了多久,翼扬俯在她耳边低喘着释放了出来,燕格凝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阵的绝望。

翼扬并没有把分身抽出来,俯在燕格凝身上,冷冷地说,睁开眼睛。

燕格凝睁开眼睛看着他,反倒是不怕了,翼扬的xiōng膛贴着她,大手在燕格凝身上游移着,从小腿慢慢抚摸上去,来来回回的,小东西凝脂般的皮肤让他爱不释手。而且比起草原上的女孩要白皙很多,身材也娇小,那里似乎也很小,翼扬想着觉得下腹一紧,埋在她身体里的欲望渐渐苏醒了起来。

燕格凝冷冷的说,“你发泄够了没有?够了我要睡觉了。”

翼扬听到她的话也不恼,掐着燕格凝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你现在很恨我吧?只能躺在我身下任我摆弄……”翼扬低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凌厉了起来,“你应该恨你们下唐那些懦弱的男人,竟然要一个女人来换国家的和平。”

燕格凝身体一僵,却想不出反驳的话。翼扬也没准备要她回答,抱起燕格凝让她身子趴在床上,从后面狠狠地进入了她。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用这个屈辱的姿势接受着身后强势的男人,燕格凝的身体却渐渐适应了翼扬硕大的分身,疼痛感没有那么强烈,心却泛起一阵阵的悲哀和无力感。

翼扬并不着急,背后的体位让他更深入的进入小女人的身体,分身缓慢地动作着,在花径里绕着圈,寻找着她的敏感点。燕格凝感觉一种奇异的感觉渐渐升起来,像是万只蚂蚁在尾椎慢慢爬上来,疼痛慢慢被酥酥麻麻的感觉取代,身体自主着寻找着快感的来源,花径紧紧地包裹着男人的欲望收缩起来。翼扬察觉了她的反应,手臂绕到她身前罩住xiōng前的柔软,修长的手指夹住顶端的花蕾拉扯着。燕格凝忍不住呻吟出声,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紧紧地咬住下唇。甜腻的声音让翼扬眼神顿时暗了下去,分身退出来又狠狠地插进去,成功的逼出了小女人更多的声音。

身体的碰触慢慢激烈起来,燕格凝觉得绵密的快感笼罩着全身,大脑里一片模糊,只有一阵阵电击般的快感,想躲开,又忍不住想要更多,甜腻的娇吟忍不住的溢出嘴唇。翼扬看着燕格凝在自己身下小动物一般呜咽着,眼睛里满是水雾,心的一角像是融化般变得软软得。翼扬眼睛眯起来,感觉裹着自己分身的花径密集的收缩着,小嘴一样嘬着自己,后背不禁窜起一阵阵电流,侧过头吻住了燕格凝。

燕格凝被他的吻逼得快窒息了,觉得翼扬根本是在啃咬着自己,舌头在口腔里霸道地动作着,逼着自己的舌头同他的缠绕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到处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身体的快感也越来越强烈,燕格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达到了高潮。本来就被翼扬吻得快要窒息,蚀骨般的快感鞭笞着大脑,眼前一边黑暗,竟然昏了过去。

翼扬有点惊讶的放开她,舌头不舍的在她唇上舔了舔,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下去。身体猛烈的动作了几下,也释放了出来。

起身披了件袍子,几个女仆很快端了净身用的水进来。翼扬清洗过后,挥手让几个仆人退下去,把燕格凝抱起来放进水里,帮她把身体洗净,抱着她躺回床上。

燕格凝在洗澡的时候醒了一下,感觉浑身酸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把身体蜷在翼扬怀里睡了过去。翼扬侧躺着看着她,手指在燕格凝微微嘟起的唇上摩挲着,回味着刚刚那个吻。

翼扬有过许多女人,却是第一次吻别人,觉得小东西的唇格外的甜美,忍不住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初生牛犊

燕格凝早上醒来时,翼扬已经不在了,身子团起来缩在被子里,燕格凝突然想起以前每天早上铃铛叫自己起床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爹他们怎么样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燕格凝揉了揉酸疼的腰,坐了起来。昨天穿得喜服被翼扬撕破了,挂在一边的椅子上,燕格凝想起昨天的情景,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坐在床边发愣。

房门打开了,两个小姑娘捧着衣服和洗脸的铜盆进来,冲着燕格凝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燕格凝心情也好了点,个子稍高一些的姑娘过来帮燕格凝换衣服。衣服换成了北陆草原上的服装,上身的短襟小袄肩上衬着雪白的狐裘,下面是烈火一样明艳的马步裙,陪着鹿皮的小马靴。燕格凝穿上之后觉得有些别扭,衣服稍稍有些大。

两个侍女也有些为难,衣服燕格凝穿着很漂亮,但尺寸确实有些不合适。

“王妃穿上我们草原上的衣服好漂亮呢。”

燕格凝笑笑,也觉得这衣服好看。看着她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玛,她叫格日勒。”叫做苏玛的女孩略高一些,拉了一把身边的女孩,两个人给燕格凝行了礼。

燕格凝友善的笑笑,两个人都是和燕格凝差不多大的年纪,说话之间也熟络起来。

“这个衣服尺寸不太适合我。我还是先换下来吧。”燕格凝皱了皱眉头,看着身上的衣服。

“我帮王妃拿去改一下吧。”苏玛帮燕格凝把衣服脱下来,换上了一件她带过来的衣服,燕格凝吃着格日勒拿来的点心,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平常府里也这么冷清么?”燕格凝漫不经心的问道,觉得四周很安静,像是没什么人的样子。

“咦,”格日勒有些吃惊的看着她,“王妃不知道么?今天是大汗王围剿朔北部归来的日子,大君和大臣们都出去迎接了。”

“啊,这样啊……”燕格凝闷闷地答了一声,没再搭话。心里想着翼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场合竟然不让自己参加,摆明了是根本不想承认自己王妃的地位。燕格凝想着,手指慢慢地握紧。

翼扬,你怎么看我无所谓,但是我的身份是下唐嫁来的王妃。我又怎会让你无视我的存在。燕格凝站起来吩咐道,“备车,我要出去。”两个女仆犹豫了一下,但看向燕格凝,刚刚还坐在床边吃东西的女孩此时浑身散发着高贵骄傲的神色,两个人也不敢多说,退出去吩咐下人备车。

翼扬带着数百鹰骑在城外十里候着凯旋的大汗王。他身后还有数百骑列着队,每一个都是衣饰华贵骏马如龙,北都城里身份足够的贵族都在这里了。前日斥候送来飞报,远征溯北部的汗王伯鲁哈将在今日凯旋,大君翼扬带着贵族们一直迎候到城门外,而汗王的大军却久久的不见踪影。

“大君,要过午了,先回帐用些食物吧,”翼扬身后的亲信策马贴近他,“莫离河距离这里九百多里,汗王带着风虎三万大军兼程赶路,未必今天就能回来。不如派出斥候去路上迎接,一有消息回报给大君。”

翼扬默默转过头来扫视身后的人,年老的几位贵族王爷已经顶不住日晒饥饿,要么委顿在马鞍上,要么已经下马躲在毡伞下,吃着奴隶们从城中带出食物。一群人像是被日光晒蔫的牧草,看上去全没有精神。

翼扬昂然端坐在战马上,眼睛看着远方并没有回话。一身墨黑的战袍,嵌银的明光重铠,挺拔得像一杆长枪,目光凝在远处,一动不动。

燕格凝走出王府,正要上车,突然听到一阵疾驰过来的马蹄声,回头看去,那骑马的人也竟在车前停住了,燕格凝心里一颤,马上的人,是聂燃。

男人跳下马来,墨红的大氅滑落在身后,躬身对着燕格凝行礼,“王妃。”聂燃身后还跟着两个亲卫,也扯着马镫单膝跪下。

燕格凝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的回了礼。“今天不是要在城外迎接汗王,你怎么没去?”

聂燃有些懒散的笑了笑,“昨天大君的喜宴上喝多了,不小心睡过了,正要赶过去。”

“带我一起过去。”燕格凝没多想,挥手让刚刚还在劝她的两姐妹别再说话,走向聂燃。

男人倒是愣了一下,但马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温柔的看得燕格凝心里一紧。聂燃走到战马边,手自然地伸向她,燕格凝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又停了下来。

“我……我自己骑马吧。”聂燃眼神暗了一下,回头让一个亲卫留下,把马给了燕格凝。没看她,策马走在了前面。

燕格凝看他的样子心里一涩,抽了下鞭子跟了上去。

出了城。两个人从队列后面绕了过去,燕格凝并没有上前,同聂燃一起驱马站在翼扬的侧后方。翼扬稍稍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存在。

身下的战马不耐烦的打着响鼻,聂燃靠近了一点,轻拉下缰绳,战马乖乖的停住了。燕格凝感谢的看了他一眼,男人还是面无表情,弄得她一阵尴尬。老合萨就在聂燃的旁边,倒是友好的对燕格凝笑笑。

聂燃骑在马上,隐隐闻到身边小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恨不得上去把她揉进怀里,深深地埋在她发间。风吹散了燕格凝的头发,聂燃忍不住看向她,燕格凝修长细白的后颈露了出来,原来被头发遮住了地方,赫然露出一个鲜红的牙印,像是宣誓着某种所有权。聂燃握着马鞭的手指骤然缩紧,咬紧牙齿嘴里渐渐泛起血腥的味道,脸色沉了下来。

远处的地平线慢慢泛起一阵黄烟,人们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像是怒潮在逼近。庞大的骑军终于在烟尘中显身,战士们一色的黑甲黑马,卷起的烟尘迎面扑来,一时间北方的南面的草原上尽是白色。

“是风虎啊!”也不知谁是低叹了一声。

燕格凝转头避开迎面割面的风,忽然发现老合萨已经悄没声的端坐在马背上了,望向远方的双眼里没有醉意,而是炯炯有神。

“终于回来了么?”他低低的嘟哝了一声。

是福是祸

烟尘落定,风虎的骑兵已经纷纷下马,扯着缰绳半跪在旗下。方阵中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了出来,马上的武士偏腿下马,他缓步上前,立在大君的马前。翼扬不动声色,两人对视了一眼。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人交头接耳,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翼扬和那个武士的身上。

燕格凝驱马稍稍上前,去看那个武士。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脸上棱角分明,眉目之间有些yīn狠之色。

“大君,”汗王双膝跪下,趴下去伏拜,满头的发辫扫在土里,“臣回来了!”

平静被打破了,跟在大君背后的贵族和武士们急匆匆的下马,一齐跪了下去。尊贵的大汗王对大君行跪拜的大礼,没有人敢端坐在马背上。

“叔父得胜归来,果真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翼扬缓缓绽开一丝笑容。翼扬没有叫他名字却喊了声叔父,已是给足了面子,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汗王伯鲁哈,缠着雪白豹尾的右手扬起。顿时城门洞开,锦衣的女人们捧着器皿和绸缎结队而来,一一呈放在周围。五光十色的东陆织锦和精美瓷器金器并列,草地上流淌着奢靡的宝光。蛮族不擅长手工和纺织,这些昂贵的丝绸和器皿都要用皮毛和马匹从贪婪的下唐商人手中换取,这是一笔令贵族们也眼红的财富。

“这都是给你的。”

汗王又跪了下去,“谢谢大君的赏赐。”

翼扬端坐在马上,沉默了一刻问道,“那日格图是真死了么?”

“是,”刚起身的伯鲁哈沉声答道,“我把他的人头带了回来。”后面的一个风虎的骑士捧着一个木匣上前来,翼扬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递给了身后的人。

他转回来看着伯鲁哈:“溯北部的族人怎么处置了?”

“还是按照祖宗的惯例,”汗王迟疑了一下,“男子长过马鞭者处死,女人和幼儿不杀,罚做奴隶,发到北方放牧。大君的意思如何?”

翼扬点了点头:“那氏的子孙,也都死了么?”

“旁支的亲属,多半都畏罪自尽了。臣俘虏了那日格图的小儿子那蓝,等候大君发落。”

“带上来。”伯鲁哈回头向后面吩咐道

两名虎豹骑战士提着一个男孩,大步来到大君的面前,靴尖踢在他的膝盖后,那人就跪在了尘土中。从身形看去,男孩只有十二三岁,头发上却满是尘埃,披散下来遮住的脸庞,手腕上掩不住捆绑的淤青。

男孩猛地抬头看向翼扬,有些白皙的面容甚是好看,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憎恨,刀一样的目光看得一旁的伯鲁哈也不由得一颤。

翼扬挑了挑眉,似是对少年倔强的神态有些欣赏。“发给王爷们帐篷里为奴……不得释放,也不得转送。”

“翼扬,想叫我屈服,不如杀了我,那氏的子孙不会对仇人低头!”俘虏嘶哑着嗓子喊叫,挣扎起来。

站在旁边的汗王看着男孩有些清秀的面容,突然插话,“大君能否把他赐给伯鲁哈?”

男孩看到伯鲁哈眼里yín邪的光一闪而过,更拼命的挣扎起来,两个风虎的骑士扑上去压着他的肩膀,也不过勉强制住他。他们努力要把他的头按下去,可是那蓝拼命的仰起头,目光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出去,死死盯着翼扬。汗王上去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掌,男孩顿时半边面颊尽是血红,可还是嘶声的喊着。最后战士们捏住了他的两颊不让他喊,男孩的骂声才变成了喉咙里粗重的喘息。

翼扬静静的看着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汗王喜欢就收去好了。”

叫做那蓝的男孩似乎是挣扎的耗尽了力气,突然对着站在身侧的汗王笑了一下,静静的说道,“汗王……是真的……要我吗?”神情迷茫之中有些羞涩,看得伯鲁哈心头一酥,示意两个骑士松开男孩,上去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伺候的好,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

男孩豹子一样倔强的神情掩了起来,顺从的低下头。突然趁着伯鲁哈得意时猛地向他撞去,伸手拔出了伯鲁哈腰间的匕首。

伯鲁哈一惊,被他撞得像后倒去,男孩猛地冲上去刺向倒在地上的汗王,伯鲁哈惊恐的用手去挡。但男孩扑上去的身体却突然被制住了,翼扬的马鞭缠在那蓝握着匕首的手上,猛地一抽,男孩便像后倒去,手腕上一道血红的印迹。后面的两个骑士上前将他狠狠地压在了地上。

伯鲁哈气急败坏地喊着,额头青筋暴跳着,脸色青得可怕,“脱下去,脱下去,给我用马拖死。”

翼扬还端坐在马上,神情不变,冷冷地盯着被按在地上的男孩。

十几名风虎的战士们从阵列中冲了出来,高大的骏马把渐渐向男孩逼近,那蓝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灰尘,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反而笑了起来,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聂燃看着正要驱马上前,身边的燕格凝比他还先一步,竟是跳下马冲了过去。

风虎骑士们手里锋锐的长刀在阳光下明晃晃地耀眼,眼看逼近了那个男孩。而整个人群却突然一起安静下来,还有风虎的武士们,他们距离那蓝只有不到一丈远,可是犹豫着不敢推进,燕格凝站在了他们面前。

“丫头回来!回来!”合萨压低了声音喊,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燕格凝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停留,眼睛直直地盯着翼扬,身体有些颤抖,转过身面对着风虎战士们的马刀,慢慢的张开了双臂。那件月白色袍子的两袖像是小鹰的双翅,谁都明白她是要做什么了——她把那蓝挡在自己的身后。

风吹着她轻飘飘的袍袖,燕格凝轻而急促的喘息着,马上的骑士知道她害怕。可是他们更惊惧,谁也不敢冲过去,从燕格凝的服饰上很容易认出,那是王妃。

“王妃,这是逆贼的儿子,是我们的敌人,你要知道自重。”伯鲁哈气喘吁吁的说道,脸上满是怒气。

燕格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身前高大的黑马让她心里一阵阵的恐惧。聂燃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驱马正要上前,手腕却突然被一双手被死死地抓住,转头一看竟是大合萨。

“别过去。”老人低低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燕格凝突然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轻。只听得燕格凝柔柔的声音想起,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请大君饶这孩子不死,把他赐于我做奴隶。”那蓝猛地仰起头看向燕格凝,却没有出声。

翼扬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笑了几声,朗声说道,“听闻你们下唐有言,千金为博美人一笑。今天我也为博我王妃一笑,放了他,带到王府。”

“大君,这小狼崽子不能留啊。”伯鲁哈大声的惊呼道。

翼扬摆摆手,没再说话。

燕格凝浑身松了下来,力气像是霎时被抽干了一样,双腿打颤,勉强站了起来。

“不过……”翼扬低沉的声音响起,“王妃这么闯进来,是无视本王的军令,应当如何惩罚呢?”

抬头正对上翼扬的眸子,漆黑的眸子带着冰冷的怒气,燕格凝心里一惊,僵在那里。

鞭笞之刑

翼扬坐在马上看到突然冲出来的燕格凝也吃了一惊,拿着马鞭的手正要扬起来,让风虎的骑士退下,就看到她张开双臂站在了那个男孩前面。翼扬心里莫名地窜起一阵怒火,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看着她要干什么。

燕格凝跪下的时候,翼扬眼角瞟到了聂燃和大合萨之间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很快被燕格凝的话吸引了过去。小东西跪得很近,聂燃能看见她不断抖着的身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还怕成这样还要去救别人。不经意地对上燕格凝盯着他的眸子,里面倔强中带着乞求的目光让他心里一动,于是笑了笑说道,“放了他,带到王府。”忽略了一边大声反对了汗王。

没有心里预期的感激,燕格凝站起来马上看向那个被压在地上的男孩,翼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妃这么闯进来,是无视本王的军令,应当如何惩罚呢?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冰冷的怒气。

燕格凝心里噔的一下,有点惊讶地抬头看向翼扬,心里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当着这么多人惩罚她.

“照军法,擅闯军阵该如何责罚?”翼扬冷冷地问道,身后的骑士马上答道,“回大君,擅闯军阵者,鞭五十。”

燕格凝身子颤了一下,死死地等着翼扬,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翼扬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身形一转,对着站在一旁的伯鲁哈说道,“让叔父受惊了,王妃刚嫁到北陆,不知道草原上的规矩,叔父觉得应该如何责罚呢?”

伯鲁哈心里暗骂了一句,知道翼扬专门把这问题抛给自己,想也知道不是真的想罚这新来的王妃,脸上马上换上了笑容,恭敬地说道,“大君说笑了,王妃刚刚嫁到草原,不懂规矩是自然的,小小一个奴隶,不必伤了大君和王妃的感情。”

翼扬表情没变,但眼里的怒气已经减少了许多。正要说话,聂燃的马从身后的军阵中窜了出来。

聂燃下马跪在地上,“大君,王妃是属下带来的,我愿代王妃受罚。”

话一说完,周围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燕格凝一脸的着急看着聂燃,旁边的伯鲁哈暗笑着,看翼扬这次怎么下的了台。

翼扬看着燕格凝和聂燃,眼神暗了下去,玩味地看着燕格凝,缓缓说道,“想不到王妃刚来几天就有这么多亲信啊,又是汗王又是烈炎将军……”看着还跪着没起来的聂燃,声音冷冽了起来,“王妃擅闯军阵,念在初犯,从轻发落……鞭二十。”

燕格凝脸色煞白,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是自找,一时冲动便跑了上来,这种场合下确实让翼扬难堪。可是还是没料到男人真的狠得下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令鞭打她,心里不由得一酸,又惊又怕。

听到翼扬的话,聂燃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刚要张嘴,只听得翼扬说道,“回城。”调转了马头,没有看他。

北都城 王府

站在院子里的几个士兵都有些尴尬,但谁也不敢先上去。燕格凝低着头站在一边,两个女仆陪在她身边,都是一脸的惊恐。院门传来一阵马蹄声,燕格凝身子不由得一颤,抬头看向门口。

翼扬走进门来,解下玄色大氅递给一边的管家,剑眉一挑,“等什么呢?”

