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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湾奇迹》 001 半场落后 “砰砰！哦嘿！砰砰！奥本！” “砰砰！哦嘿！砰砰！胜利！” 威势滚滚、雷霆万钧的应援声浪铺天盖地地遮掩过来，氤氲蒸腾的炙热与癫狂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牢牢抓住夏天尾巴的美国南方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表面，毛孔都无法呼吸，仅仅只是站在户外五分钟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却依旧无法阻止观众们为球队加油助威的热情，孔雀蓝的夜幕之下，刺眼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人山人海的恢弘地平线，仿佛这就是世界的中心。 “砰砰！哦嘿！砰砰！奥本！” “砰砰！哦嘿！砰砰！胜利！” 脚底隐隐传来细微的震动，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吼声，顺着双腿一点一点渗透到血液和骨骼之中，以不可阻挡的声势蹿到头顶，然后整个身体就酥麻起来，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几乎就要爆炸，以至于无法动弹，无法逃跑也无法前进，就这样被死死地困在原地，眼睁睁地感受着全场热浪将自己吞噬。 濒临窒息！ 乔丹-哈利球场（jordan-hare-stadium）的电子比分板之上，“6：23”的比分正在闪烁着，灿烂而刺眼，客队在前，主队在后，鲜明的比分落差正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客队主教练的失职与狼狈，上半场堪称灾难，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比赛根本就无法形成有效对抗，如果不是主队进攻组没有全力以赴，进攻效果差强人意，此时比分差距只怕还会更加险恶。 “噢，我真心为客队感到遗憾，他们已经承受太多灾难太多压力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启全新赛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甚至开始可怜那个倒霉的替罪羔羊了，最后时刻接手临时主教练的烫手山芋，他能做的也着实有限，更何况，这才是他职业生涯第一次担任任何一支球队的主教练，然后就面临如此糟糕透顶的局面。上半场站在球场旁边，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迷途的小鹿，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陆一奇，他就是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就是客队的临时主教练。 显然，半场落后十七分，这不是他现在需要面对的唯一问题。 “……做好你的工作！如果不是你出现了掉球，那次进攻就已经完成了！” “滚开！你他/妈/地给我滚开！先好好地跑你的路线吧，每次进攻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满脑子都塞满了干稻草的家伙！” “我早就说了，这场比赛输定了，我们现在只是在丢人现眼而已。全场都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想弃权，那就弃权，坐在这里说什么鬼话？如果你想要举起双手缴械投降，现在就自己滚出这个更衣室。” “自大狂！你除了炫耀自己的肌肉之外，你懂什么？不管不顾地上前，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手多么强大，就这样上前，这叫做愚蠢！不叫做英雄！” “懦夫！” “白痴！” “你说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草！” 争吵！争吵！还是争吵！更衣室里的球员们熙熙攘攘地互相争执吵闹着，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胸腔里的愤怒与烦躁，似乎只要把责任推卸给其他人，自己就能够得到解脱。 声音与声音交叠在一起，话语就全部糊弄成为一团，最后只剩下那些嗡嗡声响，就好像成千上万支苍蝇在耳边转圈一般，嘈杂声渐渐演变成为了重锤，狠狠地撞击在耳膜上，整个脑袋都开始晃动起来。 “砰！” 一枚橄榄球重重地砸在更衣室的柜子上，邦邦邦的撞击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更加可怕的是势大力沉的投掷力量，让椭圆形的橄榄球呈现出不规则的碰撞，毫无规律地砸在了球员身上，引发一片骚乱。 巨大的轰鸣就在球员之间炸裂开来，周围的球员们都条件反射地开始闪避着，微微的骚乱却在惊雷般的暴戾之中却瞬间掐断，如同乌云压寨一般，所有球员都不可思议地朝着同一个目标投去了目光—— 临时主教练陆一奇。 就连教练组成员们都不由纷纷望了过去，满脸错愕地注视着陆一奇，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爆发。 反而是成为万众瞩目焦点的陆一奇镇定了下来，波澜不惊的表情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就这样坦然而平静地迎向了众人的视线，缓缓地环视一周，那锐利而凶猛的视线正在压抑着暗暗涌动的情绪，无法分辨到底是烦躁还是愤怒，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随时都可能爆发的不稳定，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一般。 不由自主地，那些倔强的、反叛的、骄傲的、烦躁的、心虚的、不满的视线，就这样悄悄地回避开来。 “既然你们还懂得愤怒，就意味着你们还懂得耻辱！也意味着你们还懂得自己上半场的表现是多么糟糕！但我更加愿意解读为，你们内心渴望胜利的火焰还没有熄灭！你们依旧正在为如此局面感到烦躁！” 面对着临时主教练滔滔不绝的怒火和源源不断的气势，更衣室里的球员们都不由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大学生而已，仅仅是一群假装大人却根本没有长大的孩子，凭借着一股稚气和勇气横冲直撞着，却在真正的困难面前束手无策，然后就开始生气——却不知道到底正在生气些什么。 “与其坐在这里窝囊地把所有情绪朝着队友发泄，不如走上球场正面迎战对手，因为现在坐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的目标和你保持一致，他们都在渴望胜利，他们都在拒绝羞辱，你们应该联合起来才对！” 整个更衣室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久久回荡着，球员们的拳头都不由握紧起来，微微紧绷的肌肉饱含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却寻找不到宣泄口，只能这样一点一点累积、再累积，整个房间的温度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攀升。 “所以，为什么不闭上那些幼稚的嘴巴，集中精力地想一想，下半场应该怎么比赛！又或者是怎么样才可以不要更加丢人现眼！有什么怒气，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情绪，朝着球场另一侧的那些家伙发泄出来！至少让电视机前正在观看比赛直播的忠实球迷们能够知道，站在球场上的不是一群行尸走肉！” “现在仅仅落后十七分而已，不是世界末日！明白吗？这还不是世界末日！所以，振作起来！精神起来！抗争回去！还击回去！持续战斗！” 节节攀升的语调显示着，陆一奇的情绪也正在逐渐失去控制，过热的大脑让他暂时丢失了思考能力，怒火如同火山一般源源不断地喷发着，对球员、更对自己，然后，频临窒息的烦闷让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现在就移动你们那懒惰而愚蠢的屁股，全部都给我滚回赛场上！” 转身！ 迈步！ 暴风离开！ 重重摔门！ “砰！” 更衣室的门板狠狠地撞击起来，然后发出了颤抖的呻/吟声，持续晃动着，只留下一片晃晃悠悠的回音，如同涟漪般激荡开来。 陆一奇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进入卫生间，然后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朝着自己释放出来—— 刚刚那些话语，与其说是针对球员们，不如说是针对他自己：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烦躁与不甘都是对自己的不满。他需要自己清醒起来，他需要自己振作起来，他需要自己重新站起来勇敢地为之战斗！ “哗啦啦哗啦啦”。 水龙头打开，奔腾的自来水正在制造开闸洪流，陆一奇整个人趴在洗脸池旁边，那流水的轰鸣声渐渐掩盖了主场球迷的加油应援声，也慢慢掩盖了自己心脏胡乱跳动的嘈杂，然后世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他终于寻找到了片刻宁静，打成死结的思绪也终于赢得了些许喘息空间，似乎早就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终于再次看到了转动的曙光，然后，他持续不断地用冷水泼打着脸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平稳下来镇定下来，重新开始思考，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乱糟糟的大脑就好像被塞入了一只大象，拥挤得没有剩下多少空间，然后那些战术安排就好像苟延残喘的铁线虫一般，苦苦挣扎、奄奄一息。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的自己，如此陌生，又如此窝囊，他甚至不认识上半场站在场边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原来，小说里的那些主人公们，重活一次就能够轻松大杀四方、龙吟九霄、书写奇迹，全部都是骗人的：即使得到人生重启的机会，有些难关也依旧需要自己一一闯荡、有些道路也依旧需要自己一一开拓。所谓的“人生赢家”，不会因为重活一次就直接水到渠成，事情，终究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拼搏争取。 所以，上半场已经成为了一场灾难，难道下半场也要无法摆脱命运吗？难道比赛真的就要这样输了吗？难道……难道就要这样再次甘于平凡？难道这就是重生的所有意义吗——努力狂奔十年之后遇到第一个难关，然后就直接缴械投降？ 他叫陆一奇，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002 二次人生 他叫陆一奇，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他出生在华夏南方内陆的一个小乡镇，从小就因为记忆力好和逻辑性强而被老师认为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这也使得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期待着他能够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然后能够光耀门楣。 八十年代末期，南方省份掀起了一股出国淘金热，父母认为这可能成为他用智慧改变人生的转折点，于是，带着他搭上了这班快车，前往太平洋彼岸的北美大陆寻找生活的出路，闯荡出一片新天地。 但居住在纽约法拉盛的生活，却不是街坊邻居口口相传人人艳羡的“美国梦”，而是蜷缩在厨房后厨的洗碗工和躲藏在干洗房后面的洗衣工人，就连学校生活也不过是别人口中那个“数学很好的亚洲小子”。 为了融入当地生活，为了考上名牌大学，也为了争取奖学金，在学校执导老师的建议之下，他主动报名参加了学校运动队，然后就懵懵懂懂地加入了橄榄球队——而当时，他甚至不知道橄榄球是什么，应该用手还是用脚，又应该如何得分……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就如同婴儿学步般从头开始。 出人意料地，他喜欢上了这项智慧与力量结合的运动，甚至开始为之着迷。 对于大部分门外汉来说，橄榄球就是一项撞击与冲跑的运动，充斥着暴力与血腥，在现代橄榄球规则改进之前，甚至曾经多次出现球员死亡的案例，即使是现在，橄榄球的伤病问题也依旧非常严峻。 但事实上，橄榄球的战术博弈却堪比围棋般精妙深奥，职业联盟的战术手册拥有超过两万种排列组合，每一位职业橄榄球球员进入联盟加盟球队之前都必须接受智商测试，身体对抗与战术博弈缺一不可，仅仅具备其中一项能力，是无法从中脱颖而出的，橄榄球绝对不是只有撞击与冲跑那么简单。 凭借着超强的学习能力和出色的比赛阅读能力，再加上平均水准以上的体格，他成功地在球队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主要司职近端锋和进攻锋线。 更重要的是，橄榄球是一项完完全全的集体运动——也许在其他集体项目之中，一名球员单枪匹马地横空出世，主宰比赛，成为整支球队的盖世英雄，这是可能发生的壮举：篮球可能，足球也可能，但橄榄球却不可能。 赢取比赛胜利的唯一办法就是，每个位置每个环节的所有球员都必须团结一心，互相配合互相掩护互相支持，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和遗漏，都可能成为葬送全场比赛的转折点，真实诠释了“集体项目”的终极奥义。 正是得益于此，他成为球队一员之后，快速融入球队和校园，结交了诸多伙伴，在异国他乡的陌生与慌乱之中，成功站稳了脚步；并且慢慢地、慢慢地开始适应移民二代的全新生活，开启一段计划之外的冒险。 从高中升入大学，那是生活的又一个转折点。 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出色的文书和亮眼的课外活动，他收到了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事实上，这三所都是全美顶级大学，世界范围耳熟能详的哈佛和耶鲁自然无需赘言，而密歇根州立大学也是全美排名前二十的顶级研究性大学，被誉为是“公立常青藤”，它不仅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研究性大学之一，而且还是全美最优秀的大学之一，七个专业都在全美排名第一，教育学和新闻学是它的名片。 另外，密歇根州立大学还是全美少数拥有多项橄榄球全国冠军的十六所大学之一，同时是全美第一间开辟橄榄球、冰球、棒球和篮球四大项目的学校，在竞技体育里，与同城死敌密歇根大学不分轩轾。 三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区别就在于，密歇根州立大学提供了全额奖学金，而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则是半奖。 大学选择的决定，成为了他与父母之间最严重也最激烈的一次观点分歧，同时也成为了他人生第一次违背父母意愿做出决定——他们希望他能够前往哈佛大学或者耶鲁大学，即使需要支付昂贵的学费也没有关系；而他则选择前往密歇根州立大学：全奖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另外一部分则是他的私心，橄榄球。 密歇根州立大学斯巴达人的橄榄球近端锋教练帕特-舒尔穆尔（pat-shurmur）在球队之中为他提供了一个替补位置。 他知道，那只是替补位置而已，肯定无法和那些依靠橄榄球赢得奖学金的球员们竞争——他的奖学金是依靠自己的学业争取而来的；他也知道，进入大学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橄榄球应该只是学业之外的附加生活…… 但是他的热忱与激/情都在为橄榄球而燃烧，他无法也不想拒绝内心的召唤，青春期的冲动与热血，就让他如同飞蛾扑火般的选择了密歇根州立大学。 大学四年生活，痛苦与幸福并存、折磨与快乐齐飞。 一方面，他越来越喜欢橄榄球，所有的青春与热血都倾注在了这项运动之中，即使是作为替补也依旧能够享受比赛，享受站在球场之上的每分每秒，与斯巴达人体育场共同呼吸，他甚至萌生了尝试成为职业球员的念头。 另一方面，来自父母的压力始终都不曾消失，怀柔、强硬、争吵、冷战、哭诉，各式各样的手段都经历过，他们强烈反对他花费无数时间在橄榄球之上的行为，只是期待着他能够顺利毕业，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 更糟糕的是——又或者说，更现实的是，他在球场之上渐渐跟不上队友们的脚步：他的身体天赋还是无法与那些堪称怪兽的球员相比较，即使是作为替补，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在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而逐渐拉大；而伤病更是没有帮上忙，虽然没有长时间缺席训练的严重伤病，但大大小小的伤病也始终不断。 他必须正视一个残酷现实：也许他的职业球员梦想的确无法实现。 但他没有轻易放弃。 他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和困难就随随便便缴械投降的类型，骨子里，他有着一股执拗，就好像当初在学校主动参加体育活动一般地迎接所有困难的挑战，确定目标之后，就一心一意地竭尽全力奔跑。 如果全力以赴之后依旧无法成功，如果放手一搏之后依旧无功而返，那么他也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他不后悔。在没有尝试过之前，一切都不作数，这才是竞技体育最核心的精神。 他尝试了，但他失败了。 大四那年，他尝试参加选秀，他尝试参加试训，但依旧没有能够打破局面，没有任何一支球队愿意留下他。 原本，他还希望前往加拿大和欧洲的职业联盟试训，但来自父母的强大压力让他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尝试下去，遗憾但理智地亲手关闭了橄榄球梦想的大门，然后把这个梦想悄悄地放进抽屉里锁起来。 告别橄榄球的他，顺从父母的意愿，在纽约找到了一份工作，顺利成为了一名记者，走上了“常规”的社会生活。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能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完下半辈子，橄榄球就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梦想在生活的残酷现实面前不得不退居二线，那些热忱、那些激/情、那些冲动，全部都变成了记忆里的点缀。 一直到某天，坐在曼哈顿苏活区办公室里加班到半夜，整个人昏昏沉沉得非常不舒服，强撑着身体不适完成稿件之后，迷迷糊糊地就趴在办公桌前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趴图书馆书桌之上，为了完成报告而通宵。 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 003 重来一次 到底应该如何形容陆一奇的生活呢？ 当他度过自己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他是“纽约每日新闻”的体育版主编，他在布鲁克林拥有一套房产，他一年前刚刚告别了自己的七年婚姻——但没有孩子，他的父母在新泽西开了一间小小的便利店，他每天依旧加班到凌晨时分然后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公寓，他依旧是纽约九百万人之中的一名普通上班族成员。 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社会十大优秀青年，但他也可以肯定地说，他的生活远远没有到悲惨可怜的境地，更多应该是……平凡。对，平淡无奇的生活，有些波澜也有些起伏，但整体来说就是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常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与世界上成千上万的普通人没有太多区别，置身于茫茫人海之中，就这样被彻底吞噬淹没。 他依旧狂热地喜爱橄榄球，每个周末都会密切关注职业联盟赛事，就如同千千万万的美国当地人一般——nfl是北美四大体育联盟收视率最高、人气度最高、普及率最广的运动，橄榄球是美国第一大球。 他曾经想过，不止一次地，如果当初没有选择橄榄球，那会怎么样？又或者说，如果当初没有执念地试图成为职业橄榄球员，而是考虑其他更多可能，比如说，教练，那又会怎么样？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橄榄球，生活是否会更加精彩、更多波澜、更加惊心动魄？人生，是否能够如同夏花一般绚烂盛开？ 但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一直到“如果”真的发生了。 从2019年十一月十一日回到1997年十一月十一日，他的人生被倒退了二十二年，从四十岁回到了十八岁，他再次成为了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大一新生，正在为课程报告赶工——因为橄榄球菜鸟们必须在训练结束之后留下来整理训练场、打扫更衣室，他必须加班加点才能够按时地、优秀地完成学习任务。 “看来，我早就已经练就了通宵达旦、加班加点的一身本领。” 清醒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怀疑状态： 所有的所有就如同梦境一般，有时候真实、有时候虚幻，还有时候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让人无法确定现实的界线到底在什么位置，唯恐下一秒就会从梦境之中苏醒，然后自己的努力与尝试都化为泡影。 患得患失的情绪持续到了下一次训练——橄榄球球场之上的一点点走神，就可能演变成为惨烈事故。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还有鼻翼底下的血腥味，这让他真正地清醒过来，百分百地确定：自己获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那么，机会来临之际，他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呢？转身离开？继续奋斗？还是……开拓出一条全新道路？ 他知道自己按部就班地选择保守起见，依旧可以拥有一段平稳的生活，甚至是无数人羡慕的安稳生活，但平凡？平静？平坦？这真的是生活吗？亦或者仅仅只是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激/情也没有热血，没有波澜也没有起伏，没有拼搏也没有奋斗，就这样得过且过地数日子，等待着两腿一伸的时刻到来？ 他选择过、尝试过、经历过，但他知道内心深处的那一谭死水，依旧拥有着一颗没有熄灭的火种，正在等待着凤凰般的涅槃。现在，机会来了，再次面临人生岔路口，他应该继续遵循上一世的道路吗？他应该继续按部就班地选择安全牌吗？他应该弥补自己内心深处始终都不曾放下的那个遗憾吗？ 最终，他选择了第三者：职业教练。 上一世十八年的体育记者生涯，不仅让他对nfl联盟之内的球员们了如指掌，同时还让他对联盟的战术变革、战术潮流以及战术安排拥有着独特理解，他总是能够清晰解读出教练的临场战术安排以及意图，被誉为是“纽约每日新闻”报社内部的官方解说员，敏锐的比赛解读能力着实得到了诸多赞誉。 他终究还是无法离开橄榄球，终究还是期待着能够再次热血沸腾一把，终究还是不甘心流于平凡。也许，他无法成为一名职业橄榄球员，但他依旧有可能成为一名职业教练。 但他也知道，球迷看球的“专业”是一回事，真正走上球场指挥比赛又是另外一回事——球迷们都被称作是“用嘴巴看球”，这一道理似乎在任何一个体育项目领域里都是通用的。 从专业球迷到专业教练的转变，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比想象之中还要更加困难；至于从专业教练到顶级教练的突破与升级，那就将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不过，他现在拥有了第二次机会，那么就一切皆有可能。只有孤注一掷地全力以赴，才能够知道答案，不是吗？ 这一次，父母也没有能够阻止下定决心的陆一奇。 一方面，他依旧在斯巴达人近端锋教练帕特-舒尔穆尔的手底下打球，孜孜不倦地学习场上战术执行的千变万化；另一方面，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向主教练传奇名教头尼克-沙班（nick-saban）学习战术布置和比赛思路，从基础开始学习成为一名教练。 其实，橄榄球与足球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同样是一方进攻、一方防守，最后的目标都是踢进球门得分。只是，具体执行起来有着区别。 一支职业橄榄球队包括五十三名球员，这些球员将划分为进攻组、防守组和特勤组，每个小组都是独立存在，拥有自己的十一名固定球员以及相对固定的替补球员。一般情况下，进攻组球员不会参与防守，因为防守组也拥有自己的固定成员；而特勤组的成分则相对复杂一些，主要以替补成员构成，进攻组和防守组成员都有。 整个比赛以回合制的方式进行，当主队进攻组上场的时候，那么客队就由防守组登场，展开对垒；反之，当客队进攻组登场的时候，主队则是派出防守组进行比赛。当进攻失败、任意球、重新开球等等其他情况，对阵双方则齐齐派出特勤组上场，进行对决。 由此可见，进攻战术体系和防守战术体系都是独立存在的，而不像足球一般，只有十一名球员在场，攻防转换全部都在这些球员之间发生，这也使得比赛转换速度更快，教练临场指挥速度不一定能够跟上。 但橄榄球比赛不同，因为是回合制较量，每一次攻防开始之前都有四十秒战术调整时间，这对教练的临场指挥和战术布置都提出了更高要求；同时也对教练的战术素养提出了严苛要求——两万种战术组合，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战术库。 大学四年，他跟随着尼克-沙班和帕特-舒尔穆尔，专心致志地在进攻组打磨自己；大学毕业，在主教练的引荐之下，他前往nfl的费城老鹰，跟在安迪-里德（andy-reid）手底下实习，分别在四分卫组、防守锋线组、防守二线组各自轮换了一年。 在职业联盟足足呆满三个赛季之后，安迪-里德的推荐信让他得到了自己第一份职业教练的正式工作： 返回母校密歇根州立大学，担任四分卫教练。 在密歇根州立大学停留三个赛季之后，堪萨斯州立大学以充分的诚意和优渥的条件，让他前往曼哈顿担任进攻协调员——那是堪萨斯州的曼哈顿，被称为“小苹果”；于是，去年，也就是2006年的休赛期，他跟随着新任主教练朗-普雷斯（ron-prince）一起加盟野猫队，他正式接管了进攻组的教练掌印。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今年休赛期，上赛季比赛成绩依旧没有太多起色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早早开始集训，期待着能够以全新面貌迎接全新赛季，无论是高年级学生还是一年级新生，全部都在普雷斯的带领下认真训练，朝着全新目标全力冲刺。 但是，就在2007赛季揭幕战前的三天前，通宵达旦准备比赛的普雷斯却因为心脏病突发而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也无法确定普雷斯的状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可以肯定的是，缺席揭幕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匆匆忙忙地，作为进攻协调员的陆一奇就被委任为临时代理主教练，负责指挥揭幕战。 一切都太过匆忙也太过仓促，所有事情就如同盛夏暴雨一般瞬间倾斜而下，他根本没有思考时间就跟随着普雷斯的战术安排匆匆赶鸭子上架了——他没有时间做出调整，更没有时间推翻原有战术重新安排。坚持原有战术，做一个傀儡临时教练，这就是慌乱状况之下，他唯一能做的。 但这也不能成为借口。 上半场，他的临场指挥就是一场灾难。明明可以阅读出对方的战术意图，却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地无法做出针对布置，一片空白的脑袋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于是，他们就落后了，他丝毫不意外他们会落后，因为现场指挥根本没有能够跟上比赛的节奏变化，死板僵硬的战术无法形成对抗，然后比赛气势和局面就朝着对手的一侧倾斜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重活一世，努力了十年、奔跑了十年、奋斗了十年、拼搏了十年，却发现自己似乎再次乱了阵脚？ 然后呢？放弃吗？就好像一个窝囊废一样吗？然后乖乖地放弃梦想，重新回到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吗？ 004 教练困境 2007年九月一日，ncaa大十二联盟全新赛季正式揭幕，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前往客场挑战奥本大学老虎队。 这就是陆一奇担任主教练的职业生涯第一场比赛。 这也是一场蚂蚁挑战巨人的艰难比赛。 奥本大学老虎队，ncaa的传统老牌劲旅，曾经在八十年代后期建立了一个王朝，经历漫长低谷之后王者过来，上赛季以十一胜两负收官，全美排名第九，延续了三个赛季以来的强劲持续上升势头，时隔二十年，再次成为大学橄榄球赛场的一支强敌。 显而易见地，奥本大学老虎队是巨人，而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则是蚂蚁。 上赛季经历换帅阵痛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总战绩仅仅只有七胜六负，全美排名甚至没有能够跻身前二十五，延续了过去四个赛季持续下滑的事态，刚刚走马上任的朗-普雷斯需要更多时间完成改造，但赛季揭幕之前的心脏病突发却改变了一切。 从实力到状态再到意外，而且还是客场作战，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都处于一个四面楚歌的困境，这注定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比赛！ 事实也证明如此。 “6：23”。 上半场结束进入中场休息的时候，主场作战的奥本大学老虎队遥遥领先十七分，昂首阔步地返回更衣室。 “砰砰！哦嘿！砰砰！奥本！” “砰砰！哦嘿！砰砰！胜利！” 位于奥本大学城的乔丹-哈利体育场响动着排山倒海的应援声，足足八万六千多名观众抵达现场为主队加油助威，上半场顺风顺水的强势表现，彻底点燃了球迷们的热情，源源不断的呼喊开始响彻云霄。 即使现在陆一奇站在卫生间之中，也依旧可以描绘出那片海军蓝的浩瀚海洋正在掀起惊涛骇浪的画面，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张牙舞爪，时刻准备着将他们吞噬入腹，似乎胜券在握，似乎笃定对手已经无法反抗。 但真的是这样吗？ 竞技体育真的如此简单吗？ 不，竞技体育的真正奥义从来都不是实力对比或者分数差距，而是临场发挥，真正决定胜负走向地永远是比赛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地对峙与拼搏，只有真正交手过招，才能够决定每一场比赛的胜负！否则，对阵签表出来之后，就可以直接以纸上谈兵的方式决定冠军，竞技与较量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战斗！ 战斗！ 战斗！ 燃烧血液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奋力拼搏地战斗到比赛结束！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这，才是他为之热血沸腾的生活！ “哗啦！” 陆一奇狠狠地将脸颊之上的水珠全部擦拭干净，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焦点和焦距一点一点凝聚起来——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束手束脚！不要犹豫不决！重生而来，他绝对不是为了蹉跎光阴再次饮恨！ 他选择战斗！ 他选择重新站立起来，握紧拳头逆流而上！他选择不屈不挠地迎接挑战！他选择燃烧血液地放手一搏！既然重来一次，那么为什么不能肆意放纵地享受一次呢？为什么不能飞蛾扑火地燃烧一次呢？ 他不正是厌倦了平淡无奇的生活而日日夜夜梦想着这一切吗？ 那么，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名职业主教练，即使是临时代理主教练，他也已经站在了梦想的舞台上，不是吗？ 就让这场战斗真正地吹响号角！ 重重地、重重地握紧拳头，陆一奇转过身，昂首阔步地离开卫生间，坚定而勇敢地朝着球场方向大步前行。 “砰砰！哦嘿！砰砰！奥本！” 一点一点地，响彻云霄的呼喊扑面而来，炙热而潮湿的气浪无情地将所有人吞噬，滚滚热浪让视线都变得氤氲模糊，通道出口就好像是通往怪兽腹部的血盆大口，粘稠的血腥与恶臭正在慢慢腐蚀皮肤，就连心脏都忍不住开始放慢了跳动速度。 但陆一奇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犹豫更加没有任何胆怯，经历了上半场的“震撼教育”，他真正地清醒了过来，他真正地意识到“主教练”的意义，然后，灵魂深处的倔强与激/情就这样觉醒了，抬头挺胸地脚步让他的脊梁完全挺拔起来，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越来越高、越来越壮，就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坦然而自信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 “……显然，现在堪萨斯州立的情况非常困难，奥本完全吃透了对手的战术布局，牢牢地将上半场掌握在了手中，防守组的优秀表现为主队奠定了重要基础，进攻组在放松状态之下也逐渐打出了一些水平，这让堪萨斯州立始终处于被动。道格，你觉得呢？” “我觉得，全美直播的夜赛，对堪萨斯州立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年轻教练来说，压力远远超出了想象——他可能需要一点氧气瓶的支持，南方的湿热天气给了他正面狠狠一击。哦，你看，我们年轻教练的胸口已经被完全打湿，就好像刚刚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一般，但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刚刚修理完水管呢，就好像超级马里奥一样，而且这名水管工的水平还非常糟糕。” ncaa的比赛繁多，全国体育大学协会每一周都会挑选出一些场次，进行直播；其余比赛则通过当地电视台进行转播。 本周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对阵奥本大学老虎队的比赛就被选为周六夜赛，由espn电视台进行直播，道格拉斯-邓恩（douglas-dunn）和拜伦-米尔斯（byron-mills）负责直播解说评论，一庄一谐的搭档，为直播增添了诸多趣味。 对于球员和教练来说，全美直播夜赛无疑是天赐良机，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绽放光芒，为自己打响名号，进而为将来进入职业联盟奠定基础；但关注也是一把双刃剑，一点点错误或者失误也都可能成为无法摆脱的负面印象。 在道格拉斯-邓恩看来，对于职业生涯首次担纲主教练重任的陆一奇来说，全美直播舞台就是消极因素，无限放大了他的青涩与紧张，生疏的表现根本无法摆脱大舞台聚光灯所带来的束缚，这就是一场灾难。 相较于邓恩来说，米尔斯的评论就更加客观也更加专业一些，这也是他们两个人搭档的风格。 “的确，从上半场来看，这位年轻教练依旧没有摆脱朗-普雷斯的战术框架，普雷斯安排好了所有步骤，而他只是一个傀儡木偶；当普雷斯的战术失效，他却没有能够及时作出调整——至少不是有效调整，这也使得堪萨斯州立始终没有能够摆脱奥本的钳制。” “但对于低谷之中的野猫队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状况。普雷斯的缺阵，让他们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年轻的进攻协调员身上，期待着他能够一夜之间快速成长起来，在下半场思考出破解对方战术的办法，否则，这场比赛的前景就将非常渺茫。” 米尔斯的简单总结让邓恩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就好像汤姆-汉克斯（tom-hanks）在’飞越未来’里一样吗？一夜长大？” 米尔斯愣了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005 一夜长大 双脚再次站在乔丹-哈利体育场的草坪上，没有激动、没有雀跃、没有亢奋，也没有在脑海里描述自己的丰功伟业就此扬帆起航，取而代之的是专注与冷静，一心一意地全情投入比赛，一切都关于比赛，也只关于比赛。 这才是陆一奇日常生活里的应有本色。 从裤子里掏出糖果，拆开包装糖纸，丢入嘴巴里，甜甜的味道让纷乱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非常有趣的是，当陆一奇真正冷静下来之后，脑海里的那只大象就消失了，所有思绪所有战术所有灵感全部都重新活跃起来，从卫生间抵达球场的短短一段步行距离，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球员时期，陆一奇还在主教练尼克-沙班手底下懵懵懂懂地摸索着基础知识和战术体系的时候，沙班对于陆一奇的比赛阅读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就赞不绝口，这也是他在身体对抗渐渐无法占据上风的劣势之中依旧能够替补登场的重要原因，沙班希望他能够利用自己的解读把比赛盘活起来，经常能够起到奇兵的效果。 “你的大脑，就是你的武器。” 这是沙班的原话；现在，陆一奇就准备用他的方式来率领球队争取胜利。 “弗里曼？弗里曼！” 陆一奇正在寻找着球队四分卫乔什-弗里曼（josh-freeman）——在橄榄球比赛中，四分卫才是球场上的指挥官，教练通过头盔的内置耳机将战术传达给四分卫，然后由四分卫站在场上传递给进攻组球员，最终完成战术的推进。 这也使得四分卫成为橄榄球赛场上最为特殊特最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同理，当防守组站在球场之上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指挥官的位置，大部分球队都选择由线卫担任。 “传球。我们的进攻重心朝着传球倾斜。”时间紧迫，陆一奇以最简洁也最直接的方式传达了战术要领。 弗里曼却是稍稍愣住了，“什么？可是……”赛前准备的时候，朗-普雷斯并不是这样布置的。 “我说，传球！明白吗？”陆一奇却没有时间细细解释说明了，目光锐利、双目坚定地注视着弗里曼的眼睛，然后扬起了声音，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再次惊醒了呆滞状态的弗里曼，“明白吗！” “明白！”弗里曼重重地点点头，尽管依旧存在疑惑，但服从主教练指令已经成为习惯——即使只是临时主教练，但站在场边进行比赛的时候，效果也是一样的。 陆一奇用眼神给予了肯定，接着快速布局，“开球之后，注意寻找尼尔森和墨菲的位置，出手速度尽量加快，三步后撤步、出手！三步后撤步、出手！明白吗？” “明白！”这一次弗里曼没有再迟疑，隐隐地，他觉得眼前的临时主教练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起来，“三步后撤步，出手！但如果没有找到传球目标，又或者是传球失败呢？” “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记住我说的，找到尼尔森或者墨菲，传球出手，速度！快速出手就是你需要做的！乔什，我需要你果决！出手一定要果决！明白吗？”陆一奇一字一顿地传达出了自己的坚毅，通过眼神深深烙印在弗里曼的眼睛里。 “明白！”弗里曼没有再更多质疑，干脆利落地说道，而后就转身快速走进了球场，准备比赛—— 上半场，由奥本大学老虎队率先进攻；下半场，则轮到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进攻组率先登场开始比赛。 “加斯（gus）！”送走弗里曼，陆一奇依旧没有停歇下来，转头在周围寻找着，结果发现自己的目标就在身后： 奥古斯都-菲利普斯（augustus-philips），昵称“加斯（gus）”，球队的外接手教练，同时也是陆一奇在野猫队最好的朋友。 奥古斯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满眼担忧，“……你确定吗？”今年二年级的乔什-弗里曼，上赛季首发八场比赛，传球成功率只有519%。 陆一奇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朝着奥古斯都说道，“我需要你的配合，怎么样，外接手们准备好了吗？” 奥古斯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吧，你的脑海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我觉得，我怎么样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 “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espn，你现在正在收看的是2007赛季ncaa第一周的周六夜赛，由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客场挑战奥本大学老虎队，半场比分为’6：23’。现在，下半场比赛即将拉开帷幕，由堪萨斯州立率先进攻。”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进攻组与奥本大学老虎队防守组双双登场，在堪萨斯半场的二十码线之上完成列阵，针锋相对的对峙局面形成了一种楚河汉界的状态，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攻击！” 堪萨斯背码五号的四分卫弗里曼宣布了开球，与此同时就可以感受到防守球员全面压迫全力上步的气浪层层叠叠地拥挤过来，宛若一面气墙，蛮不讲理地正面冲撞过来——这股巨大压力在上半场着实让弗里曼吃尽苦头，传球时间和空间都被压缩到一个极致，慌乱之中也就无法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这一次，情况却稍稍有所不同。 弗里曼双手持球的瞬间，脚步就快速后撤，蹬蹬蹬！灵活利落的三步后撤，没有迟疑地将自己拉开了空间，那堵气墙依旧正在施压，可是他抢先半拍做出的后撤脚步却为自己成功赢得了一丝喘息空间。 虽然只是一丝而已，但在瞬息万变的赛场上却无比宝贵。 “后撤！出手！” “后撤！出手！” 教练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弗里曼没有多余思考空间，视线一个横扫，一眼就在密集人群之中看到了三年级外接手乔迪-尼尔森（jordy-nelson）的身影，从内侧朝着外侧牵扯，轻盈灵动的脚步正在快速移动着。 “六码短传？没有问题！” 弗里曼快速对整个空间位置做出判断，手起刀落，手腕轻轻一带，橄榄球就已经脱离了右手掌控传送出去，在空中滑出一道小小的弧线，然后就这样越过了防守球员，以急速下坠的方式朝着尼尔森飞奔而去。 “砰！” 下一秒，防守锋线球员昆汀-格罗夫斯（quentin-groves）就已经正面撞击上弗里曼了，但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橄榄球划出一道弧线，疾驰而去。 该死！ 006 局势扭转 启动，小碎步快速内切，脚步切入中央地带，却在防守球员正面碰撞过来之前，以一个紧急刹车完成停顿，随即快速转身，横向外撇地迅速拉开距离，呈现出类似“z”字型的路线，同时调整脚步做好接球准备。 这是最基础最简单的短传跑动路线之一，对于野猫队的大四外接手乔迪-尼尔森来说，着实再简单不过。 虽然尼尔森根本不明白如此跑动路线的意义到底何在，弗里曼并不是一个传球准度见长的四分卫；但他还是遵循了外接手教练奥古斯都的指挥，不过短短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顺利抵达位置，完成转身。 “嗖！” 出人意料地，橄榄球传球弧线就直接进入了尼尔森的视野之中，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那不太稳定的快速转动弧线，多年训练之下的接球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稍稍调整了一下双手手掌的位置，然后橄榄球就稳稳当当地钻进了掌心之中。 接住了！ 尼尔森稳稳地将橄榄球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左脚轻轻一垫，身体就已经完成了转身，保持着前冲的趋势，并且用一个视线快速横扫地捕捉防守球员的位置，在密集防守之中寻找着持续往前推进的空间。 蹬蹬蹬的前进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即使三名防守球员从不同方向朝着自己包围过来，尼尔森也依旧保持沉稳，迎难而上！ “漂亮！” “弗里曼以一记六码短传快速连线尼尔森！尼尔森在三名防守球员的包围之中，依旧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往前挤出了一条通道，在顺利为球队斩获首攻之后，被迫倒地，结束了这一次推进。精彩的连线！” “对于上半场进攻迟迟无法打开局面的堪萨斯州立大学来说，下半场以这样一种方式拉开序幕无疑是一个喜讯。现在，他们必须期待着，乔什-弗里曼能够保持连续的稳定输出，让进攻节奏流畅起来。” …… “哇哦！又一次首攻到手！这一次是迪恩-墨菲（deon-murphy）！” “奥本大学的防守组表现依旧非常出色，昆汀-格罗夫斯向乔什-弗里曼施加了巨大压力，差一点点就要擒杀四分卫，但弗里曼却提前半步将橄榄球传送了出去，格罗夫斯没有能够及时阻止传球的发生。” “弗里曼以一记五码短传找到了球场右翼的墨菲。墨菲在后撤步之中起跳接球，顺利将橄榄球揽入怀中，而后转身持续前进突破，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硬生生地撕开一条裂缝，面对两名球员的关门防守，成功又推进了五码，再次为客队拿到了一记首攻，让球队的推进能够持续下去。” “哇哦！” “堪萨斯的进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些办法，连续两次短传推进都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效果，现在整个节奏正在逐渐加快。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可以猜测得到，中场休息期间，客队的更衣室应该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朗-普雷斯通过电话遥控，完成了战术布局吗？” espn的直播解说正在逐渐亢奋起来，比起上半场的沉闷来说，下半场的比赛似乎终于有了一些起色。 与此同时，球场之上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止，弗里曼可以清晰地听到临时主教练的声音通过耳机传递过来，“节奏，弗里曼，坚持住节奏！不要思考！节奏！跟着节奏走！”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战术指令。 弗里曼没有迟疑，当机立断就完成战术布置，然后就宣布了开球。 “攻击！” 弗里曼双手持球，脑海一片清明，战术口令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耳边传来进攻球员和防守球员正面撞击的沉闷声响，但他的快速后撤步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坚定不移地完成执行，迅速拉开距离。 视线余光可以看到格罗夫斯那因为全力突破而狰狞扭曲的脸孔，但这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注意力只是稍稍停顿，然后眼神就朝着自己的正前方横扫过去，捕捉到墨菲身影的同时，抬手就完成了传球，没有思考、也没有迟疑，干净利落的传球动作瞬间就把所有压力卸掉，注意力全部跟随着橄榄球完成转移。 墨菲以自己的后背抵住了防守球员外线卫扎克-吉尔伯特（zach-gilbert）的身体，两个人就如同斗牛一般形成了掎角之势，墨菲不断蹬地后退，如同推土机一般，用自己的后背完成推动，力量开始一点一点攀升，两个人寸步不让的动作让火药味开始逐渐浓郁起来，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有其他可能。 但就在此时，墨菲右脚猛地一次发力，以吉尔伯特为轴心，身体就完成了顺时针转动，然后吉尔伯特瞬间就感受到了力量倾倒下去，整个人就呈现出失重状态，而墨菲则成功赢得了空间，脚步一垫，高居双手，就在自己的头盔附近接住了飞行而至的橄榄球—— 因为墨菲面对着弗里曼、吉尔伯特背对着弗里曼，所以墨菲看到了传球，但吉尔伯特却无从做出判断。 墨菲以一个巧劲甩开了吉尔伯特，双手接住了橄榄球，但因为对峙力量太过凶猛，吉尔伯特倒地的时候也带动了墨菲的动作，然后墨菲的后续动作就变得颠簸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同时还在不断用力挥舞着双臂，试图保持自己的平衡，让奔跑能够延续下去。 “遗憾！真的太遗憾！” “墨菲差一点点就能够形成突破了！老虎队的防守组显然没有预料到如此状况，后续防守的跟进速度稍稍慢了一些，如果墨菲能够提前站稳脚跟，他也许就能够取得突破；但遗憾的是，他的重心没有能够稳定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约莫十码，就被奥本大学的一年级新生安全卫扎克-艾瑟瑞奇（zac-etherridge）完成撞击，结束了这一次推进。” “首攻，再次到手！这已经是堪萨斯州立连续第三次首攻了！” “尽管没有能够推进更多码数，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堪萨斯的进攻确实漂亮！连续三次短传全部成功，连续三次短传全部取得首攻，野猫队正在悄然扭转局势，而奥本的防守似乎还没有找到具体原因，整个节奏都没有能够契合上，这给予了四分卫乔什-弗里曼更多发挥空间，现在双方正在形成对峙，比赛渐渐开始好看起来了。” 007 冒险精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本大学老虎队的防守组领袖昆汀-格罗夫斯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对方的四分卫乔什-弗里曼，他正在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偏差，导致防守屡屡不成功？ 为什么弗里曼的出手速度加快了？为什么弗里曼的传球准度提高了？为什么弗里曼不把橄榄球交给跑卫来完成地面推进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弗里曼的传球思路如此清晰，每一次都能够准确找到空档？ 这不正常！这着实太不正常！那么，他们应该怎么办？ 一般来说，此时有两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第一种，加强前线对峙的力量配比，以一力降十会的方法打破进攻锋线对四分卫的保护，或撞击或擒杀四分卫，从根源上结束进攻；第二种，以对位盯人防守战术，掐死乔迪-尼尔森、迪恩-墨菲等几位关键外接手，让四分卫丢失传球目标，最终掐死进攻。 他们应该如何选择？ …… 格罗夫斯不是球场之上唯一一个正在思考应该如何调整的球员，站在球场另外一侧的弗里曼也正在思考。 “什么？” 这就是弗里曼的第一反应，如果说刚刚主教练要求他开始传球，惊吓程度是十分满分之中的八分，那么现在就是十二分——超越满分的惊吓，主教练的战术要求着实太过大胆冒险，就好像是没有章法地胡来一般，他差一点就要被惊吓到打嗝了，还以为球场的干扰声音太多，以至于信息传递发生错误。 “怎么？你不敢？”出人意料的是，陆一奇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战术安排意图，而是以一句反问作为了回应。 显而易见的是，这就是一次老套的激将法；但很多时候，对付荷尔蒙过剩的大学生青少年，激将法却是高效直接的套路，而且，屡试不爽。 “我可以！”弗里曼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只是担心……” “没有只是。”陆一奇粗暴地打断了弗里曼的迟疑，他需要弗里曼坚定信念，一丝一毫地犹豫都可能毁掉整个战术布局，“弗里曼，告诉你，你是否可以做到？不要迟疑，更不要质疑！如果你没有办法的话，没有关系，我相信考夫曼随时都做好了登场的准备。” 卡尔森-考夫曼（carson-coffman），球队的二号替补四分卫。 “不，我可以！没有问题！”弗里曼干脆利落地回答到，甚至有些积极主动，迫不及待地试图证明自己。 高中时期，乔什-弗里曼是学校的明星四分卫，在“宿敌（rivals）”和“球探（scout）”两个专业新秀球探网站之上，双双赢得了四星的最高评价；但申请大学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高中成绩放在整个北美大陆上，根本就不够看，其中不少大学都建议弗里曼转职近端锋，也许他可以赢得一个职业生涯。 但弗里曼的父亲朗-弗里曼（ron-freeman）却认为这是一种“种/族/歧视”，他坚信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四分卫，并且认为儿子能够进入nfl成为一名主力四分卫，他拒绝了那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终选择了处于低谷之中的堪萨斯州立大学——原因就是这里能够为他提供四分卫的位置。 因此，弗里曼始终在试图证明自己。大一赛季没有能够令人惊艳，而大二赛季的首场比赛就是全美直播，他绝对绝对不能再次错过如此机会了，尤其是经历了上半场噩梦般的表现后，他迫切需要展示自己。 清楚知道这一切的陆一奇，充分利用了弗里曼的心态，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让弗里曼振作士气，握紧拳头，展示出了一往无前的强大气势，这就是他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很好，接下来这一波进攻，我们这样打……”陆一奇开始快速完成战术布置。 紧接着，弗里曼将进攻组队友召集起来，简洁明了地完成战术布置，将主教练的战术意图传递了下去。 “什么？”墨菲的反应与弗里曼如出一辙，满头都是问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墨菲，准备列阵了。”尼尔森出声提醒墨菲，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进攻的倒计时—— 每一次攻防之间仅仅间隔四十秒，如果四十秒之内没有能够再次开球，那么就将因为拖延比赛而被判犯规。 虽然现在尼尔森也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但他没有质疑四分卫，更没有质疑主教练，而是兢兢业业地号召队友，准备再次投入比赛。 墨菲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脚步还是按照战术布置地完成列阵，然后野猫队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从阵型布局站位来看，野猫队进攻组没有做出太多调整和变化，整体格局与此前三次进攻基本保持一致；对于老虎队防守组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格罗夫斯不断朝着自己的队友投去视线，确定他们的防守战术。 “攻击！” 伴随着弗里曼的开球口号，格罗夫斯率领着防守球员浩浩荡荡地全面上步施压，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声势正面撞击上前；却没有想到，位列在四分卫身前的进攻锋线，却主动朝着右侧移动，以横向移动来打破对手纵向冲击的节奏，然后双方的交锋对峙就变得混乱零散起来。 在纷乱的对峙状态下，格罗夫斯成功地依靠自己个人能力撕开了一条缝隙，蛮不讲理地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张牙舞爪地朝着弗里曼飞扑了过去，然后他就可以看到弗里曼正在持球朝着右侧横向移动，与进攻锋线的移动趋势保持一致，他只需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从背后完成对弗里曼的擒杀。 蹬地！ 蹬地！ 格罗夫斯把自己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尽管脚步依旧被困在人群之中，前冲速度受到了某种意义的阻扰，但他依旧爆发出了不依不挠的倔强，咬紧牙关，狠狠地朝着弗里曼飞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 弗里曼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个停顿、一个转身，顺时针的回旋，就这样灵巧地错开了格罗夫斯志在必得的一扑，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格罗夫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了弗里曼。 见鬼见鬼见鬼！ 008 长剑出鞘 蹬地！ 一纵！ 跳跃！ 飞扑！ 格罗夫斯把自己整个人都抛了出去，全力朝着弗里曼扑了过去，试图擒杀四分卫，结束这一波进攻；却没有想到，弗里曼以轻巧灵动的一顿、一转，如同足球比赛里的马赛回旋一般，瞬间就甩开了格罗夫斯。 两个高速推进的身影就这样迎面擦肩而过——格罗夫斯向右、弗里曼往左，两个加速度叠加之后制造出一股旋风，激烈而凶猛地在原地茁壮成长起来。 格罗夫斯不甘地伸出双手，试图用自己的右手拦截住弗里曼，至少能够破坏弗里曼的后续脚步节奏，但他只是扑到了一阵空气，那种落空的虚无感让他错愕和懊恼在瞳孔之中逐渐放大，却终究无法挽回。 此时，弗里曼却没有时间顾虑格罗夫斯了，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甩开格罗夫斯之后就快速朝着左侧横向移动——他不知道主教练是如何预料到对方可能选择多人冲传的，他也不知道主教练为什么让他警惕格罗夫斯的移动，但他知道，主教练的提前战术安排识破了对手的策略，还有，主教练的整个战术重点是在后半部分： 率先以右侧横向移动的方式来吸引防守球员注意力，并且假装做出朝墨菲传球的动作，牵制住对手的所有神经之后，原地转身朝着左侧横向移动，真正的传球将发生在左侧，而不是右侧。这才是致命一击！ 弗里曼的视线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潦草而笨拙的传球假动作，却在墨菲以假乱真的跑动牵扯配合之下，牢牢拉住了大量防守球员的注意力，重心的横向偏移趋势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一五一十地呈现出来。 弗里曼立刻收回了注意力，快速朝着左侧移动，却丝毫不敢得意更加不敢放松。 因为在传球之前，他还肩负着吸引火力的职责。 进攻组队友们都朝着右侧移动了，这也意味着左侧场地被清空，没有进攻球员的阻拦，弗里曼就将直接面对整个半场、正面面对防守球员的冲击，他必须保持警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来了！ 附近的防守球员们注意到了格罗夫斯的错失擒抱，警笛纷纷拉响，立刻转移重心，如狼似虎地朝着弗里曼狂奔而至，如同辽阔草原之上看到落单羚羊的狮子群一般，凶狠残暴的声势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弗里曼的皮肤表面都可以清晰感受到滚滚热浪的侵袭，这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就开始紧绷起来。 “尼尔森！尼尔森！尼尔森！” 现在弗里曼脑海里只有唯一一个想法：乔迪-尼尔森。 “用墨菲作为虚拟传球目标，转移方向之后寻找尼尔森，完成长传。” 这就是陆一奇的战术布局，虽然弗里曼也不知道陆一奇为什么相信自己的长传能力，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尼尔森的身上，唯一的信念就是完成传球，证明自己具备了四分卫能力—— 这是全美直播的夜赛！这是万众瞩目的舞台！这是打开职业联盟的钥匙！ 找到了！ 视线远端，弗里曼捕捉到了纠缠在一起的白色球衣与海军蓝球衣，身披八十七号的白色战士正在与背码二十六号的海军蓝风暴并肩而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完全拉开，似乎没有足够的传球空间，而且传球距离也比想象中还要更远一些，这也意味着，传球失败的风险巨大；但现在弗里曼已经没有时间迟疑了，四面楚歌的危机情况让他不得不做出决断： 蹬地！上步！转身！抬手！传球！ 在一片疾风骤雨之中，弗里曼的传球动作一气呵成，所有力量全部倾注在橄榄球之上，然后长剑出鞘，橄榄球就这样滑过天际，勾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线，让漫天星辰都黯然失色。 …… “攻击！” 伴随着弗里曼的开球口号，位列在球队右翼的尼尔森就正面冲了出去，他的跑动路线稍稍做出了调整，没有把速度全部释放出来，而是沿着内侧的空间，以“s”型曲线的方式不断调整不断切换整个跑动节奏，似乎正在等待着防守球员上前卡住自己的位置，进而形成对位—— 他无法理解主教练如此安排的原因，这不是他的强项。 虽然尼尔森今年已经大四，但他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完全适应外接手的位置，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外接手。 大一，尼尔森以红衫球员的身份加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 所谓红衫球员，这是美国大学球员的一种特殊状态，用来形容那些推迟、暂停或者中断参加ncaa比赛从而延长自己参赛资格的球员。 通常情况下，大学只有四年时间，球员也就只能参加四个赛季的比赛；反而大学球员可以选择在校期间成为一年红衫球员，将自己的大学运动生涯延长至五年。在红衫学年，球员可以正常上课正常训练，甚至在比赛时身穿比赛服出现在场边，但不能代表球队出战。 红衫球员也被称为“五年级的大四学生”。 许多球员都会选择自己的大一赛季作为红衫，一方面从高中升级进入大学，对抗更加激烈，他们需要时间学习和适应；另一方面橄榄球更加注重身体和力量，他们可以利用红衫学年来增强自己的体格，从而争取上场机会。 尼尔森就是如此。 度过红衫学年之后，真正意义的大一赛季，尼尔森以防守球员的身份进入球队，司职防守二线，整个赛季都坐在板凳上，一直到赛季即将结束的时候，前任主教练比尔-施耐德（bill-synder）才把他转移到了外接手位置上。 大二，逐渐开始适应外接手角色之后，他的表现稍有起色，以替补球员身份，整个赛季完成了四十五次接球，被大十二联盟认为是一名具有潜力的新星，不少人看好他接下来两年的表现。 谁知道，大三却因为伤病原因，只参加了两场比赛就赛季报销，彻底泯然于众人。 然后，大四赛季就到来了。 今年是尼尔森伤愈归来的第一场比赛，上半场几乎没有得到什么表现机会，而下半场也只贡献了一次接球，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外接手位置。现在主教练安排他跑动如此路线，他也不明白原因——但尼尔森依旧兢兢业业地遵循战术手册，根据教练的指示跑到了指定位置上。 本次进攻，球队的开球位置在中场线上，距离端区整整五十码。 尼尔森开始启动之后，速度始终没有完全提升起来，忽快忽慢的跑动节奏，让对方防守组的角卫帕特里克-李（patrick-lee）成功地贴了上来，即使其他所有防守球员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帕特里克也依旧没有丢掉位置，如同橡皮糖一般地黏在尼尔森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保持着同步前行的状态，似乎谁也甩不开谁，然后就齐齐往端区方向冲刺： 五码！ 十码！ 十五码！ 当脚步冲出十五码左右的时候，尼尔森的步频和步幅开始提速，然后帕特里克第一时间就近身紧逼了过来，两个人再次形成了对峙之势，但此时尼尔森却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毫无预警地把速度完全爆发出来。 “轰！” 009 反击号角 八十七号与二十六号并驾齐驱。 身披八十七号的尼尔森用视线余光时时刻刻注意着背码二十六号的帕特里克，不紧不慢地保持距离。 视线余光始终在注意着自己的纵向球场位置，当脚步越过三十五码线的时候，尼尔森的速度和力量就爆发了出来，尽管帕特里克第一时间就近身紧逼过来，但尼尔森的速度却一鼓作气地全部释放出来。 蹬地！ 蹬地！ 尼尔森毫无保留地把速度推向了极致，在三十码线附近的时候，帕特里克试图用抬手抓住尼尔森的手臂或者球衣，利用犯规来阻止尼尔森的推进；但尼尔森丝毫不为所动，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速度提升起来，身体肌肉源源不断迸发出了后续能量，风驰电掣的奔跑让狂风如同湍流一般往后呼啸而过。 二十五码线！ 帕特里克的速度已经明显跟不上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开，而帕特里克的脚步在达到极致之后也开始隐隐出现了紊乱，但他依旧没有放弃，咬紧牙关用双手不断拍打着尼尔森，试图破坏尼尔森的节奏。 二十码线！ 全面高速奔跑状态下，并且承受干扰压力状况下，尼尔森依旧快速抬头寻找了一下橄榄球在空中的位置，从橄榄球的不规则飞行运转状态可以判断得出，弗里曼的传球控制依旧是短板，但至少传球弧线没有太过离谱，这应该是一记四十码还欠缺一点的长传，落点在端区前沿十码线的附近。 提速！ 在强硬对抗和高速奔跑之中，尼尔森的小腿肌肉爆发出了一股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力量，完成二次提速，摧枯拉朽地强大力量硬生生地撞开了帕特里克，然后两个人双双越过了十五码线，紧接着就分开。 凶猛而强劲的前冲力量让毫无防备的帕特里克原地转圈起来，离心力的拉扯让他跌跌撞撞地往外甩了出去，就好像被投掷出去的链球，还在草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拖延轨迹，如同蜗牛行走过后的黏液一般。 主动发力的尼尔森却在颠簸之中以小碎步把身体重心成功稳定住，不过一次呼气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十码线附近，以连续小碎步的方式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朝前做出了一个摇篮手势，顺着橄榄球的下坠，重重一兜一揽，然后他就已经把那个狂跳不已的不规则传球收拢在了自己的双手手臂之间！ “嗖！”那是传球声音。 “啪！”那是接球声音。 “蹬蹬蹬！”那是奔跑的声音。 奔跑！ 现在尼尔森所需要做的就是，奔跑！全力奔跑！狂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 “长传！” “乔什-弗里曼居然选择了长传！不可思议！弗里曼以一次传球假动作晃过了老虎队的整条防守锋线，随后以急停急转的方式甩开了格罗夫斯志在必得的擒抱，然后左侧横向扯动寻找到了一个传球空档。面临防守球员严密包围的险峻状况下，弗里曼沉稳而准确地完成了一记长传！不可思议！居然是长传！” “十码！二十码！三十码！上帝！” “尼尔森！乔迪-尼尔森！尼尔森以绝对速度甩开了李！上帝！李试图犯规，却依旧没有能够阻止尼尔森！尼尔森的表现着实太精彩了！尼尔森用蛮不讲理的方式反超了李，并且彻底甩开了李的防守纠缠！没有人能够阻止尼尔森了！” “尼尔森！尼尔森！尼尔森接住了！尼尔森接住了来自弗里曼的四十码长传！尼尔森！尼尔森正在奔跑！没有悬念！现在前方已经没有任何防守球员呢！五码！端区！达阵！尼尔森接球达阵！尼尔森完成达阵！” “达阵！” “不可思议的一记传球达阵！” “尼尔森为野猫队斩获达阵！这是一记五十码的推进达阵！野猫队进攻组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出色状态！达阵！” 居然……真的达阵了？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其他球员们站在球场边上，因为太过震惊而纷纷陷入了一种错愕的状态——怎么就达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阵？ 真的是达阵吗？ 他们真的完成达阵了吗？而且还是以一种如此轻松的方式，碾压了上半场让自己苦不堪言的那支防守组，就这样闲庭信步地斩获达阵了？四十码长传达阵？这……这就好像天方夜谭一般让人不敢相信。 狂喜和惊愕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他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反应。 “精彩绝伦！” “这绝对是精彩绝伦！上帝！你可以相信吗？上半场被死死压制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下半场的开场阶段，完成了一次王者归来的进攻！三次短传、三次首攻，以绝对节奏打破了奥本大学防守组的封锁，然后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次长传，一次四十码长传！由伤愈归来的外接手乔迪-尼尔森斩获达阵！” “这是堪萨斯州立大学2007年赛季的首次达阵！漂亮！这必须为野猫队加一分！他们吹响了反击号角，用强硬的姿态向主队表示：这场比赛还远远没有结束！比赛现在终于开始精彩起来，观众们可以醒醒了。” 达阵！ 这是一记达阵！ 站在球场旁边的陆一奇重重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地为自己加油鼓劲，这是他担任主教练以来的第一记达阵，沸腾的热血和喷薄的激/情让皮肤表面都变得滚烫滚烫起来，但他坚信着，这只是一个开始，迈向胜利的开始，扬帆起航的开始！ 很好，接下来就是防守。 “哔”，裁判哨声滑过天际，以双手高居，示意达阵有效。 达阵！ 达阵！ 达阵！ 客队球员们纷纷开始高呼起来，等待着裁判的手势确认，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欢呼庆祝！ 弗里曼高高举起双手，如同孩子一般跳跃起来，满脸亢奋地朝着自己的队友呼喊着，所有进攻组球员全部都纷纷击掌相庆起来——即使是裁判确定了达阵有效，他们也依旧不敢相信刚刚那行云流水的进攻是自己打出来的。 多久了？ 上次进攻如此顺畅到底间隔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更久？整个干脆利落的进攻丝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全程都把防守组的变化牢牢掌控在手中，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完成推进，一鼓作气地杀入端区完成达阵。 如此畅快！如此豪爽！如此轻松！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如此感觉，真的太美好，就如同一场梦境一般。 等惊吓与错愕的情绪渐渐退去，野猫队上上下下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始仰天长啸、肆意呼喊起来，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达阵”，把情绪逐渐调动起来，试图在困境之中让自己重拾信心，再次回到比赛轨道。 但因为所有一切都来得太快也来得太容易，反而没有真实感，总觉得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以至于欢呼声都显得不太确定。 就连最终杀入端区斩获达阵的尼尔森也充满了困惑，不太确定自己是如何完成达阵的——明明好像是一次没有道理的进攻战术选择，为什么偏偏奏效了？这种感觉，不要说朗-普雷斯了，就连以前比尔-施耐德的执教时期，他也不曾感受到，难道是那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创造了奇迹？ 不可能吧？ 一时之间，尼尔森也忘记了庆祝，视线朝着球场边上投射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陆一奇根本没有忙碌着庆祝达阵，而是转身就开始安排防守了，就好像……就好像刚刚这一次进攻只是开始而已，他的真正目标不止是一记达阵，而是胜利！胜利，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不等尼尔森进一步深思，下一秒，队友们就蜂拥了过来，他也暂时把思绪放在了一旁，跟着队友们开始庆祝起来。 不管如何，堪萨斯州立大学终于完成了达阵，终于迫近了比分，以强硬而强势的姿态把比赛悬念重新带了回来。 010 布局先行 “你可以相信吗？刚刚这一波进攻之中，四次传球四次命中的乔什-弗里曼，他还是上赛季传球成功率只有519%的那个家伙吗？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中场休息期间，临时主教练……呃，诺亚-陆（noah-lu）到底施展了什么魔法？等等，他真的叫做诺亚吗？还是我看错了，这真是一个意外的名字。” 诺亚，这的确是陆一奇的英文名，这也的确是来自“圣经”的名字——虽然天主教似乎和亚裔移民没有太多联系，但陆一奇仔细研究过，大部分美国人的名字都是来自于“圣经”，为了更加恰当地融入移民生活，他为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有些荒唐，但这也不能责怪他——当年移民过来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他的父母甚至不会说英文，就连日常打招呼都不会，还需要他来帮忙翻译。关于英文名字为了适应文化习俗反而发力过猛的小失误，又有谁能够责怪他呢？ 目光重新回到比赛上。 那么，陆一奇到底施展了什么魔法呢？ 其实，不是魔法，只是博弈。 对阵奥本大学之前，陆一奇就跟随着朗-普雷斯以及整个教练团队反反复复研究过对手的比赛录像。 无疑，奥本大学是一支以防守作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球队，防守实力远远高于进攻—— 2011年选秀状元兼2015年常规赛mvp的四分卫卡姆-牛顿（cam-newton），今年还是佛罗里达大学的新生，并没有因为偷盗事件而被学校开除，也没有因为场外事件而不断被大学拒绝，自然也就没有奥本大学雪中送炭破格接纳他入学的事情发生，所以，现在这支球队依旧是依靠防守打天下。 在正式讨论进攻组与防守组的交锋之前，应该简单介绍一下橄榄球的球场职能分配。 橄榄球比赛开球之后，进攻方开始进攻之时，将一共拥有四档进攻的机会，要求完成往前推进十码的任务。 如果顺利完成任务，那么进攻方就将再次获得四档进攻机会完成又一个十码推进的任务；但如果推进失败，那么进攻权就将转换，由对方的进攻组展开进攻。相对应地，防守组的任务就是在四次机会之中阻止对手进攻组完成十码推进。 整体而言，橄榄球的进攻方式可以粗略分为两种，传球进攻和跑球进攻。 所谓传球，就是如同打篮球一般将橄榄球抛出去，交给早就已经跑出去的队友，完成向前推进的目的；所谓跑球，则是将橄榄球交给身边的跑卫，由跑卫紧紧地抱住橄榄球，在人群之中利用冲撞、跑动、绕行等方式完成推进。 到底应该选择传球还是跑球，战术由教练制定，但比赛过程瞬息万变，具体战术则由四分卫站在场上随机应变，因此四分卫才被称为是球场上的“指挥官”，这也意味着，四分卫的战略意义至关重要，诸多进攻战术和防守战术都是围绕四分卫展开执行的。 首先是进攻组，总共十一名球员。 扣除四分卫之外，一共有十名在场球员，其中五名为进攻锋线、五名为推进球员。 所谓的进攻锋线就是罗列在四分卫身前的一道屏障，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防守球员的冲撞，为四分卫赢得足够的观察时间，进而做出或传球或跑球的决策；所谓的推进球员，包括跑卫、外接手和近端锋，他们的任务则是从四分卫手中接到橄榄球，然后以自己的能力以及队友的掩护，持续往前推进。 其次是防守组，总共十一名球员。 可以简单区分为七名防守前线和四名防守二线。 所谓的防守前线，包括了防守锋线和线卫，防守锋线与进攻锋线相对应，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断朝四分卫施压，破坏四分卫的传球，乃至于直接擒杀四分卫；而线卫的任务则相对灵活，他们的站位就在防守锋线身后，可以上步冲击四分卫、可以防守跑卫、也可以负责附近区域的近端锋，具体职能就取决于教练的安排了。 所谓防守二线，包括了角卫和安全卫，他们的职责略微有些分工合作的小小区别，但整体来说就是需要联手镇守后场，掐断四分卫的传球进攻，以及接球球员朝着后场的推进，不让对手有机会靠近端区得分。 上述就是橄榄球进攻组与防守组的职能分工，但位置和战术一样都是死的，在教练手中却可以演变出无限可能。 话题重新回到奥本大学老虎队身上。 这支球队的防守组确实不俗，而其中，防守锋线球员又更加突出——防守组队长昆汀-格罗夫斯和帕特-西姆斯（pat-sims）都是ncaa东南联盟之中小有名气的好手。 这也意味着，奥本大学在前线对峙环节之中拥有更加出色的施压能力，这对四分卫在压力状况之下的观察能力和传球水平提出了严峻考验，而这恰恰是乔什-弗里曼的一大短板——传球成功率的严重不稳定。 于是，普雷斯针对性地制定了进攻战术： 以跑卫的地面进攻为主，在硬碰硬的地面推进较量之中，瓦解对方的前线施压，吸引住防守前线的注意力，进而为传球进攻赢得更多空间，期待着能够稳扎稳打地打破对手的防守锋线，寻求推进空间和得分机会。 然而，奥本大学在上半场比赛过程中也做出了相对应的调整，连续以撞墙式的缜密防守掐死了野猫队头号跑卫詹姆斯-约翰森（james-johnson）的持球冲跑尝试，如同蛇打七寸般地从源头打乱客队的布局。 当野猫队教练组无法思考出行之有效的破局方案，他们也就如同死循环一般地陷入老虎队锋线对峙的陷阱之中，格罗夫斯在上半场可谓是大放异彩，前后四次擒杀四分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主宰了比赛—— 所谓擒杀，就是四分卫依旧在持球状况下，被防守球员擒抱摁倒在地，不仅无法传球，而且还要损失码数，一档进攻机会直接报销。对于进攻组来说，这是沉重打击；而对于防守组来说，这是从根源上斩断进攻的发起点。 那么，陆一奇到底是怎么扭转局面的呢？仅仅只是从跑球切换到传球吗？显然不是。 这是ncaa赛场，球队的战术布局复杂程度远远无法和nfl职业联盟相比较，更多还是依靠球员的身体天赋展开对抗、打开局面，以一种简单高效的方式硬碰硬地形成对决，就如同街头打架，而职业联盟则是真正的拳击——脚步、意识、判断等等综合实力更加重要。 可以这样理解，ncaa的球员们本质还是学生，而nfl则是完全职业，这也意味着，只有非常少数球员才能够加入nfl，最终进入职业联盟的全部都是天才，单纯以身体天赋展开对抗，所能够赢得的优势非常微弱，此时，战术的意义也就凸显了出来，教练的重要性也就越发明显；而重新回到ncaa，仅仅只是比高中更进一步而已，单纯依靠身体天赋就横扫天下的球员，依旧大有人在，学生球员的综合素质，终究还是有高有低。 格罗夫斯和西姆斯就是典型的ncaa球员。 根据陆一奇的记忆来看，虽然他们后来双双进入了nfl，一个二轮秀、一个三轮秀，但他们的职业生涯都乏善可陈，没有能够在职业赛场取得更多亮眼成绩。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的打球方式更多依靠身体天赋，而战术素养层面却跟不上职业赛场的节奏和强度，最终泯然于众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一奇正是从这里入手，抓住了格罗夫斯和西姆斯的特点，改变了整个战术的侧重点：传球不仅仅是传球而已，而且是短传。 橄榄球比赛里，十码之内的传球被称作短传，十码到二十码区间的传球则是中传，二十码以上的传球则是长传。短传是短兵相接，更加依赖战术；长传是长剑出鞘，更加依赖个人能力；而中传则是二者的结合，战术运用更加多变——当然，这都只是理论基础层面的相对而言。 陆一奇短传战术里有两个要点。 第一是快，弗里曼必须快速出手，压缩防守锋线上前冲撞的时间，避免四分卫遭遇冲撞，继而影响传球判断，同时也减轻进攻锋线的压力。 第二是清晰，弗里曼的传球目标被陆一奇锁定为墨菲或尼尔森，这意味着弗里曼不需要另外思考判断，只要找到目标就能够立刻出手，减少思考时间也就意味着压缩犹豫空间，整个出手变得干净利落起来，进攻节奏也就带了起来，让防守组球员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 期间，陆一奇还不断提醒弗里曼快速开球，就是为了压缩防守组球员的判断时间，把整个节奏提升起来。 连续三次短传，重点在于成功率，把节奏提升起来的同时，让进攻组提升信心，抢占气势；至于推进效果如何，那是附加的收获。连续短传成功之后，再出人意料地以长传打开局面，顿时就让老虎队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结局，也就水到渠成了。 布局，这才是陆一奇整个战术的核心焦点。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乔什-弗里曼的传球成功率到底是怎么回事？ 011 扬长避短 此前提及过，橄榄球是一项彻头彻尾的集体项目，类似于足球或者篮球那样的独狼英雄是不可能出现在橄榄球赛场的。 首先，进攻组、防守组和特勤组是三个独立个体，只有一方表现出色，另外两方都是灾难，那么比赛也还是非常困难，这需要三个部分的齐心协力。 其次，每个小组单独罗列出来讨论也是如此。以进攻组为例。 比如说，进攻锋线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么四分卫就可能时时刻刻都在面临压力，甚至遭遇擒杀，根本就没有办法寻找到传球目标，自然也就无法传球；又或者是四分卫顺利完成了传球，但外接手和近端锋却没有能够接住橄榄球，那么即使四分卫再厉害再出色，终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诸如此类。 橄榄球比赛就如同一台精密仪器，缺少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引发全面崩盘；但也恰恰因为这是一个集体项目，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其他环节可以利用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弥补，并肩作战地争取胜利。 四分卫的传球成功率偏低有很多很多原因，比如外接手水平太次，屡屡接不住球；比如进攻锋线保护不利，导致四分卫根本没有办法准确出球；比如外接手跑动路线配合出错，根本就没有跑到战术位置……当然，归根结底，最核心的原因还是出现在四分卫身上，整体来说，可以总结为两种趋势： 一种是四分卫的判断出现失误，或主观或客观地做出错误选择。 一种则是四分卫的能力缺陷，就如同篮球的三分球命中率一般，不行就是不行，苦练也不见得能够突破——不然就是苦练的程度还不够。 在正常比赛之中，防守组向四分卫持续不断地施加压力，迫使四分卫犯错，这属于第一种；而进攻组提供相对稳定的传球环境，四分卫却依旧没有能够控制住橄榄球，这属于第二种。 最规则最完美的橄榄球传球，应该是呈现梭子球状态，保持水平状态地高速运转，旋转速度保持稳定，确保传球抛物线能够得到手腕的精准控制，最终达到“指哪打哪”的效果。联盟之中传球准度最为出色的无疑是新奥尔良圣徒的当家四分卫德鲁-布里斯（drew-brees）。 那么乔什-弗里曼呢？ 主要还是第一种——客观来说，弗里曼在无干扰之下的传球准度也说不上惊艳，却仍然在ncaa的平均水准之上；上赛季519%的传球成功率确实有些吓人，更多原因还是来自于第一种，在压力之下的传球判断连续出现失误，赛场的全局解读能力不足，进而放大了本来就不算顶尖的“无干扰传球准度”。 在遭受压力状况下，弗里曼的传球视野容易被“屏蔽”，原本应该是一百八十度的传球视野，结果就只剩下六十度，乃至于三十度，只能看到一个角落，对于进攻球员和防守球员的位置判断、对峙状况、移动趋势都没有一个清晰准确的判断，严重影响了他的传球判断，出手瞬间往往做出诸多错误选择。 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撇开糟糕的传球成功率不说，上赛季他传出了六记达阵之外，足足还有十五记抄截。 所谓抄截，也就是原本应该传给进攻组球员的传球，结果被防守组球员接住了，这也将直接导致球权转换，不管这是第一档、第二档还是第三档进攻，乃至于就在端区之前准备挑战达阵，球权也直接交给对手。 但如果进攻锋线能够为弗里曼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口袋——所谓口袋，也就是五名进攻锋线球员一字排开，从最左端到最右端球员垂直对位的空间，就叫做口袋，于是，进攻锋线对四分卫的掩护也被称为“口袋保护”——在口袋保护相对平稳的状态下，弗里曼的传球视野也能够稳定下来，传球成功率也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但是，弗里曼仅仅只是在堪萨斯州立大学打了一年而已，朗-普雷斯都不知道的情报，陆一奇又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高中比赛录像吗？ 不是。 真相是，源自陆一奇上一世的记忆。 后来，弗里曼的确按照父亲的期许于2009年通过选秀进入了nfl，首轮十七顺位——可谓是非常被球探看好的四分卫，被坦帕湾海盗选中。 新秀赛季后半段就首发登场，并且在二年级赛季顺利成为球队首发四分卫，得益于坦帕湾海盗强力进攻锋线的保护，他的传球成功率高达614%，而抄截数字也从新秀赛季的十八记迅速下降到六记，率领球队杀入了季后赛，无疑是2010年的联盟关注重点之一。 可惜，后来坦帕湾海盗更换了主教练，弗里曼又开始水土不服，传球成功率和抄截数的问题再次出现；再后来，他的表现就开始直线下滑，最终逐渐退出人们视线，沦为了替补，2015年之后就陷入了无球可打的困境。 弗里曼是一位优秀的职业四分卫吗？这必须打上一个问号。 但弗里曼能够在ncaa之中胜任四分卫职责吗？陆一奇认为这是没有问题的。 如何正确使用弗里曼，可能还有诸多办法，但下半场比赛开始，陆一奇时间有限，他没有时间一一布局，也来不及慢慢调整进攻锋线，于是，他采用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提前确定传球目标。 在职业联盟，如此办法很难奏效，因为对方的角卫不会留下外接手太多单挑机会，而且套路一旦被识破反而可能让对手抢占先机；但在ncaa却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传球目标锁定在尼尔森和墨菲身上，这也意味着，弗里曼不需要观察也不需要判断，只需要寻找，然后出手，这就可以了——弗里曼专心致志地闪避防守锋线的冲击，然后准确传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两名外接手。 最后一记长传也是如此。 与其说陆一奇相信弗里曼，不如说陆一奇相信尼尔森。 果然！战术奏效了！ 在最短时间之内，寻找到最有效也最直接的办法，让球队快速回到轨道上来，陆一奇通过自己的全局掌控，成功做到了！ 看似简单直白的战术，背后却是陆一奇对比赛的精准解读，如同手术刀一般寻找到症结，并且对症下药，扬长避短地让进攻组快速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然后一鼓作气地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斩获达阵。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改造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防守组了——他们的目标是，制造三振出局！ 所谓的三振出局，概念非常简单，那就是进攻组一共拥有四档进攻机会，但连续三次进攻尝试都没有能够完成十码推进，而此时距离球门距离太远，不可能尝试任意球，那么第四档进攻就只能保险起见地选择弃踢——在第四档进攻时，由弃踢手登场，将橄榄球踢出去，如同开球一般，目标也是越远越好，然后把球权交给对手。 这就叫做三振出局。 奥本大学老虎队进攻组实力并不出色。 以个体来说，现在这支队伍整体实力偏弱，主力四分卫布兰登-考克斯（brandon-cox）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赛场；进攻锋线上的金-杜拉普（king-dulap）和泰伦-格林（tyronne-gree）后来都进入了联盟，但都缺少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更多还是作为轮换球员存在——陆一奇对他们也只有模糊印象，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印象之中的那个人。 换而言之，这是一支依靠集体力量来打开局面的进攻组，也许个体实力平平，但通过战术组合往往能够制造威胁。 但在天赋先行的ncaa赛场，只需要遇到一名或两名个体能力超强的防守球员，就可能直接形成破局。 遗憾的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之中正好缺少这样一位强力人物——防守组恰恰也是他们的弱项。 这也意味着，双方的攻防对决将更多是战术层面的交锋，正好，这是陆一奇的强项。 “拉蒂默先生！” 莫-拉蒂默（mo-latimore），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防守协调员，那厢，尼尔森才刚刚完成达阵，这厢，陆一奇就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同事了。 橄榄球队的教练组非常庞杂，主教练为首，旗下拥有进攻协调员和防守协调员，然后再往下每个位置都有自己的专属教练，四分卫教练、外接手教练等等，因为橄榄球的每个位置都有着鲜明特点，训练方法和战术手册都有着诸多不同，这使得教练组组成也就必须丰富多样。 莫-拉蒂默是防守协调员，与陆一奇是平起平坐的“二把手”，同样隶属于主教练朗-普雷斯的下一级。 但区别在于，陆一奇和普雷斯都是去年才加盟野猫队的，而2007年已经是拉蒂默在野猫队的第二十二个赛季，事情终究还是有着微妙的区别。普雷斯生病住院之后，拉蒂默推掉了临时主教练的邀请，这才有了陆一奇的上位。 至于拉蒂默推辞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陆一奇就必须通过拉蒂默来布置防守战术，和刚才通过奥古斯都布置外接手跑动中战术一样。 012 顽固不化 “行云流水的一波进攻，四档进攻，四次传球，133秒，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就顺利斩获了达阵，去年因伤赛季报销的外接手乔迪-尼尔森完成了一次精彩绝伦的单人强行超越接球，以五十码的接球达阵给予了主队一次迎头还击！” “漂亮！”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野猫队能够打出如此精彩的进攻了，你觉得呢？道格？” espn的直播室之中，拜伦-米尔斯依旧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搭档道格拉斯-邓恩，抛出了问题。 “我必须承认，我们都必须承认，这是一次精彩的进攻！乔什-弗里曼确实展现出了一些我们此前都不曾看到的东西！这无疑是值得肯定的！但我们必须注意，野猫队能否将如此表演延续下去才是关键。” 眼看着米尔斯准备说些什么，邓恩却连连摆手，“嗯嗯。”以这种拟音词阻止了搭档，似乎正在用表情说：不要和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准备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支进攻组，有弗里曼有墨菲有尼尔森，是的，他们灵光一现了，不知道怎么就契合在了一起，但他们应该如何确保这种化学反应延续下去呢？” “这是第一。”邓恩竖起了食指，做出了一个“1”的手势，紧接着又竖起了中指，演变成为“2”的手势，“第二，野猫队的防守组缺少这样一名改变局面的球员，在正面对抗之中缺少有效手段，这是致命的短板。” “道格，我只是认为，现在野猫队已经将比分缩短到了两记球权范围之内，而下半场比赛才刚刚开始，我们应该把一切可能性都放在桌面上，接下来，就看汤米-特步维尔（tommy-tuberville）如何应对了。”面对邓恩的分析，米尔斯依旧是用那种如沐春风的解说方式，客观而冷静地对比赛情况展开评述。 汤米-特步维尔，奥本大学老虎队的主教练，这是一位专业大学橄榄球教练，这是他执教奥本的第九个赛季。球员时期作为防守组的安全卫出身，这赋予了他更多防守视角，这也是老虎队防守组更加出色的原因；而进攻战术方面，他们更多依赖进攻协调员阿尔-博格斯（al-borges）的布局。 遗憾的是，博格斯与特步维尔的执教风格似乎没有能够契合在一起，他已经来到奥本大学三个赛季，却依旧没有能够将进攻组凝聚起来，而本赛季又遭受严重打击，队内头号跑卫布拉德-莱斯特（brad-lester）遭遇ncaa禁赛—— 因为布拉德-莱斯特的学习成绩非常糟糕，ncaa怀疑他没有花费足够时间用来读书，于是要求莱斯特的绩点必须达到规定的水平，才能够再次参赛。 ncaa有着明确规定，这是大学体育协会，所有球员的第一身份是学生，大学的主要目的依旧是教育，球员也必须以教育为主要目标。想要出场参赛，学业平均成绩就必须保持在绩点20以上，只要一门不及格，马上就不得出赛。 这让博格斯也是身陷囹圄。 但本场比赛，上半场他们磕磕绊绊地走了过来，下半场也没有必要心虚，只需要按照既定步调就能够赢得比赛，特步维尔和博格斯都没有太过担心——对手不过是追了一记达阵而已，他们依旧领先十分呢！ “13：23”，有人认为是依旧领先十分，而有人则认为只剩下十分，这就是区别。 那么，橄榄球到底如何得分又如何计分呢？ 整个橄榄球赛场长达一百码，以中线划分为两个半场，各自分别五十码，赛场的两端就是得分区域。与足球不同，橄榄球的“球门”是一整个端区—— 一个宽七十五码、长十码的长方形区域，其中，端区的宽度与赛场保持一致，也就是说，球场尽头延伸出去的十码范围，全部都被称作端区。 比赛之中，只要进攻球员将橄榄球带过端区前线，又或者是在端区之中接到橄榄球，那么就完成得分，这被叫做“达阵”，得六分。 达阵完成之后，进攻一方还有附加分的机会，由特勤组登场，在距离球门三十五码的位置，只需要将橄榄球踢进端区尽头的“大叉子”球门，就可以额外再得一分；另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可以完成两分附加分，但那又更加复杂，后面再慢慢赘述。 在达阵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得分方式。 进攻一方每次进攻都拥有四次进攻机会，当第三档进攻结束的时候，球队遗憾地没有能够完成十码推进任务，但球队所处位置却已经在端区不远处，进入了射门范围，那么，此时他们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强行尝试第四档进攻，成功了，那就再次赢得四档进攻机会，继续挑战达阵；而失败了，那么球权就当场转换，对方球队可以直接从己方进攻组失败的位置开始进攻。 第二种，不强行尝试第四档进攻，而是由双方特勤组登场，进攻一方的目标就是将橄榄球踢进“大叉子”球门——类似于足球比赛里的任意球，只要准确命中，那么进攻方就可以赢得三分。 归根结底，橄榄球和足球都是一样的，推进、推进、再推进，目标就是将橄榄球推过得分线取得分数。 下半场的第一波进攻，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由尼尔森完成一记接球达阵，六分；然后由特勤组完成附加分踢球，一分。于是，他们就收获了七分，比分板上的数字也就变成了“13：23”，这意味着，两支球队的分数差距，只需要两次球权就能够完成了。 正如米尔斯所说：一切皆有可能！ 一方面，特步维尔与博格斯调兵遣将，为进攻布局；另一方面，陆一奇与拉蒂默完成商议，对防守进行布局。 然后，双方再次登场。 拉蒂默的防守战术依旧延续了上半场的整体框架，这也是比赛之前，他们在朗-普雷斯带领之下商量出来的最佳方案，结果，他们上半场就丢掉了二十三分。 当然，陆一奇不会简单粗暴地把责任推到拉蒂默身上，认为防守战术是错误的，其实拉蒂默的防守战术整体思路是没有问题的，充分利用了野猫队防守球员的风格特点，通过战术组合来发挥出有效威力。 那么，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临场调度和比赛解读。 归根结底，其实问题与进攻组是一样的，他们没有能够在千变万化的比赛进程中，与时俱进地做出调度与调整，这就导致他们的防守没有办法跟上对手的节奏——如果不是老虎队进攻组受限于自身的实力，现在也就不是丢掉二十三分那么简单了。 攻防转换之间只有短短四十秒时间，陆一奇尝试与拉蒂默展开交谈，但显然拉蒂默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不，不不，我们应该相信小伙子们。”拉蒂默是一个身型接近220磅（100公斤）的光头黑人大胖子，脸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就好像喝完一杯咖啡正在闭目养神的树懒一般，但眯成细缝的眼睛却隐隐透露着微光，时时刻刻地观察着周围正在发生的所有一切。 从他的职业生涯曲线就可以窥见他的性格了：二十四岁转职教练，二十七岁正式加盟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然后就一直待到了现在，他已经四十九岁了，然后依旧是野猫队的防守协调员，甚至于学校安排他接替普雷斯担任临时主教练的职位，他也拒绝了，就好像……就好像满足于现状一般。 “拉蒂默先生。”陆一奇还试图再尝试看看。 拉蒂默却慢慢悠悠地摇摇头，“我们应该相信小伙子们。上半场，他们只是紧张，所以这才没有发挥出来；下半场，你看，进攻组打开了局面，防守组也会好起来的。”说完，他还重重地拍了拍陆一奇的肩膀，“你在更衣室里的那一吼，还是非常有效的。” “……”面对如此赞扬，陆一奇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然后，四十秒的转场时间就已经走向了尾声，防守组必须展开对决了—— 在攻防较量之中，由四分卫宣布开球，由四分卫来观察全局并且拥有临场改变战术的权力，却也意味着进攻组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大部分时候，防守组都必须根据进攻组的状况来调整自己的战术。 所以，陆一奇已经没有时间说服拉蒂默了，只能让防守组根据既定战术，投入比赛。 虽然拉蒂默的顽固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但陆一奇难免还是有些郁闷，转过头，就可以看到奥古斯都那无可奈何的视线，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完成了吐槽，然后就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赛场方向。 情况不妙！ 奥本大学老虎队才一登场，布兰登-考克斯就用一记短传找到了自己的外接手罗德里格斯-史密斯（rodgeriqus-smith），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完成了七码传球，并且由后者在一对一的状态下，持续推进了五码，这才被推出边线，结束了推进——首攻，轻轻松松地再加上一记。 013 临场调度 情况着实不妙！ 陆一奇可以明确地察觉到，球场之上的布兰登-考克斯正在掌控局面，以传球作为基础来打开局面，间或以跑球作为突袭来打乱节奏，整个进攻张弛有度，客队确实难以找到有效的办法来克制对手。 纵览陆一奇的履历表就可以知道，球员时期，他是进攻组成员，而后转任教练，也是从四分卫教练到进攻协调员，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他是进攻至上的风格；相较而言，防守组的布局确实是他的短板，不过，在费城老鹰担任实习教练的三年，他曾经花费了两年在防守组，他也不见得就是一无所知。 他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下来，认真地阅读对方的进攻战术，那么，他就能够寻找到应对办法。 布兰登-考克斯没有进入职业联盟，却不意味着他是一名糟糕的四分卫，事实上，他是去年东南联盟的二队四分卫，侧面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具备了一定能力，没有转职业，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选择。 四分卫可以分为两种风格，一种是传统的口袋四分卫，也就是老老实实站在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之中，完成观察、做出判断、最终传球，这种四分卫对于头脑智商要求非常高，传球准度和战术布局都是硬性条件，传球是他们的主要进攻武器。 另外一种则是新兴的跑动四分卫，他们可能传球准度不太精确，但身体更加强壮，面临危机的时候，可以自己持球离开口袋，然后再寻找机会完成传球。这种四分卫对身体要求更加严格，而战术层面的要求就可以相对应的降低，比赛风格也就比较多样。 一直到陆一奇所熟知的2019年为止，口袋四分卫依旧是联盟主流，因为跑动四分卫对身体的损害太过严重，往往打了一年或者两年，就如同瓷娃娃一般被撞得支离破碎——四分卫怎么能够当做跑卫来使用呢？跑卫的最高年薪也不过是四分卫的五分之一，乃至更少，让四分卫自己持球跑动着实太过奢侈。 考克斯就是一名传统的口袋四分卫。对于口袋四分卫来说，他们需要时间来完成传球观察，这也意味着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至关重要，如果进攻锋线能够为四分卫争取更多时间，那么四分卫的进攻成功率就将呈现出正比曲线。 奥本大学老虎队的进攻组整体实力平平，而他们最为出色的环节就是进攻锋线——与防守锋线交相辉映。 在进攻锋线的扎实掩护下，考克斯总是能够寻找到空档，输送炮弹、完成推进。 怎么办？ 解决办法有很多，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防守锋线来持续不断地冲击四分卫，朝着四分卫施压。 其实奥本大学老虎队防守组此前就是如此对付乔什-弗里曼的，结果也确实取得了成效；那么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防守组为什么不使用如此战术呢？ 一来，野猫队防守锋线的实力太弱，确实难以形成有效施压，如果前线投入太多兵力，却依旧没有能够制造足够压力，让考克斯完成传球，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弗里曼最后一记长传，就是最好的样板。 二来，拉蒂默相对应地调整了防守战术，前线施加足够压力，不让考克斯放松，然后匀出更多力量完成二线防守，也就是盯防住对手的接球球员，抓住考克斯传球准度没有达到一流的漏洞，借机完成防守。 拉蒂默的防守策略可以说是扬长避短，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保守，拒绝前线投入过多兵力而导致二线防守需要冒险，这也使得防守阵型相对死板、缺少变化，越发反衬出考克斯在进攻之中的游刃有余。 其实，考克斯的战术变化和节奏调整并没有太复杂，但在ncaa赛场却已经足够，他总是能够找到机会。 “坎贝尔！” 来不及了，眼看着奥本大学老虎队就已经攻过了半场，越过中场线之后来到了对手半场的三十码线附近，整个攻势不可阻挡。 现在战术必须做出调整和变化！ 否则，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好不容易通过流畅进攻建立起来的信心，马上就将被对手正面瓦解，甚至可能因为大起大落的发展曲线而引发潜在的崩盘可能——青春期大学生的情绪起伏总是容易出现跌宕起伏的剧变，不能再等待也不能再观察了，迫在眉睫。 陆一奇快步走到场边，扬声呼喊，吸引着防守端锋伊恩-坎贝尔（ian-campbell）的注意力，然用手势动作传达最简单的战术意图：上步前压。 防守锋线之上，中央位置是防守截锋，左右两侧位置则是防守端锋。 进攻锋线之上，正中央的是中锋——他负责开球交递给四分卫，然后位置由内往外推移，分别是进攻护锋和进攻截锋。其中，因为大部分四分卫都是右撇子，他的左侧背对着防守球员，这也使得左侧成为盲侧，电影“弱点”的现实原型迈克尔-奥赫（michael-oher）就是左侧进攻护锋，被誉为守护四分卫盲侧的守护神。 背码九十八号的坎贝尔今年大三，目前是球队之中的主力防守端锋之一，六英尺四英寸（193厘米）的身高、255磅（116公斤）的体重，如同巨塔一般具有震慑效果， 因为体型关系，坎贝尔在场上的作用更多是封堵和撞击，如同一条横亘的堤坝；不过，“重剑”速度偏慢的同时，却也拥有更加强大的破甲能力，只要能够充分发挥坎贝尔的体型优势，同样可以扭转局面。 “前压。”陆一奇简单快速地向坎贝尔发布了指令，同时又朝着旁边的其他防守球员做出一系列简单的指令，眼花缭乱的手势却没有太多意义——更多还是用来掩人耳目，避免对方进攻组识破自己的战术意图。 拉蒂默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陆一奇的手势动作，眉头微蹙，却也没有过多干涉，主要还是因为比赛正在进行，主教练临场调度是完全合理的；尽管他蠢蠢欲动地希望改变陆一奇的战术，终究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暂时按兵不动。 “我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坎贝尔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因为他无法确定教练的战术，这让他不由有些紧张，如果错误解读了教练的手势，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进攻组可不会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坎贝尔慢慢与教练沟通，考克斯随即就宣布了开球，再次开启了进攻。 无念无想地！ 坎贝尔双脚用力蹬地，然后沉重而魁梧的身躯就如同坦克一般轰轰烈烈地朝着正前方碾压撞击了过去！ 轰！轰轰！ 014 破甲之威 “攻击！” 考克斯的开球口令在主场球迷的应援声中响起，然后坎贝尔没有任何迟疑，脑海里的犹豫与担忧全部一扫而空，双脚全速发力，力量从大腿传递到小腿而后通过脚掌全部朝着地面释放，反作用力就把身体轰隆隆地推动了出去。 蹬地！ 前冲！ 坎贝尔那如同小坦克一般的身体瞬间就冲撞了上去——按照防守协调员拉蒂默的战术安排，防守锋线保持施压状态，却不需要全力上步，更多是制造出一种对峙气氛，以隔山打牛的姿态把压力传达出去；但临时主教练陆一奇的战术却要求坎贝尔上前突破，不需要担心地面跑球、也不需要担心短传、甚至不需要对位进攻锋线，而是把所有重心放在四分卫身上，这是更加激进也更加积极的战术。 蹬地起步瞬间，坎贝尔就已经调整了方向，没有正面形成撞击，而是从进攻护锋和进攻截锋之间的缝隙冲撞了过去，充分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和加速力量，蛮不讲理地从夹缝之中挤了出去，然后整条进攻锋线就被破坏了，就好像儿童座椅里塞了一只大象一般，濒临粉碎边缘的座椅看起来非常痛苦。 一方面，老虎队进攻锋线没有预料到如此意外；另一方面，坎贝尔心无杂念地全力推进，如此一进一出之间，坎贝尔就制造出了坦克般的破甲效果，摧枯拉朽地撕扯开了口袋保护，顺利程度甚至超过他的想象，然后，考克斯就已经出现在了坎贝尔的眼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如果奥本大学老虎队采取了地面跑球推进，那么坎贝尔的上步也就白费心机了，不仅可能无法扼杀进攻，可能还会破坏防守锋线的对位情况，让对手的跑卫寻找到推进空档，攻防对决就再次朝着主队倾斜。 但奥本大学没有。 考克斯双手持球，正在后撤步观察传球目标，可是坎贝尔的上步就如同乌云压寨一般雷神滚滚地倾轧上来，他根本来不及识别对手的速度和距离，只感觉到黑压压的一片，口袋脚步不由就稍稍慌乱起来。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考克斯也没有时间细细思考，坎贝尔下一秒就可能撞击乃至于擒杀自己的危机拉响了警报，他下意识地就抬手将橄榄球朝着海蓝色球衣的方向抛了过去，但力量和弧度却都已经顾不上了，最终橄榄球就这样慌手慌脚地飞出了边线，根本没有能够瞄准接球目标。 视线余光注意到考克斯已经丢出了橄榄球，坎贝尔稍稍调整了脚步，就这样错过了考克斯，避免不必要的粗鲁动作而导致犯规。 “危险！危险！坎贝尔！伊恩-坎贝尔！坎贝尔形成突破！坎贝尔形成施压！漂亮！坎贝尔的强力施压迫使考克斯不得不将橄榄球扔出界，暂停了这一次进攻尝试，野猫队的防守锋线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工作。” “奥本大学老虎队拥有东南联盟最出色的进攻锋线之一，扎实而强力的口袋保护，为考克斯提供了一个平稳的传球空间。整个上半场，他们仅仅只让对手形成了四次有效突破、两次有效撞击，让考克斯始终舒舒服服地完成传球。现在，野猫队终于在前场制造出了波澜，不满足于施压，而是展开突破。” “但老虎队的进攻锋线实力依旧占优，现在可以看到野猫队的临时主教练正在场边指挥，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再次带来惊喜。” …… 演播室之中的话音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下一波攻防就已经再次开始，然后惊叹声就再次传来。 “漂亮！”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防守组终于展现出了强度：他们准确预判出了对手选择地面跑球的战术，防守锋线形成夹击，而后由线卫们完成工作，将老虎队的二号跑卫本-塔特（ben-tate）拦截了下来。” “从开球到撞击再到包夹，整个防守动作及时、到位、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空间，直接完成防守工作。漂亮！确实漂亮！可以明显察觉到，野猫队防守组的状态明显提升，连续两档防守都展现出了高质量。” “哇哦！” “野猫队的临时主教练在场边的身影依旧非常活跃，他正在不断做手势，似乎正在临时改变防守战术？还是正在提醒防守球员？我不太确定，但他现在非常抢镜，看起来就好像马戏团的耍猴人一般。哈哈。上帝，这位年轻教练真是……活泼。” 交叉。 上步。 包抄。 陆一奇正在用最简洁的手势传达最简单的防守战术，仅仅通过手势传递的信息十分有限，而且短短时间之内做出大幅度战术改动也不切实际，他现在的目标就是防住对手的三档进攻，后续的事情再慢慢做打算。 他可以注意到拉蒂默的视线如芒在背，但他现在没有时间思考那些，只能假装没有看见，尽快完成调度和布局。 他的直觉判断，老虎队会选择传球，就好像刚刚选择跑球一样——因为他注意到了外接手和近端锋的站位，就连跑卫的站位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可能的战术就是快速短传，就如同野猫队刚才的进攻战术一般，以快速出手来打破前线对峙的压力，争取到更多空间，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种潜在可能而已。 但陆一奇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 显然，球场另一侧的教练组也正在变阵，希望延续进攻，以正面还击的姿态巩固领先优势，那么，这就是算计与反算计的较量，接下来就看看谁的比赛阅读能力和临场布局能力更加出色了。 “攻击！” 考克斯再次宣布了开球口令，就在这一瞬间，野猫队防守组瞬间发力蹬地，如同炮弹一般齐齐发射出去。 一名线卫欧鲁-霍尔（olu-hall）快速上步、直线正面前冲；另外两名球员一前一后地保持平行状态，双双朝着左侧快速横向移动，靠近进攻锋线的是防守端锋坎贝尔、远离进攻锋线的是外线卫雷吉-沃克（reggie-walker）。 守护在盲侧的进攻截锋金-杜拉普和进攻护锋泰伦-格林双双拉响了警报——怎么回事？为什么坎贝尔会朝着外侧扯动？这是什么战术？ 但比赛过程完全是瞬息万变，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只能顺应自己的本/能判断做出反应，杜拉普和格林都坚守着自己的位置，确保口袋能够扎实，不要出现错误，让四分卫完成传球，那么对方的任何计谋都无法得逞。 果然，霍尔弥补了坎贝尔离开的位置，与格林、杜拉普双双撞击在了一起，口袋保护依旧固若金汤。 等等，那么坎贝尔呢？还有沃克呢？ 015 气势转换 如此防守战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常规，位列在最前线与进攻锋线形成对峙的，就是防守锋线；而站在防守锋线身后数码之远的则是线卫——防守端锋一条线、线卫一条线，这两条线都聚集在中央区域，但比赛职能与功能都是不同的。 而现在，野猫队却打破了固定格局。 线卫上步代替了防守端锋的位置，为防守端锋横向扯动代替了线卫的职能，另外还有一名线卫同步横向移动为防守端锋做僚机——根本不知道正在做什么，这着实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花缭乱的错位让进攻锋线应接不暇。 瞬息万变之间，老虎队进攻组的明星球员杜兰普和格林双双选择了坚守原地，固守自己的防守位置，确保口袋能够稳当，为四分卫争取到传球时间。 考克斯也的确正在寻找传球目标，但整个右侧都没有合适传球目标，野猫队足足派出了四名球员掐死了两名接球球员的跑动路线，尤其是短传区域被完全掐断——这也意味着，他的左侧应该相对空虚，可能是进攻组一对一乃至于二对一的局面。 毫不犹豫地，考克斯就转身朝着左侧望了过去，得益于进攻锋线的扎实保护，他赢得了足够观察时间，没有遭遇任何险情；但视线才刚刚转过来，就可以看到一座黑塔从侧面朝着自己全力冲撞过来。 这是考克斯的盲侧，视野受阻，仅仅只是在视线余光的远端捕捉到一座大山，如同金刚一般轰隆隆地朝着自己冲撞过来，这让考克斯顿时就慌张了，顺势完成转身之后，紧接着就看到金刚的身后还有另外一名球员正在拦截传球线路，并且也正在亦步亦趋地上步，层层叠叠的声势就迎面扑了过来—— 这不是比喻，因为坎贝尔的确正在前扑。 虽然坎贝尔不知道临时主教练的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他是纯粹传统“3-4”阵型的防守锋线，上步冲撞四分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但这已经是教练第二次让他上步突袭了，而且比上一次还更加过分的是，居然让他绕道突袭四分卫，制造擒杀。 难道教练不知道他是一个超级大胖子，跑两步都喘吗？ 但抱怨归抱怨，坎贝尔还是尽职尽责地接替了线卫的工作，绕过了杜兰普，晃晃悠悠地朝着考克斯冲撞了过去。 坎贝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高举双手正面冲撞过来的阴影，遮天蔽日，具有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也许速度不快，也许放在平时可能没有太多威慑力，轻易就被对手识破了；但现在却是特殊情况：野猫队下半场彻底判若两人，先是进攻组摧枯拉朽，而后是防守组连续打破常规，显然对方在慌乱局面上还是难免不自信。 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坎贝尔可以察觉到考克斯的口袋脚步微微有些混乱，似乎正在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到底是继续利用脚步离开口袋，再伺机寻找传球机会呢？还是应该就此传球？亦或者是干脆持球倒地避免丢掉球权？恐惧，是恶魔的食物。 考克斯的迟疑却成为坎贝尔气势增涨的燃料，蹬蹬蹬！身体之中爆发出了二次能量，全速蹬地上步，速度没有提升太多，但力量却完全推动起来，因为过度发力整张面容都开始狰狞起来，透过面罩狠狠地朝着坎贝尔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考克斯终于反应了过来，小碎步调整之间，快速抬手将橄榄球朝着远端的海军蓝身影方向传送了出去，试图以一个小弧线的轻抛，越过坎贝尔的防守，寻找到自己的对手，但弧线出手点太低了—— “啪！” 坎贝尔将双手伸直，脚尖也竭尽全力地踮起来，然后指尖就触碰到了橄榄球，以一个力劈华山的手势完成盖帽，狠狠地将橄榄球拍打在了地上，脚步也就顺势收敛刹车停靠下来，但力量依旧在血液里激荡着，于是就朝着考克斯嘶吼起来。 “吼！” 那如同熊吼一般地嘶吼正在翻滚着，澎湃激/情滔滔不绝地释放出来，一阵腥风血雨朝着考克斯迎面扑了过去，却是让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试图避开坎贝尔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冲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狼狈和窘迫。 “吼！” 不仅仅是坎贝尔，还有站在旁边的霍尔和沃克也双双嘶吼起来，压抑了半场、郁闷了半场的精神终于舒展了开来，似乎紧张到现在才终于能够喘息一般，然后所有情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了出来。 终于！ 野猫队终于打出了自己的状态和气势，野猫队防守组终于停止了节节败退的窘迫，终于完成了一次干脆利落的三振出局——从进攻组摧枯拉朽的达阵，到防守组绝境之中的爆发，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不容易！ 这着实太不容易了！ 压抑了半场、郁闷了半场、彷徨了半场，现在情绪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他们甚至没有时间细细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脑海里的情绪只是源源不断地井喷出来，隐藏在内心深处对胜利的渴望终于真正点燃！ “吼！” 就连站在球场边上的弗里曼和尼尔森等人也都加入了防守组队友行列，仰头长啸、捶打胸膛地欢呼庆祝起来，那一阵阵的嘶吼声叠加在一起，轰轰烈烈地连绵起来，牢牢地拧成一股绳，形成一股强大力量，即使是客场作战也依旧展现出了不屈意志。 一直到此时此刻，胜利的曙光才真正明朗了起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乔丹-哈利球场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迷茫与困惑之中，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思绪，他们就先丢掉了一记达阵而后又被迫三振出局，上半场威风凛凛的那支老虎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更可怕的是，主场球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站在球场之上的球员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种迷惑与失落让人无所适从——从比分来说，仅仅只是被对手迫近了一记达阵而已，但气势层面却是另外一回事，那种恐慌就如同小火苗一般，悄然开始滋生，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冒出头来。 站在球场正中央，考克斯郁闷地朝着空气捶打了一拳，重重挥出却无力落下，然后就这样留在了原地，眼睛里的焦点开始晃动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16 趁胜追击 “哇哦！” “哇哦！” “精彩绝伦！”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完成了干净利落的一次三振出局，这应该是开场以来防守组表现最为出色的一次！” “先是迫使四分卫传出边线，而后是截杀跑卫，最后又破坏四分卫传球，没有犯规地一波干净防守，以绝对强势也绝对利落的姿态将对手狙击了下来，三年级防守端锋伊恩-坎贝尔成为了最闪耀的功臣！” “强硬！强势！强力！如此防守姿态，确确实实没有给对手留下太多运转空间，老虎队进攻组没有寻找到机会！整个气势正在发生微妙的转换。” “下半场归来之后，这支野猫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以流畅而强势的表现，连续在进攻和防守两端完成了对对手的封杀，彻底扭转了上半场的局势。哇哦，我更加好奇的是，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球员们集体喝了佳得乐吗？” 佳得乐，运动饮料，但显然道格拉斯-邓恩的这一句暗示具有更多潜在含义。 “吼！” 就连教练组也忍不住跟着队员们一起庆祝起来，他们的情绪也压抑了许久许久，尤其是奥古斯都-菲利普斯，挥舞着拳头高高地跳跃了起来——置身于客场，他们就好像正在孤军奋战，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彼此。 “好样的！”奥古斯都没有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激/情澎湃地嘶吼呼喊着，却不经意地与陆一奇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这让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了，连忙稍稍镇定了些许，耸了耸肩，假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出色的工作。” 陆一奇此时也是心绪激荡，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能够扭转局面，自己真正地能够掌控局面，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但他也越发冷静下来，不能重蹈上半场的覆辙，他需要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 “接下来，进攻！”陆一奇朝着奥古斯都投去了一个确切的眼神，坚毅的目光闪烁着对胜利的坚定信念。 目标：逆转取胜！ 那平静的眼神之中却正在燃烧着渴望胜利的火焰，这让奥古斯都再次握紧拳头，朝着身后的球员们呼喊起来，“小伙子们，准备登场！让我们再拿一记达阵！朝着胜利进发！” “胜利！”奥古斯都的话语让野猫队的球员们纷纷原地跳跃起来，从垂头丧气到朝气蓬勃，所有人都齐声呼喊着，那一声声口号又让防守组和特勤组球员们也全部应和起来，声势节节攀升，浩浩荡荡地连成一片，不由就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终于，野猫队的气势真正苏醒了。 乔丹-哈利球场的主场球迷终于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主场，绝对不能让对手在这里撒野——他们依旧拥有比分领先优势，不是吗？于是，迷茫与困惑暂时压制下去，应援声再次激荡起来，八万人的声势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地宣泄下来，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但这一次，球场客队一侧的火焰却不会再轻易熄灭！ 相反，主场声势越是浩大，客队的意志力就越是坚定，那簇火焰正在一点一点茁壮成长！ 球场之上，比赛依旧继续进行。 虽然野猫队防守组刚刚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防守工作，干脆利落地让对手三振出局，但此前老虎队进攻组的推进已经进入了对手的半场，并且进入了任意球区域，最终，老虎队选择尝试一记四十七码的任意球。 成功罚进！ “13：26”。 比分板再次发生变化，主队再次拉大比分差距，胜负天平稍稍发生了变化，但赢面依旧站在主队这一边。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进攻组再次登场，显而易见的是，奥本大学老虎队防守组也做出了相对应的调整。同样的进攻战术，第一次能够成功，第二次却不见得；更何况，此前的第一次，陆一奇更多是在有限时间之内，被迫小范围做出调整，现在拥有更多时间安排，他也必须再寻找出其他战术组合。 再次登场之后，野猫队再次做出局部调整——战术调整是预料之中的，但调整内容却是意料之外的。 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改变了节奏，没有收缩口袋来保护四分卫弗里曼，而是主动迎前推开防守锋线，这是典型的地面进攻套路——由进攻锋线完成拆挡和掩护，为跑卫在地面开路，让跑卫能够顺利推进。 对于老虎队的防守锋线来说，这是预料之中的变化，但这仅仅只是变化的第一步而已，后面的第二步就打破常规了。 野猫队的跑卫詹姆斯-约翰森没有从进攻锋线的中间突破，而是在四分卫弗里曼的掩护下，从左侧形成绕道突破——约翰森与弗里曼之间完成了一次互相拆挡掩护的假动作，让防守组以为橄榄球依旧在四分卫手上，这是经典的“假传真跑”。 也就是假装传球实际跑球。 同理，假跑真传则是假装跑球实际传球。 两种战术的核心奥义都是通过四分卫与跑卫之间的配合，晃过防守组的判断，进而为进攻赢得更多空间。当然，这是基础战术，在职业联盟里还可以根据四分卫、跑卫的各自能力，演变出更多高级变化。 约翰森与弗里曼始终保持着步调一致，在持续移动过程中，模糊防守组的判断，然后约翰森就从左翼完成了地面突破，轻轻松松地在地面推进了九码。 陆一奇清楚地知道，单纯地以短传来打开局面，如此单调的战术根本无法糊弄对手，即使是在强吃身体天赋的ncaa赛场也非常困难，他必须让进攻战术体系灵活起来，充分利用跑球和传球的配合来丰富战术。 果然！ 四次地面跑球、三次快速短传，野猫队在弗里曼的率领下，稳扎稳打地持续推进，推进效果不如此前一档进攻，可能需要面对二档乃至于三档进攻，但每次总是能够顺利拿到首攻，稳步地保持进攻态势，正在逐渐地把气势扳回来。 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达阵！” “迪恩-墨菲！迪恩-墨菲站在端区之中，用身体支撑住了防守球员的强烈冲击，成功接住了来自弗里曼的四码短传，再次为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斩获了一记达阵！上帝！客场作战的野猫队现在势不可挡！” 如果说上一次达阵是闪电战，那么这一次达阵就是阵地战，陆一奇屡屡通过进攻节奏的变化来改变局面，以调度来打乱对手的判断，稳扎稳打地推进，并没有操之过急，最终弗里曼以一记快速短传找到墨菲，后者在端区之中完成接球。 达阵，到手！ 017 战术冲突 “堪萨斯州立的进攻战术组织明显立体了起来，传球与跑球的时机选择非常恰当，就连弗里曼的传球进攻都变得有章有法；相反，奥本的防守却明显丢失了节奏，甚至出现了两次低级失误，让对手能够轻松拿到首攻，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守链。” “现在，场上气势正在发生无声的转换。中场休息过后，两支球队的位置似乎颠倒了过来，主场球迷依旧正在加油助威，他们并没有受到沉重打击；但汤米-特步维尔必须快速寻找到解决方案，否则奥本大学可能就要无法守住这场胜利了。” 伴随着野猫队再次顺利完成附加分踢球，球场比分看板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20：26”。 双方分差已经拉近到了一记达阵之内。 然后，重任就再次沉甸甸地落在了野猫队防守组的肩膀上，如同他们不能阻止对手再次拉开分差，那么客队就将重新面临严峻困境——甚至可能要更加严峻：对手的回暖和气势的正面打击是一方面，比赛时间则是另一方面。 两支球队的特勤组双双再次登场，准备开球。 在橄榄球比赛中，开球环节也非常讲究，一方负责开球、一方负责接球。 开球一方可以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直接将橄榄球踢出底线，又或者是接球一方在端区之中接住橄榄球之后做出放弃回攻的安全接球手势，那么接下来的进攻组就将直接从官方规定的二十码线之上开始进攻。 另外一种则是控制橄榄球的落点，尽可能让最终落点靠近端区，因为橄榄球在哪个位置停止下来，进攻组就将从哪里开始进攻，对于开球一方来说最完美的落点，那就是端区前沿一码线。 接球一方也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选择回攻——也就是字面意义，往回进攻。当回攻手接住橄榄球的时候，他可以持球往前跑动推进，最终脚步停在哪里形成死球，那么进攻组就将从哪里开始进攻。对接球一方来说最完美的结果，回攻手甚至可以一路回攻到对方端区，完成达阵，这也被称为是“开球回攻达阵”。 另外一种是安全接球，当回攻手接住橄榄球的时候，可以自己做出判断，没有太好的回攻机会或者是自己的脚步没有调整好，那么他可以直接倒地或者单膝跪地，表示安全接球，放弃回攻。如果安全接球的落点在端区之内，那么进攻组就从二十码线上开始进攻；如果安全接球的落点在场地之中，那么进攻组就从安全接球的地点开始进攻。 当然，这只是基础选择，双方特勤组可以根据自己的状况，展开不同的排兵布阵，其中也拥有诸多可能。拥有十一名球员的特勤组，同样可以采用进攻战术或者防守战术，为自己的球队来谋取更多优势。 因此，开球环节也同样不容小觑—— 更多时候，负责开球的踢球手，都是直接将橄榄球踢入端区或者踢出底线，避免接球一方展开回攻。 特勤组正在场上开球，而球场边上的两位主教练都正在调兵遣将，为接下来的一档攻防进行布局。 “我可以和你说一句话吗？”有人拍了拍陆一奇的肩膀，快速扬声说道。 是大卫-罗伯斯特（david-robster）。 正式而拘谨的语音语调，从用词就透露出不同，陆一奇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自己的线卫教练大卫-罗伯斯特——值得一提的是，他是防守协调员莫-拉蒂默一手带出来的弟子，战术风格也相对传统。 陆一奇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向着罗伯斯特，用眼神给予了回应——因为比赛时间紧迫，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啰嗦废话。 罗伯斯特也明白这一点，长话短说，“不要随便修改防守战术！这是我们集体开会讨论得出的最佳方案，最适合我们的球队。临时改变风格的后果，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平铺直叙，波澜不惊，似乎察觉不到太多情绪，即使说是僵尸正在说话，陆一奇也是愿意相信的；但话语内容却扎实真诚。 陆一奇知道罗伯斯特是认真的。 “明白。”陆一奇干脆利落地点点头给予回应。 因为太过爽快，以至于罗伯斯特都不由稍稍愣了愣——上一波防守，陆一奇没有征求拉蒂默的同意就临场改变了战术，拉蒂默考虑到比赛正在进行，这才没有上前干涉；现在通过罗伯斯特来传达信息，他还以为需要花费一番口舌，脑海里甚至打好了草稿，思考着如何说服陆一奇，结果就这样答应了？ “还有？”陆一奇又紧接着询问了一句。 罗伯斯特意识到比赛正在进行中，他们不能随意挥霍时间，于是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其他就没有了。”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谢谢配合。”但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为什么要说谢谢呢？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探讨下去，转身就往后退了两步，让陆一奇能够继续战术安排的工作。 陆一奇再次转身快速进行战术调度与布局——比起进攻组通过四分卫临场调度来说，虽然防守组也可以通过场上指挥官来完成战术调查，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这也更加考验教练组的阅读和解析能力。 比赛再次开始了——野猫队直接将橄榄球开出了底线，没有给对手回攻机会，于是对方从本方端区前二十码线之上开始进攻。 罗伯斯特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等等，怎么回事？为什么线卫上步了？ 身为线卫教练的罗伯斯特第一时间就发现到野猫队的线卫“擅离职守”，整个防守战术布局都被彻底打破。 伴随着老虎队四分卫考克斯宣布开球的声音，野猫队左右两侧的线卫欧鲁-霍尔和雷吉-沃克双双上步，从两侧绕过了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区域，如同两把利刃一般从腰间刺向口袋内部；这还不是全部。 以坎贝尔为首的防守锋线也跟着调整了脚步，两名防守端锋都稍稍把脚步朝着外侧横向拉扯了半步，然后就卡住了两名进攻截锋的位置，为自己的线卫赢得一个狭窄的空间，但不要小看这一点点狭窄空间，在比赛之中却能够制造出巨大的区别来。 蹬蹬蹬！ 轰轰轰！ 霍尔和沃克两名线卫脚步轻盈而快速地切入了口袋，考克斯瞬间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 018 杀鸡取卵 外线卫欧鲁-霍尔正在展现出自己的“弯道加速”能力，以一个小弧度的曲线，绕过了防守端锋和进攻截锋纠缠的位置，全面加速。 