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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青衫行》


第六章 噩梦

好热……

小路翻滚着身体,周围的热度源源不断的袭来,完全无法入睡。明明是冬天的天气,却如此的燥热。汗水随着发丝渐渐的流到了枕头上,整个人粘腻的无法忍受。可是……醒不过来。

手臂上突然传来的疼痛,小路彻底的醒了过来,漫天漫地的火光扑面而来,红色的火舌已经爬上了小路的睡衣。



小路四处翻滚着,想要拍掉身上的火苗,却发现怎么也弄不灭,在疼痛惊恐之间,突然发现身上的并不是自己的睡衣。踉踉跄跄的翻身下床,疯狂的寻找着门,想要逃出去。

可是这不是自己的房间……门在哪里?

惊慌失措的小路找到了门,猝不及防的伸手去扭转那金属的门锁,然而手上一阵滚烫,小路痛极尖叫,眼睛骤然睁开。喘着粗气望着冷清的天花板,没有火,但是疼痛仿佛还在身上。

“梦吗?”翻身做起来,小路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擦着汗。

手上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很硬,有点碎屑的细微触感,这本来不该出现在自己床上的,是什么东西?小路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战战兢兢的低头。黑色的物体正侧躺在自己的被子里,看起来是一个呈现弯曲缩在一起的人,轻=长=风=文学 轻的掀开自己的被褥。



一身的冷汗,小路在一次看到了眼前的天花板,下意识的回头,身旁什么也没有,小路立刻翻身打开了灯。惊恐的贴着门坐下,被窝中什么也没有。没有呈现焦糊状的人,没有那双怨愤的盯着自己的双眼。

一直就坐在地上到天亮,手脚已经冰凉。小路听到爸爸妈妈起床的声音,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活动了下已经僵硬的手脚,打开门出去。家里依旧是一片祥和的气氛。早饭过后父亲似乎有事情提前出门了,小路双眼无神的看着电视,母亲在另一边玩电脑。

原本不大的房间却异常的冰冷,小路温暖了许久手脚也没有恢复温度。今天的室内不知为何异常的冰冷。小路来到母亲旁边的衣柜翻出来一套旧的羽绒,想要穿上保暖。

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电脑的桌面上,聊天室开着,妈妈却没有和任何人说话。鼠标的箭头一直停在桌面上不曾动弹,小路有些疑惑的看向正在盯着屏幕的母亲。

“妈妈。”

母亲的脸色苍白,泛着微微的青色,双眼呈现一片死气;浑浊不清,没有了亮光。唇瓣毫无血色,青紫一片;背有意无意的佝偻着。小路伸出手,抚摸母亲的胳膊,却异常的冰冷,像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

小路顿时蒙了,瞪着大眼睛不知道如何是好,脑海中一片空白。

“丫头?丫头?林路?”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路瞬间回头,母亲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

泪水浸满了眼眶,小路直接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母亲疑惑的抱住扑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丫头?”

大概是哭够了,小路呜咽着摇头,什么也不肯说。突然回想起记忆中的母亲,小路只觉得害怕异常。

“没事了,没事了。”母亲难得的轻声细语安慰着受惊不小的小路,埋头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小路却依旧不觉得安心。视线微微偏移,电脑椅上,没有坐人,刚刚母亲是从外面进来的,应该是去上厕所,那么刚才自己看到的人……

小路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找出了自己的蓝色笔记本,笔在纸面上唰唰的滑动,小路心情焦急,却只能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我没有做任何事,全部都是意外。】

小路最后在这句话上结尾,心里却得不到安慰,换了另一页,小路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平静如死潭之水。

写不出来……没有办法写出安慰自己的语句了。小路在纸面上不停的写着安慰自己的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写不出之前的字迹了。全部都是自己的字迹,没有可以安慰自己的人,没有可以安慰自己的语句,小路越来越心焦,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纸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滴水渍,两滴……三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你们死的,对不起。”小路哽咽着声音,泣不成声,“我没想过要害你们,对不起……”

眼泪爬满了脸颊,依旧是写不出来任何的字迹。

第七章 魂归

拿出手机,小路翻找出号码,轮流的发送‘对不起’的短信,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直到手机没电。鬼使神差的,小路又去充电,似乎想要再发,然而机子打开后,小路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明天……是我的生日?

这几天的事情,小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心情稍微好了点,生日的话,爸爸妈妈会给自己做好吃的东西,买好玩的东西。想着想着,小路心情平复了很多,更多的期待填满了内心。

生日……

为何想到这个词,心里除了期待,还有……

晚上过了十二点,小路看着手机上的电子表,心里淡淡的欢喜。今天会过一个怎么样的生日?

小路突然想要上厕所,无奈的翻腾起来,父亲还在看电视并没有睡觉,微弱的灯光看起来也不是非常的让人害怕,在这样的环境下小路对于夜的恐惧消失了一点点。

马桶冲水的声音在晚上显得尤其的大,小路在镜子前下意识的整理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然而镜面之中,小路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的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回过头去,隔间的浴室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小路慢慢的走过去,却忽略了身后的镜子。镜面中的自己,一直/长/风/文学 盯着小路的背影,眼角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突然拉开挡着的浴帘,小路顿时惊恐万分,尖叫不受控制的从嘴里发出来,小路后退几步,脚一软直接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眼前的浴室墙壁上,猩红的血液在墙面上散开,像六翼一样张狂的在墙面上。血珠顺着瓷砖的墙壁一点点的留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父亲慌慌张张的冲进来,看着小路坐在地面上颤抖,顺着小路的眼神看过去,只有一片光滑的瓷砖。

“你看到什么了?”父亲紧张的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母亲披着衣服进来,看了看墙壁。

小路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看不到那么血腥的场景。父亲和母亲背对着自己。

两人突然转过头来,小路吓的惊叫起来。突然身上充满了力气一下子弹跳起来,迅速的远离自己的父母。

父母的脸上,已经稀巴烂的肉末粘在上面,每一个人的一只眼睛上,都有一个白色的眼球沾在上方,血淋淋的肉末还在往下滴着血液,父母的衣物都被红色浸染。

父母担心的靠近自己,小路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推搡:“不要过来,求你们不要过来。”

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在小路的眼中就只剩下了阴气的笑,那白色的眼珠明明看不出来任何的东西,小路却感觉它在讽刺自己,“不要……不要过来……”

脚下突然有个东西绊倒自己,小路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旁边的东西。下意识的看向脚底绊倒自己的东西,居然是一节腿骨。

小路看到父母的后面,三具呈现诡异状态的尸体,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过来,小路禁不住后退。

“别往后退,丫头,那里是窗户啊!”母亲带着哭音的声音让小路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后望去,空荡荡的一片。

小路的心一紧,下意识的挣扎想要回到室内,脚踏回了房间,手随即也就放开了。

刚刚松了口气,眼前的诡异的东西也全部消失不见了,然而,正准备离开窗户的时候,前面突然一阵大力传来,小路的脚步不稳,再度摔向了窗户。

伸出手来,小路恐惧着。

不要……

“丫头,你……”母亲刚放下的心,再次被震惊。尖叫着冲过去,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落到地面,砸出一片血花。

…… ……

“我想买一个日记本。”女生对着旁边陪同自己买东西的学生说道。

“这样的怎么样?”同伴的手里拿着一个很漂亮的日记本,看起来很可爱。

“不,我想要这个。”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皮子的日记本。

“这个这么丑,颜色跟血一样的。”同伴有些嫌恶的看着笔记本。

“不,我就喜欢它。”女生笑着,打开笔记本,“你看,这里面还有四张画,虽然看不懂,可是看起来十分的有意境不是吗?”

“哈?”同伴看了看,“看不出来,这本子弄的可真诡异。”

“就买这个吧。”女生询问店员,“这个要多少钱?”

店员眨眨眼:“奇怪,我们店里有这个本子吗?你要的话就三块吧。”

“好的,给。”

……

新年好

新年好。

这是今天必须首先向大家说的。新年好,青衫的读者们和作者们,愿平安喜乐永相伴。

然后想说的是,大年初一,一年的开初,我却在说结束。

是的,青衫基本上结束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如果知道青衫最早只是我想要抢悬赏分而开的文,读者君会不会非常鄙视我?

但是,青衫最后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太多。谢谢所有我爱的你们,用你们的文字和真诚,支持青衫一路走到如今。

太多的话我都已经说过既然是在说结束,那么,说点结束的事吧。在群里,我们曾经讨论过青衫应该有什么样的结局,于是,有了这么几个结局:

11:大白爱上了转世后的皓皓,接受了上辈子的皓皓已经离他远去的事实。

剔牙:大白转世到当代,做了一名纪检官员斩落一大批高官……而此刻的国家总统正是皓皓,面临吏治不清、国将不国的严峻形势,大白为她扫荡庞大的贪官恶势力……

青:大白回到原来的时空……想了一百万个法子要追回皓皓。然后发现皓皓在带小孩……原来他们有小孩了,所以皓皓也在等他.

花花:我喜欢&长&风&文学 {}.{cf}{x}.{net}小白,因为大白要潇洒江湖,并没有带着皓.

乔乔:皓皓当家,大白老了,回来安享晚年

其实遛猫给青衫的结局就在里,同11的意思相近,一辈子守候自己所爱的人,即便她已经不再爱他,甚至完全忘了他是谁。

…… ……

有时候觉得,这就是我们回答“当深爱的人不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的答案。

又或者,对于逝去的爱,你将如何对待。

这问题,是出给大白的,也是出给皓皓的。

当然也是出给我们每个人的。

而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所以,从这个意义上,青衫也可以说是个永不结束的故事吧!