跪着的风虎的骑士马上站了起来,两个走到燕格凝旁边,面无表情地架起她,两手绑在了一边的架子上。燕格凝的脸正对着翼扬,咬紧嘴唇瞪着他。

啪。扬起的马鞭狠狠地抽在燕格凝背上,雪白的袍子顿时撕裂开来,一道血印露了出来。马鞭上带着许多倒刺,鞭子一卷便是一块皮肉扯了下来,燕格凝觉得眼前一黑,后背火辣辣疼地钻心。

又是两鞭子下去,燕格凝忍不住叫出声来,眼泪也止不住流出来。翼扬皱了皱眉,却是看向一边站着的满脸污迹的男孩。看着燕格凝雪白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拿鞭子的军官也忍不住看向翼扬,后者一脸铁青,却没发话。没办法又扬起了鞭子,正要挥下去,那蓝猛地窜上去,挡在了燕格凝身后。翼扬心里一轻,有些怨恨地瞪着那蓝,心想着这小狼崽子真不识相,现在才知道挡上去。

燕格凝眼睛有些疑惑地睁开,翼扬已经上前解开了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一把把她抱起来,走向屋里。冷冷地撂下句话,“让他替他主子受罚。”

燕格凝浑身都是冷汗,也没了力气说话,后背一阵阵的疼痛,意识渐渐地模糊了下去。

翼扬看着她后背横着的三条血肉模糊的鞭印,心里暗咒了一声,把燕格凝抱进房里,对着外面说道,“叫颜离过来。”

不一会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皮肤白净不似草原上的人,匆忙地像翼扬行了个礼,直奔着床上的燕格凝。燕格凝的背部都露在外面,翼扬下意识的一挡,不让颜离碰触她。

“干吗?”那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也不畏惧翼扬,“想让她死啊?”

翼扬脸上有些愠色,灿灿地收回了手。

颜离小心地把燕格凝背上残留的布条挑了下去,有些沾着皮肉,燕格凝昏迷之中还是感到巨痛,手指扣抓着身下的床单。翼扬心里一动,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颜离有些惊讶的看着翼扬,从带来的布包里取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绿色的膏体,隐隐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抹上这个会很疼,趁她现在昏迷我帮她上药,你抓着点她。”

翼扬点了点头,把燕格凝上半身抱在了怀里,手指相扣。颜离修长的手指沾了药抹上去,燕格凝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指甲扣进了翼扬的手背,男人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盯着颜离上药的手,心里一阵阵别扭,恨不得把药抢下来自己抹……

颜离低着头也知道翼扬盯着他,开口说道,“心疼就不要打,她是下唐来的,怎么能和咱们草原上的人比,再打几鞭子下去命都没了。”

翼扬没说话,三鞭就够了,自己也没准备让他们再打下去。视线转到了燕格凝的脸上,小女人脸色苍白,显得花瓣一样的嘴唇更加的鲜艳,上面有一排细细的牙印,是刚刚鞭打时咬的。翼扬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颜离一边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听说今天聂燃替她求情你都没答应?呵,这次你可把他惹到了。”翼扬微微侧了侧头,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烦躁,想到聂燃那性子,自己必定是要亲自去和他道歉了。

颜离看到他嘴唇抿了起来,知道这个男人开始不耐烦了,可还小心翼翼地抱着燕格凝,不由觉得有些有趣。他和翼扬聂燃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知道翼扬的性情,所以没再多说话,很快上好了药。

把药留了下来,叮嘱翼扬,“今晚她会很疼,小心看着她别碰到伤口。明早再上一次药。应该不会留疤的。”

翼扬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颜离笑笑离开了。

燕格凝不能盖被子,翼扬让人多添了几个火盆,换下了衣服,侧躺在她身边。燕格凝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趴着不舒服,不老实地动来动去。翼扬像摆弄小动物一样,一会把她搬过来,一会压住她不让她乱动,心里觉得有趣。

药效慢慢发挥出来,燕格凝疼得一身冷汗,不由得咬着嘴唇。翼扬皱了皱眉,把手伸了过去,

“咬着。”

也不知道燕格凝听到没有,疼到极点,可能只是随便一个放在嘴边的东西都会咬上去,燕格凝咬着翼扬的手,试图减缓着一阵阵的疼痛。翼扬一会把手换一个位置让她咬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沿着她背上没受伤的地方游移着,感受着指下奇妙的触感。

燕格凝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稍稍一动,忍不住嘶的一声抽了口气,背上像被人拿火烧着。觉得嘴里一阵血腥味,低头一看才发现翼扬的手被自己咬得到处是带着血的牙印。侧头看去,翼扬躺在她身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yīn影,燕格凝愣了一下,翼扬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她有些惊慌的眸子。

突变

燕格凝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稍稍一动,忍不住嘶的一声抽了口气,背上像被人拿火烧着。觉得嘴里一阵血腥味,低头一看才发现翼扬的手被自己咬得到处是带着血的牙印。侧头看去,翼扬躺在她身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yīn影,燕格凝愣了一下,翼扬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她有些惊慌的眸子。

翼扬起身下了床,苏玛进来帮他更衣洗漱。燕格凝身体动不了,只好趴在床上等着,觉得尴尬干脆把脸埋在枕头里。翼扬眼睛早就瞟到她的小动作,示意苏玛出去,拿了昨天颜离留下的药坐到了床边。

燕格凝感觉他坐在了自己身边,把身子往床里面移了点。翼扬也没说话,用手沾了药膏帮她抹上去,动作尽量的轻,可燕格凝还是疼得颤了一下,翼扬收回手指,皱了皱眉,犹豫着是不是要叫苏玛进来帮她抹药。药抹在伤口上并不像昨天那样剧痛,反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等了一会男人没有接下来的动作,燕格凝忍不住侧头看他,翼扬对上她的眸子,愣了一下,又接着帮她抹药。

“很疼么?”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来。

燕格凝哼了一声,心里暗暗生气。懒得理他。

翼扬的动作越发的轻柔,心里有些懊恼,完全可以让下人来做的事情,可身子又实在不想离开,就算看着燕格凝生气的样子,也觉得很愉悦。

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翼扬的手指卷着燕格凝的头发,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又倔强又可爱,心里不期然的流过一阵暖意。

燕格凝觉得背上的疼痛减少了好多,暖暖地火盆烤着不由得生出睡意来,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翼扬起身有些生硬地说了一句,“我有事要出去,你好好休息。”燕格凝迷糊地嗯了一声。男人看她懒懒的样子像只猫一样,忍住了想上去逗她的冲动,走出了房间。

苏玛和格日勒候在门口,翼扬叮嘱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走向了前厅。

翼扬在北都城的这座别院并不大,但有一个宽敞的前厅,专门留作翼扬处理公事用。听完几个本城的贵族报告了城里最近的贸易状况已是中午,翼扬吩咐了下去今天不在府里吃饭,径直走向院门,管家和两个亲信等在那里,翼扬的坐骑炭火也等在那里。

上了马直奔北郊,聂燃的住处。

聂燃的住处离城不远,和一个牧人部落在一起,这个时节部落里的男人们都出去打猎,准备冬季的粮食。翼扬在一个蒙古包前面停下,让两个亲卫留在外面,掀开毡门弯腰进去。

蒙古包里很暖和,正中放着一个火盆,聂燃坐在厚厚地毯子上,正在擦拭着手里拿着的一柄马刀。抬头看了眼翼扬,冲他笑了笑。

翼扬坐在火盆旁边烤着手,随意地问道,“这几天没跟着出去打猎?”

“没,被颜离拉去整理他那些草药。”聂燃边说着递给翼扬一个羊皮袋子,翼扬打开喝了一口,酒香渐渐慢了出来。

“明天叫上他,去后山转转,咱们三个好久没一起打猎了。”翼扬懒懒地说道。

“嗯。”男人应了一声,眼睛盯着擦好的刀身,有些愣神。

“心里有事?”翼扬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聂燃心神不在这,抬头给他个微笑,说着,

“这几天鹰骑的哨位咋冬季牧场周围发现些可疑的人,看装束是下唐人。”

“哦?”翼扬的眉挑了起来。想不到这些下唐人这么心急,这苏祈到底动的是什么心思。

一会有人送进来些吃的,两个人边吃边聊着。

聂燃放下手里的酒碗,心里转来转去的话终于问出了口,“王妃的伤怎么样?那天在城外是我心急了……”

话没说完被翼扬打断了,“用了颜离的药好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对了,过你这儿来也是为了她,有没有小点的匕首,想送她防身用。”翼扬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聂燃看着他,脸上还是一贯地微笑,心里却生生像是被针扎着一样。

起身走向床对面的一排架子,聂燃爱刀是出名的,对待喜欢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掷千金。翼扬每当收到别国作为礼物送来的名刀也都转送给他,男人的收藏在草原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在架子的底层拿出一柄匕首,刀身短小套着暗红色的皮套,挥手扔给了翼扬。

“这是上次从离国商人手里买到的,算是把好刀。”

翼扬的手指已经在刃口上拂了拂。翼扬也算是行家,摸摸刀口就能觉出刀质。可是一触这刀的刃口,像被蚊子在手指上叮了一下,缩手,一滴鲜血已经留在刀刃上,血从刀身上缓缓滑下,一丝痕迹也不剩下了。

翼扬有些意外地看向聂燃,后者挂着一贯懒散不羁的表情,斜靠在软榻上又开始擦拭他的刀。把匕首收起来,翼扬站起身说道,“明天我带着颜离过来找你,准备好酒招待我们。”想了想抱怨了一句,“好好的将军府不住,非要跑这么远住蒙古包。”

“我舍不得穆大妈的手抓饭,呵呵。你不也经常跑来吃。”聂燃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翼扬无奈地笑笑,转身出了门。

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翼扬下马直奔后面厢房。燕格凝还趴在床上,小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嘴里正吃着苏玛带来的点心,奶豆腐,干酪一些以前从没吃过的东西很快就转移了燕格凝的注意力,心情也好了起来。两个女仆陪着她聊着天,省的她无聊。翼扬在外屋的火盆前烤了烤才进屋,身上的寒气少了些才进去。两个女仆见了翼扬赶紧站了起来。

“下去吧,”翼扬说了一声,坐在了床边。燕格凝嘴里还塞着东西,尴尬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你喜欢吃这些?”翼扬拿起一块酥油点心看了看,随意地开口问道。

燕格凝努力地把嘴里的东西赶紧咽下去,也不搭话,翼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燕格凝心里涩涩地,说不出什么滋味。

翼扬站起来把外袍脱掉,眼睛看着燕格凝的裸背,颜离的药很有效,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苏玛她们帮燕格凝在身下铺了厚厚的褥子,身上搭了一块轻薄的绸缎。翼扬上床躺在她身边,上身靠在床头,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整个人改为趴在他身上。燕格凝上身是赤裸的,突然间贴上男人温热的xiōng膛,整个人吓得愣住了。

“别动。”翼扬低头警告她。燕格凝心里恼火,想动又怕疼,气呼呼地瞪着他,“放我下来。”

翼扬不答,漆黑的眸子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她。燕格凝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想要爬下去,翼扬只穿着一件单衣,燕格凝在他身上磨蹭着,小小的花蕾抵着他的xiōng膛,翼扬的眼神很快暗了下去。两只腿曲了起来,刚好把燕格凝挡在中间,小东西彻底动弹不得。

“你……”燕格凝一时噎住,气急了低头一口咬在翼扬xiōng膛上,狠狠地咬了半天见到他也没反应,抬起头来看到翼扬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还是盯着她。

燕格凝有些泄气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翼扬的手滑到她腰间一带,把她身子往上拉了一点,两个人的xiōng膛又挨在了一起,姿势说不出的暧昧,燕格凝满脸通红,低头躲着他。

“以后别再惹我生气。”翼扬抬起她的脸,手指在燕格凝唇在摩挲着。燕格凝听着他的话,心里突然觉得万般的委屈,心里对翼扬的害怕反倒是没了,本来就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了,现在受了苦却找不到人说,眼泪顿时簌簌地掉下来。翼扬一下子愣在那里,也不是第一次她哭,可是燕格凝这样瞪着他眼泪不停地掉,一颗颗就像砸在心上一样。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吻上她的脸颊,把眼泪一点点吻去。

燕格凝渐渐哭累了,心里也安定了下来,安静地靠在翼扬的xiōng膛上,感觉男人温热的xiōng膛把温度一点一点传到她身上。

“那天的事是我的错。”燕格凝趴在他xiōng膛上,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不应该就那么跑到军阵中,让你很为难……可是那孩子真的很可怜,我不能看着不管。”翼扬没说话,手指在她背上轻轻地划着,决定还是不把那蓝替她挨打的事告诉她,反正那小子现在还活着,几经算他走运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语气不由得还是有些苦涩,翼扬挑了挑眉,等她说下去,

“这门婚事本来就是个交易,你也说过,我不过是来换回下唐几年的和平。”

“可是,”小女人抬起头来,盯着他,“既然我已经嫁给了你,我就是北陆的王妃,你不能这样说罚就罚,我是你的妻子,至少在人前,你应该尊重我。”

燕格凝一口气说完,看着翼扬俊美但有些冰冷的脸,心里渐渐升起些害怕,忐忑的看着他。

翼扬冰冷的脸上意外地露出些笑容,凑近了看着她,两个人鼻尖都快贴在了一起,“燕格凝,你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

“啊,”男人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燕格凝一声惊呼忍不住溢出来,翼扬带着笑的样子一时让她看呆了。

“你不怕我么……?”翼扬自己也不知为何就问出了这句话。自从一统草原之后,自己在众人心中便是冷血和残暴的代名词,很少人可以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可是心里突然很在意,她是不是也一样的怕他。

“怕啊,”燕格凝的嘴不由得嘟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地味道,“可是你是我夫君啊,我总不能一直躲着你,或者恨着你……”仔细打量着翼扬,又稍稍肯定地说道,“而且,我觉得你并没那么可怕,你有时候……”后面的话被翼扬吞在了口中,男人含着她的下唇,细细地摩挲着,看着她猫咪一样眯起眼睛,小声地呜咽着,身体瞬时燥热了起来,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大君,属下有事禀告。”

翼扬放开燕格凝,眼神中有些愠怒,伸手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她,对着窗外说道,“进来说。”

燕格凝有些尴尬地看着翼扬,男人把被子拉到她肩上,燕格凝只剩下头露在外面,整个人还被他抱在怀里。“放我下来。”燕格凝满脸通红有些着急地说着。翼扬看她的样子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低低地说道,“别动,他不会进来的。”

果然,刚刚说话的男人一身黑衣,跪在外屋的地上,并没进来。

翼扬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说。”

“聂燃将军带着一百鹰骑在回营的路上碰上大队来历不明地骑兵,双方激战,一百鹰骑阵亡,将军下落不明。”

传令的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后背的汗渐渐浸湿了身上的衣服。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翼扬穿着一身玄甲,脸上的狠戾上让这个跟随翼扬多年的侍卫也不由地浑身一颤。

故人(上)

“聂燃将军带着一百鹰骑在回营的路上碰上大队来历不明地骑兵,双方激战,一百鹰骑阵亡,将军下落不明。”

传令的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后背的汗渐渐浸湿了身上的衣服。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翼扬穿着一身玄甲,脸上的狠戾上让这个跟随翼扬多年的侍卫也不由地浑身一颤。

翼扬边走边吩咐跟在身后的那个侍卫,“把影卫都叫出来,在大堂见我。”

半盏茶的功夫,四个黑衣的汉子跪在了翼扬面前,面上罩着面具,看不清眉目。

"是哪来的人马?"翼扬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声音里透着冷冽。

下面的一个男人沉声回答,“已经派出斥候去查了。还没收到消息。”

“先下去,传令鹰骑集结。”

四个男人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翼扬也站了起来,对着站在一边的管家说道,“照看好王妃,别生事端。”

老管家点了点头,把翼扬的大氅递了上去。

燕格凝叫了苏玛进来换上了衣服,心里还在想着聂燃失踪的事情,只觉得整颗心吊在xiōng口,悬得难受。坐在床边想了想,对着苏玛说道,“你来王府多久了?”

“去年秋天被管家带进王府的。”

燕格凝想了想问道,“你有交好的侍卫么,在这里?”

苏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同乡,是大君身边的亲卫。”

“叫他来见我。”看到苏玛还愣在原地,燕格凝声音重了一点,“现在。”

已经是深夜,侍卫也不敢进来,只是跪在外屋地上。燕格凝定了定神说道,“你来王府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个男人身形瘦削,看上去很精干,“回王妃,奴才在鹰骑当过斥候,后来被调到大君身边。”

“在大君身边待多久了?”

“半年。”

燕格凝心里有了些底,声音放柔说道,“你能帮我做件事么?不会很为难。”

那男人并未答话,燕格凝也不介意,接着说下去,“你帮我去到营地里打听一下,有没有聂将军的消息。可以么?”

燕格凝走到他面前,直直盯着他。那男人一愣,马上回过神来,答道,“奴才遵命。”

燕格凝笑笑,让苏玛拿了点东西给他,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让大君知道,但也不是有意瞒着他,你明白么?”男人接过东西,眼里露出一丝惊异

“我刚来这里,需要几个身边信得过的人,苏玛相信你,我就没什么疑虑了,这点东西你拿着,算是见面礼。”

“谢谢王妃,奴才有消息一定尽快回报。”男人行了礼,起身离开了。

苏玛在旁边看着燕格凝,心里有些讶异,觉得这娃娃似的女孩远不简单。

燕格凝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减退,加上背上的伤还时不时抽痛,只好等在屋里。派出去的男人果然办事精明,每隔一个时辰会叫人回话给燕格凝。虽然还没有聂燃的消息,但也让燕格凝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苏玛又帮她上了一次药,上完窗外已经隐隐透着白光,燕格凝有些累了,让苏玛退下去,和衣靠在床边,眼睛闭上准备小睡一下。迷糊之中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声,轻轻叫了一声,“苏玛?”

女孩似乎就在外面,很快就进来了,后面跟着昨晚派出去的那个男人。两人跪在地上,燕格凝打起精神问道,“有消息了么?”

“回王妃,聂燃将军今早已经回营,只受了轻伤,被大君传召进了王帐。”

燕格凝松了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感激地对着他说道,“多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苏木,是苏玛的哥哥。”

燕格凝露出一丝惊讶,“哦?苏玛并没有告诉我呢。”

苏玛脸色有些苍白,但神色很是坚定,看着燕格凝说,“王妃,苏玛有事相求。”说完看向一边的苏木,后者点了点头,苏玛顿了顿说道,“王妃还记得那个救回来的男孩吗?朔北部的世子。”

“对啊,他现在怎么样?"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燕格凝早忘了那蓝的存在。

“他替主子挨了鞭子,伤得不轻。不过府里的大夫已经帮他上过药了。”

燕格凝皱了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问道,“你说有事要求我?是为了他么?”