眼看着对方王牌进攻截锋金-杜兰普正在摆脱坎贝尔，竭尽全力地伸手阻拦自己，那宛若八爪鱼一般的手臂横亘在了自己的前冲路线上，霍尔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比起防守锋线来说，线卫的速度优势就要明显得多，脚步轻盈、身形灵动，就这样全力提速地朝着杜兰普的手臂正面冲了过去。 “呼！” 眼看着双方就要发生正面碰撞，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霍尔上半身往后做出了一个后仰下腰的动作，就如同“黑客帝国”里子弹时间的经典动作一般，宛若风吹麦浪一般地后仰折了下去，但脚步依旧保持着高度前行的轨道，然后一上一下地就这样交错而过，瞬间形成错位，碰撞事故也就没有发生。 这已经不是杜兰普下半场以来的第一次惊讶了，但他的眼睛还是瞪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再次犯错了——坎贝尔依旧正在纠缠着杜兰普，仅仅只是半秒的阻拦而已，但这半秒却足以让霍尔赢得一个前冲的空档，杜兰普的手臂根本没有能够灌注所有力量，这也成为了霍尔形成突破的漏洞。 该死！ 此时杜兰普终于甩开了“以一敌二”的坎贝尔，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试图跟上霍尔的脚步完成补防，结果却只是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四十八号背影渐行渐远，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空档，就已经彻底甩开了自己的位置。 该死！ 杜兰普全力加速转身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连霍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完成的，但肾上腺素的全面爆发却让身体持续紧绷，进入全然忘我的状态，脚步只是稍稍踉跄了两步，随后就紧咬牙关地朝着如同瓮中之鳖的四分卫考克斯全速冲撞过去。 蹬地！ 蹬地！ 霍尔不管不顾地把所有力量全部爆发出来，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牙齿都开始磕磕作响，但他的眼睛里却只有考克斯的背影，仿佛狂风骤雨一般张开双臂，朝着那个稻草人一般的背影全力飞扑出去。 “砰！” 野猫队两名外线卫的上步非常突然，而且彻底打破了目前为止的防守策略，翻天覆地地改变了整个战术框架，就连站在场边的线卫教练罗伯斯特都已经惊呆了，更不要说考克斯了。 考克斯正在调整口袋脚步，却没有时间细细观察，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自己右侧的危机：雷吉-沃克正在全面包抄，这也迫使考克斯不得不拉开距离，确保自己能够赢得更多时间与空间；而盲侧的危险则发生在背后，完全超出了他的雷达范围，无从做出预判，以至于当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考克斯完全就是自己羊入虎口，主动朝着霍尔投怀送抱——即使是杜兰普反应迅速，立刻就做出了二次反应，试图阻止，却依旧已经来不及了，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砰！” 如同火星撞击地球一般，考克斯整个人狠狠地撞入霍尔的怀抱里；而霍尔把速度和力量全部迸发出来，死死地、死死地擒抱住了目标，重若千钧地拉拽着考克斯朝着地面冲了过去，那一片汹涌的绿色朝着眼睛全速扑了过来。 “擒杀！” “哦，上帝，这真是一次凶残的擒杀！头盔撞击的声音似乎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欧鲁-霍尔成功擒杀了对方四分卫布兰登-考克斯！凶狠而强硬的一次擒杀！野猫队的防守前线施加了足够压力，两名外线卫毫无预警地突然上步，彻底打破了防守战术的框架，让老虎队的进攻锋线完全措手不及，考克斯没有任何机会，他的左侧和右侧都面临危险，防守组没有错过这次机会！” “野猫队擒杀考克斯，迫使对方损失四码，再次展现出了防守组的强力反弹趋势，老虎队的情况正在越来越严峻，汤米-特步维尔必须行动起来了！野猫队现在越打越顺，比赛节奏正在进入他们的步调！” “但是我更加好奇的是，莫-拉蒂默是如何想出如此大胆又如此冒险的防守战术的？现在这支野猫队着实太过陌生，与上半场比较起来，方方面面的细节似乎都正在透露出一种蜕变，这应该是……好事？” 罗伯斯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一奇居然如此粗糙暴力地打破了防守框架——不仅仅是调动线卫而已，更是把整个防守战术的基础框架都打破了，完全违背了球队的防守方阵。 也许从结果来看，现在霍尔完成了一记擒杀，这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但橄榄球的战术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各个位置的风格与特征都不相同，有时候仅仅是从左边来到右边，球员都需要重新适应，更不要说千变万化的战术排列组合必须全部推翻重建了。如果冒然改变战术框架基础，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让球员彻底摸不着北，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配合队友，最终战术也就将变成一团乱。 刚刚这一次防守，陆一奇就彻底改变了野猫队战术体系之中线卫的角色，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次冒险。 陆一奇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擒杀，就彻底打乱了防守战术布局？这……这根本就是愚蠢的杀鸡取卵！ 更重要的是，刚刚陆一奇明明答应了自己，然后转身就翻脸不认人？这完全就是拉起裤子就走人的行径！ “诺亚！”罗伯斯特怒气冲冲地快速上前。 你疯了？ 质问声在喉咙深处翻滚，差一点点就要直接飚出来，但即使是处于愤怒之中，罗伯斯特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依旧死死压抑住了自己的神情与语气，只是那硬朗的脸部线条越发紧绷起来，让人可以隐隐感受到他的情绪汹涌，“你知道随意改变战术框架的后果，但你依旧这样做了！而且你明明答应了！” “我知道，我明白。”陆一奇打断了罗伯斯特的话语，认真地说道，“没有下一次了。” 什……什么？就这样？没有抗争？没有狡辩？也没有还击？就这样答应了下来？这……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019 打破框架 “……没有下一次了。” 陆一奇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错误，这让罗伯斯特的话语不由就卡在了喉咙里，满腔怒火在激荡涌动着，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对于陆一奇的保证，罗伯斯特表示怀疑。 但陆一奇也没有闪躲眼神，就这样坦然而真诚地注视着罗伯斯特，用眼神来传达出自己的真心实意，这让罗伯特斯特后续的话语不由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于是，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师拉蒂默。 拉蒂默也有些迟疑，但瞥了一眼正在流逝的开球倒计时时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转移开了眼神。 不管如何，比赛为重。现在正在比赛进程中，教练组内部不能混乱起来，否则他们站在这里争吵，球队怎么办？比赛怎么办？而且，这还是全美直播舞台，他们不能闹笑话让其他球队察觉到猫腻。 罗伯斯特收回了视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再相信你一次。记住，不要更改战术框架，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好。”陆一奇用力点头回应到。 “……坚持既定战术！前线施压、加强传球防守，尤其是短传。”罗伯斯特又再次详细地叮嘱了一遍战术。 “好。”陆一奇无比真诚地回答。 “……”罗伯斯特满脸狐疑地注视着陆一奇。 陆一奇直接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罗伯斯特丢了一句“你应该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就没有再补充，让开位置，转身离开，把前线留给了陆一奇。 陆一奇当然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前一波攻防，他只是临场改变防守战术，以出其不意的施压打乱了对手的节奏，但整体框架依旧是野猫队的防守战术；这一波攻防，他已经直接打破了防守战术框架，从本质层面做出了变革。 在拉蒂默和罗伯斯特眼中，这确实是非常剧烈的变动。 但他们只是看到了表象，而没有真正体会陆一奇的深意——所谓的框架变动，只是一个虚假的镜像而已，真正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他希望老虎队主教练如同拉蒂默和罗伯斯特一样，做出错误判断。 时间紧迫，陆一奇着实没有办法细细地解释自己的防守理念。放在上半场，陆一奇可能束手束脚地瞻前顾后，不敢如此冒然地大刀阔斧；但经历了中场休息的激荡，现在陆一奇让自己真正地破釜沉舟。 “瑞德。” 陆一奇转头看向旁边，招了招手，将二年级生三十八号球员杰克-瑞德（jack-reed）招呼了过来。 然后快速在瑞德耳边扬声叮嘱交代到，“让线卫组的平行站位完全散开，然后往前压上一步到两步左右，具体站位你们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决定，但注意，散开！压上！明白吗？” “……”瑞德没有出声，但那双充满困惑的眼神，却已经回答了陆一奇的问题。 正如罗伯斯特所担忧的，在比赛进程中，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经过战术会议，就这样冒然改变防守框架，甚至变动防守智能，这可能会彻底打乱防守球员的判断和意识，然后防守就将彻底变为灾难。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时间。 如果按照野猫队战术会议的框架进行调整，陆一奇需要调整的位置着实太多，可能在他调整完毕之前，老虎队就已经完成达阵，再次拉开比分。 更进一步来说，主要还是陆一奇和普雷斯、拉蒂默对防守理念的不同理解。过去三天，他没有机会来改变普雷斯的战术、也没有机会来灌注自己的战术，现在临场指挥也就束手束脚，于是陆一奇被迫选择了“看似激进实则偷巧”的调整办法，在普雷斯的防守战术框架之内，寻找到能够改动发挥的空间。 “瑞德，集中注意力。”陆一奇的视线焦点凝聚起来，用最直接的办法，牢牢注视着瑞德，加强信息的传递，“散开！压上！但防守战术不要做出改变，依旧按照我们的原定战术进行，只是站位提前而已。” 这就好像打字机输入一般，从陆一奇直接输入到瑞德的眼中。 “理解了吗？”陆一奇再次询问到。 “战术不变，但是站位提前，还有散开？”瑞德能够理解教练的每一个字，但根本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陆一奇重重地点点头，给予瑞德信心，“不需要思考，你们只需要改变站位就可以了，其他依旧保持一致。”他觉得自己好像神棍——正在试图催眠对方，“嘿，瑞德，跟着我重复一遍！散开！压上！” “散开！压上！”瑞德也一字一顿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陆一奇拍了拍瑞德的手臂，给予肯定，视线余光可以注意到，此时又是一档攻防完成，“现在上场，轮换霍尔下来。” 橄榄球比赛因为对抗强度非常激烈，这也让球员轮换制度完全开放，没有类似足球的比赛换人限制，球员与球员之间可以随时轮换交替，只需要保证球场之上只有十一名球员在场即可。nfl的职业比赛，教练组都会根据自己的战术安排，配置两套阵容，比赛过程中可以随时轮换，甚至交叉使用。 霍尔有些困惑，急冲冲地走了下来，“教练？” 他不明白。他的表现非常出色，刚刚又完成了一次拦截跑卫的防守，没有让老虎队顺利拿到首攻，他现在状态正佳，也没有受伤，体力也没有问题，为什么教练让瑞德轮换自己呢？他需要表示抗议。 “出色的工作！”陆一奇没有回答霍尔的疑惑，拍了拍霍尔的手臂，以真诚的眼神表示了赞许和肯定，这让霍尔的严肃表情稍稍缓解了些许，然后陆一奇接着说道，“我们的战术需要做出一点调整，我需要你让防守前线能够贯彻执行，明白吗？” 没有给予霍尔太多反应时间，现在是分秒必争，陆一奇紧接着就再次开始传达战术意图，确定自己的线卫组能够准确无误地执行战术；然后，霍尔就再次登场，将沃克轮换了下来，他又来到了陆一奇身边接受“战术指导”。 等等！ 罗伯斯特察觉到了异常，不是陆一奇不断轮换线卫的异常，而是球场之上线卫的异常，震惊的神色在瞳孔深处漾起了涟漪，那一副肃穆庄重的脸部神情就这样缓缓出现了裂痕，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下去： 那该死的家伙！ 020 心理施压 奥本大学老虎队四分卫布兰登-考克斯有些喘不过气来，美国南部夏末夜晚的潮湿与闷热死死地捂住了他的肺部，似乎所有氧气都被隔绝在外，越呼吸就越急促、越喘气就越沉闷，怎么都无法摆脱。 考克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对面防守组的前线施压正在收缩，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他无处可逃，竭尽全力寻找也没有捕捉到突破口，然后进攻就这样磕磕绊绊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终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之间，野猫队防守组就好像变了一支队伍，从里到外，完全恍然一新，那么上半场那支防守组到底去哪儿了呢？考克斯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这是另外一场比赛，另外一个对手。 “准备。” 但进攻还是必须继续进行下去，考克斯再次召集着进攻组队友，列阵，准备开球，他的视线快速横扫，不断打量着防守组的站位，那种层层叠叠的压力怎么都无法摆脱，蠢蠢欲动地随时准备上步。 那么，进攻到底应该如何打开局面？ …… 野猫队，真的已经脱胎换骨了吗？ 当然没有。 这一切都只是陆一奇制造出来的海市蜃楼而已——不是魔法，而是魔术。 魔术有着诸多复杂的技巧，但其中基础的一种就是利用注意力的转移，以一个更加明显更加华丽的动作或者物件，转移观众注意力，继而忽略真正的机关就隐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现在陆一奇就正在施展魔术。 其实，野猫队的防守框架依旧是普雷斯和拉蒂默的那一套：在防守前线施加一定压力，确保四分卫不能舒服传球，更多兵力则投入传球防守；线卫的职责集中在短传区域，对跑卫的跑球和四分卫的短传进行覆盖。 而如此战术的缺点就在于：没有能够给四分卫施加足够压力，二线防守在对位盯防中又没有能够有效掐断外接手的连线，于是就变成“前线松散、二线也松散”的局面，西瓜和芝麻都没有能够抱起来。 按照陆一奇的战术理念，那么他们需要大刀阔斧地改变防守战术；但现在没有时间，于是他就变了一个魔术—— 线卫的站位提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原本线卫站在防守锋线身后，可能距离进攻锋线有六码、七码，可能距离四分卫有十一码、十二码，他们随时可以伺机上前，完成自己的防守任务，但他们却无法给予四分卫制造压力。 现在线卫的站位提前，可能距离进攻锋线约莫四码、五码，然后与四分卫之间的距离就缩短到九码、十码。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点距离的压迫，在实际比赛中，他们出现在四分卫眼睛里的位置会彻底改变整个立体效果，继而影响到远端、中端的视野，四分卫的整个视野地平线都会发生微妙变化，压迫感就在无形之中靠近；同时，线卫上步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发挥自己原本作用之外，还可以随时上步，直接尝试擒杀四分卫。 就好像霍尔此前完成的一样。 看！这就是陆一奇的魔术。 从上一波防守开始，陆一奇就在有意识地增强前线压力，坎贝尔的两次上步，就是最直接的变化，因为陆一奇知道，他们必须打破局面，让四分卫的脚步舞动起来，继而为自己的二线防守赢得更多空间；坎贝尔能否擒杀考克斯，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坎贝尔以一种金刚的姿态把压力堆叠起来。 至少在考克斯和进攻锋线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对手也是可能上步的。 然后再通过霍尔和沃克的伺机上步，进一步深化这种猜疑，保证防守战术能够时刻处于一种变动状态。 如此一来，当线卫的站位逐渐前压的时候，心理压力就开始堆叠起来了。当然，这只是理论层面的阐述；具体执行方面，陆一奇正在不断通过局部变化来加深这种效果，甚至可能不是防守锋线和线卫，而是让角卫把站位压前，也就是在现有的防守战术框架之内，一点一点地把压力堆叠累积起来。 从表面来看，野猫队的防守框架好像彻底被改变了，引发双方教练的头脑风暴；但实际上，防守框架依旧没有改变，开球之后的战术还是上半场那一套，却能够制造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效果，就在对方四分卫开始产生疑惑的时候，陆一奇又在局部范围内落实上步施压、突袭四分卫的改变，打破规律，真正地让对方四分卫产生心理阴影。 当然，整个构思能够成功的真正原因，还是必须依赖于上半场中规中矩的防守战术，这才使得下半场的变化更加具有迷惑性和冲击力，让老虎队措手不及。如果更换一场比赛更换一个对手，未必就能够达到如此效果。 不要说老虎队的教练组和四分卫了，就连罗伯斯特和拉蒂默在短时间之内，也没有能够识破陆一奇的魔术——不能责怪他们，主要是陆一奇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但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就能反应过来了。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罗伯斯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恍然大悟的爽快，反而越发憋屈起来。 但陆一奇却没有时间照顾罗伯斯特和拉蒂默的情绪了，因为他捕捉到了机会—— “短传！短传！”从老虎队的进攻阵型以及考克斯的观察视线来判断，下一波进攻选择短传是大概率事件。 因为，这就是陆一奇期待着考克斯做出的选择：面对防守前线持续不断的骚扰施压，短传和跑球是转移压力的最佳手段；然后，考克斯在重重压力面前，观察和判断都会出现盲点，短传区域的战术执行可能就出现问题，这就将是野猫队的机会。 不要忘记了，看似改变阵型的野猫队，短传区域依旧是重兵把守。 “攻击！” 考克斯宣布了开球，脚步毫不迟疑地后撤步，就如同下半场野猫队第一波进攻里弗里曼的战术执行一般，以三步后撤步拉开距离，不等对方防守锋线进一步施压，抬手就快速将橄榄球朝着短传区域传送出去。 简单！ 快捷！ 迅速！ 四分卫把整个进攻节奏提升起来，瞬间就瓦解了对方防守前线持续不断的施压，接下来只需要外接手接住橄榄球，进攻组就能够再次完成推进。 但是，考克斯的橄榄球才刚刚脱手，脑海里的警铃就已经拉响，“糟糕！” 021 决战时刻 开球！ 后撤！ 出手！ 蹬蹬蹬，三部曲，干净！利落！布兰登-考克斯的进攻战术非常坚决也非常果断，把整个节奏与速度都带动了起来，在防守前线施压之前，橄榄球就已经脱离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外接手詹姆斯-斯威顿（james-swinton）飞奔而去。 此时，整个短传区域人满为患，似乎两支球队的所有球员都混杂在了一起，从左到右都可以看到球员。 但斯威顿丝毫没有惊慌，与自己的外接手队友蒙特斯-比林斯（montez-billings）配合跑出了一个交叉路线，在短短五码之内交换位置，互相形成拆挡，在人群密集区之中以撞墙配合分散防守球员的注意力，谁能够撕扯出空档、谁就准备接球，然后斯威顿就在中央地带靠近左侧的位置寻找到了一个空档，约莫三码左右，不大，但对短传来说已经足够。 一顿、一转、一靠，轻盈灵活的脚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三个动作，身体就已经在有限空间之内完成调整，斯威顿轻轻跳跃起来，考克斯的传球就已经顺利抵达，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握住橄榄球—— 接住了！ 就在此时！ 身后涌动着一股惊涛骇浪，张牙舞爪地朝着斯威顿飞扑过来，如此迅速又如此猛烈，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反应时间与空间，似乎早早就等待在这里，守株待兔地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瞬间完成吞噬！ 是欧鲁-霍尔！ 尽管站位靠前压上，但霍尔依旧坚守着自己的位置——在临时主教练没有做出战术变动的情况下，开球之后他就开始降低重心，如同螃蟹一般横向地左右摇晃着，试图欺骗四分卫，表面做出启动姿态、实则停留原地，等待四分卫出手之后再做出相对应的防守动作，仅仅只是瞬间，风起云涌。 视线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霍尔毫不犹豫地蹬地发力，却发现因为自己的站位靠前，整个防守位置都更加压上，他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已经来到了外接手的起跳范围，但小腿肌肉的爆发却没有停止，前冲势头明显有点刹不住车，于是他干脆就提前起跳，把力量转换为速度，以一个横向鱼跃的飞身动作，凌空擒抱住斯威顿，残余的爆发力让身体如同鱼雷般冲撞，隐约可以听见骨头的声响。 整个人处于滞空状态的斯威顿根本无法完成摆脱，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列火车正面冲撞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过后，又是一阵“呼啸”的声响，烈烈狂风让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然后斯威顿就感觉到一股势大力沉的力量从斜后方撞击着自己的手臂，在他收紧双手之间，橄榄球就如同一个调皮的精灵一般，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去。 糟糕！ 棕红色的橄榄球就这样掉落在了草坪之上，显眼的颜色与草坪形成鲜明对比，就如同黑夜之中的耀眼光辉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草原”上的肉食动物全部都投来了视线，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当进攻组球员成功控制住球权，比如四分卫或者跑卫持球，比如外接手接住橄榄球，然后持球被破坏，橄榄球掉落在地上，这也就形成了死球。那么，双方球员都有权利争夺球权，谁能够控制橄榄球，谁就将取得球权。 这被称为掉球。 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进攻组球员还没有能够控制住球权，比如四分卫出手准备传球的时候被打掉橄榄球，比如外接手如同杂耍一般试图接球却没有能够控制住然后被破坏掉地，那么这就不算是死球，而是进攻失败，计算为“传球未完成”，即使是防守组球员抢到了橄榄球，球权也依旧在进攻组手中。 没有人能够确定斯威顿是否控制住了球权，这到底是掉球还是传球未完成，但可以确定的是橄榄球落地了，于是，进攻方和防守方都开始竭尽全力争取球权，所有球员全部朝着橄榄球落地方向飞扑过去，如同叠罗汉一般层层堆叠起来，而后续球员依旧没有停止，失去理智般持续上前，场面蔚为壮观。 “好样的！” 球场边上的陆一奇重重握紧拳头，用力挥舞了两次拳头，宣泄着内心的激动，甚至比此前两记达阵还要更加开心——因为防守阵型的战术不能做出太大改动，即使是陆一奇自己，也不确定能否成功。 但现在，奏效了！ 陆一奇终究也没有能够忍住，再次紧握双拳地嘶吼着，“好样的！就这样！就这样！”那双眼睛里绽放出对胜利的无穷渴望，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放弃！让他们看看，战斗到最后，终点会是什么风景！ “吼吼吼！” 奥古斯都和其他教练组成员也没有忍住激动的情绪，跟着一起挥舞着拳头，而进攻组和特勤组球员更是高举双手尽情欢呼呐喊起来，那股澎湃的激/情浩浩荡荡地连绵开来，球队上上下下都凝聚成了一股绳： 胜利，似乎真的开始招手了！ “吼吼吼！” “吼吼吼！” 心潮涌动的呼喊声在耳边激荡着，就连拉蒂默和罗伯斯特都不由侧目——不管是掉球还是传球未完成，可以肯定的是，陆一奇正在改变的战术，确确实实奏效了，野猫队始终不见起色的防守正在发挥作用。 “那家伙一定是疯了！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这样的侥幸，只会让他忽略比赛战术的真正核心，他正在投机取巧！他正在欺骗自己！球员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不是球员，他不能像指挥木偶一般地指挥球队！该死！” 拉蒂默絮絮叨叨地嘟囔着，烦躁和愤怒的情绪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压制住，忍不住发泄出来；但发泄完毕之后，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没有让自己爆发出来，也没有放任自己与陆一奇当面对质—— 比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比赛，尤其是球员们士气正旺，他不应该也不会在这时候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拉蒂默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而同时，球场之上的叠罗汉已经在裁判的指挥下清理了出来，然后就可以看见雷吉-沃克高高地举起了橄榄球，仿佛“狮子王”里高举起辛巴的动作一般，向自己的队友展示着胜利的果实，欢呼声与嘶吼声就这样再次攀升了一个高度： 客场作战的野猫队，真正亮出了獠牙，现在，决战时刻已经到来——有谁渴望胜利？ 022 精神力量 “哇哦，有谁能够预料到呢？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能量，与奥本大学老虎队难分轩轾。下半场的比赛质量之高，绝对令人眼前一亮，堪称新赛季第一周最精彩的对决。” “始终处于被动局面的客队堪萨斯州立，率先在进攻端发力，连续拿下两记达阵；而后又在防守端展现出了良好状态，目前为止下半场仅仅只让对手拿到了三分，其他防守全部清一色地完成了三振出局，完完全全压制住了布兰登-考克斯的发挥，这支上半场就状态一般的进攻组，下半场几乎彻底隐形。” “如果不是奥本的防守组在关键时刻崛起，连续丢掉两记达阵之后终于清醒过来，及时止血快速调整，连续完成了精彩绝伦的防守，至少三次瓦解了对手关键时刻的进攻，那么此时比分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果然还是需要依仗防守！” “奥本凭借着防守的出色表现，与对手苦苦纠缠到了最后时刻，现在依旧保持着领先优势，’20：26’，他们仍然掌握了胜利的主动权；现在，重任又再次来到了老虎队的防守组上——这似乎是我们熟悉的画面了，过去九个赛季，总是这支防守组挺身而出争取胜利，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出现了。” “老虎队防守组延续了整个下半场的颓势，再次无功而返，并且留给了对手九十一秒的时间，那么，主队防守组能够在自己手中终结比赛呢？野猫队进攻组又将展现出什么战术组合呢？精彩即将登场！” 正如espn的解说所述，比赛进入了僵局。 奥本大学不愧是以防守立足ncaa的传统强队，连续遭遇两次达阵打击之后，快速回血，重新找到了状态，再加上堪萨斯州立大学的进攻组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顶级强队，比赛过程中大大小小的失误在所难免，然后比分就停止了增长。 同时，堪萨斯州立大学面对奥本大学相对羸弱的进攻组，也同样展现出了防守强度，那看似混乱实则清晰的战术意识，将陆一奇的战术理念贯彻执行到底，再加上考克斯的发挥差强人意，主队也就没有能够再继续得分。 兜兜转转的僵持就这样来到了最后，所有视线焦点都瞩目在了野猫队进攻组和老虎队防守组的身上。 但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一档进攻，四分卫乔什-弗里曼以快速短传找到了外接手迪恩-墨菲，但墨菲却陷入了对手的包围圈之中，根本没有能够推进，仅仅完成了四码接球，后来还差一点就出现了掉球，还好墨菲及时控制住了橄榄球。 二档进攻，弗里曼以假传真跑将橄榄球交递给了跑卫詹姆斯-约翰森，但掩护动作没有能够欺骗对方防守组，反而暴露了约翰森的位置，并且打乱了约翰森的脚步，结果约翰森直接撞墙，反而损失了一码。 三档七码。 本来很有可能成为全场最后一次进攻的登场，却在耗时六十三秒之后，陷入了三档七码的困局之中——稍稍一点不注意，可能就要三振出局，然后让对手进攻组登场，清空比赛时间，将胜利收入囊中。 橄榄球比赛的战术复杂程度，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于进攻位置与状况的。 站在本方端区前沿十码线和站在对方端区前沿十码线，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三档一码和三档七码，这也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整个进攻战术的体系、思路、方式、内容等等，可能都是完全不同的。 一般来说，三档五码以上就被誉为是“长码数”，因为进攻将面临诸多挑战，难度系数是翻倍乃至于三倍的。 就好像现在。 选择跑球？遭遇拦截的可能性非常大——nfl职业跑卫的平均每次冲球码数都维持在四码、五码左右，这就是优秀跑卫的表现。 选择中传或者长传？四分卫往往无法争取到足够时间来完成传球，而且防守组经常性地在前线施压，传球潜在风险不容小觑。 更多时候，短传是最佳选择——但如果进攻战术被对手识破，那么所谓的成功率也就无法得到保障了。 简而言之，因为三档需要完成一个特定的长码数才能够实现首攻转换，将进攻延续下去，这也意味着进攻组需要冒更多风险。 陆一奇陷入了困境！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同样的问题：时间。本场比赛之前，陆一奇只有三天时间，他按部就班地延续了朗-普雷斯的战术，根本没有办法融入自己的想法与理念；而本场比赛之后，陆一奇又因为太过亢奋也太过紧张而陷入混乱，大脑一片空白，始终没有能够进入状态，最后就把自己逼迫到“见招拆招”的窠臼里： 一旦临场战术无法贯彻实施，就只能依靠球员的自身能力来完成比赛。 问题就在这里，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球员们，远远不能算是顶尖，甚至就连“出色”可能都差一点点；相对而言，奥本大学老虎队的防守组球员，在东南联盟和大十二联盟，却是一直名声不俗的强队。 然后，陆一奇就来到了这里。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八秒。 陆一奇有些焦虑，快速地再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拆开包装丢到嘴巴里，那甜蜜的滋味让心绪稍稍安定下来，然后抬手向裁判要了一个暂停，大步大步朝着球场之内走去，目标却不是乔什-弗里曼，而是乔迪-尼尔森。 正在喝水的尼尔森完全没有预料到教练的动作，一口水差一点就把自己呛到，狼狈不堪地拿下了水壶，但下巴还是被打湿了，他慌张地擦拭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教练的脚步就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教练。”虽然是临时主教练，但尼尔森还是中规中矩地称呼到，充满不解地注视着陆一奇。 “我需要你完成接球！我需要你肩负起球队的重量！我需要你成为球队的领袖！”陆一奇那双坚定的眼神里迸发出绚烂的神采，专注而热情地注视着尼尔森，强大的精神力量正在点燃，但浮现在尼尔森脑袋之上的问号却越来越多。 他？ 领袖？ 这听起来就好像天方夜谭，去年因伤缺席了整个赛季，他在外接手位置上，至今依旧没有过硬的表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在选秀大会之上被选中，是否能够拥有一个职业生涯；但现在，他却将成为拯救球队的英雄？ 这……好像不太靠谱吧？ “教练……你还好吗？”虽然尼尔森真正想问的是：你撞到脑袋了吗？ 023 托付重任 如果因为时间不够而没有能够贯彻战术理念，应该怎么办？ 如果临场战术布局没有能够达到预期效果，短时间之内又束手无策，应该怎么办？ 如果比赛身陷绝境而没有太多时间与空间安排复杂战术，又应该怎么办？ 无论是nfl的职业赛场，还是ncaa的大学赛场，那么此时此刻，主教练可能就需要一点点运气的帮忙——运气，同样也是比赛的一部分；但“承载”运气的钥匙却至关重要，更为准确地说，就是最后到底应该相信哪一名关键球员。 篮球比赛读秒时段的最后一投，可能选择迈克尔-乔丹（arthy）的战术体系里，尼尔森的个人能力始终没有被发挥到极致，位置与作用都相对单一，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更进一步，但尼尔森依旧展现出了自己的出色能力，一次职业碗、一次全美二队、一次联盟达阵王、一次联盟东山再起奖得主。 另外，还有一枚超级碗冠军戒指。 也许尼尔森不是杰瑞-莱斯（jerry-rice）那样横扫联盟记录的惊世天才，但他却是教练最为喜欢的蓝领球员，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恪守战术，勤奋而专注、低调而投入，甚至就连场外新闻都少得可怜。 现在，陆一奇就需要尼尔森挺身而出。 “教练……你还好吗？”尼尔森眼神里的迟疑与困惑让陆一奇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尼尔森只是一名大三学生而已，青涩懵懂，远远没有未来的老练；同时，刚刚经历一个伤停赛季，尼尔森也需要时间建立信心。 但陆一奇没有时间让尼尔森慢慢调整心态了，他需要尼尔森相信自己，“乔迪，看着我，我相信奇迹，我相信不到结束的时刻就还不是结束，我相信奋力战斗到最后一刻才不会后悔，我相信我们值得这场胜利……还有，我相信你能够完成接球！战斗！明白吗？乔迪，战斗！你愿意跟随着伙伴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吗？” 尼尔森可以清晰捕捉到陆一奇眼神里的坚定与执着，迸发出了一股强大的信念力量，不知不觉中就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火焰，骨子里的血液还是一点一点沸腾起来，最终演变成为了慷慨激昂的万丈豪情，“战斗到最后一刻！” 胜利的渴望，正在迸发！ 没有时间了，陆一奇重重地握紧拳头，再次朝着尼尔森挥舞了一下，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就转身快步朝着其他进攻组球员走了过去： 一方面，他需要与其他外接手沟通，模糊老虎队的判断；另一方面，他需要与四分卫沟通，布置进攻战术。 短短四十秒时间，陆一奇的脚步就如同蜜蜂一般快速转动着——主要还是因为他没有能够把自己的进攻战术体系建立起来，否则只需要通知四分卫，然后由四分卫传达指令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如此麻烦。 但现在，就只能采用如此笨办法了。 全部布置完毕之后，陆一奇也没有再继续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球场，负责送水、按摩的工作人员们也都跟随着陆一奇离开了球场；然后进攻组就快速完成列阵，示意他们已经做好了开球准备，连带着防守组球员们也没有停顿地快速上步，整个攻防对峙声势的紧绷感就在全场弥漫了开来。 “防守！啪啪！” “防守！啪啪！” 久久激荡的轰鸣声在乔丹-哈利球场之中铺天盖地地响动起来，主场球迷的声势正在往上不断攀升，经历了下半场开局阶段的慌乱和深入阶段的僵持，现在老虎队的球迷们坚信着自己能够赢得比赛胜利—— 他们只需要完成这一档防守就可以了，就好像刚才的一档进攻、二档进攻一样，他们肯定能够完成任务！ 那惊涛骇浪一般的加油应援声宛若雷鸣地狠狠撞击过来，张牙舞爪地朝着客队亮出了自己的锋利獠牙，血腥气息正在滚滚而至，狠狠地将球场之上的进攻组成员全部吞噬，浩瀚的力量甚至让脚底都可以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在这场跌宕起伏、悬念丛生的战斗之中，主场球迷始终都不曾丢失信念，就好像客场球员始终都不曾放弃努力一般，现在终极决战的时刻就这样到来了，到底是老虎能够扬威，还是野猫能够翻盘呢？ “防守！啪啪！” 在全场嗡嗡作响的轰鸣之中，乔什-弗里曼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擦拭掉指尖的汗水，然后声音如同闪电划过天际一般闪亮起来： “攻击！” 024 犀牛望月 “攻击！” 在全场雷声轰鸣的主场应援声之中，乔迪-尼尔森捕捉到了乔什-弗里曼的开球口令，小腿肌肉全力蹬地，就如同百米赛跑的起跑瞬间一般，瞬间就把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完全释放出来，宛若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位列在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右翼内侧的尼尔森，毫无保留地全力加速，似乎还不到一个呼吸的空档，就已经正面撞击上了第一位防守球员，外线卫梅里尔-约翰森（merrill-johnson）。 梅里尔镇守着防守组左翼的线路，视线正在打量着四分卫的动作，然后余光就捕捉到了全力加速的白色旋风浩浩荡荡地朝着自己正面冲刺过来，没有任何迟疑，一个横向卡位，梅里尔就拦截在了对方的前进道路上；同时，梅里尔稍稍弯曲膝盖，保持着重心下沉，准备预防尼尔森潜在的变向可能。 但……出人意料的是，尼尔森根本就没有变向的准备——亦或者是全力奔跑的速度有些失去控制，短短一呼一吸之间根本来不及变向，然后两个人就已经准备正面接触，那汹涌的疾风骤雨扑面而来。 梅里尔右脚后撤一步，用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沉肩、推送，主动迎前，以强硬姿态正面迎击上前。 而尼尔森也依旧没有减速。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砰！” 尼尔森与梅里尔就这样发生了正面冲撞，如同高速列车的碰撞一般，那持续上升的速度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在碰撞发生之前就已经可以预见灾难性的后果了，这也使得附近的其他防守球员都没有第一时间上步支援。 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尼尔森的视线透过头盔专注地瞄准了梅里尔，脚步蹬地的力量扎实而稳定，持续不断地均匀输出——起步瞬间，他确确实实把速度全部释放了出来，但仅仅只是三次蹬地之后，他就有意识地开始调整脚步，看似前冲速度强劲实则正在调整重心平衡，甚至于隐隐之间把速度降低下来，只是在短短六码、七码的空间里，根本不容易察觉： 只有尼尔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蹬地！ 蹬地！ 眼看着梅里尔经验老道地主动迎前，试图在正面撞击之中赢得优势；尼尔森却毫无畏惧地持续上步，就在两个人即将碰撞的瞬间，尼尔森以右脚为圆心、左脚强力蹬地推动，然后身体就如同芭蕾舞鞭转一般完成了一次逆时针地旋转！ 最最重要的是，尼尔森的后背重重地迎上了梅里尔的撞击，那惊雷般的冲撞让他的脚步不由往前踉跄了两步，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烈颠簸起来；但即使是面对如此猛烈的撞击，尼尔森的重心依旧稳稳当当地控制住了，并且以梅里尔作为中轴、利用梅里尔强烈撞击的反作用力作为二次启动的源动力，完成转身。 描述起来似乎无比漫长，实际情况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噗！ 啪！ 撞击、前冲、转身，尼尔森的动作就好像是“天鹅湖”里的首席芭蕾舞者一般，优美流畅的舞步勾勒出行云流水的线条，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一百八十度转身，并且轻盈地绕过了梅里尔，重新赢得推进空间。 一气呵成地完成摆脱之后，尼尔森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出现了波动，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再次把速度提升起来，在颠簸之中打直膝盖，强迫自己利用持续蹬地的动作来保持前冲状态，“蹬地！乔迪，蹬地！”这就是尼尔森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连全场主队球迷的干扰噪音都演变成为了火山般的欢呼。 蹬蹬蹬！ 一码！ 再一码！ 又一码！ 尼尔森就这样不屈不挠地持续前进，被落在身后的梅里尔已经彻底失去重心，狼狈不堪地直接扑倒在地，他还在试图重新站立起来完成回防，但尼尔森的脚步却已经拉开距离，转眼就已经又跑出去了六码、七码左右，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依旧保持了自己直线前冲的线路，将防守球员直接甩开。 此时，老虎队的防守球员慢了半拍——也许只有四分之一拍——意识到尼尔森用强硬手段甩开了梅里尔，如果动作稍稍慢一些，他们可能就要错过尼尔森了，于是，附近的一名线卫和一名安全卫试图补防。 五码。 十码。 十五码。 尼尔森的脚步直线前冲约莫十五码之后，一个紧急刹车控制住了身体，然后原地转身，以一个回头望月的姿势重新对准了四分卫的传球轨道，然后就可以看到一枚棕红色橄榄球以不规则也不稳定的旋转状态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在防守锋线的强力施压状态下，弗里曼终究还是寻找到了空档，完成传球，但这一次却不是短传，而是中传：战术与能力相结合的中传区域。尽管传球依旧有些不太稳定，但至少传球弧线和落点没有太大偏差。 传球线路稍稍短了一些，这是一记约莫十三码的传球，这意味着尼尔森必须回跑一点，否则接球点可能就太低。 尼尔森的视线余光可以捕捉到另外一名线卫乔什-拜恩斯（josh-bynes）正在朝着自己快速接近的身影；同时还可以捕捉到橄榄球正在朝着自己飞行的轨迹，他的脚步主动回跑了两步，朝着橄榄球迎了上前—— 然后，起跳！ 就在尼尔森跳跃起来的时候，拜恩斯也同时跳跃了起来，伸手拦截在了尼尔森的身前，试图破坏传球；但尼尔森提前做出了预判，起跳方向就主动朝着拜恩斯冲了过去，以自己的肩膀顶撞住了拜恩斯的身体，在一片惊涛骇浪的混乱之中，死死地用身体挤压了拜恩斯的空间，双手朝着空中高高举起。 手掌与手掌的互相干扰之间，尼尔森的牙齿都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身体舒展到了极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那些噪音、那些色彩全部放慢了十倍二十倍，全然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视线、他的世界就只剩下那一枚橄榄球，就连橄榄球的旋转速度都慢了下来，几近停滞。 极限！ 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但尼尔森依旧绷直了指尖，轻轻地、就那样轻轻地朝着天空伸直开来，如同人类向往着蓝天的飞翔梦想一般，试图触碰到那片苍穹，就连呼呼风声都开始奏响了交响乐，然后，他就压制住了对手，险之又险地将橄榄球收入了掌心之内。 那粗糙的颗粒和扎实的手感，让尼尔森百分百确定： 他，接住了！ 025 一骑绝尘 “上帝，哦，上帝！” “他接住了！面对拜恩斯的强烈紧逼压迫，尼尔森用绝对力量压制着了对手的撞击，在惊涛骇浪的尖峰对决之中接住了橄榄球，上帝！这简直就是从火焰之中抢回了宝石！尼尔森完成了一记不可思议的接球！就在他刚刚用一次神乎其神的转身甩开约翰森之后！不可思议！这一切着实太过不可思议了！” “野猫队做到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野猫队面对三档七码的困境，居然选择了一记中传，由三年级外接手尼尔森完成了一记堪称本周最佳的接球！他们再次拿到了首攻！从悬崖边上重新赢得了些许喘息机会，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倒地，尼尔森必须……哦，上帝！尼尔森正在持续奔跑！尼尔森还在继续推进！” “进攻没有结束！观众朋友们，进攻还没有结束！” 进攻，当然没有结束！ 碰撞！跳跃！挤压！颠簸！极限！惊险！ 但尼尔森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危机，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战斗！正如临时主教练的话语一般，不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永远都不能说比赛结束了！不管输赢，他们都要燃烧血液地战斗到底！ 接住橄榄球之后，尼尔森的脚步踉跄地落在地上，拜恩斯正在试图用自己的身体迫使尼尔森失去重心，但尼尔森抢占了先机，以连续蹬地的二次启动——又或者说三次启动，在拜恩斯拉拽自己倒地之前，快速完成了摆脱，然后持续前冲。 尼尔森的脚步已经被彻底打乱，重心也已经完全混乱，磕磕绊绊之中，眼看着就要自己失去重心而摔倒；然后安全卫杰罗德-鲍尔斯（jerraud-powers）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正前方不远处，不妙，情况非常不妙！ 鲍尔斯有着瞬间的犹豫：他到底是应该趁着尼尔森重心不稳的空档，主动上前，将尼尔森直接放倒；还是应该保持冷静地站在原地守候，不要因为冲动而失去位置，因为他就是老虎队防守组的最后一道防线！ 比赛进程之中瞬息万变，一闪而过的迟疑可能就会扭转整个局面——就好像现在，尽管不是彻底翻盘，但鲍尔斯也已经错过了良机，尼尔森的前冲脚步已经逐渐恢复了过来，这也意味着他没有选择了，他必须镇守原地。 错过了第一次，就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鲍尔斯立刻行动起来，他没有站在原地守株待兔，而是一个转身，跟随着尼尔森保持同一个方向，然后开始慢慢地小跑起来，确保自己能够与尼尔森契合在一个节奏上，即使尼尔森突然加速也能够做出及时反应。 近了！ 本方半场四十五码线！ 更近了！ 中场线！ 近在咫尺！ 对方半场四十五码线！ 尼尔森的脚步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蹬地的动作稍稍有些混乱，但鲍尔斯保持平行而伺机出动的动作，却让尼尔森可以深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同时，还有另外两个海蓝色的身影正在全速朝着自己冲刺过来，不需要转头，尼尔森也就能够确定，现在自己已经成为所有防守组球员的目标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尼尔森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越是紧迫越是冷静、越是危险越是沉稳，蹬地的脚步逐渐开始找回了节奏——他也正在等待着，等待着鲍尔斯主动出击的时刻，因为鲍尔斯必须出击，否则越靠近端区也就越危险，现在尼尔森反而是更加耐心的一方。 四十码线！ 三十五码线！ 两名球员并行前冲的速度正在越来越快，然后鲍尔斯就隐隐可以察觉到尼尔森正在反超自己的位置，他的绝对速度没有能够压制住尼尔森，这让他的防守空间正在缩小，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迟疑思考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出击。 踮步！ 侧身！ 飞扑！ 鲍尔斯朝着尼尔森全力飞扑了过去——不能撞击，必须擒抱，而且是擒抱倒地，必须在这里结束进攻！ 尼尔森的视线余光可以捕捉到鲍尔斯的动作，瞬间提速！爆发力就这样全部释放出来，重心真正稳定下来的脚步就如同火箭筒一般，嗖嗖嗖地蹿了出去，脚下生风地把速度完全释放出来——此前根本没有达到极限。 “砰！” “嗖！” 鲍尔斯撞击到了尼尔森的身体，但因为尼尔森瞬间速度太过强硬，以至于鲍尔斯没有能够契合到节奏，正面撞击到尼尔森之后直接就被带了出去，强烈的离心力让他顺时针转动起来，天旋地转地无从分辨方向。 而尼尔森却已经甩开了距离。 奔跑！ 全速奔跑！ 尼尔森终于没有任何保留，就如同孩子一般放肆而疯狂地奔跑起来，狂风就在耳边呼啸着，整个乔丹-哈利球场的浓墨重彩都化作了一条湍急奔腾的河流，在耳边轰鸣起来，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人可以阻止了，某个瞬间，狂风似乎演变成为了风火轮，他整个人都融入其中，呼啦呼啦地朝着端区呼啸而去。 “乔迪-尼尔森！乔迪-尼尔森！” “上帝！” “尼尔森以绝对速度撞开了鲍尔斯的擒抱！尼尔森连续第三次甩开了防守球员的拦截，而他的脚步依旧没有人能够阻止！现在眼前已经是一片坦途了！老虎队的防守球员依旧正在回追着，但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了！” “尼尔森！尼尔森的速度完全爆发了出来，越跑越快！上帝！尼尔森！尼尔森单枪匹马地撕开了整条防线！” “二十五码线！二十码线！尼尔森依旧正在全面冲刺，角卫帕特里克-李正在全力回追，但他已经来不及了，尼尔森势不可挡！尼尔森一骑绝尘！他的速度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上帝！这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乔迪-尼尔森吗？” “十五码线！十码线！尼尔森！尼尔森！上帝！上帝！尼尔森冲进了端区！没有人能够追得上尼尔森！没有人能够阻止尼尔森！尼尔森凭借着一己之力甩开了三名防守球员的拦截，最终一鼓作气地杀入端区！” “达阵！” “上帝！” “达阵！这是一记达阵！达阵！上帝上帝，哦，上帝！达阵！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最后时刻完成了达阵！他们追平了比分！不可思议！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你可以相信吗？野猫队面对三档七码的绝境，居然真的追平了比分！势不可挡！乔迪-尼尔森真正地做到了势不可挡！不可思议的奇迹！” “上帝！我们正在见证着一场超级大逆转！达阵！观众朋友们！从弗里曼到尼尔森，野猫队再次达阵了！” 026 绝地逆转 “啊啊啊！” “啊啊啊！” 乔迪-尼尔森浩浩荡荡地如同龙卷风一般冲进了端区，然后重重地、重重地将橄榄球甩在了地面之上，抑制不住的激动与亢奋就这样肆意地宣泄了出来，他紧握着双拳朝着主场球迷们尽情地嘶吼呼喊着。 “啊啊啊！” 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回应！这就是我们的战斗！不到比赛最后一秒，永远都没有结束！ 经历了漫长的伤病缺席，也经历了外接手位置的质疑，尼尔森终于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与能力，压抑的情绪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就这样滔滔不倦地咆哮着，是愤怒！是激动！更是感动！ 整个乔丹-哈利球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强烈意外所带来的冲击，让心脏猛地停止跳动，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到底正在发生什么？ 他们不是已经站稳脚跟了吗？他们不是已经熟悉对手了吗？他们不是已经牢牢地将比赛主动权掌握在手心了吗？他们不是已经掐住了对手的喉咙吗？他们不是正在庆祝胜利吗？他们不是已经胜利在望了吗？他们不是距离赛季开门红只剩下最后一档防守了吗？他们不是已经准备迎接胜利的喜悦了吗？ 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档七码的防守绝佳局面，却让对手完成了一次十三码的中传，然后又让对手一路长驱直入地杀入端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完成了一记达阵？这……这确定不是一群行尸走肉将到手胜利拱手让出吗？ 那种茫然，那种困惑，那种惊愕……让全场球迷都被掐断了声音，似乎就连呼吸声都已经消散在空气里，只残留着一股嗡嗡作响的杂音正在缓缓沉淀，明明空气依旧潮湿炙热，但血管却已经冰冷刺骨。 他们不明白，他们也不想明白，上帝，他们希望自己现在就直接消失在这片球场。 “不可思议！这一切真的太过不可思议了！”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乔迪-尼尔森，三年级外接手，完成十三码接球之后，凭借着一己之力完成长途奔袭，贯穿整个球场，最终足足奔跑了六十四码，收获了一次七十七码的传球达阵，这绝对是本周最佳！毋庸置疑！” “尼尔森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强势表现就洞穿了老虎队的整条防线当然，他的进攻组队友们也功不可没，墨菲、奎尔斯和班克斯等人都在不同线路上完成了拆挡掩护，分散了老虎队防守组的注意力，但归根结底，尼尔森还是创造了一个奇迹：撞击约翰森、力压拜恩斯、反超鲍尔斯，凭借着一己之力就制造了三次超越！不可思议！这真的真的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绝境之中，这支年轻的球队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能量，下半场真正意义上的封杀了主场作战的老虎队，暗暗地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尽管最后时刻，老虎队才是占据优势的，但野猫队却始终不曾放弃，这才铸就了奇迹的诞生！” “不可思议！上帝！本周最佳比赛！绝对是本周最佳！” “让我们现在重新看看录像回放，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目送着尼尔森一路狂奔地冲进端区，陆一奇第一时间就高居着右手拳头，整个人高高地凌空跳跃起来完成了一次剪刀腿，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庆祝动作直接引爆了球场边上教练组和其他球员的所有热情。 “啊！” 陆一奇双手紧握成拳，仰天长啸，那源源不断的咆哮声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压抑了半场、紧张了半场、谋算了半场的紧绷情绪，此时此刻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下来，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向往胜利的无尽渴/望： 在比赛结束哨响的那一刻之前，事情都没有结束！永不放弃！ 但情绪的宣泄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随即陆一奇就快速转身，对着教练组和特勤组连续不断地呼喊着，“附加分！附加分！” 他们还有一记附加分没有完成。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六秒，因为尼尔森完成一记达阵，场上比分来到了“26：26”。如果野猫队能够完成附加分，那么他们将逆转取胜；如果不能，那么双方平局，就将进入加时赛。 命运，现在掌握在了野猫队手中，但即使如此，特勤组的附加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球队上上下下都不得不把激动雀跃的情绪稍稍压制下来，目送着两支球队的特勤组登场。虽然特勤组的主要球员全部都是替补阵容，但任何一支小觑特勤组的球队，最终都可能在这个环节栽跟头。 橄榄球比赛，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环节。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踢球手是大三球员布鲁克斯-罗斯曼（brooks-rossman），本场比赛目前为止保持着两次罚球命中和两次任意球命中的优秀表现，但此时他也不敢怠慢，郑重其事地将橄榄球摆好位置，对着扶球手点头示意一下，而后就转身朝着后面跑去，按部就班地准备附加分踢球。 此时，乔丹-哈利球场的球迷们终于回过神来，但他们却也已经没有精神制造噪音了，而是集体屏息凝视：有人开始双手合十地祈祷，有人开始大声咒骂地破坏，有人开始闭上眼睛地回避……紧张的情绪就这样悄然弥漫开来，紧绷得令人就要窒息，似乎空气都已经被彻底抽干，以至于心跳的声音开始逐步在耳边放大。 噗通！ 噗通！ 噗通！ 然后，罗斯曼就站好了脚步，启动、助跑、停步、抬脚、踢球，“砰！” 脚面与橄榄球碰触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和摩擦让橄榄球快速旋转起来，在空中滑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让全场观众的视线全部都跟着一起移动，就这样眼睁睁地注视着那颗橄榄球，晃晃悠悠地朝着球门柱方向飞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击在球门柱上的时候，却“嗖”地一下，贴着球门柱内侧穿了过去，时间就这样静止了下来。 “哔！进球有效。” 两侧的球门裁判双双高举双手示意：这是一记合格的附加分踢球！ 然后，乔丹-哈利球场上方的巨大比分板之上，其中一个“6”就演变成为了“7”，这也使得比分数字来到了“27：26”。 客队，取胜！ 027 隆重登场 终场哨声响亮地滑过天际，裁判正式宣告比赛结束 布鲁克斯-罗斯曼顺利完成附加分踢球，因为附加分踢球不计算时间，这也意味着奥本大学老虎队依旧拥有六秒时间，也就是一次进攻机会，汤米-特步维尔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虽然希望渺茫他们也还是希望最后一搏。 但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没有让意外发生，防守组严严实实地完成了水桶防守，迫使布兰登-考克斯以五码快速短传找到外接手蒙特斯-比林斯，但比林斯接住橄榄球之后，没有能够推进太远，就陷入了四名防守球员包围圈，仅仅又前进了四码而已，最终被擒抱倒地，结束了推进，同时比赛时间也消耗完毕。 “27：26”。 终场比分，就此定格！ 奥古斯都第一个就将手中的战术手册和笔记本全部都丢到了身后，高高跳跃起来，用力拥抱住了陆一奇，放声高呼着，“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重重拍打陆一奇的后背，让陆一奇觉得有种吐血的冲动。 但奥古斯都却在陆一奇做出还击之前，快速松开了怀抱，转身率领着教练组成员和进攻组、特勤组球员们，快速冲进了球场之中，与最后时刻没有掉链子的防守组球员们疯狂地庆祝着胜利，只留下一个背影面对着陆一奇那灵动快速的脚步让陆一奇强烈怀疑，这一切都是奥古斯都提前计划好的。 可是，注视着球场之上那些欢呼胜利的身影，陆一奇却没有办法责怪奥古斯都。 “啊啊啊！”罗斯曼尽情地仰天长啸着，释放着自己紧绷的情绪，如果说最后时刻丝毫不紧张，那肯定是说谎；但他终究克服了自己的情绪困扰，为球队完成了绝杀的一次踢球。现在，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胜利！胜利！”弗里曼和霍尔、沃克等人正在不断重复着同一句口号，在密集汹涌的人群之中寻找着队友，然后面对面地抓住对手的手臂，互相嘶吼着，“胜利！”那一句一句狮吼般的咆哮让人热血沸腾。 尼尔森依旧站在球场边上，不敢置信地注视着这一幕，眨巴眨巴眼睛，试图让自己确认一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喜极而泣，却没有想到笑容抢在眼泪之前就绽放了开来，那种喜悦是如此纯粹又如此浓烈，胜过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就连正在微微颤抖的小腿肌肉都变得不再重要起来。 胜利！ 野猫队的每一名球员都正在肆意庆祝着胜利，仿佛这不是一场ncaa比赛，而是超级碗，他们刚刚站在了世界之巅一般。 但谁又能够责怪他们呢？这场胜利真的太过艰辛、太过曲折、也太过困难 比赛三天前，主教练因为心脏病住院而被迫临时换帅；比赛上半场，球队如同梦游一般陷入困境，比分落后的难题远远比不上精神气层面的萎靡，似乎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赢得胜利，甚至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继续进行这场比赛，种种迹象都正在表明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的2007赛季似乎又将以失利开始。 但是，他们做到了，他们真正地做到了 他们化腐朽为神奇地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下半场，他们牢牢团结彼此将不可能的任务扭转成为了可能，他们虎口拔牙地在对手主场硬生生地抢走了一场胜利，他们逆转十七分的落后局面斩获了本场胜利！ 狂喜的浪潮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至，让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开始尖叫起来。 就连大卫-罗伯斯特也没有能够忍住情绪地迸发，握紧拳头跟着球员们一起嘶吼起来，但随即他就收敛了下来 因为罗伯斯特注意到了保持波澜不惊的莫-拉蒂默，那份沉稳展现出了经验丰富的老辣，不过区区一场胜利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失态；这也衬托出了罗伯斯特的年轻气盛，毕竟他今年也才三十六岁而已，在教练这一行之中堪称小字辈。 此时，拉蒂默的注意力却不在罗伯斯特身上，而是正在打量着陆一奇，那深邃的眼神正在思考着什么，但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却没有泄露任何信息，让人无从下手。 “胜利！” 陆一奇握拳重重挥舞了两下，咬紧牙关地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但激动与亢奋仅仅只是瞬间爆发而已，转眼就平复了下来似乎所有情绪都已经在逆转达阵的时候爆发了出来，真正地将胜利收入囊中之际，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这只是第一场胜利而已，这只是第一个开始而已，从今天开始的未来，他会渐渐习惯自己的位置、也会慢慢习惯胜利的模式，属于主教练的职业生涯终于拉开序幕，眼前只是迈过了第一个小小门槛。 他应该庆祝，也应该庆幸，更应该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信心！ 就让那些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心绪涌动之间，陆一奇察觉到了一个视线正在观察自己，那灼热的温度让人无法忽视，转头搜寻，然后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拉蒂默。 拉蒂默也没有回避，就这样冷漠而平静地注视着陆一奇的眼神，那一个眼神里饱含着太多太多情绪，一时半会也无法分辨清楚，然后，拉蒂默就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球场，默默地朝着更衣室方向迈开脚步。 罗伯斯特稍稍犹豫了片刻，也跟上了拉蒂默的脚步。 陆一奇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他知道拉蒂默和罗伯斯特对于自己频频修改防守战术的事情必然不满，但那是后面需要担忧的事情，暂时可以放在脑后，至于现在，这是属于庆祝的时刻。 “不可思议的一场胜利！”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下半场奉献了精彩绝伦的顶尖表现，从进攻到防守全面激活，屡屡以出其不意的精妙战术打破局面，让奥本大学老虎队招架不及，看似稳操胜券的比赛却成就了对手十七分逆转的巨大胜利！” “我们惊叹于乔什-弗里曼的沉稳，我们赞叹于伊恩-坎贝尔的强势，我们为乔迪-尼尔森的表现而喝彩……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球员着实不少，闪光点比比皆是，但我认为这场胜利的真正功臣应该是站在球场边上的临时主教练陆一奇。” “这位临时主教练经历了噩梦般的上半场之后，下半场脱胎换骨，以灵敏的危险直觉和睿智的比赛哲学牢牢掌握主动，确确实实展现出了一名主教练的风采，为球队注入了胜利的斗志。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这到底是灵光一闪？还是天赋初显？” espn的解说评论员道格拉斯-邓恩在直播结束之后如此评述总结到。 028 意外惊喜 “尼尔森正面撞击约翰森！一个华丽的借力转身甩开了约翰森的纠缠！尼尔森在正面冲撞之中利用自己的灵活成功撕开了一条推进通道！弗里曼传球！尼尔森正在寻找接球位置！拜恩斯！拜恩斯与尼尔森形成对抗……” 收音机的解说通过电波传送出来，沙沙作响的干扰声让连珠炮式的解说稍稍有些间断，却丝毫不影响比赛的精彩。 “抱歉，请问一下，公车为什么还不出发，是因为……” 一个充满困惑的询问声音介入进来，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语阐述完毕，整个公车之内就响起了一片“嘘”的声音，从不同角落迸发出来最终连成一片的声响如同潮水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名无辜的女士顿时就仿佛被吓到的仓鼠一般，举着自己的皮包缩在座椅里，目瞪口呆又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周围。 然后，女士就注意到所有人都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在侧耳倾听什么那些攻击并不是针对她个人的，这让她稍稍愣了愣，而后也不由自主跟随着大家的动作，探出耳朵，寻找蛛丝马迹，试图弄清楚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那动作就好像正在试图探听ufo痕迹的小学生一般，有些滑稽却格外认真。 “……反超！尼尔森反超了鲍尔斯！上帝！尼尔森以强力突破的方式撞开了鲍尔斯，这导致鲍尔斯彻底失去了重心控制力，而尼尔森的前进脚步却依旧没有受到影响，这是一次跑卫式推进！这是一次精彩绝伦的强硬突破！尼尔森！尼尔森正在奔跑！尼尔森第三次摆脱防守之后，他的前冲脚步还在继续！” 花费了一番力气，女士终于捕捉到了音轨 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引擎声、高谈阔论的青少年声响、不远红灯十字路口的刹车声、还有徐徐吹拂而过的风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在车窗之外涌动着，越发衬托出车厢之内的宁静，女士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意识到，她始终对错了音轨，一直被当做背景音的收音机声音才是真正的重点，令所有人屏住呼吸。 “难道不能大声一点吗？”女士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嘘！” 结果女士又再次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一点点风吹草动似乎都格外敏感，因为比赛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但她的建议却得到了采纳，坐在公车方向盘后面的司机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指，将悬挂在后视镜上的收音机调整到了最大： 原本，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节目”，但显然，现在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节目。 “尼尔森！尼尔森的前方已经没有防守球员了！二十码！十五码！上帝，我正在观看一次史诗般的突破！尼尔森正在全力冲刺！尼尔森势不可挡！尼尔森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没有人！尼尔森！十码！五码！端区！达阵！尼尔森完成了达阵！达阵！这是一记达阵！上帝，史诗级的达阵！” 轰！ 整个车厢之内的“静止魔法”瞬间被解除，所有乘客们纷纷跳跃欢呼起来，甚至忍不住互相击掌相庆起来，彼此之间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却因为这一刻而全部成为了朋友，畅快而幸福地庆祝着胜利。 就连那位连续被嘘了两次的女士，她也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每一位乘客似乎都主动上前过来表示歉意，用击掌的方式，这让她也融入其中，成为这场庆祝派对的一份子。 “嘿，先生，刚刚是野猫队完成了达阵吗？”一个吊儿郎当的街头少年从公车前门探出头来，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边好奇地询问到。 杰瑞-克罗索（jerry-corso）忍不住用胖乎乎的手掌摸了摸自己姜红色的山羊胡，笑容满面地对着少年挥舞着自己的右拳，“耶（yeah）！上！野猫！上！” 那少年也跟着一起挥舞起了拳头，“太棒了！我还以为他们做不到呢……”说着说着，后半句话就已经消失了，转身面对自己的小伙伴，手舞足蹈地呼喊着，“伙计们，我们做到了！嘿！我们真的做到了！” 公交车之外立刻也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透过车窗就可以看见那些犹如地鼠一般不断跳跃窜动的脑袋。 杰瑞-克罗索的笑容不由从嘴角落入了心底，将近两百磅的身材笨拙地坐在方向盘后面，但心情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上云霄了。 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公车司机而已，唯一能够让他引以为豪的身份，就是第三代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球迷。过去十八年时间里，他从来不曾错过任何一场野猫队的比赛，风雨无阻，今天也是如此。 还有什么能够比一场绝地逆转胜利更加幸福的事情吗？那就是与一群野猫队球迷一起分享胜利的幸福时刻。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克罗索那欢快雀跃的声音在一片欢歌热舞之中响了起来，“叭！叭！”克罗索摁了两下喇叭，如同胜利号角一般，然后公车就再次启动出发，满载着喜悦和幸福，在曼哈顿的大街小巷之中传播蔓延着，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 “胜利！胜利！胜利！” 雷鸣般的欢呼声在堪萨斯州立大学校园宿舍楼方向攒动起来，滚滚声浪就好像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一般，内森-菲尔德（nathan-field）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分辨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撕扯着背心狂奔而过，嘴里还在嚷嚷着“逆转！逆转！”这让他傻傻地站立在原地，越发困惑起来。 什么逆转？ 什么胜利？ ……等等，不会吧？ 今天的揭幕战，菲尔德在宿舍与朋友们一起观看了上半场，但着实太过郁闷也太过憋屈，一点起色都没有，他终究没有能够忍耐下去，拂袖而去，离开了宿舍跑到篮球场上发泄了一通，然后现在发生了什么？ “瑞恩！嘿！瑞恩！” 菲尔德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熟人的身影，他连忙快速追了上去，满脑子问号、满肚子疑问需要得到解答： 他们真的赢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赢的？那个临时主教练根本就是一个愣头青，比他们也没有大几岁，站在场边看起来就好像是被吓尿了裤子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下半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胜利！内森！胜利！我们胜利了！”迎面就有朋友冲刺了过来，青筋暴突、面红耳赤地朝着菲尔德嘶吼到，“我们逆转取胜！最后读秒阶段绝杀！绝杀！你知道吗？我们绝杀取胜了！啊啊啊！我们胜利了！” 上帝，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029 蜂拥而至 “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 乔丹-哈利球场的客队更衣室激荡回响着喧闹嘈杂的放声高歌，亢奋到极致，狂热到极致，球员们也不分到底是足球还是橄榄球，只是尽情歌唱着跳舞着庆祝着这场悬崖边上拼下来的胜利，如同高空钢丝绳索的芭蕾一般，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却精彩绝伦到令人瞠目结舌，但他们终究还是笑到了最后。 那种畅快与肆意，如同肾上腺素在血管之中狂奔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颤栗让灵魂都不由微微颤抖。 当陆一奇推开更衣室大门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副群魔乱舞的模样，一群壮汉不断挥舞着自己的球衣和球鞋，边唱边跳地扭动着不堪入目的舞步，眼花缭乱的景象让视线不知道应该落在什么地方： 正中央可以看到一个家伙将自己的球衣放在双腿之间前后不断拉拽着同时还伴随着胯部的灵活运动，旁边的围观汉子们正在不断捶打着储物柜的铁门来迎合自己的嘶吼咆哮。 右侧储物柜前可以看到七名八名球员正在绕着休息长椅开火车而且还不断有球员加入，正在远处冲洗淋浴的球员们则玩起了摔跤另外还伴随着夸张的笑声在水声之中穿行激荡着。 不知道是谁的球鞋“啪”的一声从陆一奇耳边经过撞在了墙壁上，然后左手边还可以听到三个人高谈阔论无比浮夸地讨论着今晚的比赛细节让旁人以为是“超人大战蝙蝠侠”。 诸如此类等等，那肮脏混乱的画面让人不得不捂住眼睛，否则可能会长针眼。 陆一奇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他可不想要掺合到这场混战之中，下意识地就准备关门，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陆一奇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步。 “教练！” 墨菲第一个就发现了陆一奇的身影，欢快地大声呼唤到，就如同魔咒一般，整个更衣室都纷纷投来了视线。 陆一奇非常年轻，十一月才正式满二十八岁而已，去年加盟球队担任进攻协调员，很快就与眼前这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打成一片，赛场和训练场之外，陆一奇也经常和球员们开玩笑，偶尔还会恶作剧。 因此，尽管陆一奇接手临时主教练的位置，还是存在一定的担忧与质疑，但球员们还是选择相信他，至少在今天的战术变动与执行方面，球员们没有出现太大偏差，这才使得陆一奇的想法能够顺利实现。 现在好不容易在更衣室看到了陆一奇，球员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 呼啦啦！ 球员们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地朝着陆一奇蜂拥而至，那张牙舞爪的浩瀚声势就如同海啸卷起的巨浪一般，一股浩浩荡荡的热浪就蛮不讲理地正面扑打在了陆一奇的脸颊上。 不要怀疑，如果陆一奇被一群橄榄球球员扑倒的话，他的肋骨应该会表达强烈抗议，于是，陆一奇展现出了自己的运动天赋和动物直觉： 后退。关门。封堵。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陆一奇就抢先把更衣室的大门用力关闭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凶狠撞击的闷响就接踵而至，砰！砰砰砰砰砰！那雨打沙滩式的撞击让整个门板都发出了呻/吟，即使隔着一层木板也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凶狠的冲撞，似乎木板门随时都可能被摧毁一般。 陆一奇只觉得一阵牙疼，“嘶”了一声。 转过头，然后陆一奇就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奥古斯都和其他同事们，他们都用一种困惑的视线打量着他，似乎正在判断他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前后狼后有虎，请问应该怎么做？ “他们正在呼唤整个教练组。你们知道，这场胜利是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但我觉得缺少拉蒂默先生是非常遗憾的，所以，不如这样，你们先进去，我把拉蒂默先生找到，然后一起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陆一奇非常非常真诚，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神坦然而镇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事，真心实意地发出邀请。 没有人怀疑，反而是奥古斯都有些担忧，“你确定吗？不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吗？” 这场比赛，陆一奇不断修改防守战术，只要眼睛没瞎，都可以看得出来，陆一奇和拉蒂默、罗伯斯特不太对付。如果现在陆一奇去找拉蒂默，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不，不用，这是我应该处理的事情。”陆一奇一脸慎重地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然后悲壮地转身扬长而去。 教练组成员们不疑有他，倒是稍稍有些担忧，“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应该不至于吧。莫和大卫都不是喜欢动手的类型。” “你这么说，就好像诺亚喜欢动手一样。” “哈哈哈。”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在走廊里响动着，陆一奇的脚步却没有停顿地越走越快，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啊啊啊！救命啊！” 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陆一奇却是脚步轻快地朝着教练休息室方向走了过去，他需要更换一套正式服装，前往新闻发布会接受采访；至于拉蒂默，陆一奇不认为在客场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场所，他们可以返回主场之后再进行沟通。 只是，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呢？ 仅仅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与此同时，乔丹-哈利球场的新闻发布厅拥挤得水泄不通，无数媒体记者都正在迫不及待地朝着现场蜂拥而去，2007赛季以这样一种方式拉开序幕，绝对堪称劲爆，心情忍不住雀跃欢快起来。不管是主队还是客队，记者们都可以想象出无数爆点来慢慢挖掘，他们怎么可能不兴奋呢？ 现实情况，一如所料。 他们甚至不需要等待客队主教练登场，主队主教练吉米特步维尔就在记者的咄咄逼人之下爆出了粗口。 “去/他/妈/的胜利。这是运气！这是意外！闭上你们的臭嘴，不要把那个就连胎毛都还没有退干净的小子摆放在我的位置上，我开始担任教练的时候，他还只是一颗/精/子而已。胜利？你们的脑子被驴子踢了吗？” “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意外而已，他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从我们手中抢走了一场胜利，但我告诉你，这就是全部了。如果不是因为朗-普雷斯和莫-拉蒂默站在背后，那个家伙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指挥一支球队。” “肮脏恶心的偷盗者！” 030 不屑一顾 “肮脏恶心的偷盗者！” 这就是奥本大学老虎队主教练吉米-特步维尔对陆一奇的评价，话里话外都没有隐藏自己对这位初出茅庐年轻后生的排斥与厌恶，骨子深处爆发出来的鄙夷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似乎认为陆一奇用卑鄙手段从他们手中偷走了一场原本应该属于奥本大学的胜利。 现场记者们顿时亢奋起来。 “曼哈顿纪事报”的记者丹尼-科尔顿（danny-colton）无法压抑自己的雀跃，第一时间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认为野猫队从你们手中偷走了一场胜利？但这场比赛并没有出现……” 争议。 客观来说，这场比赛的进程确实充满了意外与波折，但并没有出现太多争议状况，双方球员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特步维尔的指责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捉摸不透，“偷盗者”的使用也非常耐人寻味。 但科尔顿的提问没有能够完成，特步维尔就简单粗暴地直接打断了。 “是的，他们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偷走了一场胜利，最后一波进攻之中，他们的进攻组至少出现了三次拉人犯规，并且还有一次早动犯规，但裁判呢？裁判彻底隐形了，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工作。那些家伙用无赖无耻的方式偷走了胜利。为了胜利，他们不折手段，所以，作为绅士，我输掉了比赛，但我不屑用这种办法取胜。” 这下，不仅仅是科尔顿，其他记者们也都熙熙攘攘地涌动起来。 “特步维尔先生，你的意思是，堪萨斯州立大学以一种不光彩的方式赢得了胜利？你这是在指责诺亚-陆教练作弊吗？” 作弊？ 这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指责如果战术层面无法解释的话，那就是暗示着堪萨斯州立大学与裁判组之间有不光彩的交易了。 对于ncaa来说，这是绝对不容许存在的事情。一旦特步维尔给予了指责，那么ncaa就必须展开调查，给予公众一个交代。 显然，记者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棒子就直接捅破天了，以一种错误的解读让特步维尔走入陷阱。 但此时情绪如同脱轨火车一般的特步维尔却根本顾不上细细思考了，那种汩汩沸腾的愤怒让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是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一时半会却也琢磨不出来，然后就顺势再次说道，“这是唯一的解释！”奥本大学老虎队遭遇逆转的唯一解释。 “让我告诉你，我的球员们非常努力，他们竭尽全力，他们完成了一场漂亮的比赛，他们可以昂首阔步地离开球场，真正应该感到羞耻的是对手，那群家伙以一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从我们手中偷走了胜利。”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特步维尔一锤定音地落下了结论，然后就转身大步大步地离开了新闻发布厅，拒绝继续在这里接受侮辱。 北美中部地区的彪悍民风可见一斑。 特步维尔如同一阵龙卷风般地席卷闯出了新闻发布厅，身体与门板的碰撞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浑身上下的紧绷透露出一股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愤怒与暴躁，一路浩浩荡荡地疾走带起了呼啦啦的风声。 然后，特步维尔就遇到了陆一奇。 新闻发布厅里的前排记者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纷纷站立起来，伸长脖子，恨不得自己能够化身成为长颈鹿，近距离观看两位教练的正面碰撞，尤其是特步维尔刚刚发布了那一番爆炸性的言论之后。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门板晃晃悠悠地关闭了起来，然后就彻底切断了他们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哦，见鬼！” “该死！” “这是怎么回事。” 抱怨声此起彼伏，后面的记者同行们都不理解原因，纷纷交头接耳地询问着，等明白过来之后也纷纷扼腕；而就在他们交换想法的时候，陆一奇与特步维尔的冤家路窄正在上演着。 对于此次碰面，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没有料想到时机如此凑巧。 但陆一奇还是表示了自己的礼貌这叫做胜利者的游刃有余，他微笑地颌首示意，正准备打一声招呼。 特步维尔根本就不买账，一袭灰色西装的儒雅装扮此时却有种丧失理智的疯狂，莫名地就让陆一奇想起了弗兰肯斯坦，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个肮脏的垃圾，我祝愿你在地狱里好好享受自己短暂的幸福时光。” 垃圾和地狱。 这又是陆一奇所没有料想到的攻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陆一奇却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不过，陆一奇没有如同特步维尔一般失态服服帖帖的头发都略显凌乱，领带和衬衫都稍稍松开，如同疯子一般，陆一奇反而是展露了一个笑容，礼貌而诚恳地说道，“我也祝愿你在ncaa的教练生涯永永远远、长长久久。” 特步维尔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回应？首先是陆一奇的笑容，其次是陆一奇的祝福，从头到尾，陆一奇都好像没有被激怒。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特步维尔面对着陆一奇的笑脸，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然后就居然愣住了。 结果，陆一奇再次微笑地朝着特步维尔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特步维尔的手臂，“加油！”然后就这样绕过特步维尔，扬长而去。 就这样走了……走了…… 特步维尔呆愣在原地，细细琢磨了片刻，这才意识到陆一奇话语里的真正意思：他这是在诅咒自己待在ncaa老死，永远都没有办法前往nfl执教呢。 对于橄榄球教练来说，哪个人不希望在nfl的舞台上一展身手呢？但nfl一共就只有三十二支球队，教练位置有限，许多许多教练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nfl的执教机会。 特步维尔这才反应过来，那该死的家伙居然诅咒自己，“……你！”特步维尔转过身，试图还击回去，却已经看不到陆一奇的身影了，那种憋屈让他不知道如何宣泄，站在原地反复了片刻，最后还是不甘地咒骂到，“不要说的好像你就可以进入nfl一样！该死的兔/崽/子。” 声音孤单落寞地在走廊里回荡着，越发凸显出特步维尔的窘迫来，这让特步维尔只能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031 菜鸟教练 其实，陆一奇并没有“诅咒”特步维尔，只是说出了既定事实而已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轨迹来看，吉米-特步维尔确实没有能够成为nfl教练，任何一个位置都没有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应该都留在ncaa赛场。至于特步维尔在ncaa的教练生涯到底后续如何，陆一奇就没有关注了，只能说，他远远没有达到令人瞩目的程度。 等陆一奇抵达新闻发布厅的时候，主队新闻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潦草地收尾结束，记者们正在转移阵地；而客队的新闻发布会还没有开始，这也使得另外一个新闻发布厅的门口熙熙攘攘得水泄不通。 不同于其他运动项目，橄榄球的新闻发布会往往都是主队与客队分开进行，即使一方没有心思与记者过招，记者也总是能够在另一方身上找到机会，这也给予记者们更多的发挥空间。当然，大型媒体都会派遣两名乃至多名记者前往现场采访，尽可能不要错过主队与客队的新闻发布会。 如此方式，有利有弊。 比如此时此刻，如果陆一奇与特步维尔正面对峙，除非是特步维尔准备卷起袖子来一场番外的拳击比赛，否则他势必会控制情绪，避免在记者面前出糗，然后微不足道的小新闻就闹成了不可收拾的大新闻；而现在分开进行，特步维尔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表言论，然后就成为记者们煽风点火的最佳素材。 “诺亚，吉米-特步维尔认为你们偷走了一场胜利，你们利用裁判、利用不光彩的狡猾手段窃取了胜利，对此，你有什么回应？” 第一个问题就充满了火药味，陆一奇微微有些惊奇上一世在纽约工作，整体氛围还是相对委婉一些的，中部地区这些记者可真是火力全开，这到底是真性情，还是真狡猾？ 但如此场景对于陆一奇来说却没有什么冲击力，他对记者手段着实再了解不过了。 “是是是。这里是他的主场，他说的都对，全部都对。”陆一奇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有些拘谨羞涩地连连点头，就好像首次面对记者而不知所措的菜鸟主教练。 如此回应让记者们都不由愣了愣：这是什么回应路数？难道不应该义正严辞地指责对方信口雌黄吗？又或者是面对如此指责而被气得脸色发青吗？为什么他好像一副被吓到不敢说话的模样？就这样老实地承认了指控？ 也不能说是“承认”，看起来更能够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媒体。 “等等，教练，你是承认你们与裁判之间有什么猫腻吗？”有记者站立起来，提出了疑问，却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恶意。 陆一奇连连摆手，拘谨地笑了笑，“不，我是说，失败者有权利责备任何人，而且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了，那就太不礼貌了。我们毕竟是客人，还是需要尊重主人的。” 这……算是尊重主人？ 先是绝地逆转毁了主人的赛季开门红，下半场愣是把对手摁在地上摩擦；然后又暗暗嘲讽主人横行霸道地把莫须有罪名全部都推到客人身上，输球也没有风度……这里子和面子都已经毁得一干二净，然后还要说“尊重主人”。 有点荒谬。 但问题就在于，现场记者都有些捉摸不透，因为陆一奇真的太诚恳也太真挚了，那张无辜的娃娃脸就差没有直接写上“纯洁无暇”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大尾巴狼。 那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一奇是实话实说，还是冷嘲热讽？ 虽然陆一奇去年就已经担任进攻组协调员，但赛后采访都是由主教练出面，记者们与普雷斯打过多次交道，而陆一奇则是首次交锋，一时之间，他们也摸不清楚陆一奇的路数，这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教练，那么你到底如何评价这场比赛呢？中场休息到底发生了什么？”记者们还是试图挖掘出更多东西。 陆一奇有些拘谨地拿起了矿泉水，礼貌地朝着记者们示意了一下，“我可以先喝一口水，然后再回答吗？”他的笑容有些青涩，“抱歉，下半场比赛嗓子有些过度，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够找到矿泉水。” 那乖巧羞涩的表情，明摆着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萌新，记者们刚刚滋生出来的猜测疑云不由消散。 “这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比赛。”喝完水之后，陆一奇坐直了身体，礼貌地回答到，“我们的球员们全部团结在一起，竭尽全力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始终没有放弃。对手表现非常出色，我们必须感谢老虎队的精彩对决，让观众可以欣赏到一场难得的比赛。最终能够取得胜利，我想，我们有一点点运气。” 客套，礼貌，规矩。 这番回答没有任何不妥，堪称新闻发布会的通稿水平；但陆一奇的话语总是带着一点……一点若有似无的吐槽，潜台词就好像在说，“感谢对手的努力，但胜利我就带走啦”，那种庆幸和欢快十分欠揍。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证据。 因为陆一奇的表情充满了诚恳与专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带着些许忐忑，似乎正在为了自己的首次新闻发布会而雀跃不已，而手中依旧牢牢抓住着矿泉水瓶，喝完就忘记放下了，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所以……上述全部都是记者自己的胡思乱想？ “至于中场休息，我们虔诚地感谢了上帝，并且祈祷我们能够团结起来，再次走上球场，坚持不懈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当然，我们还复习了战术，希望能够改变上半场的困境。所以，功劳应该属于普雷斯先生和拉蒂默先生。” 等等。等等！ 上帝？ 陆一奇的意思是：他们是通过信仰的力量取胜的？但陆一奇也没有直说“上帝保佑我们取胜”，还提起了普雷斯和拉蒂默，把功劳都归属于两位资深教练，以至于记者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判断。 看着眼前笑容青涩的陆一奇，记者们不由有些茫然与困惑。 然后，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事情的走向，客队新闻发布会也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032 新闻标题 清晨的金色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下来，没有完全消散的晨雾和露水正在缓缓沉淀，不仅察觉不到温暖，反而还残留着些许清冷，从室内走向室外，皮肤表面就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精神顿时就清醒过来。 时针才刚刚来到六点三十分，但陆一奇却已经结束了晨跑，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启了自己的崭新一天。 ncaa比赛日过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按照惯例是休息日，所有球员和教练组全部放假，只有好好地放松休息才能够精力充沛地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包括主教练也不例外更为准确来说，陆一奇更加需要休息。 在过去的短短四天时间里，陆一奇消耗了所有精力准备奥本大学这场比赛，从进攻协调员到主教练，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位置变化而已，审视球队、备战比赛的角度截然不同，仅仅只是吃透朗-普雷斯的战术准备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陆一奇却依靠着自己的毅力坚持了下来，平均每天只是睡两个小时而已但即使是这两个小时，那种紧绷到极致的焦躁情绪也挥之不去。 比赛结束返回家中，陆一奇没有洗漱也没有脱衣服，甚至没有来得及走向床铺，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昏天暗地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没日没夜地睡上两天，但过去十几年养成的生物钟习惯，还是在六点准时唤醒了他。 这是球员时期养成的日程习惯，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 但上一世，离开赛场转入职场之后，他的生物钟就被打破了，主要还是因为记者的工作没有规律可言，不要说休息时间了，就连三餐都不固定即使是正在睡觉，新闻事件出现的话，也一样要立刻上岗，这也导致他的身体健康彻底被遗忘。 进入职场十年之后，他的身体就留下了诸多“社会人”的荣耀勋章：腰间盘突出、颈椎关节炎、精神衰弱导致的严重失眠，另外，还有神经性头痛。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普通社会人的“伤病”严重程度也可以丝毫不逊色于橄榄球职业球员。 这一世，从大学球员转职为职业教练，他将自己的基础训练日程延续了下来。 一方面，的确是希望远离那些日夜折磨的病痛，有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明白自己需要更加努力违背父母的意愿选择一条职业教练的道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需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真正地让自己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绽放。 六点起床，以晨跑开启一天；在正式投入工作之前，陆一奇会率先进入自己的学习模式：观看历年的重要比赛录像，观看历年的战术手册，观看不同专家的解说分析视频，观看职业联盟的规则手册，复盘经典比赛并且模拟战术演练…… 诸如此类等等。 从重生以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这样一路不停歇地朝着梦想狂奔，一直到现在，那些汗水那些疲倦那些辛苦，所有的所有都充满了热忱与激/情，因为热爱所以投入，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如此熠熠生辉，这一切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老实说，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昨天已经放松调整了小半天，待周一的时候，陆一奇的生活节奏就再次恢复到了日常轨道。 慢跑结束，陆一奇的脚步逐渐放缓下来，擦拭着额头渗透出来的汗水，正准备拐弯走进自己的屋子，耳边就传来了朝气蓬勃的招呼声，“早上好，教练！精彩的比赛！” 转过身，陆一奇就可以看到报童骑着一辆银灰色自行车，单脚支撑在地上，在他的家门口停靠了下来，稚嫩的眉宇之间飞扬着一抹雀跃和激动，“干得漂亮！我们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这样一场胜利了。” 如果是平时，报童也就骑着自行车一路经过，随手将捆绑起来的报纸丢到订阅用户的草坪或者门廊里这也是一项技术活，但今天，他却停靠了下来，主动将报纸亲手递给了陆一奇，脚步忍不住就雀跃地跳动起来。 “你知道吗？我们一群小伙伴观看了比赛直播，最后时刻真的太激动了，差一点点就把罗宾逊夫人的客厅烧了。”报童眼睛明亮地注视着陆一奇，“教练，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一场胜利。头版的照片非常帅气！” 说完，报童朝着陆一奇眨了眨眼，转身一溜烟就跑开了。 陆一奇拿着报纸站在原地，目送着报童扬长而去的背影，他用力地踩着踏板，车轮飞快地转动起来，只留下了一个白色t恤的背影，张扬着青春的肆意与美好，连带着，陆一奇嘴角的弧线也跟着上扬了起来。 一场胜利，就足以点亮一整个星期，球迷生活就是如此简单。 陆一奇这才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煎了两颗鸡蛋、两根培根，然后用开水烫了一些西蓝花，再准备好牛奶、吐司和黄油，还有绝对不能忘记的糖罐，简单的早餐就准备完毕，陆一奇这才在餐桌旁边落座，一边享用早餐、一边翻阅报纸，这也是一天之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不需要翻开报纸，头版就可以看到头条新闻了，陆一奇戳破鸡蛋黄的动作就不由稍稍停顿了下来： 照片之上，陆一奇整个人腾空高高飞跃起来，握紧右拳朝着天空有力地挥舞上扬，激/情咆哮地庆祝着达阵，那双眸子在夜晚球场灯光之下熠熠生辉，热忱与豪迈的浓烈情绪就这样穿透纸面立体了起来。 无疑，这是一张非常非常精彩的抓拍，应该是陆一奇在庆祝尼尔森最后时刻长途奔袭达阵之后的时刻。 照片成功捕捉到了陆一奇年轻气盛、朝气蓬勃的一面这更像是球员庆祝，而不是主教练欢呼，那种形象生动的气质跃然于纸上，向人们展示这位年轻教练的激/情，整幅照片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版面，强烈的气质扑面而来，轻而易举就可以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大写粗体的头条标题更是画龙点睛地点亮了整个故事： “职业生涯首场执教，主导十七分逆转取胜： 临时主教练诺亚-陆成功唤醒了沉睡的野猫队！” 在文章的第一段导语部分，以总结性的话语进一步阐述了本场比赛的不可思议。 “这是自2002年假日碗以来，堪萨斯州立大学时隔四年之后，再次在落后一记达阵或者以上的比赛中，逆转取胜野猫队以’27：26’的比分，在客场十七分逆转了奥本大学老虎队，为2007赛季拉开序幕！ 而创造如此奇迹的，正是四天前临时接过主教练职责的进攻协调员诺亚-陆。” 033 胜利过后 当人们提起“堪萨斯（kansas）”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印象就是“堪萨斯城”，这座位于密苏里西部的城市是该州最大的都市，同时也是整个北美中部地区最重要的都市之一，除了工业和农牧业的发达之外，这里还是横贯大陆的公路与铁路的交叉点，在交通运输方面有着不可取代的重要位置。 当然，这座城市还拥有一支nfl职业球队： 堪萨斯酋长！ 不过，故事并不是发生在这个堪萨斯城。 在密苏里州的东边，还有一个堪萨斯州，这是美国本土大陆的正中心，北接内布拉斯加州、南邻俄克拉荷马州，西面科罗拉多州、东迎密苏里州，除了东北靠近密苏里的一段州界稍稍有弯曲之外，整个州呈现长方形，地势平坦、面积辽阔，这是美国冬小麦产量最大的州，农业之外的制造业也是重要经济支柱。 从地理位置层面来说，这里是北美本土大陆的正中央，农牧业更是全美的最大粮仓；但从经济和文化层面来说，这里却是一片荒漠，就如同传统好莱坞西部电影一般，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之上除了小麦还是小麦。 位于堪萨斯州东北部的托皮卡（topeka）是整个州的第二大城市，蜿蜒的堪萨斯河自西向东地横穿过这座城市，在上游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坐落着一个与纽约曼哈顿同名的小城市，在下游四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则坐落着一座叫做劳伦斯的小城市，两座顶尖公立大学就分别坐落在堪萨斯河的上游和下游，分别位于托皮卡的东西两侧—— 堪萨斯大学和堪萨斯州立大学。 在堪萨斯州，没有任何一支四大联盟的职业球队，只有两支ncaa一级球队，堪萨斯大学松鸦鹰队和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他们双双拥有橄榄球和篮球两支队伍，这也使得他们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这就是陆一奇现在就职的球队。 曼哈顿是一座非常非常迷你的城市，常住人口只有不到五万人，但潺潺流动的溪水、一望无际的麦田、高耸林立的松树，还有四季如春的气候，优美怡人的景色得到了无数赞誉，不仅是堪萨斯州第一个被评选为“全美最美城市”的地方，同时也被“纽约时报”评选为最适合年轻退休人士居住的地方。 除了牛仔和啤酒之外，当地人的所有娱乐时光全部都寄托在了ncaa橄榄球队身上——乃至于整个堪萨斯州都是如此，每到比赛日，当地居民的观赛热情甚至比nfl还要强烈，因为这才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球队。 正是因为如此，作为地方报纸的“曼哈顿纪事报”，毫不吝啬地就将头版头条赠予了2007年揭幕战逆转胜利的最大功臣。 记者在新闻报道之中提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实： 自2002年假日碗以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半场落后七分或者七分以上的比赛，就再也没有能够逆转取胜了。 的确，过去四年时间里，野猫队在传奇教练比尔-施耐德的率领下，取得了诸多值得大书特书的胜利： 比如说2003年，客场以“45：0”的比分封杀世代宿敌爱荷华州立大学；再比如2005年，客场夜赛以“21：19”的比分险胜马歇尔大学；包括去年，在新任教练朗-普雷斯的带领下，主场以“45：42”的比分惊险击败全美排名第四的德克萨斯大学…… 诸如此类等等。 即使是在低谷之中，野猫队也的确奉献了不少经典之战，但球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逆境之中扭转败局了，不要说大比分落后了，哪怕是半场落后一记达阵的分差，球队也似乎丧失了反败为胜的能力。 整整四年光阴，从比尔-施耐德到朗-普雷斯，球队都不曾改变如此局面，一直到前天，谁都没有料想到，他们居然在临时主教练的率领下，打破困境、破茧重生，而且还是在落后十七分的悬崖边上逆转取胜，胜利的甜蜜滋味足以让每一位野猫队球迷为之狂热，那股汹涌的情绪狂潮彻夜不眠地延续了下来。 陆一奇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头版之上自己的模样，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些尴尬有些激动，尤其是看着自己的名字成为了铅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就在胸膛之中翻滚氤氲开来，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那场比赛的点点滴滴—— 来自主场球迷声威赫赫的应援与嘶吼、潮湿闷热的空气湿哒哒地黏在皮肤表面、关键时刻撞击在耳膜之上的心跳声响、撞击之间飞溅在空气之中的汗水、急促的喘息和焦虑的视线、还有瞬息万变的比赛过程…… 所有的所有，一切都是如此栩栩如生，却也美好得让人沉浸其中，忍不住想要再次细细体验感受一番。 他喜欢站在球场之上的每分每秒，包括那些局促紧张到濒临窒息的时刻。 胜利。 他也喜欢胜利，就好像他喜欢糖果一样—— 这是主编时期遗留下来的习惯。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是老烟枪，记者们时时刻刻都处于压力状况下，要么咖啡要么酒精，再不然就是香烟，他们总是需要寻找一点寄托来宣泄情绪，否则可能写着写着就爆炸了。又或者说，延缓一下他们爆炸的时间。 但久而久之，身体就开始发出抗议。这也是他与前妻之间无数争吵的事情之一，然后他就开始尝试戒烟糖，又进一步用糖果来取代，香烟戒掉之后，糖果却是戒不掉了。 后来发现，紧张或者焦虑的时候，补充一点糖分确实有着缓解效果，心绪似乎就能够逐渐平复下来，然后，这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习惯。现在，不管什么时候，他身上都会携带糖果，尤其是熬夜的时候。 也许，他也会对胜利上/瘾。 收拾收拾餐桌，陆一奇将那份“曼哈顿纪事报”的头版，用冰箱贴固定在冰箱门之上，手指轻轻点了点“胜利”那个词，迈着坚定而轻快的脚步，离开家门，准备前往办公室，开启全新一天全新一轮的工作。 脚步才刚刚出门，隔壁邻居的方向就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嘿，诺亚，早上好，多么精彩的一场比赛，我到现在还没有回味过来呢。真是太感谢了，我们已经好久好久不曾逆转取胜了，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样一种方式开启全新赛季更加美好的呢？我不这样认为。” 034 全城热浪 转眼之间，陆一奇就在曼哈顿生活了整整一年—— 不同于上一世在纽约曼哈顿的职场生活，如同困在沙丁鱼罐头一般，每天上班下班都必须置身于拥挤的人山人海之中，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堪萨斯州的曼哈顿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宽敞干净的街道、清新爽朗的空气和惬意悠闲的生活节奏，一切都放慢了下来，上班路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堪萨斯州立大学为陆一奇安排了一幢独门独栋的房子，典型的美国中部地区建筑，三房一厅一厨一卫，另外还有后花园以及前院，对于单身汉的陆一奇来说，着实有些奢侈，但这就是进攻协调员的待遇。 整条街道整个社区都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主要都是附近加工制造厂的蓝领工人们，比如说隔壁的阿尔玛先生，他在一家婴儿食品加工厂足足工作了四十年，去年年初正式退休，终于可以在家安享晚年——他的两个儿子，现在也都在同一家婴儿食品加工厂工作。 陆一奇朝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早晨好，阿尔玛先生。”他主动朝着对方走了过去，那高大强壮的身躯严严实实地将退休不久的老先生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非常感谢你的支持，如果不是还有你愿意相信我能够取得胜利，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约翰-阿尔玛（john-alma）爽朗地大笑了起来，瓮瓮的笑声在胸腔里响动着，就好像把头埋在瓮口发出的声音一般，“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呢？诺亚，你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孩子，即使是吃饭时间都正在观看比赛录像，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始终相信着你。” 然后，阿尔玛就如同老顽童一般朝着陆一奇靠近了些许，眨了眨眼睛，“然后我赢得了一块奶酪蛋糕。” “哈哈。”陆一奇不由就被阿尔玛的话语逗乐了，“是二世（junior）打赌输了吗？” 阿尔玛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做小约翰-阿尔玛（john-alma-junior），因为名字都是约翰，所以他们更多时候都称呼为“二世（junior）”；小儿子则叫做杰克-阿尔玛（jack-alma），年纪和陆一奇相仿。 因为年纪的关系，小约翰非常担心父亲的身体健康，于是禁止了老约翰的甜点权利，这让老约翰天天抱怨不已——他和陆一奇最初的相识，也就是因为看到了陆一奇的糖果，他主动上前索要了一颗。 “二世和杰克都不相信你能够逆转，那是因为他们都拒绝相信，你能够在如此年纪就敢于承担如此压力。他们做不到，于是就以为你也做不到，哼，结果傻眼了吧。”阿尔玛还得意洋洋地做了一个鬼脸，搭配话语内容，更加富有喜感。 陆一奇的眼底闪烁着浅浅的笑意，“那么，为了你的甜点时光，接下来我需要更加努力了。” 阿尔玛用力握紧了双拳，重重地朝着陆一奇挥舞起来，“就让甜点的暴雨——哦，不，应该是胜利的暴雨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阿尔玛仅仅只是“胜利反响”的一部分而已，随后在陆一奇的上班道路上，他的脚步屡屡被阻拦下来，淳朴热情的街区居民们总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表示恭喜庆祝，真心实意地感谢陆一奇所带来的这场胜利。 平时，从住所一路步行前往大学训练场，只需要短短十五分钟就已经足够；但今天，足足耗费了三十分钟，他才隐隐约约看到了训练场的影子——结果，正在晨练的学生们也纷纷呼唤着陆一奇的名字。 如果说只是一场常规赛的胜利，那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去年朗-普雷斯率领下也取得了七胜六负的战绩，赛季开局阶段更是三连胜；但时隔四年再次逆转取胜，而且还是击败擅长防守的奥本大学，这就非常具有特殊意义了，即使是三十六个小时过去，那股澎湃的情绪依旧没有能够沉淀下来。 最终，脚步踩在训练场上的时候，距离自己离开家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分钟。 小小的意外打乱了陆一奇的常规计划，但休息日的日程总是相对放松——即使是铁人，也需要劳逸结合，所以，陆一奇简单地完成了三组拉伸运动和力量训练，让身体肌肉不要忘记每天训练的感觉，然后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现在名头是临时主教练，但陆一奇的办公室没有改变，依旧是原来进攻组教练们共同使用的公共房间。 推开门，一眼就可以看到一个堆满文件的桌子： 桌脚旁边堆放着高高矮矮的好几摞录像带，还有一些随意地散落下来；桌面上也零散地摆放着一些录像带，但更多还是一叠一叠的文件，可以看得出来原本是正规摆放的，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推进，文件杂乱地抽取出来之后，就随手放下，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原样，最终整个桌面也就被无数文件覆盖，甚至看不到桌面最初的模样。 这就是陆一奇的办公桌了，被奥古斯都戏称为“古籍挖掘处”——就如同考古一般，可能需要字面意义地挖掘，然后小心翼翼地寻找，才能够探寻到隐藏的珍宝，旁人根本就无从下手。但陆一奇却能够轻松地从中寻找到自己需要的资料。 现在，上一场比赛的胜利必须抛到脑后，应该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了，但是……下一场比赛？ 不知道普雷斯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陆一奇这个“临时主教练”的位置是否还能够继续坐下去，也许普雷斯已经可以回归了；亦或者是，莫-拉蒂默准备接手临时主教练的位置，以他的资历和地位来说，担任临时主教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纷杂思绪在脑海里涌动着。 但陆一奇很快就控制住了——重活一世，看尽沧桑，心绪成熟了许多，第一场比赛的上半场主要就是太过兴奋也太过紧张，以至于繁杂的思绪占据了大脑，患得患失的情绪导致了心态波动，同样的错误就不会再犯了。 无论是继续担任临时主教练，还是重新回到进攻协调员的位置，他都必须为下一场比赛做好准备，充足的准备，只有扎扎实实地做好自己，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才能够牢牢地抓紧——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之人。 只是，今天陆一奇似乎注定就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了，翻看备战资料才不到一个小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办公室的宁静，一个身影大喇喇地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告诉我，这个时候肯定能够在办公室找到你，果然。” 035 职业生涯 “如果对阵奥本大学的比赛，从一开始就由我来组织，那么到底应该如何安排战术呢？更进一步的话，如果由我来组织一支球队征战2007赛季的剩余比赛，那么战术体系和风格又到底如何？我希望成为一位什么样的主教练呢？” 这是陆一奇正在思考也必须思考的关键问题。 任何一项体育运动、任何一支职业球队，主教练的位置都是至关重要的，能力的优秀和经验的累积缺一不可，有时候还要求一些魄力与手段，智商之外的情商也必不可缺，而橄榄球则因为整个项目的复杂性，主教练的作用就更加凸显出来了。 在主教练的位置下，设有进攻协调员和防守协调员两大位置，再下面则有四分卫教练、外接手教练、近端锋教练、进攻锋线教练、跑卫教练；防守锋线教练、线卫教练、防守二线教练——少数球队还会详细区分角卫教练和安全卫教练；另外，还有特勤组教练、体能教练以及球员私人协调员等等随时做出调整的位置。 一般来说，整个教练团队的核心成员约莫十二人左右，不同球队有着不同的安排；而在nfl的职业联盟之中，不同位置还会配备下属团队，比如助理、比如实习教练、比如辅助教练，整个团队数量轻松突破三十人，这也并不罕见。 换而言之，橄榄球的主教练可能需要带领一支三十人的团队，主教练的关键作用就相当于整支球队的大脑： 整个战术体系的思路和框架、整个球队的强项与弱项、整个球队的建设思路与方针……诸如此类等等，全部都需要由主教练来确定，只有主教练建立了整个体系，教练团队才能够分工合作地运转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橄榄球主教练的成长体系非常庞大也非常错杂，想要成为一名nfl职业球队的主教练，一般有两种途径：职业联盟路线和ncaa路线，但无论是哪种路线，时间年限与经验累积都格外重要，正常来说，往往需要花费十年到十五年的时间，才能够赢得执掌职业球队帅印的机会。 陆一奇也是如此。 三年职业球队实习、三年大学球队四分卫教练、一年大学球队进攻协调员，前前后后已经累积了七年经验，现在进入第八个年头，也是自己的第二年进攻协调员，但依旧只能算是“刚刚起步”而已。 如果不是朗-普雷斯的心脏病发，按照正常规律，他可能还需要在进攻协调员位置上熬一年到两年，然后寻找机会成为大学球队主教练，再看看自己的带队成绩，让自己的履历表亮眼起来，这才有可能进入职业联盟担任主教练职位。 最最重要的关键在于，陆一奇是华裔。 作为全美第一运动，橄榄球的影响力非常深远，陆陆续续也有许多亚裔移民后代开始加入到运动之中，在ncaa赛场上就可以看到诸多亚裔面孔，包括球员也包括教练；但进入nfl之后，却是凤毛麟角。 准确来说，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位亚裔主教练，就连进攻协调员和防守协调员的位置上都难觅踪影，少数球队可能拥有一名印度裔或者韩裔的辅助教练，但这也就是全部了。 这也意味着，陆一奇想要跻身成为主教练，他还有非常非常漫长的道路在未来等待着。 nfl的漫长联盟历史上最具传奇经历的教练，当属2017年成为洛杉矶公羊主教练的肖恩-麦克维（sean-mcvay）。 这位1986年出生的年轻人，就读于迈阿密大学，司职外接手；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成为了职业球队坦帕湾海盗的外接手教练助理；一年后，他前往次级联盟ufl的佛罗里达长牙象，担任比赛战术协调员和外接手教练；又一年后，他争取到了nfl职业球队华盛顿红皮的工作，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七年光阴，从近端锋教练助理到近端锋教练再到进攻协调员，一步一个脚印地上升。 2017年，正是麦克维转职成为教练的第十个年头，通过面试，他成功赢得了nfl职业球队洛杉矶公羊主教练的职位。 首先，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担任主教练的经验；其次，就职上任之时，年仅三十一岁，创造了nfl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练记录。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是，2017年，麦克维率领低谷之中的洛杉矶公羊豪取十一胜五负的战绩，杀回季后赛，这为麦克维赢得了2017年年度最佳教练的荣誉头衔。 麦克维书写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神话。 但即使是麦克维，他也苦苦打磨了十年时间，而年仅二十八岁的陆一奇现在才刚刚进入第八个年头而已，显然，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也恰恰是陆一奇处境尴尬的原因。 的确，他需要冷静下来备战下一场比赛，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但他应该如何“准备”呢？ 他只是临时主教练，目前的正式职位依旧是进攻协调员，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依旧是朗-普雷斯的球队，这也意味着，他没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打造整支球队；说难听一点，普雷斯这周回来的话，那么他就必须退回到进攻协调员的位置，更不要说打造战术体系了，就连在普雷斯战术体系内安排战术的权利都没有了。 问题就在于，普雷斯的战术体系和陆一奇的理念有着诸多冲突。 如果陆一奇只是进攻协调员，那么他就按照普雷斯的战术意图来打造相对应的战术，以此为基础投入比赛；但如果陆一奇是主教练——哪怕是临时的，他也更加倾向于用自己的方式来展开比赛争取胜利。 于是，再次投入备战的时候，陆一奇就不得不面临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以至于第一个小时的资料阅读都稍稍有些不太专心，因为发散思维衍生出来的战术，很容易就撞墙；再加上虎视眈眈在侧的莫-拉蒂默，目前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这让陆一奇不由开始怀疑： 自己是不是野心太大了？ 仅仅只是赢了一场比赛，然后就试图在球队建立自己的战术体系——但他真的有战术体系和素养吗？ “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乱了陆一奇的思路，这让心绪稍稍有些烦躁，而对方没有征求同意就直接推开房间门，就更是让陆一奇心浮气躁，猛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不对，应该是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办公室： 堪萨斯州立大学的体育部部长和……另外一个是谁？ 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了？难道是前来通知陆一奇，你的临时主教练生涯到此为止吗？ 036 悬而未决 “他们告诉我，这个时候肯定能够在办公室找到你，果然。”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蒂姆-韦瑟（tim-weiser），堪萨斯州立大学的体育部部长，ncaa体育项目部分的最高负责人，当初亲自前往密歇根州立大学邀请陆一奇前来野猫队担任进攻协调员的，就是这位先生。 在意识到来人身份之前，陆一奇就猛地站立了起来，动作稍稍有些激烈，椅子踉跄地往后颠簸了些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同时，那高大强壮的身躯更是带来强大的威慑力，丝毫没有传统印象之中亚洲人相对修长纤细的固定印象，强硬凶猛的气场泄露出来，让跟随在韦瑟身后的身影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受到了惊吓。 不要说初次见面的后者了，就连曾经多次与陆一奇打交道的韦瑟，脚步也难免有些迟疑，“我们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抱歉，显然我应该提前打一个招呼。我只是以为，现在时间还早，你应该还没有投入工作，但……不管如何，抱歉。”韦瑟的话语稍稍有些凌乱，但表示歉意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折扣。 瞬间紧绷瞬间放松，陆一奇的肌肉线条也松弛了下来，半开玩笑地打趣了一句，“即使工作再忙碌，见到老板上门拜访，也应该挤出十五分钟来，难道不是吗？”轻松的语调成功地让气氛环节了下来。 韦瑟已经习惯了陆一奇的幽默，轻松地笑了起来，“只有十五分钟吗？我还以为我至少能够得到三十分钟呢。” “你不介意和我坐在这堆文物之中聊聊战术的话，那么不要说三十分钟，整整一天也不是什么问题。”陆一奇大步大步地主动迎了上前，调侃地说道，然后视线朝着后者望了过去，“我是诺亚。请务必原谅办公室的混乱，当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场面总是有些混乱。”同时还故意明显地做出用身影遮挡办公室的模样，配合话语内容，就成功地活跃了气氛。 主动上前，主动自我介绍；自信从容，风趣幽默；尽管五官面容依旧带着亚洲人不太容易分辨的年轻，但行为举止却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乔恩-威法尔德（jon-wefald）必须承认，眼前这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初面印象，“当你站在球场边上的时候，看起来可是要小个儿多了。”他轻轻地打趣了一句，带着学院式的儒雅。 大学球员生涯，陆一奇是近端锋出身，6英尺（190厘米）、210磅（96公斤），身体天赋不能算是出色，体重还是偏轻一些，不过，他的接球手感和球场位置预感非常出色，这也让他在ncaa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尽管只是替补。 毕业之后走上主教练道路，陆一奇依旧坚持每天锻炼，体型和身材延续了下来，即使混在球员之中，说是替补球员也没有任何问题。 威法尔德正在打量陆一奇，同时，陆一奇也正在打量威法尔德。 黑西装搭配白衬衫，一头灰白柔软的短发，眉眼之间布满皱纹，慈眉善目的神色带着一种长者特有的气质，而多年沉浸在学院之中的生活习惯更是让他一言一行之中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看起来和体育没有任何关系。 打量的同时，陆一奇的话语也没有丢掉节奏和焦点，“我猜，这也是每一位现场观众的困惑：那群家伙看起来就只是火柴棍大小，但比赛为什么进行得如此焦灼？如果我可以上场，一定比他们更加出色。” 信手拈来的打趣，这对多年记者工作摸爬滚打出来的陆一奇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乔恩。”威法尔德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浅笑，他主动伸出了右手，完成握手的动作，表示了友好，“乔恩-威法尔德。我只是想要亲自过来表达一下感谢，这真是非常精彩的一场比赛，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欣赏到野猫队的那种韧劲了，我昨天和比尔通话，他对这场比赛也是赞不绝口。” 信息量有些大。 乔恩-威法尔德，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校长，1986年上任，今年是他担任校长职位的第二十一个年头。 那么，比尔应该就是野猫队的传奇主帅比尔-施耐德，他是1989年由威法尔德亲自挑选就职的主教练，一直到2006年赛季揭幕之前选择退休，已经在这支球队度过了十七个年头；然后，韦瑟这才聘请了朗-普雷斯和陆一奇等等全新的教练团队。 威法尔德也好，施耐德也罢，他们对于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橄榄球队都有着深深的情感，当年时任总统乔治-布什（gee-w-bush）拜访学校园区的时候，威法尔德就亲自赠送了橄榄球的队伍给小布什。 从韦瑟到威法尔德，然后就连已经退休的施耐德都惊动了，这一场绝地逆转的胜利，对于学校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我现在非常庆幸中场休息的时候，好好洗了一把脸。”否则下半场可能就要继续灾难了。 陆一奇的应对方式非常轻盈，却又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信心，丝毫没有亚裔族群死板印象之中的谦虚谨慎，这让威法尔德转头看向了韦瑟，投去一个视线，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赞许。 韦瑟接收到了信号，紧接着接过话头，“对于下一场比赛，你有什么想法吗？” “圣何塞？”陆一奇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今天拜访的真正目的，但心情的波动丝毫没有显现出来，依旧是有条不紊地做出回答，“我暂时还不知道，准备工作才刚刚开始呢。”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表示他的工作刚刚被打断了。 威法尔德露出了一个浅笑。 “但我的印象是，他们的攻防相对平衡，没有明显短板却也没有明显优势，我们应该从进攻方面着手，可能能够尽快建立起心理优势。”陆一奇实话实说，现在没有展开资料研究，所有判断也都相对简单粗糙，但他依旧拥有一个粗略的构想。 韦瑟轻轻颌首，却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又接着询问到，“那么德克萨斯和堪萨斯呢？你觉得我们今年有机会吗？” “哈，蒂姆，那是第四周和第五周的比赛，我现在可没有办法做出预测。”陆一奇却不是一个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个性，回避了问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我们走上球场的时候，肯定是为了竭尽全力争取胜利。” 037 战术理念 “……有一点可以确定，当我们走上球场的时候，肯定是为了竭尽全力争取胜利。” 陆一奇的话语让韦瑟和威法尔德双双露出了轻笑，韦瑟更是打趣地说道，“这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很多次的宣言。” 虽然这是老生常谈的套话，似乎每个人在表达自己雄心壮志的时候，都喜欢豪言壮语地来上一遍，反正“励志心灵鸡汤”又不花钱，相反，感染力和说服力能够到位的话，往往能够制造出不经意的积极效果。 比如说此刻。 尽管陆一奇没有激情澎湃地握拳或者高喊，但那双眼神却饱含着坚定和自信，这让威法尔德轻轻颌首表示了赞赏，“不过，他能够让这番话变得非常有说服力，至少，精神胜利法的侧面来看，我们没有落后。” 一番话语说得四平八稳，就好像教授正在讲课一般，反而是没有了趣味。领导领导，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陆一奇的视线余光可以捕捉到韦瑟稍稍僵硬的嘴角，在威法尔德捕捉不到的角落里表示自己的真实情绪这让韦瑟的形象顿时变得生动了些许。 威法尔德转头看了韦瑟一眼，但这次没有能够得到回应，他不得不出声说道，“蒂姆，我觉得是时候告诉诺亚那个消息了。” 韦瑟这才回过神来，“对，是这样的，诺亚，朗正在医院休养，医生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没有大碍，这是好消息；但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继续休养调整，接下来至少两个月时间里，医生还是建议他留在家中，不要接触比赛，也不要接触战术会议，简单来说，就是回避一切可能制造精神紧张的事情，他需要静养。” 说到这里，韦瑟和威法尔德交换了一个视线，似乎正在询问：由你来宣布最后的消息吗？ 威法尔德没有拒绝，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经过内部商议决定，还是希望由你继续担任临时主教练，一直到十月结束为止。” ncaa的赛季相对短暂，从九月到十一月，一共十二场比赛；然后，取代季后赛的是类似于各个分区冠军赛的碗赛，十二月中旬之前会结束整个赛季因为之后就是考试季节了，大学生们可不能错过考试。 这也意味着，“一周临时主教练”的头衔初步升级为“两个月临时主教练”，当然，如果普雷斯身体状况好转，提前回归，那么情况到底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至少，陆一奇可以在临时主教练的位置上赢得更多表现机会，这是压力，更是动力。 