也有可能有人不必回答这问题呢?

虽然很希望你最初爱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离你远去,但这几率何等之小!

所以归结到最后,也就是四个字:“珍惜当下”。

再次谢谢大家。

终章,也许还会有,也许不会有。有期待总归是好的。

2015.2.17

终章——这个世界 是我对你的爱

“噼噼啪啪”。

眼前,那个眼含泪水、满脸倔强的女孩子烧掉了与她形影不离的笔记本,身形渐渐化作虚无,留给世界的是一抹释然的微笑。

全息头盔闪耀着绿色的光线。系统表示,游戏通关了。

玩家沈一白一把把头盔除掉,心兀自有伤痛。

在这个游戏里,作为玩家,饰演的是那个弱小无助、对世界怀有恐惧而被恶灵利用的女孩的老师。玩家需要帮助她对抗各种校园暴力,避免她擅自动用恶灵的力量,使她得到解脱。

作为游戏项目研发者,沈一白自然知道唯一那条通关路线是什么。但是他为了体验那种绝望和悲哀,有好几次都刻意往“be”上撞去。

有一个be是小女孩被恶灵附体,从窗台上撞下去,身体变形扭曲,就像一副火红的油画。

有一个be是玩家超越了师生的界限,爱上了她,却无法忍受她越来越疯狂的报复行为,终于在极爱极恨中亲手杀了她。

还有一个be更虐心,小女孩貌似打败了恶灵,变得身心正常、活泼开朗了。但玩家以为可以he通关时,她杀死了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玩家。

当然在众多的be中,仍然会有一条生路。那就是玩家长-风-文学 fx. net自己去挑战恶灵,然后战胜它。可是这个he有一个标准,就是玩家没有和女主发生师生恋,因此在拒绝了女主的爱后,可以坐等女主的自尽。

“这算哪门子he!”沈一白在完成了“磊落青衫行 穿越侠客梦”这个游戏的通关后。不得不无奈地抱怨了几句。

但没办法,这个版本的结局。是程皓宇定下的。

两年前她就为这个分故事定下了“9be、1he”的结局。而且确立了“虐心”这样的基调。

记得当时作为技术总监,他就为这种结局和她争论过。不过程皓宇是主策划。青衫行的所有故事都由她来编导,掌握游戏的受众范围也是她的主要工作之一。她坚定不移得认为故事应该走“虐”的的路线更受欢迎,所以沈一白也只好按照她的意见来走。

谁知故事外的故事更虐心。

他离开全息游戏舱,在办公桌上撰写了最后一次游戏测试报告后,他知道,半个月后,这个以穿越各种世界,体验不同人生的游戏就会正式上市。

程皓宇,你看见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沈一白打开办公室的门。外面是他们这个游戏创作团体:负责“西陵泪”部分的11,负责“各自成魔”的乔乔,负责“红绿灯”的李式微,负责“偷心记”和“逃婚记”的青27,负责“风尘雪”的凉月宛秋,负责“影流年”的遛弯猫,负责“飞舞青春”的言若语,负责“云梦客栈”的剔牙,负责“老婆笑了”的小石头梦。负责“汗血马”的花千瞳,负责“交换日记”的虽下愚。

他们有的在埋首干活,有的在偷偷聊天,有的在啃零食。有的在泡红茶。

对面那个办公室还开着门,仿佛还有人在那里办公。整齐的摆设,干净的桌面。就像那人还在一样。

沈一白走进去时,闻得到花瓶中那束百合花淡淡的花香。花下放着程皓宇的照片。眉宇温婉,如诗如画。不似职场女子的精干。但只有公司里的人,才知道她的强悍和爽利。

她就像她自己安排在“青衫行”里面第一个故事的同名女主一样,外柔内刚,坚韧不移。

“所有的细节已经全部修改好了。游戏就定在你走的那天上市。我想,你还活着,而这个游戏就是你愿意停留的世界。也是……我对你的爱。”沈一白抚摸着镜框,就像当日指尖滑过她冰冷的妩眉一般。

心头凄冷,却被她的笑容融出一点点的暖意。

而悔意,也渗入心脏。

许多年前,他们是同期进入公司的新人,他欣赏她,扶持她,她也如是。但是公司有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内部解决”。所以两人只能“隐着”。他英俊,她美丽,自然就有不少追求者,久而久之,两人难免有所不对劲。

“做完这个项目,我就辞职吧。”沈一白当时拥着她,如此道。

“你要跑到哪里去?”程皓宇不舍地揽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撒娇道,“我都习惯了跟你偷偷摸摸过日子了~”

沈一白哈哈笑道:“天涯流浪,做个浪子去!”

“你敢!你要是敢跑,我就把第一个故事的男主改成你的名字!”程皓宇咧起小虎牙威胁道,“我还要加一个对女主很好的男配,让他对女主千依百顺,女主果断弃了抛家男,投奔到忠犬男的怀抱!嗯……名字就叫沈仲白好了!一个大白,一个小白~”

“这女主也太花心了,玩家会反感的。”沈一白固执得像个老学究,“女主就该从一而终,一对一,he。”

“太土了!沈一白,你还是乖乖当你的火星程序猿吧,这个世界不适合你!”程皓宇嗤之以鼻,“你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她们既想要一个自己仰望的男人,又需要一个仰望自己的男人。所以要同时有大白和小白,才能满足她们的内心愿望!”

“不行,我的女人绝不能分给别人!”沈一白板着脸,就像会议室里那么生硬如铁,两臂用力抱得紧紧的。

程皓宇噗嗤一笑,手指一点他额头,“笨蛋啊,两个人其实都是你啊!一个你要走,一个你留下。一个你只留下背影,一个你永远陪伴着我。不是很好?”

“好是好。”沈一白皱眉,“怎么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就在这段对话不久,他还没递上辞呈,她就走了。走得很快,毫无预兆。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他才找到她的病历。医生说是过劳导致病情突然加剧,然而他根本连她什么时候就生了病灶都不知道。

“青衫行”这个游戏,其实是他和她的孩子一样。她一定是想赶在他辞职之前完成它,所以日以继夜地加班。每想到这里,他总觉得悔意满腔,觉得是自己造成了她的过早离世。

“为什么一定要用虐心结局?女主就非死不可吗?”

“九死一生,一切就在死亡后得到升华。也许,死亡之后,新的故事才会刚刚开始……”

一滴眼泪从沈一白的眼角流下,拿着镜框的手有点发抖,他把她搂在怀中。

一如程皓宇所料,青衫行这个游戏上市后很受欢迎。

只是这个游戏的每一个分故事的女主角,身形和眉宇都会有第一个故事中的“程皓宇”的影子。而“沈一白”这个角色,会作为穿线人物,纵横在每一个故事里面。守护她,爱恋她,然后离去。

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找寻你的身影。这个世界,就是我对你的爱。不分地位、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不分贫富、不分……任何界限。

“程皓宇,我爱你,此志不渝,生生世世沈一白。”

“game over”

文|姨级人马1

2015/2/25

给我们

选在六一节传这个文,我的小心思,想必你们都已了解。

谢谢它顺利在六一节通过审核,让我们可以开心地过节。

这将是几个人一同完成的作品。记录我们矫情过的年少岁月。我不想说,这是我们的旧文汇集,我觉得,唯有“一同完成”才能表达出我想要表达的一切。

简介,是姨级人马1写的。封面是式微做的。图是11挑的。

遛猫说:“读这些旧日痕迹也很需yào

勇气。因为它也会提醒我们又苍老了多少,流逝了什么。”

这个文里,会她们,会有小乔,会有式微。还会有别的人。

我将把她们的作品放在车位中,不管所谓的成绩如何,在我看来,都是值得一读的作品,因为真诚,很真诚。

我记得小乔说过:“我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到点点来写了一部小说,认识了你们。”

我老了,已经没法疯狂,可是天知dào

,我有多么珍惜。

那么,从今天开始吧!~

2014.06.01

小脚印

2014年6月17日,青衫行正式改了A签状态。

谢谢主编邓肯,谢谢责编烈手,谢谢签约编辑果子。

谢谢杀神们,谢谢封神台,谢谢兜兜书友,谢谢醉心楼,谢谢喵世界。谢谢叶子,谢谢老七,谢谢老爷爷,谢谢月月,谢谢月辉……谢谢所有关注青衫行的家伙们!~

回想6月13日那天,我本着要向偶像老猫学习,把单章写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精神,写完了《艳阳天》,新章节发送成功,屏幕一闪,显示有新的作者短信。

当时我便震金鸟……

我还以为是说我写了啥敏感东西,通知要删文……

所以,当看到签|约短信的时候,我立即傻掉了……混着的各个群都经lì

了那个下午,一个女神……经病四处问:这是真的吗?有没有搞错了?我现在要怎么办?……我恨不得拉住所有我能拉住的家伙,像琼剧一样,可劲儿地摇晃他肩膀:这咋签?怎么签?他们会反悔吗?