“苏玛和哥哥其实是溯北部的族人,”看着燕格凝一脸的惊讶,苏玛解释道,“我们俩很小就被劫来做奴隶了。”

苏玛看她还是不甚明白,苦笑了一下解释道,“王妃刚来不了解草原的风俗,在大君一统草原之前,各部之间纷争不断,无非就是为了牛羊和奴隶,溯北部和大君所在的炎部是世仇。我们一直隐瞒着身份,怕惹来杀身之祸,但是……”苏玛神色有些悲戚,“那蓝他毕竟是溯北部的世子,我们的族人,苏玛和哥哥请求王妃求他一命。”

燕格凝笑了一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翼扬已经饶他不死了。”

“苏玛是想让王妃把世子送出王府,哪怕是送到平常人家也好,便是救了世子。”两人身子俯得更低,看得燕格凝心一酸。这两人虽然身份低微,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心里明白了她的意思,两部落之间是世仇,那蓝待在这里必定多少会受些委屈,纵使有人加害,自己也再救不了他。

燕格凝想了想说道,“你们先起来。”两人并没动,燕格凝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答应便是了。”

苏玛感激地看着她,眼里已有了水光,两人俯在燕格凝脚下亲吻了她的靴子。

“苏玛不是有意瞒着王妃,但今天告诉您我们的身份,便是赌上了性命。王妃肯帮我们,苏玛和哥哥必定为王妃差遣,今后便只认您一个主子。”

女孩说得坦荡,不愧是草原上的女子,燕格凝上去扶起他们说道,“不必这样。我会尽我所能,但我不能保证救得了他。”苦涩地笑笑,“你们也看得到,我这个王妃并没什么地位。”

苏木心放下了大半,他跟了翼扬半年,明白燕格凝在翼扬心中已经是个特别的存在了,现下也只有她能保住那蓝的命了。拉着苏玛行了大礼,说道,“王妃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先退下了。”

燕格凝点了点头,叫住苏玛,站起来向外走去,“带我去看看那蓝。”

苏玛急忙拿起件狐裘的披风给她披上,带她走向后面下人的厢房。

北都城 鹰骑营地 王帐

帐中下人都已退下,只剩下翼扬,聂燃和颜离三人。聂燃左臂受了刀伤,颜离正在帮他上药包扎。

翼扬手里握着酒杯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看着一边的另两个人。

伤口包扎好了,翼扬伸手递给聂燃一杯酒,后者喝了一口说道,身体靠在软榻上说道,“看装束是下唐的骑兵。”

翼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阵法呢?”

聂燃笑了笑,露出些赞赏的神情,“你说呢,下唐那些弱兵能围得住鹰骑么?”

说完一边的颜离冷笑了一声,继续收拾着手边的药箱。

翼扬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了起来,攥着酒杯想着什么。

颜离突然悠悠地说道,“下唐那个苏祈不会做这种傻事,但草原上能调出这么多骑兵的人,不多了。”

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冷笑,翼扬先站起来,把酒杯放下说道,“任他是谁,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回头看向聂燃,“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已传令鹰骑明早集结。”聂燃答了一声,看着翼扬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颜离也准备离开,有些奇怪的问了翼扬一句,“你怎么现在天天晚上都睡在王府,放心不下你那个小王妃?”

话说完气氛瞬时变得尴尬起来,翼扬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颜离,后者则是心中诧异,清楚地看到聂燃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颜离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笑了笑没说话先走了出去。

翼扬吩咐下人多拿了几个火盆进来,也走了出去。

聂燃深深的吸了口气,仰躺了下去,眼前慢慢又浮现出那个小女人的脸,惊讶的娇憨的笑着的流着泪的,一幕一幕像刻在了大脑里,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自己,想到这里聂燃自嘲地笑了笑,她八成都不知道自己受伤这回事吧。

静静地躺了半响,还是睡不着,聂燃猛地坐了起来,拿起手边的佩刀,走出了王帐。

故人(下)

北都城 王府

燕格凝和苏玛刚走到院中,迎面碰上了两个正要进来的侍从,见到她赶紧跪下行礼。燕格凝停下来说道,“大君不在府中,是要紧的事么?”

“回王妃,有下唐的使臣求见。”

燕格凝愣了一下,马上露出惊喜的神情,顾不上叫两个人起来,脚步轻快地向院门走去。

果不其然,王府门口停着数十辆大型的马车,最前面站着几个人,其中几个是护送燕格凝一起来的侍卫,中间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燕格凝咧嘴冲她笑着。燕格凝叫了一声王叔,扑进了老人的怀抱。惊喜地看着他。

老人是燕府的老管家,身后的车队是燕格凝带来的嫁妆。原本是应该早燕格凝几天到达北都城的,因为在海上遇到了风暴,反而耽误了几天。

车上的东西大多要呈给翼扬,暂时不能卸下。燕格凝拉着老管家进了院子,询问着一路上的情况,苏玛很快将一起来的几个使臣安排在大厅等着翼扬。

进了内厅,几个女仆端了茶上来,老管家没有坐下,挥手让后面跟着的两个侍从抬了一个箱子进来,燕格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老管家示意她叫下人都退下去。

屋里就剩了两个人,燕格凝忍不住开口,“王叔,这是?”

瘦高的老人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小姐穿着蛮族的衣服也很漂亮啊。”

燕格凝有点羞涩地笑笑。老人走上前把箱子打开,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大小不同的盒子,木质的,皮质的和色彩鲜艳的锦盒都有。王叔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递给燕格凝,上面飘逸的字迹让燕格凝眼眶一热,眼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是燕诚的笔迹。

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燕格凝的头,“小丫头也长大了,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了。”拉起她的手走到箱子前面,神情郑重起来,“小姐,这些东西是老爷费尽心思收集来的,希望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有些东西轻易不能向外人透露。”

燕格凝有些意外,但很快点了点头。王叔开始一件件地介绍箱子里的物品,燕格凝的神情越来越惊讶,心里一阵阵的发酸,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世间难求的珍宝,想到燕诚苦心至此,眼泪自是止不住地又涌上来。不想被王叔看见自己的样子,燕格凝努力镇定下来,认真听着一件件东西的用处。珠宝,玉器,罕见的珍玩,各种珍贵的药材,燕格凝认真地一一记下了名字和用处。

老管家取出箱底的两个锦盒,轻轻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排放着并列的四个小瓷瓶。

“这四个瓶子装的都是天下奇毒,中了任何一个都必死无疑,无药可解,小姐要收好,老爷在信里写了用毒的方法。”老人看到燕格凝脸色有些惊恐,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一个人在这蛮荒之地,人心难测,这些东西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燕格凝点点头,看向另一个盒子,老人打开,里面是三只黑色的指环,样式古朴。

“这个是?”燕格凝拿起一个指环,上面并没有图案,看起来很普通。

“这几个指环的用途我也不知道,老爷写在信里了,这两样东西小姐要特别收好。”

“我明白。”燕格凝小心地把指环放了回去,问道,“爹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老管家神秘地笑了笑,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响亮打了一个口哨,燕格凝惊异地看着她,忍不住跟着抬头向空中望去。时间已是傍晚,天空有些灰暗,慢慢地远处的天空出现一个小小的白点,速度很快地向着这边飞来,燕格凝诧异地紧盯着那个东西,很快看清了是一只雪白的鸟。

鸟儿落在老管家的胳膊上,毛色雪白,神情骄傲地看着燕格凝,是一只雪枭。老人摸了摸它的毛,对着燕格凝说道,“这个是老爷高价找人训好的,小姐可以用它带信给老爷。”燕格凝满眼忍不住的惊喜,“真的吗?爹爹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老人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字条,卷好绑在了雪枭的腿上,说道,“老爷让我们见到小姐就送信回去,”将胳膊向上一扬,雪枭箭一样地窜了出去,想着南方飞去。管家把一个小瓶子递给燕格凝,“小姐召唤它的时候在手上擦一点这个,它只认这个味道。”

燕格凝把小瓶子收好,高兴地拉起老管家说道,“王叔,先吃饭吧,府里的厨子很厉害,来尝尝北陆的美食。”

几个人在大厅里用餐,燕格凝坐在老管家旁边止不住地问东问西,对他们在海上的经历很是好奇。其他的几个随行的侍从都被桌子上异族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淳烈的美酒,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腿,各式的奶制品,都让从下唐来的他们惊喜不已。

老管家倒是对蛮族的烈酒早有耳闻,并没有大口的痛饮,倒是让等在旁边看热闹地燕格凝失望了一下。两个人正聊的高兴,苏玛脸色有些慌张地走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人下意识地掩饰了下情绪,走到燕格凝身边和她耳语了几句,燕格凝脸色一变,站起来匆忙地和老管家打了个招呼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着急地走向下人居住的后院。苏玛推开屋子的门,燕格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屋里yīn暗潮湿,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已经有了两个女仆,战战兢兢地立在那里。燕格凝向床上看去,男孩身型越发的瘦削,趴在床上不动,背上缠着的绷带微微渗出血迹。燕格凝忍不住心里一震,走上前去,男孩似是在昏迷之中,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燕格凝伸手摸向他额头,手下的皮肤热度惊人,燕格凝惊疑地看向两个跪在地上的女仆,问道,“他这样已经多久了?”

两个女仆年级也不大,知道闯了祸,一时害怕地话也说不利索,苏玛有些焦急地说道,“我刚刚问过,他从昨晚就开始昏迷了。府里的大夫被调到军营里了。”

燕格凝心里也有些着急,一时不该如何是好,翼扬也不在府里,努力镇定了一下,问苏玛,“你知道上次来的那个年轻的大夫的住处么?”

苏玛点点头,颜离的住处里王府并不远。

燕格凝起身说道,叫人备车,带他过去。苏玛叫过来两个侍卫,其中一个抱起那蓝,几个人向外走去。老管家见燕格凝神色慌张地出去,也没心思吃饭,在大厅门口正要向下人问询,刚好看到燕格凝一行人通过院子。

“小姐,这是怎么了?”

燕格凝看到他,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些,说道,这孩子病得很重,府里的大夫不在,送他出去看大夫。老人看了眼那蓝,很快说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外面,送他过去吧。”

燕格凝也没多想,感激地谢过,几个人也不敢耽搁,向门口走去。那蓝被安置在马车上,还没有醒来,燕格凝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着那蓝惨白的脸色,想到下午苏玛的话,咬了牙也上了马车。

刚走出不远,马车停了下来,燕格凝撩起帘子看去,看到马夫正对着一个骑着马的男人行礼,抬头看去,不禁愣住了,马上的人正是聂燃。

聂燃看到她,愣了一下,马上露出一个笑容,耀眼地霎时让燕格凝定在那里,男人下马走近,紧紧盯着她,问道,“这是要到哪去。”

燕格凝回过神来,有点恼怒自己的反应,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带那蓝去找大夫,就是那天救下的那个男孩。”

聂燃向马车里看去,神色有些复杂,低低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来很危险?”燕格凝没反应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马车突然一晃,前面的马像是受惊了般挣动着,赶车的侍卫紧拉着缰绳想要控制住马,燕格凝身子半探在外面,闪了一下从马车上栽了下来。聂燃反应极快,瞬时伸手扶住她,刚好把她抱在了怀里。燕格凝心里大惊,但很快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尽是聂燃身上好闻的味道,脸顿时红了起来,正要推开他,马车前方突然亮起了众多火把,把夜间的街道照的有如白昼。

燕格凝抬头看去,一队骑兵端坐于马上,为首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玄甲,满脸yīn郁地正看向她。

“参见大君。”聂燃很快收回了动作,站在燕格凝旁边跪下对着翼扬行礼。

翼扬脸上yīn晴不定,但燕格凝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怒气,一时怕急,站在那里愣愣地忘了动作。

百口莫辩

苏玛跪在燕格凝旁边,看她呆立在那里,悄悄地拽了下她的裙角,燕格凝回过神来,正要行礼,听到翼扬冷冷地说着,“聂将军刚负了伤,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

聂燃站了起来,看着翼扬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想找颜离要些刀伤药,明天出城时带在身上。”看到翼扬表情不变,但眼神并不在他身上,又补了一句,“在路上刚好碰到王妃。”

燕格凝站在那里,正要开口解释,突然从翼扬身后的骑兵队里窜出十几名持刀侍卫,围住了马车和他们一行几人。

翼扬皱了皱眉,马鞭轻轻在鞍上磕了磕,声调有些扬起,“汗王这是要干什么?”

伯鲁哈有些气喘地跑到马前,跪下说道,“大君,臣怀疑有下唐的奸细混入城中。”

“哦?汗王这么晚了还带着亲卫追来,想必是查的清楚了。”翼扬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在场的人都不由地紧张起来,话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伯鲁哈微微一怔,但很快镇定了下来,自觉计划天衣无缝,起身指着燕格凝严厉地说道,“臣怀疑王妃私通外国,勾结下唐偷袭鹰骑。”

“啊?”燕格凝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旁的聂燃脸上也有些惊异,灰色的眸子盯着伯鲁哈,握在刀柄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翼扬冷哼了一声,等着他下面的话,眼神渐渐狠戾了起来。

伯鲁哈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狠狠地盯着燕格凝说道,“臣已查明偷袭鹰骑的是下唐的骑兵,聂将军行兵诡异,要不是有人通报,怎么可能轻易遭人偷袭?王妃刚嫁来北陆两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心下觉得奇怪。暗中派人监视,今天看到一行下唐使臣到达王府,接着探子回报,有送信的鸽子从王府飞出,直奔下唐。”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燕格凝的身上,有惊讶的有愤恨的,像是一根根的刺扎在了身上。燕格凝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愤怒,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翼扬,憋了半天只是喏喏地说了句,“我没有……我……”

翼扬盯着她的目光让她不由地打颤,男人漆黑的眸子像是要看进她心底一样。那一瞬间燕格凝仿佛觉得天地间只有翼扬和自己两人,心里反倒忘记了害怕。翼扬,我没有。燕格凝想要用尽全力告诉他,就算所有的事实都是指向自己,燕格凝心底里突然却只有一个念头,翼扬,只要你相信我就好,我真的没有。翼扬的目光渐渐地转开,燕格凝心底升起一阵绝望,慢慢地低下头去。

呵,翼扬突然低笑了一声,“叔叔误会了,是我担心凝儿惦记着家人,特意准她送信回去的。况且鹰骑被袭的那天,她一整天都和我待在一起。”翼扬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让一下紧绷地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伯鲁哈没想到翼扬是这样的反应,张嘴正想说什么,翼扬手一摆,策马上前,一把拉起燕格凝抱在了怀里,愉悦地说道,“天色晚了,叔叔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府陪我的小王妃了,看她都等不及出来找我了。”

话说得有些戏谑,一些年轻的侍卫不禁好奇地看着被翼扬抱在怀里的燕格凝,笑着窃窃私语。

伯鲁哈脸上一阵青白,心知形势已经无力挽回,冷冷地笑了笑,答道,“看来是伯鲁哈太过多虑了,打扰了大君和王妃,我这就带人回去。”

翼扬头也不回,策马向前,突然停下冷冷地说了一句,“聂燃回来就只见过我一人,叔叔是怎么知道偷袭鹰骑的是下唐的骑兵?”

伯鲁哈顿时僵在原地,仿佛冷水瞬时从头浇到脚,面如死灰。

翼扬冷笑了一下,和身后的骑兵并未停留,挥鞭疾驰而去。

形势变化诡异,燕格凝一时反应不过来,被翼扬抱在怀里,很快便回了王府。被抱下马,翼扬放开她便向内走去,燕格凝伸手去拉他,还没说话男人已经走了进去,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燕格凝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身后的侍卫都还扯着马镫跪在地下,燕格凝看到苏木也在里面,走过去说道,“你们都回营吧。苏木,你去找苏玛,带着那蓝去看大夫。”

苏木答了一声,迅速的冲着来路离开了。

燕格凝走了进去,瞟了一眼前厅没有灯光,心里越发的沉重,想着后面的厢房走去。不长的一段路,燕格凝磨蹭着走得很慢,心里乱糟糟地不知道怎么面对翼扬。害怕,但隐隐地有着些内疚,她能感觉到翼扬对自己很用心,好不容易昨晚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些起色,又被自己搞砸了。

推开门进去,翼扬已经脱掉了盔甲,穿着单衣坐在桌边烤着火盆。燕格凝也把披风脱掉,示意守在门口的两个女仆退下去。慢慢地走进里屋。

对不起。燕格凝开口说道。但男人并没有看她。屋里的气氛尴尬起来,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阻碍在两人之间。翼扬抑制着心里的怒火,看到她和聂燃抱在一起的一刹身体里仿佛有种嗜血的冲动,令自己也吓了一跳。

燕格凝站在那里怯怯的样子让翼扬一阵心烦,站起来走到床边,冷冷地说道,“过来帮我更衣。”

“哦。”小女人赶紧走过去,低着头也不敢看他,把翼扬的外袍脱掉,手指停在仅剩的一件单衣上。翼扬挑着眉看她,燕格凝咬了咬嘴唇,把衣服脱了下去。男人赤裸的上身暴露在他眼前,宽肩窄腰,精健的肌肉从背部延伸到腰侧。燕格凝脸微微地发烫,见翼扬站在那里不动,更加有些手足无措。

翼扬,我真的没有……燕格凝心里难过,只觉得要把话说清楚,也好过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不用说了,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燕格凝心里一痛,眼泪也涌了上来,我不想听解释。

小女人猛地抬头看着他,眼神里也有了些怒气,为什么,你不相信我?那你刚才就别救我啊。也不知是委屈还是害怕,眼泪止不住的簌簌掉下来。

翼扬心里叹了一声,但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径直上床躺下,仿佛没看到燕格凝。

小东西心里的倔强被他逼出来了,从小被燕诚惯着,多少有些娇蛮,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燕格凝站在那里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跟着管家跑回下唐。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燕格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床边,在翼扬玩味的眼光下躺在了他旁边,直直地盯着他。翼扬突然笑了出来,看她这个样子活像只被惹恼了的猫,伸手把她狠狠地圈进怀里,低低地说道,“我相信你,你说没有,便是没有,不必解释。”

燕格凝愣了一下,把头埋在他怀里,肩膀颤抖着哭了出来。心里压抑了太多的情绪,从未想过自己要面对这么多的事情,燕格凝有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在这茫茫地草原,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单。但现在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就好像让自己找到了依靠,从来没有如此地想要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只因为相信他,心里便不会害怕。

翼扬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觉得这小东西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能掉出泪来。然而燕格凝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又让翼扬觉得说不出的满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暖地煨着,靠得再近也觉得不够,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离国骑兵

自从嫁到北陆接连发生的事情让燕格凝的神经没有一刻不是绷紧的,这是来了这里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窝在翼扬的怀抱里浑身暖暖的,仿佛又回到了四季如春的下唐。男人很早便醒来,从小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身体和大脑永远保持在警戒的状态,只要一点动静就会醒来,这也是翼扬从不和人同床的原因。如今这个小女人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生活,翼扬想着嘴角不觉地带着一丝笑容,偏偏自己还觉得很满足。

燕格凝的睡相如孩子般甜美,毫无戒备,翼扬忍不住缠起一缕她的头发在她脸上轻轻地搔弄着,睡梦中的小女人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躲避着干扰,更凑近了翼扬,干脆把脸埋在他xiōng膛里接着睡。男人不忍再逗她,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泛起了白色,轻轻地移动着身体,准备起身。

翼扬刚要起来,燕格凝就醒了,瞬间失去了温暖的怀抱,燕格凝有些迷糊地看着他,嘟嘟囔囔地说着,“好困,再睡一会。”伸手搂住翼扬的胳膊,小猫似的蹭了蹭又睡了过去。翼扬苦笑了一下,已经下令了鹰骑清早集合,要么就算搂着她再睡一天又如何,不得已轻轻地上去含住燕格凝的下唇,亲昵地咬了一下。燕格凝清醒了些,看着翼扬马上脸红了起来,拉起被子身子缩了进去。翼扬被她逗笑了,顶住她额头,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燕格凝心里一动,不自觉地对着男人甜甜地笑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满满涨涨地,很甜蜜。

“你要走了?”燕格凝看了眼窗外问道,也准备起身,翼扬嗯了一声,突然俯下身子把她压在了身下,燕格凝惊叫了一声,怔怔地看着男人放大的面孔。

“小东西,你可以再睡一会。”翼扬凑近在她颈间吸了口气,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感觉浑身一阵热潮涌上来。

啊,燕格凝被他弄得痒痒的,侧头躲着他,边说道,“我也起来好了,我想去看看那蓝。”

翼扬听到那蓝的名字不由地皱了皱眉,舌尖故意在燕格凝敏感的耳朵上游移,引得她一阵瑟缩,含住小巧的耳垂,邪邪地说道,“乖,养足了精神等我晚上回来。”

燕格凝顿时一愣,霎时间连耳朵都红了起来,眼睛瞪大了盯着翼扬,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翼扬满意地看着她的样子,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下床让女仆进来服侍更衣。

北都城外 鹰骑营地

五千鹰骑集结在城外,组成了两个方阵,战士们一色的黑色皮甲,胯下的战马低低的打着响鼻。队列前高擎着纯白的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聂燃已经驱马立在了阵前,xiōng甲上金色的流云火焰反射着耀眼光芒。翼扬面容隐在玄甲之下,身后黑色的大氅落在马背上,整个人散发出的冷冽气质让阵前久经沙场的骑兵都不由地微微一动。

翼扬策马走到阵前,五千骑兵齐整地扯着马镫跪下行礼,一时间静的只听到旗帜的沙沙声。

“启禀大君,鹰骑集结完毕。斥候已查明,敌军在启凉山下扎营。”聂燃单膝跪在马前,扬声说道。

翼扬点点头,缠着雪白豹尾的手腕扬起,声音中带着势不可挡的霸气,

“鹰骑听令,踏入我草原者,杀。挡我鹰骑者,死。”

“挡我鹰骑者,死!”五千骑兵的吼声回荡在北都城上,生生激起每个男人的身体里本能的血性。

年轻令兵怀抱墨旗,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旗杆下的钢质枪锋扎在脚下的岩石上,突然传来些震动。令兵愣了愣,脸色变了:“将军!”