尽管内心的激动情绪正在翻滚，但表面上，陆一奇还是不为所动，只是轻笑了两声，“压力顿时就成倍增加了，我可不希望朗重新回归的时候，面对一个烂摊子，到时候，我可能就需要担心我的工作了。” 考虑到普雷斯是因为身体状况而被迫离开赛场，陆一奇的谦虚和礼貌，在此时就令人感觉非常舒服了。 “那么，在灾难发生之前，我们就不打扰了，给你留下足够的时间，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威法尔德微笑地说道。 随后又寒暄了两句，陆一奇主动护送两位领导离开。威法尔德走在了前方，韦瑟稍稍压在了后面，压低声音对陆一奇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战术理念不错，而且，如果临时进行大幅度改动，球员们必然不太适应，还需要时间额外调整，可能反而会打乱步调，制造出不必要的损失，你觉得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虽然不确定是普雷斯观看了比赛，还是拉蒂默，然后向韦瑟进言表达意见，但显然，陆一奇的胜利背后，终究还是制造了分歧：一场胜利，不足以让陆一奇的战术理念说服教练组，也不足以平息针对年轻临时主教练的质疑。 不过，陆一奇并不意外，在比赛过程中，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如此后果，他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些分歧。 韦瑟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等待陆一奇的回答，轻轻颌首示意，然后就跟上了威法尔德的脚步，渐行渐远。 重新回到办公室，陆一奇却没有立刻投入翻查资料的工作，而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思索起来。 其实，韦瑟的话语，有部分是正确的： 第一是时间。 第二是球员。 每一年全新赛季正式开始之前，球队都会花费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进行集训整合，一方面是为了迎接新加入的球员，让他们与球队磨合；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学习战术手册，每个赛季的战术都会更新调整，主教练需要重新整合。 只有经过反反复复的训练，球队才能够整合到一起。 现在这支球队就已经完成了整合，如果陆一奇临时调整战术，尤其是伤筋动骨的框架，球员们势必会非常困惑和混乱，在短短一周时间之内，很难产生翻天覆地的本质变化，反而可能导致过犹不及的自乱阵脚。 这是正确的道理。 但是，如果让陆一奇按照普雷斯的原有战术框架继续执行，他也依旧将面临诸多问题就好像上一场比赛的下半场一样，他必须如同救火队员一般，持续不断地补缺补漏，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只是一部分考验，战术无法系统性地组织贯彻起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么，最佳选择是……？ 在普雷斯的战术框架之中，根据陆一奇的想法来完成局部改动，最主要就是将进攻的战术套路丰富起来，同时把防守的理念一点一点地渗透开来，以循序渐进的方式，让球员们在自己的舒适空间里完成调整。 更重要的是，陆一奇刚刚意识到了一点： 从四分卫教练晋升到进攻协调员，他的大局观确实还是不够，对于战术体系的构想也远远不够完整，他需要时间完善自己的想法、也需要时间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现在就想要一步到位是不切实际的。 也许，他可以和球队球员一起成长；也许只是一个也许，两个月之后，量变真的能够引起质变呢？ 如果说，此前只是一场比赛的临时主教练，考验的是陆一奇的临场应变能力，他成功度过了第一个关卡；那么，接下来两个月临时主教练的时间，则给予了陆一奇一个提升与进步的机会，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 自己的战术理念到底是什么？未来有机会成为一支球队主教练的话，自己到底希望打造出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038 不速之客 “……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年轻人嘛，总是这样，好不容易赢得机会，自然想要好好表现，证明自己的战术才是正确的，这不稀奇。好莱坞电影看多了，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地拯救整支球队。” “又或者说，他是一个骄傲自大的家伙，认为我们的防守战术根本无法取胜，他才是拯救球队的救世主。” “但他的确做到了。他现在就是整座城市的英雄。” “英雄？爆发一次之后就偃旗息鼓的英雄？” “不要这样乱说，年轻人还是精力旺盛，一次怎么可能，至少还是爆发了三次……等等，你们这群家伙是不是胡思乱想了？像我如此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思想那么肮脏呢？我是说，他拿到了三记达阵嘛。” “哈哈！” 整个办公室集体哄笑，属于男人之间的笑话，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引发共鸣，但不是所有人都正在开玩笑，莫-拉蒂默和大卫-罗伯斯特就没有加入众人的行列——当然，他们也没有阻止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现在这支教练组团队还没有完成磨合。 鉴于橄榄球战术体系的错综复杂和变化多端，主教练需要更多时间，根据自己的理念来打造整个战术体系，一旦体系确定之后，往往也将成为一支球队的框架与根基，可能需要花费三到五个赛季才能够实现主教练的所有构想，这也使得橄榄球主教练位置的变动频率相对偏低。 野猫队也不例外。 在朗-普雷斯去年加盟之前，比尔-施耐德足足担任球队主教练长达十七年！ 今年已经六十八岁高龄的施耐德，球员生涯乏善可陈，仅仅只是在大学打过替补而已，而且位置也非常庞杂，从四分卫到防守二线，各个位置都或多或少尝试过，基本就是打补丁的角色；转职成为教练之后，他也没有展现出过人天赋，在不同教练位置上足足摸爬滚打了二十二个年头，这才终于转正为主教练——慧眼识珠的就是现任堪萨斯州立大学校长乔恩-威法尔德。 在野猫队，施耐德创造了一系列传奇记录： 职业生涯136胜68负1平，胜场数与野猫队从1935年建队到1988年施耐德上任之前的总数刚好一模一样；另外，他率领着球队，从1993年到2003年连续十一年杀入象征着季后赛的ncaa碗赛，其中包含了六场胜利。 唯一遗憾的是，六场碗赛胜利之中，并不涵盖任何一场四大碗赛的冠军。 ncaa拥有多个级别多个赛区的比赛，但一类顶级分区的最高级别冠军只有四个：砂糖碗、玫瑰碗、橘子碗、喜庆碗。野猫队先后赢得了德克萨斯碗、假日碗、棉花碗等等，却始终不曾登顶四大碗赛。 就更不要说位于碗赛之上独一无二的全国冠军了。 尽管如此，施耐德依旧在这支球队留下了丰富的遗产，2005年赛季结束之后，施耐德决定正式退休，为了表示尊重与敬仰，学校决定将主场正式改名为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以此来感谢施耐德以及他的家庭多年来的付出。 施耐德退休之后，野猫队教练组不得不全盘洗牌，然后面对重新崛起之前的漫长阵痛期。 去年，主教练朗-普雷斯、进攻协调员陆一奇、四分卫教练戴夫-布洛克（dave-brock）、外接手教练奥斯古德-菲利普斯、进攻锋线教练蒂姆-麦卡锡（tiarty）等人纷纷加盟，整个进攻组的教练构成重新组建。 其中，朗-普雷斯是进攻锋线教练出身，在此之前已经担任了十三年进攻锋线教练，野猫队是他首次转正为主教练。 今年，防守组的教练成员又全部替换，防守锋线教练、角卫教练、安全卫教练以及防守战术教练等等，聘请了一批全新教练，组建一个全新班子，从头开始。 除了防守协调员拉蒂默和线卫教练罗伯斯特之外，其他教练全部都是今年休赛期才刚刚加盟的新同事，磨合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四个月而已。 换而言之，野猫队的教练组成员全部都是第一年或者第二年的“初来乍到者”，彼此之间只是工作场合的合作关系，默契还没有能够培养出来，无论是办公室还是赛场，整体氛围也都远远不到融洽的程度，更不要说化学反应了，火花不见踪影。 作为整个教练组里的唯一元老，莫-拉蒂默的位置也就变得特殊起来。 一言蔽之，拉蒂默在野猫队里的时间，比现任校长威法尔德还要多一年——虽然最开始的四年时间都只是实习生，一直到施耐德上任之后，拉蒂默才得到赏识，真正进入教练组；但二十二年的工作年限，就足以说明太多太多事情。 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主要还是取决于主教练的态度以及处事方法。 从目前来看，普雷斯与拉蒂默更多是保持着互相尊重的简单工作关系，反正普雷斯更加擅长进攻，而拉蒂默则负责防守，尽管工作有重叠的部分，但没有正面的利益冲突，即使有些意见分歧也并不激烈。 过去一年，两人之间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却也缺少化学反应，从球队战绩就可见一二。 至于在防守组办公室之内，拉蒂默也是如此，不曾过度干涉却也不曾融入其中，却不知道到底是正在观望考察，还是性格使然，亦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叩叩！” 拉蒂默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响让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平复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会议准备开始的信号。 “我们先分析上一场的比赛录像。”拉蒂默开口说道。 罗伯斯特已经做好准备，拉上窗帘、打开投影、连接电脑，开始播放对阵奥本大学的录像，他们必须从上一场比赛的得失来总结出问题，并且根据球员状态做出调整，然后才是研究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为排兵布阵做准备。 “……刚才的部分再重放一下，到底是前面盯人没有盯住，还是后面对位没有卡住？” “这里进攻组战术已经明显做出调整，我们的防守阵型为什么没有跟上？” “不对不对，我们不应该看左侧对决的部分，而应该看右侧，你们注意到了吗？右侧这里的假动作牵扯？考克斯明显是做了一个假动作，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这才出现了明显的对位偏差，就是这里，对！” 比赛录像分析会议才刚刚开始没有多久，“咿呀”，办公室的房间门就被轻手轻脚地推开，然后一个身影猫着腰走了进来。 刹那间，一片视线都投射了过去。 039 坐以待毙 “咿呀。” 尽管陆一奇已经非常非常小心谨慎了，但堪萨斯州立大学的办公建筑已经十分老旧，木板门的声响就如同恐怖片场一般，咿咿呀呀的琐碎声响在走廊里回荡着，在只有屏幕灯光的黑暗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陆一奇不由龇牙咧嘴地蹑手蹑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动作，内心深深地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修炼“铁掌水上漂”了；但残酷的现实却是，高大健壮的身躯没有能够帮上忙，“我应该不适合做小偷”，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打趣。 好不容易，陆一奇终于挤进了办公室，门板声音也停止了，但走廊的微弱光线却如同聚光灯一般投射进来，他不得不再次把门板关上，然后……“咿呀”，那恼人的声音又一次晃晃悠悠地打破了宁静。 陆一奇的五官全部都朝着中间堆积，如同一个包子，等房门终于关闭之后，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黑暗之中一片发光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自己，那场面简直比恐怖电影还要吓人，整个后背的汗毛全部都竖立起来，头皮都开始发麻。 但陆一奇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示意了一下，轻声说道，“继续，你们继续。” 然后就转过身，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行走，准备绕过防守组教练的聚集地，到后排找地方落座，就如同旁听一般，如此场景让陆一奇不由想起大学时期迟到大课的场景，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却没有想到，“啪”的一声，办公室照明被打开、陆一奇脑海里的画面也被掐断，然后比赛录像也被暂停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声音还在发表意见，但随即也察觉到了异常，戛然而止，袅袅余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越发反衬出这股安静所透露出来的诡异。 陆一奇觉得自己的定格动作应该非常非常具有喜感，就好像皮影戏的幕布被扯掉一般，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脱口而出，“我不是格格巫，我发誓。” 一秒。 两秒。 “噗嗤”，有人没有忍住，笑出声来，然后笑声就传染了开来，那种闷闷的嗤笑声在办公室里低低地回荡着，也不知道如此场面到底是紧张、怪异还是搞笑，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一时半会难以形容。 陆一奇转头迎向了众人的视线，“你们继续，不要理会我，继续。”然后继续踮着脚尖，却没有控制速度，一溜烟地就绕过了前面的座椅，在后面找到了一个空位，快速落座，同时还不忘再次用手势提醒一下，“继续。” 刚刚打开灯光的罗伯斯特是全场唯一一个站立起来的人，板着一张脸，表情隐隐有些慌乱和意外，严肃地询问到，“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前来参加战术会议。”陆一奇满脸认真地回答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伯斯特眉头微蹙，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这是内部会议，不允许外人参加？”陆一奇的眼睛着实是再认真不过，然后还流露出了一丝委屈，“可是，我不是外人呀。” 罗伯斯特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外人呢？ 拉蒂默知道口舌之争不是罗伯斯特的长项，而就读于密歇根州立大学新闻系的陆一奇却是优秀毕业生代表，于是，他开口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一模一样的提问，拉蒂默那不紧不慢的说话节奏，却透露出一股厚重的沉稳，整个语气和分量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刚陆一奇与罗伯斯特交谈的时候，语气或多或少有些打趣的意思，只是不太容易察觉罢了；那么，现在陆一奇也真正进入了严肃模式，“前来参加战术会议。”给出了同样的回答，但沉甸甸的分量也彰显出了他的坚定。 同样的对答，又重复了一遍，罗伯斯特只觉得莫名其妙，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家伙又在耍嘴皮子”；但拉蒂默正在处理事情，罗伯斯特终究也就没有开口，保持稳重的姿态，只是狠狠地瞪着陆一奇。 “这是防守组的战术会议。”拉蒂默硬邦邦地给予了回答，不冷不热的话语带着不近人情的寒冰刺骨，果决地将所有潜在可能都拒之千里之外。 虽然陆一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拉蒂默的时候，还是难免露出了一抹苦笑。 陆一奇明白，不管是拉蒂默还是普雷斯向韦瑟进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上一场比赛中临时修改战术，而且没有与防守协调员商量其实他尝试了却被拉蒂默拒绝了，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陆一奇在拉蒂默的位置，他也不会开心。 可以肯定的是，陆一奇必须正视并且改善自己与拉蒂默的分歧，否则，独木难支，仅仅依靠他一个人或者仅仅依靠进攻组的力量，他们是没有办法赢得比赛胜利的，侥幸一次、侥幸两次，却不能每次都期待着幸运女神的降临。 显然，拉蒂默是一个硬骨头，即使是名正言顺的主教练普雷斯，至今为止也没有敢与拉蒂默正面抗衡；更何况是陆一奇这个“临时”的年轻小子呢？ 但因为困难就选择逃避，这不是陆一奇的风格。 既然与拉蒂默的沟通势在必行，那么与其被动等着拉蒂默发火，又或者是错过时机让冷战持续下去，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坐以待毙是陆一奇最不喜欢的事情处理方式，只有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能够创造可能 上一场比赛的临场战术变动，也是同一个道理。 于是，陆一奇出现在了防守组的战术会议之上。 面对拉蒂默油盐不进的疏离状态，陆一奇也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蒂姆-韦瑟上午过来了办公室一趟，朗现在需要静养，医生建议两个月之内，他最好避免任何一切可能刺激压力或者情绪的事情；所以，我这个临时主教练的任期，从一周延续到两个月。” 停顿了一下，陆一奇又补充说道，“不过，虽然蒂姆没有提及，但我猜测，我的薪水应该没有上涨。” ……这是什么脑袋回路？ 但不得不承认，有种打破规律的喜感，有人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起来了。 罗伯斯特则相反，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陆一奇这种两面三刀、油嘴滑舌的风格，十句话里可能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到底……” 罗伯斯特试图还击陆一奇一句，但拉蒂默打断了弟子的话语，“既然是主教练，不管是固定还是临时的，那么就一起参加战术会议吧。大卫，继续播放录像。” 040 正面硬抗 事情有些棘手，拉蒂默果然是一根硬骨头。 如果拉蒂默直接向陆一奇发难，又或者是挑刺挑衅，亦或者是义正言辞地表示抗议，再不然就是面对面深入长谈，不管是什么，陆一奇都可以寻找到突破口；但现在拉蒂默却是不动声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油盐不进，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让陆一奇无从下手，面临严峻难题。 “耐心。”陆一奇暗暗地告诉自己，这也是主教练的重要考验。 虽然罗伯斯特对陆一奇依旧非常有意见，虽然其他防守组教练都不确定应该如何处理……但终究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偷偷瞥了瞥拉蒂默和陆一奇的脸色，然后闭上嘴巴，再次开始研究比赛录像。 录像再次开始播放。 这一档防守，陆一奇的印象有些模糊 准确来说，上半场大部分时候，记忆就如同被丢进搅拌机之中打得粉碎一般，所有画面都混杂在了一起；即使现在真正看到画面，也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零星画面片段，还是没有办法完整地组织起来： 防守锋线选择三人冲传，冲传效果非常不错，防守端锋伊恩-坎贝尔甚至将口袋保护撕开了一道缺口，让奥本大学的四分卫布兰登-考克斯必须奔跑起来，在颠簸状态下寻找传球目标。 但考克斯的处理非常冷静，用自己的脚步在混乱之中寻找机会，然后一个小斜线的轻抛就越过了进攻锋线和防守锋线的纠缠区域，在短传靠近中传的区域，以右翼内侧的九码短传找到了自己的外接手。 野猫队的线卫和角卫覆盖区域结合部出现漏洞，被对手轻松完成接球，并且关门防守出现了错失擒抱的失误，让外接手形成突破，九码短传最终演变成为了二十一码长途奔袭的推进。 从防守前线的成功施压到防守二线的节节败退，野猫队的防守组显然没有能够跟上节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糟糕的一档防守。 “你觉得防守组出现如此重大纰漏的关键是什么？”拉蒂默暂停了比赛录像，开口询问。 防守组教练们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在询问谁？ 如果是平时，那自然没有疑问，一个问题、集体参与，所有人纷纷发表意见，从不同视角给予解读，因为橄榄球的战术体系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同位置能够观察到不同信息，教练之间必须互相协调互相合作，集思广益才能够掌控全局。 一般来说，橄榄球战术会议可以分为两个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比赛录像分析，第二部分则是下场比赛的战术布置会议，而两个部分的具体步骤都是相似的： 首先是教练组集体会议，然后是进攻组和防守组的教练各自内部会议，再是召集全部球员的集体大会，接下来是进攻组和防守组的教练分别带着自己的球员各自内部会议，最后则是走上球场演练战术。 教练与球员之间的沟通联系也非常非常重要，否则如此错综复杂的战术，球员们很有可能就跟不上了。 橄榄球球员，有时候与学生、白领也差不多，有着开不完的会议，还有做不完的作业。 当然，具体的会议顺序以及小会议安排，每支球队每位教练都有着自己的习惯，细节又可能不同。此时的防守组内部小会就是如此，在集体大会之前，拉蒂默率先召集一个简会，明确他们需要讨论的问题，避免大会之上还需要临时整理思路。 虽然陆一奇更加喜欢直接进入大会，以现场灵感迸发的头脑风暴来分析比赛录像以及制定比赛战术，但每位教练都有自己的风格，他不认为拉蒂默的习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现在拉蒂默的提问对象，显然瞄准了陆一奇。 “前线施压不够。”陆一奇没有任何停顿，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即使他对这一档防守没有什么印象，但核心关键一目了然。 “荒唐！”拉蒂默却不这样认为，那庄重而肃穆的声音，不怒自威，简简单单的一个词语就表达了鲜明的态度。 “那么线卫和角卫的防守呢？这一档防守，这里！这里！这里！至少三个位置出现了明显的误判和漏人。” 一边说着，拉蒂默一边用红外线指点着投影屏幕，强调着自己的意见，“整个二线的区域联防都没有能够拉起来，谈何防守？前线对峙，需要硬实力支撑，这显然不是我们的长项，即使投入大量兵力也无法取得成效，反而让二线防守进一步削弱；如何采用区域联防巩固防守，这才是防守的切入重点。”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拉蒂默对防守的理解并不逊色于陆一奇，理论层面上的讨论，合情合理正是因为野猫队防守球员缺少硬实力，所以他们应该避开强硬交锋的部分，而通过集体协作来建立优势，这也是集体项目的特点。 “但如果区域联防面临巨大压力，顾此失彼；而防守球员的战术意识也跟不上，那么又应该如何解决？”陆一奇毫不示弱，就这样硬碰硬地还击回去，不卑不亢的眼神展现出了他的底气 即使是去年作为进攻协调员的时候，陆一奇就已经展现出自己的性格与能力，战术会议上的清晰思路、全盘布局、心思缜密，偶尔还能够出现奇思妙想，真正地让人见识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华裔教练，确确实实具备了硬实力。 拉蒂默正准备展开还击，但陆一奇却立刻跟上，堵住了拉蒂默的话语，“难道就此投掷白旗、缴械投降吗？当然不是！而是应该利用战术调整来弥补硬实力的差距，继而让球队拥有更多可能，争取胜利。” “前线施压，就是你的战术布局？”拉蒂默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说服呢？“三名防守锋线全部压上无法解决问题，于是就把四名线卫也压上？那么，七名球员都无法解决问题呢？你的后场呢？我们又应该怎么办呢？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防守前线不是依靠人数就能够堆积足够优势的，这是愚蠢幼稚的想法。” 砰！砰！砰！ 毫不示弱的正面撞击，你来我往之间丝毫没有任何放松，硬碰硬的碰撞火花四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而在场其他教练们根本插不上话，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如果下一秒攻击就朝着自己正面冲撞过来，那怎么办？可以逃命吗？ 041 撬动杠杆 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火花四射，整个会议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陆一奇和拉蒂默两个人都毫不退让，以硬碰硬的强强碰撞展开争论，没有喘息空间的激烈交锋让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介入，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唯恐稍稍一点点动静，就可能引火烧身，那么事情可就糟糕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防守锋线不是依靠人数就能够堆积足够优势的，这是无比愚蠢幼稚的想法。” 拉蒂默的话语依旧没有太多起伏，却寸步不让地正面还击回去，隐隐之间透露出的不满，让人能够意识到，他对于陆一奇的下半场防守战术并不认同：不仅是因为陆一奇临时打破战术框架那么简单，更多还是因为战术理念的不同。 不过，在陆一奇看来，与其说是“战术理念”不同，不如说是“战术理解”不同更准确一点来说就是，他们对野猫队球员阵容的能力与状态有着不同的解读，排兵布阵方面的方向也就自然地产生了分歧。 “拉蒂默先生，我们都应该知道，对于防守来说，任何一个区域都不能简单地依靠堆积人数来完成防守，前线是如此，二线也是如此。”陆一奇却没有被拉蒂默带着节奏走，而是主动挑出了狭窄的讨论框架，避免双方都钻牛角尖，以他的方式来展开讨论，“我没有准备在前线堆积人数，同样也不认可在二线依靠人数取胜的方针。” 前者，否认了拉蒂默的指责；后者，否定了拉蒂默对这一档防守问题所在的认知 从刚刚的对话就可以听出来，拉蒂默认为二线防守的错位与失位是问题所在，但陆一奇的看法却不同。 “所以，你不认为二线漏人需要为这一档防守负责？”拉蒂默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许，那如同低音炮般的音质，隐隐传递出了一种乌云压寨的沉闷感，让空气越发紧绷起来，总觉得腥风血雨下一秒即将来临。 被彻底遗忘的旁观者们默默流泪。 就连陆一奇都不由微微紧张起来，这样的拉蒂默绝对是过去一年都不曾见识过的，这让陆一奇觉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什么不应该触碰的对象；但紧张归紧张，陆一奇却没有胆怯，反而是隐隐有些亢奋起来 因为拉蒂默坚不可摧的平衡状态终于出现了裂缝，这也就意味着，他终于撬动了杠杆。不管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事情总算是出现了转机，一切皆有可能，接下来，就看陆一奇到底如何把握机会了？ “不，我认为我们应该为这一档防守负责。”陆一奇没有独自承担责任，却也没有推卸责任，以一句“我们”把问题重新拉回来，“战术本身的偏差，让球员们承受着超出能力范围的压力，于是平衡就被打破了。” “这位聪明人，你的意思是，整个教练组在赛前会议上都没有看出问题，只有你一个天才察觉出来了问题，但你却选择了闭嘴，然后在比赛过程中挺身而出成为英雄，是这样吗？”拉蒂默那不紧不慢的话语却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字字扎心，不动声色地就把陆一奇架在火上烤了。 刷刷刷。 所有视线全部纷纷朝着陆一奇投射了过来，错愕和愤怒交织，隐隐还有鄙夷，顿时就让陆一奇深陷窘境。 看来，拉蒂默不是不擅长口才，只是不屑，又或者说，不喜欢。但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够展现出自己的强硬。 陆一奇就好像站在高空绳索上一般，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坠入深渊，而且此时还狂风大作，他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拉蒂默带到沟里去，“我们的赛前战术没有问题，但赛前战术与实际操作的偏差却是无法预料的，准确来说，我们在比赛之中遇到了问题，但我在上半场的指挥没有能够及时跟上节奏，迫使球队陷入更深的泥沼。这也是我们现在研究比赛录像的原因。” 坦然而勇敢地正视自己的错误与不足，这是陆一奇一贯的观点，同时也是保持进步动力的重要前提。 在陆一奇光明磊落、诚恳真挚的自我批评面前，其他教练组成员都有些讪讪然，就连罗伯斯特的眼神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但拉蒂默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所以，你认为解决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前线投入更多兵力？” “不，我认为解决问题的核心在于前线施加更多压力这与投入更多兵力是有区别的。”陆一奇挺直了腰杆，正准备指点江山地讲述自己的战术理念，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荒谬！”拉蒂默简单粗暴地直接打断了陆一奇，他甚至不需要等待陆一奇开口，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打破3-4阵型，换成4-3阵型，这就是你的想法吧？所以，归根结底，你还是认为我们的战术执行是错误的，只有你才是正确的。” 也许拉蒂默天赋平平，整个职业生涯目前为止的最高水准也就是防守协调员，而且在ncaa也没有什么特别名气，似乎早早就已经触碰到了天花板，想要跟随比尔-施耐德的脚步，不如五十之后开启事业第二春，希望可能非常渺茫。 但不可否认的是，拉蒂默的基础理论知识却非常扎实，根据陆一奇的下半场战术变动、再加上刚刚的寥寥数语，就能够窥探出陆一奇的整个战术意图，这一份全局观，确实拥有拉蒂默自己的独到之处。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拉蒂默的情绪有些激动，尽管没有口沫飞溅，也没有面红耳赤，但掷地有声的话语却可以明显察觉到整个分量的不同，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整个话语内容正在拉长，脑海里的情绪滔滔不绝地宣泄出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拉蒂默。 “且不说我们已经打了二十年的3-4阵型，这已经深入我们骨髓了；就算我们现在真的准备更换防守阵型，你觉得时间来得及吗？从3-4到4-3，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以为这是什么球迷玩的麦登游戏（madden-nfl）吗？摁下一个切换键，就能够改变防守战术体系？” “这是比赛！这是橄榄球！这不是什么你脑海里幻想的孩子游戏！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愚蠢也多么可笑吗？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愚蠢到家了，你现在就应该掐断那些想法，在自己成为整个ncaa的笑柄之前！” 尽管拉蒂默源源不断的话语如同雷鸣一般在办公室里激荡着，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还隐隐雀跃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撬动了杠杆拉蒂默，他终究还是在乎的。 042 先进战术 防守战术之中，到底什么是“3-4阵型”，什么是“4-3阵型”呢？ 其实，数字只是指代防守前线的球员配比数，“3-4阵型”，那么就是三名防守锋线搭配四名线卫的阵型；“4-3阵型”，则是四名防守锋线与三名线卫搭档的阵型。 所谓的“3-4阵型”，更加依赖于线卫的能力。三名防守锋线必须对位五名进攻锋线，他们更多时候只能形成对峙，难以突破；四名线卫的战术变化也就更加灵活，盯防跑卫、盯防近端锋、协助二线防守外接手，诸如此类等等，另外，两侧的外线卫还能够随时突袭，从外侧绕道进入口袋，向四分卫施压。 换而言之，针对四分卫的压力，更多是来自于线卫。 所谓的“4-3阵型”，则更加依赖防守锋线的能力。四名防守锋线在对位五名进攻锋线时，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或者球员个人能力，不仅仅形成对峙，还能够前进、施压、乃至于突破，最终向四分卫施压；三名线卫则更加侧重于跑卫和传球防守，而且，为了避免顾此失彼，线卫给予防守二线的支持也会相对薄弱一些。 也就是说，针对四分卫的压力，更多来自于防守锋线。 当然，上述内容都不是绝对，只是相对而言，整个防守的风格与重点相对有些不同。 从nfl到ncaa，所有橄榄球球队之中，每一位教练都会根据自己的风格选择一种，要么“3-4阵型”，要么“4-3阵型”，二者之间没有优劣，最主要还是看教练如何在基础阵型之上，演变出更多搭配组合，进而完成防守。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选择了一种战术风格，那么就没有人会轻而易举地变换阵型，正如拉蒂默所说，这不是游戏。 一方面是因为战术手册错综复杂，改变阵型也就意味着需要重新调整战术，这对球员和教练都是严峻考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同防守阵型的重点与要求不同，对于球员的要求也就不同，即使是同一个位置都不太一样，有些球员一辈子都在打“3-4阵型”，如果突然就更换到了“4-3阵型”，可能天才也就变成了庸才。 拉蒂默清清楚楚明白的道理，陆一奇没有理由不明白，也难怪拉蒂默会打破平衡发火，痛斥陆一奇把比赛当做游戏。 那么，陆一奇真的把比赛当做儿戏吗？ 当然不是！ 作为一名进攻组出身的球员兼教练，陆一奇对进攻战术的研究与感触无疑是更加深刻的；相对而言，虽然他在费城老鹰实习了三年，其中两年都在防守组打转，但他对防守战术的研究终究还是相对浅薄。 不过，陆一奇拥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也是独一无二的优势： 重生！ 上一世的2012年、2013年和2014年，西雅图海鹰的“轰爆军团”横空出世，这支被誉为史上最强防守组前五的强力候补球队，真正展现出了在防守线上的强大统治力，连续三年高居联盟防守组第一，差一点点就连续三年实现丢分最少、丢码最少的全满贯，其中两年杀入超级碗，一年夺冠一年亚军，实力超群。 当然，历史上展现出无与伦比统治力的防守组，不止这一支；但西雅图海鹰的贡献就在于，彻底改变了联盟对于防守的定义与风向，甚至改变了无数橄榄球球员的命运，其中最为突出的集中在两点： 第一，高大强壮的角卫越来越吃香，原本被认为笨拙而没有灵活性的高大角卫，却在合理战术安排下，成为了外接手的噩梦，于是，身材天赋占尽优势的黑人开始主宰角卫位置，在2017年，整个联盟里的角卫，清一色全部都是黑人，彻底杜绝了白人球员的存在。 更进一步，角卫的身体对抗能力越来越强，迫使外接手也必须升级，然后黑人外接手就全面挤压白人外接手的生存空间。当然，这部分具有更加漫长的历史成因，只能说，“轰爆军团”的存在催化了这一进程。 第二，防守锋线与线卫的分工合作越来越模糊，西雅图海鹰在挑选防守前线球员的时候，与二线的突破创新相反，反而是越来越复古，更加青睐于身体素质强硬、单兵作战能力出色的球队。 本来，联盟不断更改规则，给予四分卫更多保护，推动整个nfl全面进入传球时代，彻底改变了曾经地面跑球统治联盟的状态，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演越烈，以至于后来跑卫们都被迫开始练习接球以增强自己的竞争力；这也意味着防守前线需要更加灵活，一方面是为了闪电战地向四分卫施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全面覆盖短传防守区域。 自然而然地，动作灵活、身型轻盈、同时具备对抗强度的球员应该更受青睐；但西雅图海鹰反其道而行。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战术的改变，他们混淆了“3-4阵型”与“4-3阵型”的区别，防守锋线和线卫的位置随时都可以互相掩护、互相切换、互相错位，以个体的出色实力来掩盖功能性混淆所带来的战术混乱，却赋予了防守战术更多延伸可能。 普通防守的档数，西雅图海鹰坚持采用“3-4阵型”，防守锋线始终不会上步，只是持续地向进攻锋线施压，依靠着单体的强硬实力，他们的压力总是能够保持在一个高端水平，但他们却不会贸然上步突袭擒杀四分卫，更多还是把压力集中在短传和地面推进上，把剩下的工作交给自己防守二线的“轰爆军团”来解决。 关键防守的档数，西雅图海鹰就会突然变阵成为“4-3阵型”，无论是施压还是突袭，整个防守前线都会强势上步，层层叠叠的压力轻而易举就能够打破平衡，让对方的进攻组手忙脚乱；并且战术的突然性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无数进攻组都头疼不已。 这是改变整个联盟防守战术和球员基准的一场革新。 粗粗听来，西雅图海鹰的防守战术似乎并不困难，但实际执行过程中，却难于登天： 因为球队战术对球员的个人素质要求非常非常高，每名球员单独挑选出来都具备超强能力，同时又能够通过战术互相联动、守望相助，线卫与防守锋线的本质差异开始模糊——对球员的身体素质和战术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这才能够让个人能力与集体力量完全融合。 轰爆军团快速崛起之后，不少球队都试图模仿，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复制；即使是西雅图海鹰自己，三个赛季的巅峰期之后，因为伤病问题，也因为续约问题，防守组支离破碎，然后就一落千丈地滑向低谷，在陆一奇重生之前，也没有能够重新回到巅峰。 现在，陆一奇有机会来构建自己的战术体系，他就希望能够在西雅图海鹰的战术基础上，提炼演变出自己的防守战术阵型，构建出一支强硬的防守组，那么，打破“3-4阵型”与“4-3阵型”的固定框架，也就势在必行。 043 绵里藏针 的确！陆一奇正在尝试构建起自己的战术体系，那么防守组之中，打破“3-4阵型”与“4-3”阵型的固定框架，势在必行。 但陆一奇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莽撞年轻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西雅图海鹰前后耗时三年才打造出了“轰爆军团”，拼图需要一块一块地拼凑而成，罗马绝对不是一天就能够建成的，太过心急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陆一奇和拉蒂默一样心知肚明，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现在这支队伍，球员硬实力还是更不上，现在冒然地大幅度修改战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大概率事件。届时，丢掉饭碗的肯定是陆一奇，而不会是拉蒂默。 那么，陆一奇现在到底正在做什么呢？ “……你现在就应该掐断那些想法，在自己成为整个ncaa的笑柄之前！”拉蒂默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滚滚气势，横扫而至，就连罗伯斯特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敢正面面对拉蒂默，更不要说展开还击了。 陆一奇却丝毫没有退缩地注视着拉蒂默的眼睛，毫不示弱地还击到，“如果就连改变的意愿和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不就等于枯坐在原地等待失败？那么，球队聘请这样的教练，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如就此解散、回家吃饭。” 赫！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但其他教练的眉眼交错之间，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与错愕，脑海里的唯一想法就是： 那家伙失心疯了？ 陆一奇也意识到自己的用词稍稍有些过激，但新赛季已经开始了，这辆列车已经出发，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磨磨唧唧地走常规程序，他需要强硬起来，也需要正面出击；现在，从拉蒂默的沉默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稍稍收敛一些锋芒，张弛有度才能够恰到好处。 “我没有试图改变’3-4阵型’。”陆一奇语气坚定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拉蒂默没有眨眼，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陆一奇，那布满褶皱的眼睛始终保持着一种专注凝视的状态，微微有些渗人，“……那么，下半场的战术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试图用线卫的上步来打破僵持状态，甚至让线卫与锋线形成错位，打破战术阵型来制造出其不意的效果，这难道不是你的战术意图？” 线卫上步突袭，这是“3-4阵型”的惯用战术，但根据野猫队的赛前战术布局，线卫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在短传防守和跑球防守之上，上步突袭可能就将打破防守平衡——进而出现拉蒂默所担心的问题，二线防守出现明显漏洞。 线卫与锋线错位，这则是“4-3阵型”的经典战术。 正是因为这些细节，拉蒂默和罗伯斯特才对陆一奇的战术变阵如此敏感，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那么这也意味着，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战术蓝图？”陆一奇没有选择硬碰，而是以一种反问的恭维方式，把问题抛给了拉蒂默。 拉蒂默没有说话。 站在身后的罗伯斯特却满脸认真地介入话题，“你正在试图狡辩。” 陆一奇没有理会罗伯斯特，双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拉蒂默，这是精神毅力的较量，尤其是面对拉蒂默这样的老家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在维持’3-4阵型’的基础上，增加突袭四分卫的次数，制造威胁；同时，让线卫的站位提前，保持着线卫对防守前线的压迫感，扰乱四分卫的传球视野，为二线赢得更多机会。” 陆一奇以最简洁的方式阐述着自己的战术理念，不仅是拉蒂默，其他教练们也都纷纷开始细细思索起来：从点到面，重新思考整个战术布局的变化与影响。 循序渐进，绵里藏针。 陆一奇知道，构建整个全新的战术体系不是一日之功，但他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改造，现在就正在进行第一步：收缩防守阵型。 可以把整个防守球场的区域看成是一个长方形，里面有一条一条横杆阻止兵乓球进入底端的球门，那么，防守锋线是第一条线、线卫是第二条线、角卫则是第三条，安全卫是最后的第四条。 现在，陆一奇就准备把前三条线稍稍往前压上，一步到两步左右，让防守球员把前场压迫的力量提升起来，同时也让防守球员们能够更加适应压缩空间之内的协调配合；只有第四条线依旧停留原地，确保后场不要门洞大开。 “那么后场呢？”拉蒂默顺势提出了第一个疑惑点。 “角卫压上，安全卫留守。”陆一奇的思路非常清晰，显然，前来面对拉蒂默之前，他就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思考整理完毕了，“我们在前场保持对四分卫的施压，至少是气场上的压迫，这可以为二线赢得更多空间；当然，我们还是需要二线防守在区域联防战术方面下功夫，不能出现这样的明显漏洞。” 陆一奇的视线转移向了大屏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刚刚正在讨论的漏洞，拉蒂默所坚持的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但如果能够按照陆一奇所构思的战术变化，给予四分卫更多压力，那么二线防守的确可以喘一口气。 道理，并不复杂，从理论层面思考，确实能够缓解野猫队防守组现在的困局，真正困难的地方在于执行： 什么时候线卫选择上前，上前多少；什么时候线卫又退回原本的位置；什么时候线卫选择突袭四分卫……诸如此类等等。比赛过程中瞬息万变，教练必须对场面局势有着准确的把握，才能够发挥出如此战术的最大威力。 上一场比赛的下半场，陆一奇就证明了自己具备了如此能力，如果防守组在日常训练之中，加强整个上前压迫的意识，并且了解后续防守战术的变化，那么确实是可以在短期之内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办公室之中，众人的思绪都开始发散开来，如同枝蔓一般朝着四周延伸。 但没有人开口说话，视线全部都老老实实地固定在一个位置，耳朵却悄悄竖立起来，等待着某人的意见。 拉蒂默也正在细细地沉思着，那面无表情的脸孔无法判断出真实情绪，然后……“我们先分析一下下半场的比赛录像。” 潜台词就是，让陆一奇详细分析一下整个战术思路的拓展与延伸。 这也意味着，陆一奇的第一步，总算是迈了出去。 044 冥顽不灵 如果陆一奇真的认为事情如此简单就能够得到解决，那么他就太天真了。 陆一奇的确没有期待着三言两语就彻底改变拉蒂默的战术意识这是他秉持了二十多年的固定观念，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比赛就轻易改变呢？任何新事物的诞生，都必然面临保守派的顽强抵制与抗拒。 但实际情况的艰难程度还是超出了陆一奇的想象。 “不，不不，这太频繁了。我们的防守锋线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掩护，尝试次数太多，很容易就被对手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就在这里，如果我们不能让对方的四分卫相信，我们具备了擒杀的能力……” “我们的确不具备擒杀的能力！” “我们至少应该展现出冲击的姿态，这才能够让线卫上步的动作制造出心理压力，如果没有足够的冲击和擒杀，那么线卫上步只是一个虚幌子，根本就无法欺骗到对方的进攻协调员！战术也就没有了意义。” “那么我们就退回来，线卫不需要上步。” “但这样我们就更加没有竞争力。” “我们上赛季赢了七场比赛，我们还击败了德克萨斯，你说我们没有竞争力？还是说，你就没有竞争力了？你就没有办法成为英雄吗？” “你知道这是不正确的！莫-拉蒂默先生，你可以不相信我的防守战术能够带来改变，但你不能质疑我的人品！我正在完成我的工作，我正在竭尽全力争取胜利，但我绝对没有私心！” 陆一奇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注视着拉蒂默，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的坚定立场，在原则问题上拒绝妥协和退让。 原本陆一奇和拉蒂默就正在你来我往地正面碰撞着，两个人都是寸步不让，火花四射的对峙让旁观者都不由窒息；现在，陆一奇突然暴起，以绝对强势和强硬的姿态打破平衡，就连拉蒂默都微微愣住了。 陆一奇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牢牢锁定住拉蒂默，专注而投入的姿态让人彻底忽略了他的年轻，强大的气场颠覆了拉蒂默，将现场的主动权紧紧地握在手心，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让我告诉你，莫-拉蒂默先生，现在这支球队具备一定竞争力，但同时也面临着诸多等待解决的问题，你我都知道这一点，普雷斯先生也不例外，要么我们齐心协力地改变战术，期待能够为球队带来更多东西，冲击胜利；要么就坚守着现有战术，和去年一样度过一个平稳的赛季，等待着明年的新生之中可以找到天赋之人，但你认为，如果我们依旧满足于七胜的赛季，又有多少天才愿意来我们学校呢？” 稍稍停顿片刻，陆一奇的眼神迸发出坚毅的光芒，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霸气，“先生，难道你不喜欢胜利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办公室里激荡着，众人的视线纷纷全部落在了陆一奇身上，就连罗伯斯特都不由微微愣住了： 陆一奇那张未满三十岁的亚洲面庞，在一众胡子拉渣的沧桑脸孔之中，显得如此年轻甚至有些青涩，但此时却闪耀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迸发出一往无前、杀伐果决的气场，那种对胜利的渴望与斗志，拥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和说服力，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真的能够带领球队迈步走向胜利。 唯一一位不受影响的，估计就是拉蒂默了，他不仅不相信，而且还嗤之以鼻，“哼。看来，你也是华尔街骗子学院出身的，摇旗呐喊地高呼一些口号，让人热血沸腾地盲目相信你们的谎言，但这里却根本什么都没有。”最后一句话，拉蒂默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区区一个笑话而已。” 看着冥顽不灵的拉蒂默，陆一奇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那么，你准备怎么样？就坚守着原有防守战术，拒绝改变也拒绝进步？整个ncaa都正在发展，而我们依旧选择原地踏步，我以为你希望为学校争取一座四大碗冠军奖杯！” 这是比尔-施耐德退休之前的最大遗憾，虽然拉蒂默不曾表露过心迹，但陆一奇猜测，这应该是他们的愿望。 “砰！”拉蒂默拍案而起，“你敢！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在那里指手画脚？你以为前往nfl实习了几年时间，自己就比所有人都聪明？你以为赢得了一场比赛胜利，自己就已经飘飘然地忘记了本来的位置？” 拉蒂默失态了。 此前一年时间的相处，总是不动如山的拉蒂默罕见地失态了，刹那间迸发出来的怒火滔滔不绝地朝着陆一奇汹涌而去，平时总是半闭不闭的眼睛，此时却迸发出凶残暴戾的气息，如同巨龙一般死死压制住陆一奇。 整个办公室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但拉蒂默的失态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随后，一个深呼吸，他就再次控制住了情绪，重新回到了平常的模样，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出了他的底细，证明刚刚的事情不是一个幻象，然后他接着用平稳的声音说道，“线卫站位提前，但突袭冲传保持原样，这就是全部了，我们的训练会这样做。” 拉蒂默赞同了陆一奇的战术思路，但关于执行方面，两人却再次产生了分歧： 野猫队防守锋线的整体实力和平均实力都偏弱，无法制造足够压力，更不要说控制局面了，这也意味着，线卫上步突袭四分卫的时候，可能面对进攻锋线摆脱防守锋线之后的阻拦、可能面对跑卫的阻拦、还可能面对四分卫的逃离……稍稍一点点偏差，线卫的意图就将无功而返，那么，二线防守就将是一场灾难。 一次疏忽，就可能演变成为对手的一记达阵。如此代价着实太沉重，拉蒂默拒绝冒险。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ncaa的整体环境比起nfl来说，更加依赖于球员的身体素质和个人能力，陆一奇的战术构思非常出色也非常高端，放在nfl可能值得尝试，但放在ncaa，却需要面临巨大风险。 野猫队的防守锋线，没有能够给予拉蒂默足够信心。 于是，拉蒂默倾向于保守一些，但陆一奇坚持冒险一些否则改变防守战术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 然后，争吵就这样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陆一奇不敢置信地注视着拉蒂默，正准备开口，但拉蒂默却似乎提前预料到了，抢先一步掐断了所有可能，“这就是最终决策！拍板！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不可思议！”陆一奇怒火冲天地转身离开了会议室，“砰！”重重地甩上了房门。 045 循序渐进 “砰！” 陆一奇重重地将办公室门板甩上，沉闷的声响在整条走廊里悠悠回荡着，似乎可以感受到木门板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般，强悍的尾劲让门板始终在微微颤抖着，只需要再一点点力量就可能直接散架。 清晰地传达出陆一奇与拉蒂默之间战术会议的最终结果，不需要语言，这就已经足够显然情况有些激烈。 陆一奇转身朝着进攻组办公室方向走了两步，迎面就看到一个身影，脚步不得不紧急刹车，差一点点就要正面撞上了对方。 “诶诶诶，我的意式浓缩。小心！这里是办公区域，不是训练场，没有必要横冲直撞。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整个上午就依靠这一杯意式浓缩度过了吗？这是延续生命力的能源！能源！” “你知道我们办公室的咖啡机多么糟糕，那咖啡就好像猴子尿一般，我专程绕道到四条街之外的咖啡屋买回来，就准备搭配我的可颂了！每天上午我就只有这一点点指望了。” “如果就这样洒了，难道我还要再跑一次吗？不，我绝对不会喝我们办公室那糟糕透顶的猫尿咖啡！注意！请注意你的行为，好吗？你已经不是莽撞的高中生了！” 絮絮叨叨。 嗦嗦。 不需要抬头，就知道这肯定是球队的体能教练伊萨克-伯恩斯（isaac-burns），机关枪式话唠堪称他的标志，球队上上下下都领教过，没有人能够抗衡，一句话就可以衍生出无穷无尽，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 逃！ 陆一奇涌到嘴边的“抱歉”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伊萨克硬生生地打断，然后强制性地灌输了一大堆话语上一刻还在面对拉蒂默，下一刻就开始面对伊萨克？ 陆一奇现在只觉得头晕脑胀，有种想吐的冲动，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再次回到防守组办公室面对拉蒂默，也不愿意站在这里面对伊萨克，于是，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丢下一句“抱歉”，转身就走。 “怎么又跑起来了？难道我们没有规定吗？走廊里不能奔跑。上帝，他简直就是一个孩子，看我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他就是一个孩子。我真心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份工作，工作对象是孩子，合作同事又是孩子，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嘛……” 那些嘀嘀咕咕的话语全部都被抛在了身后，即使是自言自语，伊萨克也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许久。 陆一奇转头一看，现在已经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扬声喊了一句，“意式浓缩就要凉了。” “哎呀。我的意式浓缩！”后面传来了伊萨克郁闷的惊呼声。 陆一奇连忙加快脚步，转身就离开了办公楼区域，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剥开包装，丢进嘴巴，恶狠狠地咀嚼起来，就好像正在咀嚼敌人的尸体一般，快速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等脚步来到室外，那夹杂着堪萨斯河清新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夏末的暑气依旧残留在九月初的曼哈顿角角落落，没有来得及散开，这让胸口的浊气缓缓吐了出来，肩线与下颌线条也都松懈了下来。 此时，陆一奇嘴角微微上扬起来，眼底流露出了一抹释然：很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刚刚的局面，其实是陆一奇精心算计、精心安排的结果。 从过去一年时间的相处来看，拉蒂默是一位固守原则、思想死板、缺少变通的教练不是说他的个人，而是说他的战术，整体战术布局还是遵循着ncaa多年累积下来的一贯传统套路，缺少战术变革与变动，这也体现在了防守战术风格上： 四平八稳、中规中矩；比起战术来说，更加相信天赋。 其实，朗-普雷斯去年也曾经试图调整防守战术，但防守部分本来就不是普雷斯的强项，在讨论与构思过程中，拉蒂默成功说服了普雷斯，让普雷斯意识到自己的防守战术不够完善，于是就把变动推迟。 现在的整体战术框架，依旧是施耐德时代延续下来的遗产。 这也意味着，作为临时主教练的陆一奇，一上来就想要大刀阔斧地说服拉蒂默改变战术，可谓是难上加难。 陆一奇知道，自己的机会可能非常非常渺茫。 但陆一奇与普雷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陆一奇对防守战术的理解更加清晰也更加先进，他拥有一个完整清晰的战术思路，可以与拉蒂默的战术理论相抗衡，并且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而第一场比赛的下半场，“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临场改变战术并且取得成功，这就足以成为撬动杠杆的第一个动力，改变局面。 只是，陆一奇需要一个说服拉蒂默的战术。 首先，提出一个非常非常过分的要求来挑衅对方刺激对方，直接就蛮不讲理地冲破对方底线。 其次，提出一个相对没有那么过分的要求来说服对方，让对方明白这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彻底改变整个防守前线的基础阵型”，这是拉蒂默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打破线卫的现有战术功能”，这也是拉蒂默在短时间之内难以接受的变化……相较而言，“要求线卫站位靠前”，这就显得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了，陆一奇最终让拉蒂默接受了这一改变。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陆一奇需要一步一步地完成改变，同时，他也需要球员们一步一步地接受改变。一口吃不成胖子，拉蒂默是如此，球员们也是如此，所以，陆一奇可以接受这样的改变步调。 作为仅仅带领球队完成一场比赛的临时主教练，陆一奇能够让拉蒂默接受一点点改变，这已经十分难得了，这也是他今天前往防守组办公室之前为自己设立的目标最终，他成功达成。 尽管这就是自己的计划，尽管这已经提前预料到，但陆一奇的胸闷却是真实的：拉蒂默的冥顽不灵着实令人头疼。 倒不是说，陆一奇就坚持自己的战术一定正确；他只是希望，拉蒂默能够开放可能性，让球队进步的可能性。 他们可以坐下来，一起深入讨论，如果他的战术是错误的，又或者是有漏洞的，那么他们就一起完善，最终携手找到通往胜利的钥匙，这才是教练组最需要做的事情但拉蒂默拒绝了。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部分。 但不管如何，至少他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成。 046 理想主义 咔嚓咔嚓。 陆一奇将嘴里的糖果咀嚼得无比响亮，似乎正在表达自己对拉蒂默的强烈抗议，强强交锋过后的后遗症依旧没有能够快速消散。 等嘴巴里的糖果全部融化，情绪这才逐渐沉淀了下来，从积极角度来说，作为一名第二年进攻协调员、一场比赛临时主教练的萌新，他能够说服拉蒂默同意稍稍改变现有战术，这已经是巨大胜利了。 循序渐进，他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循序渐进！ 现在，说服防守组的第一步终于完成，这也意味着，陆一奇可以按照自己的构思框架来准备第二场比赛，这才是最好的消息。 陆一奇再次充满了动力与热血：自己即将执教第二场比赛！而这一次，他不需要手忙脚乱地临阵磨枪，他们可以从头开始准备战术，真正地、完整地准备一场比赛，以他作为主教练的方式！ “阿奇（archie）？阿奇！” 走廊之中传来了呼唤声，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奥古斯都了。 诺亚，那是陆一奇的英文名，同时也是驾照和护照上的名字，之所以没有修改，那是因为北美大陆依旧存在着诸多看得到看不到的种/族/歧视有些工作，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名字是一个亚洲姓名，面试官就在第一轮简历筛选阶段直接刷掉，根本不给予任何展示的机会，类似的情况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发现。 于是，陆一奇的英文名字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不过，中文名也仍然使用，他在家里的小名是“阿奇”，刚好谐音英文的“阿奇（archie）”，对于美国人来说，发音也没有任何阻碍，反而比诺亚更加朗朗上口，也更加符合陆一奇的形象。一些亲密朋友都如此称呼陆一奇。 陆一奇和奥古斯都也就是前来堪萨斯州立大学之后才结识的，并不算是非常熟悉，但去年赛季中期的时候，奥古斯都无意间瞥到陆一奇正在浏览脸书的最新消息，意外得知陆一奇的昵称，从那之后就自来熟地称呼上了。 当然，这也成为了两个人演变为朋友的契机之一，奥古斯都就是一个开朗外向的家伙。 “我说过，我们不是朋友，请不要这样称呼我。”陆一奇一本正经地表示抗议。 奥古斯都故意双手捂胸，表示自己受伤，然后做出了满脸悲伤的表情，“好吧，诺亚，亲爱的诺亚……” “滚开。”那油腻的呼唤让陆一奇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忍不住打颤了两下，这让奥古斯都欢快地大笑了起来。 “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刚刚你在防守组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冰山都爆炸了，场面有些吓人。”奥古斯都满眼好奇地看着陆一奇，还眨巴眨巴眼睛，表现出自己旺盛的求知欲。 陆一奇满脸嫌弃地避开了奥古斯都，“你不适合小狗表情，你应该模仿一下驴子的表情。” 结果奥古斯都就真的开始模仿起来，“驴子？怎么样的驴子？’怪物史瑞克’里的那只吗？他的表情应该怎么样？” 那活宝的模样让陆一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重新回到正轨上，把奥古斯都拉了回来，“拉蒂默同意改变防守站位了。” 奥古斯都也没有再继续搞怪下去，专注的神情也不由亢奋起来，“哦？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可以来大动作了？” “冷静，冷静！一口气大动作的话，不需要普雷斯杀回来，我们的球员都可能吃不消。”陆一奇连忙让奥古斯都冷静。 陆一奇和奥古斯都到底是如何成为好朋友而不仅仅是同事而已的呢？ 作为外接手教练，奥古斯都坚信着，外接手可以通过不同排列组合来发挥优势，有的外接手擅长乱中取胜、有的外接手擅长寻觅漏洞、有的外接手擅长绝对速度、有的外接手擅长战术拆挡，诸如此类等等。 因此，奥古斯都希望能够因材施教，首先为外接手制定不同的训练计划，其次不断研究外接手的跑动路线排列组合，即使是天赋有限的蓝领球员，在合适的战术体系里，同样能够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才是橄榄球作为集体运动最具魅力的部分。 但遗憾的是，朗-普雷斯和莫-拉蒂默一样，他们都是典型的ncaa教练 不是说他们不重视战术，他们也清楚地明白战术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更加青睐于天赋出众的球员。 可以这样理解，通过天赋球员可以赢得轻松的胜利，那么，为什么要通过战术变化来完成复杂的胜利呢？ 一方面，nfl对战术提出更高要求，那是迫不得已，而ncaa根本就没有如此担心的必要；另一方面，ncaa的环境也确实不允许，球员质量参差不齐是一个原因，球员训练时间不可能如同职业赛场一般得到保障是另外一个原因而错综复杂的战术需要大量大量时间的训练，这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仅仅是普雷斯与拉蒂默，其实整个ncaa都是如此。奥古斯都的想法太过理想也太过天真。 普雷斯所坚持的战术体系，倾向于在基础战术层面上赋予他的特色，然后通过关键球员来争取胜利拉蒂默也是如此。 正如拉蒂默所说，他们去年取得了七场胜利，不算优秀，却也不太糟糕。 奥古斯都先后多次向普雷斯给予路线跑动的建议，但全部遭遇碰壁，没有能够打开局面；反而是作为进攻协调员的陆一奇，总是能够在进攻战术讨论之中，与他迸发出火花，甚至还提出更多新奇的意见，这让奥古斯都亢奋不已。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成为了好友。 对于陆一奇的战术安排，奥古斯都是全权支持的，他也密切关注着陆一奇与拉蒂默的交流，现在得知拉蒂默终于松动，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足以让奥古斯都亢奋起来了：如果防守组战术能够改变，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进攻组也可以拥有更多可能呢？ 毕竟，比起防守组来说，进攻组的战术会议在普雷斯因病缺席之后，本来也就是由陆一奇来掌控全局，而其他进攻组教练也没有提出异议的迹象，他们完全可以做出更多尝试，奥古斯都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阿奇，阿奇！我们是不是应该做出更多尝试呢？不然，今天会议结束之后，外接手组和四分卫组留下来单独召开会议？哎呀，我把外接手跑动路线图放在家里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可以根据记忆再画出来……” 047 魔术解惑 教练组的集体会议，正式开始了；那么，球员们呢？ 上课。 这不是玩笑，ncaa的规章制度非常明确，球员们的本职身份应该是学生。因为不是所有球员都能够进入职业联盟、拥有一个职业生涯的；那些无缘职业赛场的球员们，他们必须拥有一技之长的求生能力，否则大学毕业之后又应该怎么办呢？ 于是，ncaa规定，平均绩点低于20就不准参加比赛。 当然，如果训练与课程时间冲突，球员们还是可以拿到“免死金牌”，缺课参加训练，但作业和考试还是逃不了；而休息日的最明智选择，还是乖乖地前往上课，避免自己的课程被落下太多，得不偿失。 乔迪-尼尔森刚刚结束上午的第一堂课，准备前往食堂吃一点午餐，然后下午就要前往训练场进行恢复训练了。 “嘿，乔迪，精彩的表现！” “伙计，最后一记长途奔袭真的太酷了。” “乔迪，我们明晚举办一场派对，你有兴趣吗？” 行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呼声不绝于耳，似乎一夜之间，他就成为了整个学校人尽皆知的名人，然后每个人都成为了他的朋友但就在三天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一那一年的偶尔闪光，早就被去年的全年伤痛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种焦点的瞩目，这种突然的落差，他有些不适应。 笑容生涩地朝着周围的视线快速点头示意，尼尔森几乎是一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教学楼，冲进了学生食堂，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但很快，尼尔森的愿望就被打破了。 “乔迪！” 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喊，让整个食堂的所有视线全部都聚集了过来，然后尼尔森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小伙伴集体站立起来，热情洋溢地不断挥手示意，甚至还跳跃起来，唯恐动作不够明显，尼尔森就无法发现自己。 尼尔森的笑容微微有些拘谨别扭，透露出不自在的生涩，但他还是没有转身逃跑，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那都是球队队友们。 迪恩-墨菲故意站到了餐桌之上，就好像准备参加学生会会长选举一般，居高临下地指出尼尔森的位置，让所有视线全部都聚集了过去，他甚至还夸张地扭动屁股，让餐厅里的学生们都跟着起哄起来。 伊恩-坎贝尔和其他家伙们用杯子不断敲打着金属桌面，以这样的方式伴奏起哄，制造出了可怕的噪音，让尼尔森根本无处可逃。 既然无法闪躲，那就迎难而上。至少，目标人物全部聚集起来，形成团体效应，其他不必要的干扰也就不会上前了。 于是，尼尔森端着餐盘认命地朝着队友方向走了过去。 “吼吼吼！吼吼吼！” 所有人纷纷以嘶吼声来欢迎尼尔森的合流，一群强壮大汉聚集在一起，整个食堂的视线都纷纷投射了过来，即使想要忽略都非常困难；更不要说，他们就是刚刚过去这个周末的最大焦点了，没有人愿意错过。 球员们集体站立起来，互相击掌互相撞胸，距离稍远的，也互相点头问候，灿烂笑容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每一位球员都经历了一个美好的上午，成为学校英雄的滋味令人欢喜不已，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就连走路都带风起来。 谈着谈着，话题自然转移到了下一个对手谁不希望取得连胜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好奇教练组会以一种什么方式来迎接下一场比赛，陆一奇担任临时主教练的战术方针，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跑动线路其实没有太多变化，但不同搭配组合却能够呈现出不同效果，我就是跑动固定套路，然后防守球员就直接撞击过来了，根本不需要准备，上步拆挡就可以了。” “我也是。好像下半场施加了什么魔法，对方四分卫的视野和脚步都出现问题，我们的防守都变得轻松许多；但具体说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感觉战术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听说，拉蒂默教练在比赛结束之后先离场了。” “乔迪，你明白怎么回事吗？我是说，最后一档进攻。” 刷刷刷。 所有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尼尔森的身上，尼尔森差一点就被自己的土豆泥噎到，好不容易才吞咽了下去，摇摇头表示了否认。 “那教练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最后一档进攻之前。”墨菲好奇地追问到，他必须承认，这是一个谜团。 “中央线路，尽快突破，十五码线左右接球，然后持续突破。”尼尔森老老实实地说道，但其他球员全部一头雾水这就是全部了？根本就没有任何魔法，那么，尼尔森到底是如何完成最后一次突破的？ “对了，他还说，尽可能提速，以绝对速度形成突破。”尼尔森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教练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但我注意到了，墨菲帮忙完成了拆挡，否则，我可能会遇到更多阻拦，结果也就不一样了。教练肯定还有其他布局，他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切。” 不等墨菲回答，旁边就响起了一声不屑的嗤笑，让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却看到隔壁通道，背对着尼尔森坐着，宽厚的肩膀和强壮的上肢，体型看起来就非同一般。 “不过是小小的把戏而已。进攻组，把所有橄榄球都朝着尼尔森和墨菲传，弗里曼只需要把橄榄球传出去，其他事情都交给尼尔森和墨菲来完成；防守组，把线卫的站位提前两步，制造出前场压力，破坏对方的判断。这就是全部了，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投机取巧而已。” 轻描淡写的语气，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整个战术的体系和框架都剖析开来，似乎把握住了陆一奇的战术灵魂。 这也是ncaa的典型作战方式，以天赋与能力取胜，在基础战术套路之上，完成简单变化，然后把重担全部都交给关键球员执行，整个胜利的骨架就已经成型，教练的角色，更多只是在战术框架内赋予些许灵感而已。 在这一点上，陆一奇和普雷斯、拉蒂默似乎没有太多区别。 难道，这就是真相吗？ 尼尔森稍稍思索了片刻，却摇摇头给予了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奥本大学看不出来吗？他们不是傻子。” 048 刺耳声音 雅各布-吉森（jacob-gieson）非常非常厌恶身后那些声音，跃跃欲试、期待满满、亢奋不已的语调满溢出来，才不过一场比赛而已，就把那个年轻的临时主教练奉为救世主，如此谄媚讨好的模样真是令人不齿。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我们以前执行相似的战术，却也没有实现如此效果，那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聪明！奥本大学的主教练没有看出来，我们的教练组也没有看出来，就只有你识破了真相？” “就算战术真的简单，但我们能够取得胜利，这就是好事，你为什么一副不满意的挑刺模样？” 叽叽喳喳地，心存不满的吐槽声就响了起来，所有人都表达了对尼尔森观点的支持，朝着雅各布发起攻击。 四面八方涌动的攻击，让雅各布有些招架不住：他才不过说了一句话，旁边就有十句话在等待着，就好像他是什么罪人一般，原本就烦躁的情绪瞬间炸裂开来，“嚯”地一声，雅各布就直接站立起来，猛地转身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怎么，一场胜利就让你们丧失理智了？去年带领球队取得七场胜利的主教练，就这样被你们彻底遗忘了吗？还是说，这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收买了你们？让你们死心塌地地支持他？说不定他就正在诅咒朗永远都不要回来呢！你们真应该看看自己的嘴脸！” 一个“主教练”，一个“临时”，雅各布双双加了重音，话语里的对比落差立刻就彰显出来，那怒气冲冲、口无遮拦的话语，让球员们和旁观学生们都不由噎住了。 原本，众人都非常不喜欢雅各布尖酸刻薄的话语；但听到普雷斯的名字，那种微妙的心理就让人别扭起来，明明他们没有这样的意思，却也担心自己的反击或辩解，稍稍不当就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就好像自己诅咒普雷斯生病住院一般，可是沉默不语又好像是默认，一时之间就进退两难起来。 短短的沉默之中，气氛有些诡异。 尼尔森主动站立起来，打破了僵局其实他非常不喜欢出头，而且他也没有特别维护陆一奇或者普雷斯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队友们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事情不应该这样错误解读，影响到球队气氛。 “雅各布，你知道我们没有这样的意思。”尼尔森不擅长吵架，他只是就事论事地表述观点，“我们正在讨论战术，希望能够为下一场比赛做好准备，如果我们无法掌握陆的战术，我们可能就会面临失利。没有人喜欢失利。” 尼尔森那朴实的话语没有什么花哨，却成功地让球员们和学生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哇哦哇哦哇哦，乔迪，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雅各布的冷嘲热讽却丝毫没有收敛，“你就这样成为了陆的小白脸吗？因为他安排你接最后一个球，你成为了超级英雄，然后你就迫不及待地跪下来舔……” “够了！雅各布！闭嘴！”旁边一声怒吼打断了雅各布的嘲讽，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强壮身影始终背对着球员们，闷声不吭，一直到现在，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这才站立了起来，“你至少可以表现出一些尊重。” 此人是亨利-吉森（henry-gieson），野猫队的替补线卫，今年大二。 刚刚口出狂言的雅各布，则是亨利的亲弟弟，今年大一，也加入了野猫队，司职安全卫，上一场比赛没有得到出场机会。 面对哥哥的喝止，雅各布稍稍收敛了一些，忿忿不平地说道，“尊重？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尊重他们，但他们不需要尊重我？” “你……”亨利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雅各布就已经推开椅子，大步大步地离开食堂，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 亨利只能朝着队友们点点头，表示了歉意，无奈地说道，“他只是担心朗而已。入学之后，朗在训练方面给了他很多意见，对他寄予厚望；此前他就怀疑过朗的心脏问题，却没有起疑心，结果朗真的入院了，他非常自责。如果他提醒朗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那诚恳真挚的表情十分具有说服力，让众人都微微有些拘谨窘迫，一时之间，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争论下去，表情都有些讪讪然起来。 亨利再次诚恳地报以了一个笑容，“抱歉。”然后转身离去，快步朝着雅各布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热闹到冷清的落差，让周围正在凑热闹的人们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纷纷转移了视线，人群就这样散了开来；包括野猫队的球员们也都没有了心情，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吃饭的兴趣都没有了。 刚才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尼尔森也没有时间细细思考，但现在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普雷斯单独训练雅各布，甚至雅各布还注意到了普雷斯的身体状况，在其他球员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要知道，虽然普雷斯身为球队主教练，有权利掌管整支球队的训练；但普雷斯真正擅长的部分还是进攻一侧，如果说训练对象是亨利的话，还情有可原，但……身为安全卫的雅各布？ 即使真实情况就是如此，那么，普雷斯仅仅只是珍惜一名具有天赋的球员，还是他们之间有私人交情？ 奇怪，还是觉得奇怪，但具体让尼尔森说说怎么一个奇怪法，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就连和队友讨论，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不由自主地，尼尔森转头看向了亨利和雅各布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同时，耳边飘来了息息索索的议论声。 “刚刚那个家伙是吉森吧？” “吉森？你是说那个吉森吗？” …… 大步大步地，亨利一路朝着雅各布追了过去，“雅各布！”他扬声呼喊到，但雅各布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脚步反而还越走越快，这让亨利不得不小跑起来，追了上去，然后在餐厅之外的校园停车场拦住了雅各布。 “放手！”雅各布根本不买账，试图甩开亨利。 但亨利没有松手，不仅没有松手，而且还握得越发紧绷起来，一把拉住了雅各布，然后快步走到了雅各布的面前，压低声音用严肃而紧绷的姿态说道，“你失去理智了吗？还是说，你准备把所有焦点都聚集过来？让他们知道你正在盘算着什么？” 049 阴差阳错 艳阳高照的停车场空地之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正在享受着午休时间的空闲，凉爽的微风横穿过堪萨斯河的水面，夹带着潮湿的水汽、干爽的阳光和欢快的笑声，大学时代的惬意与幸福洒落在角角落落。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亨利-吉森不得不压低声音，控制住他们的语调，表面之上还需要维持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平静，这让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和下颌曲线都完全紧绷起来，压抑着汹涌情绪的剧烈翻滚。 但雅各布-吉森却根本不买账，瞪圆了眼睛朝着哥哥冲撞了上去，如同公牛用犄角来冲撞敌人一般，“所以呢？如果他们知道了，所以呢？你以为会发生什么？我们会如同女巫一般，被捆绑在绞刑架上接受审判吗？” “雅各布！”亨利的声音完全紧绷起来，压抑的情绪也隐隐有着失控的迹象，但他没有办法控制住雅各布。 在吉森家，又有谁能够控制住雅各布呢？ “让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雅各布一步一步地上前，反客为主地压制住了哥哥，那双暴戾疯狂的眸子写满了怒火，“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愤怒，他们会抗议，他们会反对，是的，他们会用他们的武器来表示态度；但只要我能够取胜，只要我能够表现出色，他们就会好像一群哈巴狗一般，摇着尾巴在我的后面呼喊着尖叫着，仿佛我是超级英雄一般。这就是结果；这就是他们知道真相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不过是一群白痴而已。我以为你才是更加聪明的那个，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被洗脑的学术天才而已。如果你准备当那个乖宝宝，然后一辈子碌碌无为，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像你一样平庸。” 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哥哥，雅各布也同样是火力全开不对，应该说，雅各布更加残忍更加直接。 亨利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雅各布的发疯，但渐渐收紧的手掌，却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扣住了雅各布，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游戏规则，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想要达成目的，就应该按照我的方式来，保持低调，否则，消息提早泄露，你不就等于……”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雅各布粗暴地打断了亨利的话语，“如果消息提前走漏，就等于逼迫教练组必须保持公开公正的透明，他们甚至不会给我在球场表现的机会，就更加不要说用我的表现来证明自己了。我都知道！否则，你以为我忍耐到现在，依旧没有朝着那个家伙发难，到底是因为什么？” 忍耐？ 如果雅各布把如此表现称之为“忍耐”，那么“不忍耐”的话，又将是什么模样呢？ “你知道就好，那么你最好安分一些。”亨利也没有再继续嗦，再次重复了一遍。 “然后呢？”雅各布不管不顾地直接还击了回来，“我保持安静了，然后呢？显然，那个家伙对于朗和我的约定根本一无所知，那么我应该怎么办？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看着那群傻瓜在球场上无所作为吗？” 亨利语塞，面对如此难题，他也充满了困惑。 亨利-吉森和雅各布-吉森，出身自堪萨斯州的洗碗机大亨吉森家族，现在是这个富豪家族的第二代，传闻，他们的父亲理查德-吉森（richard-gieson）正在运作着，期待2010年能够竞选州议员的位置。 高中时期起，雅各布就是学校的明星安全卫，不仅仅是堪萨斯州，在周围的几个州之中，他也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三年高中生涯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球探前来观看比赛，“球探网”和“宿敌网”都认为雅各布是难得一见的安全卫好苗子，在四星满分的打分制度之中，双双给了他四星，并且标注“高度关注”。 从高中升入大学，其实雅各布拥有诸多选择，其中包括橄榄球名校阿拉巴马大学，但名校的格调与级别自然不同，他们拒绝给雅各布奖学金，并且教练组也不认为雅各布能够在大一就进入首发阵容。 这是雅各布所不能接受的。 比起中规中矩的亨利来说，雅各布的橄榄球天赋无疑更加优秀也更加出众，他就是吉森家的一面旗帜。 理查德-吉森不仅用雅各布担任自己洗碗机的广告明星，而且还充分利用雅各布的人气与名望来打开局面在理查德竞选议员的蓝图之中，雅各布也担任了重要角色，这一切都使得雅各布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拥有超高期待。 按照雅各布的构想，他希望能够在ncaa得到足够出场时间展现自己的能力，然后在大四就参加选秀那将会是2010年，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为理查德竞选议员宣传造势，这也意味着，他需要首发。 从大一开始。 于是，雅各布选择了堪萨斯州立大学。 不仅因为亨利就读这里，还因为理查德是堪萨斯州立大学的董事会成员。尽管野猫队近年来状况不佳，但堪萨斯州立大学依旧是ncaa一类顶级分区的一座名校，拥有足够的曝光机会、也拥有对强队过招的机会、还拥有nfl球队无数球探的注意力，这一切使得野猫队将成为雅各布展示自己的舞台。 他需要这个踏板。 普雷斯亲自录取了雅各布，入队条件就是：大一即首发。当然，如果雅各布表现不够出色，普雷斯随时都能够撤掉雅各布的首发资格，整个条件的意义在于，普雷斯必须给予雅各布足够平台展示自己。 对于身为“天之骄子”的雅各布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自己的实力与能力。 但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有预料到普雷斯的意外入院，临时主教练接管球队，然后事情就翻天覆地了。 其实，雅各布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普雷斯的首发名单上，陆一奇并没有修改首发名单，最终雅各布也顺利首发，但整个上半场，防守组都形同梦游，雅各布也没有得到表现机会。 然后，下半场陆一奇就更换了球员阵容，作为大一新生的雅各布被摁在了板凳上，一直到比赛结束即使是第四节前半段的焦灼阶段，陆一奇也没有把视线落在雅各布身上过。 阴差阳错地，雅各布就陷入了困局之中。 050 头脑发热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雅各布咄咄逼人的质问没有能够得到亨利的回应，这让他的脾气再次暴躁起来。 雅各布抬手就不耐烦地甩开了亨利。 亨利没有能够控制住雅各布，从身体肌肉的瞬间爆发力来看，雅各布确实强于亨利，即使亨利占据优势也就没有能够掌控局面。 但雅各布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脚步，亨利就已经再次拦截住了弟弟的去路，他需要让雅各布冷静下来，否则，出现任何意外或者事故，最终背锅的还是他，而雅各布不会遭受任何惩罚，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父亲的话语，“他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天使，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还不是因为你。” “训练。”亨利开口给出了答案，“好好训练，你可以通过训练来证明自己，向教练证明，你应该首发。” “你明知道他们不愿意给大一新生机会！”雅各布没好气地说道，暴躁地瞪了亨利一眼，“现在朗住院了，他们就更加保守了，希望以大二和大三的主要阵容来稳住阵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我们机会？” 否则，他当初也没有必要前来堪萨斯州立大学了。 “但你不一样。”亨利坚定地摇摇头，“你是天才，记得吗？你是堪萨斯州近五年来最出色的安全卫！你可以胜任角卫，或者线卫，甚至可以挑战外接手，你的天赋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可以通过训练向教练证明自己，你需要给教练组一个无法拒绝的表现，凭借自己的能力来争取首发位置，让所有人都闭嘴。我觉得，诺亚应该是一个愿意开放可能性的教练，毕竟，他比其他教练们都年轻了许多。” 雅各布依旧狠狠地瞪着亨利，却终究没有再继续暴躁下去，情绪似乎稍稍平复了些许。 “如果如此方法还是行不通，再想想其他办法，也许，我们可以要求朗给诺亚打一个电话，虽然他不能参与到战术决策之中，但至少可以给诺亚一点建议，我不认为诺亚会拒绝朗华夏人总是谦虚的，不是吗？” 亨利又进一步安慰到，如同顺毛一般，让雅各布一点一点地平复下来，然后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无法打动诺亚？你的训练水准跟不上球队……” “鬼话连篇！”雅各布再次打断了亨利的话语，抬起下巴、挺起胸膛，高傲而自信地说道，“怎么可能！” “嗤”，雅各布嗤笑了一声，就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白痴的笑话一般，没有再继续理会亨利，绕过亨利，大步大步地离开了停车场，却不知道正在前方哪里。 这一次，亨利没有再继续追上去，站在原地，抬手用力揉了揉头发，似乎准备把所有烦躁和不耐都宣泄出来，然后没有理会雅各布的去向，朝着反方向转身离开： 至少，今天的训练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 …… 下午，雅各布踩着时间点抵达训练场，却发现队友们都已经全部到场，显然，一场绝地逆转的胜利让球员们斗志昂扬，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加入训练，朝着下一场胜利进发，一扫主教练因病住院的阴霾。 这就是青春最美好的部分之一：热血沸腾、激/情四射，一点点火星子，就可以引爆肾上腺素。 就连进攻组教练成员们也都已经站在了球场边上，有说有笑地正在闲聊着，似乎正在等待着防守组同僚们的合流。 雅各布没有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完全无法理解如此激动如此亢奋的原因，但还是快步走进了队伍之中。 脚步在球员方阵之中穿行，经过进攻组队友的时候，雅各布的视线余光捕捉到了尼尔森。 原本，雅各布都已经走过头了，但转念想想，又掉头回来，脚步在尼尔森面前停了下来，稍稍扬起下巴，用视线的下端打量着尼尔森，“稍后的分组训练，你需要一位优秀的防守球员对位，我也可以用得上一位训练搭档，怎么样，有兴趣吗？” 日常训练之中，进攻锋线与防守锋线、角卫与外接手等等对位球员之间的分组搭档配合，着实再常见不过了；主力与替补之间的互帮互助，也十分常见，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刚刚加入球员的大一球员。 雅各布的请求并无特别之处，但重点是，他的语气口吻却令人格外不舒服。 不等尼尔森回应，站在旁边的墨菲就直接呛了回去，“你又是谁（who-are-you）？”简单的话语透露出一种“你又算哪根葱”的鄙夷和不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以正面重拳的方式还击过去。 雅各布的脸色直接就拉下来了，握紧拳头就准备挥舞上去；墨菲也毫不示弱，瞪圆眼睛就主动迎前。 尼尔森快速横向移动一步，及时阻拦在两个头脑发热的家伙之间，略显拘谨木讷地说道，“我已经有固定分组训练对象了，抱歉。我是说，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想，只能等待下次有机会了。” 如此场景绝对不是尼尔森擅长的事情，以至于话语有些干涩；但尼尔森没有退缩，还是坚定地给与了自己的回应，将潜在的冲突火苗干脆利落地掐断。 雅各布此时也没有时间理会墨菲了，紧皱眉头地看向了尼尔森，“你确定吗？”他可是难得的分组训练搭档每个人都知道，分组训练强度越高越大，这对实力的提升也就越明显，尼尔森就这样拒绝了自己？ “是的，我确定。”尼尔森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决定。 雅各布没有再继续纠缠，他意识到，尼尔森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拒绝是正常反应，“如果后悔的话，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他只需要寻找到一个分组搭档，展现自己的实力，那么尼尔森就会意识到他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为了尼尔森考量，他还是留下了一个窗口。 说完，雅各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墨菲，眼神里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挑剔，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他这里是不是不太清楚？”旁边有人指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困惑地询问到，虽然说，大一新生也有不少刺头，一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的“自诩天才”，但雅各布这样的类型，真是太罕见了 更加令人好奇的是，难道他们对新生的震撼教育没有到位？ “吉森家的天之骄子，你不认识吗？你到市中心的苏利文街和阿什利街交界口逛逛，还可以看到他的广告海报呢。” “那又怎么样？进入球队，他就是大一新生，看来，我们的震撼教育需要再来一轮才行，否则这是准备上天吗？” 051 首次训练 陆一奇稍稍有些紧张，还有些亢奋。 作为进攻协调员，站在球员面前发表讲话、主持会议，早就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是作为临时主教练，上一场比赛应该经历的也都已经经历过了，没有什么新鲜的部分。但情绪还是难免涌动。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他都将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主教练的身份率队登场，这与上周临危受命之后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真实感沉甸甸地垂坠在胃部，着实再清晰不过了；虽然“临时”的前缀依旧没有摘掉，但心态还是发生微妙的变化 十年。 重生以来，整整十年的一路狂奔，朝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竭力狂奔，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这条路，一旦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埋头冲刺着。 现在，终于生活在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光环里，哪怕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比赛，但心情终究还是不同的。今天，稍后的接下来，他就将首次以主教练的身份发表讲话，并且率队进行第一次训练。 激动与紧张交织，亢奋与忐忑并存。 这让他不由回想起了上一场比赛的上半场，梦想成真之后的患得患失，因为太过在乎反而丢掉了平常心，继而也就丢掉了冷静与镇定，彻底迷失在一团混沌的困惑之中，然后就这样站在了悬崖边上。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剥开一颗糖果，丢进嘴巴里，陆一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平静。 然后，转身大步大步地朝着训练场方向迈开脚步。 明媚的阳光混杂着干爽的青草香和潮湿的水汽，带有一种特别的十里香气息，夏天似乎正在从指尖偷偷溜走，似乎隐隐地可以捕捉到秋天的脚步就在街头拐角处，那种熟悉让陆一奇的心绪完全平复。 绿茵球场之上，球员和教练员们都已经到齐，有说有笑地互相打趣着，轻松愉快的氛围延续了下来。 “下午好。”陆一奇的脚步在众人面前站定，双脚支撑开来，如同高塔一般，稳稳当当地把气势支撑起来。 “在正式投入恢复训练之前，首先有一个遗憾的消息需要告知大家朗-普雷斯先生的情况没有大碍，但医生强烈建议他需要静养，最好与所有刺激性的消息绝缘，确保心脏不会超负荷运作，因为他决定在家中休养。” “只要身体状况允许，得到医生的许可，朗-普雷斯先生随时都愿意返回球队；不过，在此之前的这段时间，球队将暂时由我们其他教练组成员们协同管理，我将继续担任临时主教练一职，与球队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清晰明了、张弛有度，保持同理心的同时，又展现出了坚毅的信念，着实不能要求更高了。 不过，球员和教练们都没有太过惊讶，因为在上一场比赛进行过程中，陆一奇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大将之风。 “很好，现在大家先进行热身运动，然后分组进行恢复训练。就这样。” 陆一奇没有选择长篇大论地表示雄心壮志，只是以简单凝练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首次登场，就好像是无数平凡日子里的一天，不需要小题大做、也不需要郑重其事，以平常心让球队在平稳之中迈向下一场比赛。 这才是主教练的本职工作。 转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奥古斯都那带着探究的好奇眼神在训练集合之前，陆一奇专程前往卫生间，他还以为陆一奇需要一点点私人空间，酝酿酝酿情绪，然后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讲”呢。 “这就是全部了？”奥古斯都意味深长地询问到。 陆一奇哑然失笑，“临时，这只是临时。” 这不是他的球队，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不应该以主人的姿态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否则，这对普雷斯、对其他教练同僚都是一种不尊重，他没有那么饥/渴。未来有一天，他将堂堂正正地以正式主教练身份发表属于自己的就职演讲。 奥古斯都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角，摇头晃脑地做了一个鬼脸，发出了无声的吐槽，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似乎正在说，“孩子啊，还是一个孩子。” 今天下午，只是恢复训练，让球员们的身体肌肉放松下来，并且为新一轮的训练和比赛做好准备，训练内容本身没有太多新奇的东西，基础训练、简单放松和一些游戏性的练习占据主体，相对简单。 按照惯例，这基本就是全部了，等待恢复训练结束之后，球员们将集体前往会议室，包括特勤组也不例外，参加比赛录像回放会议，初步分析讨论上一场比赛的得失，然后针对特定位置、特定战术等等，进行巩固复习、深入讨论以及疑难解答，帮助球员们更好地理解战术，进而更好地执行战术。 不过，今天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 时间，又是时间，距离下一个比赛日只剩下短短四天训练时间，陆一奇必须与时间赛跑，牢牢抓住角角落落的琐碎缝隙，让战术变化一点一点地渗透到球队之中，确保球员们能够理解并运用那些战术，而不是被这些战术捆绑住了手脚，那么就得不偿失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周，他们将坐镇主场，不需要奔波劳累是一方面，留给陆一奇更多时间让球员们吃透战术则是另一方面。 防守组的战术变动，由拉蒂默和罗伯斯特负责。 进攻组的战术变动，自然是由陆一奇亲自负责。 “集合，外接手和近端锋过来集合。”陆一奇大步大步地朝着进攻组训练的半场走去，扬声呼喊。 跟随在身后的是外接手教练奥古斯都-菲利普斯球队没有配备近端锋教练，另外还有…… “戴夫？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弗里曼那儿呢？”陆一奇的视线余光意外发现了四分卫教练戴夫-布洛克也跟了过来，放在任何一支球队都是宝贝疙瘩的四分卫就这样被抛弃了，而他们现在需要训练的是外接手跑动路线。 布洛克似乎稍稍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我也需要观摩一下，否则，弗里曼就不知道应该如何传球了。”然后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还是说，我不允许旁观？” “不，不不，当然不是。”陆一奇直接笑了起来，“对于其他球队来说是秘密，但对于我们球队内部来说当然不是。欢迎参观，也欢迎讨论。一起来吧，我可以用得上一些意见。” 052 路线布局 nfl的接球跑动路线错综复杂，堪比棋局。 首先必须区分档数，一档、二档、三档，还是强打四档；短码数还是长码数，亦或者是犯规之后面临超长码数？ 其次必须区分球员的比赛风格，擅长密集区域寻找空档还是甩开防守球员制造空档；擅长面对面的贴身强打还是以绝对速度形成优势；擅长自己制造机会还是依赖队友拆挡；擅长阵地战还是运动战？ 诸如此类等等。 也正是得益于如此丰富又如此多样的接球跑动路线，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球员都能在职业联盟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最重要的，还是主教练如何利用战术布局来挖掘球队的进攻火力，这也是橄榄球的魅力之一。 不过，在ncaa，战术则相对没有那么复杂。 ncaa的进攻战术同样拥有自己的战术体系和特色，但整体而言，更加依赖球员天赋，战术体系很有可能因为一名天才球员而发生重心转移。 比如说，大学球队挖掘到了一名天赋超群的跑卫，那么球队战术就可能将围绕着这名跑卫来全面打造，全然不顾现在nfl职业联盟的整体趋势都正在朝传球倾斜；更加不像职业球队那样围绕着主教练的战术体系和核心四分卫来打造球队。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却不是“绝对”。 最典型的范例就是“无聚商进攻”。 橄榄球是一项回合制运动，每一次攻防开始之前，双方都拥有四十秒的战术布置调整时间，主动权掌握在进攻组一侧，四分卫将队友们聚集起来传达教练战术，这被称为“聚商”；而“无聚商进攻”就是一种跳过聚商环节的进攻方式。 因为省略了聚商环节，这也就意味着教练组的战术无法传达到球员身上，指挥权也就落在了四分卫肩膀上；并且，四分卫和队友们也没有沟通时间，全然凭借着日常的默契和球员的自身能力来完成进攻。 简单来说，就是随机应变。 在高强度高对抗高智商的职业橄榄球赛场，这被认为是“非常冒险”的举动，因为缺少战术布局也就等于进攻组放弃自己的主动权，本来就处于随机应变位置的防守组反而能够提前嗅到危机，扼杀进攻。 最初，“无聚商进攻”是在ncaa赛场兴起简化战术、依靠天赋、相信直觉，这将大学赛场的天赋属性发挥到了极致；但这一战术却被认为在nfl是行不通的，“因为防守组能够轻松地压制住对手”。 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控制权。 “无聚商进攻”，也就意味着教练组必须将临场指挥权交给四分卫，这不仅可能会架空教练组的权力；但同时比赛一旦出现问题，黑锅就由教练来背，而不是四分卫没有人希望把自己命运的主动权交出去。 但是，2013年到2015年，俄勒冈大学的主教练奇普-凯利（chip-kelly）前往nfl的费城老鹰担任主教练，他就大胆地将“无聚商进攻”带到了职业赛场，并且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成功，连续两个赛季率领球队杀入季后赛，同时还让籍籍无名的四分卫尼克-福尔斯（nikc-foles）大放异彩，闪耀全联盟。 奇普-凯利的成功，迫使联盟教练组不得不开始正视“无聚商进攻”，随后，他们意识到，如果四分卫的防守阅读足够准确、战局判断足够清晰、传球出手足够果断，那么“无聚商进攻”就能够尽可能加快进攻节奏，把整个比赛状况纳入进攻组最熟悉最擅长最喜欢的模式，水银泻地式地一举击溃防守组。 后来，“无聚商进攻”在nfl的运用越来越普遍，同时也进一步提升了四分卫的地位那些能够熟悉运用无聚商进攻完成致命一击的，无一不是顶尖四分卫，这也意味着四分卫的战术位置越发凸显出来。 不过，此类进攻战术过度依赖球员能力，尤其是四分卫能力，当变化被识破之后，职业联盟的防守强度就如同此前预料的一般，逐渐占据上风，轻而易举就能够掌控局面毕竟顶级四分卫可遇而不可求，奇普-凯利的神奇光环也就被打破了。 离开费城老鹰之后，奇普又前往旧金山49人担任了一年主教练，两胜十四负的糟糕战绩让他直接失业，赋闲在家一年之后，又回到了ncaa赛场，担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主教练。 按照历史发展轨迹来看，“无聚商进攻”现在就已经出现在了ncaa赛场，但暂时还没有形成一个清晰的战术概念，一直等到2009年、2010年前后，整个战术体系才完全成型，进而从ncaa流传到nfl之中。 现在，陆一奇就准备在堪萨斯州立大学建立“无聚商进攻”体系。 和防守组一样，陆一奇必须在短时间之内，为球队战术注入更多活力，却又尽可能避免大刀阔斧地改变战术框架而导致球员们糊里糊涂地迷失自我，经过深思熟虑，他认为，这就是最适合野猫队现阶段的进攻战术选择。 更何况，正如上面所述，即使是同样的“无聚商进攻”，在nfl和ncaa也还是有所区别的。 放在大学赛场之上，整个战术体系就简单许多，外接手和近端锋的比赛风格与个人能力都没有详细具体的划分，更多时候就是在训练过程中，由进攻组教练制定出跑动路线套路，然后让球员们反反复复地练习，真正地形成一种本能，烙印在身体里；投入正式比赛之中，不管是谁，球员只需按照套路跑动，充分发挥个人能力即可。 在时间有限、球员能力有限、战术变动框架有限的情况下，陆一奇相信，这就是短时间之内能够立竿见影的最佳选项。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野猫队球员们的理解能力与执行效果，与陆一奇期待之中的画面，还是有着明显差距。 “班克斯，右侧内切的时候，需要注意队友，队友！直线前冲就卡住了对方的路线，那不就是撞车了吗？” “墨菲！墨菲！停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当四分卫选择假跑真传的时候，你需要率先内切内切内切！明白吗？内切！内切结束之后，再根据自己周围的状况作出判断和选择，但没有内切，你就无法为队友掩护！” “停下！停停停！那谁！夸勒斯！对，夸勒斯，回忆一下，33号路线是什么？是的，前冲回跑横向扯动，那么，你的回跑呢？回跑呢？前冲停步横向扯动，这是32号路线！现在我需要回跑，你必须回跑，否则四分卫的传球是找不到你的。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慢观察，然后再做出调整！回跑，明白吗？” “不，不不不不不，尼尔森，前冲！前冲起来！你必须把脚步冲刺起来，不要停下！冲出十五码之后再控制脚步观察防守，明白吗？前十五码之内，把速度完全爆发出来，以绝对速度来反超防守球员。” “不，不对，不对，还是不对，重来一遍！” 053 守望相助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很快，陆一奇就意识到了训练状态的生涩与混乱，他扬声暂停了训练，站在原地细细思考了片刻，随即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操之过急。 无聚商进攻，从理论层面来说是跳过了聚商环节，战术相对简单、更多依靠本/能，但实际的正确解读是，在瞬息万变的比赛进程中，放弃错综复杂的战术布局、选择球队最熟悉最擅长最熟练的战术套路，依靠四分卫的解读和外接手的能力来完成推进。 前提是，基础战术套路，这依旧是存在的。 普雷斯和拉蒂默一样，他们都是相对轻视战术演练、相对重视身体对抗的教练，包括前任施耐德也是如此，野猫队已经熟悉适应了如此风格——这也是去年球队能够取得七胜的原因，但同样也是施耐德的遗留问题没有能够得到解决改善的原因，现在，陆一奇在战术框架内灌输了更多跑动路线套路，而且是错综复杂的套路，球员们一时就跟不上了。 这是正常现象。 毕竟，这不是电脑游戏，而是实际生活，球员们需要时间消化和进步，而不是幻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陆一奇轻轻吐出一口气，脑海里的思路快速整理完毕，转头看向了布洛克和奥古斯都，“我需要一点帮助。” 其实，陆一奇可以在战术板上演示，就如同下棋一般；但纸上说来终觉浅，以实际行动来体验则要直观深刻了许多，这恰恰是陆一奇最迫切需要的。 快速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同事之后，陆一奇招手将接球球员们全部召集了过来，“你们需要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也意味着，你们需要明白队友到底在做什么，这一次路线跑动布局的意义在哪里。” 这……也太难了吧！ 哀嚎声此起彼伏。 陆一奇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现在应该知道，我和菲利普斯教练每次都在嘀咕什么了。怎么？现在开始怀念普雷斯先生了吗？我也是，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嗖。 明明陆一奇笑容满面，但在场球员每个都是冷汗直冒，总感觉阴森森的。 “你们现在就站在四分卫的位置，掌控全局，然后我和菲利普斯教练各自代表一名接球球员，而布洛克教练则代表位列在球队右翼的两名球员，你们注意观察我们的跑动路线，稍后提问。” 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说明来龙去脉，陆一奇卷起袖子就直接上阵了。 陆一奇和奥古斯都、布洛克都不满三十五岁，在教练队伍中算是年轻人；而陆一奇依旧保持着近端锋的身型，奥古斯都和布洛克也还看不到啤酒肚，即使站在球场上，也感觉不到违和感。 但尼尔森等人还是满头雾水——教练们到底在干什么？ “攻击！” 陆一奇扬声呼喊了口号，然后三位教练就齐齐前冲了出去： 左翼内侧的奥古斯都直线前冲，却只是冲刺了约莫六码、七码左右，脚步就停了下来。 左翼外侧的陆一奇也直线前冲，与奥古斯都保持平行，但脚步越过了奥古斯都停步的位置，一个右侧内拐，切入中央区域，形成一个小斜线，以四十五度角径直前冲，却在切入左翼半场之前停步回跑。 右翼中间的布洛克则朝着左侧跑出了一个三十度角的放射线，一路放肆前冲，很快就越过了奥古斯都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巧妙的换位；然后又与陆一奇形成交叉，紧接着两个人就沿着自己的跑动方向渐行渐远。 干净利落的跑动路线，却充分利用场地条件来展开球员配合，然后整个路线就变得复杂起来。 “你们看到了什么？”陆一奇跑了回来，对着球员们扬声询问到，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想要出头——唯恐自己出糗，“尽管发表意见，即使错误，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否则，我们永远都不会进步。” 话音才落，尼尔森就举起了右手。 陆一奇轻笑了起来，“这里不是会议室，直接开口就可以了。尼尔森？” 尼尔森放下了右手，迟疑了一下，“……菲利普斯教练正在为你掩护。” “非常好！”陆一奇点点头给予了肯定，“菲利普斯的任务就是，朝着短传区域的线卫前冲，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有多少人，以全力前冲的姿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我的跑动创造空间。除此之外呢？” “布洛克教练也正在为你掩护？”墨菲也得到了鼓励，快人快语地说道，但说完之后就开始后悔犹豫了，连忙补充说道，“又或者是，你正在为布洛克教练掩护？” “很好！非常好！”陆一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布洛克为我掩护，那么我的回跑就可以形成接球空档；但如果是我为布洛克掩护，这里布洛克代表着两名外接手，他们可以一名往深远区域推进、一名短传区域回跑，那么就可以再次形成两个接球点。” “现在，有谁能够告诉我，我们的战术角色是什么？”陆一奇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期待着有人能够回答。 “菲利普斯教练负责掩护拆挡，布洛克教练负责吸引兵力，陆教练负责接球。但如果防守组球员的站位或者盯梢出现变化，那么布洛克教练随时都可以成为第二乃至第三接球目标。” 人群之中，弗里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作为四分卫，尽管不是联盟顶级四分卫，但他的比赛阅读能力和全局掌控能力明显高于外接手们，一眼就看出了整个战局的部署： 其实，这一战术在上一场比赛已经多次运用过了，当时尼尔森是陆一奇的位置，墨菲则是布洛克的位置。 但彼时和此时的区别就在于，彼时是依靠陆一奇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调度，然后凭借球员的本/能来完成传球，慌乱之中，或多或少有些运气成分；此时则是依靠战术模板，让整个进攻能够形成套路，提高进攻成功率的同时，也让进攻形成章法。 现在弗里曼终于明白，为什么教练只是要求他快速出球，然后寻找尼尔森或者墨菲，看似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战术，却能够取得成功，真正的核心原因就在于—— 配合。 从短传位置的拆挡，到中传位置的互相掩护，再到充分利用球场左右两个部分的空间调度，整个进攻组的配合看似凌乱实则精细，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让路线跑动立体起来，总是能够创造出更多机会。 “正解！”陆一奇打了一个响指，“这一次演示的意义就在于，你们不应该死记硬背战术手册，而是需要了解自己的战术角色，然后对于队友的路线布局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彼此之间形成守望相助的局面，进攻就能够盘活起来了。” “‘战术是死的、球员是活的，人人都知道这个基本道理，但到底应该如何运用，这才是比赛的核心内容。” 054 实战练习 “蹬蹬蹬！” 外接手奥布瑞-夸勒斯（aubrey-quarles）的小腿全力蹬地，以反作用力把身体推送出去，短程爆发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全力朝着近在咫尺的外线卫莱诺-冈萨雷斯（ryno-gonzales）正面冲撞上去。 夸勒斯利用视线余光快速横扫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边可以看到两名线卫都正在试图移动，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脚步，一边朝着冈萨雷斯顶了过去，一边又随时留意，没有颠覆重心地把自己完全抛出去，而是留下了些许余地，然后眼梢的左端就可以看到身穿淡紫色球衣的队友窜了过去，他紧接着朝右侧一个错步拦截，将另外一名内线卫德米特瑞斯-琼斯（demtrious-jones）的位置跌跌撞撞地撞过去。 外接手布兰登-班克斯（brandon-banks）身型轻盈、脚步灵动，在开球瞬间，与夸勒斯并驾齐驱地前行推进，如同双箭头一般直线前冲，但速度优势却让他在加速阶段就隐隐凸显出了自己的位置。 角卫克里斯-欧文斯（chris-owens）亦步亦趋地跟着班克斯的步伐，保持着约莫一步半到两步左右的距离，既不会丢掉自己的位置，又能够随时都可以上步形成卡位，他用视线余光快速横扫了一下四分卫的位置，试图提前做出预判，看看自己是否需要提前上步，却没有想到意外毫无预警地出现了。 班克斯的脚步越过夸勒斯的停步位置，一个内切就朝着中央区域甩了进去，而欧文斯依旧保持着前行的跑动路线，电光火石之间，欧文斯就已经被甩开了好几个大步，虽然他及时调整脚步、二次启动，但班克斯却已经把身材灵活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沿着四十五度角风驰电掣地朝着右边半场推进。 就在此时，班克斯的脚步经过了德米特瑞斯的防守区域，他的视线余光可以看到德米特瑞斯正在试图回防，这也迫使班克斯的脚步凌乱起来；但夸勒斯的及时上步却成功干扰了德米特瑞斯的启动。 半拍。 夸勒斯仅仅为班克斯争取到了半拍的时间，德米特瑞斯脚步旁边退了半步，紧接着就全力朝着班克斯冲了过去；但在瞬息万变的推进过程中，这短短的半拍对于班克斯来说，却已经足够，连续几个小碎步地蹬地踮步，班克斯就已经甩开了德米特瑞斯的位置，沿着自己的既定轨道持续推进。 德米特瑞斯扑了一个空，但转身就二次启动地朝着班克斯追了上去。 …… 绚烂阳光之下的奔跑与撞击在耳边击打着鸣响，汗水的味道在鼻翼底下涌动着，同样都是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从球队训练演变到了正式比赛，那些反反复复不断训练的套路，在正式比赛中闪亮登场。 “嗖嗖嗖！” 外接手迪恩-墨菲正在与自己的队友乔迪-尼尔森并驾齐驱，捕捉到开球口号之后，两个人双双沿着自己的左侧完成了一个内收抛物线的跑动路线，尽管防守球员第一时间就贴了上来，两名球员却依旧没有放松脚步。 弯道。内收。提速。前冲。 墨菲和尼尔森就这样浩浩荡荡地从右翼切入中央区域，身边包围着诸多防守球员，他们正在试图完成包夹，这也使得附近一片区域变得动荡而混乱起来，然后迎面就可以看见班克斯也正在快速穿插。 一左一右的两组人马在中央区域交错，进攻球员与防守球员全部混战在一起，眼花缭乱，根本无从分辨到底谁是谁，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球衣颜色，如同两抹浓墨重彩的颜料正在撞击冲突融合一般。 但是，置身其中的球员却头脑非常清醒——又或者说，掌握主动权的进攻一方的确如此。 墨菲快速打量了一下班克斯身边的防守球员，显然，班克斯甩开了角卫欧文斯之后，德米特瑞斯没有能够及时卡住位置，现在班克斯已经制造出了空档，于是，他的快步一顿，然后就朝着内侧一扣，朝着短传区域重新跑了回去，在空档之中做出了接球姿态。 尼尔森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防守球员的站位，他则与墨菲背道而驰，脚步一撇，朝着长传区域切了过去，然后用自己的绝对速度形成优势，势如破竹地开始反超防守球员的站位，不过几个大步就已经抢占到优势，然后一路埋头朝着端区方向前冲。 一片混乱之中，防守球员必须快速做出判断，声势骇人的墨菲和尼尔森成功吸引了注意力，这让防守球员全部都追了上去，如同尾巴一般熙熙攘攘地跟在墨菲和尼尔森的身后，散落开来。 与此同时，班克斯的脚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快速横穿过球场，从左翼来到右翼，一个踮步一个转身，视线余光就快速扫视球场，对球员分布位置做出了判断，脚底下以小碎步完成调整，做好了接球准备。 那么，橄榄球呢？ 弗里曼的头脑非常清晰，不仅因为进攻锋线的扎实保护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口袋，这让拥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观察；更因为全场的攻防变化主动权确确实实掌握在了进攻组手中，他根本就无须慌乱。 视线横扫全场，弗里曼快速地对球衣色彩的分布情况进行了解，然后牢牢铭记着整个战术的核心要义： 快速出手！ 比起犹豫不决地错过机会乃至于遭遇擒杀来说，冒险尝试传球而导致失败才是更加值得挑战的选择。 重点就在这里：不要犹豫。 弗里曼脚步快速完成调整，手臂高速挥动，“嗖”的一声，橄榄球就已经在天空划出了一道轻盈弧线，朝着右侧斜线十八码左右的位置传送过去。 传球目标： 布兰登-班克斯！ 班克斯脚步快速调整之间，轻轻一跃，在德米特瑞斯完成上步卡位之前，轻舒双臂地将橄榄球收入怀抱之中。 “漂亮！” “十八码的中传！布兰登-班克斯抢在德米特瑞斯-琼斯贴住身体之前完成了接球！但推进还没有结束！班克斯！班克斯在连续后撤步之中甩开了琼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班克斯！班克斯还在转身持续冲跑！班克斯成功甩开了德米特瑞斯！” “上帝！” 055 齐心协力 德米特瑞斯的视线死死地绑定在班克斯的身上，试图完成防守；但一步错步步错，从最开始错过了半拍，他就始终没有能够跟上班克斯的脚步，事情也就始终无法如愿，但此时，机会来了！班克斯起跳接球，身体暂时处于滞空状态，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摆脱擒抱，这也将成为德米特瑞斯的擒抱窗口！他只需要……上步！快速上步！ 垫步！ 前冲！ 飞扑！ 德米特瑞斯整个人都飞翔了起来！ 眼看着班克斯就已经近在咫尺，自己马上就能够完成擒抱，但班克斯的身体却快速下坠，抢先完成落地，如同泥鳅一般，脚步一抹，甚至看不到什么特别动作，就让德米特瑞斯凶狠的擒抱动作扑了一个空，只是抱住了一团空气，如同站在池塘旁边摇摇欲坠却不断挥舞双臂尝试控制住身体的狗熊一般，整个重心在摇摆不定着，而班克斯则已经转身扬长而去了。 该死！ 德米特瑞斯慌慌张张地调整着脚步，他依旧可以看到班克斯那跌跌撞撞的脚步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已经顾不上脚步的狼狈了，只是不断挥舞着双臂试图扑倒班克斯；但脚步的停滞却跟不上双手的忙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班克斯打直膝盖、调整脚步，在二次提速的推动下，背影渐行渐远。 德米特瑞斯依旧没有放弃，但错过的机会却不回回来，而是扬长而去，肉眼可见地看到班克斯越跑越快，那灵巧轻盈的步伐正在浩浩荡荡地朝着端区方向前进，而此时后场已经没有其他防守球员了。 “班克斯！班克斯！班克斯！” “班克斯以一个芭蕾舞式的舞蹈动作闪避开了琼斯志在必得的擒抱！上帝！他到底是怎么摆脱擒抱的！尽管琼斯竭尽全力地希望完成防守任务，但班克斯没有留下机会，他正在充分利用自己的灵活脚步，以持续变速变向的方式甩开对手！” “二十五码线！二十码线！琼斯还没有放弃！琼斯还在回追！但班克斯的领先优势正在肉眼可见地拉开！班克斯势不可挡！班克斯的速度优势发挥了出来！班克斯正在遥遥领先！班克斯正在全力朝着端区冲刺！” “其他防守球员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全部都集中在了另外半场，被墨菲和尼尔森分散了注意力，没有人可以阻止班克斯！没有人！十五码！十码！五码！班克斯！端区！达阵！班克斯完成达阵！” “这是一记达阵！” “漂亮！” “精彩！” 班克斯一骑绝尘地冲进了端区，没有遭遇任何阻拦或者冲撞，彻底甩开德米特瑞斯之后，就如同闲庭散步一般地走进了端区，悠闲而惬意，信手拈来地成功斩获达阵，他甚至还在端区之中跳起了曼波。 墨菲和夸勒斯等人一窝蜂地朝着端区冲了过去，就连尼尔森也不例外，熙熙攘攘地将班克斯包围其中，欢呼着、呐喊着、跳跃着、鬼哭狼嚎着，畅快而肆意地庆祝达阵。 从训练到比赛，现在班克斯等人终于明白了陆一奇的用意： 看似简单的路线跑动，却得益于队友的拆挡配合，而演变出无限可能，同一套路线，即使不是班克斯，传球目标也可能是墨菲或者尼尔森，甚至于夸勒斯也都可以成为短传目标，这也就能够将整个进攻套路打开，不需要思考，传球与接球就这样水到渠成。 但前提是—— 他们在训练之中反反复复演练了超过五十次，每种跑动路线五十次，庞大而枯燥的训练量让球员们苦不堪言；训练结束之后，还需要在进攻组战术会议上，来来回回地演练跑动路线，争取让每一位接球球员都能够明白自己的位置，哪怕是更换路线或者位置，也同样能够铭记在心，形成一种身体本/能。 刚刚过去的这四天时间里，他们仅仅演练了五套跑动路线而已，但脑袋与身体的负荷却已经严重超标。 身心俱疲，真正意义上地承受住了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训练结束之后，球员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倒下休息——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惨绝人寰的折磨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惨烈。 本来，更衣室还在抱怨着训练的艰难与困苦，又枯燥又复杂，又单调又繁琐，简直堪比人间地狱一般。 但现在，他们却终于明白了教练的良苦用心，那些看似没有任何作用的简单线路，却是拼图的角角落落，等待整个拼图完成之后，就可以看到一副波澜壮阔的恢弘蓝图，这让球员们都不由心潮澎湃起来。 那些汗水，那些付出，那些努力，还有那些痛苦，现在全部都得到了回报。只要齐心协力，他们就能够取得进步，那种自豪与满足，在胸膛里久久激荡着。 曾经在训练之中屡屡被陆一奇点名的班克斯，今天在正式比赛中，却成功地沿着路线跑动完成了达阵，那种激动与亢奋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炫耀庆祝完毕之后，班克斯迫不及待地朝着球场边上跑了过去。 其实，班克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准备做什么，但视线余光却忍不住朝着陆一奇的方向飘移。 结果，陆一奇正在指挥着特勤组登场进行附加分踢球，根本没有注意到班克斯。 这让班克斯一阵沮丧，喜悦的心情也沉淀了下来，耷拉着肩膀，沮丧地踢了踢旁边的杂草，转身朝着旁边走去。 “班克斯！”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班克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然后就看到陆一奇朝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就是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班克斯心情顿时飞上了云霄，重重握了握拳头，再次转过身朝着队友方向走了过去，但脸上的笑容却完全绽放开来，就连走路的脚步都忍不住跳跃起来，如同舞蹈一般。 与此同时，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也爆发出了锣鼓震天般的欢呼与呐喊，主场球迷尽情释放着内心的喜悦与亢奋，为球队的出色表现毫不吝啬地送上了自己的赞赏，将主场气氛推向了另外一个高/潮。 “啊啊啊！” “啊啊啊！” 激/情澎湃的应援声如同雷鸣一般在球场之内激荡涌动着，滚滚气浪几乎就要烫伤皮肤表面，心脏忍不住就开始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056 小小改变 九月八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坐镇主场，在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迎战来访的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 这是2007赛季，野猫队的首个主场，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座无虚席。 比起上周揭幕战的乔丹-哈利球场来说，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只能算是一个中型球场，五万人的容量，对于全美第一运动的橄榄球比赛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放在堪萨斯州曼哈顿这样一座小型城市来说，却已经非常可观 必须知道，整个曼哈顿的常驻人口也只有不到五万人而已。 换而言之，即使把整个小镇所有常驻居民全部动员起来，也无法将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完全填满。 不过，作为整个堪萨斯州仅有的两支ncaa一类分区球队之一，野猫队的瞩目度与人气度自然非同小可，主场比赛的上座率总是能够轻松超过九成；每一个比赛日，附近城镇的居民总是专程驱车前来曼哈顿，亲自抵达现场观看比赛，风雨无阻，这一份热情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如同家族文化一般。 今天，就更是如此了。 赛季揭幕战，野猫队时隔四年再次完成绝地逆转，击败了上赛季表现不俗的老虎队，这无疑是过去一周时间里最热门也最感动的话题，口口相传之间，球迷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纷纷前来主场表达支持。 然后，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就满座了。全场五万坐席，满满当当地看不到任何空地，大片大片的紫色人海勾勒出一片惊心动魄的瑰丽，就如同置身于普罗旺斯薰衣草田那无边无际的紫色，不由自主徜徉其中。 而球迷们，没有失望。 “啊啊啊！” “啊啊啊！” 班克斯以无与伦比的强势斩获达阵，彻底点燃了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的热情，嘶吼声与欢呼声连绵不绝地铺陈开来，那片紫色海洋翻滚出了惊涛骇浪，氤氲的紫色漫天漫地地渲染开来，就连蔚蓝苍穹都泛起了浅浅的玫红色，美轮美奂的景象让语言彻底失去了色彩，清晰地勾勒出野猫队球迷的狂热。 原因很简单，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精彩表现，令人难以抑制亢奋与激动。 “这已经是堪萨斯州立大学第一节比赛的第二记达阵！弗里曼以十八码中传找到了班克斯，而野猫队眼花缭乱的进攻跑动路线让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防守组完全跟不上节奏！随后，班克斯又完成了三十一码的长途奔袭，为主队拿下了这记四十九码的传球达阵！在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扩大了领先优势。” “斯巴达人似乎还没有适应客场作战的比赛气氛与节奏，他们就已经连续丢掉了两记达阵，而攻防两端都没有能够进入比赛状态，瞬间就拉开了差距，对于斯巴达人来说，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非常严峻。” “本场比赛，主场作战的野猫队展现出了志在必得的绝对强势姿态，从开场就快速进入了绝佳状态，狠狠压制住了对手，在攻防两端都交出了统治级的表现，着实没有给斯巴达人留下太多反应空间。” “上场比赛临危受命却率领球队完成绝地逆转的那名临时主教练，在本场比赛似乎终于适应了全新身份，野猫队的整个战术体系都要清晰明确了许多，防守组的前线施压表现不俗，进攻组的进攻节奏与强度也焕然一新，现在第一节比赛才过去了不到七分钟，主队已经牢牢地将比赛控制权掌握在了手中。” “虽然说，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的整体实力相对羸弱些许，不如奥本大学老虎队，但如此比赛进程也是超出了预料。哇哦，现在这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虽然不能说是脱胎换骨，但的确是展现出了一些新东西，值得期待的东西，这无疑是非常非常有趣的一件事。让我不由好奇，这位临时主教练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本周比赛没有电视转播，但堪萨斯州的当地电台还是直播了比赛，以电波的形式传达比赛实况。