哎玛,我觉得我也够糗的了……掩面……

实话说,我从没想过青衫行能签。从发文开始关注和帮zhù

我的朋友们都知dào

,我一开始就是抱着同大家分享的心态发的青衫行。

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应该是某天在群里,说到从前写的东西。我,11,同式微,每个人都拍了自己写在纸上的旧文的照片来炫一炫,(乔乔拿阿狗来充的不算)。原来,我们都曾经在纸上画过种种的梦境……

后来又有一天,我们说起来,其实从前的东西,未必不好,未必不强……

然后……就有了然后……有了青衫行……

这是初衷。

而如今,青衫行意wài

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们必须考lǜ

,青衫行要走到哪里去。

在更早的以前,我们曾经在醉心楼里有过相应的讨论。由相熟相知的朋友一同完成一部文,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然而内里却都有相似情怀。或是前世今生,或是爱恨情仇。有悬疑,有侠意。

对,青衫行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环,文与文之间,有微弱而命定的联系。最后的故事,将会回到最初的地方。这就是青衫行将要走的轨迹。

我们因为相近的性情走在一起,那么,就一同走去下,有多远,走多远!

爱你们!~~

2014。6。18

破万碑

2014年8月11日,咱[bookid=3189544,bookname=《磊落青衫行》]又一个纪念日:点击破万了~~~

在这里特别感谢责编烈手大大,让咱青衫行始终都有机会在人前露脸,A签之后几乎没有断过推荐。谢谢,虽然我们几乎不交谈。

特别感谢所有的读者大人。谢谢你们来到这里,谢谢你们阅读我们乱七八糟、光怪陆离、风格迥异的文章……我们,还会在这条路上继xù

走下去……让你们兴奋,让你们吐血,让你们惊喜……

然后,请容我隆重地再次介shào

咱青衫行的股东们。自己人,不言谢——

《磊落青衫行》已发文作者群:

《西陵泪》《东蜀旧事》《黑夜钢琴》

作者:姨级人马1。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478814,bookname=《现代王女猎夫记》],[bookid=2673478,bookname=《我的仙灵男友》],[bookid=2475974,bookname=《无界之爱》]。另有连载作品《将门欢:盛宠小蛮妻》。11想像力惊人,文笔极佳且画面感非常强,喜欢挑zhàn

不同类型的文。

《各自成魔,生生不息》

作者:乔仫。作品是[bookid=2476567,bookname=《镜虽未尽》],这是一个短篇及随笔集。另有文学网作品、长篇小说《迷沉》被屏。是最接近传统文学的文风。

《红绿灯》

作者:李式微。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508611,bookname=《未知之事》]。另有完本作品《哀艳成诗》,即将完本作品《如是一梦》。式微所长,在于情节设计精巧,文笔有古典风却又不拘于古风。

《风尘雪》

作者:凉月宛秋。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563358,bookname=《桃夭夭寻夫记》],另有大作《扑倒师傅大人》即将完结。喜欢网游类的朋友可前往一观~~我个人不怎么看网游作品;但就《风尘雪》而言,月月是带有小幽默的暖心风格。

《遗珠记》《偷心记》

都是本人十数年前之作。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自己就不予置评了。以上给各位做的短评,纯属一家之言,如有不当,甘受打脸……屁股也可以……捂脸……捂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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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介shào

《磊落青衫行》即将上线作者群:

花千瞳:

作品[bookid=2793964,bookname=《施主耍无赖》][bookid=2580108,bookname=《师姐你就从了吧》][bookid=2387836,bookname=《萧涯何处莫影悠》]。人萌文更萌~~~主攻萌系仙侠作品。

遛弯儿的猫:

作品[bookid=2750747,bookname=《迷城烟火》]。现代都市文,写情感十分细腻。绝非YY总裁文。

言若语:

作品[bookid=2652607,bookname=《万界仙尊》]。古典仙侠小说,成绩有目共睹。言帅将是青衫行的第一位参股且上线的男作者哦~~~~~

月辉尽落眸心:

作品[bookid=3023466,bookname=《休妇》][bookid=2088302,bookname=《琴心若兰》]。两本都已完本,是很正统的古代言情小说。过程是有点虐的,结局是圆满的……

——————————

作者们先介shào

到这里……当然还不全……因为咱青衫还在不停的壮大中……

我希望……以后咱青衫行……成为好朋友们的青衫大军……

爱你们!!!!

2014.08.11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感上架

“感上架”,是指有感于终于上架。(恩,中间有个乌龙,否则一周前就已上了)也是指赶在了11月1日上架;也是指,犹如赶鸭子上架般地……是的,从最早没想这么多,到青衫真的走到了这么远,感动于心,并且有些小小的惭愧与心虚。

青衫行,行到了此处,江湖风云,磊落依旧。

特别感谢编编烈手,恩,他真的很帅!……恩,而且如传闻中那般……萌……虽然我们之间的交谈还未超过五十句。

特别感谢小石子和遛猫。他们真可谓青衫书评的雌雄双剑。每一天,每一章,都留下独属于他们的评点。天晓得,我有多习惯他们的每天按爪。所以,请继xù

,我爱你们依旧。

遛猫的作品,大家已经品赏过,不久以后,我们会看到小石头的作品哦~~小石头,你终于成了我们的“自己人”了!我很开心,相信你也是。:)(对了,小石头在点娘的大作是[bookid=3260282,bookname=《真是做梦》],带一点点意识流的,用灵异当外套的现实主义作品。)

还有,冬至的那天,剔牙的作品将会上线(剔牙主攻官文和刑侦文,在点娘有完本作品[bookid=2889164,bookname=《至尊妖孽警官》])

你们会看到由花花带来的、唯一为仲白写的文。是的,沈一白是贯穿全青衫的人,每个人都不会忘了他,而仲白显得那样青涩渺小……还好,有花花记得他……么么!~(青衫行公众部分最后一章,在《逃婚记》里沈一白的第一次出现。我觉得,这真是一种冥冥中的天意。)

以后,应该你们会看到香香的大作(新作[bookid=3280456,bookname=《偷香词美人》])、剑道的大作(新作[bookid=3278940,bookname=《辣宋》]),也许还有更多人……

…………最后,感谢所有支持过、打赏过青衫的朋友们,谢谢……谨让我在此记录下你们的名字,而没有留下脚印的你们,我也一样感谢着:

1dontkonw舵主

2剑道江湖执事

3Elemon执事

4飘过的浪花执事

5空调停了执事

6苍之非难执事

7姑蘇三聖执事

8扼杀唯美1执事

9昊天有成命执事

10我不是毛磊弟子

11mongkok3弟子

12石飞白弟子

13青八弟子

14沈醉吟弟子

15冷冷非烟弟子

16陆遇弟子

17好好家的好弟子

18剑qì

凌天弟子

19黄蛹弟子

20凡落尘弟子

21米虫人生弟子

22解语轩弟子

23段小舞儿弟子

24倾世雪弟子

25热血law弟子

26羽庸龙弟子

27独奏二胡弟子

28灵山路远学徒

29混分专员学徒

30张小娴门下学徒

31姨级人马1学徒

32三七年的爱学徒

33萱禹学徒

34天魔龙尊学徒

35农民蜀黍学徒

36珩剔学徒

37凉月宛秋学徒

38乔仫学徒

39左心宁学徒

40隽眷叶子学徒

41双飞人哦学徒

42mongkok7学徒

43逍遥龙潭学徒

44青十六学徒

45龍域帝辰学徒

46天池青龙00学徒

47云中墓学徒

48沙锅回肠学徒

49行云2学徒

50残天羡学徒

51阿良的梦学徒

52青三十学徒

53桑维梓学徒

54独孤求输学徒

55东亭枫学徒

56古道之巅见习

57青二十七见习

58猫耳控见习

59吃菠萝啃皮见习

60小小猪妹见习

61楚文楼见习

62小猫在路上见习

63风吹树摇见习

64Yunluo见习

65勤秦见习

66花千瞳见习

67戚小邪见习

68冲风冒雪见习

69痴情永恒见习

70逍遥灬随枫见习

71狼族·见习

72李式微见习

73剑在玄上见习

74香莫醉见习

75郭茜痕见习

76南鸢北筏见习

77我就是毛磊见习

78许自空见习

79肖留白见习

80刘亦方见习

81小石头梦见习

82书友141021见习

83楚乐一见习

84mongkok1见习

85AY之星见习

86寂寞如雪20见习

87书友141021见习

88hahawo见习

89逆流而上的见习

90隐士逍遥仙见习

91灿烂的阳光见习

92美人朱砂见习

93果果大的宝见习

94信渣科不挂见习

95123忘记过见习

96王顶鼎见习

97魔君夜魂见习

98熊坏见习

99遛弯儿的猫见习

100EileenShi见习

101遛弯儿小猫见习

102桃源倦客见习

103寰宇神隙见习

104草原风风见习

105死亡仙人见习

106一+一见习

107叶子小号见习

108古龙龙见习

109竹泪玉烟见习

110刘灬001见习

111春雨弯刀~见习

112糕点打瞌睡见习

113钟有悔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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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昏头的婚

第一章昏头的婚

程皓宇呆呆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月色凄清,冷冷的泛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目,只有她身上穿的凤冠霞帔才显出点喜气。

“怎么,我明天真的要嫁人了?”程皓宇对自己勉强一笑,禁不住心乱如麻。她怎么也不敢想像,传说中的万人迷、“沈园”主人沈一白会成为她的夫婿。

她早听说过他的名号:少年成名、潇洒俊朗,就连武林第一美人、凤栖楼的楼主楼尽香都扬言非君不嫁;更别说明里暗里对他示爱的各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了。

她自认不够好kàn

,不够温柔,亦非江湖中的名门旺族……他为什么会选她?