“什么?”靠在一边火堆附近的离畅微微皱眉。

“有人在附近行军……越来越近,最多不过三十里!”令兵紧攥旗杆,耳朵贴近了凝神的听。

离畅带着的这三千轻骑本不曾在北陆行军,但这令兵却是从小在北陆长大的,知道很多北陆骑兵的战法,因此才被带来。蛮族的武士们习惯于头枕马鞍入睡,靠着地面震动就可以判断附近是否有大军行动。眼下这杆大旗旗杆上传来的震动,并不像是步卒和离国军中区区三千骑兵会发出的声音。

离畅把手放在旗杆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来得好快……全体集结。”

当离畅的三千骑兵刚刚集结好,草原尽头的地平线上已经升起了隐隐的烟尘。此时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脚下的震动。离畅握着枪的手微微地汗湿,这样的速度,只有一个可能……鹰骑。

对面的大军逆风扑近,距离他们三百尺一齐押住了战马。马蹄下卷起的尘土随风扬去,骑射手从骑枪手中突出,一排列在阵前虚引角弓。兵阵分成了三块,放缓脚步,如同一只巨大的鹤形,双翼将离畅的人马围在了中间。

离畅选取扎营的地势较高,有利于骑兵的冲锋,只要孤注一掷,突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看对方的阵势,分明是一点机会都不留,要支甲不留地让这三千人葬于草原。离畅苦笑了一下,这真是翼扬的作风。

对方并未冲锋,当先的白旗下,孤零零站着两匹马。左侧的武士身披火色大氅,面目隐蔽在火铜的重盔下,xiōng甲上纹有金色的流云火焰,燃烧的蔷薇盛开在其中,马鞍一侧挂着一张乌木角弓。旁边的枣红马上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甲中的骑士,刚刚便是他一马当先,马速之快,使得以机动成名的鹰骑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后二百尺外策马狂奔。唯有他身边红衣武士那匹神骏的黑马紧紧跟随。

狂潮般的气势隔着百米扑面而来,离畅握紧手中的枪杆,策马向前,高呼道,“哪位是烈炎将军?”

火铜武士沉默片刻,举手摘下了自己沉重的头盔,一振甲胄上的征尘。头盔除去的瞬间,一头黑发在风里扬起,俊美的面容如仿佛天神一般,可是看一眼他一双灰色的眸子,此时仿佛烧红的炭,谁都能明白这个男人身体里流着什么样的血。

离畅顿时呼吸一滞,大笑了几声,朗声说道,“将军可认得我?”

聂燃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并未说话,但握着缰绳的手颤了一下。

“谁能想到我离国当年的太子,竟然成了北陆的烈炎将军。”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苍凉,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顿时一愣,只有翼扬仍然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马上,冰冷的目光射在对面的离畅身上。

“太子想必也认出我是谁了吧。我离畅自知难逃一死,将军能否看在同是离国同胞的份上,饶我身后三千将士一命。”

“我不认得你。”聂燃的声调平静如冰,完全没有了往日戏谑散漫的样子,对面的离畅登时一愣。

“自我被送到草原的那刻起,我也就不是什么离国人”。

离畅眼里露出了决绝的神情,话锋一转,“这位可就是北陆的大君,传说中的北辰之鹰?”

翼扬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手中的斩马刀缓缓举起,直指离畅,六尺的锋刃淬出一道修狭的寒芒。

离畅的眼里闪过一丝yīn毒的光芒,突然策马冲向两人,聂燃手里的角弓瞬时拉开,锁住了离畅咽喉。翼扬突然大吼“聂燃!先射对面那人!”

聂燃心里一惊,忽然扭转了箭头。离畅军中冲出一个黑甲的骑兵,手持一张硬弩,毫无疑问是在瞄准着自己。雕翎箭抢先射向了黑甲的骑士。聂燃知道弩的杀伤力更甚于他手中角弓,可以轻易的贯穿背甲。箭一声凄厉的尖啸,正中黑甲骑士的喉咙,骑士手中的弩顿时脱手,他本人也失去平衡,从马背上衰落。

离畅自愈计划的天衣无缝,那三千骑兵也不过是幌子,自己要的是聂燃的人头。

翼扬对于离畅的逼近不以为意,眼光扫过他身后的军阵,寒光一闪,果然第一个骑兵落马之后从军中左右两翼又冲出两个持弩的骑兵,靠着在前的离畅的掩护,不觉得逼近了很多,依着地势冲锋的速度极快。离畅是向着聂燃冲过去的,聂燃手中的弓箭已经扔下,驱马持刀迎了上去。翼扬策马从斜侧跟上,用刀挡下了射向聂燃的第一箭,回刀砍下了已冲至面前的弩兵的头颅。

离畅感觉枪尖一沉,聂燃的刀贴着枪杆上滑上,枪在手中忽然震了起来,像是被粘住了,一股巨大的震颤直冲手臂,下一秒聂燃的刀已到了xiōng前,xiōng甲像是硬纸一样轻易的被砍穿,离畅看到自己的鲜血喷薄而出。

整个雷骑军忽的震动了,三军潮水一样涌动着推进。无数铁蹄踏起烟尘,一道灰蒙蒙的狂浪在草原上升起。离国的军士们眼睁睁的看着黑甲的骑兵冲出了滚滚飞灰,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黑色波涛,冲入自己阵中,之后便是尸横遍野。

聂燃直觉耳边一声厉响,已没有时间抵挡,翼扬的刀突然横在了面前,挡下了这一箭。聂燃猛地警觉,大吼小心,只听到噗的一声,一只弩箭穿过了翼扬的肩甲,射入了他肩膀。

是离国特有的连弩,一发两箭间隔不过两秒,后面那一箭的来势更猛,聂燃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提醒翼扬。

翼扬的身体在马上晃动了一下,很快立稳,伸手拔出了短箭,但箭头断在了里面。聂燃眼神一暗,上前扶住他,对着旁边的令兵吼道,“传令回营。”

奇毒

翼扬并没有回到王府,直接到了鹰骑的营地。进了王帐,颜离已经等在里面,脸上也有些焦急。翼扬一路上神色如常,进了帐门聂燃赶紧上去扶住他,翼扬脸色苍白,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布满了汗。

颜离神色一变,过去扶他坐在软榻上,伸手解开翼扬身上的软甲,拿出一柄小刀挑开衣服,看到深深扎入肌肉内的箭头,不由得皱了皱眉。聂燃站在一边焦急地看着颜离,说道,“是离国的连弩。”颜离没说话,仔细地观察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拿了些药粉撒在上面,血很快止住了。

“聂燃,传伯鲁哈过来。”翼扬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觉得肩上的伤口灼烧般的疼痛,并不似一般的箭伤,箭头八成是淬了毒。聂燃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过来,转身出了王帐。门口的几个是翼扬的亲卫,聂燃认出了苏木,打量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去王府把王妃接来,尽量不要声张。”苏木看聂燃的神情是少有的认真,也不敢多问。上马向着北都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聂燃又交代了三个传令兵去汗王府,对着站在王帐yīn影处的影卫点了点头,看着几个黑影跟随传令兵出发,掀起毡门走了进去。

北都城 王府

燕格凝一天过得心神不定,翼扬出门便也起身,简单的吃过些东西,正准备去后面的厢房看看那蓝,还没出门苏玛就刚好进来。“

那蓝他怎么样了?”燕格凝看苏玛脸色不错,心里安定了些。”回主子,昨天颜离先生帮他上了药,今早烧已经退了,大夫把他留下了,说是伤养好了才让回来。“

燕格凝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你回头拿些换洗的衣服送过去。嗯,顺便带几件礼物给颜离先生,这次麻烦他了。”

苏玛笑了笑,心里暗暗赞叹燕格凝心思细腻,礼数做的周到。

那蓝不在府内,燕格凝这一天便也没了什么事情。一个人在房中又把燕诚的信看了一遍,总觉得一颗心悬着,不由得就想着翼扬。自己也见过鹰骑的阵势,而对方只是几千人的散兵,但是还是不由得担心,燕格凝有些懊恼地走到床边坐下,努力让自己摆脱这纠结的心思。

中午,苏玛让府里的厨子准备了精制的饭菜,想是怕她一时适应不了草原上的食物,可燕格凝还是吃得心不在焉,弄得一旁的几个下人面色为难,忐忑地看着苏玛。

“王妃是在担心大君么?”苏玛使了个眼色让下人把饭菜都撤了下去,端了些燕格凝喜欢的点心上来,轻声问道。

燕格凝猛地抬起头,惊讶和羞涩全都写在了脸上,一副被人看穿的尴尬。

“我……我没有……”看着周围几个年轻女仆脸上的笑意,燕格凝一时有些语结,脸红地看着苏玛。

苏玛也轻轻地笑了笑,觉得她真是单纯的可爱。柔声安慰她,“大君可是草原上最英勇的英雄呢,这样的小战,区区几千骑兵怎么能挡得住我们草原的雄鹰,王妃大可不必担心。”

“我知道,”燕格凝赶紧解释道,声音里有些犹豫,“我只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下唐太过安逸了。”

话中不由得还是有些苦涩,下唐地处富饶的水乡,生活安逸,重文轻武,所以一直一来都是几个国家中实力最弱的一个,靠着金钱和外交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燕格凝来了这里便真切地见到了北陆的强兵,心中也暗暗地感叹,以下唐那些沉溺在美酒女色中的贵族,这暂时的和平怕是持续不了多久,联想至此,不由得有些出神。

苏玛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也不便开口再说。转移话题说道,“主子新到北陆,苏玛给您讲些草原上的趣事吧。”

燕格凝回过神来,心里明白她的好意,打起精神听着,慢慢地也被一个个新奇的故事所吸引,时间也不知不觉地过去。

看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围在桌边的几个年轻的女仆也都起身准备去张罗晚饭了,燕格凝心情好了许多,觉着有些冷,于是也就让大家都散了,自己回到厢房去加件衣裳。加了件兔皮的小袄,软软地贴在身上觉得暖和了许多,出门向大厅走去,正看到在门口刚下马的苏木。男人也看到了她,快步走了过来,连行礼也忘了,压低声音说道,“王妃请随属下去营地的王帐,事情紧急,苏木也不便解释。”

燕格凝心里噔的一下,背上莫名地窜上一阵冷汗,直觉上觉得是翼扬出了事,镇定了一下,吩咐苏玛了几句,跟着苏木奔向了营地。

下了马,跟着苏木后面走到了王帐。燕格凝手心里满是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深吸了口气掀起毡门走了进去。

蒙古包里面很暖和,燕格凝看到坐在软榻上的翼扬,瞬时松了口气。翼扬和颜离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翼扬的脸上有些愠色,颜离则是眼神复杂的看向聂燃。聂燃神色淡然地说道,“是我派人带王妃过来的,当面澄清会更好一点。”

翼扬没说话,看着燕格凝有些疑惑地走向他。颜离刚刚挡住了翼扬的伤口,但燕格凝还是发觉了男人不正常的脸色,忍不住走近了些。颜离走向了一边的火盆,上面支着一个架子,上面烤着几把小刀。

燕格凝看到了翼扬的伤口,忍不住猛地抽了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翼扬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着,“过来。”燕格凝走上前,被男人一把抱在了怀里,粗糙地手指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把她头按在xiōng膛上,低低地说着,“怕就别看。”

燕格凝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在看到翼扬时好不容易放下的心这是又像被人捏着一样的疼,又是心疼又是恐惧,刚想说话,又有人掀门进来了。

伯鲁哈和一个干瘦的男人进来便跪下行礼,起身后不住地打量着翼扬。关心地问道,“大君受伤了?”

翼扬轻轻地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的。”放开手让燕格凝站起来,接着说道,“这么晚了传王叔过来也是不得已,王叔和王妃之间有些误会,翼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伯鲁哈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地光,并没答话,紧紧地盯着翼扬的伤口。

“今日我和烈炎将军和前日偷袭鹰骑的骑兵交手,”翼扬看着伯鲁哈冷冷地说着,“发现这些人竟然是离国的骑兵。”燕格凝惊讶地看着翼扬,后者的眼睛盯着伯鲁哈,眼中寒光一闪,接着说道,“特意告诉王叔一声,好让王叔对我的小王妃放心哪。”

伯鲁哈身子一颤,马上跪在地上,“臣有罪,不该擅自冒犯调查王妃。请大君赐罪。”

翼扬并不说话,沉默的气氛压得伯鲁哈心中一阵阵地发憷,背上窜起一阵阵的冷汗。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也不禁被翼扬的气势震住。

半响,翼扬轻笑了一声,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伯鲁哈这老狐狸现在还不能死,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缓缓说道,“叔叔起来吧,我明白王叔也是为了我好,何罪之有。”

“颜离,开始吧。”

燕格凝惊讶地看着颜离拿着一把小巧的刀子走向翼扬,突然明白他是要把翼扬身上的箭头取出来,忍不住浑身一颤。翼扬看了她一眼,说道,“聂燃,先送王妃回去吧。”

“我不走。”燕格凝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翼扬脱口而出。说完走近男人,在翼扬身侧坐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翼扬怔了怔,漆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缓缓地反手也握住了她,低声说道,“开始吧。”

颜离没有犹豫地割开了肩上的伤口,翼扬的身子动了一下,燕格凝感觉男人握着他的手不由得收紧,大手勒得她生疼,却并没有动,抬头看向翼扬肩头。颜离划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用一个小巧地夹子夹住了箭头,手按住翼扬的肩膀,使力迅速地把箭头拔了出来,右手马上拿了纱布狠狠地按在了伤口上,堵住涌出的鲜血。翼扬深深地呼了口气,身子放松了些,脸色愈加的苍白。

涌出的鲜血让燕格凝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转着,被翼扬捏着的手反倒不觉的疼了。

聂燃走上前,把一个还沾着血迹的箭头给伯鲁哈过目。"是离国的连弩箭,”伯鲁哈说着神色大惊,抬头看向翼扬。

“是刚从本王肩上取出来的,王叔这下可以放心了吧。”翼扬的声调平静的惊人,“汗王先退下去吧。”

伯鲁哈不敢再多说,偷偷地打量了几眼翼扬,退了出去。

翼扬松开了握着燕格凝的手,神色疲惫地向后靠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我下了安神的药,先让他睡一会。”颜离已经把血止住,但神色却是异常的凝重,扶着他缓缓地靠在软榻上。站起身来,看着燕格凝询问地眼神说道,“他中了离国的奇毒,殇裂。”

聂燃身形一震,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颜离。

燕格凝心里一惊,不解地看着两个人,阵阵寒意止不住地漫上来。

两难

“殇裂是离国宫廷的密毒,”颜离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洗手,脸上是一片yīn郁之色。“中毒之人症状同普通风寒无异,但十五日后会突然血脉尽断,暴毙而亡。”

燕格凝看着沉睡中的翼扬,轻轻地拉起毯子盖在他身上,轻声问道,“毒怎么解?”

颜离眼里有些犹豫,“有一个解毒的方法……但是,”颜离苦笑了一下,“从没有人配出过解药。”

聂燃看向燕格凝,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从进门起,燕格凝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翼扬,聂燃看在眼里,怎样地克制自己,却还是移不开眼睛。

燕格凝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头一直看着翼扬。站起来的时候,苍白的脸色之中平添了一丝坚定的神色,对着颜离问道,“为什么?”