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野猫队的进攻节奏正在提升，乔什-弗里曼的聚商时间明显缩短，让进攻组始终保持高速运转状态，短传与中传的结合，还有跑球的突击，整个进攻节奏牢牢掌控在主队手中，这让斯巴达人防守组没有足够时间做出有效反应，至少从目前为止来看是如此，双方的节奏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野猫队的微妙变化着实有趣，值得细细观察；不过，现在我们必须先将注意力放在斯巴达人身上，他们面临着严峻的状况，必须尽快思考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完全进入对手节奏，这场比赛也就没有太多机会了。” 电台解说的内容，部分是正确的，但部分则不太正确。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确展现出了全新姿态，但无论是进攻组还是防守组，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战术层面的融会贯通，除了不可避免的失误之外，执行运作过程中，也容易出现一些磕磕绊绊的偏差。 开场阶段，全场座无虚席的威武声势和应援声浪，让年轻球员的肾上腺素全面爆发，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才使得前三波攻防过程中，野猫队全面占据上风，轻轻松松地就取得了“0：14”的领先优势。 伴随着比赛深入，体力和精力都必然出现下滑，届时，战术执行就可能出现错误。届时局面就不可能如此轻松了。 不过，陆一奇并不恐惧乱局，“以赛代练”，其实比赛才是最好的训练，紧张的气氛和严峻的局面往往能够保持状态的集中，让战术执行的效果最大化 失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脑犯迷糊，不知道失误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改进，那么比赛才会是一场灾难。 换而言之，失利并不可怕，但通过失利无法学习到任何内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输了，那才是真正的窝囊；反之，能够在失利之中汲取教训，不断提升自我、改善自我，为下一次交锋的胜利完成铺垫，那么失利也就拥有了价值。 现在，陆一奇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全程都在与时间赛跑；而比赛的紧迫感，能够为球队提升训练效率，从如此角度来说，攻防两端实力均衡却又不会太过突出的圣何塞斯巴达人，就是最完美的比赛对手了。 陆一奇并不担心出现问题，唯一的重点是，他需要保持冷静与客观。 057 手忙脚乱 在ncaa的赛制之中，包含一千多所美国和加拿大的四年制大学，分成三个等级数十个联盟，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比赛，但其中真正能够制造影响力、吸引关注度的，还是实力最强劲的一类顶级分区（division-a）。 一类分区总共包含十一个分区联盟外加四支独立球队，由于ncaa没有官方的全国冠军，于是在1990年，五个顶级分区联盟、六个碗赛和独立球队圣母大学，联手成立了“碗赛联盟”，以此来决出非官方冠军；1995年，该联盟又改组为“碗赛同盟”，1998年，再次改组形成了现在的bcs（碗赛冠军系列赛，bowl-championship-series）。 现在的bcs系列，最终包括一类分区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六个顶级分区联盟太平洋十二校联盟、大东联盟、十大联盟、大十二联盟、东南联盟和大西洋海岸联盟，还包括四大碗赛喜庆碗、砂糖碗、玫瑰碗、橘子碗，另外还有独立球队圣母大学，每一年全国冠军的参赛球队就从这些赛区之中诞生。 奥本大学老虎队，隶属于东南联盟。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隶属于大十二联盟。 上述两个联盟都隶属于bcs系列六大分区，换而言之，虽然一类分区拥有十一个分区，但这六大分区则是顶级之中的顶级。 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隶属于西部运动联盟，尽管同样是一类分区，却在bcs系列之外，实力略逊一筹。 ncaa的赛制与赛程制定非常错综复杂，每一年常规赛拥有十二场比赛，其中六场到九场都是分区内战，另外三场都六场则是不同分区之间的对决因为队伍繁多，有些球队可能几十年都无法交手一次。 揭幕战对阵奥本大学、第二场对阵圣何塞大学，包括接下来第三周对阵密苏里州立大学，堪萨斯州立大学的赛季前三场全部都是对阵其他分区的球队，但赛季剩余的九场比赛，则全部都是分区内战。 比起奥本大学老虎队来说，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和密苏里州立大学的整体实力都略逊一筹，这也稍稍给予了陆一奇喘息机会，他可以在两周时间里尽可能地快速完成调整，期待着球队战术能够磨合完毕。 正如陆一奇所料，伴随着比赛的深入，磨合不够的问题还是逐渐暴露了出来。 率先出现失误的是防守组。 从表象来看，仅仅只是线卫往前压上一步到两步而已，但整体框架依旧没有变化，似乎不会影响战术执行，然而陆一奇所要求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表象”，他真正需要的是线卫们在比赛思路层面的变化。 简单来说，他需要线卫们捕捉到上步冲传、施压、突袭的机会。 如果仅仅只是依靠教练发号施令，那么瞬息万变的比赛很容易就错过良机，因为进攻组才是掌握主动的一方，进攻组卖出破绽的话，站在场边的教练捕捉到机会却也没有办法传达给正在比赛的防守球员。 所以，陆一奇希望线卫们能够捕捉到机会，主动上步施压，让“站位提前”的战术能够真正爆发出威力，否则就好像拉蒂默所固守的防守战术一样，改换门面却没有改变内核，那么防守组的进步也就无从谈起。 首先，战术层面的意识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路程；其次，上步施压需要一定天赋，有些线卫和防守锋线就是适合冲传战术，但有些则不适合。 拉蒂默所担忧的，正是野猫队缺少这样的球员。 但陆一奇所期待的，不是凭空“生出”天赋来，而是通过假假真真的战术性上步来打乱对手的判断，继而制造出“施压”的无形压力，那么，间歇性的战术变化就能够达到这一点，而不需要真正的天赋来完成硬碰硬，虚虚实实之间就能够完成对对手的威慑。 简而言之，拉蒂默相信天赋，而陆一奇则相信战术。拉蒂默所相信的，恰恰是野猫队所不具备的，最终结果就是他们只能打实力球，很快就触碰到天花板；而陆一奇所相信的，则是重新利用橄榄球智慧来打破天花板，不过他需要时间。 这就是陆一奇现在正在尝试完成的内容，但实际效果……非常有挫败感。 一目了然就可以看到的，至少有六次机会，线卫组都没有能够及时上步，反而是原地踏步地固守短传区域，直接错过了向对手进攻组正面施压的机会，反而是让斯巴达人的四分卫亚当-塔弗拉里斯（adam-tafralis）找到了机会，完成传球，将进攻延续了下去。 如此场景，着实似曾相识揭幕战的上半场就屡次面临如此难题，明知道问题在哪里，却连续为同样的错误买单。 用“故态复萌”来形容，这是不妥当的；更加准确一点来说，拉蒂默的防守理念依旧深深根植在球队之中。 为了避免关键时刻错过扭转局面的机会，陆一奇意识到，自己必须更加积极主动地推动一下战术改变。 但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失误就是来自于“不恰当的急躁”。 在一档防守之中，明明没有察觉到太好的机会，线卫雷吉-沃克主动上步，结果却踩到了对方的陷阱里，被跑卫纠缠住步伐，而身后则卖出了一个巨大空档，塔弗拉里斯顺势完成传球，然后由自己的外接手迈克尔-胡珀（michael-hooper）形成连续突破，一骑绝尘地冲进端区，完成了二十七码的达阵。 显然，这是失误导致的结果，完完全全可以避免。 “致命失误，这是一次致命失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正在给客队机会，而客队也没有谦虚地直接笑纳了。” 陆一奇懊恼地抱住了脑袋，然后烦躁地挠了挠短短的头发，连续对着球场内部呼喊着，“保持冷静！冷静！”同时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大脑，示意防守球员们必须思考，否则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然后，后脑勺就传来一阵杀气。 条件反射地转过头，陆一奇就看到了拉蒂默。 058 稳住阵脚 有杀气！ 陆一奇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然后就看到拉蒂默那面无表情的脸孔，微微眯起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压迫感，没有任何波动，却仿佛可以直接从陆一奇身上刮下一层皮似的。但终究，拉蒂默还是没有说什么……同时也没有做什么。 按道理，作为防守协调员，现在陆一奇和拉蒂默之间需要沟通，否则比赛只会越来越困难。 但拉蒂默却双手交叉地盘在胸口，拒绝开口也拒绝交流，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就连蠢蠢欲动的罗伯特斯也被拉蒂默用眼神“摁”在了原地，似乎不打算做出任何动作。 这是在报复陆一奇上一场比赛的下半场无视他们吗？ 如果真的是如此，陆一奇也没有办法责备拉蒂默，因为这场战争是他率先挑起的，这些报应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但陆一奇可没有准备投降，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莫！”罗伯斯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恨不得卷起袖子，上前和陆一奇撕一把，他可不希望球队输掉比赛。 但拉蒂默没有回应，只是冷漠而强硬地制止了罗伯斯特，那“甩手掌柜”的模样，彻底把铁锅甩给了陆一奇。 陆一奇确实有些狼狈，甚至比上一场比赛还要更加手忙脚乱。 之前，那时现场随机应变，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这是战术意识的局部调整，在教练安排战术之前就需要变化，球员们的适应显然没有能够跟上节奏，他们需要更多时间适应，这也导致了更多失误，这让陆一奇站在场边也帮不上忙。 继防守组之后，进攻组也出现了失误。 错综复杂的线路跑动直接跑茫了，跑着跑着就错位了，甚至是一名球员跑这个套路组合，另外一名球员则跑其他套路组合，结果就是一塌糊涂，球员和球员之间的路线配合就好像无头苍蝇，乱成一团。 直接结果就是，慌乱之中的弗里曼，传球被抄截，拱手交出了一记球权，混乱的进攻如同一盘散沙，球员脑海里塞满了东西，反而是自乱阵脚，就连解说评论员也完全看不懂，“他们确定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打趣与吐槽之间的解说，带着些许无奈。 拉蒂默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而现在拉蒂默袖手旁观，似乎准备眼睁睁地看着这艘满身疮痍的轮船因为陆一奇的野心而缓缓沉没。 但陆一奇已经没有退路、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他也没有准备回头。 主动往前一个上步，“夸勒斯，路线！路线！立刻回去看战术手册！”“弗里曼，传球之前保持大脑清醒，情况紧急也不意味着就随随便便出手。”“墨菲，表现非常好，下次启动的时候，注意对方三十二号的位置，明白吗？” 失误，不是问题；比起失误来说，更重要的是从中学习到的内容。 比赛依旧在进行着，进攻组刚刚失误，防守组就必须立刻登场阻止对手，因为缺少拉蒂默和罗伯斯特的帮忙，陆一奇就有些手忙脚乱，他只能快速向奥古斯都和布洛克打一个招呼，将进攻组总结学习的任务，委托给他们。 “诺亚，弗里曼？”布洛克还是稍稍有些紧张，球员们正在学习的内容，作为四分卫教练；他也正在学习，他需要明确四分卫的指导。 “战术手册！他显然不知道那个战术里尼尔森的位置。”陆一奇快速地说道。 其实尼尔森已经跑出了空档、但弗里曼有些慌张，自己对于路线套路的判断也出现了失误，于是就执念地试图寻找班克斯，结果却制造了抄截；但如果弗里曼能够保持冷静，尼尔森是一个更好的接球点，这也是四分卫的能力欠缺，传球视野还是太窄，那么教练就需要帮助四分卫在传球路线里寻找到更多空档。 布洛克瞬间明白过来，不由朝着陆一奇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在瞬息万变的比赛中，他居然依旧能够掌控全局，单单是这一份能力，就足以让无数教练羡慕嫉妒恨了。 布洛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因为陆一奇已经转身准备指挥防守组了，他也快速转身朝着弗里曼走了过去：战术手册战术手册战术手册，他们都需要更进一步地研究战术手册。 布洛克相信，答案都在战术手册里，陆一奇的战术理念肯定可以取得成功，尽管这才是第二场比赛而已，但布洛克却认为，比普雷斯担任主教练的时候，那种踏实感正在逐渐扎实稳固起来。因为陆一奇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还有需要怎么做，这是普雷斯所不具备的。 布洛克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因为野猫队防守组成功完成了三振出局，尽管自己进攻组刚刚丢掉了球权，但防守组注意力高度集中，以强硬而锋利的防守，干脆利落地将对手阻拦在开球线之上，一次擒杀四分卫、一次撞墙跑卫、一次制造传球未完成，没有留下任何机会，就重新把球权抢了回来。 整个比尔-施耐德球场都沸腾了起来，主场球迷的情绪完全释放。 归根结底，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的整体实力还是偏弱，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多次失误并没有成为对手扭转局面的良机；相反，陆一奇不慌不忙地保持冷静、以机智而巧妙的临场调度来弥补失误所造成的损失。 局面随即就稳定了下来。 继揭幕战之后，陆一奇又再次展现出了自己丰富的战术素养和出色的临场指挥，让野猫队重新回到胜利的轨道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野猫队本场比赛的失误有些多，状态起伏的幅度比较大，战术的排列组合明显不如上一场来得清晰，整体思路似乎还是有些混乱。菜鸟新手教练所犯的错误，现在就凸显了出来。” “但幸运的是，关键时刻总是能够抓住机会，就好像……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但的确好像是一场练习赛。我不确定自己的感受是否正确，现在这位年轻临时主教练的能力还有待更多考验。” 当裁判吹响比赛结束哨声的时候，“14：34”，主场作战的堪萨斯州立大学始终保持领先，稳步地赢得胜利。 059 轻取胜利 主场经历一番波折击败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之后，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连续第二周坐镇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迎战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 与圣何塞大学斯巴达人相似的是，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虽然同样来自ncaa一类分区，但并不属于bcs系列，这支球队来自中美联盟，整体实力依旧偏弱，这也给予了陆一奇连续第二周调整战术的机会。 防守组依旧面临重重问题。 整个上步施压的节奏与时机掌控，屡屡出现问题，线卫的战术意识始终没有能够跟上陆一奇的要求，不恰当的上位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制造出防守的丢失位置，短传区域防守连连出现险情，如果不是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的四分卫也屡屡错失良机，场面只怕会更加被动，这也使得比赛进程如同过山车。 这对心脏和神经都是严峻考验。 陆一奇站在场边指挥战术，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他知道，那是来自拉蒂默的凝视—— 其实，拉蒂默并没有时时刻刻注视着陆一奇的一举一动，就好像苦苦等待陆一奇出错一般；但即使没有这样的动作，陆一奇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拉蒂默冷眼旁观背后的漠然与疏离，这不是什么好事。 拉蒂默不相信陆一奇的防守战术，至于到底是拒绝相信，还是发自内心的驳斥，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可能，那就无从得知了。 但陆一奇也是一个驴脾气，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否则，重生之后也不会倔强顽固地朝着主教练的位置，一路坚持拼搏过来；即使是上一世，明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天赋，他也依旧坚持尝试到了最后一刻，失败过后，这才被迫放弃。 拉蒂默的旁观看戏，的确让陆一奇手忙脚乱、捉襟见肘，但万事都是双刃剑，这同时也给予陆一奇足够的空间慢慢施展。 他保持着耐心，不断调度、不断指挥、不断提醒，通过比赛过程的一次次对决，让防守球员们能够适应战术理念的变化。他知道自己的理念和想法是正确的，他只是需要冷静下来，确保球队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幸运的是，陆一奇还有一些试错时间和空间，因为进攻组已经渐入佳境。 比起防守组来说，进攻组的进步十分显著。 一方面，进攻跑动路线的变化，本来就是外接手的日常功课，只要花费时间学习和训练，熟能生巧，自然就能够上手，无论是短传、中传还是长传，训练的本质内容并没有改变。 另一方面，陆一奇自己就是进攻组出身，训练调教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等一系列进攻教练组的协助帮忙，训练质量跟上脚步，效果也就逐渐显现了出来。 从第一档进攻开始，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就牢牢占据了主动，尼尔森联手班克斯、墨菲组成的外接手队伍，表现越来越出色；再加上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的防守组本来就实力平平，比分很快就拉开了。 开场之后，进攻组的每次登场都必然能够得分，持续扩大领先优势，容错空间提升，无形之中缓解了防守组的压力，让陆一奇也能够花费更多心思在防守组的调教与磨合之上，这场比赛的收获着实不少。 “17：61”。 主场作战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收获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强势击退来访的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顺利迎来2007赛季的揭幕三连胜！ 对于曼哈顿居民和堪萨斯州立大学学生们来说，赛季开始之前，普雷斯因病缺席、菜鸟主教练临危受命，这是他们根本不敢奢望的结果，正是因为如此，三连胜的果实也就越发甜蜜起来。 全场比赛结束的时候，陆一奇的脑海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战术演练与排列组合，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办公室，开始研究比赛录像，连续两场比赛的实战与磨合，这就相当于一张详实细腻的战术演示图，让陆一奇能够因材施教地做出调整与修正，无论是进攻组还是防守组，他们都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我需要和拉蒂默先生谈谈。” 不管拉蒂默的态度如何，他都是这支球队的防守协调员，陆一奇需要他的帮助；更何况，对防守战术的经验累积与理论理解，拉蒂默都远远超出陆一奇许多——这是重生也没有办法逆转的优劣势对比。 陆一奇意识到了这一点，奥古斯都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连续两场比赛的袖手旁观，教练组内部气氛诡异，比赛进程更是过山车，如同瘸子一般一拐一拐地连续啃下两个对手，这绝对不应该是常态。 “加斯！”布洛克意识到了奥古斯都正在喷发的怒火，激动的情绪如同岩浆一般汩汩作响，他不希望看到冲突，更加不希望看到内部矛盾爆发出来，他试图阻止奥古斯都，但奥古斯都的理智却正在燃烧。 “戴夫，不要阻止我，你在为了球队着想，那他们呢？”奥古斯都甩开了布洛克，怒气冲冲地迈开脚步，“他们正在看着球队着火！就这样让阿奇一个人在这里忙碌着灭火，好像傻子一样，他们才是傻子！” 布洛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在原地打转，“蒂姆？蒂姆！诺亚到哪儿去了？”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这场灾难的，也就是……陆一奇了？ 布洛克也不敢确定。 奥古斯都的脚步却已经咄咄逼人地来到了罗伯斯特的面前，“你和拉蒂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罗伯斯特的眼神微微有些慌乱，但一闪而逝，紧接着也毫不示弱地顶撞了回去，“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问你和诺亚自己吗？” “我们正在试图帮助球队获胜！但你们……” “你确定？你们难道不是希望成为拯救球队的英雄？唯我独尊地随意改变战术，拒绝听取其他任何意见，试图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而我们现在就正在让开，避免挡住你们的道路，你们应该向我们表示感谢。” “滚！”奥古斯都的粗口就直接爆了出来，气势如虹地死死压制住了罗伯斯特，“当球队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站在旁边装聋作哑，到底是我们在试图成为英雄？还是你们正在试图成为懦夫？我以为你应该不止如此！大卫-罗伯斯特！你的这张死鱼脸，看起来是如此丑陋！” 060 忍无可忍 罗伯斯特试图开口反驳，但话语涌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继续保持沉默。 注视着罗伯斯特那一脸置身事外的冷漠，这让奥古斯都出离地愤怒了，“我以为你和拉蒂默应该对这支球队更加有感情！我以为你们期待着能够率领这支球队重回巅峰！我以为你们愿意为了胜利而竭尽全力！” “然而现在，看看你的那副嘴脸，当我们在通宵达旦讨论战术的时候，当我们在训练场上努力寻找出合适战术的时候，当我们在赛场上为了胜利奋力拼搏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和拉蒂默又到底在哪里？” “你们就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你们无关一样。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正在盘算着什么，但我告诉你，阿奇没有准备成为英雄，我们也没有准备改朝换代，你们可以停止那些愚蠢的想法。为了球队，为了胜利，为了荣耀，抬头挺胸地与我们一起战斗，这是我们的球队，明白吗？我们的！” 那一句“我们的”振聋发聩，在罗伯斯特的耳朵旁边激荡汹涌着，嗡嗡作响。 奥古斯都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咆哮的声音在走廊左冲右撞着，试图激怒罗伯斯特，试图打动罗伯斯特，但……他失望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罗伯斯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就好像只是苍蝇在耳边绕了两圈而已。 突然之间，奥古斯都就意兴阑珊起来：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之人。 如果拉蒂默和罗伯斯特打定主意袖手旁观，让陆一奇自食其果、自生自灭，那么他们是绝对不会采取任何举动的。就连奥古斯都喊破喉咙，在拉蒂默眼中，他也不过是一个新进的外来者，与球队只是生意合作关系。 那么，罗伯斯特又有什么区别呢？ “……”奥古斯都还试图再说些什么，但终究失去了欲/望，随意地摆了摆手，“算了。”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布洛克就站在后面不远处，神色焦虑地左顾右盼，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紧接着就看到意气消沉的奥古斯都转身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争吵才刚刚爆发就转眼结束了，这又是什么操作？他瞎担心了吗？ 布洛克不明所以地朝着罗伯斯特投去了询问视线，却没有能够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找到任何信息，这让他越发困惑起来，到底是应该上前与罗伯斯特交谈缓和气氛，还是应该跟上奥古斯都呢？ 怎么办？ 迟疑片刻，布洛克还是快速追上了奥古斯都，两个人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罗伯斯特没有移动脚步。 他站在原地，脸颊之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有微微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困惑，还有些许焦虑。 罗伯斯特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拉伯斯特（lobster：龙虾）……呃，抱歉，罗伯斯特（robster）……”一个声音闯了进来，打断了罗伯斯特的沉思。 罗伯斯特顺着声音投去了视线，然后就看到陆一奇那张无辜的脸上带着些许尴尬，“抱歉，口误了一下。蒂姆说，这里……你们……加斯……”蒂姆-麦卡锡，球队的进攻锋线教练，刚刚被布洛克派去求救。 陆一奇正在寻找拉蒂默的身影，结果没有能够成功，就被麦卡锡拖着过来了，却没有想到扑了一个空。 显然，布洛克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就这样把陆一奇晾在了这里。 陆一奇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奥古斯都，也没有看到肢体冲突，稍稍放松下来，“哦，现在看来已经没事了，那就好！再好不过了！” 陆一奇没有打算深究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罗伯斯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就是最好的提示。 陆一奇正准备离开，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拉蒂默先生在哪里吗？” 罗伯斯特的脸色明显拉了下来。 陆一奇不明所以，诚恳地说道，“我只是想要和拉蒂默先生讨论一下防守战术，你知道，我们终究还是需要坐下来讨论一个解决办法的。” 但罗伯斯特怎么可能再继续相信陆一奇这满嘴都是谎话的家伙呢？只是满脸阴郁地注视着陆一奇，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呃，我最近没有约会对象，所以，我应该和你没有什么不必要的冲突吧？”陆一奇小心翼翼地询问到，而罗伯斯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掐死那个家伙。 陆一奇可以从那双喷火的眼睛解读出那种情绪，他非常明智地选择见好就收，“那么，我就先离开了。”转过身的时候，还挑了挑眉尾，打趣地说了一句，“放松，放松一点，我们刚刚赢得了一场胜利呢。” 然后，在罗伯斯特爆炸之前，陆一奇一溜烟地就离开了，心里却在暗暗吐槽着： “真是完完全全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居然把罗伯斯特的外号喊了出来。这下糟糕，以后背后说坏话的时候，’龙虾’这个暗号就没有办法继续使用了。真是遗憾。不然，下次改用喷火龙好了，还可以配音。” 现在的问题是，拉蒂默到底去哪儿了？还是说，拉蒂默已经早早离开了球场吗？ “先生！先生！” 一个身影从楼梯口闯了出来，拦住了陆一奇的去路。 陆一奇停下脚步，主动开口询问到，“你看到拉蒂默先生了吗？我是说，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的这段时间？” “不，我怎么知道拉蒂默教练到底去哪儿了。”对方有些粗暴地回答到，表情隐隐泄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先生，我想询问一下：为什么我不是首发？我在训练之中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我为什么不能登场比赛？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大一学生吗？我认为，我的实力已经能够进入球队首发阵容之中了。” 首发？ 此时，陆一奇才稍稍收回思绪，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对方称呼的区别，自己是“先生”，而拉蒂默则是“教练”。 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不是尊重——陆一奇称呼拉蒂默为“先生”，那是尊重；但眼前的球员如此称呼，却不是，而是没有把陆一奇当做“主教练”，甚至不是“进攻协调员”，否则，陆一奇也完全能够担当得起“教练”这个称呼。 “先生，下场比赛我希望能够成为首发球员，为球队效力。” 061 正式谈话 “先生，下场比赛我希望能够成为首发球员，为球队效力。”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微妙的语气差别，让传达出来的语境有了明显变化，不仅仅带着少年心气的张扬，还有居高临下的倨傲。 陆一奇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细细地打量了片刻。 但就是这一点点停顿所带来的迟疑，少年的表情就流露出了一丝倔强和不耐，似乎随时都可能握紧拳头，付诸武力来解决问题——不过，面对着身高体型都丝毫不落下风的陆一奇，武力也未必能够解决。 少年还是及时压制住了自己的烦躁，声音在喉咙深处攒动，明显可以察觉到肌肉的紧绷，“我认为我值得首发位置。如果球迷们知道，一位具有实力的防守球员，却在防守组屡屡面临困难的时候也得不到上场机会，我想，这对先生的声誉应该不太好……” 少年故意将话语掐断在了这里，只说了一半、还留下一半，制造出威胁的最大效果，看来是深谙此道。 偏偏，陆一奇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哦？怎么说？” “……”少年的表情微微僵了僵，但气势还是坚挺了起来，“普雷斯教练正在家中休养，而先生却试图将球队牢牢掌握在手心，悄无声息地控制球队……” 无论是道德还是情理层面，这都不是光彩的行为，任何一个爱惜羽毛之人都会竭尽全力避免如此误会。 可惜，陆一奇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普雷斯教练的人？” “……”少年的喉咙直接就被掐住了：请问，陆一奇到底是如何联想到这里的？他的话题根本就没有关联，好吗？ 陆一奇也没有等待少年的继续回应，而是展露了一个笑容，“雅各布-吉森，对吧？” 雅各布稍稍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一奇根本就不认识自己——ncaa的每一支橄榄球队球员人数众多，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为例，如果包括走读和红杉球员，那么他们足足拥有一百零七名注册球员。 更何况，雅各布是今年的大一新生，与球队融合时间并不长。在熙熙攘攘的球员之中，教练组需要在短时间之内记住每一位球员的名字，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所以，ncaa训练场上，每一位球员都是以球衣背码称呼，只有真正跻身到主力阵容，教练组才会渐渐记住他们的名字，这是一个漫长过程。 雅各布所不知道又或者是没有兴趣知道的是，陆一奇的脑袋就是他的最大武器，铭记球员名字和位置，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你知道首发位置意味着什么吗？”陆一奇微笑地询问到。 雅各布还在意外着陆一奇记得自己的名字，反应速度稍稍慢了半拍，然后陆一奇就接着往下说到，但雅各布还以为陆一奇准备来一篇长篇大论，叙述“首发位置”的重要和稀有，再以此来拒绝自己，结果…… 他又错了。 “首发位置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橄榄球比赛之中，一档攻防就可能进行两趟三趟乃至更多的球员轮换。”尤其是ncaa，因为球员数量庞大，就更是如此了，“即使首发登场，每一位球员都随时可能被轮换下来。只有真正实力出众的球员，才能够留在场上，这与首发无关，与实力、与表现、与状态有关。” 雅各布满眼诧异地看着陆一奇。 “所以，你请求首发位置，当然没有问题，下一场比赛，你就可以首发。但这就是全部了。”陆一奇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后，他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微笑地说道，“加油！” 说完，陆一奇就绕过了雅各布的位置，准备离开，才刚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你真的不知道拉蒂默先生在哪里吗？” 雅各布没有回答。 陆一奇也没有继续等待，脚步声转眼就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走廊远端。 雅各布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迷茫、情绪错杂：听起来，陆一奇似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并且没有追问详细内部；但为什么，他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呢？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却又找不到证据。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告别雅各布之后，陆一奇并没有将那个年轻人放在心上，应该采用谁首发、到底采用谁担任主力，这不是球员需要担心的问题，而是教练必须根据训练水平来综合考虑的问题；不过，现在防守组却正在面临诸多问题，陆一奇不介意尝试不同排列组合，看看是否能够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此时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防守协调员，而不是防守组首发阵容。 就在陆一奇强烈怀疑拉蒂默可能已经离开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返回学校的时候，他在球场看台找到了正在抽烟的拉蒂默。 此时整个球场已经清空，遗留着少数易拉罐、面巾纸、薯条和其他五花八门的垃圾，残留着比赛的热量，在空气之中久久逗留而没有消散，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听到全场雷鸣般的欢呼声在激荡。 拉蒂默静静地坐在北面看台的正中央，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在硕大的球场之中错过那渺小的身影。 即使得到了维护球场的工作人员的提示，陆一奇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拉蒂默。 陆一奇主动走了过去，然后在拉蒂默身边隔着三个位置坐了下来，却没有着急说话，只是学着拉蒂默一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片球场，明明空无一人却洋溢着勃勃生机的球场，傍晚的漫天夕阳就这样洒落下来，笼罩在深蓝色的座椅上面，铺垫出一层绚烂斑斓的亮橙色，似乎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陆一奇就闭上了眼睛，捕捉着空气里洋溢的气息，隐隐约约可以捕捉到河流潺潺流淌的水汽、潮湿土壤的腐烂、金色阳光的干爽……还有热血沸腾的嘶吼，就这样静静地倾听着球场讲述属于这片土地的故事： 他们曾经在这片球场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登顶辉煌也跌落谷底，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只是一片球场而已，还是他们的战场，也是他们的家园。 那股宁静，却有着惊心动魄的恢弘，在心头激荡涌动着。 062 茅坑石头 比赛结束之后的球场，空无一人，却依旧残留着汹涌人潮遗留下来的温度和嘈杂，似乎正在讲述着那些关于胜负关于比赛关于球队的故事，所有的回忆都记录在这片土地之上，喜悦的和悲伤的都不例外。 只要闭上眼睛，用心地侧耳倾听，就能够捕捉到呢喃细雨的声音，正在讲述着那些故事。 拉蒂默微微有些意外，陆一奇居然能够沉得住气，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安静地坐着，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毛躁而激进。 这就是拉蒂默对陆一奇的印象——又或者说，拉蒂默认为所有年轻人都是如此，热血沸腾和冲动好斗的因子就在他们的血液里，在真正地成长与成熟之前，智慧是无法在那个塞满了“性/和大/麻”的脑袋里滋生出来的，这是铁律，拉蒂默通过自己的生活经历总结出来的规律和教训： 不要轻易相信年轻人。 过去三场比赛，陆一奇在球场之上的临场指挥展现出了激/情与热血，这是事实；但一名合格的主教练仅仅依靠着三板斧却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不要忘记了，“激/情”与“冲动”很多时候都是捆绑出现的。 因此，拉蒂默相信自己的判断：陆一奇就是一个毛躁的年轻人，为了让自己的履历表好看，牢牢抓住了临时主教练的机会，大肆地展现自己的才华，飞蛾扑火般地持续冒险，结局却可能是粉身碎骨。 尽管此时陆一奇没有那么急躁，稍稍出乎意料，但拉蒂默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现在急切打破僵局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总是非常喜欢球场。” 果然，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陆一奇，但内容却再次让拉蒂默有些意外：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谈话手段？ “以前在密歇根的时候，我甚至会主动申请留下来整理球场。”陆一奇不由轻笑了起来，回想起了以前青春的那些回忆，“比赛或者训练结束之后，球场总是能够留下不同的痕迹。” “在那个角落练习连续接球，却因为出现两次掉球而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不甘心却也只能低头挨训，等固定训练之后，默默地自己加练，却总是训练不到位，然后就自己生自己的气。” “和角卫的分组训练，不小心发力过猛，结果狠狠撞在鼻子上，没有流鼻血却是泪流满面，就好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两个人荒谬得看着彼此，互相嘲笑对方的狼狈。” “训练结束之后的一千米冲刺跑把体力逼迫到极致，然后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汗水混杂着青草香气在鼻翼底下萦绕，旁边就有个傻子开始吃得满嘴草屑，哈哈。” 简简单单的朴实话语，没有什么修饰，却可以清晰地在陆一奇的声音里感受到那些热情而真诚的情绪，不需要转头，拉蒂默就可以察觉到陆一奇嘴角上扬起来的笑容，话里话外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幸福。 “所以，我喜欢球场，主场的，客场的，那些角角落落里，总是可以寻找到回忆，好的坏的，全部都有。就好像有人说，球场就是我们的战场，记录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我更喜欢说，球场是我们的日记，书写着我们的人生。有些人赢了，有些人输了，但我们都正在战斗着。没有人愿意缴械投降。” 平淡却真诚的话语，让拉蒂默也沉淀了下来，指尖的香烟许久许久不曾放在嘴里，烟灰就这样一不小心掉落。 “拉蒂默先生，你喜欢比赛吗？”此前似乎都只是陆一奇的自言自语，但现在，他终于与拉蒂默展开交谈。 他的提问非常特别，“比赛”，而不是“胜利”，他询问的是“喜欢比赛吗”。 每个人都喜欢胜利，但每个人都喜欢比赛吗？这就好像……喜欢竞争吗？喜欢对抗吗？喜欢自己的工作吗？喜欢自己的现状吗？喜欢自己的人生吗？一句“比赛”，它的重量远远超过了最简单的层面。 拉蒂默不喜欢陆一奇的提问方式，他点了点香烟，又掉落了些许烟灰，然后放进嘴巴，狠狠地吸了一口，“没有必要和我谈心。我知道，你的真正目的不是这个，你自己也知道，不如让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 依旧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陆一奇哑然失笑起来，但他并没有被激怒，“其实，我是真的好奇，任何一个人，坚持在同一个工作岗位足足二十六年，这都是一段人生也是一个故事，我相信，背后隐藏着无数只有本人才知道的细节。” 他是认真的。 但拉蒂默依旧不为所动，陆一奇也没有强求，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对，我今天专程过来不是为了录制’奥普拉脱口秀’的。所以，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拉蒂默先生，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 拉蒂默双眼凌厉地看向了陆一奇，对于陆一奇的如此提问方式非常非常不满。 陆一奇却毫不退缩，正面迎向了拉蒂默的眼神，“拉蒂默先生，你是防守协调员，我是临时主教练，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我也需要你配合工作，如果你始终袖手旁观，那么我的工作就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 “希望看到我出丑吗？希望看到球队失败吗？亦或者说，希望看到我失败？”陆一奇的话语没有任何遮掩，就这样赤果果地把所有面具撕开，咄咄逼人地揭开了所有丑陋的真相。 拉蒂默完全没有预料到陆一奇毫不遮掩的直接——正如他所料，冲动而冒失，没有任何技巧地横冲直撞。 “你知道你正在说什么吗？你正在指控我为了私人恩怨而葬送球队的胜利！”拉蒂默紧绷的声音透露出了疾风骤雨般的愤怒，那种濒临失控的情绪正在蠢蠢欲动着，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声势，似乎随时都可以将陆一奇生吞活剥。 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退缩，“是的，我知道我正在说什么，如果存在误会，请否认。”他不仅没有退缩，而且还更进一步逼迫上前，“拉蒂默先生，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如果是主教练的位置，我愿意拱手相让。” 063 难以伺候 “拉蒂默先生，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如果是主教练的位置，我愿意拱手相让。” 陆一奇的不依不饶让拉蒂默有些冒火，那股执拗的精神头打破了平衡，反客为主地朝着拉蒂默施加了巨大压力，那沉闷却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里回荡着，就连狂暴打包似乎都正在助威，声势暴起。 但拉蒂默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反而是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反问到，“真的吗？我以为你在临时主教练的位置上终于找到了第二人生，现在正是好好享受的时候呢。” 那波澜不惊的话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陆一奇却是轻轻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拉蒂默先生，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莽撞冲动、年轻气盛的傻瓜，对吧？” 拉蒂默没有反驳。 陆一奇也没有指望拉蒂默回答，“我知道，朗住院之后，球队的第一人选是你。当然，又有谁能够忽略在这支球队工作了二十六年的一位资深教练呢？我和朗曾经都好奇，为什么比尔-施耐德先生退休之后，是朗过来接手主教练的工作，而不是你，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但现在看来，其实是你拒绝了，而不是你没有机会。” 如果说，拉蒂默主动申请成为球队主教练，却没有成功，那么事情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他排斥陆一奇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完全情有可原。 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 “即使是现在，只要你发话，接手临时主教练也没有任何问题。”陆一奇的确自信，却不是盲目的自大，他知道自己和拉蒂默之间的差距。 拉蒂默没有否认，“的确，我对主教练位置没有兴趣。” “那么，你希望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吗？还是说，你拒绝改变？”陆一奇的语速又再次加快，紧追不舍地质问到，“亦或者说……你害怕改变，你不敢改变，你担心自己选择了改变可能就会……” “不要自作聪明！”拉蒂默粗暴地打断了陆一奇的猜测，使用了“smart-ass”这个词汇，粗粝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气急败坏，虽然没有解释，却以这种方式否定了那些推断——显然，他不喜欢陆一奇的推断方向。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是因为你的战术思想根本就是错误的吗？防守不是进攻，你的防守战术太过浮躁也太过花哨，也许短时间之内可以取得成效，但根本不可能成为一支球队防守组的核心地基。” 拉蒂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你没有想过，因为你迫切地试图证明自己，你渴望在主教练位置上证明自己，所以你卷起袖子不管不顾地就开始卖弄自己，就好像哗众取宠的小丑。我只是不想要掺和到你的这场把戏之中而已。” 平静，稳重，却隐隐透露出不屑和鄙夷，拉蒂默的话语不紧不慢，攻击分量和力道却丝毫不逊色于锋芒毕露的陆一奇，以不同风格展现出了老姜的风姿。 陆一奇有些哭笑不得，“拉蒂默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揭幕战结束之后，陆一奇亲自找到拉蒂默，就是为了商议战术，虽然陆一奇也明白，拉蒂默的战术理念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改变，他的战术思想也的确太过激进，拉蒂默需要时间；但现在兜兜转转一圈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原点，这算是什么事儿？ 拉蒂默没有说话，却是别开了视线，给了陆一奇一个后脑勺，那铜墙铁壁的模样直截了当地斩断了沟通的可能。 固执。老派。保守。 此时此刻，陆一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壁垒的隔阂——来自年龄的巨大代沟，还是来自地区的思想差异。 如同华夏一样，北美大陆也是一片宽广的土地，不同地区存在着诸多差异，东西两岸的文化更加开放也更加包容，而中部地区则依旧保留着那些顽固不化的陈旧思想，从经济到文化，从教育到婚姻，观念的方方面面都是如此，自然也包括了体育——眼前的拉蒂默就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堪萨斯州人。 而前来北美大陆之后就生活在纽约、上一世又在纽约工作多年的陆一奇，他已经习惯了接受不同思想的冲撞，始终报以开放的态度来面对未知与新生事物。大学四年生活在密歇根，倒是接触了不少中部地区人士，但关系普遍相对疏远，没有利益冲突，相安无事，与“合作关系”的拉蒂默却是不同。 这一来一往之间，陆一奇的思路却也清晰了起来，轻轻吐出一口气，面对着拉蒂默的后脑勺说道： “拉蒂默先生，你应该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凭什么？”拉蒂默却再次粗暴地打断了陆一奇的话语，“你只是一名临时主教练，你不应该对防守组指手画脚，等朗回归之后，那我们又应该怎么办？又把战术修改回来吗？你以为这是捏泥巴游戏吗？” “那么你以为我正在干什么？”陆一奇也强硬地撞击回去，“我正在试图与你展开交流，根据你的专业意见来寻找到更好的防守战术，不管普雷斯教练什么时候回来，最重要的是，球队都能够得到进步。” “你应该知道，以现在的防守战术，我们可以应付一般的比赛，但想要更进一步，却基本没有可能。” 不管拉蒂默是否愿意倾听，陆一奇还是倔强地继续说了下去。 “比尔-施耐德先生在这支球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如果我们想要追寻他的脚步，乃至于在他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我们就必须与时俱进。只有改变，才能够跟上时代步伐。你难道不想让比尔-施耐德先生骄傲吗？” “闭嘴！” 陆一奇成功了，他成功地激怒了拉蒂默。 拉蒂默猛地转过身来，一贯波澜不惊的脸庞此时正在酝酿着风暴，锐利的眼睛如同骇人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雷声隆隆的怒斥滔滔不绝地宣泄下来。 “闭嘴！闭上你的臭嘴！你个愚蠢无知的白痴，比尔-施耐德先生又岂是你能够随便非议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临时教练，口气却准备直接横扫落基山脉，连自己的姓氏都忘记了。愚蠢！真是愚蠢至极！” 064 一次机会 “你？你凭什么让比尔-施耐德先生骄傲？你又算什么鬼东西？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要超越比尔-施耐德先生？但话里话外却就连一丝一毫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我以为华夏是东方礼仪之邦，但你满嘴都是恶臭的垃圾。” “看看你的那些战术，华而不实，纯粹就是小丑的杂耍，翻来覆去的招数看起来眼花缭乱，自以为糊弄了大众，做出了前所未有的改革，想象着整个ncaa都为你欢呼，但其实本质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而已。无脑的稻草人！” “你在为你自己！只是你自己！” 拉蒂默失态了。 口沫飞溅、面红耳赤、怒火滔天，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身体在微微发抖着，如同吹风机一般的训斥声足以让巨人瑟瑟发抖，滔滔不绝的强大威势根本没有给陆一奇留下任何喘息余地，劈头盖脸地连续砸下来，让人头晕眼花。 这才是真正的失态。 以至于陆一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越界了，真正触动到了拉蒂默的底线和禁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撤销话语了，陆一奇也只能假设，自己的策略终于成功，然后继续下去。 “拉蒂默先生。”面对拉蒂默的汹涌怒火，陆一奇反而是沉稳了下来——就好像刚刚那个咄咄逼人的年轻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如此一来，他与拉蒂默就互换了位置，“激动”与“稳重”的位置，场面有些微妙。 “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陆一奇如是说到，“接下来这场比赛，你和罗伯斯特配合我的战术来完成比赛，我的意思是，全面配合，如果我们丢掉了两记达阵以上，那么就算我输，以后我就按照你的战术来训练；反之，则算我赢，那么你就按照我的战术来训练。” 拉蒂默依旧在剧烈喘息着，刚才宣泄怒火过后，一时半会没有能够缓过气来，于是就让陆一奇成功地把所有话语全部说完——他强烈怀疑，陆一奇就是故意的。 等这一口气顺过来之后，拉蒂默毫不犹豫地就嗤笑了一声，“你脑子被撞了吧。” 粗粝的嗓音如同砂纸在黑板上摩擦一般，显然，刚刚那一顿怒火宣泄依旧留下了强烈的后遗余韵，但这也没有能够阻止拉蒂默发起第二轮攻击。 “你以为这是电影还是小说，没头没脑地就来打赌？你觉得，你可以拿整个赛季打赌？你可以拿整支球队的未来前景打赌？你可以自主决定谁成为主教练？还有，你觉得，普雷斯回来之后你的战术还能够延续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三连胜之后，你就以为自己是这片球场的主人了？然后在那里胡言乱语？” 拉蒂默丝毫没有嘴下留情的打算，展现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样貌，火力全开的姿态让陆一奇都稍稍有些吃不消。 不过，陆一奇上一世也是晋升到主编级别的人，这一点点难题着实不算什么。 面对拉蒂默的凶猛攻击，陆一奇的眼神没有闪躲更加没有退缩，反而越发集中起来，隐隐地主动迎前，“我知道不行。所以，还记得我最初的问题吗？拉蒂默先生，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原地。 但这一次，陆一奇没有期待着拉蒂默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如果你希望看到我吃瘪，那么就当做今天的谈话没有发生过，我会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下去，然后看看到底能够走到哪里；但如果你希望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你希望球队的防守组战术能够得到长远发展，你希望球队能够拥有一个未来，那么，我们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要么，你点头答应携手合作，让我们一起寻找到一个适合球队的战术；要么，我们就通过赌局来决出胜负，就让我们通过实战来检验，看看我所坚持的防守战术，到底是小丑把戏，还是其他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冷静客观、思路清晰，同时又信心十足、气势满满。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如果陆一奇的防守战术被证明是可行的，那么即使普雷斯回归球队，拉蒂默也完全可以继续推行下去，球队实力完全可以更上一个台阶——本来，普雷斯对于拉蒂默的防守战术就没有过多指手画脚。 拉蒂默所担心的那些情况，根本就不存在。 准确来说，陆一奇没有留下拉蒂默拒绝的余地——也许，拉蒂默依旧可以拒绝，但事情又会如何发展呢？ 此时拉蒂默终于明白过来：这才是陆一奇的真正目的！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刚才那些对话全部都是陆一奇精心设计的？步步为营地将他引入陷阱，如同老辣的猎人，耐心与猎物周旋，等待着准确出击的时机。如果真是如此，眼前这个年轻小子就太…… 太奸诈了！ 拉蒂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他现在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无数思绪在脑海里翻滚着，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慌乱，就这样坦然而镇定地迎向拉蒂默的视线，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似乎没有隐藏任何秘密。 心念百转之间，拉蒂默就做出了决定，“不包括两记达阵。” 他答应了！ 陆一奇暗暗握了握拳，但他没有沉浸在喜悦之中，仍然保持了冷静，“那么，十四分以下还是十六分以下？” 既然拉蒂默想要抠字眼，那么陆一奇也不能让拉蒂默还有后悔的空间，他也必须把赌约的条款规定清晰。 橄榄球比赛之中，达阵附加分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普通的一分附加分，还有一种则是特殊的两分附加分，进攻组需要在端区前两码线上列阵，再次利用一档进攻完成达阵，才能够完成两分转换—— 换而言之，也就是千辛万苦完成达阵之后，再次达阵，才能够得到六分加两分。因为难度和风险着实太大太高，所以球队普通都会选择一分附加分。 两记达阵的话，最少是十二分，最多则是十六分。这也是陆一奇需要确定的赌约细节。 “十四分，但不包括十四分。十三分的话，你赢；十四分的话，我赢。”拉蒂默也意识到了陆一奇正在堵漏洞，他也乐见其成，将陆一奇耍赖的后路全部斩断，正式确定了赌约。 陆一奇没有再多说什么，举起右手。 拉蒂默迟疑了片刻，也举起右手，重重地完成了击掌仪式。 065 自找麻烦 “阿奇……阿奇！” 身后传来了奥古斯都那急切而焦躁的呼唤声，沉浸在思绪之中的陆一奇没有能够听见，一直到奥古斯都快步追了上来，重重地拍了拍陆一奇的肩膀，这才打破了自我思考的保护膜，周围的嘈杂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加斯！你应该冷静下来。”奥古斯都不是一个人，布洛克也紧随而至，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微微有些发喘。 但奥古斯都的情绪明显没有能够缓解下来，“冷静？他们足够冷静了，但我们就被架在篝火堆上炙烤了！这是我们共同的球队，凭什么他们防守组就以沉默表示抗议，然后把脏活累活丢给我们进攻组来做？” “如果那只龙虾和那座冰山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阿奇说，以这种冷暴力捅刀子，算什么西部男人？磨磨唧唧地比高中女孩还麻烦，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被奶油土豆塞爆，以至于失去了思考能力。” 奥古斯都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但布洛克却正在悄悄打量着陆一奇：阿奇？可是，他不是应该叫做诺亚吗？ 奥古斯都和布洛克都是来到堪萨斯州立大学之后，才与陆一奇认识的；去年，他们之间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今年休赛期过后，奥古斯都和陆一奇之间熟稔起来，但相对性格温吞一些的布洛克就没有能够跟上。此前偶尔听到过奥古斯都如此称呼陆一奇，但布洛克只是把疑问埋在心里，不曾询问过。 过去三周时间里，他们一起手忙脚乱地准备比赛，进攻组确确实实需要承担更多责任，迫使进攻组教练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展开会议，彼此之间也渐渐熟悉起来，布洛克却也看到了一个不同的陆一奇。 “嗯？”陆一奇察觉到了布洛克的视线，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布洛克却是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疑问。 陆一奇没有多想，收回了视线，对着奥古斯都说道，“我已经找拉蒂默先生谈过了。” 一秒。 两秒。 “什么？”奥古斯都和布洛克双双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奥古斯都又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他说了什么？上帝，就连普雷斯都拿他没辙，你应该怎么办？” “停停停，他不是哥斯拉，我也不是小昆虫。”陆一奇及时阻止了奥古斯都，“我现在完好地站在你面前，不是吗？没有缺胳膊少腿。”陆一奇还语气轻松地开了一个玩笑，缓解了气氛，“我和拉蒂默先生设立了一个赌局。” 然后，陆一奇就主动把赌局的事情告知了奥古斯都和布洛克。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重点是，也不应该隐瞒。如果陆一奇想要赢得赌局，那么他迫切需要进攻组战友们的帮助，因为他必须花费更多经历在调教防守组身上。 “赫！”布洛克吓得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奥古斯都也是眉头紧皱地惊呼出声，“你疯了？”认真想想，还是忍不住再次说了一句，“你真的疯了！你知道我们的对手……上帝！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阿奇，你为什么要答应拉蒂默这个赌局？为什么？” “赌局……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陆一奇微笑地说道，然后就可以看到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的表情双双凝固住了，就好像打了一个响指，他们就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这让陆一奇不由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在自找麻烦……” “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奥古斯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场对手是德克萨斯，那可是德克萨斯！” 陆一奇的笑容也微微带上了些许苦涩，但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其实，拉蒂默有一句话说对了：陆一奇正在为自己而战斗。 “临时”主教练的任期是两个月，普雷斯随时都可能归队，这也意味着，陆一奇只需要兢兢业业地恪守本分，按照普雷斯的战术率队完成比赛，他就可以赢得属于自己的“表扬”，即使输掉比赛也不会有人责怪他。 但陆一奇所追求的不是“没有责怪”，而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具备主教练的能力，也证明自己能够率领球队争取胜利。所以，他的确正在奋斗，为了一场只属于他自己的战斗。这也是重生以来他所坚持的战斗。 下一场比赛，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即将前往客场，挑战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 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大十二联盟的一支传统强队，同时也是ncaa一类分区之中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强队。 上赛季，长角牛队最终赛季排名第十三，与奥本大学老虎队处于同一水平线上；本赛季，长角牛队同样也以三连胜开局，但比起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来说，对手实力更加强劲，胜利含量更加厚重，目前ncaa排名高居第六。 换而言之，这是一支强队，而且是状态正佳的强队。 不过，野猫队并不胆怯这支队伍。 就在上赛季，普雷斯率领的野猫队，坐镇比尔-施耐德家族球场，迎战长角牛队，终场还是野猫队笑到了最后，比分定格在了“42：45”，一记任意球险胜。可以说，心理层面上，野猫队占据些许优势。 问题就在于，陆一奇与拉蒂默的赌约，不是关于胜负、而是关于失分，那么，事情就顿时棘手起来—— 准确来说，难度至少翻了十倍。 即使是奥古斯都也忍不住疯狂吐槽陆一奇的丧心病狂。 “加斯，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好好地思考一下，我们怎么样才能够取得胜利。”陆一奇的话语让奥古斯都怒目圆睁，他不由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必须率先确保一场胜利，然后再来思考赌约。” 事情的先后顺序，陆一奇还是非常坚定的。 “怎么样，戴夫，我也可以用得上一点你的帮助？”没有得到奥古斯的回应，陆一奇又转头看向了布洛克。 布洛克耸了耸肩，连连附和着，“没问题。我当然愿意。我觉得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奥古斯都简直不敢相信布洛克的话语，转头狠狠地瞪了过去。 “戴夫是无辜的，他只是表示一点积极而已。等等，加斯，还是说，你害怕了？”陆一奇轻描淡写地就把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布洛克稍稍放松了些许，迟疑之间，还是咬牙发出了声音，“呃……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陆一奇和奥古斯都双双投来了视线。 “……”这让布洛克觉得压力山大，一鼓作气地问了出来，“加斯为什么称呼你为阿奇？” 066 莫名其妙 到底应该如何完成防守，又到底应该如何将对手的得分限制在两记达阵之内呢？ 面对得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赢得胜利就将非常非常艰难了，现在还需要死死地限制住对手的进攻……在两记达阵之内！ 这几乎可以说是自寻死路在nfl或者ncaa，没有球队有绝对信心将任何一支球队的得分限制在十四分以下，橄榄球不是足球或者棒球，这对于任何一支球队来说都着实太过困难。 陆一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但如果时间倒转，重来一次，陆一奇也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他知道，要么放手一搏要么碌碌无为，不仅仅是为了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临时主教练的这段时光而已，同时还是为了自己所努力争取的主教练生涯。 谦虚和保守，安全和稳定，这不是陆一奇所追求的执教风格。即使只有两个月的临时主教练任期，他也不会缩手缩脚的安全行事。 面对有限的时间与空间，陆一奇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那么就必须使用非常手段，赌约就是如此 当然，内心深处，陆一奇也对自己的防守战术充满了信心，这也是他愿意豪赌的原因，他相信这对于野猫队的长远发展都是有帮助的，至少可以给予拉蒂默一种方式全新的思考角度。不管最终成败，至少可以保证，面对得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的时候，防守组可以全力配合，打造出陆一奇期待中的防守阵型。 这，就值得陆一奇放手尝试了。 至于结果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连“谋事”都还没有开始，又何必担心能否“成事”呢？ 当然，尽管困难重重，却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 一来，拉蒂默答应了赌约，接下来就将全力配合陆一奇；二来，接下来是休赛周，在客场挑战得克萨斯大学之前，球队将赢得足足两周时间来完成训练 而拉蒂默和罗伯斯特必须全力配合！接下来的整整两周！ …… 一路漫步地来到停车场，坐进了自己的座驾，正准备发动引擎的时候，拉蒂默突然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该死！被那小子坑了！” …… 告别了奥古斯都和布洛克，陆一奇慢跑着横穿过整个小镇，返回家园，就如同早晨前往大学一般。 因为工作繁忙，利用上下班的间隙时间锻炼，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也可以让陆一奇拥有一段清空大脑的时间，让时时刻刻都在高速运转的大脑放松下来，等返回家中，他就可以再次开启工作模式。 这是一段风景优美的小道，其中一段沿着堪萨斯河，沿途可以看见潺潺流水，氤氲的水汽带着一种宁静的美好；另外一段穿过高大的梧桐，树梢那些微微泛黄的树叶，似乎捕捉到了秋天的一丝气息；还有一段经过社区小学，偶尔可以看见孩子们，偶尔可以看见老师们，普通的生活景象却充满了活力。 在繁忙工作之外，他可以脚踏实地地感受到生活的气息，不至于迷失在橄榄球战术的繁复世界之中。 在正式思考如何击败德克萨斯大学的同时又将长角牛队的得分限制在两记达阵之内之前，他需要一点点的安静时间。 耳朵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中捕捉到鸟儿们的鸣叫声，鼻子在清新的水汽之中捕捉到袅袅炊烟的香气，皮肤在习习凉风之中感受着空气里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的热气，漫天橘色的夕阳正在熊熊燃烧，静静地讲述着，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也拥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烦恼和幸福。 “小心！” 街角拐弯处，一个身影突兀而冒失地横冲出来，那慌不择路的模样让陆一奇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身体本能地做出一个急刹车，但对方还是跌跌撞撞地撞上了陆一奇。 “砰！” 两个人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那闷闷的声响非常扎实，让街道对面正在遛狗的老爷爷，出声发出提醒之后，还是不由龇牙咧嘴地呼痛起来。 以陆一奇的身型，普通人想要轻易撼动，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不会如此狼狈，陆一奇的重心连续后撤调整，却还是一个屁股蹲摔到在地，那种沉闷汹涌的撞击力量没有留下什么调整空间。 “……抱歉，教练。我真的非常抱歉。”对方根本来不及呼痛，一骨碌就重新站立起来，但出口的话语却让陆一奇非常意外。 还好，陆一奇自己也是橄榄球员出身，早就习惯了撞击，身体的条件反射形成保护，只是动作狼狈了一些，并没有受伤，然后陆一奇才注意到眼前之人，“沃克？” 站在眼前的赫然是雷吉-沃克，野猫队的外线卫之一。如果是沃克的话，那么正面撞击撼动陆一奇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发生了什么？”陆一奇不解地询问到，但他的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完，沃克就已经开始再次跑动了起来，留着络腮胡的黑乎乎脸庞看不清楚表情，只能从若隐若现的眼神之中探查到慌乱，整个人都非常不安。 一边持续移动着，一边连连道歉着，“抱歉，教练，抱歉抱歉抱歉，但是我……抱歉，真的很抱歉。” 那一连串的“抱歉”在街道上渐行渐远，沃克的脚步越跑越快，就好像地狱猎犬正在背后穷追不舍一般。 此时，满头问号的陆一奇才注意到，沃克的t恤飘扬起来，露出了裤子腰带里面插着的一把……手枪。 等等，是他眼花吗？ “梆！” 远远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隐隐约约地，似乎好像可能大概也许是……枪响，但因为距离有些遥远，只是风声送来了些许震动，根本无法确定，以至于陆一奇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是因为自己捕捉到沃克身后的枪支轮廓，这才产生了没有必要的联想，可能只是爆胎之类的，然后想象力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雷吉！雷吉！” 刚刚沃克跑过来的方向，一个稚嫩的声音追了过来，焦急而迫切地呼喊着，似乎还带着一丝着急的哭腔。 理智告诉陆一奇，他不应该多管闲事，越是复杂越是困惑的事情，就越是危险，但此时却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嘿，女孩儿，你正在寻找沃克吗？他刚刚朝这个方向过去了，发生了什么？”陆一奇快速站立起来，拦截住了眼前只有十几岁的卷发少女，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写满了恐慌和害怕。 067 西区故事 兵荒马乱。 这就是陆一奇此时唯一的感受，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细理清思路了，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迅猛，要么就转身离开置之不理，要么就抓紧时间解决问题他选择了后者。 “嘿，女孩儿，你正在寻找沃克吗？他刚刚朝这个方向过去了，发生了什么？”陆一奇拦住了正在追逐沃克脚步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瞳孔正在剧烈震动着，那种深深的恐惧根本无法隐藏，她花费了些许功夫这才完成对焦，然后认出了陆一奇的身份。 “诺亚教练，上帝，求你帮帮雷吉，他疯了！求你赶快阻止雷吉！吉米失去了理智，他去找詹姆斯了，雷吉训练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冲过去找詹姆斯了，上帝，他们都失去了理智。妈妈应该怎么办？哦，我的上帝！” “他们怎么如此愚蠢！他们正在做傻事！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上帝，这真的太愚蠢了！他们需要帮助！诺亚教练，怎么办？他们就是没有脑子的傻瓜，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们会直接送命的！愚蠢！真愚蠢！”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岁十二岁的模样，那张黝黑的脸庞还稍显稚嫩，没有完全张开，此时更是因为恐慌而变得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番话语说得没有重点也没有脉络，根本没有能够帮上忙。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事情非常非常不妙。 “你知道詹姆斯在哪儿吗？又或者说，你知道雷吉和吉米他们去哪儿找詹姆斯了吗？”陆一奇也没有时间细细深想了，他甚至没有时间询问来龙去脉，只是用力握住了女孩儿的右手，用掌心的温度和力量让女孩儿镇定下来，然后做出指引。 女孩儿胡乱地点点头，“沃尔特那儿！沃尔特的餐车，就在四条街区之外。” “我知道沃尔特的餐车在哪里。”陆一奇快速点点头，“现在，我需要知道，雷吉身上是不是携带了枪支？” 女孩儿紧紧咬住了嘴巴，有些犹豫，又有些恐惧因为雷吉-沃克显然没有达到持枪年龄。 但陆一奇的眼神非常坚定，没有退缩，这给予了女孩儿些许勇气，她重重地点点头，“吉米也带了一把。” “回家！”陆一奇快速说道，然后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回家陪伴着你的妈妈。” 不等女孩儿反对，陆一奇就朝着沃克刚刚消失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奔跑！ 全力奔跑！ 风驰电掣之间，陆一奇可以清晰地听见狂风在耳边的呢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可以预见可能发生什么。 堪萨斯州，这是一片原始粗粝的土地，枪支管理非常松散，全美仅仅只有十三个州是“宪法携带州”，即州宪法对本州内枪支携带不给予任何规定，自由选择携带枪支方式是合法权利，堪萨斯州就是其中之一；全美仅仅只有十个州是“允许校园持枪州”未满二十一岁必须持有证件，堪萨斯州也是其中之一。 尽管在全美五十一个州之中，堪萨斯州的持枪率只是排名第二十五，并不算高，但持枪成本并不高。 曼哈顿是一个小镇，西侧区域相对龙蛇混杂一些，除了贫民窟之外，帮派成员们也都在这里扎根，父母与老师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远离那片区域，但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少女们，却拒绝循规蹈矩。 只是，曼哈顿整体民风还是淳朴，陆一奇前来这里一年多时间，听说西区发生过好几次帮派争斗，但混乱区域都控制在了西区之内，并没有朝其他地区蔓延，整体而言，治安与风气远远称不上糟糕。 至少不是传说中的什么龙潭虎穴。 话虽如此，但两个黑人小伙子携带枪支闯入西区，寻衅挑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路狂奔之中，陆一奇掏出了手机，拨通了“911” 美国的急救号码系统稍稍不同，“911”不是指代报警，而是指代所有需要帮助的业务，当民众遇到困难而不知道如何解决、又或者不知道向谁寻求帮助，他们都可以拨打“911”，乃至于救护车、消防车、巡警等等日常生活的情况，也没有问题，接线员都会给予最恰当的帮助。 “你好，911，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西区位置，沃尔特的餐车，刚刚出现了一声疑似枪响；另外，我非常确定一位年轻人携带枪支朝着声响发生地冲了过去。” “先生，请冷静，我需要你的姓名，以及你是如何确定对方携带枪支的。” “诺亚-陆。”狂奔之中，陆一奇的声音稍稍有些气喘，“我是野猫队的进攻协调员，我的球员雷吉-沃克刚刚持枪冲了过去，他的妹妹向我解释了情况，发出求救，表示他可能会做出傻事，我正在赶往现场。” “先生，请放心，我现在就通知最近的巡逻车抵达现场。我强烈建议，你停留在原地，不要前往现场。诺亚，请不要前往现场，如果情况属实，那么现场可能发生枪战，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请不要贸然尝试。” “我知道。我会保持安全距离，我不会靠近。我只是需要确认我的球员的状况，请务必快速通知巡逻车。” 高速狂奔之中，陆一奇没有再继续通话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但脚步没有任何停止，转眼之间就抵达了现场，然后就注意到了现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状况，不妙不妙，非常不妙，可能等不到巡逻车了。 左侧，那是陆一奇熟悉的面孔，雷吉-沃克，满头大汗、神情扭曲，似乎还可以看到泪水在脸颊折射出来的光线。 右侧，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黑人，一头脏辫服服帖帖地捆绑起来，但神情也有些慌张，脚步正在持续后退。 两个人之间，躺着一个家伙，看不清楚脸庞的模样，此时正在痛苦地呻/吟着，水泥地上可以看到些许血迹，从他捂住自己肩膀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受伤了，却不知道伤情到底如何。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吉米”了。 为什么如此猜测？ 因为右侧那个矮小的黑人，手里紧握着一把手枪，正在瞄准沃克那么，他应该就是那个问题的詹姆斯了。 冷静冷静冷静！ 他应该怎么办？面对一触即发的状况，他应该怎么办？转身保命吗？ 068 明智选择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以前只能在电影或者电视看到的场景，此时就在眼前上演，也许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没有什么真实感，总觉得有些违和。 陆一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世为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枪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到如此紧绷的状况，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这意味着，上一世的履历和经验能够提供的帮助着实有限。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离开？还是留下？ 不同的思绪在脑海里碰撞着，但陆一奇没有犹豫不决地细细深想，依靠着直觉做出了选择：他没有离开。 但选择留下，前提是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视线快速在周围打量了一圈，陆一奇寻找到了遮挡物，脚步快速上前，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一辆福特轿车的后面，确保自己不在“詹姆斯”的射程范围之内，然后，扬声呼喊到，“雷吉！我是诺亚教练！冷静！冷静下来！事情没有必要发展到这一步！” 观看电影或者电视的时候，那些专业人士应付起来似乎轻描淡写，察觉不到什么技巧就能够控制场面，让人产生一种“这有什么困难”的错觉；但只有自己真正置身于现场，才能够明白那种紧张状况下，遣词造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就好像现在。 才刚刚喊话完毕，陆一奇就懊恼地龇牙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白痴对话？现在选择后退，等待巡逻车抵达现场前来处理，还来得及吗？所以，这就是拉蒂默所说的“逞英雄”……吧？ 果然！ 陆一奇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詹姆斯第一个就急切起来，“谁？谁在哪儿？耶稣基督，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寄生虫躲在哪儿？”噼里啪啦的一阵粗口，现场气氛顿时就混乱起来，因为陆一奇破坏了制衡的天平。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后悔和迟疑了。 如果陆一奇持续不露面的话，情况只怕很快就会失控。 于是，陆一奇率先将双手举起来，探出车顶，“我没有武器，我是野猫队的教练，我是雷吉-沃克的教练，我现在没有携带武器！冷静！我们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我只是试图帮忙，好吗？不要让冲动控制你的大脑。” 缓缓地、缓缓地，陆一奇从汽车后面站直了身体，探出上半身，然后，双手始终保持着投降的摊开姿态，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内心却忍不住吐槽：很好，逞英雄的结果就是，把自己也狼狈地陷进去了。 因为詹姆斯将枪口对准了陆一奇的方向；但意识到陆一奇确实没有携带武器之后，又调转枪口对准了沃克，只是，他的站位稍稍倾斜了一些，与沃克、陆一奇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掎角之势，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吐槽归吐槽，越是紧张越是危急，陆一奇反而完全冷静了下来，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开始逐渐放缓下来。 陆一奇正面看向了詹姆斯，“听着，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要帮忙，这就是全部了。” 陆一奇的眼神清澈而专注，那双黝黑的眸子总是透露着真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变得非常具有说服力。 詹姆斯依旧正在用视线余光打量陆一奇，似乎只要陆一奇稍稍有一点点举动，他就将立刻调转枪口，因为詹姆斯的躁动不安，现场气氛越发紧绷起来，而且还开始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崩盘。 但因为陆一奇的话语和眼神，詹姆斯的神情稍稍缓解了些许尽管只是稍稍，却也已经非常难得了。 “教练！上帝！教练，你不应该过来这里的，你不应该！你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沃克的声音混乱而焦急，那带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就好像被逼迫到了绝境里的困兽一般，让人可以感受到他脑海里情绪的横冲直撞，“抱歉，抱歉抱歉，教练，我真的很抱歉，但你没有办法帮忙，他杀了吉米！他杀了吉米！” 眼看着刚刚平复些许的气氛，又要因为沃克的情绪涌动而紧绷起来，陆一奇快速瞥了詹姆斯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沃克，扬声说道，“吉米没事！雷吉，看着我，吉米没事！雷吉，我需要你冷静下来。” 沃克的视线却依旧落在了躺在地面的那个身影，久久没有转移开来。 陆一奇接着大声嘶吼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传播出去，不仅需要沃克听见，还需要让詹姆斯也听见。 “雷吉，想想你的妹妹！想想你的母亲！这不是结束！”但沃克始终没有反应，陆一奇不得不厉声呵斥了一句，“嘿，年轻人！不要被魔鬼占据大脑，在事情还来得及之前！年轻人，看着我，见鬼地看着我！” 雷霆万钧的呵斥，终于让沃克抬头看向了陆一奇。 “你注意到了吗？吉米依旧没事，他只是受伤了，只要及时送往医院，一切就还可以挽回，但你现在继续放任着他这样流血，那么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明白吗？雷吉！还记得我在训练课上说什么了？” 沃克没有回答。 “想！用脑子想！”陆一奇再次厉声呵斥了一句。 “保持冷静，做出正确的选择。”沃克喃喃地回答到。 陆一奇却摇摇头，“不，不是’正确的选择’，而是’明智的选择’。你知道差别在哪里吗？”陆一奇循循善诱地说道，“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正确，但即使如此，我们依旧可以尝试明智的选择，不要让冲动控制思想。比赛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你现在只要走错一步，那么就可能回不去了。” 沃克注视着陆一奇，没有说话。 但陆一奇可以察觉到沃克的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雷吉，注意我的话语，慢慢地，明白吗？慢慢地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现在场面僵持的最大原因就在于，沃克双手始终插在外套口袋里，这让詹姆斯只能假设，对方也持有枪支，詹姆斯自然不敢轻易放松，始终将枪口对准沃克，场面也就僵持不下。 虽然陆一奇知道，沃克将枪支放在了后腰带里，但他可不想告诉詹姆斯“沃克也持枪”，否则场面就无法控制了。 因此，陆一奇只能引导着沃克也做出投降姿势，表示自己没有武器，这才可能化解一场潜在危机。 069 牛仔风范 “雷吉，注意我的话语，慢慢地，明白吗？慢慢地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陆一奇的声音沉稳而真诚，即使面对危险状况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慌张，这让沃克的纷乱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许，只是顺从着陆一奇的声音，缓缓地将双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等等！”詹姆斯的声音却打断了进程，才刚刚出现曙光的局面就再次紧张起来，“你们正在玩什么把戏！不要动！你们都不要动！你！还有你！你们！” 枪口还是微微颤抖起来，激动的情绪似乎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然后制造意外。 陆一奇的视线余光可以注意到沃克的蠢蠢欲动，似乎准备趁着詹姆斯注意力分散的间隙，发起闪电攻击。 危险！ “詹姆斯！我现在脑海里的唯一想法就是我的晚餐，明白吗？我不在乎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要品尝我冰箱里的布法罗鸡翅！所以，冷静！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可怕！” 陆一奇的话语突然加速，如同机关枪一般连续发射，成功地让詹姆斯稳定下来。 “詹姆斯，你不会想要再次犯错的！我知道，发生在吉米身上的事情，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误会，但你不会想要旧事重演的！你冷静下来，让雷吉把双手拿出来，你就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隐藏危险！” 陆一奇的用词非常巧妙，他没有说“雷吉没有武器”，而是把焦点放在了“危险”之上，让詹姆斯冷静的同时，也暗示着沃克必须冷静下来。 但陆一奇也不确定神经紧绷状态的沃克能不能接收到信息，于是，他再次看向了沃克，“你必须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为了你的妹妹，为了你的母亲，为了吉米！雷吉，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了你自己！” 陆一奇的话语掐断了沃克蠢蠢欲动的火苗。 “雷吉，慢慢地！慢慢地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在陆一奇的指引下，沃克终于成功地将双手展示在了詹姆斯面前没有枪支，可以明显察觉到，詹姆斯放松了下来。 沃克却没有打算继续理会詹姆斯，一个上步就朝着吉米冲了过去，大声呼喊着，“吉米！你听得见吗？” 这一个突发性的动作让詹姆斯再次举起了枪支，但这次总算没有那么冲动，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然后用枪支来保护自己的站位，避免任何潜在的危险。 “詹姆斯！嘿！詹姆斯！”陆一奇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把枪放下！明白吗？我和雷吉都无法制造威胁，你没有必要再用枪口对准我们，你现在的举动只是让事情僵持下去！” 现在，陆一奇的话语明显具有了些许攻击性，因为他知道詹姆斯的气势已经疲软了下来，那股冲动正在消失。 “詹姆斯，我已经拨打了911，救护车很快就会抵达现场，同时过来的还有巡逻车，你应该知道那些家伙是如何对待黑人的，你绝对不会希望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在事情彻底失控之前，看看你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到底正在做什么，意外和犯罪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到底站在哪一边，是你的选择。” “意外！这一切都只是意外！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就好像发/春/的公牛一般，不管不顾地朝着我冲撞过来，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詹姆斯梗着脖子辩解到，但随即就意识到，他为什么正在向陆一奇解释呢？ 缓过神来，詹姆斯正准备向陆一奇表示强烈抗议，然后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 “哔呜哔呜”！ 那声响就如同惊雷一般炸了开来，詹姆斯的话语就卡在了喉咙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脚步开始往后退。 这一后退，也就让詹姆斯最后的气势消散，他快速把手枪塞进了上衣口袋，转过身，拔足狂奔起来，转眼之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那一片如血残阳之中；同时，周围也冒出了一大片不知道隐藏在哪里偷偷观看的身影，如同打破平静草丛之中窜出来的野鸡和野兔一般，瞬间就一片喧闹地朝着四周逃开。 整个现场都无比嘈杂。 只有沃尔特的餐车之上那块霓虹牌匾依旧在扑闪扑闪着，满天满地的夕阳勾勒出一个个仓皇逃窜的背影，莫名就滋生出了一种世界末日之感，那种恐惧与慌乱，甚至比刚刚持枪对峙的时候还要混乱。 如同西部电影，苍莽而孤寂，桀骜不驯的牛仔只在夕阳里留下一道残影，漫天黄沙很快就吞噬了他的背影。 陆一奇这才离开了自己的遮挡物，快步朝着沃克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沃克此时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吉米，醒醒！上帝，吉米，不要睡着，不要！睁开眼睛！留在我身边！吉米！留在我身边！见鬼的上帝！不要想着抛弃责任，你需要留下，你不能！不能就这样离开！吉米！” 陆一奇快速在两个人身边蹲了下来，粗粗打量一番，吉米只有肩头受伤，距离心脏的位置还有一些空间；但现在吉米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眼睛的焦点和焦距正在溃散，看起来应该是失血过多。 陆一奇不是学医的，他也无法判断，吉米只有动脉被击中了，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摁住伤口，雷吉！用力地用双手摁住伤口！救护车就要赶到了，雷吉，拥有信念！明白吗？你必须坚定信念，吉米需要你坚强起来！” 沃克已经完全六神无主，只是按照陆一奇的话语，笨手笨脚地执行着，嘴里不断念叨着，“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 正如陆一奇所说，巡逻车和救护车很快就抵达了现场，在红蓝相间的灯光闪烁之中，现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吉米被抬上了救护车，沃克站在救护车的后面，双手沾满了鲜血，愣在原地，眼神里全部都是茫然，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那不断变化的警笛灯光映照在沃克的脸上，忽明忽暗，就好像世界正在崩塌。 “雷吉，快上车，陪伴在吉米身边。”陆一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唤醒了沃克，他这才懵懵懂懂地跟了上前，那孤单无助的背影，就这样被吞噬在了一片光晕之中。 070 兵荒马乱 “嘿！诺亚教练！” 脚步才刚刚走进警局，迎面而来的一名警官就笑容满面、热情洋溢地主动迎前，欢快轻盈的脚步快速拉近距离，在陆一奇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握手、撞肩、拍背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 “揭幕战那场对决可真是惊心动魄、精彩绝伦！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感受了！你完成了一项不可思议的工作！” 对方也没有自我介绍，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表示赞叹，“欢迎！真心表示欢迎！” “杰克！我们在这里欢迎诺亚教练，是不是不太妥当？”旁边立刻就有吐槽的声音响起。 眼前的这位“杰克”拍了拍光滑的大脑门，“我真是糊涂了。显然，我们不是曼哈顿最适合做客的地方。” 周围其他所有人都集体哄笑起来。 似乎察觉到陆一奇的惊讶和意外，刚刚护送着陆一奇前来警局的警官主动解释到，“这里是一个小镇子，现在想要不知道诺亚教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我们现在就在期待着，接下来两场比赛能够延续胜利势头呢。” 一句话，顿时让起哄声就跟着响了起来，七零八落地呼喊着，“胜利”“击败他们”“让他们尝尝野猫队的厉害”，看起来好像是返校舞会一般，丝毫没有警局的氛围，这让陆一奇强烈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虽然沃克和詹姆斯的危机暂时得到了解除，现场似乎也没有出现更多意外事故，但陆一奇依旧需要配合调查，希望能够整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吉米在医院没有能够抢救过来，又或者是吉米伤愈之后希望提出诉讼，那么后续势必还有一番折腾。不管如何，警方都必须记录在案。 于是，陆一奇跟随着警车来到了警局，但思绪还没有来得及理清，然后就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欢迎。 “小镇”，现在陆一奇对这个名字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整个配合调查都洋溢着轻松而友善的气氛，他们似乎对于西区出现枪击事件早就习以为常，仅仅只是从陆一奇的只言片语之中，就能够捕捉到脉络了，而警员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反而是一脸了然。 “请放心，詹姆斯和吉米都已经是惯犯了，此前就因为偷车、斗殴这样的事情，进进出出这里好多次。我们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情况还需要调查了解一下，但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就希望吉米能够没事。” 这是来自警员的解释。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让陆一奇有些云里雾里，仿佛刚刚在沃尔特的餐车面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而已，有点失重感。 “诺亚教练，请问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在陆一奇离开之前，那位“杰克”拿着一台数码相机跑了过来，满脸真诚的笑容，向陆一奇提出了请求。 “……”陆一奇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因为太过荒唐而不由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求和他合照，然而，却发生在了警局，这时间、这地点，处处都透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唐，让人不知如何评价。 “当然。”陆一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陆一奇和杰克摆好姿势，还没有来得及摁下快门，旁边就陆陆续续有人冲了过来，如同地鼠一般蹿进镜头，嘴里还在嚷嚷着，“加我一个”、“加我一个”，然后脑袋就从不同角落一个接着一个挤了进来。 原本是双人合照，但最终却演变成为十几个人的集体大合照，那画面着实太美，陆一奇有点不敢看。 一直到陆一奇离开警局，站在漫天星辰底下，仰起头看着那片如同天鹅绒般的夜幕，他还是没有能够完全缓过来。借助着星光的微弱光芒，他注意到自己掌心和指尖还沾有干涸的血迹——那应该是吉米的血液，那种真实感才如同铅块一般沉甸甸地坠落在胃里，地心引力终于开始发挥应有的作用。 “诺亚教练。” 一辆警车在面前停靠了下来，一个身影跨过了副驾驶座，摇下车窗，探了过来，“你现在是赶往医院吗？还是回家？上车，我送你一程。” 坐在驾驶座里的，赫然是刚刚负责采访问询的年轻警员，好像是叫做罗纳德。 “不，不用，我走路过去就可以了。”陆一奇礼貌地摆摆手表示拒绝。 罗纳德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只是小事，一点都不麻烦。我现在也正准备前往医院询问雷吉和吉米，你需要跟着我一起过去看看吗？如果你没有这样的打算，我绕道护送你回家也就是五分钟十分钟的事情。” 不等陆一奇再次拒绝，罗纳德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发出邀请。 “谢谢。”陆一奇没有再矫情，道谢之后，就直接上车。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渐行渐远的警局，那种荒诞却真实的错杂滋味，在舌尖轻轻泛了起来。 待陆一奇和罗纳德抵达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罗纳德熟练地与医院护士们、医生们打着招呼，似乎对于这里着实再熟悉不过了，空旷的医院走廊并没有太过繁忙，急诊室里只有少数几位病人，一位正在正骨还是什么的病人，呼痛声音格外响亮，空荡荡地在明晃晃的空间里回响着，间或夹杂着婴儿的哭声和低低的呻/吟，气氛就不由压抑了起来。 “这位是诺亚教练！就是他率领我们完成了揭幕战的大逆转！那场比赛，可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赢下来的！尤其是最后一记传球的战术，那真是精彩！我告诉你，今年我们肯定会赢得向日葵之战的！” 前方，罗纳德正在积极主动地向护士科普着陆一奇的丰功伟绩，那护士哧哧地笑个不停，时不时搭上两句。 后方，陆一奇保持着礼貌，一路随行，脑海里却正在想着：不知道吉米怎么样了？是否顺利度过难关了？ “教练！”远远地，就可以听到一个清脆的声响，陆一奇的视线越过罗纳德，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疑似沃克妹妹的小女孩，满脸笑容地朝着自己不断挥手。 而她身后不远处，沃克拘谨地站在墙角，视线正在闪躲着，只是偷偷地用视线余光寻找着陆一奇的身影，探究着陆一奇的表情。 071 脱离危险 远远地，雷吉-沃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陆一奇的身影，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他无法确定具体原因。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冲动差一点就连累教练也跟着受伤；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要在教练的眼睛里看到同情；也许是因为他害怕教练知道吉米卷入的麻烦事件而改变对他的看法；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生活在贫民窟的事情暴露在教练面前……也许，他只是担心自己让教练失望了 他不想让教练失望。 但他无法判断原因，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跑！快跑！逃跑！转身逃跑！ “教练！” 沃克还没有来得及移动脚步，年幼的妹妹就已经欢快地呼喊了起来，这让沃克条件反射地就低下头，用下巴抵着胸口，隐藏着自己的表情，就如同鸵鸟一般，似乎只要把脑袋埋进沙子里，教练就看不到自己了。 “妈妈！妈妈！这位就是诺亚教练，是他，是他帮助了吉米，是他拯救了雷吉，妈妈！他就是诺亚教练。” 沃克恨不得捂住妹妹的嘴巴，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四肢都陷入了僵硬，就好像正在被罚站的学生一般，背部靠着墙壁，根本不敢动弹，只能用绚烂的手指动作不断发出暗示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 偷偷地，沃克偷偷地用视线余光打量着，试图探究一下，然后他就看到教练的脸庞上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在训练之中从来都没有看过教练如此欢快的笑容，眉眼之间透露出一丝乖巧，主动给了妈妈一个拥抱，嘴里还说着，“沃克女士。” 教练称呼妈妈为“沃克女士”，只有在教堂里，妈妈才能够得到这样的尊重。 教练不仅没有嫌弃妈妈，而且还给了妈妈一个拥抱。沃克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睛，遮掩着瞳孔深处的混乱。 陆一奇没有注意到沃克的心绪涌动，他正在注视着眼前这位中年女士 胖乎乎的梨形身材，体重似乎和沃克相比也毫不逊色，这让她的行动有些迟缓，仅仅只是离开座位站立起来，那臃肿的脚踝似乎都正在发出抗议；黝黑的皮肤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有些褪色，隐隐可以看出各种各样的斑点，隐藏在皱纹之中，讲述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杂乱而干枯的头发如同枯草一般随意地束了起来。 粗糙龟裂的手掌处处都留着老茧的痕迹，拍打着陆一奇肩膀的时候，还可以隐隐听见老茧摩擦棉布的琐碎声响。 生活在眼前这位女士身体留下了太多伤痕，以至于陆一奇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出对方的年龄。 “戴安，请称呼我为戴安。”戴安-沃克（diane-walker）的表情微微有些局促，羞涩的笑容透露出一丝紧张，但双眼依旧饱含热忱地注视着陆一奇，牢牢地握住陆一奇的双手，“教练，谢谢，真的谢谢你。” “我没有帮上什么忙，我只是帮忙拨打了911而已。”陆一奇认真注视着戴安的眼睛，巨大的身高落差让陆一奇可以注意到，戴安的背部微微有些弯曲，可以感受到长年累月辛勤工作所造成的深远影响。 戴安却是连连摇头，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光，“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陆一奇不希望对方花费太多精力在自己的身上，“刚才中枪的伤患怎么样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是的，吉米已经没事了！”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儿脆生生地做出了回答，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又恢复了神采。 陆一奇微笑地朝着女孩儿示意了一下，而后看向了戴安，“你一定非常为她感到骄傲，她是一个勇敢的姑娘。” 戴安的情绪再次涌动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松开陆一奇的双手，有些狼狈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 陆一奇转身面向了女孩儿，“第二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诺亚。” “科瑞塔！科瑞塔-沃克（coretta-walker）！”女孩儿声音响亮地回答到。 陆一奇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抱歉，请问吉米已经清醒过来了吗？我需要询问吉米和雷吉一下事情的经过。”站在旁边的罗纳德始终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此时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个缝隙，立刻上步，同时朝陆一奇投去了一个歉意的视线： “我还有工作需要完成。” 陆一奇以笑容作为回应，“既然现在已经确定没事，那么我也应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工作在等着呢。” 与戴安简单寒暄了两句，陆一奇也就转身离开了。 站在医院门口，陆一奇正在识别方向，身后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陆一奇还以为是医院的急救人员，于是主动朝着旁边让开了位置，结果却看到科瑞塔那娇小的身影，一头蓬松的卷发如同钢丝刷一般上下晃动着。 “教练！”科瑞塔来到了陆一奇的身边，有些气喘，但还是迫不及待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责怪雷吉，这不是他的错。你……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他吧？” 陆一奇正准备开口回答，但科瑞塔却更加急切地说道，“教练，橄榄球就是雷吉的一切，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机会，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他真的真的非常努力，他知道自己天赋有限，但他每天都非常努力，他对橄榄球的热爱，足以让任何人都失色。教练，拜托，请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责怪雷吉。” “他……他……”科瑞塔十分着急，但语言组织却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情感，翻来覆去就是同样的词汇。 “科瑞塔。”陆一奇此时才出声打断女孩儿的话语，然后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保持同一个水平线，真诚地说道，“我没有责怪雷吉。” 没有花言巧语，陆一奇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科瑞塔有些发愣，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如此公平待遇因为偏见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当黑人与枪支联系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其他可能；更何况，今天还发生了如此意外，她也以为哥哥的橄榄球生涯可能就要被终止了，但是现在…… “转告雷吉，训练不要迟到，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陆一奇微笑地说道，而后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臂，站立起来，迈步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曼哈顿的夜色之中。 科瑞塔站在原地，注视着陆一奇的背影，久久地。 072 心神不宁 “啪。” 打开门口墙壁上的开关，奶黄色的灯光宣泄而下，黑色夜幕就如同潮水一般滚滚而去，清冷静谧的空间就呈现在眼前，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家具，但终究是家园，就连街道对面传来的犬吠声都是那么熟悉，那种安宁温暖的氛围让紧绷的肩膀线条逐渐松弛下来，然后空腹的饥饿感就完全爆发了出来。 先是拨打电话点了一个披萨，然后从冰箱上方的糖果碗里拿了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巴，糖分的摄入让心神也微微平定了些许，这才从冰箱里翻找出昨晚吃剩下的布法罗鸡翅，放进微波炉里转一转。 晚餐准备任务完成，脚步离开厨房，翻找出自己的战术板，重新回到餐厅的桌子上，开始投入战术研究工作。 虽然接下来是休赛周，他们足足拥有两周时间展开调整；但对于陆一奇来说，却是分秒必争。 结束一个短暂却刺激的傍晚，而夜晚依旧漫长。 等陆一奇就寝休息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完完全全安静下来，甚至可以听到蟋蟀和蛐蛐正在努力抓住夏天的尾巴，轻快的鸣叫声吹奏着月光奏鸣曲。餐桌之上摆放着大量资料和草稿，还有一个空荡荡的披萨盒子和半杯没有喝完的可乐。 接下来一天半时间，陆一奇完完全全浸泡在比赛录像、备战资料和战术手册之中，即使是休息日也不例外，度过了无比充实的时光，因为他知道，面对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任何一点点侥幸或者疏忽，都可能导致失败更不要说他与拉蒂默的赌约，就如同悬挂在脖子上方的利剑一般，锋利无比。 一直到周一下午恢复训练的时候，陆一奇的脑子里依旧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战术，时时刻刻保持着高速运转。 雷吉-沃克心不在焉地偷瞄着面无表情的陆一奇，那张扑克脸让人根本无从判断，这让他不由越发忐忑起来 如果教练为了昨天的事情惩罚自己，怎么办？如果教练告知其他教练自己闯祸了，怎么办？如果教练因此弃用自己，怎么办？如果教练把家里的事情公布出来，怎么办？如果教练要求学校将他开除，怎么办？ 无数想法在脑子里生根发芽，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然后心情就七上八下地坎坷不定，根本安静不下来，视线总是忍不住朝着教练身上飘，但始终没有能够得到确切的答案，反而是让自己越发没底起来，以至于训练都显得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阿奇！” 站在旁边的奥古斯都撞了撞陆一奇的肩膀，“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恢复训练还走神，视线一直朝着这里飘，是不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安插间谍，准备阻止你推行战术？”说完，还用视线余光朝着拉蒂默和罗伯斯特的方向瞥了瞥眼睛。 虽然陆一奇对拉蒂默冥顽不灵的行事作风并不满意，但拉蒂默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不至于在背后捅刀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那你准备怎么办？抓住他的衣领，在拳击台上来三局？”陆一奇那轻松打趣的调侃让奥古斯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陆一奇没有理会奥古斯都，视线投向训练场，一眼就看到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沃克。 千万不要小觑热身运动和恢复训练，这是职业球员保证健康身体状况的重要前提，沃克的走神很有可能导致没有必要的伤病。 “过来！”陆一奇朝着沃克做了一个手势。 沃克正在压腿，视线余光一下就瞥到了教练的动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别过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这样不好，偷偷地转回去，然后就看到教练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 说来奇怪，普雷斯已经带队一年了，而陆一奇才不过带队三周，但后者的气场似乎就能够镇住球员难道是因为揭幕战逆转取胜的那种血性吗？还是因为自己心虚，这才导致胡思乱想地产生错觉？ 乱糟糟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着，沃克还是快步来到了陆一奇的面前。 “专注！专注！知道吗？今天是全新的一天，训练也必须从头开始，集中注意力，恢复训练也非常重要，不要受伤！” 陆一奇的话语在沃克耳边响动着，他有些愣神就这样了？他还以为…… “明白了吗？” 陆一奇的声音再次扬起，沃克连忙点点头表示明白，再次认真打量着陆一奇的视线，沃克这才确定自己的理解没有错误，教练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了：专心训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昨晚的事情就没有关系了？ “很好，继续回去训练，刚刚的压腿和跳步训练从头开始。”陆一奇的声音再次传来。 沃克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转身跑了回去。莫名地，身体似乎轻盈了不少。 “发生了什么？怎么他突然就如此乖巧了？”奥古斯都满脸都是诧异，虽然说沃克不能算是什么刺头，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乖宝宝。 周六傍晚的事情，在曼哈顿这样的小城市，还是见报了。但因为没有出现严重事故，当事人的名字也就没有公布；而雷吉则作为间接关系人，报道之中根本就没有提到，就连陆一奇的名字都没有提及 这是陆一奇向警方提出的要求，他不希望场外干扰因素影响到球队的备战。 所以，奥古斯都才会有此一问。 “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片球场。”陆一奇一本正经地说道，奥古斯都立刻做出了中毒身亡的动作表示强烈抗议。 陆一奇却是收拾了一下表情，拍了拍奥古斯都的肩膀，“我现在就过去找尼尔森谈话。” “需要我陪同吗？”奥古斯都也没有再继续耍宝，表情跟着认真起来。 “一起吧。”陆一奇点点头表示了肯定，“先看看他自己的理解与阅读，然后我们再根据他的状况进行引导。” “你确定他能够胜任吗？”奥古斯都微微有些担忧，“信息量有些太大了，你就那样丢一堆战术过去，任何一名球员估计都会发蒙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陆一奇一脸光棍地说道，让奥古斯都直接噎住了，“具体效果如何，总是要看看才知道嘛。” 073 愚公移山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但愚公却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精神，不畏艰难、坚持不懈地试图打通两座山脉，挖掘出一条直通汉水南岸的道路；大智若愚的心智让他感动天帝，移山成功。 在整个艰难的“移山”过程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迟疑，也许最终就是另外一番结果了。 现在，横亘在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面前的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就是太行山，而下下一场比赛的堪萨斯大学松鸦鹰队则是王屋山。 前者，是本赛季ncaa排名第七的强队；后者，是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死敌。这是两场没有退路的比赛，尤其对陆一奇而言，更是如此。 如果陆一奇还希望在主教练位置上继续创造可能，如果陆一奇还梦想着进入nfl成为一名职业教练，那这两场比赛就是最好的试金石。虽然此前乔恩-威法尔德和蒂姆-韦瑟双双表示了对他的赞赏与支持，但撤销“临时主教练”头衔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最糟糕的情况，就连进攻协调员的工作也可能一起丢掉。 位置越高，风险越大；能力越高，责任越大主教练位置的风光背后，自然也需要承担相对应的重担。 此前威法尔德就专门提起了对阵德克萨斯大学的这场比赛，由此可见，学校高层其实都正在盯着接下来的这两场比赛，什么绝地逆转奥本大学、什么新赛季三连胜开局，这些都比不上接下来两场比赛重要。 这很有可能就是陆一奇的生死之战。 但陆一奇也知道，操之过急可能会适得其反，短时间之内就让球队脱胎换骨根本不现实；他需要保持耐心，以愚公移山的精神，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扎稳打，勇敢地迎接挑战，然后坦然地接受所有结果。 首先是太行山。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想要击败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那么进攻组无疑是重中之重；而陆一奇想要更进一步地赢得赌局，那么进攻组就更是绝对关键利用进攻组向对手连续施压，一方面为防守组争取优势，另一方面则为陆一奇争取时间和空间，让他能够花费更多精力在防守组的战术调度上。 换而言之，就连进攻组都无法建立优势的话，那么不要说赌局了，可能比赛胜利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在野马队的进攻组之中，真正的核心角色不是乔什-弗里曼，而应该是乔迪-尼尔森。 “尼尔森！” 正在以慢跑作为恢复训练收尾的尼尔森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外接手教练朝着自己挥手，稍稍落后半步的赫然是临时主教练，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尼尔森还是快步小跑了过去。 “教练。”尼尔森逐渐放慢脚步，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又朝着陆一奇点头示意了一下。 奥古斯都对着尼尔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陆一奇，“两周之前，教练交给你的那份战术手册，你的学习进度如何？” “已经全部阅读完毕。但是，教练，说实话，我不太理解其中的内容到底应该如何运用。”尼尔森是一个老实人，不懂就问，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困惑，“那些跑动路线和战术风格，看起来全部都不太一样，区域、路线和方法都不同，我没有办法串联起来。” 说完，尼尔森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抱歉，教练。” 奥古斯都瞥了陆一奇一眼，那眼神着实再明确不过了：我早就说过了，这行不通。 揭幕战结束之后，陆一奇和奥古斯都经过多次会议探讨，然后整理出了一套外接手跑动路线的战术手册，交给尼尔森，却没有做出太多解释说明，完完全全由尼尔森自己阅读、自己理解。 奥古斯都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因为“信息量太过庞大”，球员往往无法顺利消化，反而因为面对着大量图表和线路而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以至于彻底迷失在战术海洋之中。 不要说大学球员了，即使是职业球员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nfl以战术繁杂而著称，两万多种战术排列组合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每一年都有球员因为无法熟悉战术手册而无法适应职业联盟的比赛强度，最终被淘汰出局 即使天赋再出色，无法融会贯通战术手册的球员，在联盟也是无法立足的，这也是每一年选秀大会之前都必须进行冯德里克测试的原因。 冯德里克测试是一种高信度而且非常简单的智力能力测量工具，测试的是语言、数字、空间和逻辑推理能力。简单来说，这就是检测智商的一种测试，只是侧重点与普通智力测试可能稍稍有些不同。 2012年ncaa橄榄球最高个人奖项海斯曼奖的得主约翰尼-曼泽尔（johnny-manziel）就是最佳代表。 这位四分卫在大学时期风光无限，2012年成为ncaa历史上第一位大二时期就荣获海斯曼奖的球员，并且在2013年再次入围海斯曼奖的最终候补，统治级的表现让他早早宣布退出大四赛季，直接参加选秀，赢得无数瞩目。 但因为场外问题多多而导致选秀行情一路下滑，最终首轮第二十二顺位被克利夫兰布朗选中。 进入联盟之后，话题人物曼泽尔被寄予厚望，但休赛期训练的时候，他就因为无法熟悉复杂的战术手册而屡屡跟不上球队进度；常规赛季正式登场之后，他更是饱受战术手册困扰，与教练、与队友的沟通出现诸多问题，导致进攻屡屡受挫，他甚至还用战术板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强烈表达了郁闷。 最终，以“天之骄子”身份加入联盟的曼泽尔，被战术手册绊倒了脚步，仅仅只在克利夫兰布朗呆了两个赛季，以噩梦般的表现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但事情依旧没有结束，苦苦挣扎了三年还是没有放弃的曼泽尔，前往加拿大的职业橄榄球联盟cfl，继续寻求职业生涯不是励志故事，因为他始终与酒精纠缠不清，所谓的“我依旧在努力”只是停留在嘴巴上的执念而已；可惜，即使是比nfl强度低了一个档次的cfl，战术手册依旧是曼泽尔的梦魇。 类似曼泽尔的案例，只是联盟的冰山一角而已，每一年因为战术手册而被淘汰的新兵，数不胜数。 这也是奥古斯都对于陆一奇做法不赞同的原因：这对大学球员是一个负担，甚至可能摧毁尼尔森的信心。 但陆一奇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074 职业导师 职业联盟的战术手册错综复杂，任何一名球员都可能需要一点帮助，这着实再正常不过。即使是进入联盟多年的老将，可能也不例外—— 他们会选择在手腕上佩戴保护性护腕，打开保护壳就可以看到战术暗号，以此来帮助自己整理思路，比如说汤姆-布雷迪（tom-brady）就是其中之一。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需要一种方法来理清思路而已。 这也是每一位新秀都需要接受冯德里克测试的原因。 当然，冯德里克测试只能算是一个衡量数据，得到满分五十分的，不意味着就是天才球员；同样，低于平均分二十分的，也不意味着就彻彻底底毁掉职业生涯，终究还是因人而异，也因球场位置而异。 经过多年的评估与沉淀，球场各个位置都有一个平均分，这也成为球队和教练的一个评判基准数据。 平均分最高的不是四分卫，而是进攻截锋，平均分是二十六分；而四分卫的平均分则是二十四分。整个球队之中，平均分最低的是跑卫，只有十六分。 作为参考，职场生活的其他岗位之中，记者的平均分是二十六分，程序员的平均分则是二十七分。 曼泽尔的冯德里克测试是三十二分，但他依旧没有成为一名优秀的四分卫；而尼尔森的冯德里克测试是二十八分，这足以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外接手。 陆一奇直接将整理成册的战术丢给尼尔森，并不是期待着尼尔森能够如同顿悟一般地立刻消化所有战术，而是以理论的角度让尼尔森能够更加全面也更加直观的了解外接手这个位置，这能够帮助尼尔森更加明确也更加深刻地理解外接手的赛场职能。 即使尼尔森暂时不懂，那也没有关系，理论总是能够通过实践变得更加生动，进而转化成为自己的东西。 “没有关系。”朝着神情有些沮丧拘谨的尼尔森投去一个视线，陆一奇给予了鼓励的眼神，“我们现在通过实战来检验一下。” 尼尔森微微有些局促起来——如果他根本没有读懂战术手册，那么他又如何实战呢？他朝着奥古斯都投去了求助的视线，如同迷途羔羊一般。 奥古斯都朝着尼尔森轻轻颌首示意，“按照自己的本/能来发挥就好。教练自然有他的用意。”这是睁眼说瞎话，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陆一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现在面对尼尔森，也只能假装镇定。 得到外接手教练的指示，尼尔森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下去。 “摩尔、欧文、赫顿、卡尼……你们过来，小组训练。” 陆一奇的声音在球场上空回荡着，尼尔森不由眨了眨眼——约书亚-摩尔（joshua-moore）、布莱尔-欧文（blair-irvin）、考特尼-赫顿（courtney-herdon）、克里斯-卡尼（chris-carney），这就是球队过去三周最主要的二线球员了，虽然经常轮换，但他们的上场时间还是相对固定。 也就是说，这是主力阵容。 所以……教练让四名主力来围剿自己一个人？尼尔森表示强烈怀疑，教练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陆一奇根本没有察觉到尼尔森的心理活动，转身看向了两名角卫和两名线卫，开始低声叮嘱起来。 球场不远处，雅各布-吉森的视线不断飘了过去，虽然不明白教练正准备做什么，但再次被“排除在外”的感觉非常非常不好——他全然忘记了，此时还有另外十六名二线防守球员也都没有被陆一奇呼唤到。 “尼尔森，中央地带短传路线。”陆一奇扬声呼喊到，然后他自己担任四分卫，站在原地，准备传球。 “攻击！” 伴随着陆一奇的开球口令，尼尔森快速蹬地、全力冲刺，跑出一个内切的小斜线，然后就可以看到陆一奇传送出了一记七码八码左右的短传，轻轻抛起来的弧线保持平稳，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 前冲！停步！ 但正准备跳跃接球的时候，尼尔森却察觉到了不妙：周围出现三名防守球员，正在将他的位置团团包围，他瞬间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惊涛骇浪的汹涌气浪就直接冲撞过来，满脑子的战术在翻滚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出什么选择，仅仅只是片刻迟疑，尼尔森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尽管尼尔森竭尽全力起跳，并且触碰到了橄榄球，但赫顿还是顺利破坏了传球，在尼尔森控制住橄榄球就直接拍掉了橄榄球。 尼尔森满身狼狈地落地，在诸多力量的挤压碰撞之中，脚步差一点就没有站稳，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控制住重心。 “哦耶！”赫顿和自己的防守队友们纷纷击掌庆祝起来，嘴里还在嚷嚷地调侃着，“乔迪，错过时机咯！” 陆一奇又扬声开始布置战术，先是针对防守组，然后再针对尼尔森，“尼尔森，左侧小斜线外撇路线，八码到十码左右的位置。” 进攻战术指令非常清晰，但防守战术指令却是一连串口号——尼尔森觉得这不公平，因为他根本就不懂防守口号，而防守球员却能够明确地知道他的跑动路线，这使得他在开球之前就已经落于下风。 但尼尔森没有持续抱怨，快速收拾好情绪，立刻就再次投入了分组对抗训练之中。 “攻击！” 尼尔森的脚步沿着左侧轻轻外撇，以四十五度放射角的姿态，朝着这一侧的对位角卫卡尼正面冲了过去。 卡尼提前卡住了位置，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尼尔森的跑动节奏，没有留下空档；但其他三名二线防守球员都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这让尼尔森与卡尼形成了一对一的局面。 尼尔森没有时间深思具体原因，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卡尼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必须做出选择：避开卡尼的卡位，还是主动迎前形成撞击—— 他选择了后者。 “砰！” 尼尔森用自己的肩膀抵住了卡尼的身体，然后小腿毫无预警地突然发力，用巨大的冲撞力量将卡尼的重心撞开些许，卡尼非常狼狈地后撤了半步；而他则借助着撞击的反作用力一个回身，连贯地跳跃起来，陆一奇的传球也就已经送到。 腾空状态下，上半身保持稳定，尼尔森轻轻松松地将橄榄球收入怀中。 接住了！ 075 慧眼识珠 进攻组的分组对抗训练正在进行，陆一奇单独指挥尼尔森与四名二线防守球员形成对抗；奥古斯都则率领着其他外接手和近端锋站在一侧，全神贯注地旁观。 尼尔森渐渐察觉到了异样： 表面看起来，教练的战术分别针对防守组和进攻组；但实际情况，攻防对峙的局面却衍生出不同可能。 有时候，尼尔森陷入多人包围圈；有时候，尼尔森形成单挑对抗；有时候，尼尔森以路线跑动甩开防守球员赢得空档；有时候，尼尔森以速度和力量形成突破；有时候，尼尔森则必须面对联防区域…… 诸如此类。 整个跑动线路覆盖全场，从短传到中传再到长传，从左翼到中央再到右翼，从濒临出界的位置到横向短传接应四分卫的线路，球场的角角落落全部都能够探索到，真正地把跑动路线的套路都展示了出来。 就好像……教练两周前整理出来的那本战术手册一般。 有些路线，尼尔森表现得非常轻松；有些局面，尼尔森则不太适应；有些状况，尼尔森能够迸发出潜力。 渐渐地，尼尔森有些模糊的理解，但随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一开始，尼尔森觉得教练应该是在挖掘自己的潜力，通过不同的路线对抗来了解自己的长项与短板；但伴随着训练的进行，尼尔森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隐隐约约能够捕捉到一些什么却又抓不住。 那种若有似无又无法确定的感觉，令人非常懊恼。 “暂停。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再开始第二堂训练课。”三十分钟的训练课结束，陆一奇扬声宣布了解散。 但陆一奇依旧没有放松，先是走到了四名二线防守球员身边。 “刚才的防守战术，你们再讨论看看，区域防守和对位防守，整个防守模式是不同的，什么时候应该预判四分卫的动作，而什么时候应该预判外接手的站位，进攻组的一些细微变化，其实都是暗示，你们先内部讨论一下，然后有什么问题，在防守组战术课上提出来，或者待会第二堂训练课也可以。” 四名二线防守球员气喘如牛、面面相觑，全部都有些傻眼：居然还有作业？ 然后，陆一奇又走向了奥古斯都和外接手群。 “第二堂训练课，你们也轮流上场，我会把防守二线也调过来，进行分组对抗训练，刚才尼尔森尝试的那些线路，其实全部都是基础线路，这在无聚商进攻里非常适用；但更重要的是，你们应该注意到对方到底是区域防守还是对位防守，然后自己应该如何寻找空档。