会是因为阿爹?

不不,阿爹昔年虽以“巧手匠”之名响彻江湖,但在她十岁那年便金盆洗手,此后家中鲜有武林人士来往。

直到半年前,沈一白找上门来。

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的寻常拜访。谁曾想,没多久沈一白就向阿爹提亲;更不曾想,阿爹竟一口应允了!

沈一白……沈一白你会是怎样的一个丈夫?

夜色那么深沉,那边隐隐传来马匹低嘶的声音。程皓宇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虽然刁蛮,却从未在大事上违背过阿爹。

可是阿爹,你怎么忍心连我的婚礼都不参加,便“云游四海”去了?是你太过放心沈一白,还是你早已烦了我,要将我早早出脱?

你难道不明白,沈一白纵然千好万好,不过对我来说,几乎还是个陌生人呢!

“程姑娘。”不用回头,就知dào

是那个婆婆妈妈的沈仲白。仲白是沈一白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是庶出,从来不被人重视,虽也长得身长玉立,却少了沈一白的气派;就是和她说句话都会脸红。

程皓宇顽皮,越见他发窘就越是逗他:“叫错了,你得叫我‘嫂子’嘛!”

她漫不在乎,沈仲白却闹了个大红脸:“我……我……”他清清嗓子:“你不会武功,路上还……还是小心一点。我得把你安安全全……交给大哥。”

程皓宇格格一笑:“你这么瘦,有本事……”

话间刚落,沈仲白大叫:“当心!”拉住她往身后一藏,自己却发了疯似的拔剑冲上前。

程皓宇惊魂稍定,正见溪水中,沈仲白与一个白影缠斗在一起。

白影身姿飘逸异常,如天外飞仙;而沈仲白则一板一式,微为凝滞。若非有一股初生虎雏的气势,怕是十招之内便要败落。

“仲白的武功也不如一白好。”程皓宇心中微叹,“那人是谁?难道他想破坏我和一白的婚事么?”不容她多想,突然被一条纤细柔韧的手臂围住了腰肢。她甚至只来得及叫声:“仲白……”就像腾云驾雾般身在半空。

沈仲白大惊,丢开那白衣人,转头便追。但他的轻功不及那人,渐渐地越落越远,终于连那人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又气又急,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地,怔怔流下泪来:“大哥,我……我对不住你!”

“哼。”有人冷笑道,“真是龙生九种,各有不同,你怎么和大公子比?”

沈仲白一呆:“刘叔叔,程姑娘被人劫走了。你轻功好,快去救她……”

刘枫道:“当让这女子吃点苦头,她以为沈园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的么?”

沈仲白恍然:“原来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你让人劫走程姑娘,你让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大哥!你……你……”

刘枫道:“没用的小子。”不再搭理他。

沈仲白颓然垂头。不知怎地,突然想起程皓宇被劫走的时候,分明有一道泪光留在脸上,仿佛在求助于他。这让沈仲白一下充满勇气,站起身来,又觉得四周寂寥,要救她也无从下手,只得傻傻站着。

所幸第二天一大早,程皓宇就被送了回来。丝发有些纷乱,不过没有受到伤害的痕迹。沈仲白高兴得很,刚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沈一白出现在她身后十来丈外的地方。

“大哥!”沈仲白一边喊一边偷看程皓宇,她的脸色在告sù

他,她也很意wài

沈一白的蓦然出现。

沈一白微微一笑,犹如天边的朝阳,温暖灿烂:“仲白,你小子。这么久才把我的新娘送到这,我都等不及了!”

程皓宇的脸红得像朝霞,她在心里轻轻道:“你真的‘等不及’了么?

他过去拉程皓宇。她本能地向后一缩,瞪他道:“你干什么!”沈一白哈哈一笑,斜眼对仲白道:“你看,这么凶的女人,我是不是娶错了?”

沈仲白冲口而出:“不……不……她……”

沈一白剑眉一顿:“她怎么了?”

沈仲白低下头,喃喃道:“她……她很好。”猛地又道:“她真的很好。我已经把她安安全全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好一辈子!”

沈一白低吟道:“我会的……一辈子……”这一句话,他放得极慢、极慢,似迟疑,却又带着绵绵的旖旎情意。

程皓宇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你少吹牛!先摆平那堆红粉知己再说罢!”她越说越气,叉起腰道:“你别以为我这么好骗!沈一白,别人当你是宝,我、不、稀、罕!”

沈一白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如刀,可程皓宇偏不买他的帐:“怎么,有本事你打我杀我,你以为我怕啊……”

冷不防一丝笑意在沈一白唇边绽开。这一次他坚持抓住她的手,一直把挣扎着的她拖到一边,冷冷地道:“你有够嚣张!姓程的,你今晚才进我的门,倒先打翻醋坛子,当起母夜叉啦!告sù

你,沈园还是我当家!”

程皓宇几乎要气炸了,还没等她发作,沈一白搂住她的身躯,搂得那么紧,搂得两个人的心跳彼此都听得见。程皓宇吓了一跳,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沈一白温柔的眼、温柔的唇。

“什么嘛!”程皓宇意识中为自己禁不住的酥软害羞。她从没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除了,除了昨夜……

昨夜,她被一个女子劫走,却又被一个男子从中阻拦,送了回来。

那男子施展轻功,搂着她的腰在空中来去,却未有非礼的举动,哪像沈一白这般无耻!----程皓宇想着时,他的唇已轻触到她的,她不假思索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嘴里腥腥咸咸的,他一定是出血了。程皓宇在心里做好受罚的准bèi

,但他却在她耳边说:“你信么?我不要的,我看也不会看一眼;我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程皓宇觉得他呼出的气在鬓角边,麻麻的。骂了自己足足一万遍,还是没法抑制住怦怦的心跳。

“沈一白。”一个女子的声响惊动他俩。

程皓宇脸更红,却怎么也挣不脱沈一白的臂弯。

她认出来了,来的正是昨夜第一个劫走她的人。这女子在昨夜蒙面当时,仍可看得出她的美丽,更何况此时此地?----因为有她的到来,天色像是暗了一下,只有她的容貌耀眼夺目。

程皓宇看呆了。

那女子流下泪来,幽幽地望着沈一白。

“沈一白简直不是东西。一定是他害得她伤心难过。”程皓宇满腔愤愤,大声道:“你放手,放开我!”

沈一白道:“我既然决定了,就绝不放手。”

那女子道:“一白,为什么?……你不是很逍遥很洒脱的吗?你怎么会成亲?!”

程皓宇心里涩涩的,几乎陪着她掉泪。

沈一白保持着搂抱程皓宇的姿势,郑重地道:“人是会变的。我累了,我需yào

一个妻子。”

那女子道:“那你为什么选她?”

沈一白的嘴角微微抽动,并不回答。

“她比我美貌吗?她比我在武林中有声有名吗?还是她温柔体贴远胜于我?你竟然把我们多年的情份置之不顾!”

沈一白还是没回答,拉起程皓宇便走。

那女子飞身拦住他们,急道:“一白,你说啊,我楼尽香哪里不如她?”

程皓宇原本很同情她,这时不免有点生气,连蹦了几个钢弹出来:“你当然比我美,比我有名,那又怎么样?一白娶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这还用问原因吗?”

沈一白愕然,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稀罕”他的小女子,突然变得和只斗鸡似的要和情敌较劲。

程皓宇还不过瘾,侧身让过楼尽香:“我是为你好,你再纠缠不休,和一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对哦,一白?”

这小女人,坏到头了,口头上讨好不说,还把尴尬留给他!

沈一白木然点头:“尽香,晚上我们在沈园恭候大驾。”牵着程皓宇从楼尽香面前走过,弯过一个路口,立kè

飞奔,扯得程皓宇大叫:“你慢一点,慢一点,我跟不上你了啦……”

沈一白猛地停下脚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程皓宇刹不住脚,几乎扑在沈一白怀里,气急败坏地道:“你笑!你得yì

!你以为你好了不起!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你,我是为的我自己。”

沈一白一怔,止住笑声。

只听这小女人傲然道:“也许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比我出色,也许她的确和你比较般配,但是世界上也只有一个程皓宇,我可不比她差!”

沈一白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程皓宇红了脸,不禁想道:“他笑起来,真是好kàn

……”

第二章 一刻千金

第二章一刻千金

婚礼的当天过得纷杂。程皓宇盖着红头盖,被人牵着傻傻的走这走那,跪拜行礼。到最后,麻木地被送入为她和沈一白准bèi

的洞房。

沈一白醉倒在床上,她只能缩在一角,痴痴地坐着。还是不能从已为人妇的突变中回过神来。

这就是她要共渡一生的男子,这就是他们一生不变的喜床?

程皓宇起身展开喜被为沈一白盖上。盖到脖颈时,沈一白突然睁开眼,朝她扮了个鬼脸。

“啊----”程皓宇一声尖叫,双腿顿时软了,整个人瘫在沈一白身上,竟然爬不起来。慌乱中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更是呼吸都困难。沈一白搂住她的纤腰,把她放到床上,突然起身奔到窗前,推窗喝道:“小兔崽子们,再不滚我可和你们没完了。”

窗下“哗”地一下,不知有多少人作鸟兽散。远远有隐隐的笑声传来:“不敢有劳大驾,你还是和新娘子有完没完去罢!”