颜离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愣了一下,“解药需要四种极其稀少的药材,没有人能在十五日之内找齐,况且大多只是传说中的药材,真正见过的人没几个。”

燕格凝想了想说道,“先把大君送回府中,颜先生也跟着来,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颜离和聂燃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唤了几个亲近的影卫进来,把翼扬送回了王府。

翼扬躺在床上,还在沉睡着。聂燃站在屋子里显得有些局促,看到这屋子里的一切,心里都有些别扭,更别说不自然地就想到燕格凝和翼扬两个人一起睡在床上的画面。聂燃把手握在身侧的刀柄上,用冰凉的触感让自己清醒一下。

燕格凝屏退了下人,从柜子的隔层里拿出几个锦盒,放在桌上,说道,“颜先生看看,这里有没有你需要的药材。”颜离看着她有些吃惊,燕格凝微微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爹送来的陪嫁品。”

颜离打开几个锦盒,脸上的神色很怪异。

“怎么样?”聂燃看颜离仔细地检查了几个锦盒,眉头慢慢皱起,忍不住问道。

颜离的语气不觉地带着些喜悦,但又带着些担忧,“只差一味药。”抬头看向燕格凝神色有些复杂,“燕大人的财力人力,真非一般人可比。”

“还差什么药?”燕格凝神色有些焦急,忽略了颜离的表情,脱口问道。

“灵虚花汁。”颜离的话出口,燕格凝的脸色顿时一变,有些惊惧地退后了一步。聂燃上去伸手想扶她,但又收了回来,对着颜离冷冽地目光苦笑了一下。燕格凝走到床边坐下,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灵虚花汁是下唐传说中的一种秘药,是下唐的祭司为每位下唐国主而做,用灵虚花的花瓣加以下唐国主的血秘炼而成,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奇效。但这只是个传说,几任下唐国主的薨毙也打破了灵虚花汁能起死回生的传言。但燕格凝听苏祈提到过,历任下唐国主确实会得到一瓶灵虚花汁,但并不是民间传说的那种效用。再问,苏祈便不再回答。

屋里一阵沉默,只听到火苗噼啪的响声。

“聂将军,”燕格凝的声音里有些疲倦,“请找几个亲信的影卫,带着我的手书去下唐找我爹,看看有没有办法弄得到灵虚花汁。”看到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燕格凝苦笑了一下说道,“总要先试试才好。”

聂燃点了点头。颜离过去看了一下翼扬,轻声说道,“他快要醒了。”

“三天之内应该能得到回复,如果不行,”燕格凝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回下唐去求苏祈。”

聂燃惊讶地看着她,脸上慢慢露出欣赏的神色,眼神里突然生出些希望。

颜离什么也没说,收拾着药箱,留了些外用的药膏在桌上,出门时停了停说道,“中毒的事你告诉他吧。”

“我明白。”燕格凝看着颜离有些犹豫地问道,“先生是下唐人么?”

颜离的身子一颤,“不是。”

“对不起,我是觉得先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燕格凝尴尬的解释道。颜离神色冷漠,并没有回话。

“他不会让你去下唐的。”颜离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走出了屋子。

燕格凝顿时愣在原地,一时有些被颜离的态度吓住了。呆呆地站了半响,转身走向床铺发现翼扬已经醒了,正看着她。

燕格凝一阵惊喜,走过去坐在床边,小心地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下床把火盆拿进一点,脱掉外衣也上床去,窝进了翼扬怀里,紧紧贴着他。

“你中毒了,颜离说毒的名字叫殇裂。”燕格凝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翼扬并不意外,等着她说下去。小东西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泪水,翼扬笑了笑,并没有看她,问道,“有解么?”

燕格凝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点头,“有的。”翼扬看着她笑了,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有些无奈地说着,“能解的话颜离就自己告诉我了。”燕格凝吃了一惊,一时想不出话来,心里一阵阵的抽疼,第一次觉得发自心底的无力。凑近贴上男人的xiōng膛,燕格凝伸手紧紧地抱住翼扬,低声的说道,“我不要你死,翼扬,我不要你死……”反反复复地说着,像是说给身边的男人,更像是说给自己。

男人沉默了一会,翼扬知道殇裂,能让颜离束手无策的毒天下也没有几种,但看到燕格凝抱着自己宛如困兽般的样子,心里反倒涌上一阵甜蜜。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露出一个狂傲的笑容,说道,“我不会死。北辰之神还不会收回我的命,我才刚遇到你。”

燕格凝傻傻地看着翼扬,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心跳的快要失速,直到男人把吻印在她唇上。小女人慢慢地回应着翼扬,唇舌纠缠,十指相扣,两个人全然忘掉了死亡的恐惧。

三天后,到下唐的影卫带回了消息,燕诚带了信给燕格凝,看完把信握在了手里,燕格凝看着翼扬,咬了咬下唇说道,“翼扬,我要亲自回下唐。”

男人的脸色yīn沉下来,燕格凝坚持道,“连我爹也没办法拿到灵虚花汁,我要回去,”燕格凝走近翼扬,有些恳求地说道,“苏祈,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要试一试。”

“臣愿陪王妃回下唐。”聂燃的声音突然响起,男人跪了下来。

翼扬和燕格凝都愣了一下,翼扬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紧紧地盯着聂燃。

聂燃并不起身,抬头看向他,眼神满是认真的神色,“翼扬,他们要杀的是我,那一箭是冲着我来的。”

“我们之间还要计较这些么?”翼扬微微地挑眉,有些不满地说道。

聂燃笑了笑,“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死。”

翼扬沉默了一会,看着燕格凝乞求的目光,开口说道,“聂燃你带十个影卫一起,护送王妃回下唐,路上小心,不可声张。”

“我们晚上就启程。”燕格凝补了一句,无视翼扬僵硬的脸色,欣喜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先下去准备了。”聂燃眼神暗了下去,走出了房间。

“我一定会带回灵虚花汁的,翼扬,你等着我。”燕格凝认真地说道。

翼扬笑了笑,把她拉进怀里,脸上不觉察地露出些矛盾的神色。

旧事

翼扬侧躺在床上,上身赤裸只有肩上缠着绷带,眼睛眯起懒懒地看着燕格凝在屋子里忙碌。燕格凝简单收拾了些衣服和用品,苏玛在厨房给她准备路上要带的吃的。燕格凝站在柜子前面,努力想着又没有忘带重要的东西。傍晚的时候已经让那只雪枭送信给燕诚,说了自己要回去,应该已经没什么遗漏了。

翼扬起身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埋在燕格凝发间深吸了口气。燕格凝放松地向后靠在他怀里,翼扬坚实的xiōng膛总能给她安定的感觉。

“我很快就回来,翼扬,相信我。”燕格凝抬头看向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色。

“嗯。”翼扬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伸手拨开燕格凝的头发,细碎的吻印在小女人瓷白的脖颈上,等了一会才低低的问了一声,“那个苏祈是你什么人?”

啊?燕格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男人,发现翼扬脸上有些别扭的神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逗他,“你在吃醋?”话一出口,燕格凝自己脸先红了,心里竟莫名地有些期待。

翼扬顿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燕格凝见他惊讶的盯着自己,心里一酸,不由地低下头去,眼里掩饰不住的有些失望。翼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把燕格凝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他,认真地说着,“我是在吃醋。”

燕格凝被他认真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又是无比的甜蜜,踮起脚在翼扬唇上印了个吻,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感觉,“翼扬,我喜欢你,不只因为你是我丈夫。”燕格凝盯着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散发出非凡的光芒,嘴角微微地扬起,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温柔而炽烈。燕格凝觉得自己浑身像要燃烧起来,大脑一片空白,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嘴唇散发到全身,鼻腔里满是翼扬身上的雄性的味道,像喝了醇香的酒一样微醺的感觉。男人的舌尖扫过她敏感地上腭,燕格凝忍不住嘤咛了一声,手指握紧抓着翼扬。翼扬伸手扶在她脑后加深这个吻,缠绕着她的小舌,舌尖在她舌根处打转,逼得燕格凝浑身都打起了颤,整个人挂在翼扬身上。

“主子,聂将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屋外传来了苏玛的声音。

燕格凝清醒过来,伸手抵在翼扬xiōng膛上,男人不舍地放开她,脸上满是愠怒的神色。燕格凝放软声音说道,“别让他们等急了。”

翼扬深吸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向床边,从外袍的腰带上取下一个东西,走过来递给燕格凝。

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暗红色的皮套包裹着刀刃,燕格凝有些惊喜地看着翼扬。

“可以放在靴子里,”翼扬拿过小刀,单膝跪下把它插进了燕格凝的靴子里,整了整靴筒,站起来看着她,“没想到第一次送你的东西竟然是把刀,”男人笑了笑,接着说道,“也好,这个才配得上我翼扬的女人。”

燕格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傻傻地看着他。翼扬在她头上轻轻印了个吻,低声说道,“去吧。”燕格凝努力露出一个明媚笑容,退出男人的怀抱,走出了门。

聂燃和十名影卫等在王府门口,燕格凝也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冲着聂燃点了点头,“不用行礼了,我们走吧。”

燕格凝骑马的技术虽然有所提高,但跟着久经沙场的骑兵一起行进还是有些吃力,聂燃放慢了速度,跟在她旁边,燕格凝感激的冲他笑笑,加紧鞭策着身下的战马。

从傍晚一直奔袭至半夜,远远看到了启凉山的山口,聂燃下令骑队停了下来,“就在这里扎营。”回头对燕格凝解释道,“山谷内的地形不易夜行,我们明早启程,傍晚就可以到下唐。”

燕格凝有些犹豫,毕竟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但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也跟着聂燃下了马。

火堆很快点了起来,十个影卫围成了一圈,裹着披风枕了马鞍就地休息。燕格凝全无睡意,坐在火堆旁拨弄着跳跃的火苗。聂燃走到她身旁坐下,递给她一个羊皮袋子,喝点暖暖身子。

燕格凝拔开塞子,酒香溢了出来,小口地喝了一点,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嗓子直达胃里,辣的忍不住吐吐舌头。聂燃在一边看着她,眉梢挂着一丝笑意,接过酒壶也灌了一口。

“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的。”燕格凝看着火堆,有些苦涩地开口。不知为什么就对聂燃说了出来,在翼扬面前那么的坚持,其实心里比谁都害怕。

“连我爹都没办法……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我明白。”聂燃说得很平静,“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下唐。翼扬是我兄弟,我不会让他死。”男人拿了块毯子搭在燕格凝身上,不再说话。

五千里北陆的草原,在一天的最后时分如此寂静,空气中幽幽扬起牧草的清香,寒气也渐渐升了起来。

阵阵困意袭了上来,燕格凝有些迷糊,聂燃伸手把她头靠在了自己肩上,小东西困极了,很快便靠着他沉沉地睡去。

聂燃望着一片苍茫的夜色,耳边传来燕格凝平稳的呼吸,脑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翼扬的情景。

自己刚下马车就看到了和几个大孩子缠斗的翼扬。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漆黑不见底,仿佛能吸收一切的光线。满脸的血迹,眼神中还带着狠戾,刀子一样的视线射向自己,意外的是,自己当时从里面看到的却是带着的绝望的害怕。

翼扬很快被几个大孩子打倒压在了地下,狠揍了几拳便放开任由他躺在地上。聂燃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挣脱了旁边侍女的手,走上前去,对着他伸出了手。

翼扬当时犹豫了一下便拉住了他的手,站起来惊讶却骄傲的看着他。

“我叫翼扬。”

很久以后,燕格凝听翼扬说起他第一次见到聂燃的样子。

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一身白衣裹在狐皮坎肩里,脸色苍白,却长得极其俊秀,一双清澈的眼睛让他整个人变得特别生动。

“他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人和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周围,有时候又呆望着地平线。”

“但我在他眼里是不同的。”

聂燃想起,他们两个带着鹰骑第一次获胜的时候,翼扬也是这样和他一起坐在火堆旁,

“小时候,我以为我的手比别人的脏,”翼扬微笑着说。

“为什么呢?”

“因为很少有人愿意拉我的手,除了你。”

20 再回下唐

天边渐渐泛起白色,影卫们都已经起来收整东西准备出发,聂燃看看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的燕格凝,有些不忍叫她醒来但还是轻轻地动了动肩膀。燕格凝马上睁开了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他,反应过来赶紧坐直了身子。低头看到身上盖着聂燃的大氅,脸色有些尴尬地递给他,站起身来。

“出发吧。”清晨的草原泛着阵阵寒气,燕格凝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没有看聂燃,径直走向了一边的马。

聂燃站在原地看着她,脸色隐隐有些落寞,也转身上了马。

一行人路上再没有停顿,直到达北陆与下唐的交界,一座叫做启凉的小城。城中人口混杂,多是北陆和下唐的商人。燕格凝一行人找到了城中的一家酒馆,前面是酒家,后院有住宿的房子。掌柜的看到聂燃和十几个影卫,神色有些变化,径直领着他们进到了后院。燕格凝用斗篷上的风貌低低的压在脸上,进了院里刚一抬头,忍不住惊呼一声,满脸的惊喜扑进了老人的怀抱,“王叔,你怎么来了?”

“是老爷吩咐我来接你们。”老人慈祥地笑着,眼神打量着跟在她身后的聂燃,微微地点了点头。

“小姐。我带了下唐的衣服来,你们先换上,我们傍晚出城。”

“嗯。”燕格凝看向聂燃,男人示意后面的影卫随着王叔进屋换衣服。一个丫头陪着燕格凝上了楼上的房间。换了衣服走到了酒馆的前厅,王叔和两个侍卫站在厅中,燕格凝进去后看到聂燃也在,男人穿着下唐的服饰也很漂亮,宽大的袍子在腰间系紧,显得宽肩窄腰身材分外地挺拔。

“小姐,我在外面备了马车,我同聂将军商量过了,他带着三个侍卫同我们一起先走,剩下的人分两批出城,以免引人注意。”

“王叔你安排吧。我爹他收到我的信了么?”燕格凝随着王叔走向听着马车的后院,边问道。

“收到了,老爷前天收到信便告病请休,在府中等着小姐。”

燕格凝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想着马上能见到燕诚,心里一阵地高兴,满心的烦乱担心也减轻了许多。

启凉距下唐都城锦州有三个时辰的路程,路上为了不引人注意马车的速度不快,到达燕王府已是深夜。燕格凝看着街边的熟悉景象,心中反倒升出些害怕的感情。近乡情怯,大概说得就是这种感觉吧。

从燕府的偏门进去,燕格凝掀起车前的帘子便看见月光立着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含笑望着她。

“爹……”眼中的泪夺眶而出,燕格凝咬着下唇说不出话,跳下马车便被燕诚紧紧地抱进怀里。一旁的下人看到这场景也不禁一阵心酸。

燕诚轻轻地摸了摸燕格凝的头发,松开她看向随后进来聂燃一行人。聂燃穿着一身下唐的服装,按照草原的习俗握刀微微倾身,对着燕诚行礼,“聂燃见过燕大人。”

“燕诚久仰烈炎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燕诚微笑着还礼,挥手让下人将马匹拉下去。

“请将军进府内说话。”带着一行人向内厅走去。

燕府内厅布置的典雅不失豪华,聂燃等人入坐,府中的下人马上送上上好的茶和点心。草原武士生性豪放,加上一天的路途也没有进食休息,也都不客气地享用着各类茶点。燕诚屏退了下人,王叔把内厅的门关上,厅内只剩燕家父女和聂燃及随行的三个影卫。

“将军此行的目的凝儿信上都已写明。”燕诚喝了口茶,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是下唐重臣,此举应算是私通敌国,罪当凌迟的。”

燕格凝脸色瞬时惨白,一旁的聂燃虽神色不变,但眼中也有些震惊,不知燕诚这话的意思。

燕诚轻笑了一下,“将军不必担心,燕家定会尽全力帮你们弄到灵虚花汁。”

“爹,我……”燕格凝声音有些哽咽,燕诚示意她不必再说。

“我燕诚只有凝儿这一个女儿,她日后便是燕家的家主。你们大君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凝儿的幸福。所以……聂将军可以完全信任燕某。”

聂燃眼中不由得显现出一丝钦佩,郑重地点点头。

“最迟明早,苏祈便会知道你们的行踪。”燕诚有些嘲讽地说道,“皇家的探子遍布各地,想要逃脱他们的监视很难。”

“所以爹才告病回家,这样我就可以借探病的名义来到下唐。”燕格凝恍然大悟,不禁佩服爹爹心思细密。

燕诚对着她笑笑,“对。而且我已找到灵虚花,买通了宫中的大祭司,现在缺的只是苏祈的血。”

啊……燕格凝不禁惊呼出声,有些疑惑地看着燕诚。

“如果我没猜错,凝儿,”燕诚轻叹了一声,“苏祈他知道你回来,必定会见你。”

“我是想见他,我想求他拿出灵虚花汁。”燕格凝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燕诚。想到要再次见到苏祈,就算是一路上想象了无数次,提起还是会有些畏惧。“并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凝儿……”燕诚看着燕格凝眼中满是宠溺,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你可以求他拿出解药,但是如果他不给呢?”并没真想逼她回答,接着说道,“我们只需要一点血就可以,一点意外的小伤就可以办到。”

燕格凝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爹,我会小心的。”

“这件事情的风险很大,”燕诚转头看向聂燃,“聂将军的人要随时准备出发回北陆,万一有意外,你们要全力护送凝儿回到北陆。”燕诚眼神犀利地盯着聂燃,“我要聂将军的一句话,不管事情成功与否,将军要答应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她安全送回北陆。”

聂燃神色一震,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聂燃答应燕大人。王妃绝对会安全地回到北陆。”

燕诚同他对视了半响,神色缓了下来,轻轻地拉起燕格凝说道,“凝儿先去休息吧,铃铛还在你房中等着。”

“聂将军请暂留片刻,我们把明天的计划再商量一下。”

燕格凝点点头,路过聂燃的身边感激地冲着男人笑了笑,快步走了出去。

燕诚和聂燃几人把计划又仔细地商讨了一遍,把一切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说完已快要天亮。

“就这样吧,聂将军也下去休息吧,宫中传来话我再通知将军。”燕诚有些疲惫地说道。

几个影卫都下去休息了,聂燃又和燕诚确定了几个细节,起身也准备告辞。

燕诚站起来整理着外袍地下摆,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是你们的大君提出让凝儿回来取解药么?”

聂燃身体一僵,神色有些警觉,平静地答道,“是王妃提出要亲自回下唐求解药的。”

燕诚看向他,冷冷地说道,“呵,翼扬走得真是步险棋呢。”

“他不知道苏祈和凝儿的关系么?”

“还是他就是想用她来换这解药?”

燕诚的声音里透着狠戾,顿了顿,并没有看聂燃,径直走出了大厅。

又见苏祈

下唐 都城锦州

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黑子静静地悬在棋盘上,许久,才怦然点落。

棋盘对面的人扫视局面,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坦然地推了推棋盘,“臣输了。”

“卿家今天棋下得心不在焉,本王才赢得容易。”苏祈起身整理衣袍,说话间带着一分雍容的雅意。

“臣……的确是有心事。”与苏祈对弈的是下唐的国卿秦晔,年近七十,秦家也是下唐的世家望族之一。

“卿家心里想的事,我猜到个七八分,”苏祈自顾自地踱起步来,老迈的臣子不敢怠慢,跟随在后。宽阔的深静宫殿中静得生凉,窗外飞挑的屋檐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室内一片昏暗,看不清苏祈的面容。

“国卿是在担心燕太傅么?”苏祈静静地说道,已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臣子。

秦晔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臣听说燕大人同北陆的往来密切,最近又秘密派人四处搜寻灵虚花,臣是担心……”

苏祈微一低头,在平滑如镜的地面上看见了自己的面容,突然微微一笑,“燕诚恨我苏家也是应该的。”

“国主,”秦晔有些激动的说道,“身为臣子为国牺牲是本分,怎能因此心怀不满。况且和亲之事也是……”

苏祈挥了挥手,停住了秦晔的话,“国卿大人跟随我父王也有三十余年了吧。”

“父王运筹帷幄,兢兢业业,也不过是勉强守住这苏家的王业。国卿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你还是下唐的镇边将军时,曾向我父王提出要建立一支骑兵,引北陆的健马,教习骑射。可我父王并没有应允。”

秦晔眼中浮现出一丝光彩,仿佛想到当年威震北疆的风采,末了摇了摇头,“先王自有安排,我下唐的富足,也不是区区一支骑军可以改变的。”

苏祈笑了笑,“错便是错了,也不是不能承认。不过,我们就要有骑军了。”

“骑军?”