我期待着你们能够有自己的想法。” 外接手和近端锋们纷纷骚动起来，刚刚还在羡慕着尼尔森“单独训练”的待遇，一个人遭遇四名防守二线球员的围堵，如此“尊荣”享受让他们不由庆幸，现在马上就轮到自己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等待陆一奇转身离开的时候，外接手和近端锋们全部都哭丧着脸看向了奥古斯都，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鸡仔一般，“菲利普斯教练！” 奥古斯都只能抬头望天，“不要看我，我也没有办法。你们知道的，如果现在训练不认真，等会可能就要翻倍。” “啊……”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然后陆一奇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些呼喊与嚎叫瞬间戛然而止。 陆一奇又再次走向了大汗淋漓的尼尔森，而外接手近端锋那群家伙们就一个个用眼神交换着彼此的痛苦，无声的嚎叫，画面有些喜感，这让奥古斯都差一点就没有忍住，用力紧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感觉如何？”陆一奇将水壶递给了尼尔森。 尼尔森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灌了小半壶水，这才稍稍缓过些许，左手依旧握着水壶，脑袋已经开始运转起来，没有随随便便回答，而是认真进行思考。 “有些路线，更加侧重对抗，我能够压制住角卫形成优势，但一旦陷入双人包夹乃至更加严重的局面，混乱状况下的思路却不太清晰，成功率就明显下滑。” “有些路线，更加侧重甩开，我利用绝对速度反超角卫或者安全卫，形成位置优势，制造出接球空档，在深远区域能够抢占到更多先机，接球也更加轻松。” “教练，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更加侧重于速度，而不是力量吗？” 只言片语之中，可以感受到尼尔森的矛盾，他隐隐能够窥探到整体路线格局的状况，但还是缺少一个系统性的思路，于是最终的结论也就相对片面。 简单来说，对于战术的解读，还是不够立体。 尽管如此，尼尔森已经初步展现出了潜质——不要忘记了，他两年前才刚刚转职外接手，而且去年还因伤缺席了整个赛季。 “对，也不对。”陆一奇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仔细回想一下揭幕战的最后一次传球，到底是如何完成的？” 尼尔森怎么可能忘记那一记接球呢？那绝对是他ncaa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现在又细细回想起来，以不同的角度： 率先直线前冲，形成对抗，用自己的身体来制造绝对优势，形成突破之后，用速度和力量进一步建立优势，最终以绝对速度甩开防守球员。 “速度和力量！”尼尔森脑海里的那些困惑全部融会贯通起来，眼神也跟着明亮起来，但他随即就再次充满了困惑，“教练，但是……这不是更加适合黑人外接手吗？我难道不应该更加侧重接球手感和路线跑动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陆一奇连连摇头，“没有人规定外接手应该如何训练，因为每一位球员都有自己的天赋和特点，只有量身打造的训练计划，才能够真正挖掘出潜力。所谓的白人外接手和黑人外接手，那都只是相对而言的一个套路，而对于天才来说，那些套路也就不适用了。” “……”尼尔森愣了愣，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察觉到了陆一奇那坚定的眼神，就这样落在自己身上，他这才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我是天才？教练，你确定吗？” 这……这到底算是什么反应？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076 明珠蒙尘 揭幕战的时候，陆一奇将最后一传的绝杀机会交给尼尔森，绝对不是匆忙状况之下无条件信任尼尔森的随意选择，而是根据尼尔森特点完成的布局。 那么，尼尔森的特别之处到底是什么呢？ 天赋与技巧两者兼具！ 正如陆一奇所说，尼尔森是天才，一名潜力没有能够被完全开放出来的天才至少上一世是如此。 2017赛季，联盟三十二支球队一共拥有两百名左右的外接手，其中白人外接手只有二十人；而同一组数据，进入2019赛季的时候，则进一步下滑到十七人平均每支球队不足一人，数据持续走低。 可以清晰地看到，历史上曾经创造无数辉煌的白人外接手，正在逐渐失势；而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真正能够早早跻身名人堂巅峰位置的白人外接手，只有韦斯-威尔克（wes-welker）一人，被誉为槽外接手历史第一人。 具体原因？解释起来错综复杂，但可以简单归结于，白人外接手技术更出色，而黑人外接手天赋更出众。 黑人外接手往往路线跑动能力不佳、职业训练态度偏差，但他们拥有身体天赋，垂直打击能力和物理对抗能力都更加出色；白人外接手的短程爆发力和深远续航力则略逊一筹，但路线跑动能力和柔软接球手感方面，却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竞技体育之中，技术和战术都是可以训练出来的，但是身高不能。对于外接手来说，跑动路线、区域防守判断、假动作识别、战术掩护、接球手感等等都是可以通过长期训练而提升的，但与生俱来的天赋却不能。 正是因为如此，白人外接手必须面临黑人外接手的强烈冲击。 此前就提到过，西雅图海鹰所代表的轰爆军团改变了联盟的防守理念，2017赛季的时候角卫位置上就已经看不到白人的身影了因为角卫位置就是天赋重于技巧，更多时候角卫需要处于被动状况下，以自己的天赋能力来形成对抗完成防守，而技巧的重要性正在逐渐弱化。 联盟在挑选角卫的时候，越来越重视天赋，迫使外接手位置的挑选标准也发生了变化，黑人外接手开始逐渐抢占优势。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近端锋和外接手有所不同。 虽然主要任务都是接球，但近端锋的路线更多在短传区域，以路线跑动和拆挡掩护为主，对于战术理解和接球手感提出更多要求，这才使得白人与黑人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双方其实没有太多差别。 而外接手则更多需要在深远区域的垂直击打、一对一的单挑对抗状况之下，完成接球、持续推进。这也意味着接球手感和跑动路线层面的优势被无限削弱，而身体对抗和肌肉爆发的天赋优势则凸显出来。 正是在如此背景下，白人外接手越来越少，能够在联盟占据一席之地的，无一不是拥有强大的个人特色。 韦斯-威尔克是打破联盟固定观念的槽位接球大师，而在他之外，乔迪-尼尔森则被誉为是联盟外接手的领军人物。 尼尔森得以立足于联盟的，是他比黑人外接手还要更加彪悍的垂直击打能力，短程爆发力和二次启动能力绝对堪称凤毛麟角，以绝对速度和灵活转向的超强天赋统治中传和长传区域，在威尔克退役之后，不少人都认为尼尔森是联盟头号外接手。 略显讽刺的是，尼尔森作为一名白人外接手，但打法风格却无限接近黑人外接手，这也侧面体现出了联盟对外接手的筛选与培养，正在逐渐朝着一个既定方向发展，那么，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会如此训练。 在尼尔森进入联盟的职业生涯早期，因为大学时期只打了两年外接手位置，他的跑动风格和战术特色并没有成型，教练组对于他的战术位置没有一个清晰概念，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白人外接手来使用，更多时候，依仗尼尔森柔软而细腻的接球手感，在三档转换或者强打四档的时候来完成短距离推进。 某种程度上，这埋没了尼尔森的真正天赋能力。一直到职业生涯后半段，绿湾包装工的外接手阵容缺乏好手，尼尔森被迫提拔起来，却意外走向成熟，让联盟见证了他的强悍天赋，惊艳了无数专业人士。 客观来说，尼尔森具备了身体对抗能力、短程爆发能力、远程续航能力等等外接手所需要的一切天赋素质；同时，尼尔森的接球手感、路线跑动和战术意识等等方面，也依旧具备了白人外接手的优势，再加上兢兢业业、诚诚恳恳的职业态度，可以说，他具备了成为一名顶级外接手的一切必备素质。 要天赋有天赋、要技巧有技巧、要态度有态度，在陆一奇看来，尼尔森与韦斯-威尔克比较起来也毫不逊色，他甚至具备了比肩杰瑞-莱斯（jerry-rice）的巨大潜力。 但最终，尼尔森职业生涯却只是入选了一次职业碗而已，不要说跻身历史最佳了，就连出色外接手的层次都没有达到。陆一奇的观点认为，教练组必须背锅。 无论是从上一世的职业生涯前半段来看，还是从这一世的前三场ncaa比赛来看，尼尔森对于外接手位置的理解都是不够深厚的，依旧处于一个懵懵懂懂的初级状态，等待着一位教练来完成引导和开发： 球场位置的全局掌控、攻防对峙的气氛转换、跑动路线所制造出来的接球机会、外接手与四分卫之间的联动关系……等等等等，这些内容可以看做是外接手对比赛的解读，同时也是顶级外接手的能力。 而这些意识与能力，上一世的尼尔森一直等到自己职业生涯的后半段才领悟，闪耀联盟约莫三年时间，随后就饱受伤病困扰，状态出现剧烈波动，终究错过了自己的黄金年代，遗憾地选择早早退役。 现在，站在陆一奇面前的尼尔森就如同明珠蒙尘一般，静静等待着绽放光芒的时刻，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位“伯乐”，为尼尔森的职业生涯早早打下基础；当然，更重要的是，为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建立一名真正的核心。 077 养成计划 “你是说我？我是天才？教练，你确定吗？” 尼尔森那满脸不相信的质疑表情，让陆一奇胸口一闷，这似乎和想象之中的套路不太一样，难道尼尔森不应该是激动万分或者满眼崇拜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陆一奇了解尼尔森脚踏实地的性格，他也不会直接使用“天才”这样的词汇了——毕竟，年轻气盛的大学生们，一点点激励就可能从自信进入骄傲再进入狂妄，然后迷失自我。陆一奇可不希望“伯乐”生涯还没有开始，就亲手毁掉一名天才。 面对尼尔森那充满真诚的神色，陆一奇也是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道，“不，我不确定，但我现在也只能投掷骰子了。” 吐槽的黑色幽默没有能够戳中尼尔森，他眨了眨眼睛，抬起右手摸了摸小平头的后脑勺，憨厚的表情有些拘谨，似乎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这让陆一奇觉得自己正在欺负老实人。 “我的意思是，球员不是流水线商品，不能按部就班地套用，我们还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展开配套训练。”陆一奇没有再继续纠结，话语重新回到了轨道上，“我们刚才尝试了不同跑动路线的组合，你可以寻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最佳选择，你可以细细体验一下，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尼尔森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揭幕战的最后一次接球。 当时，尼尔森就充满了困惑，为什么陆一奇会如此安排，因为以前从来不曾如此尝试过；但现在回首来看，事情却变得有趣起来，那些疑惑不解似乎都能够找到答案了。 陆一奇没有出声打断尼尔森。 他更加倾向于给予尼尔森足够空间，自己只是扮演引导的角色，让尼尔森自己展开思考、研究和挖掘，通过自己消化理解学习，那些理论层面的知识才能够百分百转换成为自己的东西，真正运用到比赛之中。 “教练……”尼尔森才刚刚呼唤出来，就后悔了。 尼尔森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社交的个性，除了训练之外，他与教练组成员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联系。在教练组之中，他与外接手教练奥古斯都最为熟稔，出现疑问或者困惑，第一反应都是寻找奥古斯都，而不是陆一奇。 但现在，他却必须与陆一奇展开沟通，这让尼尔森稍稍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沟通。 陆一奇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尼尔森，等待下文。 那真挚诚恳的视线，让尼尔森有些压力山大，但话语还是不知不觉地吐露了出来，“那么不同区域呢？刚才，路线跑动覆盖在了不同区域，这显然意味着什么？但我无法确切地感受到。我更加适合左路、中路、还是右路呢？” “慢慢来，尼尔森，我们一步一步来，许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陆一奇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对于尼尔森能够提出这个问题，非常开心，这也证明了他将战术手册直接交给尼尔森的正确性： 尼尔森对于外接手位置，的确拥有天赋。 “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通过训练、通过比赛，你可以产生自己的感悟，这就是你对外接手位置的理解。”陆一奇简单地说道。 “你可以从防守组的布局入手，在正式比赛过程中，防守组的战术具有一定规律，除了少数特殊战术布局之外，要么是对位盯防、要么是区域联盟。一般来说，中央区域是人群密集区，而两翼区域则相对开阔。” “但二者都有着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中央区域，人群密集意味着空间压缩，却也意味着接球目标容易隐藏；两翼区域，相对空旷而形成一对一对峙，但传球战术则容易暴露。如此情况，进一步具体分配到短传、中传、长传，攻防的对峙局面可以衍生出诸多变化，那么，进攻组又应该如何分布跑动路线呢？” 这是基础理论，对于进攻组球员来说，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新东西；但尽管人人都知道，如此清晰又如此全面地完成梳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有些球员可能打了一辈子球，对于球场位置的理解也可能是门外汉。 陆一奇这番话语的真正意义在于：不是每一位外接手都能够覆盖全场的，他们必须根据自己的特点选择特定区域。 比如说韦斯-威尔克，仅仅只有57英尺（173厘米）、体重185磅（84公斤），身材根本就无法占据优势，但他却具有横扫联盟的槽位移动能力——进攻锋线左右两侧的狭窄通路被称为槽位，前后左右均能跑动，并且在中央区域的人群密集区，擅长以横向扯动来撕开空档，堪称独步天下。 威尔克之所以能够被称为二十一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白人外接手，就是因为他以自己的特点打开了槽位这一个接球线路，彻底改变了联盟传球的线路框架。 那么，尼尔森的特点又应该在哪里呢？左翼、中央、右翼？短传、中传、长传？ 更重要的是，外接手应该如何解读进攻战术、又应该如何阅读防守布局呢？又或者说，外接手应该如何成为进攻组的一部分？ 陆一奇的话语为尼尔森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属于外接手的神秘世界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 但显然，尼尔森现在还无法理解那么深奥复杂的内容，听着陆一奇的话语，只能愣愣点头表示明白；实际情况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大脑直接塞入一大堆生涩的理论知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结果却依旧是一片模糊，不太确定自己到底理解了什么、又应该如何实际运用，脑袋总觉得有些肿胀。 “慢慢来。”陆一奇打断了尼尔森的思路，“没有人能够一口吃成胖子，训练也是如此。我们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进行。” 尼尔森的视线依旧有些懵懂，主要还是陆一奇直接抛出了炸弹，不仅仅只是一枚，而是一枚接着一枚，彻底颠覆了他对外接手的所有认知，也颠覆了他对自己的定位，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陆一奇也注意到了尼尔森的愣神，“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开始，也就是你的跑动风格。我们通过实战来演练一下。” 078 战术训练 “尼尔森？尼尔森！” 整个脑海被结结实实地塞进了一大堆东西，这让尼尔森微微有些走神，然后陆一奇的声音就在耳边直接炸开，这才回过神来。 尼尔森慌张地低垂视线，掩饰自己的思绪涌动，胡乱点头表示明白，“没问题，教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很好，有问题尽管提问。”陆一奇简单地说道，为这场交谈画上了句号，“休息调整一下，准备第二堂训练课。” “好的。教练。”尼尔森再次点点头，而后就转身朝着外接手和近端锋的聚集方向小跑了过去。 加入队友行列之后，尼尔森的视线却忍不住再次朝着陆一奇的方向投射了过去： 那挺拔修长的身影，穿着一套运动服，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年轻球员的气息，再加上本来就显得年轻的亚裔脸孔，看起来就好像是球队的替补近端锋一般，年轻而青涩；但他的眼神却有着无与伦比的专注与热忱——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那股坚定和执着的气质由内而外迸发出来。 不知不觉地，人们就会忽略他的年龄。 尼尔森必须承认，当球队决定提拔陆一奇为临时主教练的时候，他也以为上半赛季可能就要完蛋了——作为进攻协调员，陆一奇没有任何问题；但作为主教练，陆一奇的经验和能力都还需要进一步打磨。这让尼尔森有些挫折感。 前年，他改打外接手，尽管崭露头角，但仅仅只是潜力新星而已；去年，他因伤缺席了整个赛季；今年，如果球队一直在输球，那么即使他的表现再出色，估计也很难进入球探视野，这很有可能将影响到他的选秀前景和职业生涯。 但显然，事实证明他错了：陆一奇不仅率队完成三连胜，而且真正看到了自己作为外接手的潜力。 尼尔森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此时，陆一奇的忙碌依旧没有结束，他找到了角卫教练和安全卫教练，针对防守二线的训练展开讨论。 虽然仅仅只是临时主教练，但陆一奇确确实实正在以自己的理念和风格，为野猫队注入全新活力。 尼尔森愿意相信，野猫队在接下来的两场比赛里，拥有更多可能。 “集合！第二堂训练课，分组对抗训练。”陆一奇用自己的声音洪亮有力地呼喊到，“这是战术训练，不需要发力过猛，注意战术的演变，有问题的话——我是说，任何问题，记录下来也好、举手提问也好，请务必提出来。” 战术训练战术训练战术训练，如此频繁如此强度的战术训练，对于大学球队来说，其实有点超出水准了；尤其是普雷斯和拉蒂默都更加侧重于身体训练，这也使得陆一奇的举动越发特立独行起来。 少数球员怨声载道地交换着视线，对于陆一奇的“雄心壮志”没有什么兴趣；但大部分球员还是规规矩矩地聚集过来。 防守组一侧，所有教练都朝着拉蒂默投射了过去，等待着指示，眼神里透露出了准备看热闹的亢奋。 但结果，拉蒂默却主动走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反对的意思，似乎就这样……妥协了，这让准备吃瓜的群众们表示非常失望。 陆一奇再次将尼尔森和四名二线球员召唤了出来，分别单独布置了战术，然后由四分卫弗里曼来传球。 “攻击！” 伴随着弗里曼的开球口号，尼尔森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地快速直线前冲了出去，狂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阳光在皮肤上翩翩起舞，四面八方的绿色化作一片光影，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在视野里铺陈开来。 前冲！内切！停步！回跑！ 简洁明了的跑动路线对于尼尔森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但他的视线余光却可以看到两名角卫和一名安全卫正在将自己包围——如同今天战术训练的第一次对峙格局一般，尼尔森再次面临着“一挑三”的难题。 然而，这一次尼尔森的思路却没有混乱，而是格外清晰起来：力量；速度。 尼尔森脚步微微一顿，一边用视线捕捉着弗里曼的传球，一边主动后撤脚步朝着角卫卡尼的方向靠近。 两个动作同时发生，但注意力高度集中，尼尔森的脚步和动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弗里曼的传球已经传送了过来。 他的身体往后一撞，如同羊入虎口一般地撞入卡尼的怀抱里，然后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地支撑住卡尼的身体，形成一个犄角之势，猛地往后一倚一躺，硬生生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力量撞开了卡尼的身体，同时借助反作用力，膝盖弯曲、小腿发力，然后就轻盈地跳跃了起来。 此时，另外一名角卫摩尔也已经跳跃了起来，朝着橄榄球的下坠方向伸出双手；但提前抢占先机的尼尔森却不慌不忙，轻舒猿臂，压制住摩尔的双手，抢先一步朝着橄榄球伸了过去。 砰！ 啪！ 电光火石之间，尼尔森和摩尔的双手已经完成了数次交锋，但显然摩尔的滞空能力稍稍逊色一筹，指尖率先触碰到橄榄球，却被尼尔森破坏，然后摩尔就已经力竭，丢掉了优势；而仅仅多延迟滞空了四分之一拍的尼尔森，则在地心引力拉拽身体之前，手掌和手臂都舒展到了极致、用右手前半手掌完成一个轻托的动作—— 卸力！ 掌控！ 身体开始感受到了地球的召唤，沉重的拖拽力量让尼尔森快速下坠，但他的右手却完成了卸力动作，然后左手帮忙，双手就将橄榄球牢牢地掌控在掌心之中。 整个世界似乎就在这一刻停止了，那些风声那些阳光和那些表情，全部都模糊在大片大片的绿色光影之中，尼尔森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正在尖叫着，肾上腺素的爆发让整个人处于绝对专注状态。 轰！ 身后传来了安全卫欧文的凶猛碰撞力量，双脚依旧没有落地的我尼尔森根本无从反抗，但他的身体却完全紧绷起来，牢牢控制住橄榄球，而后做出了一个前滚翻的动作，就这样将橄榄球收入怀抱之中！ 呼啦啦！呼啦啦！停滞的时间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速度，世界景象如同十倍加速一般，快速运转起来，五颜六色的光芒就朝着尼尔森蜂拥而至。 他！接住了！ 如同火中取栗一般，在三名防守球员的包夹之中，他接住了橄榄球！ 079 双管齐下 居然……居然真的接住了！三名防守球员的团团包夹之下，尼尔森居然成功接住了弗里曼的十三码传球！ 虽然说这是训练赛，强度肯定比不上正式比赛，但如此景象还是太过骇人，围绕在旁边的球员们都互相交换着视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的惊讶和错愕都正在传递这同一个信息：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这只是一个意外，防守球员没有尽力，尼尔森自身能力又不错，巧合之下完成了这一次接球；但是，如果这不是巧合呢？更为准确来说，如果这是陆一奇训练尼尔森的初步成果呢？ 显然，那些交错的眼神之间都正在猜测揣摩着，有些惊讶也有些震撼，隐藏其中的好奇却是一个共同点。 在过去两周时间里——也就是揭幕战结束之后，陆一奇始终坚持着战术训练，并且一步一个脚印地局部改变战术，进攻组和防守组都正在面临着不同的挑战，虽然不是每一位球员都买账，但影响却是清晰可见的。 进攻手段、进攻节奏、进攻套路的变化，正在让整个进攻组发生改变，过去两场比赛的成长是毋庸置疑的；防守战术、防守强度、防守节奏的变化，目前还没有能够看到清晰成效，更多是时灵时不灵的状态，但他们的确正在产生一些化学反应，只是需要更多时间，让防守球员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当然，过去两个对手实力有限，这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接下来两个对手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今天，在尼尔森的身上，他们又一次感受到了变化，这也使得球员们越发好奇起来：这就是陆一奇所希望达到的最终效果吗？还有，只是进攻组吗？防守组的战术执行能够到位的话，也能够焕然一新吗？ 每一位球员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每一位教练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但任何人都比不上尼尔森身为当事人的清晰感受： 力量和速度，先力量，后速度。 以力量形成对抗，充分利用身体来构建对峙局面，而后释放出瞬间爆发力，以速度强行反超防守球员。 这就是揭幕战最后一次接球的奥秘！ 而刚才这一次攻防分组训练，其实核心技巧也是一样的，尽管面对三名防守球员包围，但他依旧能够利用力量制造出优势，然后在强强对抗之中争取机会——如果放在实际比赛中，这必然需要冒风险，但尼尔森却意识到，即使是冒风险，自己也具备了一搏之力。 身体对抗。 在此之前，尼尔森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他应该成为一名怎么样的外接手，还有，他应该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完成接球。 所有的训练和比赛，更像是……一种动物本/能。日常训练接球手感、跑动路线、队友配合，但这就是全部了；站在球场上，路线与配合就是脑海里的全部，而“接球”工作则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来完成，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应该如何形成对抗、又应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完成接球。 没有想到，外接手也能够利用身体对抗来完成接球。 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外接手还能够利用自己的路线跑动，敏锐察觉到防守球员之间的站位缝隙，又或者是回避防守球员的卡位，在不需要身体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就能够制造出空档和漏洞，然后完成接球呢？ 外接手的位置，比想象中还要有趣了许多。 比起一次成功接球来说，尼尔森从这次接球之中汲取的经验，才是真正令人激动的部分。 事实上，不仅仅是尼尔森，卡尼、摩尔和欧文等人也是满头问号，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正在询问着彼此，“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陆一奇没有顾此薄彼，他立刻朝着四名二线防守球员方向走了过去，“……你们从卡位的时候就轻敌了。” 虽然说，角卫的未来潮流还是以天赋为主，技巧已经退居其次；但是，在身体对抗能力、短程爆发力等等天赋之外，如何完成卡位、如何解读外接手路线、如何贴身防守等等技巧，也同样不容忽视。 西雅图海鹰的轰爆军团，身体天赋是首要条件，而优秀的比赛解读能力和超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也缺一不可。否则，为什么再也没有球队能够复制“轰爆军团”的壮举呢？包括西雅图海鹰自己都不行。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战术训练在堪萨斯州立大学的训练场上展开，而这一次，防守组也真正地全面加入。 尽管拉蒂默和罗伯斯特是硬骨头臭脾气，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理论基础非常扎实牢靠。 面对陆一奇的疑问和要求，罗伯斯特总是能够给出正确答案，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并且给出改善意见——不仅仅是线卫部分而已，防守二线部分，罗伯斯特的知识储备也丝毫不逊色，这对于战术分组训练来说，至关重要。 “龙虾……我是说，罗伯斯特。有人说过，你就好像是大英帝国的百科全书吗？”陆一奇心情愉快地打趣到。 罗伯斯特的脸颊却如同纽约的十二月天气一般，暴雨侵袭的阴沉与潮湿，一点点阳光的踪影都没有。 他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陆一奇，似乎正在强烈谴责陆一奇：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显然，罗伯斯特对于拉蒂默同意合作的决定，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违背拉蒂默的指令，于是就加入了协助陆一奇的队伍之中；但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恶龙身边的奴隶，被戴上了枷锁。 陆一奇感觉罗伯斯特的眼神几乎就要在自己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连忙见好就收，“我只是非常感谢你的帮忙。”那满脸诚恳的笑容，就差直接朝罗伯斯特献花了。 罗伯斯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以近乎咬牙切齿的方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可以继续分组训练了吗？”再继续听陆一奇胡言乱语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爆炸。 “当然！当然！既然大卫-龙虾这样说，那么我们就应该这样做！”陆一奇语气欢快地说道，“让我们继续投入训练，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呢。快点快点（chop-chop），孩子们可是要等不及了。” “……阿奇，你刚刚是在使用玛丽-泼平斯（mary-poppins）的语气说话吗？”奥古斯都表示下巴就要脱臼了。 080 节外生枝 三周以来，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战术训练终于完完全全地按照陆一奇的构思展开，这是第一次。 而且，因为休赛周的关系，如此状态还将持续到两周，对于陆一奇来说，这是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 不过，陆一奇没有心急火燎地立刻着手投入防守战术调整训练，正如他对奥古斯都所说，胜利才是首要大事，赌约则可以暂时押后，当务之急还是让进攻组完成脱胎换骨，这才是野猫队的立足之本。 尽管如此，陆一奇也没有放弃防守组的调教： 以外接手训练为基础，防守二线的意识训练也顺势跟上，尤其是如何解读进攻套路、四分卫动向的部分，陆一奇与罗伯斯特之间碰撞出了不少火花，让防守二线的球员们大开眼界，初步了解到防守的艺术，绝对不仅仅只是“身体对抗”而已。 于是，球场之上就可以看到如此热闹景象—— 陆一奇：撇开！撇开！安全卫的站位都已经挪开了，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角卫和安全卫之间都已经可以通行一辆货车了，那么大的空档，你不准备通过，还准备等待火箭过来为你进一步拓宽通道吗？ 罗伯斯特：压上！贴住！区域联防！这是区域联防！如果找不到明显空档，就主动贴住线卫和角卫的位置，总是能够寻找到突破口！脚步跟上！把他当做你的女朋友，明白吗？死死地把脸颊贴上去！ 陆一奇：你到底正在想什么？角卫的外撇没有注意到吗？他的脚步明显被分心了，槽位这里就是一个空档！你又不是小绵羊，为什么主动送到他的身边？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观察！用眼睛用大脑观察！ 罗伯斯特：见鬼的上帝！保持重心的稳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确定自己理解吗？你明明看到四分卫和跑卫在那里眉来眼去，为什么不等候片刻看看，就这样轻易地被晃过去，你以为你是不倒翁吗？ 虽然两位教练都正在兢兢业业地指挥战术，但你来我往的剑拔弩张，却摩擦出了火药味，球员们面面相觑之间，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喘。 一直到训练结束之后，看着笑容满面的陆一奇主动找面若寒霜的罗伯斯特握手，结果罗伯斯特就好像“参加葬礼”一般，郑重其事地握住了陆一奇的右手，然后就满脸严肃地离开了，留着陆一奇站在原地满头都是问号。 那画面那场景，让球员们一个个憋笑憋得非常辛苦。虽然战术训练让脑袋超过负荷，几乎陷入当机状态，但训练结束之后的畅快和欢乐却忍不住开始翻涌起来，至少，更衣室是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咕嘟咕嘟咕嘟。” 陆一奇大口大口地朝着喉咙灌水，整个下午持续高频率的嘶吼，嗓子也开始冒烟，精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让他也是浑身大汗淋漓，就好像置身于桑拿室一般，即使九月即将过去，依旧可以感受到夏天残留的威力。 一鼓作气地将整壶水全部灌进去，熊熊燃烧的肺部才稍稍找回了些许平静，就好像在沙漠里徒步了整整一周的旅行者，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绿洲之中一般，比起身体的缺水来说，思想的干渴才是真正的难题。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陆一奇顺手就捡起了脚边的橄榄球，随手丢进了旁边的推车里，开始收拾球场起来。 “教练！” 不远处传来了球员的呼喊声——即使经历了整个下午的训练，依旧精力旺盛、饱含热情，此起彼伏的嘻嘻哈哈声响在球场上空回荡着，“交给我们就好，你可以下班休息了。这些工作我们可以胜任。” 此时，陆一奇才反应过来：收拾球场和打扫更衣室，这是大一新生的工作，职业球队沿袭多年的传统。 这仅仅只是球队新人菜鸟震撼教育最简单也最基础的一部分而已，各个运动项目的新人球员都必须经历如此阶段的磨炼，没有人能够例外。当然，也可以看成是新人球员融入球队适应气氛的一种方式。 陆一奇也没有客套，转身将手中的橄榄球轻轻抛向了推车，扬声呼喊到，“辛苦。记得球场必须清理干净，汗水全部也要擦拭干净。”这显然是玩笑话，让球员们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气氛也就热闹起来。 迈开脚步朝着办公室方向走了过去，脑海里正在思考着今天战术训练的得失，还有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迎面就可以看到野猫队的体能教练伊萨克-伯恩斯走了过来，那风风火火的姿态就好像脚底下踩着风火轮一般，本/能地，陆一奇一个“u”形转弯就调头绕道，准备绕另外一条远路，但脚步还是慢了一些。 “等等，等等！诺亚。诺亚！诺亚！停下脚步！” 身后那堪比巨龙咆哮的声音传了过来，陆一奇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躲到拐弯处了，只能停下脚步，笑容满面地转过身去，“嘿，伊萨克，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呢，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今天怎么样？” “没有看到我？你以为你是达斯-维德吗？时时刻刻戴着一个面具？没有看到我！不要和我来这一套。” 伊萨克一路踩着风火轮转眼就来到了陆一奇面前。 “你疯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就是疯了！今天是恢复训练！你明白恢复训练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基础体能训练，以恢复为主！为了避免伤病！也为了调整状态！今天的训练应该减量减重，但你到底做了什么？” “四个小时！上帝！足足四个小时的训练！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恢复训练不能太过激进，否则我们就需要面对伤病！你明白吗？伤病伤病！伤病！我最痛恨的就是处理伤病！” 面对着火力全开的伊萨克，陆一奇有些招架不住，他尝试着开口做出反驳，“伊萨克……” 但才刚刚呼唤了一句，就被粗暴地打断了，“不要随便呼唤我的名字！这不能掩饰你荒唐而可笑的举动！我知道你现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球队和球迷都给了你巨大压力，拉蒂默也没有让你的日子好过！你也希望尽全力赢得比赛胜利！但这样的方法是错误的！我们必须看长远！你不能为了一场比赛就这样打乱训练节奏！” 巴啦巴啦…… 巴啦巴啦…… 081 口沫飞溅 “如果你只是为了一场胜利！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拉蒂默赌气！那么你就是全世界最愚蠢最功利的白痴！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你正在以那些年轻人的未来做赌注，就只是为了一场该死的胜利而已！” “这不是关于你的！你明白吗？你是主教练！但你也是他们的导师！你需要为他们负责！你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失去理智！让我告诉你，这个赛季很漫长，他们的职业生涯也很漫长，不是只有这一周！” “恢复训练就是恢复训练！你这个见鬼的家伙！不要随随便便给我打破规矩！因为后果可能是你我都无法承担的！” “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随便拿球员不当回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你的棋子！” 火力全开的伊萨克就如同滔滔不绝地火山喷发一般，口沫飞溅的岩浆扑面而来，根本没有给陆一奇留下任何反驳的空间，劈头盖脸的强大声势足以让每个人窒息，最终只能屏住呼吸，乖乖地接受教训。 但渐渐地、渐渐地，话题就开始偏离主题了，伊萨克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登陆月球和世界末日之上，然后又转移到了“猩球崛起”和“阿凡达”之上，陆一奇似乎只是眨眼了一下，就跟不上速度了。 “诺亚？诺亚！你现在正在听我说话吗？” 糟糕！被抓包了！ “当然！当然！我怎么可能走神呢。伊萨克，我们都知道，球员的身体健康多么重要，我必然给予最高的重视。”陆一奇连忙挺直了腰杆，满脸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必然改正。” “真的？”伊萨克表示质疑。 “真的！”陆一奇发誓。 伊萨克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陆一奇，陆一奇连忙摆出了严肃专注的表情，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 “告诉我，训练要恰当。” “训练要恰当！” “必须注重训练方法。” “必须注重训练方法！” “还有，身体训练和技术训练一样重要。” “身体训练和技术训练一样重要！” 伊萨克说一句，陆一奇重复一句，这规规矩矩的一来一回总算是让伊萨克的表情稍稍缓解，似乎终于平复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不由轻轻颌首表示了赞赏，对于“教育成果”表示满意。 就在陆一奇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时候，第二波攻击又来了。 “诺亚，让我告诉你，身体训练是必须的，现在人人都在说天赋天赋天赋，但天赋仅仅只是一个基础而已。” “你应该知道托马斯-爱迪生（thomas-edison）的那句名言，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更重要。问题就在于，我们不能只注意到百分之一的灵感，那百分之九十九也必须重视起来！只有真正付出努力的汗水，百分之一的天赋才能够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潜力，真正地成就顶峰，我们绝对不能忽略这一点。” “你明白吗？” 眼看着伊萨克又再次开始了，这场演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陆一奇不得不慌乱地绕过了伊萨克，“明白，明白明白，我完全能够体会。我现在……呃……我现在必须去冲澡，你知道，汗臭味。” 然后，陆一奇一边绕过伊萨克一边扬声呼喊，举起双手做出了阻止的动作，示意伊萨克不要持续靠近，“改天！改天再继续深入讨论，怎么样？我有预感，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诺亚！”伊萨克只是上前追了两步，却发现陆一奇的速度飞快，转眼间就已经迫近了拐角，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扬声呼喊到，“明天再这样训练的话，我会杀了你！” 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训练场周围回荡着，正在收拾球场的大一新生们纷纷投来了视线，但伊萨克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对着那群菜鸟球员们呼喊到，“我是认真的！你们收拾完球场，立刻给我回去泡冰浴！明白吗？” 然后伊萨克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恢复训练日居然给我上强度，他就是一个疯子！到时候伤兵满营的话，他就有苦头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了一场胜利就豁出去了！他可以不顾球队我不行！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什么！他不是自诩聪明人吗？怎么可能犯如此错误？果然就是冲动！” 那不满的抱怨声粗粝而暴躁地在持续回响着，但伊萨克终究还是没有多做停留，转身朝着更衣室方向走去—— 木已成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球员放松下来，在伤病出现之前，做好预防工作。接下来，轮到伊萨克忙碌了。 曼哈顿的夜幕，徐徐降临，温暖的夜风依旧带着夏末的一丝慵懒暖意，疲惫而紧绷的一天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经历一整天超高强度的战术训练之后，尼尔森觉得自己现在就要散架了，甚至比力量训练和身体训练还要更加疲惫，整个大脑似乎就这样瘫痪了下来，不想思考也无法思考，只是想要静静地发呆一会。 “滋滋滋。” 手机震动的声响传来，尼尔森没有反应，但手机孜孜不倦地震动着，这让他终于从训练包里翻找出了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通了电话，“嘿，艾姆（em）。” 电话另一端的艾米莉-罗斯里斯伯格（emily-roethlisberger）立刻就能够从尼尔森的话语里捕捉到疲倦，“怎么，今天不是恢复训练吗？你的声音却好像是被一辆十六轮卡车碾过去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 “的确是恢复训练，但今天的战术训练稍稍……嗯，有些不同。”尼尔森试图寻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但他失败了，只是有些笨拙地用“不同”来形容，“诺亚教练亲自指导我了，他似乎对我有特别的计划……” 尼尔森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训练场之上发生的事情，而艾米莉则认认真真地侧耳倾听着，仅仅从声音就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还有难得一见的话唠也是小小的蛛丝马迹。 “哦，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喜欢诺亚教练了。我觉得，他似乎对你充满了信心。”艾米莉可以清晰感受到尼尔森话语里的亢奋和激动。 尼尔森微微愣了愣，然后也不由轻轻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是，我觉得，他甚至比我自己都还要更有信心。这种感觉……有点奇怪。”说完，尼尔森自己就忍不住羞涩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艾姆，你说，我真的能够进入联盟成为职业球员吗？” 082 守株待兔 星星点点的光芒随意而无序地点缀在那一片石墨色地夜幕之上，如同不小心将一袋钻石打翻在黑色天鹅绒之上，轻柔厚重的墨色映衬着晶莹透亮的璀璨，熙熙攘攘地汇聚成为一条蜿蜒流淌的潺潺溪流，从遥不可及的苍穹远端一路延伸到海天交接的天涯海角尽头，让天与地就这样完美无瑕地衔接起来。 仰头望向星空，不知不觉就这样迷失在那片浩瀚缥缈的恢弘之中，人类的渺小在宇宙面前如同一缕烟尘；低头寻找灯光，然后就可以看到一盏一盏昏黄色的路灯绽放出圆形光晕，如同魔法一般照亮家园的方向，指引着脚步从浩瀚的磅礴之中摆脱，重新找到地心引力的牵扯，脚踏实地地走上回家归途。 灯光与星光的交相辉映，让温柔的夜风都变得轻盈曼妙起来，似乎正在哼唱着沧桑的民谣，细细讲述着流浪者的故事。 球队训练结束之后，陆一奇独自在办公室留了下来，开始研究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本赛季的比赛录像。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不见踪影，窗外笼罩在一片厚重的夜幕之下。 收拾整理好东西，依旧是一路小跑着回家，在匀速慢跑之中，大脑和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这反而是全天最惬意的时刻。 远远地，家门口路灯底下，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倚靠着灯柱，瘦瘦矮矮的身型在地面上投影出了一团影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如同大南瓜一般的脑袋，让身影比例变得荒谬起来，就好像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嘿，这位尊贵的小公主，你的黑夜骑士跑到哪儿去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当公主私访出行的时候，骑士必须陪伴在侧吗？这是他们的工作，同时也是他们的荣幸，你知道，不是每一位骑士都有如此机会的。” 陆一奇放慢了脚步，用轻快的语气开起了玩笑，微微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疲倦，但明亮的眼睛还是打起精神来，迎接眼前这位亲自拜访的小客人。 正在低头踢着小石子的科瑞塔-沃克，因为意外的声音而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微微拘谨，但听到陆一奇的话语之后，笑容又平添了些许羞涩和紧张，犹豫片刻，挥手打起了招呼，“嘿，教练，晚上好。” “晚上好。”陆一奇的脚步在科瑞塔面前停了下来，“请问我拥有什么样的荣幸，让小公主在门口等候着呢？” “我只是……呃……”科瑞塔稍稍有些慌乱，不由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妈妈让我将这个送过来给你，表达一点感谢。如果不是你，吉米和雷吉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需要表示一点什么。” “噢。”陆一奇真的感受到了意外，视线落在了科瑞塔手中的塑料袋上——黑色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个倒梯形的大盒子，单从外形和包装来看，很容易就因为电影或者电视剧而产生没有必要的联想。 科瑞塔没有察觉到陆一奇脑补出了一档“绝命毒师”，但她可以察觉到陆一奇的意外，连忙接着解释到，“妈妈是认真的，就在我们那条街区，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意外，然后就有孩子被送进监狱或者直接送命，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就好像杂草一般消失了，之后再生长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雷吉……雷吉现在依旧还有希望，他还在打球。妈妈真心希望雷吉能够坚持下去，依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去；但我们也帮不上忙，吉米……该死的吉米……他总是管不住自己，不断在外面招惹那些麻烦……” 话语说到一半，科瑞塔就窘迫起来，忐忑不安地偷偷用视线余光瞥了陆一奇一眼，担心着那些话语可能影响陆一奇对他们家的看法，她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抱歉，教练，我不应该多说的，我不应该打扰你的。只是……只是妈妈真的希望你能够收下这份礼物。” 科瑞塔羞涩而窘迫地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陆一奇出声呼唤了一句“科瑞塔”，但小妮子却越发紧张起来，唯恐陆一奇下一句就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她慌乱地解释到，“这……这只是妈妈亲手做的辣椒，你知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牛肉和辣椒，还有我们的特制香料，妈妈从早晨就亲自到菜场去了……” “科瑞塔！”陆一奇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姑娘保持平行，用眼神示意她不用紧张，然后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右手，从科瑞塔手中接过了黑色塑料袋，说道，“谢谢。” 最简单也最淳朴的一句话一个词，却足以表达陆一奇的意思。 科瑞塔微微愣了愣，而后渐渐反应了过来，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但眼眶里闪烁的晶莹泪光却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慌乱地点点头，试图用动作做出回应。 “呼……你知道，刚刚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还正在担心着今天的晚餐呢。现在看来，我可以不用叫外卖了。哦耶！”陆一奇虚握着右手拳头，做了一个拉响蒸汽火车汽笛的动作，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心情。 科瑞塔的紧绷神经完全舒缓下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夜晚的街道上响了起来。 “科瑞塔，请允许我先把晚餐拿到厨房里，然后由我护送你回家，好吗？”陆一奇微笑地说道。 科瑞塔连连摆手表示了拒绝。 但关于这一点，陆一奇的态度非常坚定：夜幕降临之后，一位未成年少女独自返回曼哈顿的西区，这着实太不安全了，“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公主出行，必须有骑士相伴，这是骑士的荣幸。相信我。” “教练！”科瑞塔有些焦急，喊住了准备走进前院花园的陆一奇，视线朝着角落打量了一番，挣扎片刻，扬声说道，“其实，雷吉陪着我一起来的，他就在那儿。只是……只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 因为科瑞塔的“爆料”，隐藏在街角树丛阴影底下的雷吉-沃克不得不主动现身。 沃克站在街对面，仍然有些别扭，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抵抗下去，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呼喊了一句，“教练。” 看着沃克那扭捏的模样，陆一奇又好气又好笑，脑海里有着诸多话语，但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家伙，吃过晚餐了吗？” 083 家常便饭 什么？进入教练家？这是一个玩笑吧？ 雷吉-沃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站在原地别扭而拘谨地迈不开脚步，犹豫着自己应该上前还是离开，然后科瑞塔就已经抛弃了他，跟随着陆一奇的脚步朝着屋子走了过去，这让沃克吓得魂飞魄散。 “科瑞塔！”沃克压低声音呼喊起来，又唯恐自己的声音惊动到陆一奇，以至于不敢大胆地完全释放出声音，最后只能是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在屋子门口拉住了科瑞塔，“我们应该回去了，妈妈会担心的。” “是教练邀请我们进去的。”科瑞塔瞪大眼睛，朝着沃克皱了皱鼻子，一个转身就已经进入了屋子里。 沃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脚步也已经站在了屋子里。 “不用担心，可以放松下来，自己随意。”陆一奇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了出来，“你们需要一点什么饮料吗？可乐？果汁？还是苏打水？对了，我还有牛奶。” 沃克拘谨地站在大门旁边，双手不确定应该放在哪里，连续更换了几个动作，最后还是前后交叠地放在了身前，双腿叉开，保持着笔挺的站立姿态，只有视线悄悄地打量着教练的屋子。 老实说，这和他的想象稍稍有所不同——不是说他曾经想象过，他也无法确定教练的房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但至少不是这样，这似乎和教练平时的模样稍稍有所不同： 整个空旷的大厅没有什么家具，右侧斜前方有着一组深灰色沙发、一台电视机和一台老式录像带播放器，右手靠近后院窗台的位置有着一张长方形书桌，这基本就是全部了，但宽敞的空间却似乎被塞满了一般。 沙发上、地板上、书桌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资料和书籍；而右手边靠墙的直角位置则是两面书架墙，上面满满当当地塞着书籍，但即使如此，书籍依旧扑了出来，角角落落似乎都充分利用了起来。 偷偷瞥了一眼自己右手边书架之上的书册，疑问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是越来越多： “孙子兵法”、“围棋残局大全”、“欧洲第二次工业革命历史”、“文艺复兴时代的佛罗伦萨”、“老人与海”、“新闻传播学基础理论”、“国际象棋入门”、“德语基础理论第一册”、“如何烹饪出一桌精致的法国晚餐”…… 这，这都是什么？ “抱歉，没有来得及打扫卫生，显然，这样的环境不适合招待客人，尤其是不适合招待未成年的客人。” 陆一奇的声音传了过来，沃克慌乱地收回视线，连忙保持站好，甚至还不自觉地挺胸了一下。 “这是什么？白金汉宫的卫兵站岗吗？”陆一奇看着沃克的模样，不由轻笑了起来，“放松，这里不是什么圣殿。” 沃克偷偷地瞥了陆一奇一眼，发现教练脸上确实带着放松的笑容，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教练，这是什么？拼图吗？”相较而言，科瑞塔就要自如了许多，她站在了书桌面前，满脸好奇地询问到。 “是的，拼图，那一幅是‘星空’，我刚刚开始没有多久……”陆一奇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科瑞塔的衣服就不小心勾到了拼图的画框，“哗啦”地一声，整幅拼图就直接翻了下来。 “小心！” “小心！” 陆一奇和沃克双双惊呼出声，但不同的是，陆一奇朝着科瑞塔跑了过去，而沃克的目标则是那幅拼图。 “科瑞塔！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礼貌呢？妈妈教育你的东西？你全部都忘记了吗？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不要随便触碰他人的东西！上帝！你迟早会把自己害死！你个愚蠢的……” “停下！”沃克那滔滔不绝地呵斥被陆一奇厉声打断了，他双膝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拼图捡起来，因为陆一奇的呵斥，肩膀微微颤抖着，却无法分辨到底是恐惧还是慌张，亦或者是二者都有之。 陆一奇低头看了看科瑞塔，用眼神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又看了看沃克，轻叹一口气，“雷吉，拼图的用意，本来就是为了让我理清思路、冷静下来，我喜欢打散拼图然后再拼凑起来，这是我的思考方式。所以，不用担心拼图。你应该担心的是科瑞塔，任何时候，人都比物品重要。” “抱歉，教练，我……”沃克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他现在依旧清楚地记得，八年级的那个暑假，为了赚取生活费贴补家用，他和吉米前往郊区一个拥有私人泳池的别墅，帮忙打扫屋顶和花园的落叶。显然，主人所期待的不是两个黑人小孩，他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视线打量他们许久，却终究没有拒绝；转过身，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贵重物品锁进了保险箱。 尽管对方没有说什么，但那个眼神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那件事情，在他和吉米身上留下了不同的印记，吉米开始变得叛逆起来，破罐子破摔地不断四处闯祸；而他则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尽可能地约束自己，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举动。 此时，注视着陆一奇，那些涌到嘴边的解释话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沃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还好，陆一奇也没有追究的打算，“暂时把东西放下，我们先来准备晚餐。科瑞塔，你需要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吗？没有什么比一顿美味的晚餐更加重要了！请允许我向她亲自表达感谢，她真的拯救了我的一天。” 陆一奇和科瑞塔朝着厨房走了过去，而沃克依旧留在原地，默默地将拼图碎片收拾起来，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动到餐厅门口。 熟悉的牛肉辣椒酱香气在房间里氤氲涌动着，旁观的大锅里正在蒸煮着豆子和土豆，腾腾蒸汽徐徐缭绕着；陆一奇正在水槽旁边清洗蔬菜的身影显得游刃有余，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的生活；科瑞塔端坐在餐桌旁边，一口一口地吃着墨西哥玉米片，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格外明亮。 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沃克的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辣酱应该是搭配玉米片吧？雷吉？还是需要面包？我的面包已经吃完了，现在就只剩下两大包玉米片。”陆一奇的声音在咕嘟咕嘟的热水翻腾声之中传来。 沃克轻轻咳嗽两声，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嗯，玉米片就挺好，再好不过了。” 084 战术意识 “沃克，可以麻烦你帮忙整理一下餐桌吗？那些资料全部放在客厅桌子上就可以了。谢谢。我们需要一点空间来摆放牛肉辣酱！晚餐就可以开始啦！” 陆一奇正在打开橱柜收拾餐具，背对着餐桌，扬声发出了请求；沃克微微有些拘谨，“雷吉，教练，你可以称呼我为雷吉。” “哦，抱歉。”陆一奇轻笑了起来，“我总是以为，这依旧在训练场呢。雷吉，科瑞塔；科瑞塔，雷吉，对吧？” 科瑞塔也没有继续坐着，将手中的玉米片放下，帮忙收拾起来；沃克的视线余光不小心瞥到自己手中的资料，动作稍稍迟疑了片刻，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教练，这些是防守组战术的图例演示吗？” “嗯？”陆一奇转过头来，侧头看了看，“对，防守组战术。下次防守组战术会议，我们需要拿出来详细深入讨论。”陆一奇麻利地将餐具拿了过来，然后就可以看到科瑞塔瞪圆眼睛表示满脸震惊的模样，陆一奇抿了抿嘴角，义正言辞地表示了申诉，“嘿，我家不是经常有客人来的，餐具方面将就一下好了。” 一个瓷器盘子，一个微波炉加热盒子，一个披萨盒子，这就是三个所谓的“盘子”；两把叉子和一双筷子，然后一把一次性塑料汤匙和一把大型铝制汤勺，这就是所谓的餐具，这已经超越了“简陋”的级别。 看着认认真真“狡辩”的陆一奇，科瑞塔眯着眼睛哧哧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小狐狸一般。 陆一奇微微有些窘迫，将微波炉加热方盒拿了过来，打了些沃克夫人亲手烹饪的牛肉辣酱，然后放在了科瑞塔的面前，随后又把豆子、土豆和玉米片朝着科瑞塔的位置推了推，“小公主，现在可以用餐了。” “对了对了，还有蔬菜，非常非常重要的蔬菜。”陆一奇快步转身，从洗碗台上拿起了洗干净的蔬菜，转身放在了桌面上，看着科瑞塔那皱起的小脸，用全身力气来表达自己的抗议，陆一奇却根本不买账，“在教练家中，没有人可以拒绝蔬菜，这是硬性规定，每个人都必须遵守，抗议无效。” 然后转头看向了沃克，“你也一样。”陆一奇又拿起了瓷器盘子，为沃克装了一些牛肉辣酱，“这些食物，分量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到隔壁阿尔玛先生那里讨要一些土豆，还有牛肉，我知道你们的饭量。” “足够。足够！”沃克有些慌乱地连连点头，然后就举起双手试图从陆一奇手中接过盘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依旧抓着陆一奇的战术资料呢，他不由拘谨地朝着陆一奇干笑了两声。 陆一奇直接将餐盘放在了沃克面前，这才开始照顾自己。 “教练，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可以询问一下吗？”沃克整理了一下思绪，今晚的紧张情绪稍稍松懈了些许，这给予了他勇气，平时绝对不可能开口的问题，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在得到陆一奇的眼神肯定之后，沃克越发坚定了信心，斟酌着自己的语气，缓缓说道，“过去这两场比赛，我们的站位都明显靠前了，但整体防守阵型却没有太多改变，战术依旧是拉蒂默教练的那一套，而且，防守效果反而更加不稳定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原本，沃克以为陆一奇可能会生气——没有教练喜欢球员质疑战术的正确性，也没有教练喜欢球员挑战自己的权威。 但陆一奇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询问到，“那么，你觉得我为什么希望线卫的站位靠前呢？” 雷吉-沃克，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线卫，今年二十一岁，大四，资质天赋只能算中等，目前是主要轮换球员之一，站在球场之上的时间相对稳定，但还是缺少亮眼的表现——这就是拉蒂默和陆一奇手中所握有的防守组牌面，实力远远称不上出色，只是平均水准线附近挣扎罢了。 根据陆一奇的记忆，他不记得后来联盟里出现过一位值得注意的线卫叫做雷吉-沃克。 但陆一奇愿意开放可能性——真正优秀的教练，不是率领一群天才球员登顶冠军；而是充分发挥自己手中每一位球员的作用与价值，将天才球员与蓝领球员整合出实力最大值，竭尽全力地争取胜利。 “我也不太确定。”沃克还是有些谨慎，就连拉蒂默和罗伯斯特都不赞同陆一奇的战术理念，他一个小小的球员，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指手画脚呢？ 陆一奇轻笑了起来，“不用担心，这里不是训练场也不是会议室，你可以自由发言。事实上，我希望你们在会议室里也能够发表意见，教练不是万能的，你们站在球场上看到的东西，是我们所看不到的。” 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沃克不太明白，但他可以阅读出陆一奇眼神里的鼓励和肯定，“线卫的站位靠前，教练是希望我们能够尽可能向进攻锋线施压，让四分卫感受到压力；但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我们无法准确解读出对方的战术意图，每次都慢了半拍，这使得线卫的防守任务加重，我们就好像无头苍蝇一般，顾此失彼。” 于是，失误就增加了，防守效率也下降了。 “正确了一半。”陆一奇眼底流淌出了笑容，“正确的部分就在于，线卫的确没有能够准确阅读出对方的战术意图，这使得我们在防守的时候，总是落后半拍——前线施压本来应该是为我们抢占先机的，但现在反而是丢掉了原本就不多的优势，进一步陷入被动。” “错误的部分则在于，线卫的防守任务并没有加重。”陆一奇的话语让沃克满头都是问号，“让我们更换一个角度来说，当四分卫宣布开球的时候，你们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又或者说，拉蒂默教练和罗伯斯特教练灌输的防守理念是什么？” “保持重心稳定。”沃克脱口而出。 “宾果（bingo）。”陆一奇打了一个响指，“但我的战术理念则是上步。我需要你们在开球瞬间保持上步的念头，当四分卫宣布开球的时候，你们的重心应该是压前压上的，脚步停留原地，但重心需要做好随时前冲的准备，这就是区别。” “……我不明白。”沃克更加困惑了。 085 意外收获 “……我不明白。”面对陆一奇的战术解释，沃克反而是越发糊涂起来。 陆一奇却也没有急躁，而是停顿下来认真想了想，“你看足球吗？”沃克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看足球，放心。”陆一奇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这让科瑞塔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餐桌气氛变得无比欢乐。 陆一奇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足球的进攻球员和防守球员站位是相对明显的，如果一名防守后卫的站位比前锋还要压上，这也意味着，要么是前锋失责，要么是后卫抢位，对吧？所以，你想象一下，一名后卫的站位太过压上的话，可能发生什么后果？” “……当球员需要防守的时候，他的回撤速度可能就跟不上，防守就会出现漏洞。”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沃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啪。”陆一奇再次打了一个响指，表示肯定，“线卫的站位，其实也是一个道理。拉蒂默教练要求你们保持重心稳定，那是因为他希望线卫的防守任务能够侧重于短传协防，其次是跑卫，最后才是前线施压；而我希望你们保持重心前压，这也意味着……” “这也就意味着，你希望线卫能够更加侧重于前线施压，然后是短传协防，最后才是跑卫。”沃克终于转过弯来了，“但是，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执行的战术，不是吗？过去两场比赛，却并没有收到效果。” “那是因为你们的战术意识依旧没有修正过来。”陆一奇自己也正在观察也正在思考，在防守战术的布局层面上，他也在孜孜不倦地学习着，“你看，根据拉蒂默教练的战术，你们完成列阵之后，第一个注意的对象是谁？” “外接手。还有跑卫。”沃克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陆一奇点点头表示肯定，“我现在需要你们完成列阵之后，把注意力集中放在四分卫身上。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沃克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细细地思考起来，“我们需要观察四分卫与跑卫的沟通联系，如果他选择传球……” 沃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一奇的表情，随后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不，我们需要观察四分卫的战术布局，如果捕捉到机会，那么我们就立刻上步施加压力，从源头掐断进攻；如果错过了机会，那么就快速协助防守外接手。” 说着说着，沃克的眼睛就明亮了起来，“教练，你不是希望改变整个战术体系，只是希望改变战术的优先顺序？对吗？” “正确答案，加一百分。”陆一奇也有些意外——平时在训练场和会议室里，沃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战术智慧，似乎就被淹没在诸多线卫之中，就连罗伯斯特也没有察觉到沃克具备了一定的战术理解能力。 当然，这只是战术理解能力，真正站在赛场上，能否在气氛紧张、瞬息万变的实战之中阅读出比赛脉络，那又是另外一种能力。纸上谈兵，终究无法转换成为胜利；只有少数球员是为了大场面而生。 但沃克随即又有些困惑，“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地面防守将面临严峻压力，跑卫很有可能就会错失擒抱。” “有得必有失。”陆一奇非常清楚这样的后果，“我们需要转变的是战术意识，不是战术体系。至于后续产生的问题，那就是我们整个防守组上上下下需要携手调整的部分了。” 准确来说，这就是战术意识的区别。 拉蒂默的防守战术，率先假设对方四分卫会传球，率先就把线卫放在被动防守的位置，要么防守外接手要么防守跑卫，总是坚守着防守组与生俱来的任务，就如同沙包一般。 陆一奇的防守战术，前提是假设四分卫需要思考时间，这就可能出现一个窗口，成为线卫主动出击的窗口，换而言之，这是化被动为主动、化防守为攻击，让防守组也具备攻击力。 过去两周比赛里，线卫群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点“攻击性”。 只有当陆一奇在布置战术的时候，线卫才会相对应地上步施压——就如同揭幕战下半场置身于绝境的状况一样；但对于瞬息万变的比赛来说，这就太迟了，陆一奇无法跟上对方四分卫临场指挥的速度，机会往往转瞬即逝。 过去两个对手都相对羸弱，四分卫没有能够捕捉到这些机会，防守组的战术混乱才没有导致更加糟糕的结果；但接下来的对手却必然不会如此，陆一奇需要自己的线卫群能够寻找到“攻击性”的准确时机。 毋庸置疑，这需要练习和实战。 线卫们必须掌握节奏、必须思路清晰，什么时候上步施压、什么时候防守外接手、什么时候拦截跑卫，如何调控又如何捕捉，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这也是线卫被称为防守组大脑的根本原因。 线卫对位的就是四分卫。如果线卫判断失误，那么就相当于四分卫决策失误，双方都可能葬送自己的优势。 遗憾的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阵中，不具备这样“天赋出众”的线卫，这也是陆一奇战术推进迟迟没有能够奏效的原因。 但是，陆一奇的战术也没有大刀阔斧地彻底扭转整个防守战术体系，只是让线卫稍稍上步，伺机而动地保持前线压力，他所需要的不是真正的“随时捕捉战机进而扭转比赛”，而是让对方四分卫相信“线卫具备随时上步施压的可能”。这在一定程度上拉低了风险，同时也可以通过战术指挥来达到目的。 “教练，你的意思是，你需要让四分卫相信，他随时都处于危险状态？”沃克不太确定地说道。 陆一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睛悄然明亮了起来，心情有些激动。 沃克却又迟疑了起来，“……还是我说错话了？抱歉，教练……” “不，不不，你是正确的。这就是我的目的，在前线时时刻刻制造出紧绷感，这就足够了。”陆一奇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也许，我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比赛录像，然后我们一起发现，从四分卫的动作之中，解读出适合上步施压的时机，进一步帮助你来理解整个战术意图，让防守前线的强度能够提升起来。” 然后，陆一奇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整个线卫组。” ， 086 标准范例 轱辘轱辘轱辘。 车轮摩擦路面砂石的声响逐渐放缓下来，车子顺利地在路边完成停靠，打开车门、走下车厢的声响隐隐响动着，同时还伴随着雷吉-沃克压低的声音，“没有关系，我可以，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应付。” 但终究沃克还是没有能够扭过陆一奇，在陆一奇的帮助下，他将科瑞塔背了起来，转身看向了教练。 正准备说些什么，陆一奇却率先开口，“赶快回去吧，代我向母亲问好。早点休息，明天还需要早起呢，上课不要迟到。” 普普通通的话语，却如同家庭关系之中缺失的父亲一般，让沃克有些狼狈，鼻头微微发酸，然后在自己失态之前，胡乱地点点头，转身迈开脚步，快速逃离这里，朝着家门方向走去。 陆一奇没有察觉到沃克的情绪涌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沃克远去的背影，背着熟睡状态的科瑞塔，这让沃克的动作不由放轻放柔下来，在夜色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远端就是那盏奶黄色的灯光，指引着家的位置，让疲惫了一整天的脚步依旧能够寻找到一个安全港湾。 今晚的状况稍稍有些偏离轨道。 晚餐结束之后，陆一奇和沃克开始研究防守组过去两场比赛的录像，真正地深入讲解线卫战术意识的变化，如何观察四分卫、如何观察进攻锋线、如何捕捉上步机会……诸如此类等等，全情投入之间，也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针已经走向九点三刻，科瑞塔更是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沙发角落，进入梦乡。 陆一奇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居然完全忘记了时间——下午才刚刚被伊萨克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有想到晚上居然又再次犯同样的错误。 他立刻给戴安-沃克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亲自驱车护送着沃克兄妹回家。 日常生活都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双腿在学校与住所之间来来回回，突然之间开车反而是不太习惯，短短不过十分钟车程就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在时间更晚之前，陆一奇还是成功地让沃克兄妹回到家中。 目送着沃克背着科瑞塔进入家门，陆一奇朝着出来开门的戴安挥手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身回到驾驶座，扬长而去。 抵达住宅，陆一奇再次将车子停放在车库里，打开电视和录像，端起笔记本和油笔，又再次忙碌起来。 …… “不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时时刻刻都必须上步施压，没有线卫会每一档防守都冲传四分卫，没有人能够经受这样的强度，你们只是表现出准备上步的姿态，但不要丢掉重心，依旧需要保持着防守外接手的可能。” “阅读四分卫！明白吗？阅读四分卫的战术意图，摆出可能要上步但实际却不一定会上步的那种姿态。” 烈日炎炎、阳光似火，长时间暴露在炙热潮湿的空气之中，陆一奇的思绪也稍稍有些混乱，说着说着就把自己也绕进去了，明明在持续不断地说话却根本不确定自己正在说什么，那种无力无助的茫然，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着，情绪也难免跟着烦躁起来——努力再努力、尝试再尝试，却依旧没有结果。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长长吐出一口气，陆一奇的视线横扫全场，却发现防守球员全部都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肢体语言也透露出一股无奈和烦躁，显然，他们的情绪也正在受到陆一奇的负面影响。 不远处，拉蒂默双手盘在胸口，同样也站在烈阳之下，却始终保持安静，没有出声干涉陆一奇的战术训练；罗伯斯特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满头汗水折射着阳光，汗津津的模样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拉蒂默遵守了承诺，没有继续袖手旁观，而是完全根据陆一奇的指挥来执行防守战术训练，即使是必要时刻，他也恪守自己的底线，没有给予额外帮助，只是按部就班地遵循陆一奇的指示，但训练效果依旧没有达到预期。 难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陆一奇也冷静下来，细细地思考片刻——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即使两世为人，在主教练的成长道路上，所有一切也都是全新的，他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地摸索前行。 迟疑的情绪只是稍稍停顿片刻，转瞬即逝，随后就再次坚定下来，纷杂的思绪之中寻找到了一种尝试的可能： “沃克，出列。” 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朝着雷吉-沃克投射了过去，不解和困惑、诧异和惊讶、意外和迷茫，各式各样的眼神全部落在沃克的肩膀上，滚烫而灼热的视线甚至比阳光还要毒辣，几乎就要将沃克的球衣灼烧起来。 为什么是沃克？ 沃克做对了什么？亦或者是，沃克做错了什么？ 尽管沃克可以算是防守组之中出场时间相对稳定的球员，但客观来说，他的存在感有限，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也不是那种一呼百应的领袖，就连平时在更衣室的相处，他也不是喜欢出声的类型，似乎……没有太多存在感。 现在却被教练专门点名出列，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周围的视线难免就带上了些许同情，猜测着，沃克是不是撞在陆一奇的枪口上了？这下就要成炮灰了。 沃克也有些紧张，满心的不确定就如同打桩机般上上下下地浮动着，但沃克还是强迫自己挺直腰杆，抬头挺胸、打直膝盖地走了上前，假装那些眼神根本就不存在，专心致志地朝着前方投去视线。 “进攻组，列阵；沃克，注意开球口令。” 什么？ 陆一奇的声音顿时就在球场上空引发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那些息息索索的议论声几乎就要压制不住。 “安静！”陆一奇再次扬声呵斥到，“列阵！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难道……难道沃克一个人对阵整个进攻组吗？ 现场的视线越发热闹起来，同情和怜悯的眼神纷纷扰扰地落在了沃克身上，就好像目睹着小绵羊站在了巨龙面前一般。 但罗伯斯特却注意到了异常，他也许是全场最先注意到异常的人，因为他是线卫教练，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自己的球员，自然也包括沃克；问题就在于，陆一奇又是怎么发现的呢？还有，陆一奇到底正在盘算着什么？ 罗伯斯特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视线不由就朝陆一奇投射了过去。 ， 087 走上轨道 沃克如同光杆司令一般，站在进攻组十一名球员身前，明明他们的身型相似，没有天差地别地落差，但沃克却觉得自己如同蚂蚁站在大象面前一般，那种强烈的压迫感铺面而来，他的膝盖开始微微打颤。 陆一奇也有些不太确定，他主动朝着沃克走了过去，“镇定！冷静！我不是让你独自面对整个进攻组，而是让你做出正确决定，明白吗？阅读！判断！选择！用脑子打球，沃克！脑子！”陆一奇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再次提醒，那双眼睛坚毅而确定地注视着沃克，轻轻颌首，再次表示了肯定。 沃克也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了确定：教练需要自己。 这就已经足够。 不管教练需要自己做什么，即使是需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十一名球员，他也愿意尝试，因为他相信教练。 然后，那些视线、那些议论、那些打量全部都不再重要，沃克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眼前的进攻组身上，尤其是四分卫乔什-弗里曼，大脑完全清空，进入一种奇妙的空灵状态，所有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因为教练相信他能够做到。 双方列阵。 沃克的视线死死地瞄准了弗里曼的动作，似乎能够穿透进攻锋线的保护，真正地进入到弗里曼的大脑，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弗里曼视线的微妙飘移，正在确定着外接手的站位，脑海里的战术路线立刻浮现。 “攻击！” 伴随着弗里曼的开球口号，沃克毫不犹豫地朝着右手边做出了一个横向扯动的动作，试图在短传区域防守住接球球员的跑动路线。 果然！ 弗里曼以一个快速出手的动作，手起刀落地就将橄榄球传送了出去，找到了墨菲——沃克前往防守尼尔森了，墨菲就面对着完全空档，弗里曼根本没有花费任何力气就完成了连线。 现场响起了一片低低的笑声，似乎正在嘲笑沃克的愚蠢和狼狈——仅仅凭借一名防守球员，怎么可能防守住四名接球球员呢？ 沃克的动作根本就是无用功，如同木偶一般僵硬而空洞地被牵扯开来，弗里曼就好像猫抓老鼠一般地戏耍着沃克。 那些嘲笑和同情火辣辣地撞击在沃克的后背，但他却浑然未觉，所有注意力都依旧集中在弗里曼身上，因为教练还没有宣布结束。 果然。 “注意到了吗？沃克做出了什么防守选择？全部都冷静下来，这不是一场表演！用你们的眼睛和大脑注意观察，看看沃克为什么如此选择。弗里曼，再来！”陆一奇的嘶吼咆哮声激/情澎湃地在阳光之下滚动着。 等等，还来？ 教练刚刚说了什么？教练要求他们干什么来着？教练到底正在演练什么来着？沃克难道不是让自己出糗了吗？ 训练场的笑声稀稀落落地沉淀下来，罗伯斯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视线越来越集中，大脑快速转动起来：球员没有捕捉到，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所有想法与灵感全部串联起来，如同通电一般。 不等思考继续扩散，陆一奇就再次宣布了训练开始。 沃克再次完成列阵，眼睛就仿佛鹰隼一般死死地瞄准着弗里曼，稳稳地保持着重心，但上半身却似乎随时准备着前冲一般，那种微妙的气势变化让他变得富有攻击力起来，不同的是，双脚站得非常稳当。 弗里曼弗里曼弗里曼。 这就是沃克眼睛里的唯一目标，同时，视线余光依旧能够将进攻锋线和接球球员的移动趋势覆盖全面——不是具体的移动方向，只是一种趋势的晃动，就如同气流一般，可以捕捉到空气的微妙变化。 抓住了！ 沃克注意到了弗里曼眼神里的迟疑：稍稍往中传区域或者长传区域望去，但随即又朝着自己身后跑卫的位置探了过去，那种微妙的探索与寻找，可能是正在进行综合判断，也可能是正在分心走神。 但迟疑却是客观存在的。 机会！ “攻击！” 沃克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在原地踏步了两下——这是假动作，欺骗四分卫，避免对方早早识破自己的意图；但两次蹬地却更像是短跑的加速一般，连续蹬地的动作把能量积蓄起来，然后他就蹿了出去。 火箭出膛一般。 “嗖！” 沃克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蹿了出去，轻盈灵动的脚步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一个侧身一个滑步就越过了进攻锋线结合部的空虚地带，猛虎下山地直接切入口袋，堪比热刀切黄油一般的流畅瞬间撕破口袋。 弗里曼的脚步还在调整状态，然后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风暴从正面扑了过来，这让他的口袋脚步慌乱起来——连续后撤之中试图甩开风暴的袭击，但失去节奏的脚步却根本帮不上忙，只是越来越乱。 “砰！” 沃克准确无误地撞击在了弗里曼身上，以碾压的姿态将弗里曼狠狠地摁倒在了地上。 全场，傻眼。 所有嘈杂、所有议论、所有纷乱全部消失，那种错愕与震撼蛮不讲理地掐断全场声响，不由就屏住了呼吸： 他们正在见证着什么——沃克仅仅凭借一个人就撕破了进攻锋线的保护，擒杀了四分卫？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即使用大意失荆州来解释，即使用训练对抗强度偏低来辩解，即使用轻敌导致失误来摆脱，却也无济于事，因为沃克只有一个人，面对五人构筑的进攻锋线、面对保持机动的四分卫，他以干脆利落、横扫千军的姿态完成了这一次擒杀，根本没有给进攻组留下太多反应余地，也就没有辩解的空间。 雷吉-沃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视线全部落在沃克身上的时候，那种惊涛骇浪根本无法掩饰，这家伙在短短几天之内是怎么脱胎换骨的？ 就算是“运气”好了，但也绝对不是任何一名球员都能够如此好运的。 更何况，这是教练刻意安排的对抗，这是不是意味着，所谓的巧合背后，其实是教练战术训练的终极目标？ 如此想法进入大脑之后，瞬间就释放出了无穷无尽的能量，震撼根本就停不下来。 罗伯斯特的脑海正在掀起一股风暴，激动与亢奋完全炸裂开来；但是，当视线落在陆一奇身上的时候，他又连忙克制住了自己的雀跃：那是一个神经病，那是一个敌人，那是一个必须远离的疯子！对，就是这样！ 罗伯斯特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摆，拍掉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088 原始理念 “醒醒！喂，全部都醒醒！进攻锋线的那群大个儿们！不要再继续幻想女生的美梦了，现在应该醒醒了！” “你们全部都脑子进水了吗？刚刚这一档攻防，重点在线卫和四分卫，结果你们集体走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因为休息时间太久了，可以告诉我，我把训练翻倍，让你们精神精神！这不是问题！” “但你们呢？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卡住位置！你们的任务就是盯住眼前的防守球员，而现在只有一位，居然也盯漏了？见鬼的上帝，如果不想训练的话，抱歉，我不会让你们回家，而是加倍训练！” 鸦雀无声的震撼与错愕之间，陆一奇的怒吼如同飓风一般呼啦啦地横扫而至，瞬间就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而承受主要攻击火力的进攻锋线则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根本抬不起头来，一个个窘迫得不行。 还好，主角不应该是进攻锋线，陆一奇暂时收住了怒火——沃克擒杀弗里曼，这根本就不应该发生；但他也知道，现在优先对话的应该是防守组，于是陆一奇转身面向了防守组，尤其是线卫群们。 “这就是我希望达到的效果，沃克完美地完成了我的任务要求。” 伴随着陆一奇的话语，全场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朝着沃克投射了过去，羡慕有之，钦佩有之，这反而是让沃克有些拘谨起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抬起右手挠了挠头，结果才意识到自己依旧戴着头盔，最后就用手指挠了挠光滑的头盔，这才讪讪然地放了下来。 仅仅六十秒之前，沃克还是人人同情怜悯的“可怜家伙”；现在，沃克却已经成为了教练口中的“模仿样本”。 “连续两次，你们注意到了吗？沃克都做出了准确的判断。”陆一奇进一步以更加具体生动的方式来完成讲解。 “第一次，沃克判断出了传球意图，于是，他坚守自己的位置，展开短传防守；第二次，沃克捕捉到了机会，于是，他选择了上步，向四分卫施压。这里一个细节，沃克的重心始终保持着相对稳定状态，但上半身随时都准备好上步，这意味着什么？” 陆一奇稍稍停顿了一下，视线横扫一圈。 稍稍等待片刻，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壮着胆子举起了右手，得到陆一奇的肯定之后，他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观察机会。我们需要让四分卫知道，随时都可能上步施压，但我们不会盲目地随便上步。” “正确！”陆一奇打了一个响指，“现在，谁能够再解释一下，我不断强调着’阅读四分卫’，你们到底需要阅读什么？” 经过沃克的实际演练，战术就已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球员们似乎终于找到了信心，回答也就变得积极起来。 整个训练场终于找到了重心，那种烦躁的情绪也就渐渐稳定了下来。 罗伯斯特站在旁边，静静地侧耳倾听着：虽然陆一奇针对同一套战术理念，已经反反复复地说明了两周时间，防守教练组也能够明白陆一奇的意图；但一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如此防守战术的理念变化—— 赋予防守组“攻击性”，绝对不仅仅是上步施压的次数变化那么简单，更是一种状态、一种想法和一种本/能。 就好像足球比赛的中场球员一样，有防守型中场、进攻性中场、组织性中场。 只是，足球比赛的进攻与防守转换非常迅速，球员角色与功能都更加综合一些；而橄榄球是回合制比赛，进攻与防守是两套系统，这也意味着，战术演变更加丰富、更加多变、也更加系统。 这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变化吗？ 当然不是！ 橄榄球战术套路组合千变万化，热衷于上步施压的防守风格也屡见不鲜；真正令人惊讶的是陆一奇的战术思路。 可以这样理解，ncaa的战术制定，天赋大于战术，又或者说，战术围绕天赋球员展开，如果现在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拥有一位天才型的顶尖线卫，那么拉蒂默的防守战术也可能更加倾向于上步施压；现实状况则是他们没有这样的天才球员，那么战术自然也就相对保守平庸一些，更多希望保持平衡。 而陆一奇正在打破这种固定思路，基于天赋和能力，给予战术更多空间，不能说是球员围绕战术展开，但至少是战术和球员相辅相成，以陆一奇的战术理念来合理配置球队，寻找到最佳的战术方案。 简单来说，陆一奇打破了拉蒂默的教练理念，从本质层面发起了猛烈冲击，彻底颠覆了拉蒂默坚守了一辈子的教练思想——同样也是罗伯斯特从拉蒂默身上学习到的内容，这与他们的观念完全相左。 自然而然地，双方的理念冲突也就无法调和。 此时此刻，罗伯斯特所坚信的理论基石，却正在承受着强有力地冲撞，因为陆一奇确确实实证明了自己： 以球队天赋能力为基础，构思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充分发挥橄榄球的集体优势，进而实现他在防守端的战术理念——比拉蒂默更加先进、更加高效、更加出色的防守战术，至少从理念层面来说是如此。 “不。不应该如此。”罗伯斯特暗暗握了握拳，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全部都排斥出去： ncaa终究还是需要依赖天赋，天赋才是所有战术建立的基础；至于陆一奇的理想主义，不过是纸上谈兵的睿智而已，千万不要被那些美丽景象所迷惑，这只是看起来非常美好，实际操作则将是一场灾难。 比赛结果会证明，拉蒂默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毕竟，这种战术理念已经在ncaa沿袭了半个世纪；而且，现在整个ncaa都正在贯彻实施这种理念。 陆一奇才是异类，一个试图用火柴杆撬动地球的傻瓜。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罗伯斯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至少，陆一奇拥有两周时间，在这两周之内，拉蒂默和罗伯斯特将全权配合，对防守战术进行改动，然后，防守训练终于走上了正轨，再加上如火如荼的进攻训练，野猫队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超前迈进。 度过了休赛周，又度过了正常训练周期，就这样，比赛日再次到来！ 089 密切关注 “……无疑，这将是一场严峻考验。比起此前三个对手，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更加难缠也更加强劲……滋滋……欢迎关注本周的乡村音乐排行榜……滋滋……教练到底应该如何排兵布阵，将是一个难题……” 收音机里的声音正在断断续续地响动着，粗粗胖胖的手指正在进行细微的调整，试图寻找到最准确的频道。 “嘿，杰瑞，下午好。今天是比赛日吗？正在寻找野猫队的比赛直播？” 此时，有乘客走上公交车，注意到了司机杰瑞-克罗索正在专心致志寻找收音机频道的动作，主动打起招呼。 克罗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连连颌首表示赞同，作为忠实球迷，他永远都不会错过野猫队的任何一场比赛，无论胜利还是失败，他都陪伴着球队征战每一场比赛，即使他正在掌控着公交车的方向盘。 十八年如一日，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这周我们的对手是谁来着？德克萨斯？呼，那可是一个强劲对手。怎么样，我们现在的状况如何？” 不等克罗索给予回应，旁边就有乘客挤了进来，粗声粗气地握拳嘶吼起来，“野猫胜利！”然后公车里的不少乘客也都跟着一起呼喊了起来，稀稀拉拉的喊声并不整齐，但还是可以感受到整座城市的密切关注。 克罗索完成了手中的动作，坐直身体，笑盈盈地回答道，“信心。伙计，请给我们的球队一点信心，我们现在正在连胜，我们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又有什么理由停下来呢？我们将朝着胜利发起冲击！” “胜利！”公车之外正在等待其他路线的乘客也跟着呼喊了起来，里里外外好不热闹。 “……进攻！关键是进攻，对于两支球队来说都是如此……沙沙……综合实力来看，主场作战的德克萨斯无疑占据全面优势，进攻端、防守端、乃至于特勤组等等全部都是如此……沙沙……如果堪萨斯州立想要在客场延续连胜势头，进攻只他们的唯一机会……沙沙……他们必须展现出过去三周比赛的强大火力，才能够赢得抢下胜利的一丝希望，因为德克萨斯的进攻组绝对不会留下太多机会……” 收音机的直播解说正在分析着这场比赛，话里话外的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才是被看好获胜的一方，强大的进攻实力、坚韧的防守能力，这支球队可谓是攻防兼备—— 与密苏里州立大学熊队的四平八稳不同，这支球队的平衡是建立在强大实力基础上的，在攻防两端都展现出了ncaa最顶尖级别的实力；即使堪萨斯州立大学赢得了双方上赛季的交锋，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尽管野猫队正在冲击赛季揭幕四连胜的道路上，但长角牛队也正在争取赛季以来五连胜的征途中，两支球队目前为止都保持不败，而长角牛队的对手实力能力与名望都远远高于野猫队，胜利更加具有说服力。 一句话总结，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是本赛季具备争夺全美总冠军实力的队伍；而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则是游移在全美前二十五名之外的队伍。这就是双方实力的差距对比，无可争议，一目了然。 理所当然地，德克萨斯大学被认为是胜利热门；而雪上加霜的是，堪萨斯州立大学必须前往客场作战。 秉持着相似观点的，不仅仅是评论分析员而已。 “不，不不，这不是悲观，而是客观。” “闭嘴！你难道不希望我们赢球吗？” “当然！我当然希望野猫队赢球！但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吗？我们早就已经过了相信’依靠意志力就能够取得胜利’的年龄，不是吗？你们这是盲目乐观，甚至忽略事实，这是不对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事实就是：我们会输。问题就在于，如果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能够取胜的话，球队又凭什么站在场上呢？” “……你正在扭曲我的观点。我说了，我不是悲观，只是客观，我只是从账面分析，我们的胜率确实比较危险……” “狡辩！满口胡言！” “你这是在搞笑吗？” “我也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希望，尽全力就好，只要比赛没有太难看，我就能够接受。” “怎么，你还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你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观点？见鬼！” 叽叽喳喳的争执不绝于耳，学校食堂的座椅被挤得满满当当，因为揭幕战的绝地逆转，野猫队本赛季的比赛越来越受瞩目，比赛日的观赛队伍也越来越庞大，可以明显感受到，学生们和球迷们的热情正在升温。 就好像此时。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这里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旁边就直接蹿进了其他话语，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也争执得面红耳赤，似乎随时都准备卷起袖子来打一场，而他们所争论的，仅仅是对胜负的一种信念而已。 内森-菲尔德也是其中一员。 他此时正在面红耳赤、青筋暴突地据理力争，坚定不移地维护着自己的理念。 诚然，他是一名忠实球迷，他和所有人一样，迫切希望野猫队能够击败长角牛队；但他也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野猫队的三连胜，有着不容否认的运气成分： 第一场是刀尖狂舞的险胜，第二场和第三场则明显因为对手实力不济，但比赛进程依旧磕磕绊绊，战术安排显得混乱无序，更多时候还是依靠临场调度救场，主教练普雷斯的因病缺席有着致命影响。 这不能责怪临时主教练陆一奇，毕竟时间太过紧迫，他能够做出的调整与努力着实有限，其实陆一奇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期待了；归根结底，还是野猫队自身实力有限，教练组的意外更迭则进一步导致了混乱。 就好像上赛季一样，尽管野猫队取得了七场比赛的胜利，包括击败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的那场恶战；但更多时候，球队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此状况，从比尔-施耐德执教的最后两个赛季开始，延续到了上赛季，普雷斯也暂时没有能够思考出更好的解决办法，野猫队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恶性循环。 菲尔德希望野猫队能够取胜，但他不认为群龙无首、缺少底气的野猫队能够击败士气正旺、实力强横的长角牛队——这不是悲观，而是降低期待，往往在没有期待的时候，还能够欣赏意外惊喜的幸福。 正如菲尔德所说，这不是悲观，而是客观。客观地保持一颗平常心，那么就不会因为失望而受伤了。 090 不容有失 “哦，亲爱的诺亚，我可以怀抱更多期待吗？”蒂姆-韦瑟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送到耳边，在全场涌动的噪音之中嗡嗡响动着，带着些许笑意、带着些许轻松……却依旧无法掩饰隐藏在背后的殷切期待。 他们不在乎对手实力多么强横，不在乎球队磨合时间是否足够，也不在乎陆一奇带队是否遇到问题，唯一在乎的是连胜势头能否延续下去——如此表述也不完全准确，他们还是在乎对手实力成色的： 因为如此取得的四连胜才能够更加闪耀。 于是，有形的、无形的压力就这样层层叠叠地落在了陆一奇的肩膀上。 陆一奇相信，如果这场比赛失利，他将全权为失败买单，然后韦瑟可以毫无负担地召唤普雷斯回来，重新执掌帅印。没有人会在乎一名临时主教练所付出的心血以及面临的难题，生活终将继续下去。 “我们与你并肩，你知道的。我们对你有信心！”韦瑟如此说道，为电话画上了句号，完美无瑕的句号。 嗡嗡。 嗡嗡。 “阿奇？阿奇！”奥古斯都声嘶力竭的嘶吼却只是在陆一奇的耳膜之上碰撞出了微微震动，整个达瑞尔-洛伊尔-德克萨斯纪念体育馆都包裹在长角牛队主场球迷的咆哮呼喊之中，山呼海啸的应援将客队彻底吞噬。 足足可以容纳八万五千名观众的纪念体育馆全场被塞得满满当当，从规模到声势都再次让陆一奇想起揭幕战的乔丹-哈利体育场，地动山摇的尖叫与欢呼正在向客队示威，排山倒海地碾压对手的信心。 上赛季，客场作战却遗憾地以三分败北，今年长角牛队众志成城，渴望着能够复仇野猫队，全城倾巢而出。 如此规模，如此待遇，如此声浪……甚至比奥本还要更加疯狂。 “这就是球场的魅力！”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胆怯或恐惧，反而是无比享受如此待遇，这种疯狂恰恰就是竞技体育最美妙也最动人的时刻，比赛哨声还没有吹响，就已经开始热血沸腾起来，摩拳擦掌准备登场。 既然风暴已经来临，那么就让暴风雨更加猛烈一些！ “原计划进行！”陆一奇朝着奥古斯都转过头去，靠近耳朵大声嘶吼到。 奥古斯都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迟疑，他朝着全场环顾一周，用动作指示着眼前这一片浩瀚磅礴的橙色海洋，全场主队球迷清一色穿着主场橙色球衣，漫天漫地地铺陈开来，那抹橙色映衬在清澈见底的蔚蓝苍穹，塞满视线的每个角落，整个世界都映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连空气都跟着沸腾起来。 如此氛围之下，按照原有战术进行，是否太过冒险了？他们是否需要保守一些？ “你确定？”奥古斯都追问到。 其实陆一奇也有些不太确定，但表面却没有显现出来，而是坚定不移地朝着奥古斯都点点头给予了肯定。 陆一奇的笃定让奥古斯都以及整个教练组也定下心来，按部就班地开始准备比赛。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abc电视台，我们现在正在为你直播的是ncaa大十二联盟的一场内战，由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坐镇主场迎战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两支球队本赛季都暂时保持全胜，可以肯定的是，本场比赛结束之后，必然有一支球队需要面临失利的苦涩。” 虽然本场比赛于周六下午两点三十分开赛，但由于长角牛队是本赛季的夺冠热门，所以abc电视台早早购买了直播版权，由他们向全美直播本场比赛。 根据赛前赔率来看，长角牛队赢得胜利的赔率是“1：1。85”，遥遥领先野猫队“1：15。50”的取胜赔率。 毫不夸张地说，这被普遍认为将是一场一面倒的比赛。 “猜硬币环节，客场作战的堪萨斯州立大学猜中了人头，他们选择了率先进攻，这也意味着德克萨斯大学将在下半场率先开球。” “这是预料之中的选择。根据赛前分析，对于两支球队来说，进攻组的表现都至关重要，他们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优势，率先赢得主动，才能够牢牢地掌控胜利的希望。尤其是堪萨斯州立大学更是如此。” “让我们先看看客队的进攻组首发阵容，四分卫依旧是二年级生乔什-弗里曼……” 乔迪-尼尔森以小跑的方式进入球场，一路慢慢地跳跃着、抖动着，让四肢肌肉放松下来，整个大脑保持专注，暂时忘记客场作战、暂时忘记连胜压力、暂时忘记场外因素，只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然后，按部就班地完成列阵，站在了右翼内侧的位置，与进攻锋线之间保持着约莫三码到四码的距离。 朝着右侧转转头，外接手迪恩-墨菲就位列在右翼外侧；又朝着左侧转转头，跑卫詹姆斯-约翰森就站在自己斜后方，当然，还有正在临场阅读防守组阵型站位的弗里曼——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 弗里曼没有给予任何指示，只是轻盈地掠过尼尔森，然后又掠过墨菲，就转过头去。 这意味着，一切按照赛前的战术布局进行，没有意外，也没有变动。 尼尔森收回视线，望向正前方，以右脚支撑着地面，轻轻垫压着前掌，似乎正在寻找重心，也似乎正在积蓄力量；视野范围之内，可以看到防守球员由近及远地散落着，防守端锋、外线卫、角卫、安全卫。 最后，视线余光落在了防守端锋布莱恩-奥拉克波（brain-orakpo）的身上。 教练说，这是一个非常凶狠也非常彪悍的球员，整体防守风格相对激进，热衷于上步施压，并且十分擅长。 “不要害怕正面对抗，但也不要过度纠缠。他不是你的目标。”这是教练的原话。 尼尔森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浑身肌肉都已经蓄势待发，然后就可以听到弗里曼的开球口令撕破长空地呼喊起来。 “攻击！” 蹬蹬蹬！ 毫不犹豫地，尼尔森连续快速蹬地，短程爆发力全部释放出来，不管不顾地埋头朝着奥拉克波的位置冲撞了上去。 蹬地！ 蹬地！ 全面发力！ “砰！” 尼尔森的左侧肩膀与奥拉克波的左侧肩膀正面撞击在了一起，因为发力过猛，以至于头盔也碰撞在了一起：嗡嗡！嗡嗡！耳膜之上传来一阵气浪激荡的声响，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起来。 ， 091 抢占先手 “砰！” 尼尔森卯足力量地全速蹬地前冲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强势而凶狠地正面撞向了防守端锋布莱恩-奥拉克波。 恍惚之间，弗里曼的开球口令似乎还在空气之中激荡，没有来得及消散，而尼尔森与奥拉克波的撞击就已经发生，一切都太过迅速也太过凶猛，以至于奥拉克波也没有能够预料到——外接手居然会不管不顾地朝着自己冲撞过来，257磅（117公斤）的强壮身体正在蓄势待发、准备上步，却直接迎面撞墙。 强硬！强势！强力！ 左肩与左肩的正面撞击，尼尔森在有心算无心的优势之下，摧枯拉朽地成功破坏了奥拉克波的重心。 踉踉跄跄！晃晃悠悠！奥拉克波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但他仍然凭借着自己彪悍的身体素质，愣是控制住了脚步，在一片混乱之中依旧试图伸手拍打尼尔森，以蛮不讲理的方式破坏对方的跑动节奏。 砰！ 啪！ 哗！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奥拉克波处于绝对不利的局面下，依旧用自己的左手拍打到了尼尔森，蒲扇般的大手爆发出了一股金石铿锵之力，重若千钧地朝着尼尔森的肩膀压制下去，爆发出一阵怪力！ 即使尼尔森占尽优势，即使尼尔森提前准备，也还是没有能够预料到奥拉克波的反应速度，肩膀被重重拍打了一下。 但幸运的是，尼尔森的注意力保持绝对集中：一撞一闪，充分利用强烈撞击的反作用力拉扯着脚步，朝着右侧横向平移——撞击力量多么强大、移动脚步就多么迅速，奥拉克波的掌风只来得及落下，却没有来得及完全发力，尼尔森的脚步就已经将身体牵扯开来，只留下一阵残影，导致了错位。 “啪！” 手掌击打空气的凌厉声响在耳边攒动着，如同惊涛骇浪。 完全进入忘我状态的尼尔森却浑然未觉，踉踉跄跄之中，脚步朝着右侧横移两步，仅仅依靠两个步伐就已经完成了身体重心的调整，然后就朝着斜前方提速突击上步，一个身影就快速从他的身后晃动了过去。 是迪恩-墨菲！ 就在开球的同时，墨菲与尼尔森同时起步，他的脚步呈现出垂直前冲的姿态，朝着自己的对位角卫布兰登-福斯特（brandon-foster）正面前冲了过去，扎实而凶猛的脚步没有把速度完全提升起来，而是在蓄力。 靠近！ 再靠近！ 前冲约莫七码、八码左右的位置，墨菲和福斯特即将碰撞交汇，但墨菲却完成了一个紧急刹车的停顿，撇开福斯特的重心，朝着左侧一个横向拉扯，然后就抢先了福斯特半拍，瞬间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福斯特的动作稍稍慢了半步，紧接着也做出了条件反射，跟随着墨菲一起快速横向移动，但此时横生突变： 墨菲正在持续横向移动，而尼尔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而且还是全力朝着自己正面冲刺过来，凶狠强劲的动作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看起来就好像是正在为墨菲做拆挡，试图拦截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福斯特必须做出判断：继续盯防墨菲，还是换位拦截尼尔森？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二年级四分卫弗里曼，是一名传球准度屡屡出现波动的四分卫，过去三场比赛以短传为主打开局面，传球准度和传球选择有了明显提升，这也使得进攻组的效率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此时此刻，他们的脚步距离开球线约莫八码、九码左右，也就是在短传区域范围之内；更进一步，墨菲正在横向扯动、尼尔森正在斜线前冲，显然墨菲才是短传区域的接球点。那么，尼尔森也就是拆挡的角色。 脚步微微一个停顿，身体肌肉与大脑意识就已经瞬间做出了判断，在比赛进行中，没有时间细细深想，福斯特就顺应着自己的直觉，一个错步就让开了尼尔森的跑动线路，亦步亦趋地追上了墨菲。 墨菲却全然没有理会福斯特，而是全力朝着奥拉克波冲撞了过去——反应过来之后正在全力朝着尼尔森回追的奥拉克波，而此时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的防守前线战术已经被破坏，奥拉克波的缺席打乱了前线节奏，这使得两条锋线的对抗变得纠结而错杂起来，但墨菲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砰！” 奥拉克波再次正面迎接冲撞，紧接着福斯特就已经冲了过来，而此时福斯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 如果墨菲真的是传球目标，那么他是绝对不可能冲撞奥拉克波的——除非这是墨菲自己慌不择路、羊入虎口。 但问题就在于，外线卫罗德瑞克-马克洛伊（roddrick-mucklroy）正在从福斯特的身后飞快蹿过去，试图填补福斯特离开位置之后留下的空缺，这也进一步证明，福斯特的判断出现失误，传球目标是尼尔森。 凭借着尼尔森出人意料的主动冲撞，客队进攻组抢占了先手，然后福斯特就可以看到橄榄球脱离了弗里曼的手指，划出一道弧线，越过自己的头顶，朝着斜角四十五度飞行过去。 因为防守锋线的战术被打乱，进攻锋线轻而易举就站稳了脚跟，为弗里曼赢得了足够的调整和观察时间。 弗里曼甚至有足够时间做出一个朝着左侧传球的假动作，然后小碎步完成调整，控制着手腕力量，以小臂力量用力甩动出去，如同长鞭一般，力量全部凝聚在橄榄球之上，快速推动出去，橄榄球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轻盈的弧线。 越过进攻锋线和防守锋线，越过角卫和线卫，朝着右侧斜前方十七码、十八码左右的位置快速滑行过去。 传球目标赫然是……乔迪-尼尔森！ 奥拉克波和福斯特双双注意到了橄榄球的传球弧线，奥拉克波已经和墨菲摔在一起，而福斯特正在试图调转重心进行补防，却因为转动力量过猛而没有站稳，踉踉跄跄地差一点就要摔倒，只有马克洛伊！ 马克洛伊正在朝着尼尔森全速奔跑！全场所有欢呼与呐喊都放慢了十倍，声音和动作都完全放慢下来，然后视线焦点齐刷刷地朝着尼尔森和马克洛伊投射了过去： 靠近！ 正在靠近！ 092 长途奔袭 蹬蹬蹬！ 蹬蹬蹬！ 尼尔森始终保持着匀速奔跑状态，脚步轻盈地掠过福斯特的线路，然后眼前就暴露出了一片推进空地，持续奔跑之中视线余光快速环视一圈，将防守球员的站位全部收入眼底，包括了换位补防的马克洛伊。 十码。 十五码。 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尼尔森的脚步就已经推进出了十五码的垂直距离，并且来到了靠近边线的区域，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快速奔跑一般，然后以一个顺时针的方式完成转身，弗里曼的传球就已经飞行过来了。 橄榄球的飞行轨迹稍稍有些不稳定，但弗里曼依旧控制在了有效范围，只是位置比预期稍稍靠后了些许，这也意味着，尼尔森的转身还是抢拍了，他在连续后撤步之中试图保持身体平衡，然后就又推进了约莫两码到三码左右—— 说好的中传也就演变成为了长传！ 更重要的是，连续后退之中，尼尔森的重心也开始不稳，身体如同一张弓箭般，弯弓拉成了满月形状，整个背部都弯曲了起来，以一个鱼跃式的动作轻轻跳跃起来，然后就可以看见橄榄球快速下坠的曲线。 嗖嗖！ 嗖嗖！ 尼尔森的整个身体都在空中停滞了下来，全场的橙色风暴都模糊成一片浩浩荡荡的光晕，彻底消失在清澈明亮的阳光之中，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一枚橄榄球在高速转动着，就这样在瞳孔里逐渐放大。 双手完全舒展开来，在自己头顶后方的位置，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橄榄球的下坠路线上，然后牢牢抓住！ 啪！ 尼尔森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声响，与手掌里的扎实触感形成呼应，但这依旧不是结束！ 因为弗里曼的长传还是不太稳定，力量和位置都出现了偏差，这使得尼尔森真正地站在悬崖边上狂舞，他的双脚随时都可能出界，这也迫使他的注意力从双手往下坠落，专注在了脚上，沉稳有力地下坠。 白色的边线近在咫尺，地心引力的拉扯让身体微微有些晃动，但尼尔森的肌肉完全紧绷，死死地控制住四肢，先是左脚、然后是右脚，以脚尖完成落地，如同芭蕾舞女伶一般，精细到毫厘之差的控制。 落地！ 但紧接着，右侧就出现了一抹橙色飓风，强势朝着自己的双脚冲撞过来，而尼尔森已经没有闪躲空间和时间了。 “上帝！哦！上帝！尼尔森在身体重心已经完全腾空的状态下，以一次背身鱼跃的动作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一次接球！” “不可思议的一记接球！野猫队开场就以一记二十一码的长传打破了长角牛队的赛前部署，完成了精彩绝伦的一次连线！尼尔森在身体失去控制之下的接球，堪称完美！上半身控制！双手控制！双脚控制！” “精准的脚步完美控制在了界内！堪称教科书一般！等等、危险！危险！马克洛伊正在试图完成补防！马克洛伊正在飞身擒抱！马克洛伊！马克洛伊！上帝！尼尔森闪避开了！不可思议！尼尔森以一次体操式的跳马动作闪开了马克洛伊志在必得的擒抱！” “上帝！” “尼尔森的脚步已经被逼迫到了绝境，随时都可能出界的情况下，马克洛伊面对一次不可能失手的擒抱！但尼尔森完成了摆脱！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上帝！这真的真的真的太惊人了！尼尔森的推进依旧没有结束！” 马克洛伊在下，快速飞扑过去，身体贴着草坪滑翔过去，他甚至可以听到草屑正在嗖嗖响动的声音。 尼尔森在上，仅仅只是脚步一个触地，然后小腿就完成了二次发力，以一个强行发力的姿态跳跃起来，完成跨栏动作，然后身体重心就如同被丢进甩干机里一般、摇摆不定地晃动了起来，狂风肆虐，双臂就如同翅膀一般张开。 看似潇洒实则狼狈的动作，身体根本没有完全跳跃起来，只是勉强蹬地而已，这让尼尔森的脚尖勾到了马克洛伊的肩膀，然后重心就彻底紊乱，脚步才刚刚落地，上半身就以扑街的姿态朝前冲了过去，这让他的脚步彻底被打乱，踉踉跄跄地连续跨步。 稳住！ 稳住！ 尼尔森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腿部力量迸发到了极致，死死咬紧的牙关把丹田深处的力气都爆发了出来，“啊！啊啊啊！” 强行打直膝盖，利用左手触碰地板的支撑力量，重新把重心拔高起来，然后一个转步就朝着深远区域开始推进。 “蹬地！乔迪！蹬地！” 这就是尼尔森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双腿的力量重新找回了节奏、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坚定！ 蹬蹬蹬！ 视线余光可以看到安全卫马库斯-格里芬（marcus-griffin）正在全力回追，眼看着就要以横向拦截的姿态与自己完成碰撞，但尼尔森的身体却爆发出了再次爆发出了一股全新能量，速度硬生生地再次拔高。持续前冲。 二十五码！近了！ 三十码！更近了！ 眼看着两个人即将完成交汇式的碰撞，但就在此时……强行超越！ “嗖！” 疾风而过！ 格里芬的横向拦截似乎就要成功了，却只是捕捉到了一阵狂风残影，他孤注一掷地往前重重地一扑，结果却只是扑到一阵风暴，虚无的空气让他的身体重心彻底被打乱，跌跌撞撞地差点就要扑一个狗/吃/屎。 糟糕！ 格里芬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扑腾着双臂试图拍打尼尔森的后背，但已经太迟了，只有一阵空气。 狂风！ 自由！ 一马平川！ 突破格里芬之后，出现在尼尔森眼前的就是没有任何阻拦与障碍的一片半场空地！整整五十码的空地！ 二次提速之后完全跑起来的尼尔森，此时已经没有了束缚，一骑绝尘地持续前冲！ 狂奔！ 就好像无拘无束的孩子一般，张开双臂、跑动双腿，感受着狂风哗哗滑过手臂底下的畅快和肆意，就相信自己能够飞翔起来，于是就这样越跑越快！发自内心深处的幸福和喜悦就这样将胸膛充斥得满满当当！ 三十五码线！ 二十码线！ 视线余光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橙色风暴正在尾随而至，却丝毫无法带来任何影响，尼尔森就这样呼啸地持续前冲，将后面的尾巴远远抛下，前冲！前冲！再前冲！只是单纯享受着奔跑所带来的快乐。 十码线！ 端区！ 尼尔森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就这样呼啸地横穿过端区，稳稳当当地将达阵手拿把攥地握在掌心！ 093 先下一城 “上帝！上帝！上帝！尼尔森以绝对速度突破了长角牛队的最后一道屏障！格里芬没有能够拦截住尼尔森！格里芬以半步之差错过了尼尔森！上帝！尼尔森形成突破！” “现在整个半场都是属于尼尔森的！没有人能够阻拦尼尔森了！尼尔森越跑越快！尼尔森的速度依旧没有放慢下来！尼尔森！长角牛队的球员们正在试图回追，整个球场都是主队的橙色球衣，但没有人能够追得上！” “四十码！三十码！上帝！尼尔森一个人形成了单箭头，正在引领着整个防守组奔跑，就如同非洲大草原之上正在追逐野羚羊的狮子群一般！但问题就在于！没有人能够追得上！尼尔森！尼尔森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戏耍了整个防守组！上帝！二十码！十码！” “没有悬念！完全没有悬念！尼尔森！端区！达阵！” “达阵！” “达阵！这是一记达阵！无可争议的达阵！尼尔森凭借一己之力洞穿了整个防守后场！完成二十一码的接球之后，长途奔袭五十九码！彻底摧毁了主队的整个防守二线！强势！强硬！强悍！达阵到手！” “启动阶段强势对抗奥拉克波！以交叉换位的跑动晃过福斯特！随后在边线完成超高难度的一记极限接球！又以杂耍般的形式闪开了马克洛伊志在必得的擒抱，最后扬长而去，以绝对速度突破了格里芬的阻拦！” “不可阻挡！” “尼尔森的持球跑动完全不可阻挡！真正展现了顶级外接手的能力！整个防守二线都没有能够阻止他的前进脚步！四次闪躲！四次对抗！尼尔森的前冲脚步始终没有停止！反而还在持续加速中越跑越快！” “难以想象的开场！” “不可思议！这着实太不可思议了！开场第一档进攻！第一次传球！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就完成了一次八十码的长途奔袭达阵！弗里曼与尼尔森的连线，以绝对强势又绝对精妙的战术布局完胜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精彩绝伦！” abc电视台的演播室之中，主持人克里斯-艾伦斯沃斯（chris-allensworth）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介绍双方首发球员，就已经被球场之上的意外惊呆了，艾伦斯沃斯如同机关枪一般的解说词噼里啪啦地爆了出来，全程没有停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高昂，涨红的脸颊就如同喝酒了一般，一直到胸腔里的空气全部燃烧殆尽，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但即使如此，艾伦斯沃斯眼睛里的亢奋与激动依旧在熠熠生辉地闪动。 “哇哦！赛前，我们都认为这将是一场一面倒的比赛，长角牛队的防守组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队伍，但野猫队却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取胜信念，仅仅凭借着一波流就冲垮了对手！现在就可以预见的是，这场比赛的精彩程度可能还会带来惊喜！” 啊啊啊！ 啊啊啊！ 堪萨斯州立大学的学生食堂已经完全炸锅，敲打桌面的声响、高声欢呼的嘶吼、上蹿下跳的动静，如同火山喷发般源源不断地响动着，轰轰烈烈地撼动着整座建筑，然后就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内森-菲尔德直接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电视机屏幕，开场仅仅二十秒就取得达阵，客场作战的野猫队取得了一个完美开场，美好得没有一丝真实感，就好像是最甜蜜也最美好的梦境，让人拒绝清醒过来。 但问题就在于，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希斯-亚历山大（heath-alexander）正在紧紧握着菲尔德的肩膀，那张脸庞因为太过亢奋而扭曲了起来，蹬圆眼睛狂热地咆哮嘶吼着，“达阵！达阵！那是一记达阵！”强劲的音波汹涌而至，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耳膜，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宣告着，所有一切都正在真实上演！ 野猫队，率先达阵了！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 菲尔德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试图在那些汹涌人潮之中寻找到一些证据——证明这不是梦境的事实，即使是最狂野的梦境也不过如此而已。 希斯第一时间就高高跳跃起来，疯狂地蹿到窗口旁边，忘我地朝着天空仰天长啸起来，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胸腔里的雷鸣声响，嘴里还在持续不断地呼喊着，“野猫！野猫！野猫！”那种狂热让大脑彻底丧失思考能力，整个胸膛几乎就要炸裂开来。 然后希斯就可以发现，正在爆发情绪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整个校园里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在角角落落响动着，似乎正在呼朋引伴，呼喊声就如同回音一般激荡起来，星星点点地引爆了整片土地。 轰轰轰！ 从校园开始，向城市蔓延。 “好样的！好样的！好样的！”杰瑞-克罗索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捶打公交喇叭的冲动，因为公交还正在运行之中，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 一直到公交稳稳当当停靠在路边之后，克罗索这才一声接着一声宣泄着自己的雀跃与畅快，浑厚的嗓音因为太过激动而不由微微沙哑起来，泄漏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曼哈顿整座城市都正在因为这一记达阵而沸腾；而纪念体育场则正在见证着一个奇迹的诞生。 浩浩荡荡冲过达阵区域之后，尼尔森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下来，叉开双腿站在球场旁边，仰头看向了全场那片无边无际的橙色海洋，没有嘶吼也没有咆哮，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似乎正在欣赏着此时此刻的宁静—— 嗡嗡的嘈杂声正在涌动着，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声，主场球迷似乎因为开场阶段的巨大意外而受到了惊吓，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之中，无法做出反应，就好像生锈的齿轮一般，一点一点地轮转却无比艰辛。 这短暂的安宁，就是对尼尔森最完美的嘉奖。 然后，主场球迷终于反应过来了，咒骂声、怒吼声、咆哮声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砸落下来，以十倍百倍的姿态，将刚刚那短暂沉默的羞辱全数奉还，排山倒海的惊天巨浪就这样劈头盖脸地席卷而至。 但尼尔森却没有退缩，就这样堂堂正正地面对着这场风暴，平静而专注的视线坚不可摧地迎向攻击。 客队进攻组球员一个接着一个地冲了过来，加入了尼尔森的行列，昂首挺胸地并肩而立，斗志昂扬地开启了这场战斗！ 风暴，已至！ 094 准备充分 “漂亮！” 陆一奇重重握拳挥舞着，激/情澎湃地高高跳跃起来，浑身上下的力量瞬间释放，慷慨激昂地庆祝着达阵。 虽然第一波进攻的战术安排是他们经过无数演练与尝试确定下来的，但能否成行，又能够取得多少效果，却是一个未知数；现在，进攻战术不仅顺利取得成功，而且还一鼓作气地杀入端区斩获达阵。 如此开场，还能够更加完美一些吗？ 备战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期间，人人都强调着，“进攻是重中之重”，因为两支球队都是进攻强于防守的队伍。 但陆一奇却拒绝忽略长角牛队的防守组，不仅因为野猫队进攻组需要面对对方的正面交锋，而且因为陆一奇清楚地知道任何一支队伍小觑长角牛队的防守组，对方分分钟就会教你做人“绝对不要轻敌”。 既然ncaa强调天赋，那么就先看看长角牛队防守组的天赋。 现在这支防守组，领袖是大三线卫罗伯特-基勒布鲁（robert-killebrew），他的名字出现在至少七个球探网站的观察名单上，并且被普遍认为是具备全美一队实力的强劲球员，由此可见他的运动天赋。 事实上，基勒布鲁是完全依靠“老天爷赏饭吃”的球员，往往依靠自己人高马大的强壮身躯来完成防守—— 这是一位非常擅长上步施压、擒杀四分卫的线卫，并且上步攻击的主动意识非常强烈。 但基勒布鲁对于进攻阵型和战术布局的比赛嗅觉却没有太多天赋，更多时候还是依靠动物直觉来完成比赛，一旦“身体对抗”失效，他也就束手无策，往往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更不要说临场指挥了。 这也是长角牛队防守组屡屡被低估的原因——当然，在ncaa，基勒布鲁依靠身体天赋就已经足够了。 大学毕业之后，基勒布鲁参加了选秀，但最终落选，没有能够进入联盟。 不过，陆一奇却不会因此而低估长角牛队，从天赋、能力以及实力等多方面综合来看，他们的真正领袖是防守端锋布莱恩-奥拉克波。 这名九十八号球员，今年大三，比赛风格已经完全成熟，在防守前线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强大统治力，他和基勒布鲁率领的前线施压能力绝对可以在大十二联盟位居前三，具有摧枯拉朽的彪悍能力。 更重要的是，奥拉克波的比赛阅读能力远远比基勒布鲁更加成熟也更加出色。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轨迹来看，奥拉克波大学毕业之后就参加了选秀，首轮第十三顺位被华盛顿红皮选中，在华盛顿度过六年职业生涯之后，转会前往田纳西泰坦，又度过了四年，最终于2018年退役。 整整十年职业生涯里，奥拉克波前后四次入选职业碗，堪称是联盟最为顶尖的进攻截锋之一。 这是一位在职业联盟也依旧能够创造奇迹的能力球员。 在奥拉克波之外，长角牛队防守组还有多位进入职业联盟打拼的球员，防守锋线之上的亨利-梅尔顿（henry-melton）、弗兰克-奥坎姆（frank-okam），安全卫之中的马库斯-格里芬，诸如此类等等。 也许这些球员在联盟没有能够占据一席之地，更多还是作为特勤组或者替补球员存在，远远不如奥拉克波耀眼，但必须强调的是，任何一名能够坐上nfl替补席的球员，都绝对不容小觑。 更何况，像基勒布鲁那样进入球探网站观察名单之上的防守球员，至少还有三位，也许他们没有能够进入职业联盟，但在ncaa赛场阶段，他们的身体天赋却足以成为攻坚战的强大利器。 最最重要的是，现在长角牛队防守阵容之中拥有一名未来全明星、名人堂级别的防守球员，厄尔-托马斯（earl-thomas）。 今年年仅十八岁的厄尔-托马斯，2010年参加选秀，第一轮十四顺位被西雅图海鹰选中，然后他联手队友组成了横扫联盟的“轰爆军团”，在这支历史级别的防守组之中，托马斯是雷打不动的绝对主力，从个人能力到战术意识，全面展现出自己的过人天赋，绝对是联盟最令人瞩目的顶级安全卫之一。 自从进入联盟之后，托马斯仅仅只是自己新秀赛季以及因伤缺席的2016赛季没有能够入选职业碗，其他六年全部顺利入围；另外还有三次全美一队、两次全美二队的表现；而西雅图海鹰连续两年杀入超级碗的壮举，他也是绝对主力。 简而言之，这是一名比奥拉克波还要更加出色的顶级球员，在ncaa赛场，仅仅凭借这一名球员就可以改变战局。 对于野猫队来说，好消息就是，托马斯今年是大一新生，粉嫩粉嫩的菜鸟，且不说他的战术风格和技术能力还没有成熟起来，他现在还没有能够赢得主教练的信任，暂时只能乖乖地坐在替补席上观望。 提起长角牛队的主教练，马克-布朗（mack-brown），这也是一位名宿。 自1998年担任长角牛队主教练以来，大十二联盟南部分区的排名从来没有跌出过前两名；先后赢得四座碗赛冠军之后，2005年赢得了bcs系列的全美冠军——那仅仅是两个赛季前的事情。 一句话总结，这是一支冠军之师，同时主教练也是一位冠军教头。 野猫队丝毫没有放松的余地，球队上上下下都保持了旺盛的斗志，而陆一奇更是保持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从第一波进攻的布局就可以看得出来，用尼尔森主动冲撞奥拉克波撞开缺口，然后充分利用路线跑动的掩护拉开空间，最终完成传球。陆一奇几乎将所有可能性全部都纳入考量范围！ 然后，达阵就这样顺利到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尼尔森的长途奔袭才越发不可思议，从解说员到球迷再到球员，上上下下都迎来了一片欢腾。 但陆一奇仅仅只是短暂庆祝一下，立刻就回过神来，招呼着特勤组登场准备附加分踢球，同时转身对着防守组快速挥手： 牢牢铭记一点，长角牛队是依靠进攻建立冠军王朝的队伍，马克-布朗自己就是外接手出身，他们拥有整个大十二联盟最豪华最顶级的进攻组配置，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取胜法宝。而他们即将面对的则是野猫队相对羸弱的防守组。 考验时刻，终于到来了！ 095 首次较量 如果说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的防守组不容小觑，那么这支球队的进攻组在ncaa赛场就堪称是冠军之师。 在进攻组首发的十一名球员之中，足足七名球员都进入了不同球探网站的观察名单，每个位置都能够找到全美一队二队级别的优秀球员，对于“依靠一名天才就能够左右比赛”的大学赛场，堪称华丽配置。 更重要的是，这支进攻组的未来潜力也不可限量。 四分卫柯尔特-麦考伊（ccoy）、跑卫贾马尔-查尔斯（jamaal-charles）、近端锋杰迈克尔-芬利（jermichael-finley）、外接手利马斯-斯维德（limas-sweed）……这一个个名字都在职业联盟拥有一席之地。 从实力与能力角度来说，他们的成就可能无法与防守组的布莱恩-奥拉克波、厄尔-托马斯相提并论，但这些球员都在nfl至少打拼了五年以上——即使是替补或者陪练，能够在联盟逗留五年而没有被淘汰，这都足以跻身金字塔顶尖行列。 其中，名字最如雷贯耳的无疑是跑卫贾马尔，四次职业碗、三次全美一队、一次全美二队，并且还是2013年的冲球达阵王，巅峰时期在堪萨斯酋长是雷打不动的猛兽跑卫，摧枯拉朽的跑动方式令人印象深刻。 四分卫麦考伊不是一位天才选手，进入联盟之后却被誉为是最可靠也最稳定的替补四分卫，对于职业球员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荣耀”，但就如同篮球比赛“最佳第六人”一样，绝对不是随便什么球员都可以担当的。 更何况，麦考伊在大学时代可谓是风靡全美，2008年和2009年连续两年跻身海斯曼奖的最终候补，并且在长角牛队创造了无数球队历史记录，最终德克萨斯大学宣布退役麦考伊身披的十二号球衣，以此表示感谢和尊重。 