沈一白一笑,关上窗子回到床前,却见程皓宇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一走近,便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再埋下去。

沈一白静静在等她,等她奇怪他为什么不作声,将头一抬,又见他的目光,仍是极快地把头低下去,躲闪着他。

沈一白打点起十二分的温柔,探出手去抱他的新娘,她微微一挣,却发xiàn

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正在此时,“嗒嗒嗒”门外响起叩门声。

沈一白一肚子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

门外停了一会,又“嗒嗒嗒”响了几声。沈一白无法,拉开房门,却见沈仲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站在门口:“大哥,刚才我那帮兄弟来打扰你,我和你赔个不是。”

沈一白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生气,没什么好赔不是的。”

沈仲白憋了半天,说道:“你……你可别欺负她!”

沈一白一怔:“仲白你……”

沈仲白却低着头,很快地走了。

沈一白站了站,回过来,轻轻吹熄了喜烛……

半夜里。沈一白被程皓宇的哭声惊醒:“你怎么了?”

程皓宇一拳砸在他身上,哭道:“沈一白,你别以为我嫁了你,你就可以欺负我,门都没有,门都没有……”

沈一白莫名其妙:“我何尝欺负你了?”

一句话换回无数拳头。程皓宇一边打一边抽泣:“就是有就是有……我才不想嫁给你,我怎么可以就这样嫁给你……”

打累了,她也软倒在沈一白怀里哭着,一直到倦极睡去。

沈一白却睡不着了,他睁着眼想着不可告人的心事。

程皓宇虽然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女子,但他娶她却绝非单纯为了她这个人。事情才刚刚开始,接下去的发展,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仲白那边,他已经到了独当一面的年龄,但他和他的那帮小兄弟却总不能为刘枫这些元老所接受,就连阮秋,虽然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为难仲白,但她的心里也一直颇不以为然。

程皓宇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脸上犹有泪痕。

沈一白又叹了口气。他不顾一切地娶了她,这一步棋到底是对是错!这个什么都不知dào

的小丫头,不知不觉地让他开始为她牵肠挂肚。

“你已经叹了十多口气啦!不想娶我就说嘛,用不着愁眉苦脸。”

沈一白吓得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你……你醒着?”

“你以为我是猪,只会睡啊?”

沈一白忍住笑:“这可是你说的。”

又得到一个拳头的奖赏:“你别以为我会缠着你,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沈一白抚着她腻滑的肩膀,柔声道:“我说过多少遍你才信。我决定要娶你,就一辈子不会反悔。”

程皓宇不响,忍不住又道:“她比我美貌,又比我有名声,又和你多年交情,为什么不娶她而娶我?”

沈一白支起半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因为我要娶的就是你,天下独一无二、如假包换的程皓宇。还要别的理由吗?有别的理由也是假的。”

程皓宇又快喘不过气来了。少不了又瞪他一眼:“哼。说得好听,反正你要是对不起我,我也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谁怕谁,咱们走着瞧好了。”

沈一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再‘对不起’你一次好不好?”

…………

这一次沈一白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眼,发xiàn

他的新娘子满脸哀怨地坐着。

沈一白从背后搂住她:“你又怎么了?”

程皓宇喏喏嘴:“你看。”

沈一白还是不明白:他的新娘已梳洗好,穿着他为她订做的粉红色纱衣,裁剪得很合身,令她的清秀灵动的外貌下,多了点成熟||女子的妩媚----一切都刚刚好,怎么?

程皓宇见他没反应,指了指头上:“你看!”

哦。原来是侍女为她梳了个高凤髻,可这也没啥不好啊。

程皓宇急了:“你这么笨!你看我得顶着这东西走来走去,不丑死也累死了。我不要盘髻子!”

沈一白皱着眉,半晌道:“好!谁敢累了我娘子,不盘就不盘!”

“那我也不要那个丫头,行不行?”

“你是夫人,没个人侍候……”

“我从来都不要人侍候,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沈一白眉头深锁:“这个……”

“哼哼。我看那个丫头颇有几分姿色,你是不是……”

沈一白慌忙大叫:“没有没有!那个死丫头敢给你盘这么重的发髻,就凭这一点也该把她扫地出门!”

程皓宇“嗤”地笑了。

沈一白趁机凑上来:“再说,你相公我好歹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有小的侍候夫人就成了。”

程皓宇脸上微红:“你这人,老实交待,这些话是不是也对别的女子说过?”

沈一白道:“不瞒娘子说……”忽见晴天飘来朵乌云,连忙改口,“以后不敢了。我发誓!”

程皓宇满怀疑惑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一白立作诚恳状:“悉听娘子教诲。”

“你的嘴好臭,还不快去漱洗!”没等他反应过来,她格格笑着逃了好远,不小心被床沿一绊,跌在被中,想起昨夜种种,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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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世界之王

第三章世界之王

沈一白还待再闹,门已被一大群人撞开,中间夹着个不知所措的沈仲白。

程皓宇整整衣服,这才看清昨晚沈一白口中的“小兔崽子”。那是一些十四五岁的孩子,稚气未脱中带着些许灵气,叽叽喳喳,好奇地和她对望。

他们好奇,她却也不拒,坦然而又落落大方地微笑。

仲白也在看她,却是偷偷的一瞥,同她的目光一接触,立kè

羞得脸都红了,喃喃地道:“我这帮小兄弟……”

别看他那么害羞,一提到他的“小兄弟”,他仿佛就有了活力,有了信心,声音也大了起来:“我的小兄弟要来向大哥和程……和大嫂道个喜,讨点喜钱。”

那些孩子一阵欢呼,争先恐后地挤上来。其中一个叫得尤为起劲:“恭喜恭喜,你们喜我们也喜;白头偕老啊,喜钱拿来哇!”

沈仲白喝道:“小七别胡来!”

第一次看他喝止别人,程皓宇颇为吃惊,更叫她吃惊的是,嚣张的小七竟然立kè

收敛,虽然依然嘻皮笑脸,但却不敢再大叫大嚷了。

沈一白想是很习惯了他们这种状态,温和地笑着说:“仲白,大家都高兴,便让他们闹一闹罢。没有关系的。”

沈仲白看了程皓宇一眼:“我……我怕吓着她。她会不开心。”

沈一白警觉地把程皓宇揽在怀里:“你啊,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一边腾手从抽屉拿了两吊用红线穿起的喜钱,向小七丢去:“玩去罢!”

小七怪叫一声,早把那两吊钱抓在手里,跟着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大叫:“有钱喽有钱喽!~”

余下的孩子跟在他后面,嘈嘈杂杂地喊:“小七你敢独吞!”“小七、小七……”“大伙一块分啦……”

沈仲白觉得他们不讲规则都是他的错,搔搔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他们不懂事,让大哥……大嫂见笑了……”

沈一白一笑:“还不去摆平他们?”

沈仲白低头应了声,不敢多看程皓宇一眼,便出去了。

沈一白回身,正想开口,程皓宇将脸色一沉:“还不去洗?”他忙吐吐舌头,程皓宇忍笑道:“再伸就割下来了!”

外面的喧哗声渐渐停住。原来沈仲白已把喜钱从小七手中拿回,一个个地分过去:“阿胜,你爹正病着,这五百文你拿好。”

“小方,两百文给你。去把欠瘌头的钱还了。再敢去赌,我就打断你的腿!”

…………

最后才轮到小七:“小七,本来不该给你这淘气鬼,看在你上回报信有功……”小七道:“对啊,若不是我机灵,那刘老头儿……”

“说了多少次不准对刘叔叔无礼,再这样不给你了。”

…………

沈一白洗漱完,走到站在窗边聆听的程皓宇身旁,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仲白救回来的小乞丐小混混,都服仲白那小子。这几年,他让这些小孩子处理沈园的情报系统,立了不少功呢。”

程皓宇叹了口气:“为什么他只在他的世界里做英雄?如果他有勇气,他将会是整个世界的王。”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王,那时候我……”

程皓宇怔了怔。她突然觉得身边这个男人与温柔款款的沈一白判若两人,他们之间更有万丈的距离仿佛无法跨越。这种感觉似极了成亲前夜的他……

一想到“他”,程皓宇冲口而出:“九转灵珠……”

沈一白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失态,笑道:“你也知dào

九转灵珠?”

程皓宇道:“九转灵珠是沈园的镇园之宝,谁不知dào

它巧夺天工、有祥瑞之能。可是听阿爹说,九转灵珠藏在沈园深处,即便是沈园的主人、亦有好几代人都没亲眼见过了。----你见过么?”