“五万北陆最强的骑军,有最好的蛮族骏马,可以接连几天几夜奔驰不休,精通骑射。国卿以为如何?”

臣子动容,“五万人?国主的话从何说起?”

五万蛮族骑兵,这是一支可以横扫东陆的力量。

苏祈已经走到了窗口,伸出白皙的手拍了拍窗棂,摇摇地看着北边的天际,“明天,我再回答国卿的问题。”男人的眼里渐渐升起慑人的光彩,苏家的万世功业,也该开始了。

远处的高阁上传来悠长的鼓声,太阳西坠,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傍晚。

秦晔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出门的时候一个侍从正快步地走进殿里。秦晔停下看了看,又继续走了出去。

“国主,”墨衣的侍从是苏祈的近卫,低低地伏在地上行礼,“探子回报,凝欣公主一行人已经进入下唐境内,到达启凉。”

"小姐,刚出炉的桂花包子。”铃铛的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一对弯月形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燕格凝。

燕格凝的脸上满是惊喜,放下手上的梳子走了过来,伸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满意地感叹着,“啊,我在草原上做梦都会梦到锦州城里的桂花包啊。”

铃铛突然眼眶一红,有些哽咽地说道,“小姐去那边受苦了,我……我跟老爷说,这次我要跟着你回去。”

燕格凝无奈地笑笑,拉住她帮她把眼泪擦掉,“我在那边没有受苦,部落里的人都很热情啊,那边也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呢。”

铃铛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燕格凝正要接着同她解释,门口传来了王叔的声音,

“小姐,宫里的侍卫到府里了,老爷让你到前厅去。”

燕格凝脸色一变,走到镜子前面又整理下衣袍,她已经换回了下唐的服饰,淡粉色的袍子上用鹅黄的绣线勾了边,衬得整个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到了前厅,两个宫里墨衣的侍卫站在厅前,燕诚和聂燃也在那里。聂燃和一个影卫装扮成了燕府的家丁,站在燕诚身后。

“下官给凝欣公主请安。”燕格凝点了点头,那个墨衣的侍卫抬起头来,朗声说道,“传国主口谕,闻得凝欣公主密返下唐,虽有违下唐律法,但国主念在公主是思父心切,不予追究,特传令请凝欣公主进宫小聚,以叙兄妹之情。”

“马车已经等在府外,下官先在外面候着。”说完客气地退了下去。

燕诚眉目yīn沉,冷冷地说道,“没想到这苏祈倒也不忌讳,竟然公开地下旨诏凝儿进宫。”

“爹,没关系的,我会小心的。”燕格凝知道燕诚担心她,原本是以为苏祈会来府中见她,没想到会这样声张。

燕诚看着她,脸色有些复杂,转头对着聂燃说,“宫中的人我已打点好,也算在计划之内,如果情况有变,他们会帮你们出宫。剩下的都照我们昨日商量好的进行。”

聂燃点点头说道,“我明白。”

燕格凝上了马车,聂燃和另一个影卫守在车外。车子沿着大街向着皇宫走去。街头上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燕格凝仿佛回到了以前每天去四王府找苏祈的日子。

想到这里,燕格凝突然掀起了马车上的布帘,果然,马车正想着四王府走去。

“停车。”燕格凝冲着赶车的侍卫说道。聂燃看着她,手已经扶在了刀把上,轻巧地跳下马车,从侍卫手中拿过了缰绳,勒住了马车。

“我们这是去哪?不是要进宫么?”

“回公主,国主交代了,在四王府等着您。”

燕格凝看向聂燃,后者脸色一变,这样的变故完全不在计划之中。燕格凝顿了顿,下了决心似的说道,“那继续走吧。”

车子到了四王府,门口守着大队的侍卫,拦住了要跟进去的聂燃和另一个影卫,客气的说道,“国主有令,只见公主一人。”

燕格凝拉了拉聂燃,“你们在门口等我吧。”男人的身体紧绷着,像是努力隐忍着情绪,深吸了口气,退后了一步。

虽然苏祈已经不住在这里,四王府的布局摆设完全没有改变,燕格凝像是以前无数次来这里一样,穿过花园,到了后面的主房。

推开门,苏祈依然是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冲着她静静一笑。一刹那,燕格凝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这还是几个月前,她每天满心欢喜地来见苏祈的那些日子。

她愣神地功夫,苏祈已经起身走近,挺拔地身子立在她的面前,看向她的眸子还是一样的深不见底。

“凝儿,我们又见面了。”

燕格凝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打量着苏祈。男人青袍缚带,外面披着一件织锦的中长衣,上面用金丝秀出层层龙纹,腰间的青绦上莹莹然是一枚清润地玄玉,雍容地贵气之中散发着王者之风。

燕格凝顿时心下了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她当初爱慕的那个清朗的男子。

灵虚花汁

“燕格凝见过国主。”盈盈地俯身行礼,刻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苏祈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无奈,上前一步拉起燕格凝走向屋正中的桌子前。

“都是你喜欢的点心,桂花包,枫糖酥饼,糯米羹,还有青街巷口的杏花酒。”苏祈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酒,酒香从细白的瓷杯里散了出来,男人抬头看向燕格凝,眼里带着几分宠溺。

燕格凝想了想还是坐下了,拿起酒喝了一口放下,对着苏祈笑了一下,语气中隐隐有些急躁,“四哥,你是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我也不想瞒你,我只是……”

“先吃点东西吧。”燕格凝的话被苏祈打断,男人似乎是不愿再听下去。燕格凝忍着把话咽了下去,拿起了一块点心。桌上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苏祈心思细密,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也总是处处留心她喜欢的东西,再想着法子给她弄来,燕格凝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是被苏祈放在手心宠着的。

可越是这样,背叛的恨,绝情的痛,就越是铭心刻骨。

两人之间的气氛平静的有些奇怪,燕格凝咬了咬牙,抬头盯着苏祈,把话直说了出来,“四哥,我回来是有事求你,我想向你借灵虚花汁。”

苏祈淡淡地笑了一下,燕格凝说完话放松的神情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手指细细地研磨着杯口,停了半响开口道,“凝儿,你可知这灵虚花汁的效用?”

燕格凝惊讶的看着他,迟疑地开口说道,“解毒?”

苏祈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你过来。”燕格凝也没多想,起身走进看向他手中的瓶子。两人身体靠近的一刹那,苏祈的手指在她腰间点了两下,封住了她的穴道。男人上前把她一把抱进了怀里,无视燕格凝惊恐的神情,笑着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凝儿,是该说你笨……还是单纯?”苏祈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叹道。

“燕诚机关算尽,还不是把你送到了我怀里,”男人抱着小女人软糯的身子,轻蹭着她的脖颈。

燕格凝觉得四肢像是灌了铅般无法动弹,只能任他抱着,听着男人的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你心里是恨我的吧,”苏祈自顾自地说着,“这样也好,至少你还能挂念着我。”见燕格凝垂下眼睑,不作反应,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我是该感谢翼扬,还是该笑他愚蠢?竟然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怀抱。”

“四哥,”燕格凝缓缓地开口,抬头看向他,“为了我,值得么?你今天留下我,明天翼扬的骑兵就会踏进下唐。”

“你心里是明白的。”

苏祈的身子一震,看着她的眼里交织着震怒不甘和悲伤,握在她腰间的手猛然缩紧。燕格凝也愣住了,她第一次见到苏祈这样的失态。

“这里面就是灵虚花汁,”苏祈盯着她,把手中的瓶子拿近,“翼扬中的毒,只有这个能解。”

“明知道你是为他而来,我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凝儿,我是不是很可悲?”

燕格凝的眼泪漫了上来,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怔怔地看着他。

“灵虚花汁是下唐的不传之密,远远不止是可以解毒这么简单。”

“这里面溶有下唐国主的血,给谁喝下便可以控制人心。”

“凝儿,如果我让你喝下它,你便会忘了这所有的事情,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我一人。”苏祈声音轻柔,仿佛是情人间的耳语,燕格凝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男人脸上的神情把燕格凝吓住了,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心里一时间转了百种心思,却又混成一团。

苏祈也仿佛在想着什么,盯着那个青色的瓷瓶半响不语。

平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燕格凝下意识地反应到,是聂燃。

果然,屋子的门被大力的撞开,一个侍卫整个人摔了进来。苏祈脸色一变,解开燕格凝的穴道把她护在身后。

院子正中聂燃正和十几个侍卫缠斗,男人的刀法霸道狠戾,完全没有华丽的招式,刀刀都向着要害而去,简洁而血腥。

燕格凝惊叫了一声向外面冲去,苏祈反应更快,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地喝道,“别动。”

聂燃看到了燕格凝,身子顿了一下,眼中嗜血的光芒隐去了一些,整个人霎那间反而有些迷茫,愣了一下,向着她走过来。

苏祈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情况,书房里连武器都没有,只能眼看着聂燃一刀挥开挡在他身前的侍卫,向着他们走过来。

越来越多的侍卫涌进来,燕格凝脸色惨白地看着聂燃,男人黑发扬起在空中,身上的衣服上满是深色的血迹,整个人宛如地狱里的修罗。苏祈拉着她的手腕突然收紧,向屋子的里边退去。前面白光一闪,燕格凝慌张之间猛然看到聂燃的眼神,大喊出声,“聂燃,不要!”

男人的刀在半空中停下,刀是向着苏祈劈下的,苏祈无暇躲闪但将燕格凝护在了身下。燕格凝浑身都在发抖,死死地盯着聂燃,也只是反复地说着不要。几个亲近的侍卫赶上来挡在了苏祈他们和聂燃之间,但动作停了下来,看着这三人。

苏祈脸色yīn沉,把发浑身抖地燕格凝抱在怀里,狠狠地说道,“都在等什么?”

满屋的侍卫顿时向着聂燃围了上去,燕格凝猛地抓住苏祈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里满是惊恐,“四哥,不要……我求你……”

苏祈脸色复杂地看着她,正要开口,燕格凝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苏祈还没来及反应,xiōng口传来一阵钝痛,男人震惊地看着燕格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身体摇了摇勉强站住。

燕格凝紧咬着下唇,满眼的眼泪,喃喃地说着,“四哥,对不起……”眼睛猛然闭紧将插进苏祈xiōng前的匕首拔了出来。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聂燃也是一脸的诧异,马上向着燕格凝走去。

"别过来。”燕格凝冲着他喊道,看着匕首上的血,手抖着勉强把它插进刀鞘,甩手扔给了聂燃,“拿着这个去找我爹。”

聂燃僵在原地,觉得心撕裂般地痛,握在手中的匕首快要嵌进肉里。燕格凝看着他还没有动作,狠狠地说道,“走啊,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这解药么。”

“烈炎将军,纵使你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苏祈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脸色因为失血越发显得苍白,但整个人站在那里还是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王者气势。

燕格凝看着聂燃已是满脸的泪,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是耗尽了力气,眼神里露出乞求的神色。

聂燃深深地看着她,灰色的眸子里各种情绪交织着,半响,刀尖垂下,转过了身子。满屋的侍卫惊恐地让出一条通道,聂燃冷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钝响,燕格凝回头看去,苏祈整个人失去平衡,勉强地倒进一边的椅子里,燕格凝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看着从苏祈手指间溢出的鲜血,胃中一阵翻滚,别过头去。

“你们都下去。”苏祈的声音有些虚弱,对着一屋子的侍卫说道。府里的御医匆忙地进来帮他绑扎,燕格凝还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医生帮男人检查包扎伤口。

“只是外伤,伤口靠近肩胛,没有伤到内脏。”御医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血很快止住了。苏祈眼睛闭着,整个人像是极其的疲惫,等到包扎完毕,御医也退了出去,才缓缓地开口,“不跟着他走,是怕我会为难你爹么?”

燕格凝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没有说话。苏祈无奈地叹了一声,“想不到连你也想要杀了我。”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四哥,我没有想要杀你,”燕格凝似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他。

“我……,”燕格凝看着苏祈不由得有些哽咽,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事已至此解释什么都显得苍白。

呵,苏祈突然轻笑了一下,“凝儿,我不怪你。”站起走近燕格凝,微笑地看着她,满眼的温柔,“你肯留下,就好。”

燕格凝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下巴被男人抬起来,然后一个炙热地唇贴了上来,握着下巴的手指轻轻用力,燕格凝觉得一些冰凉的液体滑了进来,心里大惊猛地推开苏祈。男人漆黑的瞳仁映在她眼里慢慢地变得不真切,身体渐渐失去了感觉,慢慢向后倒去。

苏祈看着燕格凝眼里的焦距扩散开来,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感觉怀中的身体渐渐变软,低头看去,小女人睫毛微微煽动,已然像是熟睡一般。

“凝儿,等你醒来,眼中便会只有我一人。”苏祈打横抱起她,轻轻地在燕格凝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走出了房间。

风雨欲来

燕诚已经在府中等了几个时辰,报信的家丁来了几批,站在大厅一侧的王叔都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轻易开口。

“老爷,燕林回来了。”王叔声音中有些欣喜,他正对着厅门,看到一身黑衣的燕林正向这里疾步走来。燕诚继承燕家三十余年,燕家同东陆各国都有商贸往来,十几年的苦心经营,燕诚在下唐和整个东陆布下了一个密集的情报网络,并有一个控制管理燕家这些耳目的组织,燕林便是这个组织的头目。燕诚身边最亲近的人,除了燕格凝,便是管家王叔和燕林。

燕诚迎到门前,燕林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行了礼,站起来说道,“小姐还在四王府,苏祈在王府周围布了重兵,一时无法联系到府内的探子,但我已经安插了几个人在那些侍卫中,一有消息就马上回报。”

“苏祈到底是要干什么。”燕诚的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怒火。

“老爷,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燕林的语气有些急切。燕诚也有些惊异地挑眉看向他。

“北陆炎部的大君今早集结了五万骑兵,沿着启凉山谷向下唐进发。最迟明早,先头的鹰骑就可抵达下唐边境。”男人到最后声音也有些颤抖。

燕诚脸色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林,“五万风虎?”这是让整个东陆都震颤的大军。

“翼扬竟会如此快的撕毁同下唐的合约。”

“你几时得到的消息?”

“一刻之前。这次的调兵非常突然,我们安插在北陆的探子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下唐的斥候还在路上,苏祈应该还未得知。”

“把消息告知朝中的众位大臣,”燕诚从腰间接下一块玉佩,“再拿着这个去找秦晔。让他速到燕府。”

燕林退了下去,燕诚转过身对着王叔说道,“把北陆来的那几个人软禁起来,你现在亲自去找聂燃,在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前把他带回府中。”燕诚破釜沉舟的神情让王叔神色一变,什么都没说马上下去布置了。

燕诚站在厅前,看着北方,脸上掩饰不住的一片疲惫之色。战争,这么快就来了么。

聂燃迈出四王府的正门,一直尾随在后的侍卫顿时将他和随行一起来的两个影卫围了起来。聂燃手里握着短鞘的匕首,手指摩挲着刀鞘,挑眉看着面前这几十个侍卫。这些都是苏祈的近卫,在下唐也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此时看着聂燃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得一颤。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很普通的剑,剑身很厚,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流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双方对峙着,一时没人敢上前。聂燃仿佛在想着什么,灰色的眸子有些出神。几十个侍卫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先冲了上来,看准了聂燃出神的刹那冲着他扑上去。聂燃似乎是没有动,在那个侍卫近身的一刹那,男人的剑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刺了出去。噗得一声闷响,那个侍卫的刀停在了聂燃的xiōng前,他的xiōng前插着聂燃的剑,斜刺穿了心脏,以一种无可防御的角度。

聂燃拔出了剑,抬眼扫视着剩下的侍卫。下唐的士兵被这血腥的一幕震住了,一种绝望的力量被激发了出来,众人大吼着冲了上去。

聂燃嘴角微微地扬起来,仿佛释放般的杀盖过了心里一阵阵的剧痛。这时的聂燃已经完全不再是那个散漫不羁的男人,灰色的眸子仿佛烧红的炭火,透着猩红,浑身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一种嗜血的冲动像是从内心深处暴烈开来。

两个站在男人身侧的影卫也被吓住了,眼里渐渐升出深深的敬畏,聂燃的样子就像是草原上的饿狼,是连狮子都要忌惮三分的困兽。

王叔带着人赶来时正看到聂燃同几十个侍卫缠斗的场面,老人停了一下,看着人群中挥剑的男人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惧色。但他带来的人是燕家的精锐,个个都不是这些士兵出身的侍卫可比的,纵使聂燃再强,也不可能一人对抗这十几个高手。老人冲着后面的十几个武士点点头,然而王叔的眼神突然惊惧地看着后方的街道,整个人僵在原地。

“风……风虎?”王叔嘴唇颤抖着说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其余的武士也立刻回身向后看去,个个脸上都露出混合着惊讶和恐惧的表情,虽然只是二十几骑,那些武士仿佛看到了末日。

尖啸的羽箭啸声传来,挡在聂燃身前的几个侍卫顿时倒下。聂燃毫不意外地向着奔袭而来的骑兵走去。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铠甲,下唐人无法想象的重骑兵出现在烟尘中。那些北陆神骏和它们的主人完全被笼罩在威严的重甲中,随着战马的起落,甲胄上的铁环叮叮作响。他们在马前横着长达一丈两尺的巨型铁枪,马甲的周围突出锋利的铁刺,前面的骑手手里握着乌木的短弓,在奔驰的战马上将一支支箭精准地射向敌人。

那些马的眼睛通红,带着草原上野物的暴躁和凶煞,它们高于普通的东陆战马两个马头,东陆马在它们面前只是驴子。

风虎靠近了聂燃,远远地开始减低马速,艰难地在他面前停下,其中一人摘下他的重盔:“巴勒来接将军了!”