由此可见，麦考伊在大学时代的辉煌成就了。 不过，面对如此强力配置的长角牛队，野猫队也未必没有机会。 麦考伊今年大二，比赛风格还没有完全成型，竞技水平也没有达到巅峰状态，再加上外接手和近端锋也远远称不上什么“天才”型选手，这也使得主教练马克-布朗的战术还是相对简单，更加依赖于短传布局，还有就是地面进攻—— 去年入围全美一队的贾马尔-查尔斯！不出意外的话，贾马尔明年就即将参加选秀，从实力到状态都做好了完全准备。 野猫队特勤组顺利踢进附加分之后，双方攻防位置完成转换，然后两支队伍双双登场，再次展开对决，长角牛队就向野猫队展示了什么叫做“硬实力”。 …… 站在球场边上，陆一奇正在快速挥臂指挥，即使面对主场球迷铺天盖地的应援，他也丝毫没有胆怯： “冷静！观察再启动！先观察后启动！沃克！冷静下来！不要冒进！观察！明白吗？哈罗德和坎贝尔，站稳脚跟、卡住位置！盯住！盯住自己的目标！专注！专注！专注在自己的目标上！集中注意力！” 就在刚才，外线卫雷吉-沃克冒然上步，但出现明显判断失误，被对方四分卫麦考伊抓了一个身后空档，一个短传轻抛就完成了调虎离山，不仅轻松完成传球，而且轻松拿到首攻，而进攻组根本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冲击。 陆一奇试图通过临场指挥让防守组球员稳定下来，不要操之过急——对手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压制住。 但遗憾的是，长角牛队进攻组依旧抢先了一步，演播室电波就传来了分析评论员克里斯-艾伦斯沃斯激/情四射的解说： “后撤步！脚步移动！麦考伊试图传球！假动作！这是一记假动作！麦考伊用以假乱真的传球假动作欺骗了防守组的判断，然后麦考伊将橄榄球交给了……查尔斯！贾马尔-查尔斯！这是一次假传真跑！” “查尔斯正在持球观察！他没有冒然前冲，脚步稍稍一个停顿！出击！查尔斯顺利地在左侧槽位寻觅到了推进空间！漂亮！一片乱阵之中，查尔斯连续两次急停急转甩开了防守球员的重心，制造对手的错失擒抱！查尔斯依旧在推进！” “野猫队防守前线的阵型似乎没有能够收紧防线，出现了明显漏人！查尔斯！查尔斯依旧还在持球推进！” “五码！十码！上帝！查尔斯势如破竹！十五码！二十码！关门防守！野猫队的安全卫考特尼-赫顿和外线卫雷吉-沃克终于完成了关门防守，将查尔斯摁倒在地，让这一波地面推进定格在二十三码之上。” 长角牛队进攻组敏锐地抓住了野猫队防守组蠢蠢欲动、试图压上的意图，麦考伊通过准确的防守阅读抢占先机，以假传真跑来牵制防守前线的力量，进而为查尔斯创造机会，在临场战术博弈层面上，这位大二四分卫成功抢占先机。 陆一奇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沉稳冷静地分析局面、现场调度，通过前线施压成功抢回些许优势，前后三次成功地向四分卫麦考伊施压，破坏对方传球节奏，制造传球未完成。 但马克-布朗的进攻战术博弈依旧抢在了陆一奇的前面，麦考伊再次以一次传球假动作晃过了沃克的上步施压，并且就在沃克即将朝着自己冲撞过来完成擒杀之前，麦考伊不紧不慢地手腕一抖送出橄榄球—— 橄榄球就这样越过沃克的头顶，找到了提前上步的贾马尔，以一个戏耍的“二撞一”完成了传球连线。 轻松接住三码短传的贾马尔快速甩开沃克，然后沿着右侧槽位一路前冲，充分利用身体优势撞开角卫约书亚-摩尔的补防，一骑绝尘地朝着端区方向前冲。 此时，他距离端区仅仅只有约莫十码而已。 “强行突破！贾马尔-查尔斯以正面撞击的方式冲破了约书亚-摩尔的卡位，就如同一辆高速奔驰的子弹列车一般，摩尔根本没有能够形成有效阻拦！如此野蛮！如此强硬！查尔斯正在冲跑！查尔斯正在全力冲跑！” “十码线！” “野猫队的防守组球员依旧正在回追！但突破已经形成，来不及了！查尔斯！五码线！端区！查尔斯冲球达阵！达阵！毋庸置疑的达阵！长角牛队通过贾马尔-查尔斯的十七码冲球达阵，成功扳平了比分！” ， 096 不气不馁 “贾马尔！砰砰！” “贾马尔！砰砰！” 一声名字、两声击掌，整齐划一的应援呼喊在整个纪念体育场内部激荡汹涌着，无边无际的橙色海洋完全爆发出来，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蛮不讲理地淹没全场，展示着主场应援的强大威力。 就如同示威一般。 开场阶段，野猫队以一记奇袭闪电战打破僵局，狠狠地杀了主队一次措手不及，那种震撼与惊愕的余韵久久地残留在球场空气里，这也使得主队球迷憋着一股气，压抑了再压抑的情绪等待着爆发时刻。 然后，他们等到了。 “贾马尔！砰砰！” 那胜过雷鸣的声响一波接着一波地在耳边不断激荡着，太过凶狠也太过猛烈，以至于耳膜都开始隐隐作痛。 客场作战的真实感终于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野猫队防守组的球员们站在球场上，眼神里透露出些许迷茫：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他们严格按照训练内容来投入比赛，为什么训练之中能够贯彻实施的战术，在实际比赛中却遇到阻碍了呢？ 陆一奇当然明白，从纸上谈兵到日常训练再到比赛运用，这需要一个过程，绝对不是电脑游戏那么简单；但首次尝试过程中的手忙脚乱还是有些出乎预料，即使他竭尽全力控制场面，达阵丢得还是有些快。 转过头，身后不远处就可以看到拉蒂默和罗伯斯特。 罗伯斯特站在阳光投射的阴影之中，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线索，深邃的眼神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拉蒂默则迎向了陆一奇的打量视线，那双平静的眼睛似乎正在说：我告诉过你了，这就是潜在的问题—— 防守前线压上意识太过凶狠，过犹不及，反而是容易丢掉短传区域的位置，这也成为了麦考伊屡屡突破的薄弱区域，无论是短传连线外接手还是贾马尔的地面冲球，总是在这个部位寻找到突破口。 如果遵从拉蒂默的防守战术布局，那么进攻组就没有办法如此轻易地完成突破，至少丢达阵不会这么快。 那么，陆一奇后悔了吗？是不是正如拉蒂默所说，他的选择太过冒进，因为一己之私而蒙蔽了双眼？ 拉蒂默并没有幸灾乐祸，但那风平浪静的沉稳姿态却是对陆一奇最大的嘲讽，就好像稳坐钓鱼台地等待着陆一奇碰壁，然后灰溜溜地退缩回来，乖乖地按照拉蒂默的防守战术展开训练，承认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而已。 也许他的确太过冒险，也许他确实固执己见，也许他真的蒙骗自我，但事情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后悔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脸颊也更加愚蠢，那么，不如放手一搏！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全力拼搏过，那才没有遗憾！ 陆一奇收回视线，暗暗握拳让自己快速坚定下来，脑海思绪立刻转动起来：防守组到底应该如何遏制住贾马尔？更重要的是，防守组到底应该如何抢占前线优势？ 脑海思绪万千，表面不动声色，陆一奇站在球场边上，镇定自若地朝着下场防守球员们投去肯定的视线： “好样的！” 尤其是沃克和摩尔走下来的时候，陆一奇还主动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但行动已经胜过千言万语，那股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坚定气场，自信而从容，让防守球员们慌乱而迷茫的躁动不由重新沉淀下来。 比赛这才刚刚开始，目前双方势均力敌，到底鹿死谁手，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下结论的时候！ 更何况，防守组的表现，真的没有亮点吗？ “客场作战的野猫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尽管战术执行还是稍稍有些混乱，似乎没有能够确定自己的意图，但连续前线施压依旧成功地让长角牛队感受到了巨大压力，进攻战术的布局明显受到了压制，如果不是贾马尔-查尔斯连续挺身而出，这一档攻防的结果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惊喜！” “野猫队的开场表现确实是意外惊喜！普遍观点认为，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比赛，但野猫队发出了强烈抗议的声音，以实际行动让比赛暂时保持均势！” “对于长角牛队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1913年的首次交手以来，德克萨斯面对堪萨斯州立时，取得了五胜四负的战绩，略微占据上风。但上赛季双方交手，却是长角牛队所有球迷都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大一四分卫柯尔特-麦考伊在首节比赛就受伤离场，最终球队以’42：45’的微弱分差输给了野猫队。” “这场失利，终结了德克萨斯大学客场作战的十七连胜纪录，并且也终结了德克萨斯大学在大十二联盟分区内战的二十一场连胜纪录；更进一步，因为麦考伊的受伤，德克萨斯大学的剩余赛季也受到了明显影响，最终以棉花碗的一场失利为整个赛季画上句号。” “对于长角牛队球迷来说，那是一段糟糕透顶的噩梦！今天，在主场迎来野猫队，他们不仅期待着一场胜利，而且是一场甜蜜复仇式的胜利！志在争取本赛季ncaa全美冠军的长角牛队，赛前就被认为是胜利热门的一方，他们希望以干脆利落的方式击败野猫队。” “但现在，长角牛队期待着一场复仇，还需要询问野猫队的同意。显然，来访做客的堪萨斯州立大学并没有谦虚认输的打算。” “从开场的两波攻防来看，野猫队做好了完全准备——就在刚才这一波防守之中，野猫队连连迫使长角牛队陷入困境，前后一共十一档进攻、耗时五分三十三秒、推进八十码，凭借着贾马尔-查尔斯的出色表现，长角牛队这才摆脱了野猫队，斩获达阵，这绝对是一次寸步不让的强强攻防。” “呼！如果野猫队能够保持如此状态，那么长角牛队今天必然将面对一些麻烦。” “还有，不要忘记了，野猫队进攻组即将再次登场，我们还能够继续期待惊喜吗？” 在长角牛队特勤组也稳稳当当地罚进附加分之后，球场上方的电子看板显示着比分： “7：7”。 双方势均力敌，暂时没有能够决出高下，然后弗里曼和尼尔森就率领着进攻组再次登场了。 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站在球场边上，不断鼓掌为进攻组加油鼓劲，整个纪念体育场的噪音攻击真正来袭——开场首波攻击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客队就已经达阵了；现在，主队才正式开门“迎接”客人。 ， 097 全神贯注 “雅各布……雅各布！”亨利-吉森竭尽全力试图拉拽住弟弟的手臂，但雅各布-吉森就如同蛮牛一般不管不顾地持续前行着，亨利的脚步没有能够形成支撑，然后就这样无力地被雅各布拖拖拉拉地拽着前行。 周围队友们纷纷投来了怪异的视线，不明白吉森兄弟到底正在做什么，打量的眼神让亨利有些窘迫。 如果可以，亨利也不想理会雅各布，但他知道自己不行，否则后果就只能自己背。 雅各布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亨利，视线牢牢地锁定陆一奇的身影，大步大步地上前，嘴里还在高声嚷嚷着，“先生！先生！” “吉森？”散落在陆一奇附近的教练组成员全神贯注地集中在比赛之上，一时之间全然没有意识到亨利和雅各布的横冲直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雅各布已经站在陆一奇的身边，如同蛮牛一般顶撞上去。 “先生！”雅各布怒气冲冲地呼喊到。 陆一奇猛地转头望过来，那双因为专注而变得深邃的眼睛带着强大的力量正面冲撞过来，如同一记重锤闷闷地落在雅各布的胸口上，气势的强强碰撞之间，雅各布不由就一顿一涩，前冲的脚步紧急刹车。 但一往无前的尾劲依旧凝聚在胸口，雅各布扬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仅仅只打了两档防守就被替换下场？为什么我没有能够得到更多表现时间？这……” “因为你的表现不够好！”陆一奇拦腰截断了雅各布的质问，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唧唧歪歪，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整理了情况，“你得到了机会！你没有抓住！就是如此简单！现在！不要像一个五岁孩子讨要糖果一般哼哼唧唧地哭喊不停！闭上嘴巴！滚回座位！像个真正男人一样，在训练场上为自己而战斗！” 一阵疾风骤雨！惊涛骇浪！ 陆一奇丝毫没有给雅各布留下任何喘息余地，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这段对话，而后抓起雅各布的右手，朝着掌心塞了一个东西，又朝着亨利抬抬下颌，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继续投入指挥特勤组开球了。 雅各布完全被陆一奇那骇人的强大气场压制住了，脑袋彻底当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次亨利没有花费任何力气，轻松拖拽着雅各布退到了后方。 雅各布此时才反应过来，摊开右手，然后就看到了一颗牛奶糖，那种耻辱感瞬间达到最高点。 “该死！” 但此时，陆一奇根本没有时间照顾雅各布的情绪： 一方面是调整不同球员的搭配组合，寻找最佳方案；另一方面则是顾虑到普雷斯和雅各布之间的“所谓交易”—— 尽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交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教练组内部都看在眼里的事情，陆一奇没有理由忽略，更何况，就连拉蒂默都没有反对。 所以，陆一奇用最简单也最干脆的方法处理了雅各布的请求：首发登场。 在前两波防守战术之中，陆一奇的防守策略稍稍往前压上一些，但今天整个防守组都显得有些急躁，似乎着急证明自己，又或者是检验战术成效，雅各布也不例外，他的上步太过急切，反而容易丢掉位置。 从贾马尔的状态来看，二线防守很有可能成为漏洞。陆一奇需要更加成熟、更加稳重——最重要的是更加适合镇守二线风格的球员，于是，他轮换了雅各布。不是应付了事，不是打击报复，纯粹的战术需求。 对于雅各布，陆一奇没有什么偏见，只要能力出众，他就愿意使用—— 敢于主动请战、自信心澎湃、张扬朝气的那股冲劲，这不就是大学球员的特点吗？同时不也是天之骄子们的共同特点吗？ 雅各布主动申请首发的举动，在陆一奇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但轮换下场之后，却分不清楚场合的轻重缓急，为了个人利益唧唧歪歪，这就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举动！ 转过身，陆一奇就把雅各布暂时抛在脑后，全神贯注地投入现场指挥。 “快速短传和地面跑球。记住，不要长时间持球，尽可能把节奏提升起来，即使是出现传球未完成也没有关系！节奏！弗里曼，节奏！” 这就是陆一奇对这波进攻的整体布局，因为他知道长角牛队防守前线具备着多么强大的前线施压能力，他也知道开场第一波突袭闪电战之后，马克-布朗必然对防守前线做出调整，这也意味着野猫队进攻锋线将会面临严峻考验—— 而这恰恰是野猫队的短板。 短时间之内希望进攻锋线脱胎换骨，这是不切实际的，所以，陆一奇以短传搭配跑球的战术组合来加快弗里曼的出球速度，同时也是减少弗里曼在口袋之中的停留时间，以牺牲成功率的方式来保持快节奏，尽可能削弱对方防守前线的优势。 不过，陆一奇选择如此战术也绝对不是一个“完美假想”而已，短传区域的路线跑动训练，就是杀手锏。 “快速交叉跑动！尼尔森、墨菲和冈萨雷斯在进攻端左翼完成了一次眼花缭乱的交叉跑动，外接手丹尼尔-冈萨雷斯（daniel-gonzalez）成功撞开了角卫特伦斯-桑德斯（terrance-sanders）的卡位补防！” “弗里曼传球！” “这是一记五码短传！快速短传！在进攻锋线口袋面临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弗里曼成功出球！” “传球目标是迪恩-墨菲！不！墨菲只是一个掩护，尼尔森站在墨菲身侧完成了接球！漂亮的背后偷袭！墨菲正在发挥盾牌的作用，持续往前推进，尼尔森跟随在墨菲身后伺机而动！一前一后的跑动战术着实太精彩了！” “十码！十五码！二十码！这是一次足足二十一码的推进，长角牛队险之又险地将尼尔森推出了边线！” …… “判断错误！长角牛队的线卫出现了明显的判断错误，这是一次真正的跑球！不是假跑真传！詹姆斯-约翰森正在持球跑动！他在进攻组右侧寻觅到了推进空间！” “约翰森！约翰森！长角牛队防守组正在试图完成拦截，但预判失误让他们丢掉了先机！约翰森正在持续推进！危险！约翰森正在试图形成突破！” “上帝！长角牛队足足派出了三名防守球员，这才将约翰森摁倒在地，但尽管如此，野猫队的这一次地面推进依旧成功拿下了十三码！精彩的一次进攻战术布局！” 098 稳住阵脚 “开球！” “弗里曼快速后撤步朝着约翰森靠近，做出了一个交递动作！约翰森正在上步！长角牛队防守前线正在全力施压，防守锋线奥拉克波和奥坎姆已经形成了对位优势，线卫基勒布鲁正在绕道试图完成擒杀！” “危险！” “野猫队的整条进攻锋线都置身于风暴之中，状况非常危急！弗里曼！弗里曼！等等，这是一次假交递！” “约翰森主动迎向了基勒布鲁，成功延缓了基勒布鲁擒杀的脚步，这也为弗里曼争取了一丝观察时间。” “弗里曼正在移动！弗里曼正在观察！弗里曼！弗里曼完成传球！这是一记五码短传，传球目标是……” “乔迪-尼尔森！” …… 尼尔森的脚步与墨菲朝着两个相反方向扯动开来，就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尼尔森的视线始终注意着防守锋线和线卫的站位，没有主动拉开距离，而是不远不近地保持一个空间，直线前冲出五码之后，主动朝着对方的安全卫马库斯-格里芬贴了上去。 不是回避，而是迎前。 尼尔森的动作让格里芬稍稍有些意外，但格里芬还是牢牢地卡住位置，却没有想到尼尔森在碰撞即将来临之前，突然提速，瞬间就完成了碰撞，打破了格里芬的站位节奏，脚步就开始往后晃动起来。 尼尔森并没有闪躲，而是借助自己前冲的势头，牢牢占据优势，以肩膀抵住格里芬，连续往前冲了两步，这才猛地停步转身，趁着格里芬踉跄后撤的短暂时间，原地起跳，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展开双臂。 格里芬慢了半拍也跟着起跳，但终究没有能够抢占到位置，反而是死死被尼尔森压制住，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形成撞击，持续不断地进行干扰，可惜，收效甚微—— 尼尔森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从休赛周开始的反复训练让他的比赛变得清晰确切起来，肌肉紧绷、气沉丹田，上半身保持平衡与稳定，抬起双手越过格里芬的头顶，在全场呼啸风声之中，轻巧地将橄榄球摘下，然后双臂猛地下沉，充分利用地心引力的拉扯，整个身体重重下坠，强迫性地将正在跳跃上升期的格里芬压制下去。 然后，紧咬牙关，以一个后仰下压的动作朝着端区坠落。 轰！ 轰轰轰！ 狂风肆虐，但尼尔森却四平八稳，身体里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无穷力量：泰山！压顶！ “尼尔森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压制住了安全卫马库斯-格里芬！尼尔森！尼尔森抢先一步跳跃起来，在格里芬的头顶之上成功接住了橄榄球！漂亮！尼尔森力压格里芬完成接球！但这依旧没有结束！” “达阵！” “尼尔森与格里芬一起摔倒在了端区之中！尼尔森控制住了球权！没有问题！尼尔森的双手稳稳控制住了球权！达阵！毋庸置疑！这是一记达阵！尼尔森完成本场比赛个人的第二记接球达阵，再次为客队拉开比分！” “上帝，你可以相信吗？野猫队再次领先了！” 轰！ 整个公车里的所有乘客们集体雀跃欢呼起来。 此前，收音机里的嘈杂声响让他们不由屏住呼吸，拉长耳朵认真收听着，即使没有办法通过电视机观看比赛，他们的心情也跟随着现场解说一起跌宕起伏起来，那种紧绷的气氛让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从弗里曼的危机到尼尔森的接球再到最终的达阵，如同过山车一般的体验让喜悦成倍成倍地爆发出来。 “啊啊啊！” “啊啊啊！” 每个人都握紧拳头高高跳跃起来，无法抑制自己的亢奋和激动，上蹿下跳的剧烈动作让公车都不由开始摇晃起来，杰瑞-克罗索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竭尽全力地握紧方向盘，控制公车的前进方向。 尽管如此，克罗索的心情依旧跟随着乘客们一起飞扬起来，那种喜悦和幸福，言语根本无法准确形容。 公车窗外，街道之上也可以看到正在振臂高呼的群众，理发店里、便利店外、酒吧里、电器店外……角角落落都可以看到笑容绽放的脸孔，曼哈顿小城的空气里都蔓延着一股汩汩沸腾的热浪和狂潮。 此时此刻，他们与纪念体育场客场作战的教练和球员们同在。 “达阵！达阵！上帝！达阵！”奥古斯都忘乎所以地给了陆一奇一个大大的拥抱，眉飞色舞地高声呼喊着——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对手，而是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今年的夺冠热门之一！ 更重要的是，进攻组的战术训练终于得到了回报，经受住了比此前两周更加严峻也更加苛刻的考验。 长角牛队防守组的前线施压异常凶狠，“依靠短传和跑卫”，这似乎听起来是针对性的方案，但执行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奥拉克波、奥坎姆联手基勒布鲁和马克洛伊，连连在前线对峙之中制造险情： 跑卫詹姆斯-约翰森的路线推进连连遭遇险情，四分卫乔什-弗里曼的口袋压力也如同火箭般不断蹿升，这也迫使陆一奇不得不在战术层面做出更多变化，利用假跑真传和假传真跑的战术来混淆视听，为短传区域创造更多机会。 这就相当于刀尖狂舞！ 进攻组遇到了问题也遭遇了险情，但终究还是依靠短传区域眼花缭乱的掩护、拆挡、拉开与跑动等等，把进攻战术的多变与多样完全展现出来，举步维艰地推动到了端区前沿，最后由尼尔森完成致命一击。 比起开场的第一记达阵来说，这一记达阵更加困难，却也更加扎实，真正地证明了他们的努力是有效的。 陆一奇也可以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奥古斯都的狂热，他的脚步也不由往后踉跄了两步，差一点就要摔倒，“冷静！加斯，冷静！不过是一记达阵而已。”那轻描淡写的姿态，似乎把达阵当做吃饭喝粥一般简单。 奥古斯都畅快地大笑起来，“正确！完全正确！不过一记达阵而已！”然后他握紧拳头，朝着主场球迷用力挥舞着，奋力呼喊到，“仅此而已！” 松开奥古斯都的怀抱，陆一奇的心情稍稍平复，但紧绷的心绪却没有放松：进攻组成功咬住了比赛，没有掉链子；那么，现在就再次轮到防守组登场了，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不要忘记了，他和拉蒂默的赌约是：低于十四分。如果再让对手完成一记达阵的话，那么赌局就要输了。 ， 099 发起反击 “沃克！霍尔！” 陆一奇扬手将球队的两位首发外线卫雷吉-沃克和欧鲁-霍尔招呼过来，扬声呼喊到，“还记得’骗中骗’战术吗？” 此时置身于比赛进程中，而且还是客场作战，没有时间细细分析战术变动，陆一奇直接以训练内容来完成布置，只需要一个暗号，沃克和霍尔就双双点头表示明白，陆一奇也没有多说，点点头示意，然后防守组就准备登场了。 “骗中骗”的战术，源自于经典美国电影，其实就是骗局套骗局的说法，但战术会议的时候，线卫组和防守锋线都被错综复杂的战术绕晕了，于是，陆一奇播放了“骗中骗”这部电影，以代入法展开说明。 在那之后，防守组上上下下都戏称此战术为“骗中骗”。 今天，面对长角牛队的第二次防守，野猫队苦苦训练的战术终于即将登场。 其实解释起来，战术并不复杂，本质层面还是陆一奇正在试图训练的那一套：以前线上步制造出足够压力，压缩四分卫的活动空间，即使没有真正上步擒杀，也迫使四分卫在乱局之中出现更多破绽。 长角牛队的防守前线凭借硬实力，一系列球员都具备了擒杀四分卫的能力，他们是真正地上步施压；野猫队则不同，防守前线实力相对薄弱，所以他们需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不断切换节奏形态，以此来打乱对方四分卫的判断，制造出足够的混乱，一点一点地累积优势，伺机而动地完成转换。 “骗中骗”的战术奥义就在于，线卫确定自己不会上步，整体防守核心思想重新回到拉蒂默的战术阵型；但不同之处则在于，两名外线卫必须时时刻刻做出“虚晃一枪”的动作，制造出“狼来了”的威胁效果。 就好像现在。 如果按照过去两周的战术训练，线卫必须观察四分卫，然后做出判断，再做出反应，虚虚实实的动作需要线卫临场来完成解读、判断、选择、决定和执行等一系列动作，但此时—— 长角牛队四分卫麦考伊宣布开球的瞬间，外线卫沃克根本没有停顿也没有观察，“蹬蹬蹬”地就径直朝前上步，猛虎下山的声势似乎根本不管进攻战术如何，一心一意就准备完成四分卫擒杀，这也迫使麦考伊不得不考虑到沃克的变动。 但实际上，沃克的视线余光牢牢锁定住了跑卫贾马尔的动静：如果麦考伊选择地面冲球，那么他就能够第一时间完成阻拦；如果麦考伊选择传球，那么沃克逼真的上步施压动作，必然制造出心理变化。 看似冒险上步的动作，却没有丢掉自己的位置，反而让防守思路变得更加清晰简单，为其他防守组球员创造优势。 即使麦考伊成功完成传球连线，那也没有关系。一次！两次！三次！沃克的动作就这样一点一点累积起前冲的威力。可以这样理解，“骗中骗”的战术将陆一奇的思路简化，以更加简单的方式来欺骗对手，就好像揭幕战下半场的第一波进攻战术一样。 更何况，沃克不是唯一一位正在执行“骗中骗”战术的外线卫，还有另一侧的霍尔呢。 “攻击！” 伴随着麦考伊的又一次宣布开球，沃克牢牢地站稳在原地，视线瞄准了自己左手边的两名外接手；而霍尔则毫不犹豫地闷头前冲，势如破竹的强力姿态打破了攻守平衡，但他的动作却朝着自己右手边的外接手正面冲撞上去。 “砰！” 霍尔狠狠地撞击到了外接手利马斯-斯维德的身体，用自己的肩膀顶住斯维德，不管不顾地持续前冲——但没有纠缠。 自然而然地，斯维德就形成了摆脱，绕过霍尔持续前行，但霍尔也不回追，他的视线死死地瞄准了麦考伊和贾马尔，持续前冲，瞬间就已经切入了口袋之内，这也迫使麦考伊不得不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反应： 麦考伊选择将橄榄球传给了摆脱防守的斯维德，却没有想到，另外一名野猫队的内线卫乌拉-珀梅勒（ulla-pomele）始终坚守在短传区域，一个横向冲撞，正面撞上了斯维德，重心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的斯维德也就摇摇晃晃地无法站稳脚跟，错过了麦考伊近在咫尺的传球—— 传球未完成！ 从表面看来，野猫队防守组的战术与第一波防守没有任何变化：线卫依旧在积极主动地上步施压；但实际情况却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那些看起来施压的动作，最终都落在了外接手或者跑卫身上，同时依旧能够对四分卫发起威胁，制造出气氛的紧绷感，然后无形之中，压力就开始慢慢堆叠起来。 关键问题就在于，四分卫能否通过开球之前的防守阅读来识破线卫上步的奥妙呢？ 每位四分卫在每次进攻开球之前，他们都会观察防守阵型、防守站位，通过自己的智慧来完成阅读和解析，真正高明的顶尖四分卫，往往能够通过“阅读”这一动作发现无数秘密，并且为进攻组抢占先机。 这也是顶尖四分卫最难能可贵的素质，教练没有办法代替四分卫完成这份工作，四分卫所观察阅读到的东西也来不及反馈给教练，因此，四分卫必须通过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临场指挥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但这里是ncaa，麦考伊的防守阅读能力还没有那么出色；更何况，陆一奇会确保他的防守阅读无法得到有效信息。 此时，麦考伊就正在进行防守阅读；并且，进攻组的站位稍稍有些变化，外接手的站位明显拉开距离—— 这意味着什么？外接手试图用自己的跑动把防守站位拉开，充分利用球场空间，给予四分卫发挥余地。 “圈套！圈套！圈套！”陆一奇立刻通过手势不断比划着，将自己的判断与解读，通过手势和耳机的两种方式传递给球场之上的霍尔与沃克。 接收到信号之后，麦考伊也就宣布了开球。 “攻击！” 蹬蹬！ 蹬蹬！ 沃克和霍尔同时启动，从线卫的站位两侧绕道完成包抄，两名球员的上步姿势都异常果决，没有任何迟疑，就好像……这一波攻防对峙的此前所有防守一样，但这次稍稍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不是跑卫、不是外接手，而是——麦考伊！ 狼来了狼来了，但不同的是，这次，狼，真的来了。 ， 100 擒杀掉球 “攻击！” 雷吉-沃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视线凝聚起来，死死地瞄准了四分卫麦考伊，迸发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管不顾地全力前冲，小腿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轻松晃过进攻截锋托尼-希尔下意识的伸手阻拦——根本没有任何形成发力拦截，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切入了口袋之内。 跑卫贾马尔正面迎击上来。 贾马尔和沃克两个人都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双双保持着全力前冲的姿态，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方。 但预期之中的凶狠碰撞没有发生，两个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双双错过彼此，一前一后地……擦肩而过，非常巧妙也非常细微，贾马尔稍稍往自己右边侧了小半步、沃克也稍稍往自己右边侧了小半步。 贾马尔没有撞击到沃克。 沃克没有撞击到贾马尔。 两名无心纠缠的球员就在互相算计之中将将错位，双双没有受到阻拦碰撞，延续了自己的前冲脚步—— 原本以为沃克即将再次撞击自己的贾马尔，满脸错愕，脚步刚刚跑过头，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随即马上回头，朝着麦考伊方向连连挥手示意：传球！传球！现在！ 如果现在麦考伊传球的话，他们就能够破坏沃克上步擒杀的战术，反而为贾马尔制造一个启动空档，就好像开场长角牛队的第一波进攻一样，由贾马尔来完成剩下的推进。 但贾马尔的手势动作却被沃克遮挡住了，麦考伊根本看不见——此时，沃克和麦考伊之间已经没有阻碍。 …… 狼来了的故事里，到底应该如何判断，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地狼来了？ 没有正确答案。 麦考伊的神经持续保持紧绷，左右两侧屡屡遭遇冲击，虽然全部冲击都朝着外接手或者跑卫撞了过去，但作为四分卫，时时刻刻观察防守组的变化，然后寻找线路完成传球，这就是麦考伊的工作。 换而言之，他没有办法无视那些冲击。 连续数次遭遇冲击却没有实质上步，反而是麦考伊的传球线路遭遇到了影响，传球选择和出手感觉都难免有些波动，尽管他们还是顺利拿到了三次首攻、推进到了半场位置，但麦考伊的消耗非常明显。 长角牛队主教练马克-布朗率先变阵： 以平拉开的站位方式牵制防守阵型，充分利用场地来削弱防守组在前线的人数优势，进而在短传区域和中传区域为进攻组创造更多空档；然后通过四分卫的临场观察，寻找到简单高效的传球线路。 只要能够成功一次到两次，防守组持续不断前线突袭的战术就会得到遏制，麦考伊就能够喘息过来了。 专注！ 专注！ 这是麦考伊现在脑海里的唯一想法，脚步在快速后撤之中保持稳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寻找着外接手和近端锋的跑动线路，试图通过一次简洁的传球创造最大伤害——最完美的结果自然是形成错位空档，一骑绝尘地杀入端区，以强力还击的方式打破防守组在前线烦不胜烦的持续压迫。 移动。 移动。 麦考伊的脚步在口袋之中稳步移动——潜意识里，他就不相信野猫队防守组会上步擒杀，于是把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接球球员与防守球员之间的对位对抗之上，脑海不断计算出最佳的传球线路。 待麦考伊注意到自己视野右侧出现了一抹白色客队球衣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至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狼真的来了。 …… 蹬地！蹬地！蹬地！ 沃克的脚步沉稳有力，小腿肌肉力量完全爆发出来，瞳孔之中十二号球衣的背影正在持续不断地放大。 近了！ 更近了！ 沃克张开双臂，如同雄鹰展翅一般，掀起一股惊涛骇浪，狠狠地将麦考伊包裹起来，阻拦住了所有逃跑路线，然后脚尖用力朝着地面推挡着，身体就借助着强大的反作用力腾空飞跃起来，正面冲撞！ “砰！” 沃克死死地咬紧牙关，牢牢地擒抱住了麦考伊，然后身体如同千斤坠一般重重下落，势大力沉的撞击根本没有给麦考伊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两个人就这样应声倒地，凶横残暴的力量让头盔碰撞在了一起。 地转天旋！ 仅仅只是慢了半拍，霍尔从另外一侧也侧身撞上了麦考伊，两个人双双爆发出了惊人能量，从开场压抑到此时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毫无保留地宣泄在了麦考伊的身上。一前一后的滔天力量让麦考伊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起来，激烈的挤压力量在麦考伊的胸膛之上撞击出一声闷哼，双手彻底失去了控制。 “噗！” 橄榄球就这样从掌心之中滑落出来，掉落到了不知名的位置，而麦考伊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侵袭而至，头晕目眩之中也来不及反应，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橄榄球已经掉落，然后就被叠压在地面上。 …… “哦，上帝！” “这一次擒杀真的太过凶狠也太过粗暴，我们甚至可以清晰听到头盔碰撞的声音，麦考伊没有任何机会，就如同暴风面前的芦苇一般，无法承受巨大压力，干脆利落地就被擒杀在地！堪称完美的擒杀！” “野猫队的外线卫沃克和霍尔完全出人意料——长角牛队进攻组试图拉开阵型，而野猫队防守组则趁虚而入，在算计与反算计之中，年轻的临时主教练诺亚-陆确确实实占据了上风，然后沃克和霍尔就毫无阻挡地进入了口袋，而长角牛队的进攻锋线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口袋被入侵。” “可怜的麦考伊，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用自己的脚步试图逃生。” “等等！” “上帝！上帝上帝！掉球！沃克与霍尔的强烈撞击制造了掉球，麦考伊没有能够控制橄榄球，这是一次掉球！麦考伊正在试图控制橄榄球，但他显然已经昏头了，根本没有办法判断方向！沃克和霍尔正在追逐掉球！但他们也已经失去了重心，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橄榄球依旧正在跳跃着！谁能够抢到球权！上帝，橄榄球依旧正在朝着长角牛队半场滚动，双方球员都正在追逐着橄榄球！贾马尔-查尔斯正在回追！伊恩-坎贝尔也正在回追！上帝！到底谁能够抢到球权！” </br> </br> 101 初见成效 “砰！” “轰！” “砰！” 锋线与锋线凶猛撞击的强烈声响如同洪水奔腾一般在耳膜之上轰鸣着，就连整个球场之内的嘈杂与噪音都全部消失，伊恩-坎贝尔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防守锋线之上，如同蛮牛一般形成掎角之势。 坎贝尔的任务不是形成突破或者完成上步，而是牵制防守锋线，为线卫绕道外侧内切的线路创造条件。 换而言之，就是僵持。 坎贝尔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限制住了进攻截锋托尼-希尔的动作，紧接着视线余光就能够捕捉到沃克的绕道上步；但坎贝尔依旧没有放松——临时主教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我所说的时机。 “啊！” 坎贝尔以双脚支撑着地面，如同推土机一般，突然二次发力；注意力被沃克分散的希尔，站姿明显出现了松懈，更没有预料到坎贝尔突发性的举动，整个对抗重心也就被颠覆，脚步踉踉跄跄地持续后退。 根本站不稳，也停不下来。 噔噔噔。 希尔的脚步连连后退，而坎贝尔的上步则势如破竹，没有遇到太多抵抗，就彻底撕开了口袋保护的封锁线，然后坎贝尔顺势再次侧身往前冲撞一次，希尔就完全失去重心，不断挥舞着双手就好像濒临溺水的大白鹅。 坎贝尔用肩膀撞开希尔，视线余光捕捉到了贾马尔正在回防的脚步——下意识地，坎贝尔就准备拦截贾马尔。 其实，坎贝尔不明白教练如此安排的意义，他的理解是，“全线上步施压”，把整个防守锋线的气势跟上；但具体应该如何操作——擒杀四分卫的动作都已经完成，他们还需要做什么呢？攻防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但就在此时，坎贝尔注意到了重新出现在绿茵之上的橄榄球： 四分卫出现掉球。 这也意味着球权重新开放，谁能够抢到橄榄球、谁就能够拿到球权。机会！这才是教练所说的机会！ 蹬地！ 坎贝尔顺势往前跨了一步，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完成上步——但坎贝尔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大个子，上步动作又僵硬又笨拙，而且还迟缓，他根本没有办法与贾马尔形成对抗，进攻锋线与跑卫这两个不同位置的区别就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可是，坎贝尔却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下意识上步的动作，刚刚好拦截在了贾马尔回跑的线路上；然后，两个人就这样愣头愣脑地碰撞在了一起，如同“小鬼当家”里那两个自寻死路的笨蛋小偷一般。 贾马尔迎面撞击在了坎贝尔的后背上；坎贝尔如同高塔一般的笨重身躯朝前晃动了一下，顺着惯性就往前迈了两步。 原本坎贝尔试图控制自己的脚步，避免摔跤；结果却发现橄榄球正在瞳孔里逐渐放大——他正在靠近橄榄球，于是他就卸掉控制力，让惯性拉扯着脚步持续前进，一个弯腰、一个起身，橄榄球就已经出现在他的双手里。 甚至抢在沃克和霍尔之前。 …… “混乱！” “现在局势一片混乱！麦考伊出现了掉球！查尔斯正在回追！坎贝尔也正在回追！查尔斯与坎贝尔发生了碰撞！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吗？坎贝尔顺势上步控制住了橄榄球！坎贝尔成功抢到了球权！” “伊恩-坎贝尔！野猫队的九十八号防守截锋坎贝尔为客队抢到了球权！” “等等！还没有结束！事情还没有结束！坎贝尔正在持球回攻！上帝！坎贝尔正在持球展开快速回攻！” “不可思议！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显然，奔跑不是坎贝尔的强项！255磅（116公斤）的身型适合在锋线之上建功立业，但绝对不适合持球快速奔跑！可是，坎贝尔依旧没有放弃，他正在以笨重迟缓的脚步持续朝着长角牛队的端区狂奔！上帝！这绝对是本周ncaa赛场最罕见最独特也最精彩的一幕！” “坎贝尔！伊恩-坎贝尔正在持球奔跑！” “三十五码线！” “三十码线！” “坎贝尔的速度无法提升起来！查尔斯正在回追！调整脚步过后的查尔斯正在回追！沃克站立起来了！沃克的脚步有些混乱，没有能够站稳脚跟，但沃克还是竭尽全力地把自己抛了出去，撞击到了查尔斯！” “上帝！” “查尔斯没有被撞到，但沃克已经无能为力了！查尔斯！查尔斯就要追上坎贝尔了！但查尔斯自己的脚步也失去了节奏！查尔斯没有能够控制住身体！查尔斯试图擒抱坎贝尔！但……但他错失了擒抱！” “上帝上帝上帝！” “坎贝尔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站稳了脚跟，查尔斯的擒抱没有能够破坏坎贝尔的重心！查尔斯已经倒地了！而坎贝尔依旧在奔跑！不可思议，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坎贝尔的脚步居然还在持续推进！” “二十五码！” “二十码！” “坎贝尔进入了红区！红区！坎贝尔！四分卫麦考伊和近端锋芬利正在回追，他们正在迅速缩短距离，坎贝尔的速度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坎贝尔依旧在奔跑着！坎贝尔依旧没有放弃！他们正在追逐着！” 呼哧呼哧呼哧。 坎贝尔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就要燃烧起来，如同即将爆炸的火炉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而刺痛——上帝作证，平时训练二十码跑步，防守锋线都是吊车尾的队伍，他甚至就连十五码都不愿意奔跑，而现在他却如同跑卫一般正在持续奔跑着，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死死地紧咬牙关，忘乎所以地奔跑着。 “坚持！伊恩！再坚持一下下！再坚持一下！” 坎贝尔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着千斤重，几乎就要抬不起来，但他不能放弃！他拒绝放弃！ 视线余光可以看到场边的陆一奇，正在沿着边线跟随着自己一起跑动，右手不断比划着大风车的动作，嘴里似乎正在呼喊着，“跑！坎贝尔，跑！” 就好像“阿甘正传”一样。 坎贝尔觉得自己的牙齿几乎就要咬碎了，但他还是屏住呼吸，蹬地！蹬地！再蹬地！ 十五码！ 十码！ 五码！ 膝盖几乎就要发软，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他的后背上，坎贝尔再也坚持不住了，于是，他整个人往前飞扑了过去，双手伸直、达到极致，将橄榄球遥遥地朝着端区探了过去。 再坚持这一点点！ 端区！ 达阵！ 完成！ 102 火山喷发 “上帝！上帝！上帝！” “不可思议！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达阵！端区裁判给予确认，达阵！毋庸置疑，这是一记精彩绝伦的达阵！”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野猫队的九十八号防守截锋伊恩-坎贝尔，长途奔袭三十八码，完成了一记价值千金的掉球回攻达阵！上帝！长角牛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阻碍！他们绝对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冲击！” “客场作战的野猫队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强悍，连续制造前线压力之后，两名外线卫沃克和霍尔坚定不移地执行了上步冲传，迅猛而强势的上步轻轻松松完成了擒杀四分卫麦考伊的任务，并且制造了掉球！” “一片混乱之中！坎贝尔抓住了机会，抢在主队进攻组之前控制住了橄榄球，展开回攻！” “查尔斯曾经有机会阻止坎贝尔！贾马尔-查尔斯曾经有机会将坎贝尔摁倒在二十六码线附近，但他错过了！雷吉-沃克关键时刻的二次启动，撞开了查尔斯的重心，破坏了查尔斯的节奏，导致查尔斯错失了擒抱！” “上帝！这简直太精彩了！” “最后时刻，近端锋杰迈克尔-芬利已经追上了伊恩-坎贝尔，并且完成了有效擒抱，但坎贝尔依旧没有放弃，他用自己的双手推送着橄榄球越过了端区线，实现有效达阵！不可思议！这绝对堪称本赛季开始以来最精彩也最出色的一次防守！坎贝尔联手自己的队友沃克和霍尔，展现出了真正的不屈不挠！” “他们的坚持和奋斗，现在收到了回报！达阵！野猫队凭借防守组完成了一记掉球回攻达阵，再次为客队拉开比分。” 整个堪萨斯州立大学校区都已经彻底沸腾了，如同火山一般浩浩荡荡地爆发出来！没有人能够例外！ 没有人！ 内森-菲尔德忘乎所以地站立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仰天长啸着，“啊！啊！啊！”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吼，朝着电视机屏幕之上的长角牛队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赤红的双目正在激荡着内心源源不断的激/情。 的确，他不是悲观而是客观。 但竞技体育最迷人也最动人的瞬间，恰恰是用不屈精神击败“客观”，让不可能转变成为可能。 就好像现在。 菲尔德不介意自己的预测被打脸了，他也不介意自己成为朋友们的嘲笑对象，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肆意而畅快地庆祝这一档防守——用野猫队薄弱的防守，以正面还击的方式，掐死长角牛队不可一世的进攻。 就是此时！就是此刻！ “这才是我说的！这才是我说的！”菲尔德青筋暴突、口沫飞溅地呼喊着，“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坚持！让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全部都下地狱！告诉他们，这才是真正的野猫力量！” 菲尔德持续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那砰砰作响的声音让血液完全沸腾起来，激情与热忱完全释放。 “啊！” 菲尔德朝着好友希斯-亚历山大嘶吼着，希斯也朝着菲尔德嘶吼着，两个人就如同幼稚的孩子一般互相嘶吼着，但整个食堂所有学生全部都是如此，集体咆哮宣泄着。在这一刻，他们的精神与野猫队并肩作战！ …… 坎贝尔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连续翻滚了好几圈，以懒驴打滚的姿态着陆，头盔和护甲撞击得肌肉生疼，膝盖更是几乎就要报废一般，所有力气全部从身体抽空，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他现在只想要躺着喘息一会，什么庆祝什么达阵都暂时靠后，否则，他强烈怀疑自己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转过头，坎贝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场边重重握拳跳跃起来的陆一奇，喜悦与亢奋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激/情澎湃地朝着自己嘶吼着，“好样的！好样的！干得漂亮！你就是那个男人！你就是那个男人！” 坎贝尔的胸膛不由就被幸福填充得满满当当，他就知道，教练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而他终究没有辜负教练的信任——能够被信任被称赞，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细细地回味。 但如此幸福时刻却没有能够持续太久。 砰！ 砰砰！ 队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飞扑了过来，层层叠叠地把他压在最底下，做起了叠罗汉，坎贝尔就连抗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耳边只是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声响，“你就是野兽”、“太漂亮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诸如此类云云，但坎贝尔脑海里唯一想说的就是： 你们才是禽兽！你们全部都是禽兽！我就要掉肉了，好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保持这样的身型多么困难吗？ …… 整个纪念体育场都陷入了一片哀嚎与失望之中，他们没有料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葬送了一次进攻机会，他们更没有料想到坎贝尔居然真的能够完成回攻达阵，才刚刚冒头的士气就再次遭遇了迎头一击。 长角牛队上上下下都微微有些讶异震惊：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支野猫队吗？这还是他们通过录像学习的那支野猫队吗？这还是过去两周始终处于混乱无序状态的那支防守组吗？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马克-布朗都紧蹙起了眉头。 但对于陆一奇来说，他所期待的防守效果，刚刚才第一次展现出了应有的威力！不过，还是必须感谢坎贝尔。 根据橄榄球比赛规则的相关规定，如果是从端区之外持续前冲，那么只需要橄榄球越过端区线的时候，持球球员的膝盖没有触地，那么就可以计算为达阵；如果是站在端区之中完成接球，那么接球球员在完全控制住橄榄球之前，双脚必须保持在界内、并且膝盖不能触地，这才能够被计算为达阵。 坎贝尔就遵循了第一条，在遭遇芬利的强力撞击之后，膝盖一软，失去重心，但就在膝盖触地之前，坎贝尔用双手将橄榄球送过了端区线，于是，达阵有效。端区裁判给予了肯定答复，没有疑问。 如果没有坎贝尔最后的伸手，那么这就是端区前沿两码或者三码的球，野猫队进攻组必须从这个位置开始进攻，尝试挑战达阵——但依旧存在失败的危险，而坎贝尔则确保了这一次对方的疏忽能够转化成为达阵。 转过身，陆一奇快步朝着教练组方向迈开脚步，远远地，他与拉蒂默交换了一个视线，但双方都没有多说什么—— 比赛，还在继续着。 ， 103 容错空间 “本场比赛正式吹响哨声之前，恐怕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比赛的走势：的确，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可能遭遇一些挑战，双方可能形成对抗，比赛走势可能出现一些意外；但绝对不是现在的如此局面。” 现场直播室之中，abc电视台的主持人约瑟夫-威茨（joseph-wertz）正在掌控调整解说直播的节奏。 坐在旁边的克里斯-艾伦斯沃斯畅快地笑了起来，“你是说，如此狼狈吗？的确，长角牛队完全没有预料到野猫队的还击如此强硬又如此凶猛！尽管是客场作战，但野猫队丝毫没有客气，从开场到现在，展现出了强大的自信，反客为主地抢过主动权，这让长角牛队有些招架不住，局面反而落于下风。” 不同于威茨，艾伦斯沃斯是战术解说的主要分析评论员，机关枪式的激/情解说是他的标志性特色。 此时也不例外。 “野猫队的攻防两端都展现出了魄力，我们可以回顾一下比赛的过程。首先在进攻端一侧，以短传和地面为主的进攻模式，重点在于坚决和快速，而跑动路线的战术掩护堪称眼花缭乱，迫使主队防守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够摸清楚状况，防守上步出现了多次错位，前线施压也就没有能够发挥作用。” “其次在防守端一侧，连续以上步施压进行骚扰，即使麦考伊顺利完成了数次传球，他们也依旧没有迟疑，战术执行非常坚决，但上步的战术意图不是擒杀四分卫，而是干扰四分卫的判断，这为他们在攻防之中抢到了些许主动权，提前预判主队进攻组的战术变化，最终准确抓住机会，完成了擒杀！” “在这些战术背后，我们可以清晰看到教练的身影，运筹帷幄地展开针对性的布置；并且准确无误地抓住机会，战机捕捉和临场应变都可以看到教练的睿智，以充足全面的准备杀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临时主教练……呃，诺亚-陆的功劳，亦或者是防守协调员莫-拉蒂默的功劳，还有，背后是否可以看到正在休养主教练朗-普雷斯的身影，但无疑，野猫队瞄准了胜利！” “对于长角牛队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稳定下来、冷静下来，麦考伊必须好好展开防守阅读，只有通过防守阅读成功解读对手的防守意图，他们才能够重新抢回优势，把进攻局面推进下去。” 噼里啪啦、口沫飞溅、激/情澎湃的解说，艾伦斯沃斯用最短的时间就全面分析了场面局势，当双方特勤组完成附加分踢球又完成开球的时候，他也结束了自己的讲解，威茨就能够重新切回比赛频道。 “马克-布朗，这位长角牛队的名教头，现在也已经开始快速动脑，显然，接下来长角牛队必须找到办法。” “21：7”，这就是场上比分。 客场作战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出人意料地占据比分的领先优势。 因为野猫队刚刚通过制造掉球回攻达阵，其实就是野猫队刚刚完成得分，球权就再次回到长角牛队手中。 麦考伊再次率领进攻组登场。 正如艾伦斯沃斯和威茨的分析，长角牛队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马克-布朗也意识到了变动的必然： 显然，这场比赛的预设方案必须全部丢到垃圾桶里，主场作战的长角牛队需要全面重新评估眼前的对手。 对于长角牛队来说，好消息有两个，第一，他们仅仅只落后两记达阵，事情还不算太糟糕；第二，他们绝对硬实力依旧强于对手，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容错空间更大，一次掉球而已，主队还承受得起。 现在更重要的不是气急败坏，而是站稳脚跟、调整战术，重新找回比赛节奏。 长角牛队之所以被誉为是今年夺冠热门，除了实力强劲之外，前年夺冠、去年依旧强势的底蕴也是重要原因，他们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吓到，慌乱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就稳定下来。 然后……比赛就进入了僵持阶段。 马克-布朗展现出了资深教练的沉稳大气，快速完成现场调度，与陆一奇的精心布置将将形成对抗： 首先是进攻组。 长角牛队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地面推进，完全依靠贾马尔-查尔斯的能力形成强硬突破。 当橄榄球不在麦考伊手中的时候，野猫队屡屡上步施压的战术也就没有了效果；而贾马尔的绝对实力则让比赛脱离了“战术博弈”的层面，重新回到了硬碰硬的实力对抗层面，这让长角牛队抢回了优势—— 即使野猫队完成提前预判，派出两名到三名球员盯防贾马尔，但贾马尔总是能够利用个人能力完成突破。 也许每次突破的码数不多，多则六码八码，少则三码四码；但重点在于，贾马尔总是能够让野猫队防守组束手无策。一力降十会，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一旦野猫队的防守力量被贾马尔牵制，麦考伊就伺机完成传球，然后就能够打开局面，这也使得双方重新回到了同一个天平之上。 其次是防守组。 长角牛队也采用了前线施压战术，甚至把安全卫和角卫的站位都压上，让二线处于一种半清空的状态，全线上步。 但不同于野猫队，他们在前线拥有强大硬实力坐镇，每一次威胁都是实打实的；而弗里曼受困于自己的传球准度，中传和长传局面无法打开，没有办法把对方防守二线的站位重新推开，进而使得前线压力层层递进，导致弗里曼的传球观察空间和时间都在持续遭遇压缩，进攻稳定度也就开始下滑。 因为跑卫詹姆斯-约翰森不具备贾马尔的硬实力，从地面突破也就无比困难。 慢慢地、慢慢地，长角牛队就逐渐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轨道上，比赛节奏似乎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掌心。 球场电子看板之上的比分依旧没有改变的唯一原因，就是陆一奇站在场边的调度，竭尽全力地打出战术变化，利用持续不断的变化制造干扰，细致末梢的小小偏差或者失误，勉强地维持着局面的平衡。 双方进攻组都没有能够再次打破平衡，在你来我往之间，总是欠缺一口气，三振出局之后以弃踢收场。 经历开场阶段的连续强势表现之后，双方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僵持阶段，谁都没有能够再进一步打破局面，比赛气氛逐渐紧绷炙热起来。 然后，失误就出现了——是野猫队。 ， 104 输掉赌约 压力正在层层叠叠地累积起来，就好像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岌岌可危、颤颤巍巍，只需要再多一点点力量，可能就会彻底崩断碎裂，那种紧绷感正在让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感受到灼热，几近窒息。 不要说站在球场之上正面迎接压力的双方球员，即使是站在场边不断指挥的陆一奇都可以清晰感受到，运转过度的大脑需要一点点喘息空间——再坚持一下下，只需要再坚持一下下，中场休息就要到来。 “上步！” 陆一奇通过对讲机呼喊到，他的直觉嗅到了危机。 此时，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最后二十一秒，长角牛队进攻组站在场上，距离端区还有三十七码左右，但他们需要面对二档十三码的长码数—— 按照常规战术执行，长角牛队很有可能持续将橄榄球交给贾马尔-查尔斯来完成地面推进，推进足够码数，减轻三档转换的负担，再继续寻求推进，尽管时间所剩无几，达阵也比较遥远，但他们依旧可以寻求任意球。 但陆一奇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事情不太对劲！ 陆一奇的视线快速确认着进攻阵型站位，外接手、近端锋、跑卫……整体站位并没有暴露出特别异常，没有特别拉开距离也没有特别靠近站位，就是一个基础阵型。如果从第一节后半段以来的表现判断，那么麦考伊将橄榄球交给贾马尔无疑是最可靠也最频繁的战术，这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一个选择。 那么，到底是哪里触动了陆一奇的警报呢？ 四分卫！ 麦考伊是一名传统的口袋四分卫，口袋脚步扎实、跑动能力偏弱，这也意味着，他的站位值得细细研究—— 橄榄球的基础阵型之中，进攻锋线为横线、四分卫和跑卫为纵线，形成一个“t”字型，这是最标准也最原始的阵型，后续所有战术变化都是从这里演变发展起来的，而各个位置的称呼也是从这里发展起来的。 以进攻锋线正中央的中锋为基准，垂直方向的一段习惯距离上——普通来说是八码——分别占据三个位置，站在八码开外位置的叫做“全卫”；站在四码开外位置的叫做“半卫”——也就是与中锋的距离是八码的一半；站在两码开外位置的叫做“四分卫”——也就是与中锋的距离是八码的四分之一。 其中全卫和半卫在现代橄榄球之中被统称为跑卫。全卫是复古跑卫，以强力地面推进为主；半卫是现代跑卫，除了跑球之外，还客串进攻锋线、外接手等等不同职责。现在联盟以传球为主，全卫正在越来越少。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四分卫是站在中锋与跑卫之间的，四分卫的职责也跟随着站位的变化而产生变化，越靠近中锋就越接近防守锋线正面冲击、越远离中锋就拥有越多传球观察空间，这也意味着，越是上前，跑球几率越大；越是退后，传球几率越大。 当然，这不是绝对，在nfl之中，许多战术就是故意打破如此传统观念制定出来的，但这对四分卫的防守阅读能力、传球观察能力和球场空间意识都有着严格要求，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自己把自己绊倒。 同样，对防守组来说，如何阅读四分卫的站位以及相关战术意图，这非常重要。 现在回到麦考伊的身上，陆一奇注意到了麦考伊上前的脚步，原本站在距离中锋四码左右的位置，然后他一点一点地靠前，摆出了一副准备地面跑球的姿态，所有迹象都显示着；他准备将橄榄球交递给贾马尔。 但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麦考伊要上步呢？ 麦考伊只需要站在原地，他就可以执行跑球战术，甚至是模糊战术，制造出一种介于传球和跑球都有可能的假象，让防守组无从判断；而他主动上步的动作，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又或者说，这是烟雾弹？诱使防守组做出误判的陷阱？ 陆一奇的直觉认为，这是一次传球！ “上步！” 陆一奇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着耳机扬声说到，试图让线卫上步施压，打乱麦考伊的战术节奏，他还不算挥舞着手臂，以手势发出提醒，期待着能够在长角牛队开球之前，完成最后的调整布局。 “上步！” “攻击！” 陆一奇的声音紧接着就被淹没在麦考伊的开球声音之中，然后就可以看到雷吉-沃克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来，快速上步。 但陆一奇才刚刚握紧拳头，紧接着就看见沃克与贾马尔德身影交错在了一起，电光火石之间出现了一丝犹豫： 沃克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拦截贾马尔。 在瞬息万变的比赛之中，这一点点犹豫和迟疑，就将被无限放大。随后沃克还是决定持续上步向四分卫施压，但他却已经错过了最佳良机，一呼一吸之间就给予了麦考伊喘息机会，还有传球空间。 提前完成布局的麦考伊有条不紊地以连续后撤步完成调整，控制住身体，视线余光捕捉到沃克与贾马尔的错身，他甚至还有时间朝着左侧横向移动，而沃克的迟疑更是给予了麦考伊足够的反应时间。 抢在沃克形成冲撞之前，麦考伊就传送出了一记抛物线传球—— 高高拉起的抛物线滑过天际，朝着二十五码开外的外接手利马斯-斯维德飞奔而去。 这居然是一记长传！ 野猫队防守组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意外，原本保持着不紧不慢前冲脚步的斯维德，近身贴住了角卫考特尼-赫顿的身体，两个人形成了亦步亦趋的对峙局面，然后毫无预警地，斯维德就以一个上步撞击，撞开了赫顿的位置，突然加速，以绝对速度直接完成反超。 赫顿条件反射地试图卡住位置，但重心被撞开之后，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上半身的本/能反应只是扑了一个空，不仅没有能够及时回防，而且还导致重心进一步紊乱，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然后落后半个身位也就变成落后两个身位。 重新调整重心、再次回追的时候，赫顿就已经追不上了。 当陆一奇看到斯维德小碎步调整脚步，双手摆在身前做出一个摇篮状态，高度注意地顺利接住橄榄球的时候，陆一奇就知道： 他和拉蒂默的赌约，输了。 105 心态调整 “精彩绝伦的上半场！超高质量的上半场！甚至可以说是2007赛季开始以来，ncaa最精彩的半场之一！” “最后时刻，长角牛队以一次反常规的传球战术打破僵局，麦考伊与斯维德形成连线，二十七码的长传完全打破了野猫队防守组的预判，直击后半场——他们所追求的不仅仅是一次二档十三码的完成，而且还是一击致命的达阵，大胆！冒险！突然！缜密！马克-布朗确实展现出了自己的老道与睿智！” “而他们做到了！” “长角牛队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本赛季冠军有力争夺者的风采，值得起立鼓掌致敬！” “野猫队防守组奉献了不可思议的半场表现，但最后时刻还是出现了失误。” “雷吉-沃克的上步施压明显出现了迟疑，判断没有能够准确，这也给予了对方四分卫喘息和调整的时间，甚至还有机会利用口袋脚步拉开距离，寻找最合适的传球线路，找到了形成一对一的传球目标。” “考特尼-赫顿的卡位也出现了不应该的失位，在没有明显弱势的情况下，注意力没有能够完全紧绷起来，被对位外接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丢掉优势也丢掉位置，后续回追补防的动作也没有能够弥补。” “严格来说，这都不是严重的错误。在半场高紧绷高强度的比赛之中，任何一名球员都可能出现类似的失误，这都是可以原谅的失误。从这个侧面也可以看得出来，这场比赛的精彩程度远远超乎想象。” “字面意义上地，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仅仅只是一个喘息空间的失误，然后长角牛队就抓住了机会。在返回更衣室之前，主场作战的德克萨斯大学将比分差距缩小到了一记达阵之内，悬念依旧存在。” “精彩！毫无疑问的精彩！令人窒息的精彩！甚至是不可思议的精彩！” “任何一位分析评论员都不敢做出如此大胆又如此冒险的预测，谁能够预料到，野猫队在客场将长角牛队逼迫到了如此境地！现在，马克-布朗麾下的长角牛队已经毫无保留，发挥出了百分百的实力，比赛强度上升到了全新高度，而野猫队依旧保持着比分方面的优势！” “哇哦，我是说，比赛开始之前，谁敢如此预测呢？” “可以确定的是，下半场将更加艰苦。对于野猫队来说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士气，一个是体力：在上半场最后时刻被对手抓住失误追赶比分的客队，还能够继续保持上半场的强度，继续展开对抗呢？” “我们必须注意：长角牛队的硬实力占据绝对上风，野猫队没有容错空间。” “长角牛队允许犯错，一次两次乃至于三次，他们可能都能够追回来；但野猫队呢？一次错误就可能是无底深渊。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比赛能够继续精彩下去，野猫队着实带来了太多惊喜，为什么不能再更多一些呢？” 演播室之中，艾伦斯沃斯完全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整个评论重心都放在了表现出色的野猫队身上，但也正如他所说，尽管现在野猫队依旧拥有比分优势，可是下半场依旧存在着无数种可能。 “21：14”。 半场结束，客场作战的野猫队暂时领先七分。 陆一奇站在球场边上，面带微笑、目光坚毅，一一拍打着球员的后背，不仅仅是防守组，还有进攻组，为他们加油鼓劲——对于野猫队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上半场，即使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能够表现得如此出色，将长角牛队逼迫得如此狼狈，并且还依旧掌握着比分的优势。 球员们值得赞赏。 “教练……” 陆一奇重重拍打了赫顿的后背表示鼓励之后，沃克留在了最后，愧疚地低垂着脑袋，不敢对视陆一奇的眼睛，对自己刚刚的“犹豫”表示深刻忏悔，但请求原谅的话语却根本说不出来，恨不得钻到地洞里。 “表现非常出色！稍稍放松一下，让精神休息休息，下半场再紧绷起来，我们还有一场战斗需要完成。” 陆一奇敲了敲沃克的头盔，语气轻松地说道，但沃克依旧没有反应，站在原地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雷吉！最后一记防守，不是你的错误，那只是一次失误……”沃克猛地抬起头来，还试图说些什么，但被陆一奇打断了，“你是正常人类，而不是机器人，我们必须允许失误存在，不要苛求自己。” “上半场表现非常出色，如果我们想要赢得胜利，下半场还需要你继续奉献出色表现！现在清楚了吗？”陆一奇坚定不移地注视着沃克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再次点点头，“清楚地话，那现在就把你的屁/股挪到更衣室里好好休息。” 沃克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脱下头盔，朝着球员通道迈开脚步；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沃克就看到了出现在通道口的拉蒂默，那沉默不语的冷峻表情，让沃克的心情隐隐有些不安，但赫顿拉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就快速消失在了弯道处，再也看不见任何景象。 “……我知道。”面对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拉蒂默，陆一奇稍稍挣扎了片刻，但终究还是坦然诚实地面对结果： 赌约就是赌约。输了就是输了。狡辩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 内心难免有些空虚，就这样输掉了赌约，没有悬念也没有奇迹，甚至没有能够撑到下半场，更不要说悬念保持到最后一刻的紧张刺激了，就好像早早注定了一般。 就这样了。 但承认输掉赌约之后，陆一奇反而是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负在心头的沉重包袱就这样卸掉，然后他朝着拉蒂默露出一个笑容，“赌约已经结束了，但比赛还没有结束。怎么样，在哨声响起之前让我们继续携手，共同争取这场胜利？还是说，你现在就打算要回防守组的临场战术指挥权？” 拉蒂默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陆一奇，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有些挫折感，但依旧没有丢失信心和信念： 他依旧坚信着能够胜利。 即使面对拉蒂默的注视，陆一奇也没有丝毫动摇。 拉蒂默稍稍沉默片刻，“临场指挥权？你确定不会临场修改我的战术？哦，你不需要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拉蒂默就这样绕过了陆一奇，径直迈开了脚步。 陆一奇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他刚刚是被吐槽了吗？ 106 摒除杂念 不甘？有之。 遗憾？有之。 残念？亦有之。 陆一奇理所当然地想象过，如果野猫队真的大大杀四方地死死将长角牛队摁在地上摩擦，让对手得分低于十四分，那将多么风光又多么畅快，也许他就能够借此机会平步青云地进入职业联盟视线范围。 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此想法多么荒谬也多么困难，且不说野猫队的真正磨合训练时间只有区区两周而已，单说长角牛队的硬实力，即使野猫队真的按照预期完成了整合，也不见得就能够掐死对方进攻。 这些困难，陆一奇全部都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在失败来临之前，成功的希望也仍然存在。 努力过后、拼搏过后，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那些不甘与遗憾在舌尖泛起了苦涩，生活终究不是热血小说，依靠着主角光环就能够大杀四方，永远都不需要面对失败的困扰；他还是需要面对实力的巨大差距，而这些差距，不是一句热血口号的精神胜利法就能够彻底抹杀的，而是始终都将客观存在。 输掉赌约。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陆一奇并不后悔选择赌约，因为这场赌约让他有机会贯彻自己的战术理念，得到了拉蒂默和罗伯斯特的全力配合与执行，并且真正地展现出效果，这就已经值得了。也许未来，拉蒂默也会愿意尝试做出改变，今天的上半场，可比那些纸上谈兵要有说服力多了。 但失落和无奈还是在所难免。 站在更衣室门口，陆一奇没有立刻打开房间门，而是依靠着墙面，丢了一颗糖果到嘴巴，让错综复杂的情绪沉淀下来。 如果是上一世，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用嘴巴来“打”比赛，即使再紧张再刺激，也终究只是旁观的局外人而已；而现在真正地置身其中，那种过山车式的刺激体验完全打破了日常生活的按部就班，让人忍不住惊呼过瘾。 这才是陆一奇渴望的生活；同时，这也是陆一奇选择的生活！既然已经开始这段旅程，那么就要好好享受才行！ 咔嚓咔嚓。 陆一奇狠狠地咬碎了糖果，甜腻的滋味让涌动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短暂的残念也就彻底烟消云散。 正如他刚刚对拉蒂默所说：他输掉了赌约，但他们没有输掉比赛；至少，他们还有机会带着一场胜利返回曼哈顿！ 转身！推门！ “嗡嗡嗡”。 “嗡嗡嗡”。 低低的议论声在更衣室里攒动着，没有想象中的亢奋激动，也没有预料中的忘乎所以——上半场最后时刻岌岌可危的压迫感，每一名球员都可以感受到，来自于夺冠热门的强大实力，依旧具有震撼力。 那种排山倒海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同时也让这群年轻的大学生们开始产生怀疑： 我们真的能够击败长角牛队吗？ 那么，陆一奇应该怎么办？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激发出球员的斗志，让他们在下半场燃烧小宇宙？ 但陆一奇认为没有必要，因为球员在上半场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了，在他们的实力范围做到了最好；他们不需要燃烧小宇宙，只需要延续上半场的专注与投入，就有机会争取胜利，只是他们需要稍稍调整一下战术。 上半场最后时刻，陆一奇还是有些保守，总觉得再坚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等到中场休息了，这才没有冒然改动战术；但他的保守还是付出了代价，马克-布朗的果决与冒险成功抢占上风，这也算是一堂教训： 当主教练有意无意地选择保守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胜利，不应该怀抱侥幸心理或者等待对手失误送给自己；而应该由自己主动挺身而出拼搏，为之战斗，只有这样才能够牢牢把握主动。 “咳咳。” 陆一奇咳嗽了两声，让更衣室里的所有视线全部集中过来，息息索索的嘈杂议论声逐渐沉淀下来，那些迟疑困惑的眼神正在等待着一个答案，期待着主教练能够指引他们重回轨道、争取胜利的答案。 “上半场，我们表现非常出色。” 陆一奇的声音稳定而坚韧，那双沉稳大气的眼神透露出强大的自信，让年轻气盛的球员们稍稍安定了些许，从揭幕战的逆转取胜，到半场领先长角牛队，这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正在带给球员更多信心。 “我是认真的。没有人能够否认长角牛队的出色和优秀，而我们则把这样一位强大的对手逼迫到了死角，并且带着比分领先优势进入半场，我们的表现确实非常杰出。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高高抬起下颌，告诉每一位球迷：我们正在竭尽全力，我们正在经历本赛季最美好也最精彩的时光！” 一字一顿的话语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让球员们的视线渐渐凝聚起来，不知不觉中，后背开始挺拔、肩膀再次打开，就连眼神也都重新专注起来，跟随着陆一奇话语的激励而变得炙热。 “下半场，我们需要延续如此状态。战术层面，我们的框架没有问题，但细节方面，我们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否则，那么容易就击败的长角牛队，就不是我们所期待的长角牛队了，不是吗？越是强大的对手，越是激烈的比赛，胜利就越是甜蜜！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相信，你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节节攀升的气势，让更衣室里的气氛开始汩汩沸腾起来，球员们都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站立起来，挥舞着拳头，再次走上战场。 陆一奇知道，士气已经具备了；接下来，他可以开始布置战术了。 拉蒂默站在更衣室的角落，静静注视着陆一奇，观察着眼前这如同施展了魔法一般的场景，视线余光注意到了暗暗握紧拳头的罗伯斯特，还有振臂高呼的进攻组教练团队，整个更衣室的气氛都焕然一新。 陆一奇似乎就具备了这样的魔力，那股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坚定与自信，带着一股纯粹的热情与专注，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感染每一位听众。很难想象，这才仅仅只是他作为临时主教练的第四周而已。 最后，拉蒂默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正在布置战术的陆一奇身上，眼神微微闪烁两下，随即就消失在了面无表情的僵硬之中，他也专注起来，开始认真聆听陆一奇的中场战术指挥—— 比起本赛季此前任何一场比赛，这个下半场都要更加困难。 107 久违景象 “阿奇？”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球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更衣室，朝着球场方向走去，奥古斯都呼声喊住了陆一奇，双眼写满忧虑地投来了视线，用余光瞥了瞥正在推门出去的拉蒂默和罗伯斯特，“这下怎么办？” 布洛克也站在旁边，无法掩饰焦虑的表情，真心实意地为陆一奇感到担忧：他们都知道陆一奇和拉蒂默的赌约，自然也都知道现在赌约已经输掉了，那么下半场应该怎么办？不确定因素再次掀起波澜。 “没有关系。”陆一奇微笑地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关注比赛，还有一场胜利等待我们争取呢。” 潜台词就是说，其他事情暂时放到脑后，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陆一奇分别拍了拍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的肩膀，催促着说道，“准备登场，进攻组还需要你们坐镇呢。” 今天陆一奇花费了更多精力在防守组的调度上，进攻组还是多亏奥古斯都和布洛克在临场帮忙指挥。下半场比赛，没有了赌约的束缚和负担，陆一奇也完全展开手脚，就当做这是自己最后一场主教练的比赛，准备“过把瘾就死”，真正用长角牛队来检验自己的“执教能力”，测试一下他的潜力如何。 奥古斯都和布洛克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心，他们甚至比当事人还要更加忧愁：担心着后续处理、担心着蓝礼与拉蒂默的关系、担心着蓝礼在球队的处境……诸如此类等等。 但既然陆一奇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专注下半场，也许能够有转机。”奥古斯都对着布洛克简单地说道，也许他们强势击败长角牛队的话，依旧可以为陆一奇赢得机会——即使是拉蒂默，他也无法公开反对刚刚率领球队取得一场艰难胜利的临时主教练；至于赌约，那就只是他们两个人私底下的约定，拉蒂默未必敢公开地拿上台面。 …… “……他就这样直接冲了过去……” “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我觉得不是大问题。” “紧张。” “只有比划过才知道。” 熙熙攘攘！ 真正的熙熙攘攘，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整个食堂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堵得水泄不通，似乎整个校园的所有学生都惊动了，再也无法待在宿舍里或者图书馆里，一股脑地倾巢而出，全部来到食堂—— 加入大部队！集体在食堂一起观看比赛直播，这才是最紧张最刺激的体验！ 就连那些本来对橄榄球没有什么兴趣的学生，还有偶尔路过的教职工，他们也都因为食堂的场面太过轰动也太过热闹，三三两两地聚集过来，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现场俨然是一场狂欢派对。 即使经历了赛季揭幕战的绝地逆转，即使2007赛季以三连胜开局，但老实说，围观看热闹的成分还是多一些，很少很少有人相信，野猫队真的能够掀翻长角牛队——哪怕他们去年在主场击败了对手，毕竟这一次是客场作战；而且去年率队取胜的主教练普雷斯，现在正在静养，他们由临时教练带队。 还是一名亚裔教练。 无论是实力还是运气，长角牛队都占据上风——内森-菲尔德的观点，其实不是少数派，而是整个大学校园里的多数派，只不过，那些多数派可能都没有像菲尔德一般来到食堂观看比赛，于是他在这里遭遇到了热血球迷的围攻，反而成为了少数派。 但比赛实际进程却令人大跌眼镜，野猫队真正将长角牛队逼迫得狼狈不堪，甚至还在半场结束保持领先，比赛的关注程度也就直线上升。 陆陆续续地，学生球迷们也就离开宿舍，迫不及待地加入这场狂欢，试图寻找小伙伴一起分享亢奋与激动。 派对，也就开始了。 如此景象、如此规模、如此阵仗，在堪萨斯州立大学真的已经多年未见，球队在过去五年时间里的表现都非常挣扎，即使是比尔-施耐德也没有能够赋予野猫队更多活力，死气沉沉的比赛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不要说客场比赛了，就连主场比赛的上座率都可以看到明显下滑，五万人的体育场往往能够空出将近一万个位置——这对于小城曼哈顿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损失”，似乎球迷们都已经失去了信心和关注。 但今天，至少在大学校区之内，如此景象又再次沸腾了起来，着实久违。 “来了来了！” 食堂里有人压抑不住亢奋地呼喊起来，直播屏幕之上可以看到两支球队双双再次登场，下半场即将开战。 “好样的！加油！” “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上！沃克！上！” “尼尔森，保持状态！” “狠狠地教训那群不可一世的家伙！” “野猫队！” 欢呼声与起哄声此起彼伏地响动起来，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喊着，然后菲尔德就站在了餐桌上，用自己的脚掌击打着节奏，同时搭配自己的竭力嘶吼，呼喊出最简洁也最有力的声援口号： “野猫！砰砰！” “野猫！砰砰！” 简单有力，两个音节的节奏完全契合在一起，站在旁边的希斯-亚历山大也跟着好友一起放声嘶吼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然后周围的其他学生们也都开始纷纷加入，那声浪，就如同涟漪一般，徐徐扩散开来，并且正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凶、越来越猛，最后汇聚成为一股惊涛骇浪，爆发出巨大能量。 震天响的呼喊，整齐一致、铿锵有力，将内心深处的热忱与激情全部释放出来，如此多年来第一次点燃了那颗叫做“希望”的火苗，然后高高举起，照亮曼哈顿的天空，指引着他们牢牢地拧成一股绳。 即使球队正在远方征战，但来自家园的支持与声援，却依旧通过信念，传达到遥远的纪念体育场，与野猫队的球员们，并肩作战——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将与自己的战士一起面对。 听，那惊天动地的声响正在响彻云霄，耳膜在震动、心脏在颤抖、眼眶在温热，就连灵魂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栗起来，热情，就这样从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校园之内，源源不断地绽放着，绽放出万丈光芒，让阳光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野猫！砰砰！” “野猫！砰砰！” 108 防守威力 “……下半场伊始，野猫队防守组就给予长角牛队进攻组施加了难以置信的巨大压力，马克-布朗有些准备不足。” “显而易见的是，野猫队整个防守组的站位都微微压上靠前，我的意思是，包括安全卫，所有站位都明显压上些许，然后防守阵型形成了明显的错位，以绝对强硬的攻击姿态，束缚住了长角牛队进攻组的手脚。” “面对客队防守强度和节奏的提升，就连贾马尔-查尔斯都暂时没有能够寻找到突破口，长角牛队似乎再次撞墙。” 演播室之中，艾伦斯沃斯正在兢兢业业地进行讲解分析，但他没有说的是，即使是他，站在旁观者的上帝视角，也暂时没有能够识破防守组的战术策略变化——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下半场才刚刚开始四档攻防而已，参考样本不足，战术变化的规律也就没有脉络，他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够完成进一步分析。 侧面也说明了，野猫队那位临时主教练中场休息的调整非常聪明也非常高明，足以让马克-布朗头疼一段时间了。 正如艾伦斯沃斯所说，贾马尔也暂时受困，这也意味着，长角牛队上半场最后阶段的战术受到了遏制；但事实上，贾马尔根本没有受到“多人盯防的重点照顾”，反而是得到了更多自由，结果冲跑效率却在下降。 这也是马克-布朗和克里斯-艾伦斯沃斯都暂时没有能够解答的问题，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陆一奇只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调度： 将盯防跑卫从外线卫的工作职责里剔除，然后将跑卫交给内线卫和安全卫负责——这就是安全卫站位靠前的原因。 具体解释起来并不复杂，两名外线卫霍尔和沃克的工作简单化，他们只需要盯防四分卫，出现机会就上步、错过机会就盯防外接手，彻底忽略跑卫之后，这让他们的工作变得简单高效，无论是上步冲传四分卫还是短传区域协防外接手，反应速度都更加快速，无形之中朝着四分卫施加了更多压力。 这种压力，站在场边和场外往往是无法感受到的，可能就是千分之一秒或者四分之一拍的反应速度区别，肉眼根本无法判断，但对于场上球员来说，却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细微感受往往能够制造巨大区别。 虽然四分卫遭遇压力，麦考伊可以选择将橄榄球交递给跑卫贾马尔；但陆一奇也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 内线卫的主要工作就是盯防跑卫——偶尔协防外接手，不过陆一奇交代了，他们可以错过外接手的卡位，却绝对不能错过跑卫的冲跑，防守侧重点的明显倾斜，让内线卫的防守质量也得到明显提高。 不要忘记了，跑卫地面冲跑的时候，需要一段启动空间，他们的最初站位可能是开球线之后四码乃至于八码的位置，等他们跑到开球线的时候，内线卫就足以提前到位了；但如果内线卫没有能够拦住跑卫，怎么办？ 以贾马尔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种可能。 那么安全卫就需要上步协防。 按照常理，安全卫的工作是防守外接手，尤其是长传，但这里陆一奇让他们站位靠前，充当协防跑卫的突击手，然后局面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贾马尔的持球冲跑连续遭遇撞击，尽管他依旧能够推进，可是就好像百米赛跑突然变成了百米跨栏，他的推进效率受到了明显影响。 这里可以注意到，从内线卫到安全卫，防守外接手的兵力被明显削弱，一旦四分卫捕捉到空档和机会，那么等待野猫队的可能就是直接丢掉达阵；于是，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陆一奇故意牺牲了针对外接手的防守力量，一方面层层叠叠地向四分卫施压，迫使麦考伊选择地面进攻；另一方面则一层一层地设置障碍，消耗贾马尔的力量。 的确，消耗。 地面防守的重点不再是及时上步拦截，而是“跨栏式”的削弱与消耗，因为跑卫是一个纯粹的体力活，在职业联盟也是青春饭，受伤频率之高难以想象，更新换代的淘汰率更是惨烈，这是橄榄球最不具性价比的位置之一。 虽然贾马尔非常出色，但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疲倦，同样也会犯错。不要以为上半场最后阶段只有野猫队感受到巨大压力，承载了球队进攻重任的贾马尔也同样存在着激烈消耗——既然无法在正面防守中遏制对手，那么就以巧取胜地消耗对手。 下半场的开场四档进攻，长角牛队全部由贾马尔来完成推进，其中包括了一次麦考伊的假传真跑掩护。 然后，贾马尔第一次顺利冲跑了九码，表现非常出色；第二次只跑了两码，顺利为球队拿到了一次首攻；第三次又只跑了四码，然后第四次再次跑了三码，让球队陷入了三档三码的局面。可以明显察觉到，贾马尔的跑动节奏被打乱了，他的地面推进并不舒服。 事实上，如此战术并不复杂——防守外接手的力量被转嫁到了跑卫和四分卫身上，这是非常冒险的尝试，一旦被四分卫捕捉到机会，外接手可以非常轻松地完成接球。 陆一奇不认为如此战术能够糊弄马克-布朗太久，只要这位老辣的教练稍稍冷静下来，他就能够识破漏洞：其实，只要让麦考伊尽可能地长时间持球，延迟出手，制造一个时间差，那么防守组的漏洞就会暴露出来；即使暂时无法完成传球，这也会迫使陆一奇调整战术。 但陆一奇现在就是需要混淆视听，打乱马克-布朗的判断，并且随时保持高度集中，时时刻刻打乱战术布局，尽可能地扰乱局面、制造险情，比赛形式越混乱，对野猫队就越有利，然后，只要捕捉到一丝机会—— 不是陆一奇，而是雷吉-沃克。 置身于比赛之中，沃克的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完完全全按照陆一奇的战术安排执行，视线锁定麦考伊，没有丝毫放松，然后，沃克就注意到了异常。比起站在场边的陆一奇来说，第一视角的沃克更加快速捕捉到了机会。 麦考伊正在布置战术，战术口令明显更加多变，而且视线余光一直在确定外接手的站位，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战术到底是什么，但这还是让沃克留了一个心眼。 “攻击！” 当麦考伊宣布开球的时候，沃克没有任何迟疑地快速上步，但不是从外侧，而是与自己的防守锋线队友伊恩-坎贝尔完成了一个拆挡掩护，沃克顶替了坎贝尔的位置，而坎贝尔则顺势上步，切入口袋之中。 两个人提前预谋的配合打破了攻防对峙的僵局，然后坎贝尔就势如破竹地进入了口袋，朝着麦考伊冲了过去。 果然！这是一记传球！沃克的判断是正确的！ 109 再次立功 长角牛队的进攻战术被野猫队的攻击性防守锁死了——连续四次选择地面跑球，这就可以看出整个进攻的僵硬，不要说nfl了，即使是ncaa也非常容易把自己陷入困局，尤其是导致跑卫深陷险境。 马克-布朗意识到战术的局限性，一方面现在跑球效果不好，贾马尔也确实累了；另一方面他们需要打破连续跑球的僵局；更重要的是，麦考伊的战术思路被“锁住”，整个观察视野无法打开，这也就让长角牛队的进攻陷入了死循环。 长角牛队必须打破对手制造出来的枷锁陷阱，由自己来掌控进攻战术主动权。 于是，麦考伊做出了调整。 仅仅只是从跑球转变为传球，那么“变化”也就太笨拙了，按照原计划，麦考伊是准备利用自己作为诱饵，吸引线卫上步，然后利用口袋脚步完成调整，以轻抛的动作，找到贾马尔，形成二过一的战术。 这不仅能够安稳地完成传球，避免战术被识破；还能够通过贾马尔安全地打开地面推进，在现有战术上做出些许改变，进而打乱防守组的枷锁。不至于太冒险，却又能够小范围地改变，这就是最佳选择。 却没有想到，麦考伊的战术布置太过潦草——又或者说，太过紧张，以至于被坎贝尔和沃克察觉到了异常。 坎贝尔与沃克的上步非常坚决，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上步冲传施压而已，甚至以交叉换位的姿态混淆视听，打破了麦考伊的预期： 原本关注着自己右侧外道的潜在威胁，却没有想到正前方的口袋被撕破，坎贝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撞过来，这也迫使麦考伊的脚步连连后撤；同时，脚步已经前冲出去的贾马尔不得不转身补防。 “危险！” “危险！” 麦考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正在呼喊着，警铃大作，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影响了脚步后撤的节奏。 坎贝尔强壮而笨重的身体没有能够完全摆脱进攻锋线的纠缠，前扑的脚步稍稍迟缓片刻，错失了第一时间撞击干扰麦考伊的良机——现场出现了黄旗范围判罚，但比赛依旧继续；麦考伊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脚步，保持上半身的稳定，在坎贝尔完全上步之前，以一个后仰投篮的姿势，利用手腕力量送出了橄榄球，朝着右侧斜前方推送了出去。 “呼！” 橄榄球似乎没有承载太多力量，轻飘飘地划出一道弧线，越过了坎贝尔高高举起、试图封盖拦截的双手，也越过了进攻锋线与防守锋线的纠缠区域，朝着五码开外的位置传送过去，传球目标应该是—— 利马斯-斯维德。 但问题就在于，麦考伊的传球线路选择是正确的吗？这位上半场最后时刻立下汗马功劳的强力外接手，此时陷入了三名防守球员的包围圈之中，四面楚歌的困境让斯维德的站位遭受到了严重的挤压： 他甚至没有办法看清楚麦考伊的传球出手时间，更不要说判断传球弧线和传球落点了，这是致命的。 好不容易，斯维德通过锋线纠缠的困境做出了准确判断和正确选择，连续两个横向移动的错步调整自己的站位，竭尽全力摆脱角卫赫顿和内线卫珀梅勒的夹击纠缠，但珀梅勒让这一切变得无比困难。 挤压！撞击！压制！ 强力的掎角之势让斯维德的脚步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更不要说及时卡住位置了，然后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身影横亘在了斯维德的面前，提前跳跃起来，那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斯维德，整个世界都黑暗下来。 斯维德只能看到一个球衣背码：五十三号。 “传球！传球！麦考伊传送出了橄榄球！就在坎贝尔即将完成擒杀之前！麦考伊成功将橄榄球传送了出去！坎贝尔的右手几乎就要触碰到了麦考伊，但麦考伊依旧在最后关头完成了传球，传送目标是……斯维德！” “上帝！糟糕的选择！” “这是糟糕透顶的选择！斯维德现在正在面临两名防守球员的联手封锁！这是麦考伊手中所有选项之中最可怕也最危险的一个！斯维德根本无法摆脱！麦考伊也没有留下摆脱的时间空间！斯维德就连一点呼吸空间都没有！” “没有机会！” “等等！等等！” “抄截！” “上帝！抄截！这是一记抄截！雷吉-沃克！野猫队的五十三号外线卫雷吉-沃克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地点，以连续后撤步控制住了身体，抢在斯维德之前起跳，半路拦截住橄榄球，完成了抄截！” “不可思议！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野猫队防守组再次立功了！坎贝尔制造出巨大威胁！然后沃克抄截了麦考伊的五码短传！他们再次从主队手中抢下球权！这是本场第二次球权转换！但现在场上出现了两次黄旗，我们还需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如此，野猫队防守组的表现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平稳后撤。 高高跃起。 舒展双臂。 沃克的整个大脑保持着绝对冷静，快速前冲上步，与坎贝尔完成交叉换位，以猛虎下山的姿态冲撞对方的进攻护锋查理-坦纳（charlie-tanner），以正面对峙形成优势之后，并不恋战，利用反作用力快速后撤—— 因为沃克的视线余光捕捉到了麦考伊的传球动作，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条件反射。 连续两次后撤步的调整，然后沃克就原地起跳，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双臂伸直，横插一杠地出现在橄榄球的传球弧线上。 慌乱之中，麦考伊为橄榄球加了足够旋转，也没有能够附着太多力量，沃克不费吹灰之力就拦截到了橄榄球，双手牢牢地将橄榄球掌控在掌心之中，粗糙的皮革表面、充盈的球体手感，让沃克完全稳定下来。 抄截！ 但沃克依旧没有放松，全神贯注地保持警惕，试图持续完成抄截回攻；可惜，身体重心已经出现了剧烈晃动，脚步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踉跄，然后，没有能够起跳的斯维德就已经强力冲撞上来。 这也彻底破坏了沃克的重心。 当机立断，沃克就牢牢地将双手拉入胸膛之中，用怀抱控制住橄榄球，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一般蜷缩起来，死死地将橄榄球保护住。 不松手！ 绝对不松手！ 110 无效黄旗 “抄截！抄截！抄截！” 轰！ 杰瑞-克罗索驾驶着公车在曼哈顿的街道之间平稳行驶着，街角处的酒吧完全轰动起来，满满当当的球迷已经拥挤到了街道之外，所有人迫不及待地振臂高呼，那喧闹而嘈杂的声响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整条街道都被彻底淹没，以至于收音机的解说也消失不见，耳朵里只剩下那一片忘乎所以的呼喊。 “我知道！我就知道！” 克罗索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缓缓地在十字路口红灯前停靠下来，然后这才从车窗探出头去，挥舞着拳头，对着酒吧门口的汹涌人群高声呼喊到—— “野猫！” 然后酒吧客人们也都跟着纷纷欢呼呐喊起来，“野猫！” 那震撼的声响完全拧成一股绳，以至于街道之上其他商店、住宅里的人们都不由探出头来，投来好奇的目光——曼哈顿这座小城，始终都拥有一颗橄榄球的灵魂，但如此热忱与激/情却已经沉睡许久。 这不仅仅是一记抄截而已，更重要的是，经历了上半场收官阶段的惊涛骇浪之后，客场作战的野猫队依旧没有胆怯也没有害怕，重振旗鼓地再次发起强烈攻势，即使面对强大对手，也丝毫没有胆怯。 那股能量，让每个人都为之振奋。 此时此刻，奥斯汀的纪念体育场之内，野猫队的防守组球员们将沃克团团围住，正在大肆庆祝抄截成功。他们才不管现场是否出现了黄旗犯规，先庆祝起来，以自己的行动向裁判施压——这就是抄截！ 橄榄球比赛的犯规规章制度有着自己的规则：一种是黄旗，一种是红旗。 黄旗，这掌控在裁判手中，对比赛的犯规进行判罚。当在场裁判察觉犯规的时候，从腰际摘下来，潇洒帅气地往外一扔，将黄旗投掷在场地上，在绿茵草地之上格外显眼。 但主裁判一般不会暂停比赛——除非是早动犯规，也就是在开球之前，有人抢先移动，就如同百米赛跑的抢跑一样，否则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等待形成死球之后，在一起进行清算。一档攻防可能出现多次犯规，裁判需要根据时间顺序、先后顺序、轻重程度来完成判罚。 橄榄球的犯规惩罚是丢掉码数，最轻微的是五码，最严重的是直接送给进攻组重新开始四档进攻的机会。只有在非常非常少数情况下，裁判才会判罚球员直接离场，后续惩罚则由联盟在赛后进一步展开讨论。 红旗，这掌握在主教练手中，用来挑战裁判的判罚。 当主教练对场上判罚存在不同意见，他们可以投掷红旗，挑战判罚决定，裁判必须通过观看录像回放来重新决定判罚——为了彰显公平，联盟官方也会对每一次红旗挑战进行复议审核，确保不会出现误判。 挑战成功，改变判罚；挑战失败，扣除一次比赛暂停机会。因为每支球队每个半场都只有三次暂停机会，这些暂停就如同篮球比赛读秒阶段的暂停一般，非常珍贵，除非主教练格外确定，否则很少使用红旗挑战。 另外，比赛上下半场各自还剩下两分钟的时候，有一次官方“报时暂停”，也就是提醒两支球队半场还剩下最后两分钟了。按照规定，报时暂停之后，主教练也不允许提出红旗挑战。 刚才这一档攻防较量之中，场上先后出现了两次黄旗犯规，如果其中一次是防守组犯规，并且出现在抄截之前，那么裁判有权吹掉这一次抄截，并且做出有利进攻组的判罚。 “吼吼吼！” 整个纪念体育场都正在制造此起彼伏的噪音，不断朝着裁判施加压力，试图充分利用一下主场特权。 而陆一奇呢？ 他已经开始转身布置进攻战术了，与奥古斯都、布洛克两个人快速低声商量起来。 他看得非常清楚，两次黄旗犯规都来自于进攻组，这次抄截没有任何问题；随后裁判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在比赛进行中，出现两次犯规：拉人犯规，进攻组，五十二人；同样是拉人犯规，进攻组，四号。犯规全部都被取消，防守组抄截成功。” 第一次犯规，吹进攻护锋查理-坦纳拉拽伊恩-坎贝尔；第二次犯规，吹外接手利马斯-斯维德拉拽雷吉-沃克。 两次都是进攻组犯规，但因为防守组抄截成功，陆一奇拒绝接受判罚，而是选择接受比赛结果——也就是抄截转换球权。接下来，野猫队进攻组即将再次登场。 “下半场比赛才刚刚开始，客场作战的野猫队就再次抢回了主动权。” 艾伦斯沃斯此时也已经拼凑出了整副蓝图，终于明白了陆一奇的战术意图，简单用三言两语完成分析之后，他给予了自己的评价。 “无疑，诺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的大胆和冒险得到了回报，在马克做出反应之前，就以持续不断的施压迫使查尔斯与麦考伊两名进攻组核心双双犯错，抢占了主动权。” “我们必须肯定，坎贝尔的错位上步施压，这是抄截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但通过录像回放就可以发现，即使没有坎贝尔的施压，麦考伊的防守也出现了致命失误，他的传球轨道位置上，足足有三名防守球员！” “其他外接手都只是一对一，甚至完全无人防守，但麦考伊的传球观察没有能够提前抓住场上的位置。此前来自防守组的连续施压确实让麦考伊承受了巨大压力，他的判断和选择都出现了严重偏差。” “最终的抄截，更像是麦考伊热昏头之下的一次错误选择，而且在出手之前，他还坚信着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可能，这是非常非常致命的——对于一名四分卫来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也就是进攻组的噩梦开端。” “长角牛队需要麦考伊尽快镇定下来。” 正如艾伦斯沃斯所说，麦考伊双手叉腰地站在原地，隐藏在头盔背后的眼睛写满了茫然。 同时、野猫队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防守组欢呼雀跃地返回场边，与队友们击掌相庆，完成交接棒，进攻组球员们则摩拳擦掌地准备登场。 没有犹豫没有胆怯，更没有恐惧，面对夺冠热门长角牛队，野猫队展现出旺盛昂扬的斗志，如同斗牛士一般。 111 诱敌深入 德克萨斯大学半场四十二码线上，堪萨斯州立大学准备进攻。 但，开局不利。 一档十码，长角牛队防守组严严实实覆盖住了短传区域所有线路，仅仅选择三人冲传，给予了弗里曼足够观察时间，结果弗里曼却愣是没有找到传球线路，最终安全起见地将橄榄球交给了跑卫詹姆斯-约翰森。 但约翰森启动时间也已经太迟，辗转腾挪之间也没有能够逃出天罗地网，仅仅推进两码就遭遇双人擒抱倒地。 二档八码，长角牛队防守组主动出击，派出七名球员冲传，以人数绝对优势冲破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橄榄球比赛之中的人数优势就是不可逆转的，几乎在开球瞬间就冲垮了口袋，毫无悬念地擒杀弗里曼。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猛，弗里曼试图逃跑，但他根本没有机会，脚步还在后撤步的启动之中就遭遇了擒杀。 即使是门外汉都可以看得出来，长角牛队被激怒了，绝对硬实力的瞬间爆发，野猫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摧枯拉朽地就被冲垮了；但对此情况，陆一奇却丝毫没有慌张，准确来说，他有着不同的看法。 一方面的确是硬实力，另一方面则是突然爆发，双管齐下才制造出了如此悬殊的对峙局面，就好像上下半场的开局阶段，野猫队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制造机会一样，长角牛队也只是稍稍抢占上风而已，实际状况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糟糕，差距也没有那么夸张，还不至于到“摧枯拉朽”的程度。 可以肯定的是，马克-布朗确确实实被陆一奇激怒了：根本没有战术可言，就是卷起袖子不管不顾地霸王硬上弓。 有实力，任性。 换一个角度来说，长角牛队具备了实力优势却依旧如此狼狈，也难怪马克-布朗窝火了。 不同于短跑或者短距离游泳等短时间爆发力的运动项目，橄榄球不是“依靠短时间肾上腺素的集中爆发”就能够取胜的比赛，漫长的比赛时间要求战术布局，哪怕是更加看重天赋的ncaa，也不可能全场保持“超人状态”。 所以，陆一奇并不担心长角牛队的突然发难，反而，他从中窥探到了马克-布朗的急躁。 急躁，是不是意味着漏洞呢？ “弗里曼，还记得中场休息的战术布局吗？” “记得。可是，教练……”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没有可是。就这样执行，把整个阵型收缩！通知下去！”陆一奇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决定试探一把，如果失败了，也就是三振出局罢了；但如果成功了呢？ 骨子里，陆一奇也有着一股赌徒的气质。 奥古斯都和布洛克交换了一个视线，他们都不明白陆一奇到底准备做什么，不由都有些慌张起来。 到底什么是收缩阵型呢？ “攻击！” 弗里曼宣布了开球，整个进攻锋线按照战术指令开始后撤——不是上步对抗；而是后撤收缩口袋保护。 虽然长角牛队依旧派出了五人冲传，制造出了巨大压力，但他们期待中的猛烈碰撞并没有如期到来，反而是因为对手的后撤步而导致第一次冲撞直接撞空，不得不调整脚步，二次上步，步步紧逼。 但如此一来，锋线对峙的阵线就收缩起来，如同铁桶阵一般，五名防守锋线无法制造出足够的优势。 而且，跑卫约翰森也始终在口袋中没有离开，这也迫使长角牛队的线卫也跟着上前；进一步形成施压。 情况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观察！观察！弗里曼依旧正在持球观察！上帝，他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他到底正在口袋里干什么？” “弗里曼依旧正在调整脚步！他的持球时间已经超过了四秒！但他依旧没有传球！长角牛队防守组嗅到了机会，防守前线施加了巨大压力，危险！危险！弗里曼必须立刻传球！口袋保护已经完全收缩起来，就要没有空间了！弗里曼正在面临一个死局，他就要与自己的队友撞击在了一起！” “传球！弗里曼必须传球！他到底正在干什么？难道他被吓住了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帝！” 弗里曼正在持球观察。 是的，这就是陆一奇中场休息的战术布置：尽可能延长持球时间，等待防守球员上步，只要察觉到危险，就将橄榄球传送出去，尼尔森或者墨菲是优先选择，紧要关头的话，詹姆斯-约翰森或者其他人也可以。 这是在刀尖之上的舞蹈、完完全全就是在玩火——揭幕战下半场的战术是尽快出球，提升进攻节奏，这是考验传球准度，相对简单；而现在则是需要拖延出球，等于把四分卫当作鱼饵一般指引鲨鱼们围绕过来，从口袋脚步到出手控制再到传球选择，方方面面都是挑战，随时都可能被鲨鱼吞食。 最糟糕的话？看看刚才麦考伊就知道了，稍稍一点点偏差，那么就是抄截。 弗里曼觉得，教练一定是失心疯了。 不是弗里曼不愿意传球，也不是弗里曼脑袋成浆糊，而是弗里曼正在按照教练的指示而长时间持球。尽管弗里曼现在完全心惊胆战，他依旧没有违背教练的指令，只不过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因为他知道自己站在了刀尖上。 紧张与专注让弗里曼的视野变得格外清晰，再加上进攻锋线的主动后撤保护，确实为弗里曼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弗里曼依旧没有放松，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传球！ 在一片混乱局面之中，二线布局反而是变得简单起来——因为长角牛队的整个防守阵线都正在压上，这也使得外接手们与防守二线形成了一对一，并且在跑动路线上制造出了空档，如此场景有些眼熟。 其实就是下半场开场阶段，在野猫队防守组连连压迫之下，长角牛队进攻组所面临的局面；但现在，却是野猫队进攻组主动诱敌深入之后，为自己争取到的局面，在二线攻防之中抢占优势。 确确实实的刀尖狂舞，任何一点点偏差就是鲜血淋漓。 弗里曼的注意力不敢丝毫怠慢，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寻觅到机会，完成传球，将手中的烫手山芋传送出去。 然后，弗里曼的皮肤表面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滚烫尖锐的刺痛，视线余光捕捉到机会，眼看着防守球员的手臂就要扑打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千钧一发之际，早早做好心理准备的弗里曼比想象中更加冷静，抢先一步传送出了橄榄球。 抬手！拉臂！推送！传球！ 一气呵成！ 112 眼花缭乱 野猫队进攻组在左侧摆出了龙门阵，足足安排了三名外接手，从内到外分别是尼尔森、墨菲和布兰登-班克斯。 三名球员一字排开，将进攻武器完全朝着同一侧倾斜，迫使长角牛队防守组不得不做出跟着完成调整。 这还不是全部。 原本，墨菲站在右翼的外侧，但弗里曼布置战术的时候，调动了墨菲的位置，他晃晃悠悠地从右翼横穿过球场，沿着弗里曼和进攻锋线之前的通道穿行过去，来到了左翼，最终落脚于中间的位置。 这是进攻组打破防守组布局的试探，一次非常简单也非常基础的战术转移：如果防守组也有球员跟随着墨菲一起转移，那么就是对位盯防；反之，则是区域联防，这能够帮助四分卫进一步确定防守阅读的判断。 另外，偶尔进攻组也会选择移动跑卫的站位，如果防守组有球员跟随着跑卫一起移动，那么就是区域联防；反之，则是对位盯防。 当墨菲移动的时候，外线卫罗德瑞克-马克洛伊跟随着墨菲一起完成了移动，这也意味着长角牛队是对位盯防。 于是，野猫队的左翼就形成了三对三局面：马克洛伊对位墨菲，外线卫瑟吉奥-金戴尔对位尼尔森，角卫布兰登-福斯特对位班克斯。 三位防守球员的站位都稍稍有些靠前，整个防守前线的压力提升起来——但长角牛队的防守阵型是典型的“4-3”站位，施压、上步、突袭的工作主要由防守锋线来完成，线卫的主要工作还是更加侧重于短传和跑球。 不过，两名线卫罗伯特-基勒布鲁和罗德瑞克-马克洛伊都具备了上步施压的能力，这也往往能够成为长角牛队防守战术的变化。 那么，陆一奇到底是如何安排外接手跑动路线布局的呢？ “攻击！” 三名外接手都保持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弗里曼的开球口令，然后同时做出了反应—— 班克斯脚步用力蹬地，整个身体全力投掷了出去，不管不顾地朝着对位的角卫福斯特正面冲撞过去。 “砰！” 班克斯与福斯特正面撞击在一起，尽管福斯特连续后撤步控制住自己地身体，但后退的脚步依旧无法与前冲地声势相抗衡，胸口被闷闷地撞击一下，脚步勉强支撑住，可是，重心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然后抢尽优势的班克斯就绕过福斯特的身体，脚步一抹一扯，眼看着就要形成摆脱，朝着深远区域突破。 但福斯特依旧凭借着自己的强大控制力，硬生生地卡住了位置，借力打力式地跟上了班克斯的脚步，转眼就再次完成了贴身防守——个人实力可见一斑！然而，意外出现了！ 班克斯没有持续前冲，而是一个u型回转，又绕了回去！ 福斯特的意识和身体都正在朝着中传乃至于长传区域推动，身体重心甚至抢先于大脑意识做出了后撤的反应，结果根本来不及做第三次反应，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班克斯的背影渐行渐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时间地，墨菲也蹬地冲了出去，但跑动路线不是直线，而是右侧六十度放射线的夹角，瞄准了两名线卫金戴尔和马克洛伊中间的区域，如同一阵狂风般席卷而去，似乎准备从两个人防守的结合区域寻求突破。 金戴尔和马克洛伊都警惕了起来。 这两名线卫各自对阵的外接手都具备了强烈冲击的能力，他们的防守都做出了提前预判：率先撤步，假设外接手的前冲路线应该大于五码；如此一来，提前移动重心能够为他们抢占到些许对位优势。 此时墨菲的前冲上步，完全落入了金戴尔和马克洛伊的预判陷阱之中，他们根本无需慌张，顺势押后重心，就双双卡住了位置，随时能够掐断墨菲的前冲。 但紧接着金戴尔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为什么自己对位防守的尼尔森没有启动？ 蹬蹬蹬！ 尼尔森第一时间摆出了全力冲刺的蓄力姿态，但也只是蓄力，并没有真正地发力，而是站在原地捣脚，制造出了一个时间差，这让金戴尔和马克洛伊的注意力都牢牢地被墨菲吸引，反而是在五码空间之内形成了空档。 眼看着墨菲就要自投罗网地撞进马克洛伊和金戴尔的携手联防之中，但就在此时，墨菲脚步轻轻一抹，主动朝着金戴尔撞击了过去。 正在关注尼尔森的金戴尔试图摆脱，但还是慢了半拍，肩膀被墨菲撞击了一下，失去平衡；而马克洛伊则兢兢业业地追随着墨菲的脚步；也跟着跑了过来，却见墨菲一个停顿，又朝着马克洛伊主动撞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正面撞了一个满怀！重心双双剧烈晃动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尼尔森已经接住了橄榄球。 等等！ 尼尔森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接球的？ “惊险！” “漂亮！ “精彩！” “延迟启动的尼尔森制造出了一个时间差，待自己队友双双形成拆挡之后，以一个横向扯动拉开了距离，沿着左侧近乎平行的小斜线跑动，在另外一名外接手布兰登-班克斯的掩护之下，一个犀牛望月的转身姿势，轻轻松松地接住了来自弗里曼的传球！” “险象环生之中的弗里曼，传球准度和控制明显出现了偏差，但尼尔森根本没有遭遇任何碰撞或者挤压，在周围三码彻底清空的无人区之中，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完成接球！班克斯阻挡住了福斯特的上步，为尼尔森争取到了宝贵的接球空间！” “金戴尔正在试图盯防尼尔森，但显然他已经丢掉了位置，现在金戴尔正在努力回防！金戴尔全力前冲上步！” “金戴尔！飞扑！冲撞！金戴尔全力朝着尼尔森冲撞了过去！哇哦！漂亮！尼尔森以一个悬崖边上紧急刹车的姿态，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身体，金戴尔就这样莽撞地从尼尔森的面前擦着鼻尖冲了出去！” “尼尔森完成了闪避！金戴尔志在必得的一次擒抱没有能够成功，金戴尔已经彻底失去机会！尼尔森！” “尼尔森正在转身！” “尼尔森正在调整！” “上帝！尼尔森提速了！” “危险！长角牛队危险了！” 113 乔迪时间 落地。控制。调整。转身。启动。 尼尔森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双手轻松地摘下橄榄球之后，一个转身就将整个后场全部收入眼底—— 因为弗里曼的延迟出手，包括安全卫在内的整个防守组都正在步步紧逼地上前，现在整个后半场都已经清空了。 尼尔森的大脑立刻完成了判断与选择，然后就可以看到金戴尔朝着自己全力冲刺过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已经失去了控制，但尼尔森却游刃有余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一个紧急刹车的脚步停顿就让浑身肌肉紧绷起来，紧接着，金戴尔就如同一阵龙卷风般从眼前擦了过去，没有能够形成有效威胁。 尼尔森根本没有注意金戴尔直接“扑街”的狼狈，视线依旧一动不动地瞄准了正前方，只是往前一顿一错，脚步就已经朝着深远区域推进。 视线余光可以看到马克洛伊正在摆脱墨菲的拆挡，试图上步，失去重心的墨菲眼看着就要阻拦不住，尼尔森小腿肌肉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连续扎实有力的蹬地把身体完全推送上前，速度瞬间爆发出来。 一冲！ 一带！ “呼！” 马克洛伊竭尽全力伸出双手，却只能捕捉到一阵狂风，尼尔森把加速度提升到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如同正在参加百米赛跑一般，短距离的速度爆发让整个人化作一阵狂风，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眨，就已经越过了马克洛伊的站位，以绝对速度制造出优势来，马克洛伊竭尽全力也只能扑到一阵空气。 然后，福斯特就已经回防过来了。 前冲脚步遭遇了班克斯的拦截，但福斯特依旧没有受挫，转身就跟随着尼尔森的脚步开始全力前冲。 只要能够跟上，就有机会补防。 同时正在全力狂奔回追的还有安全卫德鲁-科尔森（drew-kelson），他从球场的另外一侧开始狂奔而来。 尼尔森注意到了福斯特和科尔森的身影，但两名防守球员距离自己都还有一定空间，这也意味着，短距离之间的身体对抗是不会发生的，而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确保在身体对抗发生之前能够冲进端区。 蹬地！ 蹬地！ 蹬地！ 尼尔森没有束缚也没有保留地把速度全部释放出来——“乔迪，速度是你的强项，你需要相信自己的能力。”这是来自教练的话语，那双眼睛里的坚定信念，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加确定，发自内心地相信着他的能力与实力。 那么今天就试试看！ 奔跑。 从坐到走再到跑，这是人类最基础的本能，也是双脚站在竞技场之上学习的第一件事，最简单最纯粹的训练，没有花哨也没有累赘，只是遵循着身体与精神的本能，尽情而肆意地狂奔，这就是全部。 尼尔森全力冲刺着，如同孩子一般，从布满碎石子的黄土路开始，朝着学校的水泥路奔跑，经过红色的橡胶球场，又经过斑驳的绿色草地，现在站在葱绿色的人工草坪之上，竭尽全力地肆意狂奔，朝着自己的梦想，坚持不懈地奔跑着，相信着双脚能够带着自己追逐到阳光，然后就可以触碰到希望。 他期待着双腿能够带着自己冲进职业联盟，他期待着双腿能够带着自己跑向一片未来，他还期待着双腿能够带着自己创造无数奇迹！而现在，就是证明的机会！他需要快点，再快点！融入狂风之中。 狂奔！ 尼尔森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甩开了福斯特，也甩开了科尔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呼呼”，耳边的风声正在肆虐呼啸着，这让尼尔森越发轻盈起来，朝着赛场尽头的端区，一路狂奔而去！ “尼尔森正在提速！” “三十五码线！三十码线！尼尔森的速度完全提升了起来，福斯特正在试图追赶！但福斯特竭尽全力也没有能够拉近距离！他已经错过了机会！就在刚刚，距离尼尔森还有两步远的位置，那就是他最好的机会！现在尼尔森正在全力冲刺！” “二十五码线！二十码线！上帝！科尔森正在横向冲刺试图完成拦截！尼尔森还在加速！尼尔森势不可挡！科尔森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但他依旧赶不及，这迫使科尔森从直线改变成斜线，试图延迟拦截尼尔森的时间！两名球员都正在埋头冲刺！” “这就好像是奥运会的百米赛跑决战！” “十五码线！十码线！科尔森！科尔森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了，似乎身体已经超出负荷！福斯特已经被彻底甩开，尽管他依旧没有放弃，但尼尔森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开！尼尔森完全主宰了整个后场！” “科尔森正在靠近尼尔森！但科尔森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科尔森根本无法控制脚步！科尔森正在试图完成擒抱！但是！但是尼尔森的绝对速度保持了距离！科尔森失去控制了！科尔森的脚步和身体失去控制了！科尔森正在朝着尼尔森飞扑过去！” “尼尔森！” “尼尔森摆脱！尼尔森提速！上帝！五码！尼尔森居然用绝对速度完成了摆脱！尼尔森的身体也失去了控制！脚步正在踉跄！科尔森似乎拍打到了尼尔森的小腿，成功干扰了尼尔森的脚步！尼尔森正在奔跑！” “端区！” “尼尔森进入了端区！尼尔森最后时刻依旧控制住了身体，没有摔倒！尼尔森没有摔倒！尼尔森顺利杀入端区！达阵！达阵！上帝！尼尔森完成达阵！弗里曼以身涉险，仅仅用一记三码短传却骗过了整个防守组！尼尔森完成四十码的长途奔袭达阵！” “达阵！达阵！这是一记达阵！” “不可思议！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尼尔森本场比赛的个人第三记传球达阵！四十码冲刺达阵！尼尔森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完爆了整个防守二线！科尔森和福斯特根本就没有能够触碰到尼尔森的衣角！上帝，谁知道，乔迪-尼尔森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他几乎凭借着一己之力就主宰了这场比赛，客场作战的野猫队占尽上风！” “今天的比赛，完完全全就是’乔迪时间’！他用一个人的力量就支撑起了整个野猫队！” “还能够更加不可思议一些吗？” 答案是：可以！ 这，依旧不是结束。 114 拉开差距 “上帝！上帝！上帝！” “第四记达阵！上帝！乔迪-尼尔森！依旧是乔迪-尼尔森！这是尼尔森本场比赛的第四记接球达阵！” “面对三名防守球员的围追堵截！尼尔森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体力量形成压制，用肩膀抵住了安全卫格里芬，甩开角卫桑德斯和外线卫马克洛伊的纠缠，然后提前起跳，死死地压制住了格里芬！迫使马克洛伊不得不拉人犯规，却依旧没有能够阻止尼尔森的强势跳跃！” “在一片乱局之中，尼尔森压制住了桑德斯，强硬地摘下橄榄球！这是一记介于抄截与达阵之间的六码短传！显然弗里曼的传球判断出现问题，没有做出正确选择，没有注意到尼尔森陷入了包围圈之中，同时，传球弧线也微微过高，这给予了桑德斯抄截的机会！” “但尼尔森做到了！” “尼尔森在乱战之中控制住了身体，双手舒展到了极致，在身体重心即将失衡之前，用双手抓住了橄榄球！尼尔森与桑德斯展开了激烈对抗，在原始丛林的激烈对抗之中，在马克洛伊和格里芬的骚扰之中，尼尔森虎口拔牙式地抢下了橄榄球！硬生生地从桑德斯手中抢下橄榄球！让抄截演变成为达阵！” “上帝！不可思议！这着实太不可思议！” 艾伦斯沃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拍案而起，面红耳赤、青筋暴突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刚刚喝了大半瓶威士忌一般，充血的脸颊随时都可能爆炸，但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如同机关枪一般的解说滔滔不绝地蹦出来，似乎根本不需要喘息换气，就这样一气呵成，激情澎湃地爆发出来。 但这依旧不足以宣泄胸腔里的亢奋，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站了起来，丝毫不管自己身上的那些话筒线，手舞足蹈地挥舞着，熠熠生辉的眼睛彰显着内心深处的狂热，以至于坐在旁边的威茨都不由微微靠后地拉开距离，避免自己被殃及池鱼，兴致勃勃地看着解说搭档的表演。 “距离乔迪-尼尔森上一次达阵，比赛时间刚刚过去六分钟多一些——准确来说，应该是六分零七秒！然后，尼尔森就再次以不可思议的强势表现，为客场作战的野猫队再下一城，进一步拉开比分差距！” “毋庸置疑！今天是属于乔迪-尼尔森的！也是属于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 “野猫队进攻组彻底主宰了比赛！下半场开始，球队就再次改变了进攻战术，弗里曼有意识地延迟出手，屡屡将长角牛队的防守前线引/诱上前，然后进攻锋线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多次以精彩绝伦的锋线配合来制造机会，给予弗里曼足够的调整时间，以屏风短传的简单战术送出传球！进而完成推进！” “长角牛队防守组明显急躁起来，二线防守根本无法有效阻拦尼尔森，就连墨菲和班克斯也非常有效率，错综复杂的短传跑动线路布局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前线上步施压又无法打破口袋保护的封锁，反而是让自己陷入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后场空虚困境，这也让整个防守陷入恶性循环！” “现在长角牛队的状况岌岌可危，整个防守战术都没有能够跳脱窠臼，明明知道这是陷阱也束手无策。” “哇哦！哇哦！” “难以想象，本场比赛牢牢掌握主动权的居然是不被看好的野猫队一方，他们似乎已经掌握了胜利的密码，从开场第一秒钟就占据优势，并且将如此优势一直延续了下来，胜利天平正在发生明显倾斜。”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绝对是2007赛季最难以置信的一场比赛！谁能够想到，长角牛队如此狼狈？” 正如艾伦斯沃斯所说，长角牛队现在确实非常狼狈。 上一次达阵过后，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防守组面对长角牛队进攻组的反抗，以密不透风的区域联防掐断了所有传球线路——出人意料地重新回归拉蒂默时期的基础战术，反而是杀了麦考伊一个措手不及。 麦考伊在传球之中连续出现两次非常低级的判断失误，导致了传球未完成，再加上贾马尔的一次冲跑撞墙，转眼之间就遭遇了三振出局，不仅没有能够及时止损，而且还再次拱手将球权交给了对手。 随后这一波进攻，野猫队没有着急，而是稳扎稳打地逐步推进，屡屡以屏风短传战术来制造对位优势。 所谓屏风短传，可以简单理解为四分卫以自己为诱饵来吸引所有防守火力，将防守球员全部吸引过来，就好像放风筝一般；等防守球员形成包围之后，四分卫就进行传球——短传，越过防守球员头顶，将球传给队友。 此时，防守前线大部分力量都被四分卫牵制，同时进攻锋线也围绕在接球队友身边，为他们掩护开路，这使得完成接球的队友可以一鼓作气前冲，推进更多码数；即使进攻锋线围绕在四分卫身边守护，外接手也能够轻易形成一对一，依靠个人能力来完成推进，充分发挥外接手或近端锋的对位优势。 如此战术看似简单实则隐藏奥妙，长角牛队的防守前线本来就具备强大上步施压能力，而且球员也热衷于不断上步施压，这是他们整个防守的核心环节；于是，陆一奇干脆将计就计，主动排出铁桶阵，吸引对方上步，而后以屏风短传来完成推进，充分利用野猫队在短传区域跑动路线的战术优势。 整个推进速度放慢下来，但推进效果却得到提升。最后，依旧是尼尔森，再次为野猫队赢得一记达阵。 此时，大放异彩的尼尔森已经斩获了个人第四记接球达阵，也难怪艾伦斯沃斯如此惊叹了。 凭借着尼尔森的又一次达阵，此时野猫队已经在短时间之内进一步拉开比分差距： “14：35”。 客场作战的野猫队牢牢掌握了三记达阵的优势，真正地把长角牛队逼到绝境，岌岌可危地站在悬崖边上。 眼看着尼尔森再次完成达阵，陆一奇没有加入狂热庆祝的行列，反而是冷静下来，视线穿过球场的丛丛人群，落在了马克-布朗身上，接下来一波进攻，长角牛队是否会拼命呢？ 看看比赛时间，再不放手一搏，他们可能就要没有机会了。 ， 115 如梦方醒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如同沙漏一般缓缓流逝，细微琐碎的声响在耳边轻轻震动着，若有似无地敲打着心脏，紧迫感就这样悄然弥漫开来。 此时，第四节比赛已经开始了二十三秒，这也意味着比赛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如果长角牛队的进攻依旧没有起色，那么胜利的希望可能就将被彻底掐断——毕竟，现在落后三记达阵，他们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完成逆转！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 陆一奇明白这一点，同样，马克-布朗也明白这一点，可以明显察觉到，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上上下下的专注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长角牛队从来不曾真正思考过输球的可能性，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胜利都是唯一选择，他们不认为意外会出现，他们也不允许意外出现，即使前三节比赛始终遭受对手压制，也没有考虑过如此可能。 但是，当尼尔森第四次斩获达阵的时候，输球的可能性就牢牢掐住了长角牛队的喉咙，那种恐惧就开始蔓延开来；而比起恐惧更加致命的是耻辱，他们绝对不允许对手在自己的主场如此羞辱球队。 没有人可以。 那种紧迫感和焦虑感，让长角牛队进攻组完全紧绷起来，反应速度和对抗强度都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肾上腺素源源不断的爆发让整个进攻组的威力真正展现出来，就连疲惫的贾马尔都再次打了鸡血。 “危险！危险！野猫队防守锋线再次冲破了口袋，正在施加巨大压力，麦考伊再次面临着擒杀的危险！” “麦考伊！麦考伊！漂亮！麦考伊以一次紧急刹车控制住了身体，甩开了坎贝尔的扑打！尽管脚步有些紊乱，但麦考伊控制住了身体！转身！扯动！麦考伊主动跑出了口袋！麦考伊！麦考伊完成了传球！” “传球目标是近端锋迈克尔-芬利！” “芬利！芬利接住了橄榄球！芬利正在持续推进！芬利正在利用自己的身体试图完成推进，他就没有放弃！” “漂亮！野猫队两名防守球员完成了关门防守，成功将芬利拦截了下来，但芬利依旧为球队拿到了首攻！” …… “贾马尔-查尔斯！贾马尔-查尔斯再次展现出了彪悍的个人能力！哇哦！精彩！这简直太过精彩了！” “查尔斯！查尔斯沉肩前冲撞开了外线卫沃克的防守！查尔斯的脚步依旧没有混乱，他还在继续坚持！” “角卫赫顿正在快速补防！内线卫珀梅勒的脚步已经率先赶到！珀梅勒快速前冲进行擒抱！查尔斯！上帝！查尔斯以连续高抬腿的动作闪开了珀梅勒志在必得的擒抱！查尔斯持球冲跑的脚步堪称赏心悦目！” “查尔斯！” “查尔斯依旧在奔跑着！哦！他正面撞上了赫顿！为了闪躲珀梅勒的擒抱，查尔斯稍稍移动了自己的跑动线路，刚好进入了赫顿的防守区域！赫顿及时擒抱住了查尔斯！但查尔斯没有倒地！查尔斯依旧没有倒地！” “珀梅勒也过来了！沃克也过来了！三名球员！查尔斯独自面对三名防守球员的联手包抄！他倒地了！” “野猫队终于防守住了查尔斯！上帝！查尔斯的表现真的太精彩了！” …… “假跑真传！这是一次假跑真传！麦考伊与查尔斯之间的战术配合终于出来了，麦考伊以假乱真的假动作晃过了防守前线的判断，成功制造出了一个时间差，为进攻组赢得了先机！长角牛队进攻组终于打出配合了。” “快速短传！” “麦考伊以一记快速短传找到了外接手斯维德！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斯维德成功接住了橄榄球！” “野猫队防守球员上步非常快速，第一时间就擒抱住了斯维德，但这一次三码短传却足以让长角牛队再次拿到一次首攻！” “终于！如同上半场的最后时段一般，长角牛队进攻组终于清醒过来，展现出了与实力相匹配的表现！战术配合打出来了！传球准度和跑动路线也终于出来了！现在这支进攻组才是我们熟悉的那支队伍！”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这是竞技体育的铁律，因为稍稍一点点粗心，就可能导致整个比赛格局被彻底颠覆——更何况不要忘记了，在这场对决之中，长角牛队才是实力更加强劲的那支队伍，他们屡屡在战术层面落于下风，但硬实力依旧具备了翻盘的可能。 最最重要的是，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处境让长角牛队如梦方醒，状态提升一个台阶，然后局势就开始逆转了。 再次登场之后，尽管长角牛队依旧面临着数次危险，但他们还是成功将进攻延续了下去，此时已经连续拿到四次首攻，顺利推过中线，进入了野猫队的半场，脚步已经站在了四十六码线上，磕磕绊绊地，却终于找回了他们的熟悉节奏—— 野猫队没有能够及时拦截住对手。 陆一奇清楚地知道，这是危机，但也是胜利黎明之前的最后难关，如果他们能够在这里彻底击溃对手，那么胜利就将唾手可得；但野猫队现在是拥有回旋余地的那一方，即使在这里无法压制住对手，他们也依旧拥有占先优势，通过进攻组的表现仍然可以掌握主动。只是，陆一奇有着不同的想法： 他想要检验防守组的真正实力。 暂时忘记拉蒂默的赌约，暂时忘记胜利的压力，在他们还拥有优势的情况下，放手一搏，看看自己的防守战术体系到底能够发挥多少作用——尤其是在自己队员实力相对弱势的情况下，能否依靠集体力量扭转局势。 陆一奇不仅没有紧张，而且还隐隐亢奋起来，眼睛里的光芒正在熠熠生辉。 “龙虾？” 罗伯斯特原本正在注视着陆一奇，突然就看到陆一奇转过头来，他被吓了一跳，也就没有注意到陆一奇的称呼，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转开视线，绕了一个弯，然后再转回头看向蓝礼，“怎么了？” “下一档防守，我们尝试一下不同战术配置，你觉得怎么样？” “一档十码的时候吗？这不会太冒险吗？” “就是因为一档十码，这才能够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看看，我们这样安排！” 罗伯斯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怎么有点被带沟里的感觉？ ， 116 摧毁防线 “呼哧。呼哧。呼哧。” 麦考伊正在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虽然长角牛队进攻延续了下来，但精力与体力的消耗也非常剧烈。 就在刚刚，推过半场半场之后，他们又连续完成了两次首攻转换，顺利进入了野猫队的红区范围—— 所谓红区，专门特指对方端区前沿二十码范围的区域空间，之所以如此称呼，有点类似于足球的禁区，也就是危险区域；而对于橄榄球来说，红区就代表着进攻组已经进入了达阵范围，情况危急起来。 现在，长角牛队站在端区前沿二十码线上，只需要再推进二十码，就能够斩获达阵，就能够追回比分，那么，胜负悬念也就将再次回到视线范围之内，一切皆有可能：他们不会输掉比赛！绝对不会！ 尽管现在体力和精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极点，喘息喘得厉害，但麦考伊的注意力却依旧保持着高度集中，丝毫没有放松，锐利的眼神朝着端区望了过去，区区二十码之外，就是他们阶段胜利的堡垒！ 长长吐出一口气，麦考伊快速将进攻组队友召集起来，准备商量战术。 耳机里传来主教练马克-布朗的声音，布置战术，麦考伊不由微微愣了愣，就连招呼队友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啊？” 马克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是的，我们就这样打，有疑问吗？” 麦考伊依旧有着诸多疑问，但他还是没有提出来，而是按照教练的战术布置完成，点点头表示了确认，紧接着就把队友们全部召集过来，聚集成为一个圆圈，快速宣布了这一档战术。 列阵。站位。 长角牛队进攻组已经做好了准备，麦考伊站在口袋保护之中，细细地注视着正前方，进行最后的防守阅读，然后贾马尔就站直身体，从麦考伊的身后绕道，从右侧来到了左侧，而防守组一侧可以看到内线卫珀梅勒也跟着移动了脚步，亦步亦趋地盯着贾马尔。 显然，这是区域联防：珀梅勒负责盯防贾马尔，其他二线球员联手形成天罗地网，展开传球防守。 麦考伊站直了身体，故意扬声呼喊起来，似乎正在临场改变进攻战术，但防守组球员完全不为所动，丝毫看不出破绽，那么，进攻组和防守组的战术博弈，到底是谁抢占了上风？