沈一白不置可否,神mì

一笑:“你要是好奇,我便带你去瞧瞧又有何不可?沈园是我当家、我说了算。”还待再说什么,门响了响,沈仲白的声音在外头道:“大哥,我已经吩咐他们不许再来捣蛋。”

沈一白收了刚才的话题,应道:“没事。”他搂住程皓宇玩她长长的秀发,想了想又道,“我正要带你大嫂四下走走,你小子该干嘛干嘛去罢。”

哪知沈仲白一反他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常态,坚持道:“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沈一白满脸不愿意,程皓宇挣脱了他的怀抱,招呼仲白先进来。:“兄弟俩有话说,还是我先走罢。哪儿去是饭厅?我快饿死了。”

沈仲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有点脸红,忙一指:“那边……”

程皓宇吃吃笑道:“你啊……”

沈一白道:“你不是饿吗?还不去!一会我就来。”

程皓宇伸伸舌头,当即得了现世报:“再伸就割下来了。”

程皓宇小瑶鼻子一哼:“笑话。谁怕谁啊!”她格格笑着走了,心里却坠坠不安,偷偷地摸了摸贴身所藏的钥匙,“他”给她的钥匙。

在饭厅门口,一个身着黄色衫子的女郎等在那儿。程皓宇认得那是沈园坐第三把交椅的阮秋,她身材高挑,生得不如楼尽香绝美媚态,比之程皓宇的清丽娇憨也略有不及,但眉目间却有一种与彼二女不同的英气。正是这种气质,令她有点平淡的五官增添了无尽亮色。

阮秋瞧着程皓宇由远及近,那审视的眼神让程皓宇好生不自在:“阮姑娘好早。”

阮秋点点头:“也只有你这样的姑娘,他才看得上眼。”

程皓宇道:“阮姑娘说笑了,我要有天能像阮姑娘一样,帮得上他的忙,那才是真的好呢。”一不小心露出对他的关怀,脸上又是发烫。

阮秋不语,突然叹了口气。

程皓宇和她一道进门,隐隐感到阮秋和沈一白之间一定有点微妙的关系。真是的,谁叫自己惹上个欠下无数情债的丈夫!

心里有事,这顿饭便吃得没滋没味。所幸沈一白很快过来相陪,倒也不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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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镇园之宝

第四章镇园之宝

傍晚,程皓宇和沈一白在沈园最高的留云阁看日落。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程皓宇看着沈一白的侧影发呆,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是他的丈夫!不错,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很讨人喜欢,然而在他讨人喜欢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快乐,却没有心灵交际的炽热……

“你有心事。”沈一白把他的小妻子搂在怀里。

“你不是也有心事。”程皓宇在心里嘀咕着,手却轻轻抚沈一白的胸口:“我在想,怎么样才能剖开你的心肺。”

“你好毒。想谋杀亲夫吗?”

“去你的。”程皓宇一笑,突又道,“险些忘了。你见过真的九转灵珠吧?”

沈一白道:“九转灵珠藏在沉月楼,由三大长老镇守,藏珠匣上有四个锁,钥匙由我、仲白、阮秋和刘枫分别掌管,当然不是轻易见得的。”

“那,岂不是……”程皓宇微觉失望。

“你运气好。一年之前,我发xiàn

了个秘道,可以绕过三大长老直接通往沉月楼,如果你想去看看藏珠匣,我可以带你去。”

“不好罢。如果给人发xiàn

……”

“来吧。一切有我,怕什么!”沈一白强拉着她道,“你猜秘道在哪?”

“你问我,我怎么知dào

!”她随口应着,心里却想:“你这样问我,一定是就在此地了。”

沈一白一笑,走到留云阁最底层的屋角,将一块青石一揭,顿时露出个黑黑的洞穴来:“傻丫头,我这样说,当然就在此地。----你怕不怕?”

程皓宇觉得他很奇怪,她以为早上她随便说说,他也是随便应应。她再提要求,他自然会拒绝,要办成此事,少不还得耗些功夫。

但他的表现却比她还要兴奋,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作为镇园之宝的九转灵珠,或者是他对她实在太过信任?

然而洞口一现,她就骑虎难下了,她在心中默记石块的方位,口里笑道:“笑话,我是母夜叉我怕谁啊!”

两个嬉嬉哈哈笑着,屈身进了那洞。沈一白将石板扳回原位,洞穴里顿时不见一点光亮。程皓宇有点害pà

,叫道:“一白,你别丢下我!”沈一白把她整个人搂着,轻声道:“这样不怕了吧?”

程皓宇微觉放心。而沈一白却没多说什么,慢慢摸索前行。

那是个七拐八弯的地道,先是直行,后来由左上个坡,又向左转,只行了数步便向右直行。不多久,再次左转走上三丈,转了个弯,这一次是个长长的下坡弯道。

一直走到尽头,沈一白停住脚步,说道:“到了,这上面就是放九转灵珠的密室。”

程皓宇感到沈一白的臂弯突然紧了一下,这句话也说得冷冰冰的、没半点刚才的兴奋,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担忧:“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一白在暗中诡异一笑:“已经到了这,你不会又想回去吧?你不是这样的人,皓皓,我也不是。”

不等程皓宇回答,沈一白放开她的手向上一托,推开头顶青石,搂着程皓宇跳了上去。随即划亮火折子。暗暗的光芒照在墙壁上,幽幽的。

这是个三丈见方的小房间,正中的石桌上堆满了鲜花,鲜艳、和暖的色调在此时的境地里反而显得怪异。

程皓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沈一白,那是在问:这些鲜花,是你采来的么?沈一白点点头,牵着程皓宇走近石桌。

程皓宇这才发xiàn

,鲜花当中,正是藏珠匣。

“可惜我一个人开不了锁。”沈一白轻叹道,“只能让你失望了。”

程皓宇暗地里将牙一咬,笑了笑道:“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她说着,从怀里拿出贴身所藏的那把钥匙。

沈一白眼前一亮:“能开天下锁的万用钥匙!你从何而来?”

程皓宇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来开吧,我怕匣子里有机关。”

沈一白也不再问下去,接过来开锁。

藏珠匣并没有机关,才开出一条缝,立时有一线奇光绽出来。程皓宇忙将盒子盖好:“我已经见过了。把它锁起来,我们快走罢。”

沈一白一怔:“为什么,你还没看清呢!”

程皓宇道:“九转灵珠是你们家的宝物,我哪有福份正视,沾它一些些光就够了。没得自折福寿。”

沈一白还想坚持,程皓宇已放下脸:“何必呢,我只是好奇九转灵珠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现在它分明身在匣中,既然已经有解了,多呆无益。”

沈一白点点头,默然将藏珠匣锁回。

程皓宇又道:“把那些花儿带走好了。万一以后有人查到这来,发xiàn

这些痕迹,我们可脱不了干系。”

这晚两人的话都很少。程皓宇睡得犹不安稳,中夜时从噩梦中惊醒,向沈一白身边靠去,不料却摸了个空。

她起身披衣想出去看看。便在此时,窗外一个白影一晃而过。她的心突突地几乎要蹦出来,连忙穿好衣服,悄悄出了门。

向着白影逝去的方向而去。没追到那白影,却远远看见沈仲白和他的那帮兄弟在水边燃了一堆火在闹。猛然间,有一种寂寞袭上心头,想过去,然才走两步,却又住了。

其实沈仲白也瞧见她了,抛下众人赶过来,她又人影不见。他只得呆呆立了会,旁边树丛“嚓”地一响,一个白色的影子如幽灵一般掠过。他吃了一惊,叫道:“程姑娘你在哪!”转到树丛里,发xiàn

程皓宇独个儿傻站,忙道:“程姑娘没事吧?刚才有没看见那个人,就是那天晚上袭击我们的……”

程皓宇道:“什么人?没有啊。我睡不着,自己出来走走。”

沈仲白明知她在说谎,却不挑破,只道:“我……程姑娘你……”

程皓宇微笑道:“你做什么老是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罢。我又不怪你。”

沈仲白搔搔头,惭愧地道:“我就这样。阮姐姐老是笑我是结巴鬼、鼻涕虫,她把我和大哥比,我……”

“谁要你和他比?他有他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

“我……我也有长处啊?”

“当然啦。至少,你说的话每句都可以信,可是一白……”

“程姑娘,大哥不会骗你的,他是好人。”

“但愿……但愿如此。”程皓宇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锦包,又道:“你帮我好好保存这个东西,好么?”

沈仲白接过来,触手间却是一把钥匙。他不便多问,说道:“不早了。你回去吧。不然大哥会担心你的。”

“嗯。”

“那我也走了。”沈仲白转身要走。

“仲白!”

他回过头来,却发xiàn

她满脸是泪,顿时慌了手脚。

程皓宇用手捂住脸,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仲白……我……我好害pà

,好害pà

……你别走,陪陪我,陪陪我……”

沈仲白不知所措。她奔过来,扒在他肩头失声痛哭。他想扶住她,却生怕碰了她就是亵渎,动也不敢动,就觉得她的头发,她的珍珠耳环都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辉。

程皓宇哭了好一会方才收住泪,垂头道:“对不起……我……我回去了。”

“程姑娘。”沈仲白忍不住道:“你别害pà

。谁要是伤害你,我和大哥都不会放过他。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

程皓宇低声道:“仲白,谢谢你。”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或者没人陪你。我……我可以陪你……”

程皓宇点点头。

半晌,沈仲白又道:“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对人说。”

两人默立着,直到沈仲白说:“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

“再见。”

“再见……”程皓宇生怕自己又要流泪,转身就跑。跑回屋里,沈一白竟已等着她了。看着她的泪痕,惊道:“皓皓,你去了哪?发生什么事了?”

程皓宇嘴一裂,几乎又要哭泣:“我……我梦见阿爹了。我梦见他满身是血……”

沈一白拥她入怀,低声安慰:“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程皓宇微一挣扎,就不再抵抗,她知dào

自己从来都抵抗不了他那种令人窒息的温柔。可是温柔后面的你是怎样的呢,一白?

第五章 留云鬼影

第五章留云鬼影

过了几日,沈一白有事出去,留下程皓宇穷极无聊。偏巧沈仲白来寻一白,见只有她在,脸已先红了:“程姑娘,大哥他……不在?”