“给将军武装!”巴勒对着部下喝令。

一名魁梧的骑兵下马,聂燃跨上战马,一件件盔甲套在聂燃的身上,拼合起来。男人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一层厚重的生铁中,仿若传说中的战神,聂燃的手臂举起来,

“让下唐人看看,什么是北陆真正的铁骑。”

下唐 锦州 四王府

燕格凝盯着锦缎的床帏有些愣神,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身在何处。脑中昏昏沉沉的大段的空白。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到床边架子上搭着一件白色的长袍,上面挂着带着玄玉的腰带,脑中立时跳出一个身影。

“四哥?”燕格凝小心地叫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服饰华丽的丫环,两人笑着走近行礼,一个跪下帮燕格凝把鞋子套好,另一个手里端着一件外袍,两人伺候她把衣服穿好。

“国主在前厅,已经叫人去传了。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国主?这里不是四王府么?”刚刚开口的丫环猛然闭嘴,怯怯地低头帮燕格凝整理腰带,不再说话。

“我睡了多久啊?”燕格凝察觉到这两人奇怪的神情,盯着她们问道。

两人沉默地站在一边,再不开口。燕格凝越发的疑心,走到门口,推开门要出去。

“这是要干吗去?”苏祈正站在门口,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燕格凝。

燕格凝松了口气,撒娇地上去拉住男人,“我去找你啊。”

两个丫环看到苏祈,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刚睡醒,饿吗?”苏祈拉着她走回屋子,在桌边坐下。

“我怎么会在这啊?”燕格凝有些奇怪地问道,“感觉睡了好久似的。”

“你是睡了好久。”苏祈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含着燕格凝花瓣般的唇瓣吮吻,有些模糊地说,“我等了好久呢。”

燕格凝脸红地退开一点,“我爹呢?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嗯。苏祈放开她,端起杯茶,“你生了病,昏迷不醒,燕太傅把你送到这里让御医调养。”

“我生病了?”燕格凝有点惊讶,并不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你昏迷了很久。”苏祈拉着她站起来,“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慢慢地告诉你。”

宠溺

燕格凝喝下灵虚花汁睡了整整一天。这段时间,发生了数件让后世史官惊叹的事情。

有小股北陆骑兵化装深入下唐,救走了当时北陆的烈炎将军,令整个东陆各国为之哗然。而更令人惊恐的是,在五十余年后北陆的重骑兵再次踏上了战争舞台,雄风如同当年一样令人望而战栗,可是能够对抗它的东陆名将早已化作了飞灰。

翼扬作为北陆当时的大君,亲率五万骑兵精锐陈兵下唐边境,北陆的铁蹄第一次,毫无惧色地望向富饶的下唐。

下唐和北陆之间的安宁太久了,数十年前决战时代的勃勃野心又开始跳动了。

下唐国主苏祈力排众议,不肯接受北陆炎部的条件,拒绝释放回下唐探亲的北陆王妃。这也是下唐史上第一次拒绝同北陆的和谈。

下唐,都城锦州,四王府

苏祈看着杯中的通体碧绿茶叶,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摇晃着瓷杯,神色悠然。

“国主,燕大人到了。”苏祈抬头看去,燕诚脸色yīn沉走进了厅内。

太傅大人免礼了。苏祈微微一笑,让下人端了一样的茶上来。

凝儿呢。燕诚懒得和他周旋,开口便问道。

苏祈似是也没料到燕诚如此的直接,愣了一下,她在后面厢房休息。

大人不必心急,我叫你来,必定是让你见她。只是有些事要先告诉你。

燕诚忍着怒气,狐疑地看着苏祈。之前在朝堂上,燕诚事先知会了各位大臣,言语中暗示着翼扬这次出兵是为了燕格凝。朝中大臣对苏祈扣留北陆的王妃皆是无法理解,两国刚刚和亲暂时地避免了战争,苏祈为何无缘无故扣下回来探亲的燕格凝。对于北陆的忌惮深深地印在这些年长的大臣心里,朝堂上一时众口一词地责备之声,苏祈又死不松口放人,连燕诚也一时有些糊涂,苏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凝儿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去北陆之前,我喂她喝了灵虚花汁。”苏祈看着燕诚,语气里难以察觉地带着些苦涩。

燕诚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苏祈,半响,发出一声冷笑,“你这又是何苦。”

“太傅是父王身边的老臣了,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在这深宫之中,苏祈从小学会的,便是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弄到手。”

苏祈并不打算让燕诚插话,接着说了下去,“不管燕大人相不相信,我对凝儿是真心。失而复得的东西,我又怎么能再放手。”

燕诚脸上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国主是一国之君,难道为了一个女子毁了整个国家?”

呵,苏祈轻笑了一声,刚刚的话说完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一些,“太傅未免对下唐太没信心了。”

“况且,”男人的脸上恢复了一贯地温雅和冷静,“北陆的敌人并不只有我下唐一个。”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燕诚脑中,心里暗暗地感叹苏祈的心思深沉,竟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让我去见凝儿,燕诚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我不想深究这之间的关系。我老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会让她安心留在这里。

苏祈看着燕诚眼里竟有些感激之色,让人引了燕诚走向后院。

燕诚打量着四王府,心里暗叹苏祈的心思,府中的一切都同苏祈登基前一模一样,如不出府,燕格凝大概都不会发觉这时间上的变化。燕诚满心的焦急想要见到燕格凝,心里明白苏祈对于燕格凝确实是动了真心,否则可以干脆让她记忆全失如同宠物般养在身边,只认他一个主人。想到这里燕诚背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决不能让燕格凝就这样落于人手。心里千回百转,也没注意已经到了内府,燕诚一抬头,听见一声惊呼。

“爹……?”燕格凝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喜,提起衣裙向着他跑来。燕诚连忙整理情绪,笑着迎了上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苏祈从王宫回来已是傍晚,进了府门便有下人跟上来卸下了身上的斗篷。苏祈没有停留,直向着后面的厢房走去。

“主子,燕大人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公主……燕小姐在房里等您吃饭。”四王府的下人对于燕格凝得存在都有些奇怪,苏祈交代下去任何下人不可和燕格凝多言,称呼上也要注意,这个侍卫一不小心叫错,跟在苏祈后面不禁觉得一阵阵冷汗窜上来。幸好今天苏祈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

燕格凝坐在桌边有些犯困,外面的天都快黑了苏祈还没回来,下午同爹爹的见面让燕格凝心情好了不少,心里那份莫名的不安也散去了。只是这府里的下人不知为何都不愿与她多说话,以前认识的几个下人也都不见,燕格凝待着有些闷,想着见到苏祈同他商量,要搬回燕府去住。

苏祈进了门,感觉一阵暖意铺面。转眼已是十二月,纵使水乡下唐,也是寒气阵阵。屋里生了火盆,桌子上摆满了菜。燕格凝看到他进来,绽出一个笑容,迎了上去,把他拉到火盆旁边烤手。

“四哥,这几天朝中很忙么?”燕格凝叫下人端了茶上来,让苏祈喝下去暖暖身子。

“嗯。”苏祈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拉起她坐到桌子边,“以后别等我,饿了就先吃。”

燕格凝笑笑,两个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桌上都是苏祈特意交代下去燕格凝喜欢的菜色,小女人真是等得饿了,吃得不亦乐乎。苏祈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帮她夹菜,把鱼刺剔掉送到碗中。看着她吃东西可爱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地弯起来。

“我吃好了。”燕格凝放下了碗筷,用茶漱了口。抬头看到苏祈笑着的样子有些发愣。苏祈很少笑,大部分都是优雅从容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情绪,燕格凝一时觉得自己上次见到苏祈笑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四哥你怎么吃这么少,”燕格凝看到他面前的饭基本没有动过,不由得皱了皱眉,“是不合胃口么?”燕格凝有些懊恼,想来自己连苏祈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看到她微微嘟起嘴唇懊恼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伸手把小东西抱进怀里,轻轻地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咬了一下,“又再想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啦,”燕格凝吃饱了有些犯困,倚在苏祈怀里暖暖地舒服,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仰头看向他。男人眉目清朗,眼里满是柔情地看着她,一时间有种沉溺的感觉。

苏祈低下头吻住她,反复地吮吻着花瓣般的唇瓣,燕格凝乖巧地回应着他,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慵懒地像个猫咪一样。男人的吻温柔而绵长,灵巧的舌尖细致地舔舐着口腔里每一处敏感。燕格凝觉得男人的舌像小蛇一样缠着自己,又是痒痒又是舒服。舌尖滑过她敏感的上腭,小东西不由得嘤咛一声,惹得苏祈的眼神暗了下去,勾起香滑的小舌狠狠地吸吮着。

苏祈抱起她,想着一边的大床走去。燕格凝眼里满是水雾,还没从刚刚激烈的吻中醒来,有点迷糊地看着男人。

苏祈把她放在床上,俯身上去。燕格凝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脆弱般地望着她,眼底的温柔中隐隐地带着绝望。燕格凝突然觉得一阵的心疼,抬起手来抚上苏祈的脸,纤巧的手指在男人深刻的五官上游移,“四哥,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苏祈含住她细白的手指,轻轻地咬了咬,然后笑着放开。突然低头凑近她脸侧,叹息般地说道,“凝儿,我是真的爱你。”

心醉

这章内容xx,发不上来,想看的同学去鲜网的坑。麻烦了,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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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不知道能不能显示出来……不行就搜吧,鲜网,许家。

现在写个文真是受折磨。

解毒

两日前 北陆草原

“大君,烈炎将军回来了。”传令的侍卫一进王帐便跪下,口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翼扬侧躺在软榻上,猛地站起身来,“只有他一人?”

侍卫愣住了,半响诺诺地答道,“属下没有多问,先行回来的斥候报告风虎接到了烈炎将军。”

翼扬有些烦乱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冷地说道,“合萨说得话,可是当真。”

大合萨坐在火盆旁用在地上敲了敲烟杆,慢悠悠地说道,“我老头子年纪不小了,早过了说谎的年龄。我的话,大君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

男人的拳头渐渐地握紧,有些僵硬地问道,“没有改变的方法么?”大合萨之前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滑过一丝光芒,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向门口。

“她命定是下唐的王后。”

老人掀起毡门看向天空,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谷玄一出,必乱星象,二十年前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帐篷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翼扬走到桌边坐下,听着火苗噼啪的响声,不由得有些愣神。

一阵风卷着尘土刮了进来,聂燃一身重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颜离和刚刚离开的大合萨。

“东西拿到了。”聂燃把身上的盔甲层层脱掉,从袍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和燕格凝给他的匕首。翼扬看到他手中的匕首,瞳孔瞬时一缩,满脸的yīn沉。颜离也不多话,接过聂燃手里的东西走到火盆旁边,拉来一个小桌子,把随身药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好。

“王妃她没事,暂时留在了燕大人府中。”聂燃看着翼扬停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翼扬并没说话,上前拍了拍聂燃的肩膀,低低地说了声,“谢谢。”聂燃微微地笑了笑,会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颜离清冷的声音响起,手里拿着一个细白的瓷瓶。

“翼扬,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从没有人解过这个毒。”颜离盯着翼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明白。我要怎么做?”男人倒是显得异常的轻松,解下了随身的佩刀了饰品放在了一边。

“脱掉外衣躺到床上。”颜离把放了药品的小桌搬到床边。

“殇裂其实是一种蛊。你先把这三样药物喝下,然后我割开你手腕的血管,用灵虚花汁把它引出来。”

“劳烦聂燃和合萨将他按住,解毒的过程之中身体切不可有一点移动。”

翼扬喝掉了颜离手中瓷瓶里的药,仰躺在床榻上。聂燃和合萨走到床的两边压住翼扬的肩胛。

颜离把刀子在火上烤过之后,在翼扬的小臂上划出三条口子,血顺着刀口流了出来,翼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慢慢地闭上。

颜离将沾有苏祈的血的匕首浸在了装有灵虚花汁的碗里,透明的花汁渐渐变成了蓝色,散发出晦暗的光芒。拿出匕首,将碗放在翼扬手臂下方,颜离用火点燃了碗里的蓝色液体。

凌虚花汁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散发出奇特的浓郁香味。火苗灼烧在翼扬的手臂上,男人的身体不由得绷紧,额头上渐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聂燃紧紧地按着翼扬,感觉手下的肌肉紧绷着,蕴满了力量,翼扬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碗里的液体快要燃尽,颜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一动不动地盯着流血的伤口。突然,翼扬发出一声闷哼,聂燃和合萨都使劲力气按死下方的男人,翼扬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慢慢地流出鲜血。颜离狠狠地抽了一口气,三个人都同时看向翼扬的伤口,不断流出地鲜红血液中出现了一条黑线,慢慢地流入了碗中,盘旋着消失不见。

颜离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浑身的冷汗,像是虚脱了一般,手颤抖地拿开了几乎燃尽的药汁,将里面剩下的液体泼进了火盆里。

“好了,可以放开他了。”按着翼扬的两人松开手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

“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反应。”他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颜离在伤口上撒了药止住了出血,熟练地包扎完毕。

聂燃你也去休息吧,我留下看着他。

待到两人出去,颜离走到一旁的水盆前洗了手,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时不时抬头看看翼扬。

帐外风声阵阵,一夜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晌午,聂燃进来看了看翼扬,看到男人还没有醒,什么也没说便出去了。

翼扬是与担任先锋的五千鹰骑同行,驻扎在启凉山口,距下唐边境只有五十余里。中午时分后续的近五万风虎和步兵辎重部队也先后到达了营地。聂燃下令原地驻扎,等候命令。

黄昏时刻,昏睡了一天的翼扬终于醒来。睁眼便看到坐在床边满脸倦容的颜离。

“先别动。”颜离按住翼扬,手摸向男人的手腕,确定了脉象正常。颜离长长的呼出了口气,神色轻松地站起来,整了整衣裳,“我回去睡觉了。”

翼扬精神很好,也站起来穿上了外袍,“先留下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颜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聂燃听到消息便来王帐看翼扬,见到他正狼吞虎咽地和颜离一起吃着手抓饭,顿时松了口气。

把随身带的酒递给翼扬,坐在他旁边,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们俩。

翼扬吃完了东西,擦净手指,满足地向后靠在一堆软垫中,平静地问道,“聂燃,出了什么事。”

聂燃苦笑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口羊皮袋中的酒,心里早知男人不会相信他昨天的话。也并不想隐瞒什么,平静地把在四王府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翼扬听着脸色并无大的变化,一直低着头,手指摩挲着佩刀的刀鞘,静静地听完了聂燃的话。

聂燃说完,盯着他问道,“为什么突然调兵来下唐。”

“呵,他准备,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的话,就灭了下唐。”颜离的语调里有些嘲讽,眼睛也紧紧地盯着翼扬,显然是对他这个决定大有不满。

“这解药不会轻易到手,这是早就料定的事情。”翼扬低低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慵懒。

“但这次调兵的原因不只这一个。大合萨看过天象,今年冬天会有百年不遇的大雪。”

聂燃和颜离皆是一震,吃惊地看着翼扬。“最北边的部落已经来报,出现了白风暴。我们的族人过冬需要的物资,只能来自下唐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北陆来说,最好的战争时期无疑是春夏,到时草原水草丰美,作为辎重的粮食牲口都不匮乏。但如果等到明年开春再来攻打下唐,这一冬不知要折损炎部多少国力才能渡过,而到了春天是否还有能力发兵,也都成了未知数。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在大雪来临之前攻陷下唐。

北陆现在是近五十年来最为繁荣的时期,以翼扬现在的兵力,半月之内,便可轻取下唐。

“那个苏祈,并不是好对付的人,我们还不清楚他真正的实力。”聂燃心里明白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了,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翼扬不屑地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一贯冷静的神色。

“聂燃,子时过后,鹰骑配以三千步兵按鹤型列队通过启凉山口,先行攻下启凉城。风虎原地待命,等我的军令。”

翼扬边说边叫了两个女奴进来为他穿上盔甲,“本王要夜访下唐,见见传说中的太傅大人。”

“你疯了?”颜离接近是从地上跳了起来,两军战事一触即发,你去下唐做什么?

翼扬嘴角微微扬起,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向外走去,“自是去把本王的女人接回来。”

条件

燕诚听了下人的传报,一向冷静的脸上也霎时满是惊讶之色。换了件正式的衣服快步走向前厅。这几天寒气极重,燕诚在院里走了不过几十米,便觉得一股股冷气像是要窜进骨子里一般。

进了前厅,温度的反差让燕诚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抬眼直直地看向等在厅里的两个人。燕诚只是一扫,便把眼神停留在右边的男人身上。翼扬也正看过来,漆黑的眸子毫不躲闪地正视着燕诚。

燕诚心里叹了一声,自己阅人无数,翼扬这双眸子,黑得不见底,竟连自己也看不出半点虚实。

“燕大人,打扰了。我家主子找您是有事相商。”颜离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客气地说道。

燕诚收回同翼扬对视的目光,转向一旁略显文弱的男人,冷冷地说道,“燕诚真是受宠若惊呢。”

翼扬似是有些不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过身来正视着燕诚开口道,“翼扬深夜前来,是有求于燕大人。”

燕诚从两人身侧走过,坐在上座,拿起坐上的茶悠然地喝了一口,缓缓地说道,“北陆的大君夜访我这燕府,以现下这形势,我还有余地拒绝么?”

翼扬笑了笑,对着燕诚的这倨傲的态度也不恼,反倒是问道,“大人是为了解药的事生气么?”

燕诚瞟了他一眼,自己对于翼扬的厌恶,完全来自于他让燕格凝回到下唐来求解药。压下心头的怒火,燕诚淡淡地说道,“大君不是有事么,请说吧。”

“我是来接她回去的。”翼扬盯着燕诚,一字一句地说道。

手里的茶碗啪地一声狠狠拍在桌上,燕诚整个人猛地站起来,眼里的狠戾让颜离不由得戒备了起来,手不动声色地握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呵,不是你把凝儿送来的么,现在又要接回去了。”燕诚咬着牙说道,努力地克制了下情绪,顿了顿露出一丝冷笑,“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燕大人要怎么才能帮我?”翼扬仿佛没有看到燕诚震怒的表情,平静地问道。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帮你,”燕诚怒极反笑,翼扬镇定的态度让他更为恼火。

“我爱她。”翼扬微微一笑,语气郑重地说了出来。走到燕诚前面,在他惊讶的眼光下单膝跪下,一动不动地盯着燕诚,“我们草原的规矩,要娶谁家的女儿,她阿爹提出的条件,是男人,无论怎样都要办到。”

“燕大人要怎样才会帮我?”翼扬说完便站起身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坦荡荡地看着燕诚。

燕诚愣在原地,翼扬身上天生散发着孤傲霸气,这样的人注定是人中之龙,现在竟肯为了自己的女儿屈膝至此,燕诚一阵感慨,这对于燕格凝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翼扬不依不饶地盯着燕诚,身子笔挺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凝儿她已经不记得你了。”燕诚的声音疲惫,似是瞬间苍老了一般,背对着翼扬说话间身子止不住地微微有些颤抖,“苏祈给她喝了灵虚花汁,她现在眼里心里便只有苏祈一人。早已不再记得你。”

“你请回吧。”燕诚声调抬高了些,似是不愿再多说。

翼扬怔怔地立在原地,正要开口被颜离拉了一下,

“灵虚花汁是可解的,只要燕大人肯帮忙,王妃便可脱离苏祈的控制。”颜离清冷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来。

燕诚满脸震惊地回过身来,颜离接着说道,

“灵虚花汁也是蛊毒,解法很简单,只要施蛊的人,或是制蛊的人死去,蛊毒自然就解除了。”

三人都不再说话,翼扬缓缓地走到门口,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半响,男人冷冷地笑了笑,燕诚身体猛地僵住,听到了翼扬仿佛嘲讽般的话。

“不过就是杀了那个苏祈。”

“你杀了他,凝儿就是醒来也不会原谅你。”燕诚脸上的惊讶已经褪下,似是在想着什么,本该是很严厉的话,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大人应该是和我想到了一起。”颜离方才一直打量着燕诚,见他神色便猜到七八分。

“苏祈杀不得,但制蛊的人,应该不难找到吧。”

燕诚神色一敛,不由得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年轻人,优雅沉静的面容,喜怒皆不外露,加上这等细腻的心思,在他这个年龄,燕诚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回想到前些日子见到的聂燃,燕诚心中反而有些激荡。这个野心勃勃的时代,无疑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是,灵虚花汁是下唐的大祭司用国主的血制成的。照颜先生的话,我们只要杀掉了制蛊之人,蛊毒自可解除。”燕诚心里打定了主意,抬头看向翼扬,“我自是不愿凝儿受制于他人,做苏祈的玩物,我可以帮你把凝儿带出王府,解开她身上的毒。但我的条件是,大君要马上撤兵,带着凝儿回北陆。”