到底是变还是不变？ 麦考伊重新弯下腰来，摆好姿势，宣布开球： “攻击！” 麦考伊的声音划过纪念体育场的上空，然后双手就感受到了橄榄球的触感，脚步稳稳当当地踏步蹬地，以后撤步拉开空间；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拉开，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惊涛骇浪的热气扑面而来： 七人冲传！ 面对一档十码的进攻，长角牛队试图做出改变，而野猫队也同样试图做出改变：三名防守锋线和四名线卫齐齐上前，以猛虎下山的姿态全面上步施压，人数的绝对优势如同雪崩一般瞬间强势倾轧下来。 危险！ 危险！ 麦考伊警铃大作，但脚步却丝毫没有慌张——因为这恰恰是教练的战术安排，不管防守组的策略如何，他都需要提前做好后撤步，干净利落的脚步让麦考伊第一时间就拉开了距离，即使滚滚热浪正在席卷而至，麦考伊的脚步依旧沉稳有力，微微抬起下巴，朝着后场方向望去，寻找合适的传球线路。 脚步一顿一停，麦考伊控制住了身体，朝着左侧斜前方做出了一个传球姿势，准备将橄榄球传给贾马尔。 果然，珀梅勒第一时间就朝着贾马尔冲了过去，另外一名外线卫霍尔也正在调整脚步，没有人可以忽略贾马尔的个人能力。 但麦考伊只是虚晃一枪，右手在空中微微停顿片刻，随后就收拢右手，再次后撤步调整身体重心。 这是一次假动作！ 随即，麦考伊就发现，他正在试图以假动作完成牵制，而野猫队也正在试图以假动作完成反控制—— 七人冲传，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仅仅只是身体做出前冲上步姿态，但随后脚步一点，身体顺势转身，然后两名线卫就双双后撤，再扣除负责盯防贾马尔的珀梅勒，其实不过是基础的四人冲传战术而已。 就连霍尔，朝着贾马尔方向横向扯动了两步，随后就以一种游击的方式开始后撤，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贾马尔，随时都可以回防。 如此一来，长角牛队的三名外接手和一名近端锋，就必须面对五名防守球员的区域联防——两名角卫、两名安全卫和一名线卫沃克；至于霍尔，看似好像是区域联防的一员，又好像是协防贾马尔的一员。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无法准备覆盖球场的每一个角落，麦考伊脑海里的唯一直观想法就是： 野猫队居然选择集体后撤！难道他们提前预判了长角牛队的传球进攻套路？ 但麦考伊现在没有时间多想，在陷阱与反陷阱、套路与反套路之中，他们都正在算计彼此，不容有失。 麦考伊的第一反应就是小碎步调整脚步，再次朝着贾马尔方向投去视线，试图以最简单高效的连线来完成传球，反常规地打破对手的防守计划；但珀梅勒却亦步亦趋地卡住了贾马尔的脚步，一时半会，贾马尔也没有能够形成摆脱，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霍尔正在不远不近地盯防着。 虎视眈眈！ “危险！” 麦考伊的视线正在观察传球目标，紧接着就再次察觉到了危机，因为自己持球时间过长，防守锋线已经推送着进攻锋线包围过来，步步紧逼，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已经岌岌可危——坎贝尔似乎就要挣扎出来了。 如同“闪灵”一般。 该死！ 算计与反算计，那么野猫队那该死的主教练到底在算计什么？置身其中，麦考伊现在完全看不透。 撕拉！ 就在此时，坎贝尔突破了口袋保护，整个上半身就如同异形一般不屈不挠地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朝着麦考伊飞扑过来。 危险危险危险！ 麦考伊的紧绷程度达到最高，根本没有时间观察传球线路，第一反应就是快速移动脚步，逃出生天；但这一次坎贝尔却丝毫不给麦考伊机会，紧接着就挣脱桎梏，宛若绿巨人一般，每一个脚步都制造出地动山摇的效果，气浪朝着麦考伊层层叠叠地叠加过来。 快点！再快点！ 麦考伊只希望自己的脚步能够再快点，拯救自己逃出生天！ 见鬼！ 117 直指端区 “上钩了！” 麦考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正在拉响警铃，但其实，表面慌乱丝毫没有撼动内心镇定，所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准确来说，猎人终于等到猎物上钩了，他的脚步，完全没有紊乱： 后撤步！停顿！假动作传球！回位！再次后撤步！ 所有的所有全部都是战术套路，以传球动作来掩护传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灵感源自于野猫队在下半场的进攻战术，屡屡以四分卫作为诱饵，吸引防守前线球员往前压上，因为四分卫的延迟出手，就连线卫和角卫的注意力也往往会往前移动，站位重心难免出现变化，进而为外接手创造机会，当四分卫出手的时候，后场能够赢得更多对位优势和接球空间。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四分卫可能置身于危险之中。 现在，长角牛队也正在使用类似的战术来制造出传球空间。 下半场以来，野猫队的防守前线始终保持上步施压的战术，本来就实力相对薄弱，迫使战术层面需要更加激进，这也使得野猫队的整个防守线上步压得非常厉害，每一层防线都在相对应地提前站位，自然而然地，后场必然空虚。 所以，马克-布朗选择了……长传！瞄准端区一击致命！ 以麦考伊为诱饵吸引火力，然后假装传球出手，利用这名传球目标来转移注意力——如果情况危急就把假动作转变为真动作，将橄榄球传送出去；而如果橄榄球依旧还在麦考伊手中的话，则由他继续后撤步，进一步……放风筝。 用传球来掩护传球，最终目标是一箭穿喉！ 马克-布朗的战术果决大胆，根据野猫队防守组的整体状态做出了调整，这也是麦考伊表示意外的原因——长传不是他的强项。 在球类比赛中，传球码数越长，稳定性和准确性也就越不稳；而橄榄球呈现出椭圆形，控制难度也就更胜一筹。 单纯讨论传球力量的话，拥有麒麟臂的球员不在少数，随手一抛可能就是七十码乃至于八十码的距离，挑战人类极限也不是不可能；但四分卫不仅仅是抛球而已，他们需要准确度，用准确的力量和准确的方式将橄榄球送到准确的位置，弧线控制、旋转控制、力度控制等等，全部都是严峻考验；更不要说还需要面对防守球员的干扰，乃至于抄截了。 职业联盟之中，优秀四分卫的长传能力平均在四十码、四十五码左右；而顶尖四分卫在巅峰时期则能够达到六十码、七十码左右，比如说，阿隆-罗杰斯（aaron-rogers）、佩顿-曼宁（peyton-manning）、乔-弗拉科（joe-flacco）、本-罗斯里斯伯格（behlisberger）等等。 现在，麦考伊就需要面对一次二十码的长传。 二十码，对于长传来说是最低门槛，但真正传球过程中，很难做到准确的二十码，往往会稍稍拉长一些；再加上防守锋线的碰撞，而且麦考伊还需要把自己当做诱饵，这一切都为长传增加了不确定性。 麦考伊也难免有些紧张，神经完全紧绷起来。 “危险！” 麦考伊的视线余光可以看到坎贝尔已经挣脱了进攻锋线的口袋保护，蛮不讲理地朝着自己撞击过来，尽管这就是预料之中的局面，麦考伊还是能够感受到危机感，稍稍一点不注意，计划可能就被打乱。 麦考伊可不想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后撤步！ 快速后撤步！ 麦考伊以一连串的后撤步调整脚步，快速拉开自己与坎贝尔之间的距离，但坎贝尔却不依不挠地追了上来。 一个前冲，但脚步踉跄；一个稳定，但脚步后撤。 如此一来一往之间，两个人之间勉强保持着两步左右的空间，坎贝尔暂时还没有能够形成有效撞击。 惊涛骇浪之中，麦考伊试图用视线余光捕捉一下后场的局面，以此来判断自己是否需要继续持球，让防守球员的重心纷纷上前，进而为外接手创造更多条件；但坎贝尔的上步速度着实太过凶狠太过残暴，以至于麦考伊的视线受到严重干扰，不要说观察了，就连喘息时间都没有。他必须先专注自己。 麦考伊有意识地将脚步稍稍停顿片刻，似乎后继乏力一般，眼看着坎贝尔就要朝着自己正面冲撞过来；但这一次停顿，却让麦考伊赢得了调整重心的时间，抢在坎贝尔发力飞扑之前，右脚用力蹬地，推动着身体朝着左侧横向冲了出去，然后就可以感受到一阵飓风从自己的右侧狠狠地横扫而去。 呼啦！ 如同一记响亮耳光一般狠狠扇在了头盔之上，因为太过凶狠，以至于麦考伊的身体重心似乎都微微晃动起来。 麦考伊牢牢地屏住呼吸，借助着惯性顺势逃脱，然后……交叉换步！交叉换步！交叉换步！连续三次交叉换步才让自己的身体与脚步稍稍稳定些许，整个球场的传球视野重新宽敞明亮起来，但时间紧迫！ 坎贝尔第一次前扑没有能够完成擒抱，脚步踉跄了两下，但他依旧没有失去重心，随即就如影随形地再次追了过来。尽管麦考伊先发制人抢占先机，但他也仅仅只是赢得了片刻喘息时间，远远没有到皆大欢喜的放松时刻。 更何况，还有一记长传需要完成。 此时麦考伊才发现：状况紧迫！ 因为持球时间过久，整个进攻锋线都已经被彻底冲破，防守前线球员七零八落地在视线里持续冲撞着，除了坎贝尔之外，周围六码七码左右的空间里全部都是危机，麦考伊完全陷入了一片地雷区之中。 前有狼！后有虎！ 更糟糕的是，传球视野之中的后场对峙状况远远没有想象中轻松，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慢慢考虑了。 交叉！蹬地！移动！ 连续快速奔跑之中，麦考伊已经完全脱离了口袋范围，将自己暴露在危险境地之下，他没有再继续迟疑。 连续小碎步调整，一个蹬地上步，腿部力量通过腰部扭转传送出去，手臂快速挥动之中完成了推送，橄榄球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如同彩虹一般，跨越过球场，朝着远处端区狂奔而去。 “上帝！这居然是一次假动作！麦考伊与贾马尔的精彩配合成功欺骗过了防守组，贾马尔并不是传球目标，麦考伊依旧在后撤步移动！麦考伊依旧没有传球！麦考伊依旧正在观察！长角牛队的进攻组战术抢占了上风！” “危险！” “防守端锋坎贝尔已经冲破了口袋！危险！麦考伊陷入危险状况之中！坎贝尔正在全速上步！麦考伊！麦考伊！” “上帝！” “麦考伊以一次紧急刹车的停顿，然后不可思议地脚步轻轻一抹，就这样闪避开了坎贝尔志在必得的擒杀！如此口袋脚步着实太精彩了！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麦考伊用自己的大胆冷静逃过一劫！” “麦考伊正在横向移动！麦考伊主动离开了口袋，他正在观察！他正在寻找传球目标！现在整个口袋都已经被撕破了！麦考伊！麦考伊！坎贝尔来了！麦考伊上步传球！传球！麦考伊在最后时刻完成传球！坎贝尔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哇哦！麦考伊在命悬一线的危机状况下，成功地将橄榄球出手！” “麦考伊的表现着实太不可思议了！” 噢！ 整个公车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发出了微微的惊叹声，但随后就再次闭住呼吸，唯恐任何一点点杂音都可能干扰到收音机之中的声响，全部乘客都加入了杰瑞-克罗索的行列，侧耳倾听着比赛实时状况。 就连站在公车站等待下一班公车的人们都闭上了嘴巴，围绕在公车门口，静静地倾听着，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个停顿住了，所有的呼吸与心跳都跟随着电波的起伏而动荡着。 “十码！二十码！上帝！瞄准端区！麦考伊直接瞄准了端区！长角牛队的战术选择完全出乎了预料！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麦考伊大胆而勇敢地直接将橄榄球送往了端区！长角牛队的目标是直接达阵！” “二十……二十三码左右的长传！瞄准了端区右侧边线区域，传球目标是……” “利马斯-斯维德！” “上半场最后时刻完成关键接球为主队缩短比分差距的斯维德！麦考伊再次将传球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头号外接手！” “斯维德正在奔跑！斯维德正在摆脱！斯维德与角卫赫顿形成了对峙！赫顿正在试图压制斯维德的速度！斯维德势不可挡！斯维德与赫顿已经杀入了端区！他们依旧在纠缠着！斯维德！斯维德抢占了优势！” “赫顿依旧没有放弃！斯维德起跳！赫顿正在用肩膀撞击制造干扰！没有犯规！现在场上依旧没有出现犯规！赫顿！赫顿正在破坏斯维德的重心！斯维德！斯维德高高腾空而去，整个人都飞翔了起来！” “上帝！” “斯维德的冲刺起跳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腾空高度着实太不可思议了！斯维德已经摆脱了赫顿的制约！斯维德！斯维德伸出了双手！斯维德准备完成接球！” “等等！上帝！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在见证着什么？球场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 118 鱼跃冲顶 雷吉-沃克并没有加速狂奔，而是如同游弋在红区的捕猎者一般，以恐惧为食物，捕捉着空气之中弥漫的琐碎情绪，始终保持着重心的稳定，没有轻易靠近任何一名外接手，却也没有远离任何一个位置。 区域联防。 这就是野猫队的防守战术，他们不需要面对面地贴身防守，而是依靠跑位与站位拉开一面天罗地网，以逸待劳地等待着四分卫做出选择，然后再伺机上前，第一时间完成防守，以及协助防守的任务。 “陷阱vs陷阱”。 长角牛队进攻组布置了陷阱，野猫队防守组也同样布置了陷阱——以线卫上步的姿态制造出七人冲传的假象，打乱四分卫的判断，但实际上却全部集体后撤，展开传球防守，这是在拉蒂默防守阵型基础上做出的改变。 真正的改变，其实还是来自于野猫队防守组持续不断地在前线施压，无形之中让四分卫感受到压力；然后再真正的传球防守之中，即使线卫没有上步突袭四分卫，但只要制造出声势，四分卫就必然做出条件反射。 得益于此，当线卫重新回到传球防守位置上的时候，四分卫的传球线路在紧张状况下难免出现视野狭隘的影响。 不管长角牛队进攻组如何耍花样，野猫队都坚定不移地执行传球防守——贾马尔已经有珀梅勒对位盯防了，即使麦考伊确实将橄榄球交给贾马尔，而珀梅勒也阻拦不住贾马尔，但二线的区域联防依旧能够完成拦截。 简单来说，陆一奇也就放弃了短距离推进的防守，允许对方在十码范围内推进一些码数，真正地把防守力量押后，在传球环节压缩麦考伊的战术变动空间，剩下地，就交给球员们在比赛中自由发挥。 沃克的脚步始终在野猫队的左翼半场移动，慢慢地、慢慢地后撤——他不确定，因为麦考伊的持球时间着实过长，有些猫腻： 也许是因为防守锋线施加巨大压力，迫使麦考伊不得不延迟出手时间；也许是麦考伊没有寻找到合适传球目标，需要更多时间思考；也许是其他可能…… 沃克也无法确定。 “注意四分卫。” 这是来自陆一奇的小小窍门，不要注意外接手、而是注意四分卫。 沃克的视线始终锁定了四分卫的位置，同时用余光来判断出外接手的站位——他只需要寻找那些橙色球衣的身影就可以了；然后，沃克的瞳孔就收缩了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麦考伊的出手角度。 长传！ 那是一记长传！ 沃克迅速做出判断以及反应，仅仅只是两次蹬地就已经朝着端区方向全速前进，此时才转头横扫了一下球场，确定了两个橙色身影的位置——传球目标显而易见，就在端区靠近野猫队左翼的边线区域。 蹬地！ 蹬地！ 沃克把自己的速度完全爆发了出来，虽然速度不是他的强项，但此时他依旧毫无保留地全力冲刺着。 尽管提前抢占先机，尽管速度达到极致，但脚步依旧无法和橄榄球的飞行速度相比较，眼睁睁地看着橄榄球越过了自己的头顶，朝着端区内部三码左右的位置快速下落。 视线余光朝着左手边的侧前方一瞥，沃克就注意到了橙色身影与白色身影的纠缠，但显然橙色身影已经抢占上风。 蹬地！ 全力蹬地！ 小腿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让沃克整个人都融入了狂风之中，耳边呼呼作响的烈风似乎都已经消融在血液之中，身体和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当机立断地，沃克把所有能量和力量全部都灌注在双腿之中，借助着前冲加速度的惯性和冲劲，还有坚实地面的强大反作用力，整个人就这样腾空飞跃起来。 此时，沃克距离斯维德和赫顿还有将近三码，纵向与横向位置都没有能够到位，协助补防已经来不及了—— 显然，他们也都没有预料到麦考伊真的就直接瞄准了端区，到位稍稍偏慢，斯维德与赫顿可以算是形成一对一的局面；但沃克拒绝缴械投降，即使自己无法协助防守，至少可以利用身体来干扰传球。 于是，沃克就把自己的身体直接抛了出去，以一个鱼跃冲顶的姿态朝着橄榄球的下坠线路飞翔而去。 跳跃！ 腾空！ 翱翔！ 上半身舒展开来，双臂也舒展开来，然后整个人处于滞空状态，弯曲的膝盖再次舒展开来，如同凌空二次弹跳一般，利用双腿打开的反弹力让整个身躯舒展到了极致，仿佛真的插上翅膀乘风而行。 呼呼！ 呼呼！ 整个世界都彻底安静了下来，沃克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枚橄榄球，就连主队球迷，就连斯维德与赫顿，全部都消失不见，肌肉深处源源不断爆发出来的肾上腺素让整个大脑完全清空，唯一的想法就是： 触碰橄榄球！ 然后，双手就出现在了橄榄球下坠弧线上，指尖触碰到了那粗糙的皮革质感，快速旋转之中带着些许摩擦力，摊开的手掌一个交错一个并拢，将试图挣脱跳跃出去的橄榄球，重新利用指尖的力量控制住。 抓住！ 牢牢抓住！ 沃克居然就在自己的指尖远端抓住了橄榄球，身后两码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斯维德头盔之下的脸孔扭曲而错愕，根本不敢相信那枚橄榄球就在下坠曲线上被截胡了，自己几乎就要完成接球的时候被拦截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有能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橄榄球停止了飞行。 紧接着，地心引力的作用就来了。 还没有来得及控制住橄榄球，沃克就可以感受到沉重下坠的力量，瞬间停滞的时间重新快速运转起来。 哗啦啦！ 汹涌气浪就如同水声一般扑打着耳膜，沃克只觉得身体重若千钧，双脚可以感受到地面的强大反作用力冲击上来，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一切都是本能。 沃克只是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竭尽全力地控制住橄榄球，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绝对不能松手！” 凭借着强大意志力的控制，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橄榄球似乎有些松动，但沃克依旧用双手牢牢地抓住橄榄球，一把朝着胸口扑了过来，用双手和胸膛的力量强迫橄榄球镇定下来，完完全全地落入掌控。 此时，沃克才意识到自己的脚步正在踉跄，但是……依旧没有摔倒！ 119 回攻狂潮 轰隆隆！轰隆隆！ 沃克的耳膜正在激烈地动荡着，如同地震一般，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尽管双手牢牢地将橄榄球控制在怀抱之中，但双脚却失去了控制，只是依靠着本能在不断调整着，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的特技演员一般，竭尽全力控制肌肉，避免自己坠入深渊，那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模样就好像穿上旱冰鞋的蜘蛛一般。 狼狈不已。 但是，狼狈归狼狈，窘迫归窘迫……沃克依旧没有摔倒，在踉踉跄跄之中，他仍然双脚保持着站立姿势。 只不过，重心岌岌可危，没有办法挥动双臂保持平衡，这让他看起来无比笨拙，似乎一阵微风吹过，他可能就将直接跌坐在地上。 摇摇晃晃之中，沃克干脆就把整个身体“抛”了出去，顺着摇摇晃晃的重心冲了出去，凌乱的脚步让身体短暂地逃离了地心引力的拉拽，如同暴雨之下瑟瑟发抖的秋叶一般，死皮赖脸地扒拉着树枝拒绝掉落。 “抄截！” “上帝上帝上帝！抄截！上帝！雷吉-沃克完成了抄截！上帝！雷吉-沃克高高跳跃起来，抢在斯维德完成接球之前，半路拦截下了橄榄球，干净利落的一次抄截！神乎其技！这就是神乎其技！沃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上帝！沃克一个鱼跃冲顶的姿势将橄榄球抄截了下来，舒展的身体、稳定的手感，还有绝妙的控制！这就是顶级外线卫的表现！上帝！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本场比赛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雷吉-沃克！” “继乔迪-尼尔森之后，野猫队又出现了另外一位扭转比赛的球员，继制造掉球之后，沃克以抄截的强势姿态完成了球权转换！上帝！长角牛队已经彻底惊呆了！麦考伊竭尽全力完成布局，一直努力到最后时刻，终于完成传球，结果却遭遇了抄截！沃克真正扭转了比赛！不可思议！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雷吉-沃克！没有倒地！沃克依旧没有倒地！沃克依旧正在控制身体！他的动作就好像……就好像醉拳一般，杰基-陈（jakie-chan）的武术！他的脚步非常凌乱，但他依旧没有失控！他正在努力控制！” “斯维德正在回追！斯维德摆脱了赫顿的纠缠，快速朝着沃克冲了过去，斯维德正在试图终结这次灾难！” “斯维德！沃克！” “沃克！斯维德！” “斯维德朝着沃克全力飞扑过去！” “漂亮！沃克！沃克！沃克用一个下腰的高难度动作闪开了斯维德的擒抱！沃克！沃克重新站直了身体，他完成了脚步的调整！沃克找回了重心！不可思议！斯维德的压迫让沃克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反而是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潜力！“ “沃克正在奔跑！” “斯维德正在补防！” “但是！沃克！沃克正在提速！沃克再次找到了自己的速度！沃克！沃克摆脱！拉开距离！斯维德的脚步出现了踉跄，发力过猛导致重心不稳！斯维德错过了最佳良机！沃克！沃克开始狂奔！沃克正在回攻！” “四十码线！三十五码线！” “近端锋芬利正在试图补防！他以一个横向内切跑动冲了过来！但是！来不及了！沃克的冲刺速度正在越来越快！沃克！沃克正在加速！上帝！沃克形成反超！芬利慢了一拍！芬利被沃克的弯道跑动晃动了重心，芬利的身体失去控制！芬利摔倒了！” “沃克利用巧妙的跑动甩开了芬利！” “三十码线！二十五码线！二十码线！” “不可阻挡！沃克的回攻势头完全不可阻挡！” “长角牛队！长角牛队进攻组正在试图完成包围！长角牛队的进攻锋线正在构建一条长城、拦截沃克的回攻脚步！” “危险！” “哇哦！霍尔！霍尔联手珀梅勒形成了有效拆挡！价值千金的一次拆挡！长角牛队进攻锋线即将形成横向拦截！但霍尔和珀梅勒的及时拆挡，重新为沃克赢得了一线生机！沃克还在继续！沃克的回攻依旧没有停止！” “现在整个野猫队都正在回撤，试图帮助沃克完成回攻！场面一片混乱！两支球队的球员都正在交锋对峙！战火点燃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 “十五码线！十码线！” “麦考伊就是长角牛队的最后防线！麦考伊正在横向移动！麦考伊对沃克！麦考伊正在试图拦截沃克！” “强硬手臂！” “沃克伸直手臂架住了麦考伊的身体，不仅没有退缩，而且还主动出击完全冲撞，狠狠地撞击在了麦考伊的左肩之上，以持续加速度撕开缺口，瞬间施压打破了麦考伊的身体平衡，单手就直接撂翻了麦考伊！” “势不可挡！” “沃克爆发出了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整个持球冲跑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就好像现在野猫队正在落后一样！” “沃克！沃克形成了突破！一马平川！现在通往端区地道路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中场线！沃克已经重新回到了长角牛半场！” “查尔斯正在回追！贾马尔-查尔斯依旧没有放弃！查尔斯正在回追！沃克！查尔斯正在缩短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查尔斯能够追上吗？查尔斯能够阻止沃克吗？我们现在正在观看堪比奥运会百米决战的一场追逐。” 呼哧！呼哧！呼哧！ 沃克觉得自己的肺部正在熊熊燃烧，就连呼吸的气体都是灼热的，血液就仿佛岩浆一般正在汩汩沸腾，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正在发出强烈抗议，那种挑战极限到岌岌可危而随时都可能崩断的危机感正在颤抖着。 坚持！雷吉！坚持！ 沃克双目赤红，咬紧牙关——因为发力过猛而导致牙齿都可以感受到颤抖，似乎也来到了崩溃边缘。 四十码线！ 沃克用视线余光朝着身后快速一瞥，然后就可以看到贾马尔踩着滚滚风尘正在疯狂追击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毕竟冲刺是贾马尔的强项，身体天赋也是，更不要说沃克现在已经力竭了。 怎么办？ 三十码线！ 沃克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发力和踏步成为一种机械式的动作，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正在燃烧着血液里的氧气，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呼吸，憋出一口气，就这样一鼓作气地冲向端区。 他完成了抄截！他甩开了斯维德和芬利！他突破了进攻锋线！没有理由，他无法抵达终点！ ， 120 杀死比赛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贾马尔-查尔斯正在全力回追，从速度到力量再到体力，贾马尔全面占优，即使沃克竭尽全力也无法摆脱，而现在距离端区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贾马尔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完成拦截，这应该怎么办？ 危机状况之中，缺氧的大脑依旧没有失去理智，沃克相信自己的本能，根本没有思考，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反正，不成功便成仁！ 二十五码！ 沃克还是放慢速度，步频和步幅都开始降低，稍稍侧身，主动朝着贾马尔的方向调整身体；而全力前冲的贾马尔根本没有控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全力前冲，那急风骤雨般的强大声势就这样扑面而至。 危险！危险！危险！ 沃克觉得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正在尖叫着：逃跑！ 但沃克却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以连续小碎步的方式持续前进。 二十码线！ 到了！ 贾马尔的强力冲撞就这样到来了！ 沃克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模仿着西班牙斗牛士的模样，脚步一顿，竖立起来，以堪比芭蕾的姿势用脚尖站立，同时伸出左手，顺应着贾马尔的冲撞趋势，做出一个逆时针的转动，紧接着贾马尔就冲了过来。 砰！ 重重地冲在了沃克的左手手臂之上，却带动着沃克的整个身体快速逆时针转动。 沃克将左手一抬一收，放任贾马尔冲了出去，自己则顺着逆时针完成三百六十度转动，紧绷到极致的肌肉控制住身体——但贾马尔的冲撞力量太过凶残，沃克如同不倒翁一般原地打转，身体平衡难以控制，再次摇摇晃晃起来，随时都可能跌倒；剧烈翻滚的胃部，更是让沃克处于一种随时都可能呕吐的困境里。 惊涛骇浪之中，沃克只是顺应本能地朝前迈开脚步，在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脚步之中，身体就如同醉酒一般，朝着斜前方冲了出去：明明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但在旁观者眼中却是离谱的斜线。 十五码线！ 沃克的脚步重新启动起来，但重若千斤的步伐、喷射火焰的呼吸，却让大脑陷入一片缺氧的空白状态，他仅仅只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端区方向，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执念： 冲刺！达阵！ “十码线！五码线！查尔斯正在回追，但已经追不上了！端区！端区！我们没有看错！沃克的叫步进入了端区！沃克倒地了！沃克摔倒在了端区的正中央！沃克！沃克完成了达阵！毋庸置疑的一记达阵！” “达阵！达阵！达阵！” “一百零三码的抄截回攻达阵！不可思议！上帝！这一切真的真的真的太不可思议了！雷吉-沃克为野猫队完成了价值千金的抄截回攻达阵！而且是一百零三码的超长回攻达阵！原本这是长角牛队力图达阵的一次传球，结果却演变成为了对手扼杀比赛悬念的一次回攻达阵！” “不可思议！这一切都着实太过不可思议！谁能够相信？谁能够相信这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比赛！而且他们还是在客场对阵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怯意，真正做到了反客为主，将这场比赛演变成为了他们的比赛！” “从进攻端到防守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能力与实力！战术层面的变化多端和随机应变一步一步将对手逼入绝境！” “如果说赛季揭幕战的绝地逆转，或多或少有些运气成分，那么今天这场比赛就让我们见证了野猫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的脱胎换骨！这一切都是因为临时主教练诺亚-陆的功劳！是的！你没有听错！这是一位亚裔教练、而且今年只有二十八岁！本赛季之前没有任何担任主教练的经历！但他证明了自己—— 在这片赛场上，智慧永远都是不容忽视的组成部分！” “赛季之初，主教练朗-普雷斯的心脏病突发，让这支球队陷入困境！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支球队的前景！他们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这摊困境？他们又到底应该如何面对这个赛季？他们之后又应该怎么办？” “现在，诺亚-陆给出了一个全新的答案：四连胜！其中击败奥本大学和德克萨斯大学的这两场比赛都含金量十足！” “当然，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比赛时间还有十三分钟，理论层面来说一切皆有可能，长角牛队依旧没有缴械投降！胜负悬念依旧存在！但从目前为止的对峙状况来看，野猫队不会给对手留下机会。” “我们正在见证一支球队的崛起！我们也正在见证一名新星教练的横空出世！” 啊啊啊！ 内森-菲尔德放声嘶吼起来，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希斯-亚历山大，而希斯也紧握双拳、面红耳赤地嘶吼起来。 啊啊啊！ 菲尔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随着沃克长途奔袭上涨的肾上腺素，在此刻终于达到了最高峰，毫无保留地、肆无忌惮地井喷出来，浩浩荡荡的炸裂声遍布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全部都化作了咆哮。 “这才是我说的！这才是我他/妈/所说的！” 心脏狠狠撞击着胸膛，似乎随时都可能炸裂开来，也随时都可能冲破胸口，即使是七月四日的烟花盛会也远远无法与此时此刻的亢奋相媲美，那种战栗感从脚底蹿到脑门，一波接着一波地汹涌澎湃着。 菲尔德握紧双拳狠狠捶打着胸膛，那砰砰作响的声音让眼眶积蓄着泪水，滚烫滚烫的水渍模糊了视线，却只是让喜悦和幸福进一步发酵出来，忘乎所以地咆哮着，“这才是野猫！这才是真正的野猫！” 久违了！ 他们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澎湃的激/情了，那种热忱与感动宛若海啸般瞬间吞噬大脑里的所有理智，然后整个食堂里所有人就这样陷入了疯狂：只是此刻，就在此时此刻，尽情释放自己。 “野猫！砰砰！” “野猫！砰砰！” 菲尔德面红耳赤地大声咆哮着，一声口号、两声捶打——就这样捶打自己的胸膛，用闷响来当做鼓点。 然后希斯也加入其中，然后其他学生也加入其中，从稀稀落落的呼喊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滔天巨浪，浩浩荡荡地在整个堪萨斯州立大学上空激荡回响起来，滚滚热浪震撼着耳膜，引发了袅袅余韵。 就这样，整个食堂到整个校区都开始沸腾！所有的所有，都正在呼喊着同一个口号，即使是对橄榄球没有任何兴趣的旁观者也都投来了视线，就连心跳都不知不觉地契合在了一起。 “野猫！砰砰！” 121 掀翻巨人 冷汗涔涔，凉风习习……心如死灰。 十月的奥斯汀已经可以感受到初秋的脚步了，一阵微风吹过，后背就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寒颤一个接着一个从脚底蹿升到头顶，以至于头皮发麻，却依旧呆若木鸡地无法做出有效反应。 诺大的纪念体育场，此时却空洞得吓人，全场捕捉不到太多声响，只是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正在肆虐着。 面面相觑之间，德克萨斯大学长角牛队的主场球迷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 输球？ 好吧，竞技体育本来就是有输有赢，即使是再强劲的队伍也有翻船的可能、即使是再弱势的队伍也有逆袭的希望，那么胜败也就不能简单地用概率来计算；但就算长角牛队可能输球、也可以输球—— 千不该万不该以如此狼狈如此窝囊的方式！绝对！ 防守组丢掉四记传球达阵！足足四记！防守二线直接被打成了筛子！进攻组拱手送出两次球权转换，并且两次都让对手完成回攻达阵，一次掉球一次抄截的可怕表现就如同一群僵尸正在梦游一般。 全线崩盘！ 字面意义上地，即使是上半场最后阶段的焦灼与僵持，那也不过是假象而已，堪比流星般地一闪而逝。本场比赛，长角牛队从始至终都没有能够占据上风，恰恰相反，全程死死地遭遇压制、无法喘息，就好像……野猫队才是本赛季的夺冠热门一般，野猫队才是主场作战一般，这就是一场噩梦。 简直……就是耻辱！ 但最为可怕的是，从主队到球迷都已经丧失了信心，眼神的茫然让他们陷入了困境，没有欢呼呐喊也没有噪音干扰，就好像膝盖骨被打断，宁折不弯的傲骨被抽掉，坚持到底的信念也被彻底击溃。 从里到外，透心凉。 宽敞的纪念体育场，满满当当地坐着八万人，却好像空无一人的鬼城。 他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还能怎么办？ 终于！久久地，思绪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主场球迷终于做出了反应，注视着球场上方硕大的比分板，“42：14”，客队在前、主队在后，然后……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退场了，没有咒骂也没有声援，就这样默默退场。 就连质问球队和球员的力气都被野猫队完完全全摧毁。 上方，橙色海洋逐渐沉寂了下来，孤寂而落寞地悄悄退散；下方，白色风暴正在肆意地欢呼庆祝着，翻滚沸腾的喧闹景象绽放出无穷无尽的能量。一冷一热之间的鲜明对比，为本场比赛写下了最后的注脚。 “哔……” 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没有悬念也没有意外，剩下的比赛彻底进入垃圾时间，长角牛队也没有能够掀起波澜，而野猫队也没有能够再进一步扩大比分——当然，也没有必要，羞辱早就已经完成。 “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我们做到了！上帝！不可思议！乔迪，乔迪！你可以掐我一下吗？这确定不是梦境吧？” 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的所有球员都在尽情欢呼着、尽情呐喊着、尽情庆祝着，那种澎湃的喜悦与幸福，在脑海之中炸裂开来，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之上闪烁着难以抑制的亢奋，眉飞色舞地高高跳跃。 仿佛他们不仅仅是赢得了一场胜利而已，而是刚刚赢得了碗赛冠军，站在了世界之巅！ 但真正经历过去四周时间所有一切的球员，就能够深深体会到本场胜利的来之不易，从混乱到胜利，这一路走来着实付出了太多汗水与血水，现在，他们需要一点点喘息空间，真正地好好享受这个时刻。 墨菲正在不断用肩膀撞击着尼尔森，兴高采烈地呼喊着，“掐我一下！快，掐到一些！” 结果尼尔森真的狠狠给了墨菲一拳，那家伙立刻怪叫起来，不断搓揉着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掉了一块肉一般，但一边跺脚还是一边尖叫着，“啊啊啊！真的！这一切是真的！伙计，我们真的击败了长角牛！” 不由自主地，尼尔森嘴角的笑容也跟着上扬了起来，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的心情插上翅膀飞翔起来。 只是，尼尔森略显拘谨木讷，无法放开手脚，反而是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应该如何庆祝。 然后，队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冲了过来，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部都不例外，面部表情因为太过激动而扭曲起来，张牙舞爪地嘶吼着，“四记！上帝！尼尔森，你还可以更疯狂一些吗？四记达阵！摧毁了他们！” 足足四记接球达阵，尼尔森创造了野猫队球队历史上的单场单名球员接球达阵数量之最，对于正常情况来说，任何一名外接手能够单场两记接球达阵，这就已经是格外出色的表现了，而现在尼尔森则完成了四次。 尼尔森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喃喃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是拘谨地露出一个笑容。 视线穿透人群，朝着被团团包围的陆一奇投射了过去。 此时，雷吉-沃克朝着陆一奇冲了过去，狠狠地、重重地、紧紧地拥抱住陆一奇，忘乎所以地呼喊着，“谢谢。谢谢！谢谢！”翻来覆去地，沃克只是在不断呼喊着同一句话，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因为太过激动，沃克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肩膀和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比起进攻组的表现来说，今天野猫队防守组承受着巨大压力，最终以不可思议的表现在客场掀翻巨人！ 这场胜利，对于野猫队防守组、对于陆一奇来说，绝对堪称一场奇迹——比赛之前，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能够在客场死死压制住来势汹汹的长角牛队，甚至能够在ncaa跻身前八名的顶级进攻组！ 但他们真的做到了！ 包括沃克在内，整个防守组上上下下都陷入了狂喜的情绪之中，有史以来第一次愿意相信：他们也能够创造奇迹！ 远远地注视着情绪外放的沃克，再注视着满脸笑容却依旧保持镇定的陆一奇，尼尔森内心深处也不由隐隐开始期待起来：他们已经创造了奇迹，客场掀翻巨人，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能够期待更多？ 既然开始做梦，那为什么不想象得大一些呢？ 122 媒体狂潮 陆一奇可以真切感受到沃克身体传来的微微颤抖，那种无法掩饰也无法假装的真实情绪勾勒出竞技体育最美好的时刻。 “沃克，抬头。”陆一奇重重拍打着沃克的后背，然后抬起了下巴。 沃克没有立刻抬头，而是低下脑袋，快速抬手胡乱摸了一把脸颊，这才顺着陆一奇的指示抬起了视线。 此时，纪念体育场正在大面积退场——比赛已经结束，主队球迷没有理由留下来目睹着对手踩踏自己的尊严与骄傲，他们正在熙熙攘攘地转身离开，大片大片的橙色海洋正在朝着黑漆漆的出口流动而去，如同被黑洞吞噬一般，全场撤离的动向有种恢弘而壮阔的磅礴气势，让言语都变得苍白起来。 “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赞扬。”陆一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尽管无缘在主场感受球迷们的狂热，但客场的波澜壮阔依旧是野猫队本场表现的最好回应，眼前这一幕，浓缩了全场比赛的精髓，堪比掌声。 尼尔森也不由跟随着陆一奇和沃克等人的动作抬起了视线，一直到多年以后，他依旧清晰记得如此场景： 漫天漫地的橙色海洋缓缓地被黑洞吞噬，一片狼藉的萧索与落寞让纪念体育场变得越发空旷起来；而他们，他们就站在绿茵草地之上，挺直腰杆、打开胸膛，堂堂正正地迎接这场属于自己的胜利。 仿佛可以听到血液正在汩汩沸腾的声响。 “伙计们！让我们一起拥抱这片球场！”陆一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然后就可以看到他第一个冲进了球场，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紧随其后，再是沃克和防守组球员——所有人再次朝着球场冲跑了出去。 尼尔森微微愣了愣，但这一次他没有再缺席，而是加入了所有队友的行列，集体冲跑、集体飞扑、集体滑行，张开双臂就如同翅膀一般，在绿色草地之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白线，用胸膛拥抱着这片球场。 越来越空旷的球场，只剩下一群球员如同孩子们庆祝着胜利，只有纪念体育场上方比分板的数字依旧在闪烁着。 “42：14”。 比赛结束，客场作战的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延续了本赛季的不败纪录！ 这真正地让全美ncaa的各个大学注意到了这支积弱已久的球队，而不仅仅是传闻之中那个“运气不错地掀翻奥本大学”的队伍而已——此时再回头想想拉斯维加斯开出的赔率，就不知道谁是幸运玩家了。 当陆一奇踩着轻快脚步抵达纪念体育场的客队新闻发布厅的时候，密集而灼热的闪光灯狂潮就如同一匹银色瀑布般宣泄而下，全场轰鸣仿佛置身于尼加拉瓜大瀑布底下，就连耳膜都开始激荡起来。 “砰。” 陆一奇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重新关上大门：眼睛格外刺眼，因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以至于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此前对阵奥本大学的时候，陆一奇就曾经见识过媒体阵仗，但与今天比较起来，那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整个声势与架势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上，真正地让陆一奇感受一下“全场聚焦”的亲身体验。 上一世，陆一奇是台下摁快门的那一个，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采访对象身上，无法确切地感同身受；这一世，陆一奇则成为台上被围剿的那一个，位置颠倒之后，似乎颠覆了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场景，他也难免不太适应。 于是……后退、关门。 这就是陆一奇条件反射的反应，紧跟在身后的工作人员差一点就要撞在陆一奇的后背上，不由惊呼出声，“发生了什么？” 相同的问号也出现在了新闻发布厅之内，全场记者满头都是问号：众人面面相觑，满眼困惑和错愕却无法得到解答，就连快速摁快门的食指都呈现出僵硬状态，依旧保持着拍照姿势，却不敢动弹。 就好像时间被暂停了一般，满屋子的记者集体陷入了“一二三，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之中。 然后，新闻发布厅大门再次被推开，“时间停止”的魔法就被解除，闪光灯没有任何停顿地再次宣泄下来。 明亮刺眼的闪光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咔嚓咔嚓”的声响如同实质的锁链一般，严严实实地锁住了陆一奇的双手双脚，强制性地将他摁在演讲台上，拒绝再次错过，皮肤表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滚烫的高温正在翻滚沸腾着，那种淡淡的刺痛正在清晰地提醒着：闪光灯也能够制造出实际性的伤害。 汹涌的灯光密不透风地连成一片，宛若卷帘瀑布一般从正面泼洒过来，尖锐而灼热的针芒刺痛了双眼，啥那件眼睛就陷入白茫茫的一片，如同雪盲症一般失去了焦点和焦距，视线里的每个物体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最后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能看到一个个隐约的光点在不断快速来回移动着。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就连耳朵也开始出现了嗡嗡的鸣叫。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陆一奇又更进一步地确切感受到媒体的力量，仅仅依靠一根笔杆子和一个镜头窗口，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此时此刻，他们就正在以最盛大的仪式欢迎他的闪亮登场。 以临时冤大头的姿态接过烫手山芋，却连克劲敌豪取四连胜，现在，记者们终于能够真真切切地“看到”陆一奇了。 本来以为只是临时过渡的小角色，本来以为击败奥本大学只是运气蓬爆，本来以为随时都可能丢掉工作的替罪羊……结果却以强势姿态将长角牛队斩下马来——甚至不是爆冷，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完胜。 那么，“他到底是谁？” 记者们这才意识到，除了“诺亚-陆”这个名字之外，他们对这名临时主教练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在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丢失讯息也就意味着丢失主动，同时，这也意味着所有记者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蜂拥而至！ 于是，现场就出现了如此盛况。 “……你觉得这场比赛……” “赛前准备……” “……重大胜利。” “……朗-普雷斯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接下来的话……” “那么……” “……诺亚……” 熙熙攘攘、叽叽喳喳，嘈杂的声响全部交错在一起，不要说完整的问题了，就连简单的音节都只剩下元音和辅音在碰撞。 全场躁动！ 123 职场哲学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现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但残留在空气之中的噪音和热浪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涌动着，记者们依旧蠢蠢欲动，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身影根本无法保持坐姿，每个人都正在试图争抢第一个开口提问的机会，但终究还是没有着急开口，否则全场声响齐齐炸裂，结果就是谁都别想顺利地完成采访。 站在焦点中心的陆一奇，眼底不由流露出了笑容，似曾相识的场景却颠倒了位置，的确是难得的景观。 “请放松，我相信长角牛队不至于在新闻发布厅的椅子上撒圆钉。更何况，我觉得好像有人锁好了大门，在采访结束之前，我应该没有办法逃跑，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互相厮杀。不如让我们放慢脚步？” 陆一奇语气轻松地打趣了一句，现场记者们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被调戏了吗？亦或者是被吐槽了？等等，以前陆一奇面对记者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现来着？眼前的这个家伙依旧是如此陌生。 这已经是ncaa第五周赛事了，却没有人记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同失忆一般——因为此前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即使是揭幕战之后，那些熙熙攘攘的瞩目视线也只是惊讶而已，但惊讶过后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一奇扫视了一下全场，将记者们哭笑不得的表情收入眼底，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可以让麦克风开始运转了。” 错愕归错愕，但陆一奇的声音才刚刚落下，眼前就齐刷刷地举起了一片手臂，如同浩瀚森林一般。 陆一奇也有些眼花缭乱，只能根据自己潜意识的判断，点了第一个举手的记者——至少看起来像是第一个。 “诺亚，你好，我是‘奥斯汀纪事报’的记者、请问，对于本场比赛，你感觉如何？比赛之前你就预料到了如此结果吗？” 奥斯汀当地媒体？难怪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提前预设好了野猫队的立场，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比赛结果，否则我就应该更换一个职业，然后长期驻扎在拉斯维加斯，收入应该更加可观。” 信手拈来的一句调侃让小部分记者没有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而提问记者的脸色则有些难看——这不是玩笑，这不应该是玩笑。 陆一奇话锋一转，“但是在准备比赛过程中，我们肯定是为了胜利而战。我们认真研究比赛录像并且制定相对应的战术，朝着胜利前进。当我们站在纪念体育场的时候，显然不是为了输掉比赛而来的。幸运的是，我拥有一批非常出色的球员，今天完美地执行了战术。最终比赛结果，我很难不满意。” 同样地，陆一奇也用一句双重否定来结束自己的回答，不动声色之间给予了还击；但偏偏，那提问记者又抓不住漏洞，无法展开连续攻击，着实有些难受。 当然，伶牙俐齿的记者怎么可能就这样缴械投降？那名“奥斯汀纪事报”的记者还准备继续自己的提问，但陆一奇却笑容满面地说道，“我猜，提问就如同排队，没有人喜欢插队者，不如将机会让给下一位？” 那名记者一口气就被噎在喉咙里，差一点就要咳嗽了。 奇怪！记忆之中，击败奥本大学之后的陆一奇，可没有如此牙尖嘴利！但看着陆一奇那满脸真诚的笑容，又忍不住怀疑是自己胡思乱想，可能是因为记者总是习惯性地假设每一位采访对象都是攻击对象？ 心念百转之间，下一个提问已经出来了。 “……请问你们到底是如何准备战术的呢？普雷斯和拉蒂默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对于主教练的位置，你有什么看法？你是否认为自己的表现比普雷斯更加优秀？普雷斯归来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犀利！尖锐！狠辣！ 比起专注于私人恩怨的当地媒体来说，其他媒体的视角就要开阔刁钻了许多，刀刀见血地指向问题核心。 面对如此提问，陆一奇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是轻笑了起来——这才是熟悉的节奏，但回答绝对没有掉以轻心，“我是临时代理教练，这是没有疑问的，野猫队的主教练依旧是朗-普雷斯先生。”没有留下任何钻空子的余地。 职场哲学，陆一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二十八岁的陆一奇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此类问题想要难倒他，根本就不可能。 “虽然普雷斯因为病情的缘故而暂时没有办法参与到球队事物之中，但他始终与我们同在。我们的战术准备，依旧建立在普雷斯的战术体系之上，我负责进攻，拉蒂默负责防守，这些内容都没有变化，最终我只是完成了总结工作而已，显然还没有办法达到普雷斯的高度，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微笑、礼貌、真诚，那双眼睛写满了诚恳，即使是官方套话也同样具有说服力，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然后陆一奇又补充了一句，为平铺直叙的回答完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瞬间就令人眼前亮了起来。 “胜利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荣耀，虽然我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赞扬和瞩目，贪心地把聚光灯留在我的身上，但还是希望大家不要为难我了。” 那谦逊礼貌的笑容，那低调谦和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些许无奈和惶恐，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那张在美国人眼中格外稚嫩地娃娃脸着实再有说服力不过了——难道刚刚的反讽只是错觉？ 但最后一句话又以小小的自黑来完成打趣，主动放低姿态，不仅活跃了气氛，而且还让记者无法持续攻击。最重要的是，真诚而恳切，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足以让现场记者愿意相信他的所有说辞。 那么，这到底是菜鸟？还是……经验丰富、技高一筹的超级腹黑？ 等等，难道全场记者都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天方夜谭吧？还是异想天开？ 本来记者们还想要互相交换信息，但细细思考一下，又放弃了如此想法，总觉得“自己无法做出准确判断而被一个年轻家伙糊弄”有些丢人——更多还是认为不可能，才不过二十八岁而已，才不过第四场新闻发布会而已，难道还能够成精吗？ 但接下来的问题，似乎也没有能够证明什么，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124 正面挑衅 “你如何看待长角牛队今天的表现”、“野猫队防守组的脱胎换骨是否已经有征兆”、“本场比赛的关键转折点是什么”、“野猫队从开场就如此自信的原因是什么”、“长角牛队的失误对比赛产生了什么影响”…… 诸如此类的问题，记者们以各个角度展开攻击，但陆一奇的回答都是信手拈来，温和礼貌的态度根本无法挑刺。 “我相信长角牛队只是经历了糟糕的一天而已，他们依旧有着强劲的实力，状态调整之后，仍然是那支具备争冠实力的队伍”、“野猫队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但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努力提升，需要继续努力”、“我们全场都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牢牢抓住了每次机会，竭尽全力才拼下了胜利”…… 兜来兜去的太极八卦推手，堪称炉火纯青，谦逊礼貌的姿态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毛病却也让人无从下手，但若要说其中隐藏多少智慧，却又不见得，只不过是翻来覆去的套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罢了。 按道理来说，如此新闻发布会简直就是无聊透顶，让人昏昏欲睡，但细细想来，现场三位数的记者也愣是没有能够打开局面，这就有些奇怪了，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记者们隐隐可以察觉到异常，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没有办法，手中掌握信息还是太少，落于下风。 “我是’堪萨斯城市报’的记者，我想请问一下，你现在依旧使用中文名吗？专门改为英文名是有什么特殊用意吗？根据资料显示，你并不是在美国出生的，那么，父母应该不会称呼你为诺亚，对吧？你到底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华夏人？美国人？你又如何看待自己如此年轻就担任主教练的工作？” 出现了！ 针对陆一奇亚裔身份的挑衅与质疑终于出现了。 在ncaa赛场的教练团队位置上，其实亚裔面孔并不是稀有动物，韩裔、日裔和印度裔等等都存在着；但客观来说，这些脸孔也远远不能算是习以为常的普遍现象，主教练位置上的话就更加罕见了，尤其是在思想保守局限的中部地区，就更是如此。 此前数周时间，人们始终将陆一奇定义为进攻协调员，主教练位置只是临时代班而已，热闹归热闹，却没有真正掀起波澜；但现在，经过本场比赛，陆一奇就正式进入ncaa主流视线，事情的意义也就截然不同起来。 更何况，陆一奇还如此年轻，二十八岁的“主教练”，放在任何一项运动之中都非常年轻，这也就容易引发更多争议了。 最最重要的是，提问者就是纯粹前来挑衅的—— “堪萨斯城市报”，这是劳伦斯市的当地媒体，堪萨斯州内赫赫有名的保守派喉舌，同时也是堪萨斯大学的铁杆支持者，即使没有任何矛盾，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挑衅世代宿敌堪萨斯州立大学，如此敌意并不局限于竞技体育项目而已，方方面面、角角落落，两个大学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针锋相对。 现在，面对“陆一奇”这样的天赐良机，他们就更加不会轻易错过了。 于是，关于陆一奇的身份质疑，也就出现了。 面对攻击，陆一奇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微蹙的眉宇还带着些许紧张，“当然，我的中文名是陆一奇。” “……路易吉(luigi）？”那名“堪萨斯城市报”的记者立刻扬起了声音，带着些许嘲讽的姿态发起攻击，“你是说，超级马里奥里那个被永远无视的路易吉？” “路易吉（luigi）”，在红白机时代著名游戏“超级马里奥”里，正好是他弟弟的名字，也就是另外一个水管工。 陆一奇没有说话，而是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也无力抵抗的姿态，这就是最好的回应与反击了—— 没有人希望被称作“路易吉”，这听起来就好像一个留着胡子的古巴人，每一个发音都充满了打趣和调侃。那种奚落和鄙夷，即使只是一个玩笑，却也透露出骨子里的歧视，显然，这就是与种族有关的。 就连成年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孩子呢？ 陆一奇甚至不需要言语反驳，那名提问记者就可以察觉到现场其他同僚们投射过来的视线，尖锐而挑剔，而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毛病，满头都是问号，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笑话吗？ 所谓歧视，有些时候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出现，从语言到肢体的暴力，呈现出外在表现形式；但有些时候则是以一种隐形的方式出现，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鄙视、轻蔑、不屑和排挤，建立起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 玩笑，也可以分为善意和恶意。显然，刚刚这位记者的尖锐属于后者。 “当我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的口语并不出色，而我的父母也不会英语，显然，我们不是受欢迎的一个群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课堂自我介绍，我的名字都会引发笑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实的话语之中却透露出一股坚韧的力量，始终在打太极的陆一奇，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可以感受到那股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光芒，不知不觉中，就让记者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呈现出年少时期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校园霸凌的问题，更是长久以来困扰着这片土地，只言片语之中更多呈现的是孩子的困惑不解，那些隐形的歧视却正在让学校生活变得艰难。 “我试图逃避，但我不能，因为我还需要教授父母学习英语，我们需要生存下去。所以，我为自己起了英文名，一个来自圣经的名字；同时，我参加了橄榄球队，希望能够融入学生群体。” “有些笨拙，毋庸置疑。但我不是一个逃避者，我不会逃避困难，也不会退缩困难，我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如果每一位来到这片土地的外来者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生活而战斗。” “当然，父母并不会称呼我为诺亚，那就太奇怪了，他们依旧习惯称呼我为阿奇；但我依旧喜欢诺亚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我努力战斗的证明。” 没有诉苦、没有抱怨，同样，也没有励志、也没有渲染，陆一奇用最简单的方式阐述了来龙去脉。 而且，这不是结束。 125 超级登场 两世为人，陆一奇充分地明白自己正在面对什么、还有即将面对什么，从年龄到种族，这些偏见所带来的歧视，层层叠叠、方方面面地塞满了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然后时时刻刻地挑衅着他的一言一行，并且，始终不会消失。 上一世，他能够成为“纽约每日新闻”的体育版主编，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采访实力出色和撰稿能力超群”。 这一世，置身于更加粗鲁更加直接也更加血腥的体育赛场，事情恐怕还会更上一层楼。 但他丝毫不会恐惧或者胆怯。 面对挑衅，陆一奇的言语显得沉稳大气，同时还带着些许调侃和幽默，对于自己起名的动作给予了“有些笨拙”的评价，那就是自嘲的姿态，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是多么矛盾的行为；但他并不介意，依旧拥抱地拥抱了自己生活里的每一件事，因为那些坎坷与挫折，正是铸就未来的他的一切要素。 三言两语回答问题完毕之后，却依旧不是结束，陆一奇可没有打算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话锋一转，陆一奇就目光炯炯有神地朝着那位记者投射了过去，吹响反击号角，“我不介意你的问题，但我介意你的提问方式。这位先生，请问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吗？” 简洁。干脆。坚强。睿智。 短短数句话之间，陆一奇真正展现出了自己的傲骨，尤其是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自信，让整个谈话都变得坚实起来，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粗口连篇，却能够真正发起有效反击，单单是如此能力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然后，现场少数几名记者隐隐反应了过来，此前的新闻发布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比赛风格！ 野猫队那坚韧不拔、永不言弃、全神贯注的比赛风格，还有灵活多变、步步紧逼、掌控全局的比赛风格，背后所展现出来的是陆一奇的个性，也是此时此刻在攻击面前勇敢地为自己挺身而出的陆一奇模样。 至少，雷吉-沃克和乔迪-尼尔森两名球员身上，都能够感受到如此特性，这也成为了野猫队接管本场比赛的核心原因。 这也意味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临时主教练，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青涩稚嫩。 全场视线齐刷刷地朝着“堪萨斯城市报”的那名记者投射过去，那灼热的眼神饱含期待，旁观好戏的心态展露无遗。 此时，那名记者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试图挑衅陆一奇，并且成功了；但事情稍稍偏离了预期轨道，陆一奇似乎没有被动挨打的意思，也没有被激怒而丧失理智，反而是思路清晰地发起了反击？ 现在怎么办？ 记者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如果进一步挑衅，那么他们可能就要牵扯到种族问题的泥沼里；如果就此退缩认输，陆一奇的气焰可能就要更加嚣张了；又或者说，他可以切换角度、偷换概念，进一步点燃战火？ 面对陆一奇的攻击，他倒不至于直接被将军，然后束手就擒，到底应该如何回应，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方案，只是需要做出选择；但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全场注意力全部集中投射过来的情况下。 就在此时，陆一奇再次开口了—— 准确来说，陆一奇根本就没有准备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他故意留下小小的停顿，表面看起来是落落大方地给予记者足够反应时间；但实际上，后续攻击早早就已经准备完毕、停顿只是为了制造出效果而已。 一呼一吸的停顿，陆一奇就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完成了二次攻击，而且是以一种诙谐幽默的打趣方式： “我希望，我不用出示出生证明，才能够证明我具备成为一名教练的资格。” 虽然简单虽然轻松虽然幽默，但……不卑不亢！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此番话语瞬间就让人联想起了此时正在竞选总统、并且因为出生证明而遭到竞选对手无耻攻击的贝拉克-*****（barak-obama）。 同样都是种族问题，同样都是不屈斗士，同样都是面对质疑，陆一奇以轻盈却有力的方式给予了强有力的还击。 刹那间，现场就有记者为陆一奇送上了掌声，为了他的勇气，也为了他的坚韧，然后，掌声就一个接着一个响了起来，最后连成一片，如同雷鸣一般持续不断地轰鸣着，就连空气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堪萨斯城市报”的那名记者面色铁青：他的还击已经准备就绪，结果却被陆一奇打断，而且还以一种如此狡猾奸诈的方式完成了造势，不仅让他的后续攻击戛然而止，而且还成功地在媒体面前打响了第一炮，自己完全沦为了踏脚石，这也再次证明了他的想法—— “这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堪萨斯州立大学都没有好货色！那该死的家伙！” 但是，木已成舟，因为缺乏足够了解而错失先手，最终反而被对方利用，新闻发布会就在如此气愤之中落下了帷幕。野猫队不仅取得了比赛胜利，同时还取得了媒体公关版面的胜利。 比赛日结束之后的第二天，espn以大写加粗的标题方式撰写了最新报道，“超级马里奥的超级登场：诺亚-陆率领堪萨斯州立大学从德克萨斯大学客场带走一场大胜，延续赛季不败金身！” 在nfl常规赛季如火如荼进行之中，espn居然以大篇幅版面报道一场ncaa的比赛，这本身就是最好的瞩目。这不仅是野猫队四个赛季以来首次登场espn的头条位置，同时也是陆一奇首次赢得了全美关注。 报道之中，espn将陆一奇描述成为“坚持不懈地用双拳拼搏出一片天地”的励志人物： 背负着歧视与质疑坚定前行，在混乱与动荡之中勇敢地承担责任，为球队注入了无穷活力，让野猫队重新找到了步调节奏，击败奥本大学和德克萨斯大学的两场比赛，更是被评价为“赛季最佳强力候补”的精彩对决。 “值得一提的是，本场比赛，是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球队历史上，首次在客场击败全美排名前十的队伍。而这一切奇迹，全部源自于‘超级马里奥’临危受命地接过临时主教练的职责，这是否会成为ncaa整个2007赛季的关键转折点呢？我们拭目以待。” espn的报道以简洁有力的姿态为这场比赛的报道画上了句号。 ， 126 横空出世 “……此前很少有人注意到，诺亚在本赛季第一周取胜之后就创造了ncaa的记录，他是大学赛场率队赢得胜利的最年轻主帅，同时也是大十二联盟赢得胜利的首位亚裔主帅。显然，彼时没有人意识到他能够继续前进。” “经过本场比赛，诺亚无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战术布局还是临场指挥，他都展现出了自己的成熟与老道，不仅没有怯场，而且还屡屡在关键时刻主宰了进程，对于比赛的解读和把握都堪称优秀。” “我觉得，橄榄球也是时候出现一位亚裔领军人物了。谁知道呢？也许这位年轻人能够为橄榄球带来一些新的东西。” “击败德克萨斯大学的这场比赛，甚至为他赢得了‘超级马里奥’的昵称，而昵称的起源是因为他的中文……” 啪。 江文瑾察觉到卫生间的开门声响，抬手就摁下遥控器的关闭键，将正在直播的abc电视台晨间新闻节目“早安美国”关闭，快速转身，将厨房里准备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然后陆家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 来到餐厅，陆家言顺口询问到，“怎么把电视关了？今天不准备看‘早安美国’的新闻了？” 虽然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英文交流已经不是问题，但陆家言和江文瑾在家中还是更加习惯中文交流；而为了练习英文听力，也为了不要与社会脱轨，他们总是习惯于在早餐时间看看晨间新闻，要么“早安美国”，要么“今日秀”；现在熟悉日常口语之后、偶尔也会看看“奥普拉脱口秀”或者“艾伦秀”。 前两者，是美国收视率最高的晨间新闻节目，三十年如一日的竞争对手；后两者，则是美国晨间脱口秀的王者，“奥普拉脱口秀”的影响力更是深远。久而久之，这也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习惯成自然。 现在，缺少电视的声响，就总觉得餐桌少了些许什么。 江文瑾微微有些拘谨，“……只是觉得有些吵，头疼，可能昨晚没睡好。” 江文瑾麻利地将早餐摆放上桌，豆浆油条，另外还有包子，他们就居住在纽约的法拉盛区，周围全部都是华裔移民，可以轻松方便地享受一切家乡食物——虽然这些食物也根据当地的饮食习惯做出了调整，不再是纯正的家乡味道，但这些年他们也都习惯了，或多或少是个念想。 “嗯。”陆家言没有多问。 江文瑾的视线余光此时才捕捉到餐桌上的报纸，心脏跳动猛然加速，以至于指尖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快步走过去，江文瑾将报纸一把收了起来，却因为太过着急，身体撞了餐桌一下，差一点就把豆浆打翻。 陆家言皱起了眉头，“这么毛毛躁躁得干什么？报纸留在这儿就好了，我一会看看。” 以前因为陆一奇读书的关系，他们支付不起高昂的书籍购买费用，平时累计学习英文也就非常不便——那是网络还没有普及民用的年代，陆一奇的唯一选择就是前往图书馆，但每天都必须从法拉盛搭乘一个小时的地铁进入曼哈顿，非常麻烦。 考虑到陆家言和江文瑾也需要学习英文，于是他们就订阅了“纽约时报”，另外还有唐人街免费发放的中文报纸“世界日报”——上面也有英文学习板块，如此习惯，一路延续了下来，即使陆一奇前往大学，也没有中断。 “不是担心妨碍到你嘛。”江文瑾有些拘谨地掩饰着，英文报纸可以留下，因为“纽约时报”并没有相关报道；但“世界日报”不能。 江文瑾小心翼翼地将“世界日报”卷了起来，转身就准备离开，却没有想到太过慌乱，以至于报纸卷筒掉了一部分下来，她立刻转身就准备捡起来，结果还是慢了半拍，陆家言已经主动伸手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心神不宁的？”陆家言可以清晰察觉到江文瑾的慌乱，低声抱怨到，但随后话语就消失在了喉咙里。 “强势掀翻夺冠热门！ncaa首位华裔主教练闪亮登场！ ——年仅二十八岁的陆一奇豪取新赛季的四连胜开局。” 体育版的头条，硕大的字体映入眼帘，正下方则是一张占据半个版面的照片，那张没有蓄须的脸庞略显青涩，单手握拳高高举起，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完全紧绷起来，坚毅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纸面般，带着一股势不可挡、激情澎湃的力量，跃然于纸上。 “家言。”第二只靴子终究还是落地了，江文瑾有些局促，但紧张的情绪反而是松懈了下来，因为秘密不再是秘密了。 陆家言的动作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坐直起来，顺手将报纸放在了旁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的模样，开始准备吃早餐。 江文瑾有些担心，在斜对面坐了下来，欲言又止，但终究情感还是战胜了犹豫，“阿奇好像做得还不错……” “我说过，在这个家里不要再提起那个家伙。”陆家言的声音明显加重，透露出一股烦躁。 江文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但转念想了想，拿起遥控器又把电视打开了。 “……虽然这只是一场ncaa的胜利，现在就讨论未来还是太早，但从专业评论分析员的角度来看，诺亚似乎非常值得期待。让我们做这样一个假设：如果现在你是nfl的球队老板，你是否会考虑让一名优秀的亚裔教练来为球队挂帅？” “你是说诺亚-陆吗？” “当然，他就是刚刚过去这个周末的明星，不是吗？就连nfl都听说了他的名字。” “但那只是一场ncaa比赛而已，甚至不是冠军，而且……”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这只是假设而已。拜托，我们现在正在做节目，又不是真正为nfl挑选主教练。” “好吧。我的答案是……不，我不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 “噢，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在赛场上看到一个亚裔面孔，这可以让千篇一律的橄榄球比赛增加一些乐趣，难道你不好奇这到底会发生什么吗？” 电视机里传来欢快的讨论声，“今日美国”的两位主持人心情非常愉快，嘻嘻哈哈的笑声始终在耳边回荡。 陆家言如坐针毡，早餐咀嚼在嘴里也食不知味，而且感觉越来越怪异，努力想要捂住耳朵摒除所有声音，却又如同魔音灌脑一般地钻入耳膜里，一口气就堵在胸口，吞咽不下去，真正是一场煎熬。 127 小小改变 到底应该如何确定一个新闻焦点真正引爆讨论热潮呢？ 方法不胜枚举，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早安美国”或者“今日秀”的晨间新闻里可以听到主持人的谈论，这是其中一种。 而一场ncaa常规赛能够达到如此级别，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但显然，陆家言不想从任何途径得知陆一奇的新闻，更不要说如此强迫式的新闻灌输了，他没好气地瞪了江文瑾一言，无声地表达抗议。 但江文瑾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拘束，满脸坦然，甚至还掰了半根油条，将另外半根递过来，用眼神询问：你要吗？ 这触动到了陆家言的敏感神经，“啪”的一声就把筷子放下，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疏通，“……你还在为他说话？你明知道这件事情看不到未来，现在只是……” “但现在不是取得突破了吗？”江文瑾直接打断了陆家言的话语，毫不示弱地还击到，“你看，就连’早安美国’都报道了，这是全美节目，收视率至少有三百万呢；而且，’世界日报’也给头版了，这也是全美报纸。” “阿奇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终于闯出来了，好不容易取得一些成绩，却不能和我们庆祝，你觉得他又是什么感受？”江文瑾的脾气也上来了，将手中筷子撂下，“你知道阿奇昨天给我发短信，里面说了什么？” 陆家言避开了眼神。 “妈，我赢了。”江文瑾的声音不由微微有些哽咽，“阿奇始终在拼搏一直在努力，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取得成功，而他从来没有请求过我们的帮忙，难道我们就连最基本的一点点支持，都不能给他吗？” “不行！”陆家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知道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会碰撞得头破血流，他会被逼迫到走投无路，这是美国人的运动，没有人希望看到一个亚洲面孔出现捣乱，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阿奇足够聪明的话，他就应该早早离开那里，回来这里找一份工作，’世界日报’就一直在招记者，不是吗？他可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需要去那里遭受白眼，不需要去面对别人的歧视，买一套公寓，然后早点结婚，难道不好吗？我的想法难道就是错误的吗？” “你看看他，还有两个月就要二十九岁了，结果还是单身，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约会对象，生活根本就无法安定下来。你确定还要继续支持他吗？你就不想抱孙子了吗？你以为，我看着他在那里吃苦的模样，我心里就好受吗？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说着说着，陆家言也激动了起来，口沫飞溅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和郁闷，然后不由就想起了儿子的倔强和固执。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暗暗鼓励他，他怎么可能这样讲不听？”陆家言想起了江文瑾所说的“短信”，只是觉得窝火，按照他来说，他们就应该彻底断绝联系，等陆一奇吃尽苦头了，就会回来了。 江文瑾却根本不买账，“阿奇的脾气到底像谁，你还不知道吗？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也倔，他也倔，然后我就被夹在中间，你希望我怎么办？就这样彻底把儿子丢掉吗？” 砰砰砰！ 敲打墙壁的声音打断了陆家言和江文瑾逐渐升高的争吵，然后传来了闷闷的呼喊声，“大清早地就不要吵架了。” 准确来说，纽约的房屋都是如此——包括法拉盛区域，墙壁比纸片还薄，稍稍一点点动静就可能让左邻右舍一起加入其中，甚至就连晚上的呼噜声都能够此起彼伏地奏响一曲交响乐，堪称一大奇观。 隔壁邻居的声音让陆家言和江文瑾沉默了下来，然后江文瑾就再次拿起筷子，有些赌气地把早餐往嘴巴里塞。 自从陆一奇大学毕业之后选择成为一名职业教练，类似的争吵就没有间断过，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 最开始，陆家言和江文瑾两夫妻轮流与陆一奇争吵，试图说服儿子改变主意，但各式各样的沟通方式都尝试过了，也依旧没有能够改变局面，最终也就演变成了漫长的冷战—— 前年感恩节，江文瑾以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住院为理由，把陆一奇从学校里骗了回来，待陆一奇请假回家之后，迎接他的却是一场相亲，这次“欺骗”真正伤透了陆一奇的心，他完成相亲之后就离开了纽约。 当陆一奇转身离开的时候，江文瑾才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儿子，利用他的信任而布置了骗局。但为时已晚。 同年，陆家言宣布将陆一奇“扫地出门”，禁止他再回家。在那之后，陆一奇已经连续两个农历新年没有回来了。 在那之后，江文瑾和陆家言之间的分歧就渐渐开始滋生。 面对着妻子，陆家言也有些无奈，他转头指了指电视机，“你知道的，这是非常麻烦的，越是取得这样的成功，他就越是无法放弃。” “阿奇是一个聪明人，面对失败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正确判断之后做出正确选择；但这样短暂的小成功，只会让他蒙蔽双眼产生错觉，然后拒绝接受现实，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他拥有一个完美的学历，他不应该这样随便浪费。” 陆家言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不认为职业教练是一份工作，与职业球员一样，看不到任何未来。 但经过今天，江文瑾却不由燃起小小的希望，“可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呢？” “你知道这不可能。”陆家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就在昨天，天天来我们店里的莱诺夫人，她也依旧假设我不会说英文，这里还是纽约，自诩是全世界最包容的城市，而现在阿奇想要在美国人自己最喜欢的第一运动里挤出头，你觉得可能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陆家言低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受伤，然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说完之后，陆家言和江文瑾都没有再继续说话，两个人似乎都有些累了。 电视机里，“早安美国”的节目依旧正在传播着欢快与幸福，为美国人拉开全新一天的序幕。 “……我想，接下来关注诺亚的视线会越来越多，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够延续出色表现，我们必须知道，ncaa的比赛也绝对不是游戏，激烈的竞争和巨大的压力，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紧张。我们期待着他的表现。” 128 神清气爽 “……哈哈，我就知道。赢得漂亮！赢得干脆！我就知道你能够做到，百分之百，让德克萨斯大学那群家伙全部都闭上嘴巴。去年输球之后，整整一年就在那里叽叽歪歪，现在终于能够闭上他们的嘴巴了。” 约翰-阿尔玛叼着他的烟斗，站在花园里爽朗地放声大笑着，浑浊的笑声在胸膛之中闷闷地回荡着，如同天际边的闷雷一般，嗡嗡作响，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亢奋地微微颤抖起来，把烟斗里的零碎烟叶和灰烬都抖动了出来，眉宇之间的笑容就这样舒展开来，似乎就连阴云密布都变成了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那肆意的笑声带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让陆一奇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不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尔玛先生，坚持战斗，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也是我们将继续下去的，很高兴你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 “当然，当然！绝对没问题！”阿尔玛隔着丁香树藩篱朝着陆一奇微微靠了过来，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这次是一块柠檬奶油蛋糕。” 陆一奇欢快地大笑了起来，“阿尔玛先生，请务必注意糖分的摄取，否则，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赢下去了。” “那可不行。至少下一周，绝对不能让那只秃头鸟胜利！我们必须击败他们，明白吗？”阿尔玛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紧蹙的眉头彰显着他的认真与专注，“就算今年剩余的比赛，全部都输了也没有关系，但他们不行！” 阿尔玛握紧了手中的烟斗，指关节都不由泛白起来，“必须！必须击败他们！胜利是属于我们野猫的！” 秃头鸟等于松鸦鹰，也就是堪萨斯大学松鸦鹰队，这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真的吗？阿尔玛先生？”陆一奇朝着阿尔玛挤了挤眼睛，“赛季剩余比赛全部都输了，真的没有关系吗？” 阿尔玛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叼着烟斗，“诺亚……”笑容满面地用手肘顶了顶陆一奇的肩膀，“当然，如果胜利就更好了，你也知道的，又有谁能够拒接胜利呢？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哈哈。我明白，阿尔玛先生。”陆一奇眨了眨眼睛，然后站直身体，“我们依旧团结起来竭尽全力地朝着胜利冲刺！” 说完，陆一奇就迈开脚步，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家门，阿尔玛站在后方，牢牢地抓住烟斗，扬声呼喊到，“战斗，超级马里奥！战斗！” 那陌生的昵称从身后传来，让陆一奇差点就自己把自己绊倒，但终究还是稳住脚步，朝着学校方向小跑了过去。 野猫队最终能够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击败长角牛队，整座城市都沸腾起来，将2007赛季的期待值推向了新高： 先是逆转奥本大学，然后击溃德克萨斯大学，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堪萨斯州立大学有希望首次赢得四大碗赛呢？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念头一个希望，就足以让这个偏远小城市汹涌沸腾了，几乎所有居民都在欢呼着庆祝着派对着，似乎早早就可以感受到万圣节的气氛了——而此时距离万圣节还有三周时间呢。 就连学校的门卫和停车场的保安，他们都远远地朝着陆一奇挥手打招呼，热情洋溢、笑容满面地表示问候。 “早安，教练。” 陆一奇必须承认，虽然只是最简单也最朴素的一句话而已，但依旧让他的脚步轻盈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教练”的称呼而已，更多是因为他的工作得到了认可，他和球队的胜利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快乐。 把悲伤与他人分享，悲伤就会减半；把快乐与他人分享，快乐就会翻倍——幸福和喜悦也都是如此。 神清气爽地，陆一奇推开办公室大门，准备开始全新一周的备战工作，这又将是一场硬战。 接下来一周，堪萨斯州立大学即将坐镇主场，迎战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百年死敌，堪萨斯大学松鸦鹰队。 堪萨斯大学和堪萨斯州立大学都是公立大学，前者坐落在劳伦斯，位于堪萨斯河的下游；后者坐落在曼哈顿，位于堪萨斯河的上流，中间间隔着堪萨斯州的第二大城市托皮卡——从地理位置到学校定位，从学术研究到文化体育，从名望声誉到全美排名，两所学校都是厮杀到头破血流的世代死敌。 即使脱离学校范围的毕业生们，进入社会之后，遇到敌对学校的毕业生，也同样是互相鄙夷互相嘲讽互相奚落的关系，学校背景所赋予他们的位置，一路延续到了社会之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宿敌。 橄榄球自然也不例外。 此前提到过，整个堪萨斯州，只有两支ncaa一级分区球队，正是堪萨斯大学松鸦鹰队和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这也让两支球队的交锋越发具有火药味起来；同时，堪萨斯州没有四大联盟的职业球队，这对死敌的交锋就是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州内所有橄榄球狂热爱好者们都绝对不会错过这场派对。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刺刀见红的交锋。 两支球队的交手历史可以一路追溯到1902年，那是他们的首次碰面；而后，1911年开始，两支球队每年都必然会交锋一次，这也使得他们成为ncaa历史上连续对决时间第六长的宿敌，杀得难解难分。 正是因为万众瞩目，两支球队每年都会联合举办一次“州长杯”，这是独立于ncaa之外、属于两支球队自己的对决。 遗憾的是，两支球队都没有能够在同一个时期内达到全盛时期，这也使得胜负缺少了一点点火花，唯一一次最接近巅峰对决的比赛发生在1995年，当时赛季七战全胜的松鸦鹰队迎战五胜一负的野猫队，前者全美排名第六、后者全美排名第十四，最终以野猫队“41：7”横扫松鸦鹰队告终。 截止到2019年为止，在常规赛交锋记录之中，松鸦鹰队以六十四胜四十七负五平的记录占据上风；但1969年正式设置的州长杯之上，野猫队却以三十胜十九负一平遥遥领先—— 只是，松鸦鹰队拒绝认可这一记录的合法性，因为1980年的比赛之中，松鸦鹰队因为争议判罚被直接罚掉了胜利，他们至今拒绝承认那场比赛的结果。 显然，在宿敌交锋历史上，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慢慢阐述，瞩目程度毫无疑问地超过了本赛季任何一场其他比赛，两支队伍、两所学校、两座城市都密切关注着，乃至于整个堪萨斯州都在迫不及待地预热着，不容有失。 129 清算赌约 “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陆一奇嘴里哼着不成型的小调，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阿尔玛先生的最后口号，心情轻松之余不由慷慨激昂起来，用口号变成根本没有规律的调调哼唱起来——这就是对陆一奇短短四场比赛的主教练生涯最好的总结，契而不舍地战斗，就这样烙印在脑海里。 接下来的比赛，他也将率领球队继续战斗下去。 推开办公室大门，陆一奇的脚步却不由停顿下来，鼻腔里的小曲儿也戛然而止，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罗伯斯特那一板一眼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准备逃跑？” 本来可以是玩笑打趣口吻的，但在罗伯斯特的声音里寻找不到丝毫温度，然后就演变成了厉声奚落。 陆一奇的脚步一里一外地横跨在门槛上，依旧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也有些模棱两可，他对着罗伯斯特露出一个镇定自若的笑容，“只是再次确认一下门牌，怀疑自己走错了，但现在确定了，我没有走错，那就应该是你走错了。” “话说，这个时间点，你怎么出现在进攻组办公室？”陆一奇再次推门走了进去——他今天依旧按照自己日常习惯抵达办公室，准备先观看一下比赛录像，其他教练们至少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前来上班。 但是……没有想到罗伯斯特居然抢先一步。 看着从容不迫打招呼的陆一奇，罗伯斯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装傻？你难道忘记自己和莫的赌局了吗？”再次联想一下陆一奇的阳奉阴违，罗伯斯特就越发觉得这是一个两面三刀、阴险狡猾的小人。 “难道你又准备假装赖账？表面同意，背后捅刀？不要狡辩，你个劣迹斑斑的家伙，满嘴都是胡言乱语。”罗伯斯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但随即就意识到暴力是不好的行为，就又松开了。 “放松，放松，大卫。”陆一奇就好像驯兽师一般，语气温和地让罗伯斯特镇定下来。 罗伯斯特似乎察觉到了陆一奇的伎俩，面带寒霜、浑身警惕地投来了视线。 这让陆一奇哑然失笑起来，“我不是坏人，但你的行为让我感觉自己好像狼外婆。”罗伯斯特根本不为所动，“我知道自己输掉了赌局，我也没有准备赖账。按照赌约，这周的防守战术就回到以前的模式。” 罗伯斯特根本不相信，满脸狐疑地打量了陆一奇一番。 陆一奇只能进一步解释道，“防守战术就交给拉蒂默安排，等战术会议的时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比赛结束之后，老实说，陆一奇也曾经想过“如果”的可能，终场比分，距离“赢得胜利加上赢得赌注”的完美结果，就差那么一点点，只是刚好卡在了节点上，那种遗憾与郁闷的情绪终究还是挥之不去。 但终究，陆一奇还是接受了结果：愿赌服输。 看着依旧秉持怀疑态度的罗伯斯特，陆一奇也放弃了说服的打算，“一大清早，专门前来进攻组办公室，你应该不是就为了表达一下意见而来的吧？” 经过提醒，罗伯斯特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因为太过气愤而完全忘记了初衷，这让他有些窘迫。 其实罗伯斯特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个性，不是天真也不是傻瓜，只是纯粹，他完完全全专注在防守战术的学习与演练之上，整个生活都是围绕橄榄球展开，如同苦行僧一般，至于其他什么职场社交什么权术心机什么勾心斗角，全部都毫无关心—— 这是来自陆一奇共事一年之后得出的结论，能够让陆一奇感叹一句“苦行僧”，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陆一奇也没有继续打趣罗伯斯特，“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罗伯斯特也没有扭扭捏，“莫正在防守组办公室等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 “走吧。”陆一奇干脆地说道。 罗伯斯特不敢相信，陆一奇如此简单就妥协了。 陆一奇也没有解释，转身就走了出去，“拉蒂默先生应该久等了，你确定没有关系吗？”这句话让罗伯斯特快步追了上来，但依旧浑身警惕地与陆一奇保持着距离，就好像陆一奇是什么传染病源一样。 推开防守组办公室的房间门，窗帘拉上、灯光关闭，只有投影仪的蓝色微光打向正前方的投影幕布。 陆一奇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私人审讯室吗？ “这一档防守是怎么回事？区域联防已经卡住了所有位置，前线也施加了足够压力，但麦考伊的传球根本没有遭遇到任何挑战，轻松找到了空档，这到底是前线施压不够？还是二线防守没有跟上节奏？” 黑暗之中，拉蒂默的声音传了过来，如同吸血鬼低语一般，没有任何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陆一奇被吓了一跳，但视线余光随即就看到罗伯斯特经过自己身后，顺势落座，他虽然还有疑问等待解答，但也没有多问，径直迈开脚步，在前排找了一个位置，“录像回放看一看。” 然后，拉蒂默就开始播放比赛录像了—— 这是对阵长角牛队的上半场，后半阶段野猫队的一次防守失误。 “前线和二线的沟通出现断档。”陆一奇迅速找到了原因，“可以把红外线给我吗？”那是一把镭射笔，如同逗弄猫咪的玩具，可以指点投影幕布的精准位置。 “你看，我们是区域联防，这名外接手站在这里，最开始属于沃克的防守范围，紧接着他朝着左侧横向移动。沃克只是随意地跟着跑了两步，没有持续跟上，把外接手转交给了相对应防守区域的安全卫。” “但这里沟通明显出现问题，沃克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而应该镇守这片防守区域的欧文没有及时贴上去；察觉到防守区域出现漏洞之后，沃克又重新追了上去，却与摩尔的防守区域交错，这导致沃克的防守区域出现了空档。” “这里！” “欧文也注意到了空档，他也准备上前补防，但他始终没有分辨清楚到底是区域防守还是对位防守，上步速度没有跟上，就是这一点点空档，就被麦考伊抓住了——斯维德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对抗就顺利完成接球。” 眼花缭乱的线路分析，直白而清晰地将整个防守完成拆分。从赛后录像回放展开分析，这一点并不困难；但置身于瞬息万变的比赛里，却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下一档防守，你让沃克的站位压上，二线防守区域划分更加明确，是这样吗？但这样不是让二线防守更加薄弱吗？没有线卫的帮助。”提问的是罗伯斯特。 130 老板召见 “……防守锋线的战术组合是否可以演变出更多可能？我是说，下半场那一次沃克和坎贝尔的交叉换位，类似的上步施压战术，这允许我们投入少许兵力，却依旧能够取得预期的施压效果。” “战术肯定存在无数可能，但这很难成为战术的主要构成。真正的意义还是在于突然性，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打开局面，但如果反复使用……” “对方教练就能够提前识破。了解！” “最好的选择还是在线卫线下手，以线卫转移防守目标的方式，制造突然性，也制造强力施压的可能。那么，我们是否可能将短传区域的防守模式改变一下……” “防守模式？你又在思考什么改变？” “不，我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都还没有摸索清楚线卫的角色，球员们依旧存在着磨合问题，看看上半场最后阶段那一团乱麻就知道了。” “我只是说这是一个思路一个想法，至少，我们可以提出一个可能！当然，现在负责制定战术的是拉蒂默先生，我们的讨论应该……”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防守组办公室的讨论声，视线齐齐朝着门口方向投射过去，三道死亡射线凝聚在了一起，墙壁似乎都要烧出一个洞来，但来人却丝毫不在意，怡然自得地推门走了进来，“抱歉打断你们的会议。” 嘴巴上说着“抱歉”，脸颊上却是笑容满面，根本找不到任何歉意的踪影，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来，我打扰你们的工作了。”蒂姆-韦瑟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语气更是轻快，“学校必须感谢你们的辛勤工作，不仅击败了德克萨斯，而且还赢得如此漂亮，你们知道吗？这是学校历史上第一次客场击败全美前十的球队，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狂欢气氛里，我几乎不记得上一次派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满？ 那又能怎么办呢？面对直属上司，他们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因为讨论而沸腾的热血稍稍平静些许。 拉蒂默倒是不在意，依旧满脸冷峻，双手盘在胸口，根本没有搭理韦瑟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安坐在原地。 但陆一奇和罗伯斯特却不能这样，即使不用站立起来，至少也应该转过头去，用笑容或者点头的动作打一个招呼。 韦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情绪之中，“你们看了吗？今天的’早安美国’，他们报道了我们的这场胜利。哈哈。”根本无需揣测，溢于言表的欢快清晰可见，“我们现在已经是全美明星了，也许接下来espn就会前来学校采访我们了，这可是大事，你们知道的，所以，对阵堪萨斯，这是必须取胜的比赛。” “蒂姆，我们已经知道了。”开口的是拉蒂默，一如既往的口吻，冷冰冰、硬邦邦，感受不到什么情绪波动，“如果你希望我们能够取胜，那么就应该让我们工作。你专程过来，显然不是为了打扰我们工作。” 不算严厉，也不是呵斥，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种强硬。 韦瑟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拉蒂默的如此风格，“对，对对。我是专程过来找诺亚的，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为’阿奇’？” 韦瑟重重地拍了拍陆一奇的手臂，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因为这场胜利，学校董事会希望专门和你碰面一下，一方面是表示感谢，一方面也是关心下场比赛，我们现在在学校可是大事——新闻报道出去，招生就简单多了，也许，春季招生，我们可以轻松压制住堪萨斯大学。” “放心，只是一个简单的碰面，最多三十分钟就可以结束了。怎么样，莫，应该不会耽误你们战术会议吧？” 韦瑟朝着拉蒂默投去了视线，但拉蒂默却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只是朝着陆一奇挥了挥手，就好像正在打发苍蝇，“你赶快过去一趟吧。”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韦瑟和陆一奇能够快点离开。 “拉蒂默先生，那我就先过去一趟。”陆一奇还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跟着韦瑟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隐隐地，陆一奇觉得有些奇怪。 他无法确定拉蒂默的态度—— 按照赌约，防守组战术应该由拉蒂默来决定，陆一奇不再拥有决定权；而拉蒂默却邀请陆一奇前来分析防守战术，而且还是在教练组会议之前的单独录像会议，整个事情都透露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 原本，陆一奇认为，拉蒂默只是希望重新复盘比赛；但实际进程之中，他们的战术理念却发生无数碰撞，就好像揭幕战结束之后的那些会议一样，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今天罗伯斯特担纲了辩论主力。 而且，拉蒂默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赌约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具体什么原因什么部分又是哪里奇怪，陆一奇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以至于怀疑是自己胡思乱想。 “诺亚？”韦瑟察觉到了陆一奇的走神。 陆一奇连忙收回注意力，“抱歉，依旧在回想着刚才的战术讨论，对阵德克萨斯大学，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学习。” “当然，当然。”韦瑟心情非常愉快。 …… 此时，依旧留在防守组办公室的拉蒂默和罗伯斯特却正在整理笔记——罗伯斯特以速记的方式记录了大量要点，他正在试图理解陆一奇的临场指挥思路，“莫，这里说不通，他到底是如何提前做出预判的？你看，他在这里选择了上步施压，直接忽略了贾马尔-查尔斯，那么他是怎么判断出对方选择传球的呢？” “我们再观看一遍比赛录像。”拉蒂默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始调整比赛录像，回到罗伯斯特困惑的地方。 …… 穿越过校园，一路走来，无数学生都朝着陆一奇欢呼呐喊着，“早安，教练”，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模样让整个清晨都充满了青春活力，似乎就连漂浮在空气之中的水汽都按耐不住喜悦一起跳跃起来。 然后陆一奇就跟随着韦瑟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虽然在堪萨斯州立大学工作了整整一年，但这才是陆一奇首次拜访校长办公室，在走进里面一探乾坤之前，古朴大气的秘书书桌和办公室大门就可以捕捉到历史沉淀的深厚底蕴，这让陆一奇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运动套装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 131 高层压力 “嘿，罗莎。”韦瑟熟稔地与校长秘书打起了招呼，眉宇之间的轻松与欢快让语音语调都变得轻盈起来。 罗莎-考威尔（rosa-cockwell）抬起头来，布满皱纹的眼睛透过厚厚的近视眼镜片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就是诺亚？你看起来真是……”思考了半天，罗莎也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合适形容词，“年轻。” 美国人无法判断亚裔脸孔的年龄，这件事陆一奇早就习以为常了。 上一世即使到了四十岁，也依旧有人认为他是刚刚出来跑新闻没有多久的年轻记者，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烦躁再到之后的无奈，最终陆一奇学会了自嘲，以轻松的姿态看待这件事情，反而能够取得预料之外的效果。 “是的，我觉得马克-布朗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轻敌、所以才输球，陆一奇的回应方式让罗莎露出了笑容。 罗莎眼底含笑地低下了脑袋，一边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开口说道，“威法尔德先生在期待着你们的到来。” 韦瑟和陆一奇朝着办公室门方向走了过去，罗莎的声音从后面慢慢悠悠地传来，“吉森先生也来了，祝你好运，阿奇。”那不紧不慢的缓慢音调，似乎正在提醒着陆一奇，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思索，韦瑟就已经推开了办公室门。 “看看到底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凯旋归来的诺亚吗？欢迎欢迎。” 乔恩-威法尔德那饱含喜悦的声音传了出来，这让陆一奇收回思绪，朝着罗莎胡乱地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然后就快步走进了办公室，一股淡淡的松木气息萦绕在鼻翼底下，自然而然地捕捉到年轮的味道。 迎面就可以看到威法尔德洋溢着喜悦和欢快的眼睛，主动迎了上来，肢体动作都透露着些许轻快。 然后威法尔德就给了陆一奇一个拥抱，“精彩的比赛。非常精彩的比赛！我们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比赛了。干得漂亮！” “谢谢。”陆一奇礼貌地表示感谢，“这是整个教练组和整支球队的功劳。”客套化地表示了谦逊和低调。 “哈哈，你的比赛战术风格可不是如此，其实没有必要那么谦逊，我们平时也都是一直在看比赛的老球迷了，从临场指挥也还是可以品味出一些水平高低的。在我看来，年轻人就是有着一股倔强和冲劲，这就比朗和莫他们要出色了。” 瓮声瓮气的声音宛若洪钟般地从后方传来，带着一股不修边幅的豪爽与直率，但细细研究起来却可以发现遣词造句的谨慎小心，即使是称赞陆一奇，却也没有贬低普雷斯和拉蒂默，说话的艺术可见一斑。 声音与内容是两种风格。 然后威法尔德让开了位置，主动做起了介绍，“诺亚，这位是吉森先生；理查德，这是……” 介绍的话语没有能够说完，对方就大步大步地走了上前，却没有按照常规地上前握手，而是脚步停留在了威法尔德的旁边，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陆一奇，同时话语也没有停下，“教练，非常高兴认识你。” 高大强壮的身躯略显厚实，比威法尔德和韦瑟都要更加壮硕，满脸络腮胡和微卷的深褐色短发带着一股粗犷的味道，修饰着微微发福的脸部线条；然而本人却穿着了一套深棕色西装，搭配着领带和皮鞋，一派绅士作风，外形与穿着、言行与气质之间存在着些许违和，隐隐可以察觉到他自己的不自在。 一般来说，白手起家的商人都是如此，俗称暴发户。 在金钱之外，他们具备了足够的社会地位之后，自然也就开始追求更高的境界，从装扮到言行都期待着能够更上一层楼；但因为缺少底蕴和内涵，结果就会造成迫不得已的“言行不一”，略显怪异。 理查德-吉森，堪萨斯州的洗碗机大亨，堪萨斯州立大学的校董事会成员。 “吉森先生。”陆一奇点头示意，报以一个微笑表示感谢——至少，他把对方刚才的那番话语当作是感谢。 “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们，感谢你愿意临时接手球队，然后率领球队取得胜利，让朗可以在家好好休息。”理查德看起来是一个快人快语的个性，但多年来位居高位，让他稍稍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在亢奋的时候依旧可以察觉到些许雀跃的躁动，“怎么样，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可以提前庆祝下场胜利了？” 陆一奇正准备张口说两句。 但理查德却根本没有等待陆一奇回答的意思，转头看向威法尔德，“我们应该好好地给那只秃头鸟一点教训。这次可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不仅要赢得胜利，而且要彻底摧毁他们，让他们完全闭上嘴巴。” 威法尔德和韦瑟也都双双欢笑起来。 “领先三记达阵，怎么样？”韦瑟提出了自居的构想。 理查德摇了摇头，“才三记，这也太小家子气了，至少要五记达阵，三十五分！蒂姆，我们就连德克萨斯都领先了四记达阵呢，难道面对堪萨斯不应该再更进一步吗？”那豪爽大气的表情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们的进攻，绝对没有问题，教练，你说对吧？” 突然被点名的陆一奇，报以了一个微笑，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只是以笑容来保持现场气氛的欢快。 正当陆一奇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理查德紧接着就继续往下说了，并没有准备等待陆一奇的意思，话锋一转，“只是，我们的防守还需要磨合磨合，乔恩，你觉得呢？”理查德朝着校长投去了视线。 “的确。的确！”威法尔德连连点头，但在他发表观点之前，理查德又巧妙地打断了话语，“让我们坐下来说，全部都坐下来，没有必要一直站着，这让我回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总是被点名到校长室门口罚站，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就好像理查德才是校长室的主人，就连威法尔德都没有能够掌握主动权。 此时再回想起罗莎的那句提醒，事情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了：难道理查德的拜访和召唤陆一奇的举动还有更多深意吗？ 罗莎作为校长室秘书，隐隐嗅到了异常，而后又因为某些特别原因——也许是对陆一奇初印象不错、也许是因为对理查德的行为不赞同，所以这才提前做出了提醒；那么，韦瑟是否知道？刚才一路走来，韦瑟可是什么都没有提起。 陆一奇不动声色地跟随众人一起落座，但内心深处却暗暗打起精神来。 132 指手画脚 “教练，我们的防守组增加了前线施压比例和强度，这确定是好事吗？毕竟，我们牺牲了二线防守来增加前线力量，却依旧没有能够制造出足够的施压效果，全场比赛只有一次擒杀，这样的数据可不太妙。” “当然，防守战术还是需要由你们来制定，毕竟你们才是专业人士，我们也就是球迷而已。” “不过，防守二线真的没有关系吗？前线施压非常重要，但二线屡屡失守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们的二线确实面临重重问题，而线卫持续上步施压，更是让二线承受巨大压力，仅仅依靠四名二线球员完成传球防守，即使不需要成为橄榄球专家，也能够知道，这对角卫和安全卫的能力提出了严峻的要求。” “我们的二线？能力着实令人担忧。” “教练，你觉得呢？” 理查德-吉森那看似信口开河的胡言乱语，隐藏其中却有着暗暗的规律，拥有一套值得信赖的战术理论——至少从纸上谈兵角度来说，这是能够说得通的；而且还非常具有“说服力”，似乎令人无法反驳。 但纸上谈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没有考虑到整体战术布局、球员个人能力、球队整体需求以及临场应变指挥等等因素，那些“看似完美”的战术也就只能停留在“看似”的层面上，很难运用到实际比赛之中。 面对理查德的“热情建议”，陆一奇没有参与讨论——无论是赞同还是反对都没有，而是保持微笑地轻轻颌首，用眼神来表示自己正在认真倾听，这就已经足够；至于自己的意见，显然不是谈话的重点。 果然。 虽然理查德最后询问了一句“教练，你觉得呢”，但这只是客套话，不等陆一奇回答，就转头看向了威法尔德和韦瑟，投去了询问的视线——甚至不需要询问，理查德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 “我百分百表示赞同。”威法尔德连连点头表示肯定，“我们的二线防守力量太过薄弱，麦考伊在这场比赛的传球表现并不尽如人意，数次出现了低级的判断失误，否则，比赛进程和结果可能都不是如此。” 理查德的表情完全舒展了开来，愉悦的神色清晰地展现出内心的欢快，连带着语气都跟着跳跃了起来，“蒂姆，在我们之中，你是专家，你有什么特别意见吗？为我们的球队出谋划策，期待着继续进步？” 专家？在场的陆一奇就被完全忽视了，反而是理查德、威法尔德和韦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他们甚至转过头，只是留了一个侧脸和后脑勺给陆一奇。 但陆一奇也没有流露出异常，依旧以专注认真的表情侧耳倾听着，就好像正在虚心倾听学术讨论一般。 “我们都必须承认，防守组主动上步施压的举动有着教练组的考量。”韦瑟礼貌性地示意了一下陆一奇的在场，而后话语不停地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就需要从二线防守入手，也许我们明年可以考虑录取更多二线球员，希望能够为二线补充新生力量，一点一点地打造球队，我们可以期待一个更好的未来。” “当然！当然！”理查德连连点头，但视线依旧留在韦瑟的身上，“可是，我们下周就要面对堪萨斯了，这是一场绝对不容有失的比赛，我们可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赛季了，我们现在就需要补充球队实力。” “……”韦瑟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然后用试探性的方式开口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在替补阵容和轮换阵容之中挖掘出可靠的球员，这样不仅可以丰富战术，而且还可以让二线防守具挖掘出更多潜能。” “好主意！”理查德立刻打了一个响指，然后迅速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看向陆一奇，“教练，怎么样？我们的板凳之上是否具有可塑之才？尝试一下不同的搭配组合，看看是否能够找到更加合适的组合？” 陆一奇眉尾轻轻扬了扬，微不可见，那些嘲讽和戏谑都隐藏得非常好，紧接着就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满脸诚恳地说道，“当然，我们正在尝试不同的可能，始终没有放弃。你知道，拉蒂默先生刚刚还在和我提起，我们应该建立一个’没有首发’的大循环制度，每一位球员都使用，谁的状态出色就谁上场，谁的表现出众就谁主力。” “好主意！绝对好主意！”理查德激动非常，连续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就差直接拍案而起了。 而坐在旁边的韦瑟则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和困惑，满头都是问号地朝着陆一奇投去视线：他们刚才聚集在防守组办公室，就是正在讨论这件事？难道不是录像回放分析比赛战术吗？他站在门外听岔了？ 陆一奇察觉到了韦瑟的视线，落落大方地主动迎上了视线，微笑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明明正在满嘴跑火车，却表现得煞有其事一般，真实性不容置疑——上一世作为记者的多年内功绝对不是绣花枕头。 那厢，理查德却是忍不住为陆一奇拍手叫好，“果然教练就是教练，专业人士的视角和我们还是不同。” 现在陆一奇又重新变成“专业人士”了。 理查德略显激动地摩擦了一下双手，似乎欲言又止，但迟疑的最后，他还是决定再提一句，“这样是最好的，包括大一新生也都能够得到机会。有时候，大一新生反而更加具有动力，表现能够积极主动。” “教练，你觉得呢？”理查德唯恐陆一奇没有察觉自己的话语深意，目光灼灼地投来视线，期待着陆一奇的回应。 如果陆一奇还没有能够听懂理查德的暗示，上一世将近二十年的记者生涯也就白混了。 雅各布-吉森。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理查德的专门拜访就是为了球队的大一安全卫雅各布-吉森前来，继雅各布自己争取没有能够成功之后，靠山终于现身了，借助校长与董事的身份双重施压—— 有趣的是，理查德并没有提及吉森家族的另外一名球员，亨利-吉森。整个谈话重心都在防守二线上。 不过，既然理查德在说车轱辘话，绕着圈子没有直接挑明，那么陆一奇也没有必要铮铮铁骨地正面撞一个鱼死网破，“当然，冲劲和热血，这就是最宝贵的比赛特质，不是吗？我们都期待着新鲜血液能够带来惊喜呢。” 理查德眉开眼笑。 133 兴高采烈 雅各布吉森。 到底应该如何准确评价呢？ 客观来说，具备一定身体天赋，但经验和技术存在明显短板。 尽管雅各布现在才大一，但爆发力、柔韧度、肌肉度等等环节都已经具备了正式比赛之中对抗的能力，在野猫线卫阵容之中，如此天赋能够跻身前五更何况，他还年轻，身体素质还可以进一步提高。 可是雅各布的经验和技术非常粗糙，卡位、对位、预判、战术等等环节都存在诸多问题，他还是照搬高中的一套来解读大学的比赛，这是行不通的而且，他的性格急躁冲动，实际比赛中非常容易冲动，稍稍不小心可能就丢掉自己的位置，完全无视战术布局不要说比赛了，就连训练都是如此。 上述评价，不是来自陆一奇的，而是来自拉蒂默的。 毕竟，雅各布加盟球队才短短三个月而已，陆一奇此前作为进攻协调员，没有太多机会接触防守球员，即使有些了解也都只是皮毛而已真正的准确评价，还是拉蒂默的专业意见靠谱。 “具备一定能力，但太粗躁了，需要打磨。” 这是拉蒂默的原话 由此可见，在那些橄榄球名校里，雅各布确实无法在大一就打上主力，还是需要耐心但在野猫队，他的确具备了竞争力。 事实也是如此。 防守组需要两名安全卫，陆一奇也坚持进行安全卫轮换，一方面是给球员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形成良性竞争，当然，尝试不同的战术搭配组合也是目的之一，所以雅各布要求首发，陆一奇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对阵长角牛队的比赛就可以看出来：太冲动、太急躁、太独狼，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反而屡屡失去位置。 确实，现在整体流行趋势就是二线防守越来越依赖身体天赋，但全然没有战术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完成传球防守的。 更重要的是，对于雅各布在比赛进程中依旧不顾球队利益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行为，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陆一奇完全认同拉蒂默的评价：需要打磨。也许明年或者后年，雅各布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安全卫，但绝对不是今年。 没有想到，教练组还没有朝雅各布发难，理查德这里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在陆一奇看来，雅各布应该是从小置身于光环之中长大的，以至于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地盲目自信，根本不知道世界到底多大。 不过，想法归想法，此时坐在理查德的面前，陆一奇却是滴水不漏，没有正面反驳却也没有应声附和 理查德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上位者姿态，大手一挥地发号施令，根本没有想象到陆一奇可能阳奉阴违，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陆一奇的话语全部都是套话又或者说，在威法尔德和韦瑟两个人的监督下，他也不认为可能出现什么差错。 对于陆一奇的反应，理查德着实是再满意不过了，爽朗的笑容似乎也沾染了些许堪比鳄鱼眼泪的真诚，“教练也是一个年轻人，却表现如此沉稳，难怪能够临危不乱地接手球队，朗可能要警惕起来了。” 威法尔德也心满意足地展露出了笑容，轻轻颌首，似乎正在表示对陆一奇的肯定。 韦瑟则坐在旁边笑盈盈地说道，“不管是诺亚，还是朗，他们都是球队一员，自然齐心协力为学校效力，这是好事，我已经开始期待野猫队的未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得更加长远也更加高端一些。” “我也是这样觉得……”理查德调整了一下坐姿，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指点江山，但他的话语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威法尔德先生。”罗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理查德的神情微微流露出了一丝不耐，但残留在眉宇之间的雀跃和激动还是让他按耐住了自己的情绪。 威法尔德假装没有看见理查德的表情毕竟，这里是校长办公室，名义上是他的地盘他也知道罗莎绝对不会冒然敲门，势必是发生了必须立刻处理的紧急事件，“发生了什么？” “咿呀”。 罗莎推开办公室大门，跨步走了进来，焦急之中依旧不忘朝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点头示意，这才看向了威法尔德，但视线余光却落在了陆一奇身上，“诺亚教练没有接电话，所以教练组的奥古斯都菲利普斯打电话过来办公室。” 瞬间，陆一奇就成为了瞩目焦点，威法尔德和理查德的视线都隐隐带着些许不满，似乎正在责备陆一奇没有接听电话一般，这让陆一奇表示莫名其妙： 为了会见校长，他主动把手机调成静音，避免打扰会议，结果出现意外事故，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他就成为了替罪羊而且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也是百口莫辩。 还好，罗莎紧接着就揭晓了答案。 “雅各布吉森在更衣室与队友发生肢体冲突，现在事态正在越来越严重，诺亚教练最好快速前往处理一下。” 信息量有些大： 雅各布与队友发生冲突？如此表述方式是来自于奥古斯都还是罗莎？奥古斯都的话，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是雅各布主动挑起事端罗莎的话，那么她就是专门说给理查德听的。 但陆一奇倾向于前者，因为奥古斯都根本就不知道陆一奇前来会见理查德，在求助电话里自然就不会专门提起雅各布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雅各布在更衣室挑起了矛盾。 奥古斯都无法确定拉蒂默的态度，于是前来求助陆一奇但奥古斯都又是怎么知道陆一奇正在校长办公室的呢？到底拉蒂默还是罗伯斯特告诉他的，亦或者是其他人？拉蒂默和罗伯斯特是故意让陆一奇去收拾烂摊子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千丝万缕的想法发散开来，隐藏着无数可能。 但所有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陆一奇随即就站立了起来，刻不容缓地准备返回训练场，结果却发现居然有人比自己迅速： 理查德吉森。 “嚯”的一声，理查德猛地站立起来，因为太过用力，那强壮的身体和剧烈的动作甚至把沙发往后推动了一大步，但他根本就不在乎，满脸焦急地看向了罗莎，怒火根本无法掩饰，“什么？发生肢体冲突？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不等罗莎回答，理查德就已经大步大步地离开了办公室，甚至抢在了陆一奇之前。 134 肢体冲突 “你个满脑子都是泥浆的蠢货” “草草草草” “我要把见鬼的xxx塞满你的xxx” “除了舔xx之外” “你就是一坨令人作呕的xxx” 针锋相对、火花四射、寸步不让的咒骂声如同雷鸣般在走廊里轰轰烈烈地激荡着，粗口与粗**织重叠在一起，完整的句子也被拆得支离破碎，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个丑陋而肮脏的词汇在空气里碰撞着。 砰 一声巨响猛的炸裂开来，更衣室大门被狠狠撞击开来，伊恩坎贝尔和欧鲁霍尔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跌跌撞撞往后退，凌乱的脚步互相重叠在一起，根本无法站稳，全部重叠地压在门板之上，仿佛可以听到木板门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多久，随时都可能彻底支离破碎地散架。 但这依旧没有结束，紧接着又有一个身影被撞击了出来，跌跌撞撞连续后退的脚步已经完全失去控制。 “小心小心”坎贝尔和霍尔的呼喊声着急而紧促地响动着，然后双双伸出自己的双手，形成一个缓冲带，依托住了摔出来的那个人，在一片混乱之中，在情况更加糟糕之前，成功控制住了崩溃的态势。 “罗伯斯特发生了什么” 陆一奇的脚步刚刚赶到，一眼就看到了身体失去平衡的罗伯斯特刚刚被摔出来的正是球队的线卫组教练 看来，情况比想象得还要更加糟糕，不是拉蒂默和罗伯斯特不愿意出手，而是他们也已经被卷入其中。 陆一奇的心脏不由微微一沉事情怎么就糟糕到如此地步了此前根本没有任何迹象 正当陆一奇准备快步上前的时候，一个身影却心急火燎地冲撞上来，直接用肩膀挤着陆一奇的位置，快步完成反超但陆一奇的身型块头也着实不小，以至于对方的脚步也被挤压得跌跌撞撞起来。 理查德吉森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警卫该死的上帝警卫警卫都到哪儿去了你们这群混蛋”一边咒骂着一边冲撞着，理查德甚至根本不管倒在门口的罗伯斯特等人，大步流星地迈步上前，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某人的大腿还是手臂之类的身体部位，他也顾不上，就直接这样闯了进去。 陆一奇强忍住骂粗口的冲动理查德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雅各布雅各布谁打你告诉我谁敢他妈地打你我要杀了他们我现在就要徒手杀了他们” 那些愤怒的嘶吼根本就没有在解决问题。还好，现在场面一片混乱，垃圾话满天飞，也没有人注意理查德地到来。 “诺亚。诺亚莫莫还在里面” 罗伯斯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第一次尝试却没有能够成功，平时一贯的从容淡定此时早就不翼而飞。 陆一奇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先后把罗伯斯特等几个人拉了起来。 快速朝着更衣室里瞥了一眼简直就是修罗地狱，人与人全部纠缠在一起，完全没有章法地厮打起来，一片混乱之中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打谁，谁又和谁是一派，甚至就连友军和敌军都无法区分。 场面着实惨烈无比，甚至超越想象。 现在也没有时候询问缘由了，快速稳定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就连呼唤警卫帮忙的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坎贝尔霍尔立刻开始把人给我往外拉，拉一个是一个如果安静不下来，就把人直接丢到后面” “罗伯斯特现在就到走廊尽头，他们把人丢出去之后，你就开始把人往训练场赶放心，拉蒂默先生我会注意的，你立刻把所有人都给我赶到空旷场地上严厉一点这群家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快速交代完毕之后，陆一奇顺手就把靠近门口的人一把拉了出来，根本不管是谁，就用蛮力往外拉。 结果那家伙也就是布兰登班克斯热血冲头、双目赤红，似乎杀红了眼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嘴粗话地用力挣扎着，“你他妈给我松开我要好好教训那白痴打到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陆一奇仅仅抓住班克斯的后颈衣领部分，不管不顾地就往后重重一甩，然后身体顺势欺身上前一步压制住了班克斯，“瞪大你的眼睛看看到底正在和谁说话用用脑子不然干脆就把自己淹死算了” 那怒不可遏、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就压制住了班克斯，不由就屏住了呼吸。 陆一奇却没有理会那家伙，转身抬脚就朝着更衣室门板狠狠踹了一脚，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就这样轰然倒塌。 轰 那闷闷的声响在更衣室里涌动着，如同闷雷一般，骤然炸开，然后站在门口附近的球员都被镇住了里面的局势依旧是一团乱麻，但陆一奇却成功赢得了一个空间和时间，大步大步上前就把门口的球员揪了出去。 “你们还傻着干什么帮忙”陆一奇朝着身后怒吼起来，他现在是真正出离地愤怒了，如此小混混的集体混战，简直就是一记响亮耳光，狠狠甩在球队脸上，枉费他们还刚刚赢得了一场如此重要的比赛。 罗伯斯特等人都被陆一奇那暴怒的模样吓住了，不由就联想到揭幕战中场休息的那一幕，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陆一奇一揪一甩，一个个球员就如同傻孢子般被赶了出来，耳边炸响陆一奇的呵斥，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帮忙起来，纷纷驱赶着那些球员离开更衣室、前往球场。 门口的动静终于制造出了足够声响，越来越多球员留意到了状况，看着盛怒之下的陆一奇，一个个都乖乖地缩起脑袋，灰溜溜地离开更衣室，然后被卷入混战之中的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等人也都注意到了救援的登场，纷纷过来帮忙，场面总算是稍稍得到了控制。 但正中央的核心纠纷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对于外界的变化浑然未知，一拳一拳的挥舞都已经厮杀出了火气，汹涌翻滚着。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理查德到底是怎么挤进来的，但他现在也是狼狈不已，西装如同酸菜般搓揉成一团，抹着厚厚发胶的发型也已经混乱，满头大汗的焦虑表情更是让脸颊流淌出深深浅浅的沟壑。 理查德围绕在正中央的纠缠团体之外，试图把人群扒拉开来，但效果非常有限，这让理查德气得直跳脚。 135 盛怒之下 更衣室的混乱局面总算是得到了有效控制，在奥古斯都和罗伯斯特等人的帮助之下，大部分球员都被驱赶到了训练场上；但更衣室正中央的问题核心却依旧死死纠缠在一起，那不死不休的模样甚至可以嗅到血腥味。 而理查德还在旁边火上浇油。 如此场景真是一言难尽，甚至寻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唯一能说的就是：灾难，彻头彻尾的灾难。 “砰！” 陆一奇朝着横亘在墙角的木板门狠狠地踩踏下去，木门正中央就应声而破，被踩出了一个大窟窿，制造出巨大声响之后，他紧接着快速上步，凶狠地咆哮嘶吼起来，气沉丹田的嗓音在更衣室里激荡着。 “停手！全部都给我停手！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家伙就好像黑猩猩一样在这里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厮杀得不行！就连屁/股暴露出来也不知道遮掩！没有羞耻也没有理智的蠢货！现在全部都冷静下来！” “你们都他/妈/地给我停下来！不要像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期少年一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脑子也就网球那么大！看起来好像一群没有智商的白痴一样！在攻击对手之前先看看自己那满脸都是愚蠢的样子！” “如果想要打架，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屁/股挪到劳伦斯那个臭不可闻的水沟里！然后学着没有开化的原始人一样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不要在我的更衣室里做这样丢人现眼的行动！你们的脑子塞的全部都是浆糊？还是除了脚趾头之外就不能思考了？最好把你们那丑陋的脑袋塞到沼泽地里清醒清醒再回来！” “草！” 陆一奇那粗粝而狂暴的嘶吼如同飓风一般滔滔不绝地在耳边咆哮着，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然后纠缠不休的球员们也都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气喘如牛地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厮打下去却也不愿意松手。 