程皓宇一笑,学他道:“大哥他……不在?阮姑娘真没说错,你这结巴鬼!”

沈仲白更窘,结巴得越发厉害:“我我我……”

程皓宇轻笑道:“我我我你你你的,有事么?”

沈仲白道:“阿胜的爹过世了,我想以后他来和我住。”

程皓宇瞧着他,半日方道:“你是二公子,这种小事可以做主,不用来问他的。”

“可是大哥当家,我总得征得他的同意才成。”

程皓宇无可奈何地笑了:“如果他事事都管,不忙死才怪。仲白,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没信心呢?你行的,否则那些小兄弟也不会听你的。”

沈仲白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们,他们都是些孩子……”

“木鱼脑子。真说不通你。”程皓宇赌气道,“没事还不走?”

沈仲白道:“哦。”

程皓宇本待不理他,看他真的转身,却又叫住:“仲白!”

沈仲白忙回过身:“程姑娘。”

“我是母夜叉吗?你都不想多陪我一会?”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是母……母……”

程皓宇不觉一笑。

沈仲白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物,飞快地道:“我……我前两天我去慈航庵求了这个,人家说,那里的菩萨最灵了。她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你……别再觉得……害pà

了。”

程皓宇接过来,却是一个平安符,犹自带着他的体温。她心中好生感激,一时说不出话来,慢慢地低头下去。

沈仲白问道:“那……我走了?”

“别----”程皓宇脸上微红,“你陪我,我们走走好吗?”

“好啊。”

两人出了门。一路走,沈仲白一路说着他和他的“小兄弟”。程皓宇禁不住叹道:“你对他们那么好,也难怪他们感激你。”

“我用不着他们的感激。”沈仲白憋足了劲道,“他们都和我一样。从小就没爹没娘,给人看不起。我自己难受,可不愿他们也和我一样一事无成。”

程皓宇停下脚步,说道:“仲白,你心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还会娶天下最好的女孩子为妻。”

沈仲白道:“我才不想做什么大侠。但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却一定要做到;我也不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为妻,只要她……她有你一半的好,就够了。”

程皓宇低声道:“我有什么好的?”

说话间已到留云阁。程皓宇信步进去,一颗心直跳。有谁知dào

,这留云阁的地底下,竟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程皓宇一下找到那块青石,特地盯了一眼,收回目光时,却发xiàn

边上一个上了锁的屋子,她好奇问道:“仲白,这门怎么锁着?”

沈仲白忙阻止她:“那里闹鬼,你别靠近!”

“闹鬼?!”

“是啊。半年前,有人仆人看见屋里有白影晃来晃去,还听见掘地的声音。阮姐姐开始时不相信,还去守了一夜,结果被吓得不行,病了一场。大哥就下令封了这个屋子……程姑娘?”

程皓宇蹦上一级台阶,回头笑道:“仲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沈仲白脸一红:“我……我……”

程皓宇轻轻笑道:“结巴鬼,你真笨!因为我是你大嫂嘛,对不对?”她在台阶上蹦啊跳啊的,跳到拐角,向沈仲白招招手:“快上来!”

沈仲白云里雾里的,傻傻和她上楼,冷不防她伸出手臂拦住:“不许动!”

沈仲白吓了一跳,却见她在台阶上坐下,指指身边:“坐这里。”他依言坐下。程皓宇伸了个懒腰,说道:“你给我说你们兄弟俩小时的事罢。”

“哦。”沈仲白应声道,“小的时候?小的时候大哥就对我可好了。但大娘不喜欢我,爹也不喜欢我。大娘就是大哥的娘亲……”

“爹就是大哥的爹爹,你就是大哥的弟弟对不对?”

沈仲白自己也觉好笑,续道:“你别笑我。……大哥真的对我很好,有时大娘和爹骂我,他都会帮我说话。

程姑娘,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好笑。大娘和爹过世以后,我少了人骂,居然会感到寂寞。所幸的是大哥要我参与沈园的事务后,又多了两个不太喜欢我的人。

不过不要紧,我会努力的。在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你,我更不讨人喜欢,但这反而会促进我,我决不能泄气!程姑娘,你说是不是?程姑娘?”

不知何时,程皓宇枕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他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心中暗暗地祈求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也仿佛只有一瞬,两个人影轻飘飘地进了留云阁。沈仲白的心也几乎要跳出胸膛:那是沈一白和阮秋!他们边走边争执。

“秋儿,你要我怎么样才不怪我?”

“我没怪你。”阮秋冷冷地道,“我何尝敢怪你?”

“你这不分明是在怪我吗?”

“好。”阮秋凄然一笑,“你真的要问,我就和你说清楚。”

“啪”的一响,阮秋在沈一白的脸颊上打了一掌:“这一下是为我自己打的。你不爱我,就不要对我好得那样暧||昧,留太多幻想给我!”往沈一白另半脸又是一下:“这下是为她打的。你若爱我,就不该娶她进门!你说,你倒说个明白给我!”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若你都不明白我,我无话可说。”

沈仲白突然觉得手臂被一双小手抓紧,原来程皓宇已醒。他见她脸色发青,心中担忧,起身想阻止他二人往下说,却被程皓宇拉住,缓缓摇了摇头。

阮秋静默着,半晌道:“你这话我当真不明白。”

“秋儿,至少你要清楚,你在我这儿,”沈一白指指他的心,“是有一席之地的。我喜欢你,否则也不会把你阮秋视为知己!”

“这又算是什么!你不也喜欢她?”

“那傻丫头和你不一样……”

“但你还是喜欢她不是吗?”见沈一白默认了,阮秋又续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心吗?你喜欢我也喜欢她,你是不是想有一天我可以和她两女共事一夫?!----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今天就告sù

你:不可能。即使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你以为我可以忍受把自己的丈夫分一半与他人吗?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

沈一白脸色阴暗,一张脸毫无表情。

阮秋继道:“话我已经说到这份上,在你作出最终的选择前,我阮秋只是你的朋友你的助手,而绝不会是其他。”

“你叫我如何放得下?”

“没有放不放得下的问题,只有要不要放的心理。是我,还是她?”

“你真要出这种难题给我?”

“这很难吗?也许你我本来就只适合zuò

朋友,若非当初一步走错,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一白,我们不能再错了。你的计划就要实行,你到了非选不可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了,你会不会在我身边?”

阮秋幽幽一笑:“以后的事,谁知dào

呢!”

正说着,一个仆人匆匆来报:“公子,阮姑娘,楼尽香楼姑娘到。”

沈一白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阮秋冷笑道:“去看看就知dào

了。”

两人并肩出了留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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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各怀心思

第六章各怀心思

沈仲白没来得及开口,程皓宇便将手一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要去会那个讨厌的楼尽香!”她下到底层,发xiàn

沈仲白还傻站着,不觉笑道:“谢谢你陪我那么久----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沈仲白担心地看着她,不如何安慰。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安慰我。我才不为这种小事发愁!”话是这么说,但怀疑与失意还是显在眼底。

沈仲白道:“我明白。慈航庵的菩萨最灵了,她会保佑你的!”

程皓宇笑着说:“不错,她一定会保佑我……仲白,我勇敢吗?”

“那当然,你是天底下最最勇敢的女孩子!”

“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也要勇敢!”

“我会的。”

他们仿佛都感到了山雨欲来的郁闷,在互相鼓励的同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不舍。

“我不会哭的,我要让那个楼尽香灰头土脸!”

“还要让她灰溜溜夹着尾巴滚出沈园!”

程皓宇忍不住笑了:“仲白你也会说笑?!----我真得走了。”

“嗯。”

“那我去了。”

“再见。”

“再见……明天见,好吗?”

“好。”

程皓宇终于离开,只留下沈仲白呆立着,扛着一肩的眼泪和一肩的香气……

…………

程皓宇刚在客厅门口出现,沈一白立马迎上前来,手很自然地放在她腰间,低声笑问:“我找了你半日,你倒来得正巧。这女人没你我还真摆不平!”

程皓宇一笑,也低声道:“母夜叉不发威,靠你靠得住吗?”她不容沈一白有反应的空隙,猛地搂了他的头颈高声道:“你好啊,这半天人影儿不见,可是偷鸡摸狗去了!”

沈一白陪笑道:“皓皓,我今天有正事……”

程皓宇冷笑道:“正事?----原来会旧情||人就是你的正事?沈一白,我算是领教你了!”

楼尽香在一边鄙视一笑,对着阮秋道:“阮姑娘,你们家公子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他就算要成亲也娶像你阮姑娘这样又有礼又有才干的女子,想不到……”

阮秋淡淡笑着,她看到程皓宇已气势汹汹的三步并作两步,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楼尽香脸上:“我粗俗又怎么样?反正一白是娶了我,你说他没眼光,那你对一个没眼光的男人穷追不舍,那不是更没水准!”

楼尽香冷哼道:“好马也有失了前蹄的时候。”

“哦,那你是说一白该娶的人是你了?”

楼尽香脸上微红,倒也不敢就认了,撇开程皓宇道:“村野女子,没得污了我的耳朵!一白,我……”

程皓宇截住她:“你算什么东西,当我的面叫我丈夫叫得这么亲热,你不会是想作我家相公的小妾吧?告sù

你,你就算真要做二房,也还得先给姑娘我端三个月的洗脚水!”