翼扬略有些犹豫,大兵压境如箭在弦上,这个时候撤兵……不由得露出些苦笑,燕诚的条件,真是直直指在他的死穴。

当然燕诚也是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不说杀掉国之祭司是何等的重罪,事后苏祈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一不小心,便是满盘皆输。

"我答应大人的条件,”翼扬低头摩挲着手腕下系着的白色豹尾,眼角微微挑起看着燕诚,“但我希望大人能同我们一起回北陆。翼扬身边需要大人这样的人,燕大人亦可不必再时时记挂着王妃。”

颜离站在翼扬身后,心里也不由得惊叹,翼扬走的每步棋,都像是在刀刃上舔血,明明是死局,却总能在最后峰回路转。把燕诚收到麾下,燕家的财力,自是能帮助北陆缓解这一冬缺乏的物资,即使是撤兵,也把损失减少到了最低。而燕诚在这种情形下,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燕诚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早在燕格凝出嫁之时,燕诚便要随她一同去北陆,当初苏祈百般阻扰未能成行。现在燕诚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燕家的家业迟早是要留给燕格凝的,而从内心深处,燕诚确实很欣赏翼扬。这个请求,对于双方都是利大于弊,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今日黄昏,鹰骑会攻破启凉城。我在启凉等着王妃和燕大人,颜离和我带来的二十个影卫留下任大人差遣。”

燕诚接下腰带上挂着的玉环交给翼扬,“见此玉环就如同见到我本人,如有意外燕诚不能亲自随凝儿到启凉,持这玉者,大君亦可相信。”

下唐 锦州 四王府

燕格凝醒来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昨晚的欢爱让她浑身酸疼,模模糊糊知道苏祈抱着她沐浴,之后便一觉睡到了早上。后背贴着苏祈温热的xiōng膛,燕格凝小猫似的蹭了蹭,懒在床上不想起来。

苏祈是醒着的,看小东西睁开了眼睛,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贴上去抱着她。他一向浅眠,其实不到五更便起来,召了众大臣在前厅议事。翼扬的骑兵在启凉山口驻扎,离下唐不过半天的路程,苏祈调了重兵防卫在下唐几个重镇和关口,下令封锁了莫离河的船运,摆明是要和翼扬僵持下去。

几位老臣一再地上书请求同北陆讲和,苏祈都一口回绝了,今日这些大臣更是在议事的时候直言不讳地责备苏祈这是要葬送了下唐,也有一些年轻的将领把这看做了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一时各方争吵不休。秦晔陆严这些苏祈的亲信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干脆各个都不表态。

苏祈待两方都争得差不多了,便让各大臣都散了。

人都下去了,苏祈揉了揉发胀太阳穴,向着后面的厢房走去。进了屋子看到燕格凝还在熟睡,苏祈干脆脱了衣服又回到床上,侧躺在她身侧,出神地看着燕格凝。

“醒了?”苏祈抱着燕格凝让她翻了个身,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看着她迷糊的样子,苏祈哑然一笑,上去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都快睡成小猪了。”

燕格凝还有些困,嘟嘟囔囔地说着,“我是小猪你也要养我,”说完闭了眼睛又准备睡过去。

苏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暖说不出的甜蜜,凑上去含着小女人微微嘟起的唇吮吻着,大手从丝绸的里衣下摆探了进去,手指在她腰间背部流连,享受着指下滑腻的触感,“凝儿乖,今天还有事要做。”

燕格凝伸手按着他的胳膊,想要停止男人的骚扰,睁开眼睛看着苏祈,还磨蹭着撒娇,“有什么事,外面好冷,我还想睡……”

“我今天有事要出城,你可以回府去见你爹,我晚上去接你。”苏祈被她磨得心都酥了,把小东西圈在怀里不停细碎地吻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燕格凝乌黑的头发。燕格凝乖巧地回应着他的吻,甜蜜地窝在苏祈怀里,觉得时间就这么停在这一刻好了。

屋外的等着的侍女也不敢擅自进去,苏祈对燕格凝的宠溺让这些下人都吃惊不已,听着屋里两个人传来燕格凝一阵阵的笑声,两个人似乎正在打闹着玩。领头的侍女看着后面被冻得嘴唇都发青的两个小丫环,心里有些不忍,“你们先下去吧,东西都候着,一会我叫你们。”说话间正对着厢房的院门,突然脸色大变,冲着院门疾步迎了上去。

“皇后留步,国主有旨,这里任何人不能擅闯。”侍女脸色发青地跪在地上,挡在了陆怡身前。陆怡穿着一身红金相间的华服,艳丽的面容上满是盛怒之色,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侍女,不耐地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说道,

“把她给我拉开。”

爱恨纠结

“皇后留步,国主有旨,这里任何人不能擅闯。”侍女脸色发青地跪在地上,挡在了陆怡身前。陆怡穿着一身红金相间的华服,艳丽的面容上满是盛怒之色,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侍女,不耐地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说道,

“把她给我拉开。”

陆怡身后的两个丫环上去拉扯跪在地上的侍女,又有几个四王府的下人们跪下求情,一时间院子里有些吵闹。

陆怡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堆人一脸厌恶,抬脚向着厢房走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正从里面出来,对着那个跪着的侍女一脸惊讶的问道。“霓裳,出什么事了?”

陆怡惊得停住了脚步,她只知道苏祈为了一个女人这几天流连在四王府,没想到竟然是燕格凝。叫做霓裳的侍女跪在地上不敢答话,燕格凝抬头这才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陆怡,惊讶地问道,

“陆姐姐,你怎么来了。”

陆怡神色复杂地看着燕格凝,心里揣测着她这是演得哪出戏,抬起下巴瞪了她一眼,并没答话。燕格凝正要走上前,陆怡微微退后了一步,疏离的态度很明显。跟着陆怡的两个侍女一看主子这个态度,两人并没见过燕格凝,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对着燕格凝喝道,“你是什么身份,见了皇后不懂得行礼么。”

“皇后?”燕格凝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陆怡。

苏祈在房中整理好衣服,看燕格凝半天还没回来,院中的吵闹声似乎还没停止,皱了皱眉头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正对上陆怡满是不甘与愤怒的眸子。

“陆怡参见国主。”女人狠狠地瞪了燕格凝一眼,对着苏祈盈盈俯身行礼。燕格凝回头看向苏祈,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看着苏祈向着自己走来,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眼里已满是泪水。

“四哥,你骗我……”。燕格凝看着他,xiōng口一阵阵的抽疼,一双乌黑的眸子满是泪水,失神般地看着这两人。苏祈脸色有些苍白,看燕格凝这个的样子是真乱了心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手臂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想要把她搂在怀里。

陆怡看着这两人,心里满是疑惑,试探地说道,“燕妹妹什么时候从北陆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燕格凝死死盯着苏祈,根本没注意陆怡的话,嘴唇咬得发青,一步步地退着不让他靠近。

“四哥,你真的娶了她?”燕格凝指着陆怡,指尖微微地发抖,狠狠地问道。苏祈停下来,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呵,燕格凝冷笑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我懂了,怪不得你不让我出府。”

“怪不得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同我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燕格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冲着苏祈吼道。苏祈一向深沉的眼里满是痛苦之色,顾不得在场的还有这么多人,上去把燕格凝抱在怀里,声音嘶哑地说着,“凝儿,对不起。”燕格凝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转身跑进了厢房。

苏祈并没有追进去,看向在一边站着的陆怡,脸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滚出去。”

陆怡惊得后退了一步,苏祈yīn狠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苏祈,你……”

苏祈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点波澜,“从今往后,谁敢擅闯四王府,一律拖出去乱棍打死。皇后也不例外。”

站在院子里的侍卫脸色都是一变,颤巍巍地跪了一地。陆怡面如土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祈,嘴唇抖着想要开口。

“陆怡,做好你的皇后,你也不想陆家因为你有什么闪失。”苏祈盯着陆怡,颀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男人面容优雅沉静,只是眼里的狠戾让陆怡仿佛置身于冰窟,从心底里冒出一阵阵寒气,“你想说什么……我是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祈说完转身走向厢房,留下陆怡花容失色地愣在当场。

燕格凝发泄般地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在,看着一点的碎片,愣愣地站了一会。走到柜子旁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把燕诚上次给她带来的一些物品也收好,拿着包裹准备离开。

苏祈拉开门进来,看着满屋的狼藉苦笑了一下,抬眼看到燕格凝拿着东西正要出门,回手把门关上。

“我不会让你走的。”苏祈站在门口,静静地说着。

燕格凝什么也没说,放下东西,走到床边坐下。低下头,指节握得发白,肩膀颤抖着无声地呜咽起来,眼泪顺着脸庞留了下来。

苏祈走了过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感觉怀里的人儿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心就像是被人捏着一般,一阵阵地抽疼。不住地吻着燕格凝的头发,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心里从来没有如此地恐惧过,害怕再次失去这个人。

燕格凝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胡乱地打在苏祈身上。男人也不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她打着,燕格凝狠狠地咬在苏祈的肩膀上,用力地觉得牙齿疼得发木,渐渐地尝到一阵阵的甜腥,才慢慢地松开,放纵般地哭了出来。燕格凝突然觉得好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虚弱地靠在男人身上。

苏祈把她抱在怀里坐在了床边,细碎地吻不断地落在小东西身上。燕格凝不再挣扎,甚至有些乖巧地窝在男人怀里,疲惫地问道,“四哥,你对我说过的,是真的么?”

小女人乌黑得眸子清亮地不带一丝的杂质,盯着苏祈问道,“你说爱我,是真的么?”

苏祈心里一震,苦涩悔恨惊喜甜蜜一时全都涌了上来,“我爱你,凝儿,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

“我不会再骗你,你不要离开我。”苏祈把脸埋在燕格凝肩头,男人抱紧她,身体不停地颤抖,燕格凝从未见过苏祈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是迷茫又是心疼。

“四哥,我不会离开你。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燕格凝开口说道,声音带着苦涩,她明白生在帝王家的苦衷,但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苏祈抬起头来,温润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下一刻燕格凝就会消失不见。燕格凝看他的样子一阵心软,手抚上男人的脸,轻声说道,“恨你让我好累,我承受不了……让我想想……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说爱你,都是真的。”

燕格凝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苏祈呼吸一窒,俯下身子一点一点把泪水吻掉,喃喃地说着,“凝儿,别离开我,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我爱你,不管我做什么,我只爱你……对不起……”

“嗯,我明白。”燕格凝点点头,“送我回燕府吧,让我好好想想。”

苏祈没再说什么,两人十指相扣静静地待了一会。

叫人准备马车把燕格凝送回燕府。到了门口,苏祈帮着燕格凝把衣服整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燕格凝握住他的手,“四哥,我不会离开你。这段时间你不要来找我,等我想清楚,就会回去的。”说完从男人怀里退了出来,转身走进了大门。

苏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并不知道此后等着两个人的,是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鸿沟。

重重逢

苏祈从燕府离开后径直回到了多日未踏入的皇宫,正到了宫门,便听到后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苏祈让人停了马车,看清来的是个传令兵。战马奔至宫门口都没有减速,直冲着朱漆的大门奔去,守门的侍卫已经看到了苏祈,连忙拦下了令兵。疾驰中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马上的士兵一脸疲惫之中满是怒气,马鞭对着守门的侍卫就要抽下去。

“住手。”苏祈随身的一个侍卫大喝了一声,男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定了看向那个传令兵,“什么事。”

令兵愣了一下,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着,“回国主,黄昏时分北陆的骑兵攻下了启凉城。”

苏祈脸色大变,并没料到翼扬的鹰骑一日之内便通过了山谷拿下了启凉城。

“召陆炎,秦烨,燕诚进宫。”

“传令三万御林军在城外集结。”

身后的两个亲卫迅速地离开,苏祈看着北方渐渐升起的雾色,脸色yīn沉了下来,转身上了马车,驶进了暮色中的皇城。

寂静的金殿上,苏祈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大臣,眼睛微微眯起,心里隐约有了些预感。男人很少见地穿了一身盔甲,银色的软甲上嵌了青铜的图案。腰间配着一把古朴的长剑,金色的剑柄上雕饰着镂空的花纹,被磨地颜色有些灰暗,剑身上的龙纹是苏氏的族徽,苏家的先祖在一统下唐之后铸了此剑,希望以此守护自己的子孙,为苏氏皇朝带来永无断绝的力量和繁荣。

多年的和平,这把剑已经久未出鞘。

“国主……”秦烨抬起头来,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苏祈,“求和吧。”

苏祈眼中寒光一闪,看向跪在一边的陆炎,“离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离王已经答应出兵,但大军到达北陆要三天的时间。”

“三天太久了。”秦烨摇了摇头,疲惫地说道,“我们根本坚持不了三天。”

“燕诚呢?”苏祈并未理会秦烨的话,继续问道。

陆炎犹豫了一下,看着苏祈yīn霾的脸色,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颤,“传令的人回报,燕诚一个时辰前带着几个侍卫出城了。是奔着启凉城的方向。”

苏祈身体僵了一下,仿佛一刹那体内的某些东西被抽空了一般,隐隐有些颓色。男人转过身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中痛苦绝望的神色。

还是留不住你么。

半响,苏祈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里已经看不出波动,缓缓地说道,传令三军,向启凉进发。

说罢提剑下殿,大步走出宫门。

御林军一万精锐披坚执锐,枪戟如林。

“今日誓要斩杀外敌,重振我下唐国威!”苏祈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

“舍身杀敌者,人人封侯!有斩杀北陆大君者,代代封王,千秋不绝!”

“爹,开始吧。”燕格凝轻轻地说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像个木偶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燕诚脸上满是担心之色,上去握住她的手,心里一惊,燕格凝手指冰凉,掌心满是汗水,手被燕诚握在手里还是不自觉地颤抖着。

回府之后燕诚便将整个事情同她说了一遍,燕格凝由最初的惊讶恐惧渐渐变成了现在的绝望。一时间无比沉重的疲惫感阵阵袭来,心里的疼痛反而减轻了许多,麻木了一般失去的感觉,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只想要个答案。

燕诚叹了一声,“凝儿,你想清楚了?”

“嗯。我要想起以前的事。”燕格凝机械地说着,内心深处还是随着话语不自觉地颤抖。

燕诚冲着站在一边的管家点了点头,王叔退出了房间。

“凝儿,把这个喝下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燕格凝乖巧地喝下了燕诚递过来的药剂,走到床边躺下。燕诚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苦涩,真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燕格凝闭上眼睛睡去。

同时,下唐的大祭司被人杀死在家中。

燕格凝醒来时,已经在去往启凉城的路上。燕诚见她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坐过去把她搂在了怀里。

燕格凝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睡梦中满是各种交杂的场景,醒来时头涨的发疼。一段段的景象再眼前闪过,小女人脸色苍白地靠在燕诚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爹,我们要离开下唐吗。”

嗯。燕诚轻轻地抚摸着燕格凝的头发,“凝儿,爹知道你心里难受,如果你不想见到翼扬,我们现在就离开,找个别的地方……”

“没有,”燕格凝抬起头来,对着燕诚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回北陆。”

至少这样可以阻止这场战争……燕诚的苦心,和亲也算没有白费。

哪怕就见一面也好啊……

可是,燕格凝眼神渐渐暗了下去,翼扬,我要怎么面对你……

为了加快速度,燕诚一行人出了锦州城,待燕格凝醒来后便换作骑马向着启凉城而去。随着距离一点一点的接近,燕格凝心里一直想要忽略的不安就愈发的明显,想要见到翼扬和害怕见到他的感觉同样的强烈,在她心里拉锯着。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启凉城,城头上插着的雪白的旗帜在风里上下翻飞。

燕格凝突然停下马来,有些无措地看着燕诚。“爹……我……”

燕诚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燕诚调转马头走到燕格凝旁边,“凝儿,如果你不想过去,我们现在就离开。爹爹除了你没有什么可牵挂的。”燕诚的眼里满是包容,在这个时候,燕格凝最需要的是支持,那个被自己护在羽翼下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是该自己做出决定了。

燕格凝看着身后锦州城的方向,这几日同苏祈朝夕相处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男人温润的眉目,宠溺的眼神都让她有种窒息般的痛苦。仿佛罂粟的毒,甜美得让人上瘾。

其实心底里一直想知道,苏祈到底是不是爱着自己的。然而现在知道了,可却连最初的美好回忆都没有了。燕格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眼泪放肆地流了下来,苏祈,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了。

手里的缰绳猛地收紧,燕格凝冲着燕诚笑了笑,马鞭挥下去,身下的骏马向着启凉城奔去。

城头的士兵看到了燕诚手里的令牌,打开了城门。一进城门就看到一队重装的骑兵等在内城门口,见到燕格凝,右首的男人掀开头盔,下马行礼。

“恭迎王妃。”苏木看到燕格凝脸上难掩的有些激动。

燕格凝冲他笑笑,问道,“是在等我们?”

“是,大君命我们护送王妃到城外的营地。”

“那就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吧,”燕格凝回头看了一眼燕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转身对着苏木说道。

随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燕格凝上了马车,苏木也换下了重甲,亲自驾车。卫队将马车和燕诚几人围在中间,穿城而过,向着北面的营地而去。

“大君为什么不在城中驻扎?”燕格凝看着城中并无交战的痕迹,撩开帘子问道。

“城中的守兵不战而降,大君许诺士兵不会进城打扰普通百姓,就在驻扎在城外五里。先行到达的只是五千鹰骑和少部分的辎重部队。”

哦。燕格凝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马车很快便到了营地,燕格凝的心也渐渐紧张起来。下了车正对着金色的王帐,燕格凝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翼扬的场景,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门口的侍女见了燕格凝都是一脸的惊喜,掀开毡帘引了一行人进去。

翼扬正坐在帐内的书桌前,手上是一卷羊皮的地图,听到动静抬眼看去,正对上燕格凝有些惊慌的眸子。

两人对视着,燕格凝愣在原地,觉得心跳地快要失速,翼扬漆黑的眸子瞬间发出的神采让她心里一震,怔怔地看着他。

翼扬起身走过来,并没有同燕格凝说话,而是同站在一侧的燕诚恭敬地打了招呼,又交待下人安置燕诚和燕家几人的住处。燕格凝有些无措地看着男人,耳朵里轰鸣一片,几人的对话完全都听不真切,强忍着眼泪站在那里,心里一阵阵苦涩。

燕诚看着燕格凝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犀利的眼神打量着翼扬,然后简短地同男人交谈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蒙古包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燕格凝有些回过神来,感觉翼扬走了过来,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愿看着他。

翼扬轻轻抬起燕格凝的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炙烈情感直直地烫在燕格凝心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流下来,燕格凝不知哪里涌起的冲动,向前一步扑进翼扬怀里,手紧紧地勒在男人腰上,身子止不住地打颤。男人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满脸的泪难得的有些慌张,大手轻轻地抚在燕格凝背上,“没事了,都过去了。”

翼扬把小女人抱在怀里,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燕格凝把脸埋在男人怀里,手还是控制不住地紧紧地抓着翼扬。

“看着我,”翼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燕格凝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对上男人的眼神又有些慌张地闪躲开来,翼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燕格凝惊慌地看向他,正要开口,翼扬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决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燕格凝心里的防线似乎在一刹那彻底的粉碎了,翼扬的怀抱是如此的真切,过去的一切就像是笼罩在脑海中的噩梦一般,慢慢地开始消散。

燕格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抱在男人腰间的手慢慢地松开,抚上了翼扬刀刻般面容,缓缓地把唇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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