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见状，理查德一个上步就准备动手，似乎还准备进一步激化矛盾。 陆一奇视线余光一个横扫，“吉森先生！停手！请不要把你的水准也拉低到这个程度！”在盛怒之下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理查德猛地转头过来，目光犀利地瞪了陆一奇一眼。 但陆一奇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吉森先生，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不容置疑的语气根本没有任何退缩。 在陆一奇那强大气场之下，理查德终究没有继续自己的动作，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然后陆一奇又朝着纠缠在一起的雅各布-吉森和雷吉-沃克横扫了过去。 不需要言语，沃克就主动松开了双手，眼看着雅各布还想要再次挥拳；却被陆一奇抢先一步喝止住了，“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如果你们还想要保留学籍！如果你们还想要在堪萨斯州立打球！现在就把你们肮脏愚蠢的屁/股挪到训练场上！同样的话语，不要逼我说第二遍！我也不会留下第二次机会！” 沃克没有再挣扎，乖乖地迈开脚步，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尼尔森试图向陆一奇说明情况，显然这件事情还有更多内幕，但沃克制止了尼尔森，小心翼翼地瞥了青筋暴突的陆一奇一眼，两个人都低下脑袋，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更衣室。 而雅各布依旧站在原地，理查德满脸关切地走了上前，试图检查一下雅各布的伤势，亨利-吉森也就站在后面不远处。 “现在！我说的是现在！”陆一奇不得不再次呵斥道。 雅各布烦躁地甩开了理查德的右手，大步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理查德狠狠地瞪了亨利一眼，紧随其后地追了出去，甚至没有时间瞪陆一奇。 亨利也跟了过去，经过陆一奇的时候，他也有些犹豫，试图说明一下情况，但终究还是闭上嘴巴，也离开了更衣室。 终于安静了下来。 人满为患、一片狼藉、不堪入目的更衣室，终于彻底清净了，只剩下陆一奇，还有坐在角落里的拉蒂默。 拉蒂默也微微有些狼狈，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好太多了，他没有被卷到冲突中央，只是汗水让面部表情有些苍白，平时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颊，现在就连血色都没有了，粗粗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你还好吗？需要让医生过来一趟吗？”陆一奇的语气还是有些生硬，胸腔里汩汩翻滚的怒火依旧没有完全平息。 拉蒂默抬手摇了摇，表示了拒绝，停顿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喘口气就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控制了下来，然后就要解决问题，但回想一下刚才的混乱局面，陆一奇就觉得头疼。 更重要的是，陆一奇不是真正的“主教练”，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解决”矛盾的权限，还是需要和拉蒂默商量。 “……我也不知道。”拉蒂默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才回答到，“我和大卫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冒出火苗了。大概就是一些口角纷争，话语非常难听，不知道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对话非常激烈。” 大学生，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是处于青春期的高中生，但归根结底，依旧是一群荷尔蒙过剩的年轻人。 稍稍一点煽风点火，脾气冲脑，然后拳头就可能比理智先行了。可是，更衣室的混战发展到如此地步，仅仅只是用“荷尔蒙”或者“冲动”来解释，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背后肯定还有更加重要的核心原因。 “我只知道，事情应该是雅各布-吉森和雷吉-沃克之间的矛盾，但具体谁先挑起的，我也没有办法确定。” “我只能告诉你，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似乎吉森正在挑衅每一个人的底线，就连尼尔森都握紧了拳头。也许是吉森率先挑衅，但也可能是沃克挑衅了吉森，把吉森逼急了，这才不管不顾地四处点火。” 拉蒂默此时也是头疼不已，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陆一奇，“你准备怎么办？” “我？”陆一奇还以为拉蒂默准备发号施令呢。 拉蒂默反问了一句，“你现在不是正在思考怎么解决吗？” “是，但是……”陆一奇没有否认。 拉蒂默却打断了后面的话语，“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沟通方式，我一点都不懂。”拉蒂默没有给予陆一奇拒绝的机会，“你可以处理好，对吧？” 陆一奇长长吐出一口气，犹豫挣扎了片刻，但终究没有拒绝——与其交给他人解决，不如由自己来解决，不管如何，这件事情都是发生在他担任临时主教练的期间，无法推卸责任。 136 蛮不讲理 当陆一奇离开更衣室来到训练场的时候，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训练场之上泾渭分明却依旧乱哄哄的景象—— 此时，那些鼻青脸肿的打架参与者们干脆地站成两个队列，根本不需要询问谁是谁的帮凶、谁和谁是一伙，因为一个个都如同斗鸡一般怒气难平，根本无法和平共处，就连视线碰撞都可能摩擦出火花。 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韦瑟就站在旁边，热血上头之后就不管不顾起来，这也迫使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等人只能强制性地将球员区分开来，避免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次冲突起来，那才是真正纸包不住火了。 旁边不远处站着一群刚刚抵达训练场的球员们，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因为现在时间还早，再加上今天是恢复训练日，球员们的到场时间参差不齐，更衣室事件发生的时候，还有大批球员没有抵达，现在陆陆续续抵达之后，看到现场情况，隐隐约约嗅到不对劲的气氛，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场面确实乱作一团。 陆一奇注意到，威法尔德消失了。表面看来，威法尔德就是一名书生气十足的教授，但这显然是骗人的，威法尔德察觉到了现场局势的敏感，他的在场可能不方便某些事情处理，也可能形成不必要的桎梏，于是悄悄退场——但具体用意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脚步没有停顿，陆一奇大步大步地走了上前，那些浮动的嘈杂稍稍有些压制，却在压抑下来片刻之后变得越发喧闹起来，如同弹簧一般——仅仅以陆一奇的身份，威慑力还是不够，远远没有办法达到震慑全场的效果。 “绕场二十圈。现在开始！” 陆一奇根本没有说话的打算，扬声就直接说到，然后就可以看到雅各布身后有球员大声嚷嚷地表示抗议，“教练，明明是他们先动手……” 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雅各布这一侧的球员数量明显占据劣势，却也依旧不少。 “明明是他们先胡言乱语！”沃克的身后也有球员心有不甘地辩解到。 眼看着场面就要再次混乱起来，陆一奇扬声再次喊道，“二十五圈！” “教练！”雅各布也终究没有忍住，出声争辩。 “三十圈！”陆一奇蛮不讲理地打断了雅各布的话语，锐利而强势的眼神狠狠地朝着雅各布瞪了过去。 雅各布闭嘴了，但耳边却再次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教练！这不公平！” 是理查德。 陆一奇猛地转头朝着理查德瞪了过去，那骇人的气势如同一堵墙般正面撞了上去，同时以近乎咬牙切齿的方式再次凶狠地说到，“四十圈！”狠狠地看着理查德所有声音被掐在喉咙里，陆一奇再次转头看向了球员，“还有意见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奉陪到底！我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看看谁从这里躺着出去！” 全场，鸦雀无声。 沃克第一个就带头转身开始跑动起来，然后尼尔森也跟了上去。 两名球员已经开始跑动了，其他依旧蠢蠢欲动的球员也就偃旗息鼓了，一个个认命地低头跟了上去。 但还有一个是例外，亨利-吉森。 此时，理查德把亨利拉到了一旁，正在厉声呵斥着，“……你到底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应该保护弟弟吗？见鬼！你就站在旁边发呆？啊？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就这样看着你弟弟挨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话语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就不知道了。 “吉森先生！包括亨利！”陆一奇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旁边传来。 理查德就如同火药桶被点燃一般，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对着陆一奇嘶吼咆哮道，“教练！我正在教训我的儿子！请你滚一边去！不要以为你算什么！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直接滚出这片球场！不要对着我指手画脚！” 但陆一奇气势丝毫不弱，硬生生地顶撞了回去，“吉森先生！我正在教训我的球员！这里是球队训练场！这里由我说的算！有什么不满！到外面去申诉！现在我才是这支球队的负责人，不要由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教导我的球队！” “你！”理查德整个人怒目圆睁地快速上步，狠狠地撕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暴露出了骨子里的残暴与狠戾。 可惜，他面对的是陆一奇。 从体格身型到气势意志全面都不弱下风——甚至还要占据上风的陆一奇，他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目光坚毅地迎向了理查德的视线，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到，“吉森先生，不要逼迫我把不相关人等驱逐出场！” 理查德彻底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刚才在办公室里笑容满面、予取予求的小绵羊，摇身一变就成为大灰狼了？ 但问题就在于，虽然陆一奇只是临时主教练，却也依旧是名副其实的主教练。 理查德快速转头，试图寻找威法尔德的身影，强迫威法尔德向陆一奇施压，结果却发现那只老狐狸早就已经溜走了；至于韦瑟？这就是一个滑不溜秋、油嘴滑舌的泥鳅，除了和稀泥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这让理查德一阵气闷。 诚然，陆一奇可以用更加温和更加稳妥的方式来处理事情，即使面对理查德的疾风骤雨，也依旧可以想到其他妥善的应对办法，因为他知道理查德是什么身份，也知道选择正面对抗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陆一奇必须考虑到在场球员以及今天的状况，还有理查德得寸进尺、咄咄逼人的可能，电光火石之间，他必须做出准确判断，最终他选择了一种最为直接也最为强硬的方式：撞墙式的正面还击。 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寸步不让的坚定，迸发出滔天声势朝着理查德撞击回去，硬生生地将理查德逼迫到了死角——论口才论急智论应变，身为资深记者的陆一奇还真的没有害怕过任何人。 眼看着理查德被掐住了喉咙，陆一奇没有冷嘲热讽，而是转移了焦点，紧接着说到，“吉森！四十圈！还不赶快加入惩罚的队伍，否则可能就要跑不完了！不要以为我会网开一面，四十圈就是四十圈！” 明知道陆一奇正在呵斥的是亨利-吉森，但理查德-吉森的表情却不由连续变色，用吃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一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那张肥硕的脸庞被憋得通红通红，似乎随时都可能原地爆炸。 亨利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就加入了队友的行列，老老实实受罚。 137 指鹿为马 呼哧呼哧呼哧。 灼热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和怒火的气息，在空气里翻滚着，即使在埋头绕圈奔跑进行惩罚，也依旧可以感受到球员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视线余光的不经意交错也足以摩擦出浓浓的火花，那种咬牙切齿的紧绷情绪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再也按耐不住，正在惩罚过程中也不管不顾地想要发泄。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相信我！我会让你们生活在地狱！” 陆一奇的声音阴森可怖地传播过来，如同一桶冷水般直接迎头浇下来，一字一顿的话语重量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的认真与严肃，然后隐隐骚动的气氛又瞬间平复下去，每个人都低下头，乖乖地跑圈。 当弗里曼抵达训练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训练迟到了，这让他微微紧张起来；但随后，少数站在球场边上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球员快速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他们也知之甚少，只是确定这是一次惩罚。 “我们应该怎么办？”有人朝着弗里曼询问到。 虽然弗里曼只是大二球员，但因为四分卫的特殊位置，弗里曼在进攻组内部还是具备一定话语权的。现在，其他球员也难免看弗里曼脸色，没有教练的指示，他们应该怎么办？就这样袖手旁观吗？还是转身进入更衣室？亦或者是其他选项？ 弗里曼朝着陆一奇的方向望去了视线，冷冽的侧面脸部线条透露出一股强硬，有着不容置疑也不容反抗的强势；站在陆一奇身后的四分卫教练布洛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有些焦躁，却终究保持原位。 “一起跑圈。”弗里曼做出了选择：他们都是野猫队的队员，不管那场“无从得知的祸事”是否与自己有关，他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恢复训练，跑圈也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虽然陆一奇担任临时主教练仅仅只有五周，但弗里曼知道，陆一奇绝对不是轻易发火也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既然陆一奇让球员们一起跑圈，必然有着他的深意，那么他们这些“迟到者”也不应该例外： 因为他们都是野猫队球员。 弗里曼开始跑圈了，其他旁观球员面面相觑，迟疑间，有些人也跟着加入了跑圈的行列；有些人则依旧停留原地观望。 很快，弗里曼等人的身影也就进入了陆一奇的视线范围，他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后就明白了过来—— 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了野猫队的一员，即使其他队友的错误与自己无关，他们也应该与队友们站在一起，接受惩罚，一路陪伴。这需要勇气，更需要信念，绝非易事。在崇尚个性与自由的北美大陆，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陆一奇不由稍稍留心，将这些球员铭记起来。 对于弗里曼，陆一奇的认知也非常了些许改变。 此前，陆一奇的注意力始终聚焦于尼尔森，而对于弗里曼，所有的判断与认知全部都是来源于上一世，这也使得球员演变成为一对“数字和荣誉”的堆砌品；而实际上，他们是活生生的存在，有着自己的个性与感受。 而距离他们最终成长为陆一奇记忆之中的形象，还有很长一段路，这也意味着，陆一奇能够通过自己来改变现状，创造一个全新的未来，潜力与可能，这才是重生所拥有的最大财富。那些未知应该是最美好的部分。 “教练，我们能够交谈吗？” 耳边传来声音，打断了陆一奇的思绪，转过头，就可以看到重新恢复平静的理查德，只是凌乱的头发没有能够完全恢复原样，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以至于那双眼睛也始终透露着些许厉色。 陆一奇没有反对，主动朝着理查德方向走了过去，奥古斯都和布洛克稍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 “教练，我知道，请相信我，我真的知道，在任何一家公司，内部冲突都是非常严峻的问题。” 理查德开口了，心平气和地，但提前预设的“我知道”，却让人明白，后续的“但是”必然是一个急转弯。 果然。 “但是，雅各布绝对不是主动挑事的性格。我是他的父亲，我知道他的个性，他是一个谦逊礼貌的好孩子，他绝对不可能挑起战火，他才是受害者，这不公平……” 理查德的话语微微有些激动起来，语速开始加快，然而却被陆一奇突兀地打断了，“你确定吗？” 理查德不明白陆一奇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表情微微有些僵硬，陆一奇补充说道，“谦逊礼貌在橄榄球赛场可不是什么优秀特质，我们都知道，这是一项需要对抗的运动，那些热血才是最宝贵的优点。” 这是他们刚刚在校长办公室的谈话内容。 “当然，这是肯定！雅各布的态度绝对没有问题！绝对好战！”理查德重重地拍打着胸膛，砰砰作响。 好战？ 陆一奇再次朝着理查德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这次却没有说话。 理查德连忙解释到，“我的意思是，他才是受害者。平常生活里，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挑衅其他人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整个更衣室里所有人都在殴打他一个人，所有人都在排挤他，他只是反抗而已。” “所有人都在排挤他，你确定？”陆一奇反问了一句。 “嫉妒！他们嫉妒雅各布的天赋和能力，他们联手排挤雅各布！你明白吗？他们平时就在欺负雅各布，而雅各布从来都不想要反抗——他只是想要打球，他只是想要和队友和平共处，但他们却不愿意放过他。这是校园霸凌！霸凌！教练，你明白吗？你绝对不会想要在球队里看到霸凌现象！这是零容忍！” 霸凌？ 这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往陆一奇脑袋扣，而且一顶比一顶严重，也不知道陆一奇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更有趣的是，陆一奇和理查德是同时抵达现场的，他都没有能够弄明白现场状况，理查德却言之凿凿地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雅各布就是无辜善良的小天使，到底是他们父子有着心电感应还是理查德开了天眼？ 但理查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陆一奇眼神里的情绪变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口沫飞溅地训斥到，“教练，让我告诉你，必须严惩！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严惩！那些肇事球员必须开除！当场立刻开除！” 138 撞墙还击 今天，陆一奇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信口雌黄”，尤其是理查德那理直气壮、言之凿凿的笃定与强硬，更是让陆一奇大开眼界；而且陆一奇相信，这不是什么表演，而是理查德由内而外地确信着： 雅各布是受委屈的一方。 不明所以的旁观者，只怕以为理查德和雅各布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连经历部分事件的奥古斯都和布洛克都不由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我看到的全部是假象，理查德才掌握真相？难道说雅各布以前就在饱受霸凌的痛苦折磨？” 只有陆一奇是例外，他清楚地知道理查德今天拜访学校的真实目的，他也不相信雅各布是遭受霸凌却依旧忍气吞声的小白菜。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暂且撇开今天这场骚乱的孰是孰非不说，重点是理查德不问青红皂白的干涉，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 “吉森先生。”陆一奇没有怒发冲冠，相较于理查德的颐指气使来说，他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冷静，但隐藏在话语之中的刀锋若隐若现，气势丝毫不落下风，“那么，恐怕整支球队三分之二都要开除了。” 既然肇事球员必须开除，那么刚才在更衣室里打架的所有涉事球员也全部都一棍子打死，这才一视同仁。 那不紧不慢的话语展示出不卑不亢的姿态，硬生生地噎了理查德一句。 理查德的太阳穴之上青筋暴突，似乎随时都可能直接血管炸裂，但他压制下来了，握紧双拳地强硬压制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挑起事端的核心球员，必须开除！这件事绝对不能容忍！” 紧接着，理查德就转头高声呼喊起来，“亨利！亨利，你过来！” 正在埋头跑步的亨利-吉森，可以清晰察觉到所有视线都如同箭矢一般朝着自己飞了过来，那种尖锐和灼热，结结实实地落在后背上，深入骨髓的耻辱和煎熬让亨利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却无法反驳。 “亨利！”理查德没有得到亨利的回应，厉声呵斥起来，然后迫切地转头看向陆一奇，“亨利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在挑事，到底是谁率先出手殴打雅各布，到底是谁平时在霸凌雅各布，我们必须开除这些惹事的不安定因素！必须！教练，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多么可怕，朗在这里是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为球员定罪的。”陆一奇强硬地截断了理查德的话语，“吉森先生，事情的真相应该由我们球队内部来完成调查，在查清来龙去脉之前，我们暂时不要胡乱下结论，这里不是私人刑房。” “我告诉过你，亨利会……”理查德觉得陆一奇肯定是脑袋不清醒，居然没有理解自己的话语。 “亨利-吉森会和其他球员一样接受公平问询！而不是为了某些人的自私自利来胡乱指证，掩盖篡改真相。”再一次地，陆一奇狠狠打断了理查德的话语，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双眼睛坚定不移地注视着理查德，每个字都在暗示着自己说话的对象，即使没有明说，眼神也已经清晰传达了拒绝任人摆布的意愿。 “你！”理查德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瞪着陆一奇。 踏踏踏。 正在绕圈跑动的球员们从陆一奇和理查德身边经过，夹杂其中的亨利低垂着脑袋，思绪时时刻刻都在挣扎着犹豫着迟疑着，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做出决定，然后脚步就这样跟随着大部队持续前行。 踏踏踏。 脚步渐行渐远，理查德重新开始呼吸起来，往前走了小半步，试图利用自己的身型制造出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但他显然忘记了，此前就尝试过一次没有成功，因为陆一奇绝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对象。 “诺亚教练，不要以为我们人人称呼你为’教练’，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教练了；不要以为赢得了几场胜利，就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了。年轻人，如此天真无邪的想法，太过危险。你只是一个小龙套而已，那么，最好就记住龙套的职责，享受那些表面风光，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做一个聪明人。” 那些在耳边响动的话语，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却如同锋利的利刃一般，准确无误地击中陆一奇的软肋。 而且，刀刀致命！ 不过，在陆一奇看来，理查德还是欠缺了些许火候，虽然懂得仗势欺人，但运用方式却显得非常笨拙。 “吉森先生，人人都称呼你一声’先生’，你就真的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了，就算是总统都不见得能够事实称心如意，如果你只有这样的水准，我不建议你从政，因为那片原始森林可不是依靠金钱就能够开路的。” 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甜蜜的悄悄话一般，却让理查德的脸色瞬间变换了两三次，比红绿灯还要迅捷，怒火腾地一下就再次点燃，但陆一奇这次没有给理查德再次开口的机会，而是展露出了一个笑容。 “先生，这里是球队，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无论是雅各布的父亲，还是学校董事会成员，这都不是你的战场。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达成共识，把球队的事情留在球队解决，不要让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噗！ 陆一奇的话语就如同匕首般狠狠刺向理查德的胸口，汩汩涌动出来的鲜血，让他短暂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做出任何还击；但陆一奇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持续在伤口上撒盐。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希望吉森先生现在可以离开球场，球队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不方便外人在场。” 陆一奇那双坚毅锐利的眼神，就这样强硬强势地迎向理查德的视线，眼睛深处的光芒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强韧。 理查德冷冷地注视着陆一奇，怒火从汩汩沸腾到回复平静，最后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如同看待尸体一般瞪了陆一奇一眼，转身就径直离开了训练场，大步大步的跨步夹带着风雷之势，横扫而过。 陆一奇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韦瑟，那满脸便秘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快步朝着理查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转眼也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 然后，球场就只剩下球队相关人员了。 139 收拾残局 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边萦绕着，远远可以捕捉到球员们急促呼吸的杂乱声响，却越发衬托出训练场旁边的震惊与错愕，那种惶惶不安的忐忑与焦躁正在无法抑制地快速涌动。 “……阿奇？”奥古斯都满脸担忧地开口呼唤了一句，但是千言万语和满头思绪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理查德-吉森，学校董事会成员，堪萨斯州当地洗碗机大亨，以金钱开路，在州内的权力也不可小觑。 也许，放眼北美，理查德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即使在堪萨斯州内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翻云覆雨的巨鳄，但对于陆一奇这样一个小小教练来说，却依旧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招惹的对象。差距明显。 但现在，陆一奇却……这确定没有关系吗？ “我没有选择。有些底线，我必须坚守住。”面对奥古斯都的担忧，陆一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明白自己行为的后果，但有些事情却必须坚持—— 以理查德的态度来看，他所在乎的不是事情真相，而是为雅各布完成报复打击。大面积惩罚肇事球员，这是不切实际的；最大可能就是追究核心责任人，以杀鸡儆猴的方式让理查德能够宣泄怒火，那么，沃克很有可能就将成为替罪羊。 即使不是沃克，也可能是正中央与雅各布纠缠在一起的某位球员。 理查德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动手，更加不在乎真相如何，他的目的仅仅是“保护”雅各布而已；而学校方面也很有可能不会据理力争，而是牺牲一名或者两名球员，以此来平息理查德的怒火。 换而言之，如果陆一奇今天不挺身而出的话，事情可能就无法逆转了，牺牲沃克或者牺牲其他球员就是大概率事件。 没有人会为了沃克或者一名普通球员说话，威法尔德和韦瑟不会，普雷斯不会，拉蒂默和罗伯斯特……很有可能也不会。就连陆一奇都忍气吞声的话，那么沃克可能就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糟糕境地。 陆一奇认为，至少自己应该站在沃克这一边，让沃克拥有说明真相的机会。 陆一奇暂时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是沃克做错事了，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认为就应该开除肇事球员，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应该武断地做出决定；否则，今天可能是因为沃克与雅各布发生冲突，而导致沃克被开除，明天就可能是因为陆一奇的防守战术没有能够让雅各布发挥能力，而导致他自己被开除。 此类事情，不能开先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话说回来，陆一奇只是临时主教练而已，他完全可以虚与委蛇地糊弄理查德，然后把烂摊子丢给普雷斯和拉蒂默，然后自己默默地回到进攻协调员的位置上，避免沾惹的一身腥。明哲保身。 但这不是陆一奇的作风。 正是这群球员，与陆一奇并肩作战的争取到了四连胜，帮助陆一奇实现了重生以来持续不断努力的梦想，真正感受到了“主教练”的荣耀与辉煌；而现在遇到危机，陆一奇却迫不及待地甩掉主教练的头衔，拒绝承担王冠背后的责任，就这样把这群可爱的球员们甩开，然后置之不理，选择独自求生？ 他做不到。 在普雷斯回归之前，只要陆一奇还担任“主教练”的一天，他就应该张开羽翼将这群球员保护在自己的庇护下，至少，他应该给他们一个真相大白的机会。 其实，陆一奇有其他选择，只不过他选择了挺身而出，如同真正的主教练一样。 陆一奇的话语并没有能够缓解奥古斯都的担忧，那惴惴不安的紧张情绪完全瘀积在了紧簇的眉宇之间，这反而是让陆一奇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至少他知道，奥古斯都和布洛克还是与他并肩作战。 “加斯，不用担心，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被学校开除，然后堪萨斯州之内就再也找不到教练工作？但这个国度很大，ncaa的学校很多，我不用担心自己找不到工作，理查德-吉森又不是杰瑞-琼斯（jerry-jones）。” 即使是此时，陆一奇也还有心思开玩笑，这让奥古斯都一阵无语，布洛克也是满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站在旁边不远处的罗伯斯特脸色铁青，“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陆一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怎么，你在担心我被开除吗？” “我巴不得希望你被开除！”罗伯斯特梗着脖子愤怒地说到，但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表达方式戾气太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希望看到以这样一种方式。他不应该对球队的事情指手画脚地进行干涉。”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暴躁的怒吼声，“诺亚！你疯了吗！” 不是威法尔德或者韦瑟，也不是理查德去而复返，仅仅从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伊萨克-伯恩斯又暴走了。 “恢复训练！恢复训练！你到底是不懂哪个字的意思？球员刚刚经历激烈的比赛，不能进行如此剧烈的训练！他们现在已经跑了多久？我刚刚抵达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跑步了，怎么现在还在跑步？” “这都已经第几圈了？啊？这样的训练强度是不合适的！他们需要先热身再拉筋，然后开始恢复性的慢跑！你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躁小子了，怎么可能如此不专业地让他们进行如此激烈的训练呢？” “今天不应该上强度！停下！让他们全部都停下！诺亚！诺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伊萨克就如同老母鸡一般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脚步还没有靠近，始终在球场旁边徘徊，但声音却如同魔音灌脑一般在持续不断地回荡着，那滔滔不绝的话语翻来覆去就在强调同一件事，却也丝毫不累。 一直到现在，伊萨克依旧在远处注视着球员们的状况，没有靠近过来。 奥古斯都也不由被伊萨克逗乐了——着实是此时此刻的场面太过荒诞，不明所以的伊萨克制造出了强烈落差，然后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陆一奇说道，“你不准备阻止他吗？我觉得他可以说上二十分钟。” “才二十分钟？加斯，你也太小瞧伊萨克了。”陆一奇也心情平复下来，开了一个小玩笑。 罗伯斯特不敢置信地瞪了陆一奇一眼，完全无法理解陆一奇此时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140 查明真相 注视着眼前低头沉默不语的沃克，陆一奇有些无奈，太阳穴隐隐抽痛，又无奈又懊恼，却束手无策。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沃克和雅各布在更衣室厮打在了一起，旁人试图拉开两个人，不想杀红眼睛的两个人都热血上头，无差别攻击地扩大事态，有人怒不可遏地喷了垃圾话，然后战火也就蔓延开来。一点点小火苗，却在寸步不让地对峙之中蹿升起来，场内场外的恩恩怨怨都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丧失理智之后，事情是如何失控到现在的，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又或者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辩护，互相推卸责任，然后乱局之中的琐碎缘由也就撕掳不开，细细追求每个人的责任也就变得不可能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失控至此。说起来也是糊里糊涂、荒谬绝伦。 兜兜转转的最后，焦点还是落在了雅各布和沃克身上。 一部分人坚持，他们看到沃克率先朝着雅各布挥拳了；一部分人则坚持，他们看到雅各布故意挑衅沃克。 但这些旁观视角都带有个人立场，终究无法窥探到事情核心，还是需要当事人说明才行。 然而，雅各布拒绝开口，满脸倔强地拒绝与陆一奇沟通，骨子里的戾气依旧难以平复；沃克也紧闭嘴巴，甚至不敢与陆一奇的眼神对视，只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们先出去吧。如果做好说出事情来龙去脉的准备，随时都可以，你们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 花费耐心询问许久，雅各布和沃克都如同蚌壳一般闭紧嘴巴拒绝开口，陆一奇暂时没有能够想出办法，继续僵持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让他们先返回训练场，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后续应该如何解决。 沃克和雅各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低着脑袋、一个抬着脑袋，闷不吭声地转身离开了进攻组办公室。 此时，陆一奇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对抗理查德，陆一奇不是有勇无谋的，他知道自己只是临时主教练，权限有限，话语权很难改变大局。 但他也知道理查德无法一手遮天，否则雅各布不会前后两次争取首发，而理查德今天也不需要亲自出马地借助威法尔德的威势，明示暗示地逼迫陆一奇就范——显然，即使身为董事会成员也依旧需要面对权力掣肘。 这就可以成为陆一奇的斡旋空间。 只要陆一奇能够赶在普雷斯回归之前或者威法尔德出面之前，调查清楚真相，证明沃克和雅各布都有责任，那么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即使是威法尔德，也不会轻描淡写地就把沃克当作牺牲羊处理。 可是，现在雅各布和沃克都选择了闭嘴，那么事情就一点一点朝着对沃克不利的方向发展。 陆一奇无法理解沃克的心态，难道是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以至于沃克拒绝开口？还是说事情还有内幕？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一奇只是橄榄球教练，他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心理医生，两名当事人都选择闭嘴，即使他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但坐以待毙也同样不是陆一奇的风格。 猛地站立起来，陆一奇大步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他准备询问一下拉蒂默的意见，比起人微言轻的他来说，拉蒂默的影响力就具有分量多了，如果拉蒂默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事情会简单很多。 咿呀。 打开办公室大门，陆一奇的脚步就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正在抬手准备敲门，却有些犹豫，右手停滞在半空中没有动作；此时大门打开，对方稍稍愣了愣，转身就想要落荒而逃。 “亨利。”陆一奇出声呼唤住了亨利-吉森，脑海里一时也是思绪翻涌：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自己应该如何稳住他？什么态度更加合适？这是否能够成为突破口？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数不胜数的思绪念头疯狂地蹿出来，瞬间就将大脑塞得满满当当，但最后，陆一奇也只是让开位置、打开大门，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没有附加任何多余的话语，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亨利停下脚步，背影僵硬地站在原地，可以察觉到他的挣扎与迟疑。 陆一奇也不着急，耐心地静静等候着。 然后，亨利缓缓转过身来，看了陆一奇一眼，加快脚步走进了办公室，匆匆的步伐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陆一奇将办公室门关上，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示意对面的位置，邀请亨利落座，“需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茶叶、果汁和……牛奶。” 亨利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陆一奇没有得到答复，也不介意，也跟着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牛奶糖，放在掌心里伸了过去。 亨利注视着陆一奇掌心里的糖果，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拿哄小孩的玩意来收买自己，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拿了一颗，却没有剥开，只是攥在手心里，“是沃克先动手的。”亨利开口说到，证实了他人的说法。 “但的确是雅各布先挑衅的。”亨利又补充了一句，又证实了另外一种说法——所以，每个人都说了实话？ “雅各布……”亨利的话语有些艰难，然后他就看到陆一奇拆开了另外一枚牛奶糖，利落地丢进了嘴巴里——这不是用来哄孩子的？而是主教练自己的零食？ 亨利似乎可以感觉到右手掌心那枚牛奶糖传来的淡淡温热，“……雅各布感觉非常受挫，他没有能够在这场胜利里扮演重要角色，而沃克……平时看起来不起眼也没有什么特点的沃克，却得到了你的青睐。他说沃克……沃克把他的妹妹送给你……送到你的床/上，而你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蛋而已。” “然后沃克就把拳头砸在了雅各布的脸上。尼尔森试图拉开他们，但雅各布……雅各布说他看到你在训练课结束之后把尼尔森单独留下，谁知道他是不是出卖了自己的屁/股才得到现在的位置，这让班克斯也跟着冲了上去。” “有人试图拉住班克斯，阻止事情扩大，却被坎贝尔认为他们站在了雅各布那边，言语激烈争执之间，坎贝尔用力推开了前来劝架的队友。事情从那里开始就变得混乱了。在那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真相，揭晓。 141 行事底线 非常简单的话语，没有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太多形容词点缀，只是陈述句而已，隐隐还可以察觉到亨利的为难和迟疑，即使是在阐述真相的过程中，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话语之间屡屡出现短暂的停顿，而后又变得非常仓促，似乎一鼓作气就准备说完，有种“早死早超生”的决绝，这就足以透露出亨利内心的波澜壮阔，整个事情的描述也就精简到极致，只剩下主要骨干。 即使如此，点到为止的关键足以拼凑出事情的全貌，雅各布和沃克迟迟拒绝说出的真相也就呈现出来： 没有那么复杂，却也没有那么单纯。陆一奇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明白来龙去脉之后，陆一奇的感觉有些错杂，他也没有预料到，短短五周时间，球队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多变化。 讲述完毕之后，亨利没有再继续停留，就好像椅子之上洒满了圆钉一般，猛地站立起来，准备离开。 双脚站在原地迟疑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教练，抱歉。我有机会阻止雅各布的……” 但他犹豫了，他甚至抱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态，想要看到雅各布出糗——对阵长角牛队比赛过程中，雅各布不管不顾地上前质问陆一奇，当时他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根本不想阻拦雅各布。因为他知道父亲会说什么。 就是这一点点走神的迟疑，原本已经抓住雅各布手腕的右手，力量没有能够完全收紧，然后雅各布就挣脱了；再然后，事情就这样脱离了控制，现在已经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如同没有刹车的列车一般。 “抱歉。”千言万语，亨利终究还是没有自信说出来，全部想法就化作了这一句抱歉。 说完，亨利就快速转身逃离现场，右手握住办公室大门的门把手时，身后又传来了陆一奇那平稳的声音，“亨利，这不是你的错。不用在意。” 轻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亨利丢盔弃甲，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势快速逃离了办公室，右手掌心里的那枚牛奶糖，正在隐隐发烫。 不明真相的时候，事情无从下手；明白真相之后，事情似乎也没有能够简单起来。 思来想去，陆一奇终究还是找到了拉蒂默。 不管如何，他都希望拉蒂默能够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虽然他也不确定征询拉蒂默意见的举动是否明智，毕竟，从目前的相处模式来看，拉蒂默对他着实没有太多好感；但比起威法尔德和韦瑟来说，拉蒂默显然要靠谱许多。 拉蒂默正在医务室做检查。 还没有推开门，就可以听到伊萨克-伯恩斯正在告状的声音，“……恢复训练必须按部就班，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我们的球员需要休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比赛，而接下来还有一场比赛需要面对，训练必须按部就班。” 陆一奇敲了敲门，然后这才推门走进其中。 伊萨克转头就看见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背后说坏话”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是主动朝着陆一奇走了过来，“诺亚，正好！我正在向莫表达态度，你这样不行……” 眼看着伊萨克又要没完没了了，陆一奇连忙出声截断了他的话语，“伊萨克，我明白，今天是我错了。我保证，我们会遵循训练计划的，好吗？但现在，我和拉蒂默先生有些事情需要商量，可以给我们一些空间吗？” “你明白就好！知错能改……诶，诶，有没有那么着急？”伊萨克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结果就被陆一奇推着离开了医务室。 然后，刚刚结束为拉蒂默检查的队医也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和陆一奇交换了一个视线，点头示意了一下，主动离开。 “事情调查清楚了？”拉蒂默率先开口询问到。 拉蒂默也清楚地明白，此次更衣室冲突事件必须谨慎处理，稍稍一个不注意，就可能需要面对无穷后患：输掉下周对阵堪萨斯大学的比赛，那是小事；赛季剩余比赛都受到波及，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更何况，没有愿意输掉宿敌对决。 “嗯。大致情况。”陆一奇来到了拉蒂默对面，后背依靠着桌子，将自己目前掌握的来龙去脉全部共享。 事情并不复杂，更何况，拉蒂默还经历了其中的大部分情况，立刻就理清了思路，“所以，你准备与沃克站在一起？” “是的。”陆一奇没有任何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复。 拉蒂默并不意外，“你应该知道，其实只要牺牲沃克一个，事情就会简单许多，对于吉森、对于球队来说都是如此。” “拉蒂默先生，但生活不是数学。今天，我们为了吉森而牺牲沃克，那么，明天我们可能就为了吉森而牺牲整支球队。”陆一奇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 拉蒂默却根本不买账，“这就是生活。在资本面前，球员也好，我们也罢，全部都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开除一个沃克，这次的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有些事情可以妥协，但有些事情则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些底线，则是定义我们灵魂的所在。”陆一奇还在努力，“更何况，沃克没有做错什么，准确来说，吉森也是。这不过是一次更衣室矛盾而已，没有人需要被开除，他们接受惩罚、接受教训，最多记下一个大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即使吉森说了你的坏话？”拉蒂默有些好奇。 陆一奇摊开双手，“我相信，他不是唯一一个。” 拉蒂默没有做出反应。 “拉蒂默先生，你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呢？”陆一奇不得不再次开口询问到。 拉蒂默面无表情，“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但我需要你的支持。”陆一奇终究还是说出了来意，“至少，在普雷斯先生回来之前，我希望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 “你应该知道，朗马上就可以回来了，对吧？”拉蒂默提醒到。 陆一奇没有说话。 拉蒂默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陆一奇担心普雷斯会牺牲沃克，毕竟，普雷斯同意了雅各布首发的请求，也许，普雷斯与理查德的私人交情比想象中更加深厚；那么……陆一奇是否也担心拉蒂默会牺牲沃克呢？又或者说，陆一奇是否担心拉蒂默与理查德也有私人交情。 意识到这一点，拉蒂默的脸色直接就拉了下来，“不要试图在我的面前耍小聪明，还有，不要试图利用我。我没有那么愚蠢。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的意思是，现在！” 142 半途而废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的意思是，现在！” 拉蒂默阴沉严肃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斩钉截铁地下达了逐客令，这让陆一奇也是脸色微变。 怎么办？ 反驳？辩解？说明？说服？还是激怒？ 陆一奇一时之间也是思绪万千，如果他愿意，他依旧可以留下来据理力争，论辩论和口才，他确实丝毫不惧；但短短一年半的相处，陆一奇却知道拉蒂默的性格，此时即使他在这里说干口水也不会改变什么。 “拉蒂默先生，我试图守护球员，而你试图守护球队，我们都有自己的私心，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冲突的。” 陆一奇以最简单的方式说出了内心想法，准确无误地击中致命要害，然后不等拉蒂默再继续发飙，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 不远处，伊萨克正在来回踱步游弋着，如同正在巡逻的小刺猬一般，察觉到陆一奇的视线，立刻就吹着口哨扭头走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甚至还倒退回来，流露出惊喜的表情，“谈话结束了？” 陆一奇看着那浮夸的表演，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个浅笑，走上前拍了拍伊萨克的肩膀，“偷听不是问题，却不要随便八卦；否则小心祸从口出，女巫可能会把你的嘴巴缝住。” 伊萨克被陆一奇那阴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 那惊恐的模样让陆一奇欢乐不已，在伊萨克反应过来之前，大步大步地快速离开，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伊萨克抱怨的声音，“诺亚！我不是一个孩子！嘿！不要用童话故事来糊弄我！我不是一个孩子！”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仅仅只是片刻，随后就冷静了下来，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他也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解决。 脑海里纷纷扰扰的思绪持续不断地往外冒，塞得整个脑子满满当当，似乎随时都可能直接爆炸成烟花。 返回进攻组办公室，陆一奇暂时把纷乱错杂的思绪收拾起来，将今天日常恢复训练的任务交给奥古斯都和布洛克——以他的状态，非常容易走神，不太适合站在场边面对那群家伙，他还是留在办公室，观看上周的比赛录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比赛终究还将继续进行下去，面对百年宿敌的这场对决依旧是全城瞩目的年度赛事。 不出意外的话，普雷斯下周就将返回球队，重新接手主教练的职位，那么这场比赛就是陆一奇担任临时主教练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希望能够有始有终地画上一个完美句号；而如果出现意外，普雷斯可能这周就将回归，提前迫使陆一奇结束任期，完全接手接下来这场比赛的工作，重新回到原本轨道。 即使如此，他也需要坚守到最后。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因为胸口沉甸甸压着一块石头，陆一奇的状态还是略显浮躁，没有能够完全沉淀下来，观看比赛录像的工作枯燥乏味、简单无趣，这反而更加适合，让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思绪，最后全神贯注地进入比赛录像的世界，除了战术还是战术，真正地让整个人都重新平静了下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夜幕已经徐徐降下来，如果不是肚子发出强烈抗议，中午吃的两包饼干和三个苹果都已经消耗殆尽，强烈的饥饿感让胃部都开始痉挛起来，否则他可能还依旧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抬头看看墙上时钟，此时已经七点出头了，整个办公室和训练场都已经完完全全安静下来，甚至可以听到蟋蟀的鸣叫，凉爽的夜风在孜孜不倦地拍打着窗棂，只剩下天际边最后一抹红色在缓缓消散。 快速收拾笔记和文件，起身离开办公室。 满脑子的进攻战术和防守战术，就好像数学题一般，一个个无意义的符号交错在一起，演绎出不同的排列组合，但陆一奇觉得自己需要稍稍放松放松，今天有些超负荷运转了，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是： 今天的事件报告应该如何撰写？ 主教练的工作可不仅仅是指导训练、制定战术和指挥比赛而已，他们还有大量的文件工作需要完成。这也是“主教练助理”的工作之一，但陆一奇不认为普雷斯的助理是完成这份事件报告的最佳人选。 “教练！” 脚步走出办公楼，徐徐黯淡下来的藏蓝色天空辽阔而空旷，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一下冷冽的新鲜空气，旁观就传来了呼唤声，让陆一奇停住了脚步，顺着声音望过去，就可以看到尼尔森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怎么还没有回家？难道今天是冒险之夜？”陆一奇扬声询问到，还开了一句玩笑。 球队之中人人都知道，尼尔森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彻头彻尾的乖宝宝，训练结束之后就立刻回家，不喝酒不派对不狂欢也不闹事，训练之外的业余生活堪称贫乏，即使想要打趣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陆一奇的打趣让尼尔森有些拘谨，摸了摸后脑勺，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面对如此反应，陆一奇只能举手投降，“专门留下来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为了早上更衣室的事情而道歉，那就算了。” 陆一奇拉下脸来，原本是一个玩笑，却让尼尔森越发拘谨起来，“抱歉，教练。”满脸的内疚，但不知道应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看着如此老实的尼尔森，陆一奇也发不起火来，摆了摆手，“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不要忘记上课。” 眼看着陆一奇就准备转身离开，尼尔森不由上前一步，再次呼唤到，“教练。”在陆一奇开口询问之前，他急忙说道，“这件事不能责怪雷吉。雅各布……雅各布说了非常非常难听的话，他污蔑了你的名誉。” 即使是背后“揭发”雅各布，尼尔森也依旧不愿意爆粗口，并且拒绝重复雅各布的那些话语。品质可见一斑。 “雷吉没有办法忍受那些污蔑，他才迫不得已出手的。”尼尔森的表情左右为难，他也不确定自己留下来等候陆一奇的选择是否正确，“雷吉之所以不愿意开口，那是因为他担心你会受到连累，学校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他闭嘴的话，学校可能就只是惩罚他，而不会牵扯到你身上，他不希望影响到你。” 原来如此。那个笨蛋。 ， 143 校园霸凌 尼尔森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一来，他违背了沃克的意愿；二来，他可能将教练逼迫到一个困难的境地。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不希望沃克被惩罚，也不希望教练为难。之所以告诉教练，只是因为相信教练的智慧，相信教练能够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但一直到开口之前，他也仍然在犹豫。 “教练……”尼尔森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那种进退两难、患得患失的焦虑和恐惧，让这个年轻人饱受煎熬。 陆一奇对着尼尔森展露出一个笑容，鼓励地轻轻颌首，“乔迪，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把真相告诉我，交给我来解决。我真心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谢谢，谢谢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尼尔森的紧绷肩膀微微松懈了少许，但忐忑的情绪依旧挥之不去，“教练，雷吉会没事吧？” “他会没事的，我保证。”陆一奇坚定地说道。 但尼尔森的不安却依旧在胸膛里涌动着，“教练，你……你会没事吧？” “哈。”陆一奇欢快地笑了起来，“当然！我当然会没事！这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回去告诉沃克那个笨蛋，好好专注在训练和比赛上，竭尽全力地争取胜利，这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尼尔森注视着陆一奇的眼神，有些倔强也有些顽固，试图探索陆一奇眼睛里的真诚，看看他是否在说谎欺骗自己，然后，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明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才让尼尔森心满意足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教练，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妈妈还在等我吃饭呢。”尼尔森老老实实地说道。 陆一奇点头示意，“请代我向尼尔森夫人问好。” 尼尔森转过身，大步大步地离开，但走出一段路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重新转过身，远远地注视着陆一奇。 一扇路灯笼罩在尼尔森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隐藏在阴影中的稚嫩脸庞看不到表情，但挺拔的脊梁和宽厚的肩膀，却展露出一股厚实坚毅。 然后，他扬起声音大声呼喊到，“教练，谢谢。还有，抱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作简单的两个词汇，却道尽了内心深处的错杂和涌动。 这一次，尼尔森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一路小跑地离开了，那轻快的脚步就这样在微暗的夜色之中渐行渐远。 这样的尼尔森、这样的沃克、还有这样的野猫队……陆一奇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 这不应该是一道数学题，这是一支球队，鲜活真实的球队，完全齐整的球队，一个都不能少。 次日清晨，当陆一奇坐在蒂姆-韦瑟正对面的时候，他也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相反，越发笃定。 即使韦瑟故意晾了他三十分钟，让他在办公室之外静坐等候着，无形之中发出重要警告，就好像无声地强调，“好好思考。好好沉淀。好好说话。好好决定。不要莽撞。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出决定。” 但陆一奇依旧按照原计划，将自己昨晚完成的事件报告递交给了韦瑟。 韦瑟静静地注视着陆一奇，没有立刻抬手接过报告，而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这份报告递交上来也就正式入档，那么就不能再修改了，这就是最终调查结果了。”如果想要后悔，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我明白。”陆一奇却好像没有听懂韦瑟话语深意一般，不经思考地点头表示肯定。 年轻人，抱着毫无意义的正义感，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以至于无法分辨到底是热血，亦或者是愚蠢。 昨天，威法尔德故意缺席现场，就是给双方回旋余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可以冷静下来慢慢商讨，而今天把解决问题的重任转交给韦瑟，也是同样的目的；但现在看来，陆一奇似乎没有明白威法尔德的用意，这让韦瑟有些扼腕，他还是喜欢与普雷斯打交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韦瑟抬手从陆一奇手中接过事件报告，没有耽搁地翻开报告——理查德咄咄逼人，而迎战堪萨斯大学的比赛又近在咫尺，他们需要尽快处理事情，快刀斩乱麻，避免让事态扩大，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没有人希望输给死敌。 匆匆扫视一番，韦瑟就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头尾加起来也才不过短短十秒——他不在意起因和过程，只在意结果，这份事件报告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确定吗？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关于霸凌的相关调查？传闻球队内部一直在霸凌雅各布-吉森，而雷吉-沃克就是带头之人。” 显然，理查德已经想好了所有说辞，甚至就连罪状都已经列好，只等待认证画押，然后就可以直接行刑了。 “球队内部不存在霸凌的情况，相关情况已经经过调查，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传闻。昨天的更衣室状况只是一次意外，涉事球员已经全部接受惩罚，并且在接下来，他们也还会接受相关的后续观察审核。” 陆一奇丝毫不见意外，平静地做出解释，眼看着韦瑟还有话要说，他又接着补充一句。 “如果受害者确定霸凌状况的确存在，那么建议受害者向学校正式提出申诉，然后成立专门办案组进行详细调查。韦瑟先生，我想，我们在这一点之上都是同样的立场，绝对不希望霸凌现象的出现。” 陆一奇知道韦瑟不想事情闹大，他猜测着，理查德应该也不想事情闹大。 毕竟，一旦事态扩大，不确定因素就将增加，太多太杂，处理起来也就没有那么简单，他们都需要尽可能避免如此。 韦瑟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没有太多表情，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眼神的温度却明显冰冷刺骨起来——他也没有想到，陆一奇的准备如此完善，那股坚定和决绝的姿态，完完全全出乎意料。 “很好。”韦瑟没有打算与陆一奇继续扯皮拉筋，不过是一名临时主教练而已，他没有必要过多纠缠，“信息我已经收到。你可以离开了，好好准备比赛，我们依旧期待着一场胜利。”韦瑟再次展露出笑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 对于他们来说，沃克也好，陆一奇也罢，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而且还不是关键棋子，没有更多意义，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意。 144 处罚决定 推开体育部长公室的大门，陆一奇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长椅之上安静等候的拉蒂默。 这并不意外。 在球队之中，真正具有话语权的不是在家养病的普雷斯，而是拉蒂默，至于身为临时主教练兼进攻协调员的陆一奇，他就是普通职员而已—— 事件报告以及商讨会面，应该都只是走过场而已，至于事实是否重要，又是否能够影响到处罚决定，这都不是陆一奇能够干涉的决定。 陆一奇没有与拉蒂默交谈的打算，应该表达的，昨天都已经交流过了，他的立场和态度都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置身于体育部长办公室，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展开交谈，也就没有必要了。 “拉蒂默先生。”陆一奇礼貌地点头示意，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又看向了坐在旁边翻阅杂志的校长助理，“谢谢，罗莎女士。”显然，罗莎今天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谢谢你的糖果和鲜花。”罗莎也对着陆一奇展露了一个笑容，心情愉悦地回答到。 陆一奇报以一个笑容，然后就快步径直离开了办公室外间，拐弯走进了走廊之中。 拉蒂默的视线却跟随着陆一奇的背影转移了过去：没有说话其实就是最好的表态。陆一奇再次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那股坚定和决绝，让拉蒂默的眼神微微波动些许，闪过一丝困惑的光芒。 “早安，莫！需要一杯咖啡吗？”韦瑟已经主动迎了出来，轻盈而欢快的嗓音与刚才判若两人。 拉蒂默站立起来，朝着韦瑟迎了上去。 …… 这厢，陆一奇的脚步横穿过生机勃勃的校园，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朝着陆一奇欢快的呼喊着—— “教练，精彩绝伦的胜利！” “教练，你阅读espn的文章了吗？我觉得你的照片非常帅气！” “教练，这周我们都将到现场为球队加油助威！” 对阵长角牛队的胜利，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却恍若隔世，似乎他们又经历了许多，而学生们依旧沉浸在那场狂欢之中无法自拔，这场派对看起来将会延续到这个周末，然后朝着他们的死敌发起攻击。 踩着满地雀跃与欢呼，陆一奇的脚步再次回到办公室，挺直腰杆、打开双肩，暂时把那些嘈杂的喧闹放在一旁，全心全意地开始准备下一场比赛——虽然他们才击败强敌长角牛队，但一点点疏忽、一点点自满、一点点意外，输给松鸦鹰队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避免这种“可能”。 当拉蒂默返回球场、前来进攻组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研究松鸦鹰队比赛录像的陆一奇—— 他的双手支撑在膝盖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前方那个小小的电视机屏幕，银色光影勾勒出那张脸庞的五官，年轻到有些青涩，着实令人很难相信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但专注的眼神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叩叩。” 拉蒂默敲响了办公室门板，打断了陆一奇的工作；陆一奇猛地转过头来，意识到来人是拉蒂默之后，又重新转回头去，继续关注着电视机屏幕，没有交流的打算，就好像正在为昨天的事情而赌气一般。 有些孩子气。 “值得吗？”拉蒂默开口询问到。 陆一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就在拉蒂默准备放弃的时候，陆一奇的声音才终于做出回答，“拉蒂默先生，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你到底是如何定义的呢？” “有些人愿意为了一块面包而放弃自己的身体，而有些人宁愿放弃一千万也拒绝出卖灵魂。价值不应该只是一组数字而已。” “‘教练’，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业而已，可以用薪酬和冠军来衡量；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一个信仰一个坚持，承载了那些球员的信任，也承载了那群年轻人的未来。一个态度和一个立场，可能丢掉一份工作，也可能毁掉一名球员的梦想和希望，还可能毁掉其他球员的信任与托付。” 说到这里，陆一奇才转过头来，平静地迎向拉蒂默的视线，“所以，我认为这是值得的。哪怕只是一个愚蠢的坚持。” 在那双平静视线的注视下，拉蒂默可以感受到沉甸甸的力量，虽然理智正在说，这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但情感却正在表示强烈抗议，“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因为正确，而是因为信仰。” 陆一奇没有等待拉蒂默的回答，转过头，继续观看比赛录像。 拉蒂默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默默离开。 空旷而狭长的走廊里，只有比赛录像的嘈杂声从进攻组办公室传出来，球员们因为上课而没有前来训练，办公楼和训练场也就变得格外安静起来，就好像……独自一人面对全世界的一场必输战役，却依旧拒接缴械。 理查德-吉森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作风，乔恩-威法尔德和蒂姆-韦瑟也明白事情不能拖延太久，他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可能快速且低调地解决问题，在风声传播出去之前，干脆利落地掐断所有后患，平息所有骚乱，然后专心致志地迎战堪萨斯大学—— 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意外状况来影响这场宿敌之战。 上午召见陆一奇和拉蒂默，下午决定就已经拍板。 …… 踏踏踏。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甚至不需要双眼观察，就可以从脚步的声响判断出来人的急躁和愤怒。 砰！ 重重的撞门动作发出闷闷的声响，罗伯斯特满头大汗地站在拉蒂默面前，整整齐齐的发型因为剧烈运动而略显凌乱，额头前方掉落了一缕发丝，如同一个逗号，但罗伯斯特却难得一见地没有整理头发。 “真的吗？消息是真的吗？” 质问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和僵硬，全然感受不到平时面对拉蒂默时的温驯和尊敬，罗伯斯特的眼神也跟着焦急了起来，激烈晃动的瞳孔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的心思。 “罗莎刚刚告诉我，决定已经做出了，开除雷吉-沃克，贬职诺亚-陆，然后朗-普雷斯后天就会返回学校，重新接受主教练职位，率领球队对阵松鸦鹰，这是真的吗？” “没有内部调查，没有正式取证，甚至没有官方问询，就这样牺牲掉一名球员和一名教练，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决定？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真的正在发生吗？” “我需要一个答案！现在！” ， 145 五味杂陈 “我需要一个答案！现在！” 罗伯斯特的情绪难得一见地剧烈波动起来，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节节攀升的气势，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从容与冷静，滔滔不绝的声势如同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脸地朝着拉蒂默砸了下去。 一贯冷峻的罗伯斯特现在可以感受到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那种无法抑制的愤怒正在凶猛地破土而出。 “大卫，你失态了。”拉蒂默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直接无视了罗伯斯特的怒火，轻描淡写地提醒到。 罗伯斯特终究还是个性使然，不擅长争吵也不擅长对峙，而且还是面对自己的老师，冲动过后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但胸膛之中涌动的情绪依旧没有能够完全平复，只是焦急地说道，“先生，但是……” “没有但是。”拉蒂默非常平静，直接截断罗伯斯特的话语，“你应该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影响到’向日葵之战’的。” 向日葵之战（sunflower-showdown），源自于堪萨斯州的昵称“向日葵之州”，自1898年以来就成为堪萨斯州立大学与堪萨斯大学对决的官方称呼，涵盖棒球和橄榄球两个项目，最早起源于棒球，但跟随着时间推进，橄榄球渐渐脱颖而出，两支球队双双成为ncaa一级分区球队，这也就发展成为堪萨斯州一年一度的全民盛世。 区区一场比赛，是宿敌之争，是名望之战，却也是利益角逐——对赞助商的吸引、对招生简章的点缀。 “但是……”罗伯斯特还试图辩解。 拉蒂默再次摇摇头，用动作制止了弟子，“我告诉过你，没有但是，诺亚本来就只是临时接手主教练工作，现在朗顺利回归，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那名球员……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一线绝对主力球员。” 句号。这就是句号了。 但罗伯斯特依旧无法释怀：这不公平。 且不说沃克和陆一奇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算更衣室的内部冲突事件，确实需要严惩，也确实需要杀鸡儆猴，学校也应该展开正式调查，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地牺牲两个人，然后事情就草草画上句号。 “怎么，你为诺亚感到抱歉？”拉蒂默扬声询问到，“我以为，你讨厌他。” “是。”罗伯斯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是他不应该遭受如此待遇。他是一名优秀的教练，没有他，也许我们依旧可以取得胜利、也许不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球队不会是现在的面貌。” “……即使是防守战术，他也确实拥有着自己的想法。”迟疑片刻，罗伯斯特还是诚实地做出了中肯评价。 拉蒂默可以察觉到罗伯斯特眼睛里的真诚。 短短五周时间，陆一奇确实改变了许多东西，有战术，还有战术之外的东西，以至于拉蒂默也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陆一奇能够继续担任主教练职位的话，那么球队将会发生什么？还有，如果普雷斯回归之后，撤掉陆一奇的所有改变和努力的话，那么这个赛季又会走向何方？他们又应该如何应对？ 本来，即使没有雅各布的事情，普雷斯也即将于下周回归，事情就将重回“正轨”；但现在意外事件却打乱了全盘计划，普雷斯的提前回归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即使不是众望所归，也不应该是如此反应才对。 那么，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还有，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注视着眼前被愤怒和焦躁情绪交织的罗伯斯特，拉蒂默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口气，“你向球员透露消息了吗？” “什么？”罗伯斯特不明所以，“当然没有。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这可能会引起更多混乱，而我们昨天才好不容易……” “他们应该知道。”拉蒂默打断了罗伯斯特，在罗伯斯特困惑和质疑的眼神中，拉蒂默又重复地说了一遍，“这是他们惹的祸，他们必须知道。即使不是现在，之后处罚结果出来，他们也迟早都会知道。” 罗伯斯特还是不理解——对于这些勾心斗角，他确实是缺根筋。 拉蒂默不得不再解释到，“大卫，学校希望事情尽可能低调处理，让朗的回归变得顺理成章，学生和球迷根本不会察觉不到任何不妥。” 按道理来说，普雷斯本来就是正牌主教练，而陆一奇只是临时代打的，现在重新归位也只是正常操作，不会有人起疑心。 如果学校官方有心宣传，甚至可以营造出球队上上下下热烈盼望普雷斯归来的景象，牢牢将球迷团结在一起。届时，只需要堪萨斯州立大学赢下“向日葵之战”，那么所有事情都将顺理成章地回归原位。 至于一个陆一奇被削弱职权、一个沃克被低调开除，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如同两枚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一般。 “而我们现在需要打开局面，让球员知道处罚结果，然后让学生也知道处罚结果。”拉蒂默的直白话语终于让罗伯斯特明白了过来。 “让大家知道真相。”罗伯斯特握紧了拳头，不由就热血沸腾起来——他们需要利用舆论的力量制造声势，“学校希望我们闭嘴，但我们绝对不能！雷吉和诺亚都没有做错事，他们不应该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背负责任！” “先生，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罗伯斯特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就快步离开。 拉蒂默没有来得及呼唤住罗伯斯特的脚步，原本，他想确认一下，罗伯斯特是否确定，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但罗伯斯特的迫不及待却没有给他留下时间。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罗伯斯特的答案，就好像陆一奇的答案一般，他们都还年轻，依旧拥有着自己渴望守护并且愿意牺牲的信仰；而不像他这个老家伙，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似乎对什么都不再报以希望。 其实，内心深处，他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否则他也不会在韦瑟面前为陆一奇说话，坚持了陆一奇的说法，希望能够将沃克保下来；但他始终抱有怀疑和犹豫，总是担心自己的选择是否触碰到了错误的禁忌。 然而现在……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长长地，拉蒂默吐出一口气：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未来应该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 146 矛盾激化 正确？错误？ 错误？正确？ 雅各布-吉森脑海里的天使与恶魔正在一左一右地盘旋着，叽叽喳喳地据理力争，拉扯着他的思绪。 小恶魔挥舞着红色披风，显露出细细的小尖牙，持续不断地举起三叉戟，阴森森地舔舐着唇瓣上的血液，“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那样一无是处的垃圾就应该被淘汰，现在只不过是加速了优胜劣汰的程序而已。而你愿意为自己挺身而出、争取权力，这才是值得表扬的！天才就不应该被埋没！” 小天使拍打着翅膀，金色光晕映衬着圣洁的脸庞，温柔的笑容让烦躁和焦虑都平稳下来，“你正在争取的是自我表现的机会，而不是针对任何一名球员或者教练。球队应该是一个整体，你不应该制造分裂的不安定因素。更何况，诺亚的确是一名不错的教练，防守战术还能够让球员拥有更多发挥空间。” “闭嘴！那家伙就是一个骄傲自大的蠢材！把他赶走，普雷斯教练就回来了，事情也就可以回到正轨了！” “但确定应该以伤害其他人来达到目的吗？你只是一名球员，你不是希望用实力在赛场上证明自己吗？” 激烈混乱的争执让雅各布的大脑头疼欲裂，天使与恶魔的争论挥之不去，整个人越发混乱也越发焦躁。 雅各布重重地推开更衣室大门，“砰”的一声巨响让整个空间里的所有视线全部聚集起来，压抑沉闷的空气搅动起来，虽然他无从得知更衣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些灼热而尖锐的视线却根本不需要解释： 他们在责怪他。 那一双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全部怒目圆睁地针对着他，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般，朝着他攻击过来，脑海里的小恶魔瞬间占据了上风，胸腔里的郁闷和懊恼瞬间炸开，整个人也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他只是实话实说，握紧双拳为自己争取利益，又没有做错事，应该责怪那个不管不顾动手的家伙才是，他们凭什么把所有过错推到自己身上，他才不要因为家世背景就成为嫉妒对象，沦为无辜替罪羊。 “滚开！” 雅各布没有说话，而是用尖锐的眼神表示了硬碰硬的还击，强硬的姿态表达了立场，理直气壮地朝着自己的柜子方向走了过去，即使周围全部都是尖锐锋利的视线，但雅各布也丝毫没有动摇或者退缩。 “砰！” 雅各布狠狠地将储物柜的柜门打开，撞击在旁边的金属柜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更衣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平衡就被打破了，胸膛之中汩汩沸腾的情绪就再也压抑不住，如同火山喷发般宣泄出来。 “那令人作呕的家伙还在主动挑衅？”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就不会这样！” “他这是在得意吗？在炫耀吗？草！” 叽叽喳喳的声响宛若岩浆般喷发出来，坎贝尔和班克斯两个人最为激动，无法压制情绪地试图上前殴打雅各布，肢体冲突一触即发；然而这一次，其他球员们都第一时间分别抱住了坎贝尔和班克斯，避免了口角争执再次引爆的危机。 尽管如此，整个更衣室的混乱和躁动依旧蔓延了开来。 雅各布也毫不示弱，以粗粝凶狠的爆粗给予还击，那些不堪入耳的肮脏词汇将自己的憋屈和郁闷也宣泄得淋漓尽致，因为没有人阻止，反而是越发猖狂，眼看着就要把其他球员的怒火也都挑衅起来。 “闭嘴！难道还不够吗？昨天的教训还不够，今天还要来第二次？” 终于有人阻止了雅各布，是亨利-吉森，他从正面阻挡住了雅各布的去路，毫不退让地阻拦住了雅各布。 有史以来第一次地，雅各布在亨利的注视下，有些别扭，甚至有些心虚。 但咒骂声和议论声依旧没有停歇。 雷吉-沃克懊恼而悔恨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双眼一片麻木，只是持续不断地低声呢喃着，“是我都是因为我。” 如果他能够冷静，如果他不要冲动，如果他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如果他可以控制住脾气……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局势他想要维护教练的名誉，他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而不是让教练陷入如此境地。 “都是我。”沃克的眼睛里写着茫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他亲手葬送了自己和教练的职业生涯，恐怕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自己就算了，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在职业联盟站稳脚跟，也许大学毕业之后就找份工作，现在也只是提前准备而已；但教练呢？教练却不是，教练应该拥有一段辉煌的职业生涯，而自己的冲动却正在毁掉这种可能。 嗡嗡嗡。 更衣室的嘈杂与混乱在持续响动着，酝酿着一种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脆弱感，似乎整支球队正在濒临支离破碎的边缘，惶惶不安的情绪正在迅速蔓延，难以想象，四天前这支队伍还正在庆祝一场难得的胜利。 “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更衣室门口传来一声怒喝，中气十足的呵斥堪比惊雷一般炸裂开来，在空间里久久回荡，强势地镇压了躁动，所有视线全部纷纷朝着声音来源集中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陆一奇站在门口。 不由自主地，视线纷纷避开了陆一奇横扫全场的眼神，那种心虚和慌乱让球员们都低下脑袋屏住呼吸。 “见鬼的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才发生了意外事件，今天准备再续前缘吗？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如果嫌弃自己还不够愚蠢，没有必要挥舞着拳头走上拳击台，直接用脑袋撞储物柜比较快速一些！” “我是说现在！现在就开始！怎么没有看到有人开始撞墙呢？简直不知所谓！有时间站在这里闲得发慌，不如好好在训练场上发泄多余的力气。还是说，你们觉得作业太少？训练不够？这才在这里集体发疯？” 陆一奇是真正生气了，甚至比昨天还要生气——如果说，昨天是意外，那么今天的重蹈覆辙就是愚蠢！怎么可能如此短短时间之内就在阴沟里翻船两次呢？怎么可以！这绝对是不能接受的糟糕错误！ 当罗伯斯特告知自己更衣室再次出事了，陆一奇还不敢相信，总觉得罗伯斯特在开玩笑，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远远超出接受底线的一幕，让陆一奇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也怀疑眼前这群家伙的智商。 面对着陆一奇的怒火，没有人敢正面对抗，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然后，乔迪-尼尔森就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教练，是真的吗？” 147 正面对质 尼尔森知道，肢体冲突发生了，必然需要面临后果，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烟消云散，他没有那么天真；但事情的急转直下却着实太过剧烈也太过凶猛，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判罚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应该这样。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个体，不可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就这样恢复平静地投入下一场比赛，他们有感情、他们有感觉、他们有想法，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和立场，不可能一下就抹平。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晚上，事情发生了什么样的转折？亦或者说，昨晚告别之前，陆一奇就已经知道惩罚结果却隐瞒了自己？还是说，今天上午抵达学校之后，陆一奇和他们一样才刚刚得知结果？接下来又应当如何？ 注视着全心全意把关注焦点都放在球队和球员身上的陆一奇，尼尔森有些生气，生气陆一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生气陆一奇就这样毫不在乎地把他们“抛弃”，生气陆一奇没有遵守他们的约定。 “教练，是真的吗？” 尼尔森站立起来，走出人群，固执而倔强地朝着陆一奇走了过去，这不是他的性格，但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什么？”陆一奇没有预料到尼尔森的出列，正在愤怒之中的大脑，一时之间也没有能够明白尼尔森的质疑。 尼尔森的情绪有些激动，胸口在剧烈起伏着，连续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平静下来，“球队决定撤销你的职位？这是真的吗？”停顿一下，话语也急促起来，“他们决定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你，由你来承担？” 刷刷刷。 整个更衣室里大部分视线都朝着陆一奇投射了过来，只有沃克、雅各布和亨利少数几个人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难得一见地，陆一奇有些慌张，“……不，不是。我依旧是进攻协调员，我依旧会留在球队教练组之中。” “但你答应过的。”尼尔森摇摇头，拒绝了陆一奇的辩解，倔强地注视着陆一奇，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你说过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因为我们而受连累。” 尼尔森的话语让沃克绝望地抱住了脑袋，根本不敢抬头望向陆一奇。 陆一奇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扬起了声音，重新镇定下来，“的确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好，一切都很好！” 但尼尔森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撤掉你的职位？然后让普雷斯教练回来？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需要由你来承担责任？为什么他们要惩罚你？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不是孩子！” 陆一奇的脊梁微微挺直起来，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扬声呵斥道，“你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胡话吗？普雷斯教练本来就是球队主教练，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健康原因，我才临时接手代理工作！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健康，自然应该由他重新回归，接手球队工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尼尔森没有说话，却是满脸倔强地梗着脖子，就这样注视着陆一奇。 那眼神让陆一奇有些狼狈，他不由再次大声了些许，“这是普雷斯教练的球队！他的身体终于康复，能够重新带领球队，这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摆清态度，热烈欢迎普雷斯教练的回归！” “但不应该是这种方式。”人群之中，有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表示抗议。 然后，所有视线聚集了过去，落在了布兰登-班克斯的身上。 班克斯有些不太确定，声音里透露着一股犹豫，但现在成为瞩目焦点之后，他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有些夸张地扬起声音，为自己加油鼓劲，“我们欢迎普雷斯教练的回归，但不应该以这种方式。” 班克斯走了出来，“教练，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普雷斯教练提前回归？为什么球队匆匆忙忙撤销你的职权？为什么球队假装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是对你的惩罚，他们准备把你当成替罪羊！” 说着说着，班克斯也渐渐激动了起来。 “教练！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犯错的是我们，是沃克和吉森！是我们这群被冲动支配大脑的捣乱分子！不是你！恰恰相反，你应该是功臣！是你带领我们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得克萨斯！是你率领我们下半场绝地反击战胜了奥本！” 班克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友们，寻求支持，“伙计们，教练真正地看到了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闪光点，并且让我们成为了一支团结在一起的完整球队，而现在，教练却在为我们的错误买单！事情不应该如此！” “这不是妈妈交给我的生存法则！这也不是我对社会为人处世的解读！我不能接受！我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 班克斯那缺少中心思想的话语略显凌乱，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发自内心，讲述了最真实也最滚烫的情感。 默默地，尼尔森站在了班克斯的身边，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立场。 然后坎贝尔与霍尔也站了过来，坚毅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与自己的队友并肩而立，也与陆一奇和沃克并肩而立。 一个接着一个，一名接着一名。 越来越多身影站在了班克斯的身侧和身后，球员们默默无言却坚定不移地表示了支持，成为陆一奇最坚实也最忠诚的后盾。 如此场景，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要说陆一奇了，就连站在更衣室门口的罗伯斯特都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陆一奇在球队内部的声望与号召就已经达到如此地步了？甚至不惜为了陆一奇而站在了普雷斯的“对立面”，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对陆一奇的支持？恐怕，即使是拉蒂默也不曾拥有如此号召力。 可是，为什么呢？ 罗伯斯特的视线从球员转移到了陆一奇的身上，那修长高大的身型始终保持挺拔，似乎正在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整个更衣室的重量，顶天立地地肩负起所有球员的期待与信任，笔直的脊梁不曾动摇。 隐隐地，罗伯斯特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是那么明白——他也不确定了。 148 并肩而立 从去年开始，陆一奇在堪萨斯州立担任进攻协调员，经过一年的相处与磨合，然后今年赛季初匆忙接手担任临时主教练的工作。 目前仅仅只有短短不到六周时间，按道理来说，陆一奇的“主教练声望”远远不应该如此高涨，但不知不觉中，陆一奇的影响确确实实正在深入这支球队，一点一点地改变着野猫队，从战术布置到精神面貌，全方位地—— 赛季揭幕战在兵荒马乱之中完成了绝地逆转，成就野猫队近十年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场逆转；前一周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强势击败不可一世的强大对手，再次创造野猫队球队历史纪录。 战术手册的大胆尝试、球员训练的妙手生花、战术会议的严谨认真，而且因为年纪轻轻而在日常生活里丝毫没有架子，愿意与球员一起训练、也愿意与球员开开玩笑，真正打成一片。 最最重要的是，在此次更衣室事件中，陆一奇不曾指责球员也不曾推卸责任——包括雅各布在内，而是一力承担起了主教练的职责，张开羽翼为他们挡风遮雨。 学校根本没有经过调查就直接下定结论，把他们当做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随意处理，今天是陆一奇、明天是沃克，那么后天呢？可能是他们的任何一个人，仿佛这群球员只是争取胜利、争取利益、为加官进爵赢取筹码的踏脚石，却根本不曾真正关心过他们的矛盾与坚持。 但陆一奇却不同，他真正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即使面对雅各布的挑衅，他也不曾随随便便下定结论。 有些人，相依相伴一生却依旧保持距离；而有些人，匆匆数日却一见如故。对于球员来说，与陆一奇并肩作战短短不到两个月，却已经足够——比起朗-普雷斯来说，他们更加愿意站在陆一奇的身后。 “主教练”，不应该只是一台制定战术、赢取胜利的机器。 人群之中，雅各布注意到，亨利也加入了队友们的行列，他试图说点什么，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注视着眼前这一片熙熙攘攘的身影，陆一奇的眼眶微微有些温热，这让他有些狼狈，但他还是用力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了情绪的涌动，尽可能以平稳冷静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们的担心，但一切都很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你们应该好好准备下一场比赛……” 沃克蹲坐在角落，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就如同被夹在篝火之上炙烤一般，痛苦的煎熬正在撕裂他的灵魂，再次听到陆一奇的声音，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大步地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教练，开除我！只要开除我，一切就能够解决了！” 沃克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往无前的决心，赤红的双眼有着暴戾和凶狠在涌动着。 “我去自首！我去告诉他们，全部都是因为我！是我动手！是我挑事！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开除我就可以了！只需要开除我，事情就解决了！他们没有必要为难你……” “停！停下！”陆一奇连续呵斥了好几句，这才让暴躁的沃克停止下来，陆一奇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沃克，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人会被开除！也没有人应该被开除！明白吗？雷吉，听着，也许的确有人犯错——但每个人都会犯错，而我们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接受惩罚，却没有人应该做昨天那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错误而葬送希望！” 沃克注视着陆一奇，仓皇失措地移开了眼睛，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听着！你们应该冷静下来！你们应该准备比赛！你们应该站在原本的位置上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而场外的事情，那不是你们的战斗！”陆一奇的视线坚毅而笃定地横扫了一圈，注视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孔，最后落在了尼尔森身上，坚定不移地说道，“这是属于教练的职责，这是属于我的战斗！” 说完，陆一奇就转身大步大步离开了更衣室，罗伯斯特迟疑片刻，也尾随着陆一奇快步离开。 但脚步才刚刚离开更衣室，罗伯斯特就看到陆一奇的脸孔迎面快速朝着自己靠近，强大的气势逼迫着罗伯斯特往后连续退了两步，却依旧没有能够摆脱陆一奇，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诺亚？”罗伯斯特连忙出声呼唤到。 陆一奇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罗伯斯特。 那双眼睛，波澜不惊，但隐藏在深处的暴戾和血腥却正在悄然弥漫，以至于罗伯斯特忍不住感受到喉咙之上一阵凉嗖嗖，“现在呢？现在应该怎么办？”罗伯斯特主动出声询问到，试图打破平静的僵局。 “反击。”陆一奇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轻轻上扬的嘴角没有丝毫的温暖，反而是隐隐地透露出一丝冷漠的血腥气息。 “罗伯斯特，既然你已经点燃了这把火焰，那么我们现在就已经没有退路。在理查德-吉森进一步进行之前，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抢占道德制高点，否则，沃克可能就要真的沦为替罪羊了，而我可能也会丢掉工作。” 其实，陆一奇也知道，韦瑟依旧准备开除沃克，事情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是他依旧在思考着其他解决可能；但现在罗伯斯特把事情捅出来，这也意味着，陆一奇没有了其他选择，顺势而上才是最好选择。 罗伯斯特原本还准备辩解一番，不是自己走漏消息的；但是在陆一奇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吞咽了下去，并且顺势转移了话题，“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舆论引导。”陆一奇给出了答案。 对于他来说，这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这才是他的老本行——比起教练工作来说，宣传造势和舆论引导这些东西，反而是简单了许多。 “舆论。龙虾，我们需要舆论支持，我们需要舆论站在沃克这边，让学生与我们、与球队并肩而行。” 陆一奇对着罗伯斯特展露了一个笑容，经历了情绪过山车之后，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有些冷血的冷静，大脑已经重新开始运转起来，后续解决方案已经及时跟上，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说完，陆一奇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陆一奇稍稍走远，罗伯斯特这才稍稍拉了拉衣服下摆，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表示了强烈不满，“是罗伯斯特，不是龙虾！” 149 禁止喧哗 “啪”。 轻轻地，内森-菲尔德合上了厚厚的书籍，缓缓闭上眼睛、靠向椅背，让肩膀放松下来也让眼睛稍事休息，但脑海里的纷杂思绪依旧在持续涌动，消化处理刚刚阅读的内容，然后整合构思自己的毕业设计。 菲尔德今年迈步进入大四，结束实习工作重新返回校园，开始着实为毕业设计做准备，他需要一些思路。 偌大的图书馆之中，所有书桌和所有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学生，但整个空间始终保持了安静，偶尔能够听到一些轻轻的咳嗽声、翻阅书页的沙沙声、挪动椅子的摩擦声，在清冷的空气和温暖的书香之间攒动着，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致志地思考学习着，似乎与外面的世界就这样隔绝开来。 踏踏，踏踏。 呼哧，呼哧。 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在图书馆整整齐齐的书架之间涌动着，原本只是琐碎的低低声响，却在安静环境之中格外明显，少数敏感之人不由抬起头来，紧蹙着眉头朝着声响来源投去了抗议的视线： 难道不知道这是图书馆吗？ 但强烈谴责的视线并没有能够制造足够的压力，事情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还更加糟糕起来： 呼唤的声音通过空气息息索索地传播开来，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周围环境不适合大声喧哗，于是有意识地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以一种气音的方式呼唤着，但这并没有帮助，反而是制造出了一种琐碎的杂乱声响，让越来越多学生都纷纷抬起头来，或困惑或不满、或焦躁或郁闷地表示着无声的抗议。 菲尔德也察觉到了那种隐隐约约的躁动，不由睁开眼睛，微蹙着眉头朝着周围探去视线：到底是哪个白痴，在图书馆里制造噪音，这完全就是成为全民公敌的节奏？难道那个家伙嫌弃自己生命太长？ “内森！哦，上帝，内森！你在这儿！” 呃！ 菲尔德瞬间就被掐住了喉咙，视线之中可以看到希斯-亚历山大正在用力挥舞双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附近所有视线全部都滚滚地朝着菲尔德附近投射过来——菲尔德也只能假装不认识希斯，困惑地朝着周围打量着，似乎和大家一样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正在寻找哪个笨蛋，绝对不能饶恕。 与此同时，手上动作就快速行动起来，收拾着自己的书籍和笔记本电脑，准备落荒而逃。菲尔德可不想要留在这里被众人用眼神杀死——更加不想留在这里，被暴怒的学生群殴，然后登上校报头条： “白痴学生在图书馆内大声喧哗，咎由自取地酿造群殴惨案，结果愚蠢地错过期末考试以及毕业设计。” 但……还是慢了一步！ “内森！” 希斯提前一步摁住了菲尔德，完全无视菲尔德挤眉弄眼到几乎抽筋的示意，也完全无视周围所有愤怒到足以用眼神杀人的学生，满脸的急切和愤怒，火烧屁股的焦虑模样就好像被女朋友抛弃了一般。 不等菲尔德表示抗议，希斯就直接抛出了重磅，“学校要罢免诺亚教练。” “什么！”菲尔德猛地一下就直接站了起来。 “吱……” 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响声无比刺耳，再加上菲尔德那失控出声的慌乱惊呼，他们瞬间就成为全场最闪耀的明星—— 不是备受欢迎的那种。 菲尔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环视一周，朝着其他学生们表示歉意，但糟糕混乱的心绪却无法平定。 菲尔德随手把资料全部一把塞进背包里，拉着希斯就快速朝着图书馆之外小跑了出去，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他就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纷乱和焦虑，急切地询问到，“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是刚刚赢得了一场艰难胜利吗？他们不是走在正确轨道上吗？他们不是终于找到了球队主心骨吗？ “吉森试图干涉球队首发排兵布阵，修改球队战术，但诺亚教练拒绝；然后吉森借口更衣室发生冲突，严惩诺亚教练治下不严，于是撤销诺亚教练的职位和权力，普雷斯教练将回归球队，重新执掌球队。” 寥寥数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惊心动魄，希斯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太过愤怒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草！”菲尔德更是失去控制，“那就是一群土狼！”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而已！”希斯又补充了一句。 砰！ 菲尔德抬手就朝着墙壁狠狠捶了过去，“他们就是试图隐瞒！他们就是试图在我们知道真相之前掩盖一切！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他们正在毁掉我们！” “我们不允许！我们绝对不允许！这是我们的球队！诺亚教练好不容易率领我们走上正轨！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了些许希望！现在他们却就要这样轻而易举地毁掉？他们疯了！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利益都已经彻底丧心病狂了！那家伙就是一个疯子！难道他不知道，他正在亲手摧毁我们最大的希望吗？” 菲尔德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如同困兽一般来来回回地不断走动着，起伏不定的胸膛正在源源不断地喷火。 “内森！”希斯不由呼唤了一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抗议！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我们必须把事情闹大！我们必须让学校让学生让其他人都听到我们的声音！”菲尔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浑然未觉。 “内森！”希斯再次呼喊了一句。 “不，不不不！诺亚教练需要我们的帮助，明白吗？希斯！这里是曼哈顿，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会帮助诺亚教练一个亚裔脸孔！你明白吗？”菲尔德再次朝着希斯呼喊着，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但这一次，菲尔德终于注意到了希斯的眼神，然后跟随着希斯的视线转过头，紧接着就看到身后已经熙熙攘攘地聚集着一大群人，看起来有三十四十人左右，那黑压压的一片将图书馆出口处围堵得水泄不通。 “……抱歉！”菲尔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图书馆大声喧哗，他连忙表示了歉意，然后就准备拉着希斯离开。 “等等！”人群之中有声音制止了菲尔德，“诺亚教练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尔德停下脚步，再次转身，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双迫切的眼神。 ， 150 舆论风暴 “诺亚教练被撤职。” “诺亚教练被罢免。” “学校强制剥夺诺亚教练职权。” “诺亚教练为普雷斯教练让路，沦为替罪羊。” “学校董事会试图操纵球队未果。” “吉森只手遮天，诺亚教练成为权力斗争牺牲品。” “诺亚教练可能离开球队。” 各式各样的消息就如同插上翅膀一般，转眼之间就在堪萨斯州立大学校园之内传播开来，从图书馆到教学楼，从食堂到宿舍，从门卫室到会议室……角角落落都可以听到议论纷纷、越演越烈的讨论。 此时还是2007年，脸书依旧只能在大学校园之内使用，还没有完全传播开来，后续的社交网络也没有全面铺陈开来，消息传播速度远远没有十年之后那么迅速那么凶猛，信息海洋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但仅仅局限于校园之内，消息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地快速扩散开来；并且在传播过程中，渐渐失去了原本的样貌，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谱，添油加醋的传闻已经完全偏离轨道，这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学生们为陆一奇打抱不平，也不应该如此疯狂，但事件的发生时机却格外敏感。 首先，野猫队刚刚击败了长角牛队，陆一奇的声望达到全新高点。 其次，野猫队即将死敌迎战松鸦鹰队，学生期待值正在节节攀升。 再次，消息传闻本身的巧妙。 整个传闻之中，避重就轻地略过了雅各布和沃克肢体冲突的事情，因为陆一奇不希望把焦点聚集在雅各布或者沃克身上，否则即使是沃克成功留队，雅各布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从球员到球迷的排挤，无疑将成为更衣室的不定时炸弹，甚至可能引发新一轮的冲突，让理查德找到接机发挥的空间。 于是所有重点都落在了陆一奇身上，一来是理查德的指手画脚，二来是陆一奇的仓促撤职，三来则是普雷斯的提前回归，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为了另外一番模样，成功地转移焦点，炮制出全新的矛盾： “华裔教练在中部地区的生存报告”。 堪萨斯州立大学的学生们主要都是来自于中部地区，他们也同样传承了这里的偏见与狭隘，但大学环境与学生身份，却赋予他们更多理性与眼界，这使得他们能够明白华裔群体的艰难，同时也能够接受华裔教练的变革，更加深刻也更加清晰地明白事件背后的深意—— 如果消息最先在当地报纸发布，曼哈顿的居民估计不会有如此反应，但是在校园，这却成为了温床。 “理查德压迫陆一奇”，这是强权干涉球队事务，这是强权排除异己，这还是华尔街资本对少数族裔的排挤……简单来说，这是关于种族的问题，但更进一步，还是关于阶级的问题，学生们也就集体炸锅。 尤其是时间点。 方方面面来看，理查德就是故意施压，要求陆一奇为普雷斯让位。然后，陆一奇辛辛苦苦地率队四连胜，并且重新构建了战术体系，普雷斯却回来坐享其成，轻而易举地抢占所有功劳和所有光环。 四十八小时之前，他们还沉浸在击败强敌的喜悦之中；四十八小时之后，他们就需要面对兔死狗烹的惨烈局面。 正是因为如此，事情的严重程度才完完全全引爆开来；否则，仅仅以陆一奇的个人声望，学生们也不至于如此激动——然而现在，回想揭幕战的惊心动魄和上一周的酣畅淋漓，再对比陆一奇面临的困境，就让学生们推翻了理智。 “请求真相！” “要求成立官方调查组，查明事实真相！” “还诺亚教练清白！” “让诺亚教练留下！” “吉森闭嘴！” 堪萨斯州立大学主教学楼正前方的操场和道路之上，渐渐聚集着越来越多学生，他们高高地举起临时制作的粗糙应援卡片，用大写加粗的字体表达自己的诉求，期待着学校能够给予他们一个官方答案。 菲尔德站在人群最前方，怒不可遏地振臂高呼着，“诺亚教练！诺亚教练！” 没有多余的点缀和修饰，只是最简单的呼喊，表达了最纯粹也最真挚的诉求：为陆一奇加油助威。 现场聚集人群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三十人五十人而已，然后渐渐人群就开始壮大起来。 当校报记者汉娜-斯宾塞（hannah-spencer）抵达现场的时候，学生规模已经迅速扩充到了三百人，密密麻麻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聚集在一起，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发表着意见、交换着信息，然后呼朋引伴，期待着能够凝聚更多力量，让学校方面听到他们的声音、回应他们的诉求。 在奔跑前来的路上，汉娜就已经粗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第一时间来到了菲尔德和希斯的身边，进行简短采访，进一步询问事情的详细内容，这让她的愤怒也跟着点燃起来，“……我们需要团结起来！” 汉娜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富有战斗力地说道，“我们需要更多力量！我现在就前往采访教练和球员，了解情况，然后回去撰写稿件！” “明天的校报头版头条就将公布新闻！让更多学生都聚集起来！我们不能这样对待胜利功臣！诺亚教练不是权力争夺的棋子，他值得更好的待遇！”汉娜依旧坚定不移地相信着，新闻应该成为真相的渠道，让群众拥有决定未来的权利。 汉娜的昂扬斗志让菲尔德得到了鼓舞，他握紧拳头奋力呼喊着，“诺亚教练值得真相！” 汉娜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然后用力地点点头，“我喜欢这句话！但也许我们需要做一点点小改动：阿奇教练值得真相！” 诺亚，那是陆一奇的名字；阿奇，那则是陆一奇的昵称，如同亲近朋友之间的称呼，小小的改动却让学生与陆一奇真正地站在同一阵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表达了他们愿意与陆一奇并肩作战的决心与信念！ 当汉娜转身朝着训练场匆匆赶去的时候，她的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梭鱼一般，熙熙攘攘的人潮正在加入聚集声援的队伍，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热闹；而汉娜看起来就好像是唯一一个离开现场的人。 她的脚步在逆流之中艰难地移动着，举步维艰，但这份艰难，却让汉娜越来越坚定！身体深处迸发出了一往无前的强大力量！ ， 151 错误解读 “阿奇教练值得真相！” 刺眼的标题占据了次日堪萨斯州立大学校报的头版头条，汉娜-斯宾塞以锋利而尖锐的笔触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是真相，而是碎片拼接。 “因为我们至今无从得知真相，只能从捕风捉影的传闻之中探寻到些许蛛丝马迹。球队所有球员都闭上嘴巴，讳莫如深地回避采访；教练组成员们也都保持沉默，似乎球队之中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就连阿奇教练都是如此，他表示，’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安好’。” 作为新闻系学生，汉娜始终坚持着事实报道来折射真相，在事实查明之前，她没有冒冒失失地下定结论，传闻就是传闻、现象就是现象、动静就是动静，她并没有歪曲任何事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截止到现在，只有内线消息的举报，却没有进一步实质证据的佐证，虽然汉娜义愤填膺却也没有丧失理智；不过，报道整个事件从起源到现状的最后，汉娜提出了一个疑问： “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既然一切安好。那么，为什么学校至今没有能够给予学生们一个正面答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汉娜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撰写报道的原则，但内心无法隐藏的怒火还是透过字里行间的行文流露出来。 如果没有，那么学校应该给予他们一个澄清；如果有，那么学校应该给予他们一个解释。就是如此简单。汉娜相信事情绝对不会空穴来风，而野猫队里里外外的三缄其口，更是让事情充满了可疑的猫腻。 学校，为什么不回应呢？ 韦瑟意识到他们被逼迫到了一个窠臼之中，不是他们不愿意解释，而是他们没有办法解释：到底应该如何解释呢？ 没有。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那么……后续呢？普雷斯回归球队担任主教练，这不恰恰证实了传闻吗？即使普雷斯只是按照原计划返回球队，现在也充满了无数猫腻；陆一奇继续担任球队临时主教练，那么理查德怎么办？沃克和雅各布又怎么办？所谓的内部处罚又应该如何收尾？ 有。事情是真实的，陆一奇必须为错误买单，但……什么错误呢？更衣室冲突肯定不能直接摊牌来说，否则他们无法封住所有球员的嘴巴，雅各布与沃克就是同样的错误，他们不可能只惩罚一个而放过另外一个；又或者是临时寻找另外一个莫须有罪名，强制性地安在陆一奇头上？ 其实，事件的最佳处理办法就是：冷处理。 风口浪尖之上，假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让陆一奇继续担任临时主教练，等“向日葵之战”结束之后，要么架空陆一奇，欢迎痊愈归来的普雷斯接管球队，顺理成章地重回原样；要么开除陆一奇，直接将这个麻烦扫地出门。 在舆论狂潮之中，暂时把事情压下来，后续慢慢处理，无声无息之中就能够置之于死地，刀不见血。 但问题就在于，第一，这也就顺了陆一奇的意；第二，理查德不会善罢甘休；第三，普雷斯也不见得乐意。 当然，事情肯定还有其他处理办法——最最棘手的还在于，赛季依旧正在进行中，对阵松鸦鹰队的比赛就在街角拐弯处，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调整，学校里里外外都无法接受输掉这场比赛的可能结果。 于是，韦瑟就来到了现在的位置，被卡在了一个无法转身的窠臼之中，满身狼狈——不是他不愿意回应，而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无法确定消息源头？”虽然正在说话，但威法尔德的视线却注视着办公室之外的景象，全场静坐的安静场面却让他的脑袋开始隐隐抽痛。 今天早晨，超过一千五百名学生聚集在校长办公室之外的空地之上，井然有序地席地而坐，以沉默静坐的方式表达诉求与抗议，而高高举起的应援纸牌则完全统一了起来，只是用黑色碳素笔简洁地写到： “阿奇教练！” 没有花哨的修饰，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最简单最直接最纯粹的应援口号，却表达了最团结也最坚定的意愿。 威法尔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不到两个月，那家伙的支持率是如何攀升到现在这一地步的？ 恐怕他自己也短暂地忘记了，三天之前，他也是陆一奇的忠实支持者——有谁不喜欢胜利呢？ “是的，无法确定。”韦瑟摇摇头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威法尔德并不意外，“球队上上下下都团结在了一起，就连雅各布和亨利都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就应该是我们的’阿奇教练’走漏风声了。”同样都是昵称，但威法尔德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却透露出一丝嘲讽。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才是韦瑟今天专程前来寻找威法尔德的原因。 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威法尔德都巧妙地避开了正面接触，这也使得他能够置身事外，站在道德制高点—— 要么推卸责任给韦瑟，表示自己一概不知；要么挺身而出，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要么以和事佬的身份出面，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简单来说，他可以静静等待，看清形势之后再出马，一锤定音地解决所有问题。 韦瑟觉得，现在应该是威法尔德登场的时候了。 但威法尔德却有着不同意见，“你直接出面，表示所有一切都是误会，诺亚错误解读了整个事情的意思。朗的回归，这是本来就预定好的事情，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已经做好准备重新回归工作岗位，而诺亚则将继续担任进攻协调员；但显然，消息传达出现了误差，这才导致了没有必要的误会，这根本就不是惩罚。” 潜台词就是，这一切都是陆一奇自导自演的闹剧——陆一奇拒绝将主教练权力交出，试图利用舆论来阻止普雷斯的回归，继续掌握球队指挥大权，这才故意放出风声，摆弄舆论风向，为一己之私牟利。 重点就在于，韦瑟会“粉饰太平”地表示一切都是误会，至少不会光明正大地指责陆一奇，至于其中深意，就让学生自行解读；与此同时，球队依旧会回到普雷斯手中，然后他们等风声过后，再慢慢处理陆一奇。 事情有些棘手，却还没有到无法解决的地步，威法尔德根本就不担心：陆一奇那小子，还是太过稚嫩了。 韦瑟也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表情重新明朗起来。 152 谁是棋子 按照威法尔德所说，所谓传闻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一切都只是误会，消息传递过程中产生了错误解读，然后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这才制造了混乱，只需要澄清误会，球队事务就能够重新回到正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看似进退两难的窠臼，威法尔德却在不经意间就轻松化解，不仅不需要为难，而且还能够暗中使绊。 等风声过后，球队内部到底决定如何处置陆一奇，自然还有诸多办法。更何况，如果被学生认为陆一奇为了抢夺球队指挥权而搬弄是非，“完美形象”被打破，四连胜建立起来的声望也就将顷刻瓦解—— 终究，根基还是太浅。 威法尔德区区三言两语，就让韦瑟的眼睛明亮起来，“那么雷吉-沃克呢？”这才是理查德坚持的重点。 “押后解决。理查德会理解的。”威法尔德展露出了自己的杀伐果决，“如果这就是他的算盘，那就让他得逞，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蓝领防守球员，又不是雷-刘易斯（ray-lewis），既然他准备牺牲自己来拯救一个小喽啰，那就成全他。一看就知道是热血青年，最基本的数学都没有算好，就冒然出头。” 话虽如此，但归根结底，陆一奇的目标还是达到了，暂时保住了沃克。威法尔德和韦瑟也难免有些心塞。 短暂沉默片刻，韦瑟重新调整呼吸，“那么我现在就去接受采访，发表官方声明。” 转过身，韦瑟开始构思着自己的说话语气和声调，到底应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黑锅推到陆一奇的身上，达到影射的目的，这需要技巧，否则，学生们无法体会到话语深意的话，也就算他们吃哑巴亏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在韦瑟打开办公室门之前，大门就率先被推开了，校长助理罗莎的身影冒了出来。 “威法尔德先生，普雷斯教练说，他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下周回归。”罗莎只说了一句话，却抛下重磅。 “什么？”韦瑟有些失态地出声呼唤到。 罗莎进一步解释到，“普雷斯教练说，医生认为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最好不要冒险返回球队。” 韦瑟微微张开嘴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威法尔德。 威法尔德也因为如此意外而陷入了短暂的错愕，这也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现在帮我接通朗的电话。” 当机立断，威法尔德就通过办公桌之上的座机拨通了普雷斯的手机。 三分钟过后。 普雷斯挂断了手机，朝着坐在斜对面的拉蒂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果然是正确的，他们准备把我当枪使。” 拉蒂默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歪了歪脑袋，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普雷斯却也不介意，放松肌肉，缓缓地躺倒在老爷椅之中，慢慢地摇晃起来，“肯定是理查德-吉森在后面推动。我和他打过交道，他是一个拒绝别人说’不’的个性，显然，堪萨斯州这里，他已经习惯了。” 普雷斯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壮汉，壮硕的身躯就好像一只小犀牛，嘴角边留着短短的一圈胡须，如同甜甜圈一般环绕起来，一根根竖起的银针正如他的脾气一般，强硬而倔强，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却又讲述着另外一个故事—— 显然，他绝对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死板僵硬。 当普雷斯得知威法尔德希望自己能够提前返回球队的时候，他必须承认，自己无比亢奋格外激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地就想要返回球场，卷起袖子大干一场，他真的受够了蜷缩在家的日子。 其实，普雷斯的身体健康没有完全恢复，医生的确希望他能够再休息一周到两周，然后做一次到两次精密检查，确定健康无碍之后，再返回球场——心脏问题还是必须重视，普雷斯的妻子也无比担心。 但普雷斯却一心一意地想要返回工作岗位，威法尔德的电话无疑就是救命稻草，这也使得妻子的唠叨宣告无效，普雷斯当场就答应了威法尔德，准备立刻返回学校，重新投入工作岗位，再次开启工作。 等激动与热情稍稍冷却下来，认认真真开始思考下一场对阵松鸦鹰队的比赛，普雷斯也察觉到了异常。 过去两个月时间，普雷斯确实远离赛场，不要说比赛直播了，就连报纸都被严令禁止，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球队成功取得了四连胜，本赛季状态远远超出预期，教练组出色地完成了临时替代的工作。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普雷斯自己就是教练，他清楚地明白教练与球队之间的微妙关系——首先，他意识到自己的工作遭遇挑战，他确实需要快速返回球队，重新掌握主动权，否则，工作岗位就将岌岌可危了；但与此同时，这也说明教练组与球队的磨合已经进入状态，任何打破平衡的意外，都可能导致状态出现起伏。 毕竟，这是大学球队，而不是职业球队，一群刚刚成年的大学生依旧血气方刚，荷尔蒙充满了不确定。 如此一来，普雷斯的回归时间就变得微妙起来，对阵松鸦鹰队，这是整个赛季最关键的一场比赛，稍稍夸张一点来说，其他比赛输掉了，这场比赛也绝对不能输，否则整个堪萨斯州都会铭记这一刻的。 普雷斯选择此时回归，胜利了，人们可能认为这是陆一奇的功劳；失败了，人们则会把所有过错都推给普雷斯。 赛季之初，出院回家之后，普雷斯就和威法尔德、韦瑟经过商量讨论，这才确定了他在“向日葵之战”结束之后回归球队的归期时间，除了医嘱之外，更多原因就是担心普雷斯承担太多压力，再次犯病。 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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