楼尽香气结,然而还未发作,突然忍了下来,换作一副笑脸:“沈大嫂说笑了,我从认识一白时就是这么叫他的。”

程皓宇冷冷道:“现在他是我的丈夫,如果你真要和他亲近,那也得等我和他分开了以后!在这之前,你只能叫沈公子!”

楼尽香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沈大嫂,你不要逼人太甚,有的时候,人被逼急了是会说错话的。”

程皓宇一凛:“我并没有逼谁。姑娘是聪明人,也不见得会说错话。”

“还是刚才那句话,好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就是你沈大嫂,也不免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沈大嫂,你说呢?”

程皓宇怒极反笑:“姑娘说得也是。----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沈园可不是那些小家子气的地方,楼姑娘若有什么需帮忙的,但说无妨。”

楼尽香福了一福:“多谢大嫂。这一回,尽香倒真有事相求。”

沈一白道:“请说。”

“我把凤栖楼关了。”

沈、程、阮都吃了一惊。程皓宇更是在心里嘀咕:“凤栖楼怎么不出凤凰,倒出了头落汤鸡!”阮秋隐约猜到她的来意,和沈一白递了个眼色。沈一白便道:“你这又何苦来着?”

楼尽香幽幽道:“经营了这许久,我也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

程皓宇暗叫不好:“糟了,落汤鸡要鸡占鹊巢!”果然,楼尽香接着说:“我现下也不知去哪好,只能求两位收留。(程皓宇偷偷捏了沈一白一把。沈一白满脸无辜:“老婆,这不关我的事!”)我不要多,只一个房间就成……”她瞥了程皓宇一眼,“剩下的,就是一把钥匙的事了。”

沈一白沉吟未答,程皓宇身子微微一晃,不冷不热地道:“原来楼姑娘无所归处……倒是可怜。承蒙赏脸看得起沈园,又与相公是旧识……”她看了沈一白一眼,说道:“相公做主吧。”

沈一白道:“这……”

程皓宇悻悻道:“这事我不管了!反正沈园有的是地方!我倦得很。一白,阮姑娘你们就代我招待楼姑娘。我先去了。”也不等人回答,便走了。

远远地听见楼尽香娇媚的声音道:“那我这厢先谢过了。”

…………

夜来沈一白很迟才回房。

程皓宇坐在黑暗中,痴痴望着窗外。他一阵心疼,轻轻为她披上披风。程皓宇将那披风甩到地上:“你不用讨好我,算我看错你啦!”

沈一白道:“皓皓,我根本讨厌那个女人你又不是不知dào

!”

“如果你不是因为讨厌那个女人,你就会娶她做小老婆了,是不是?”

“你说什么啊?”沈一白心中暗想,“这小女子的醋劲可真大!”

程皓宇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告sù

自己:我不哭我绝不哭,一边道:“我好困我睡了。”

沈一白的笑容冻在脸上:“皓皓,今天你有许多话我都听不明白。”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吗?”程皓宇使劲闭眼,想关住满眶的眼泪,却又从眼角泄露了心软的天机,只好把头埋在沈一白怀里:“你不懂我、我不懂你,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有必要吗?有吗?……”

“皓皓。”沈一白搂住她的肩膀,“你别这样对我,好么?”

程皓宇的泪水开始肆虐:“我也想好好爱你的,但是不行,我怎么努力都不行。我……我见到你就害pà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不想这样,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勉强,为什么我们还要继xù

下去……我……我不能……你在我身边,但却是虚的空的,我一点也抓不住你……我害pà

,你明白吗?”

“不怕。别怕我……”沈一白喃喃地道。

程皓宇哭个不停。她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他解释,但却不愿主动问他;她也有许许多多的想法,不知如何说予他知dào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了,你会不会在我身边?”忍不住又问了她问过阮秋的同一个问题。

“我……我不知dào

啊!”程皓宇回答。她已经对他们的未来毫无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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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灵珠有失

第七章灵珠有失

沈一白走了,是和阮秋一块走的。

沈园在武林中算不得叱咤风云,却也不是闲散帮派,常有些江湖纷争,需yào

沈园出面处理。

明知dào

沈一白和阮秋是去办公事,一想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情形,程皓宇还是十分不高兴。

现在,她便坐在水边石上,暗自生气。

忽地,“卟、卟、卟、卟。”身后一块石子在水面上连弹了几下,直到对岸。

程皓宇一回头,正见沈仲白不安地看着自己。她轻笑道:“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有事儿对我说吧?”

沈仲白迟疑道:“程姑娘,我……”

“你说罢,我不生气的。”

沈仲白深深吸了口气:“是这样的。江湖上有个号称‘雪雕’的人,宣称要开什么‘九龙会’,展示一块名叫‘九龙玉’的宝物,而据见过‘九龙玉’的人说,那‘九龙玉’和传说中我们家传的九转灵珠一模一样……”

传说中的九转灵珠是一个直径一寸的玉珠,晶莹得几近透明,对着太阳或强光,能看到其中隐隐有九条龙盘旋;而在暗处,则能发出奇异宝光。

最重yào

的,它是沈园的祥瑞之物,自有沈园,便有它;三十余年前,沈园式微,就是因为灵珠有失,后来多亏当时的沈园主人将它找回,沈园这才慢慢恢复了元气。

有此微妙往事在前,九转灵珠有失,就算只是个传闻,都会令沈园上下震动,令江湖哗然。因为,雪雕此举,无异于向沈园宣战!

程皓宇倒抽了一口冷气:“仲白,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沈仲白道:“那天……那天大哥说要带程姑娘去看灵珠,你们……”

“原来你那天叫一白留下来,就是为了要劝他别让我去,对么?”

“程姑娘……”

“不错他带我去了。”

沈仲白问:“九转灵珠,仍在其中?”

程皓宇眉头一挑,正待回答,沈仲白接着道:“我知dào

这么问你不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话之间,刘枫和楼尽香出现了,发话的是刘枫,“二公子问得正好!”

沈仲白满脸涨得通红,怒道:“我不是说过,我问她,你们为什么偷偷跟着我!你们真真……”他气极了,根本接不下去。

楼尽香叹道:“二公子,兹事体大。否则我也不会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管你们沈园的家事。”

程皓宇冷冷道:“有话快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姑娘可没空和你们磨洋工!”

楼尽香一副怜悯之相:“沈大嫂,尽香在这里得罪了。但,据我所知,大嫂不会不认识‘雪雕’其人吧?”

程皓宇心中一颤,已知这些人的来意,但她无意辩解,只道:“不错。”

楼尽香道:“在大嫂成亲前夜,我曾和大嫂开过一个小小玩笑,大嫂记得否?”

程皓宇不理她,怔怔地看着水面。

“但我还未来得及和大嫂说话,大嫂便被一个白衣人抢走了。这个人,就是‘雪雕’,是也不是?”

程皓宇还是懒得理她,对着沈仲白担忧的眼光一笑,以示无他。

楼尽香冷笑道:“那时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跟去。”

刘枫道:“楼姑娘轻功独步武林,想来定有发xiàn

。”

“刘叔叔过奖了,我因为忌着雪雕武艺高强,不敢太过靠近,但隐约听见雪雕曾经提及九转灵珠,随后,又给了这位沈大嫂一件事物……”

刘枫目光如电,逼视程皓宇:“那是什么事物?”

程皓宇突地古怪一笑:“那天晚上月光很好,楼姑娘又见多知广,当然认得那是一把能开天下锁的万用钥匙!”

刘枫、楼尽香皆感意wài

,只听她续道:“一白偷偷带我去看九转灵珠,那是不错,而我也曾以此钥匙开了藏珠匣,见过九转灵珠。因此雪雕手中的‘九龙玉’绝不是九转灵珠,就算像,也是仿制的。”

刘枫道:“第一次大公子带你去,第二次呢!”

沈仲白道:“刘叔叔,不会有第二次的。因为当晚,程姑娘就把钥匙交给了我。”

刘枫道:“她几时给你的?”

“子时时分。”

“那么她观珠之时,又是什么时辰?”

程皓宇凄然一笑:“不用多说了。我是傍晚去的。从傍晚到子时,我有很多时间,即使不是我自己去,我也可以趁一白不注意,把地图和钥匙交给雪雕,之后,再拿回钥匙给仲白,推脱责任。”

楼尽香满目哀惜:“沈大嫂真是有大家风范。”

沈仲白却不相信:“不可能,程姑娘绝不是这样的人!”

程皓宇平静地道:“仲白,我很感谢你。可是,可是现在我没有证据,根本脱不了干系啊!一白不在家,你就是沈园的主人,你应该把我关起来。”

沈仲白摇头:“这事与你无关,为什么要你来承shòu?”

“楼姑娘说得不错,兹事体大,不得不为之。再说你关住我,不是在害我,是为我好。我不会武功,你把我关起来,以后事态再有什么发展,都真的与我无关了。”

楼尽香觉得不甘心,刘枫却在心中打了个嗝噔:“这女子很不简单,究竟是不是她呢?如果真是她,不至於这样漏洞百出吧?-----我还是看看我们这二主儿懂不懂处理罢……”

沈仲白想了一想,道:“好。我就把你关起来,就在此地!我派小七来,除了我,谁也不准私自见你!”

他转向楼尽香:“楼姑娘,谢谢你把这些事说出来,给我们很有用的线索。但是,以后的事,自当我们沈园自行处理,姑娘不必费心,就请回吧。”

又对刘枫道:“刘叔叔,我们到前厅商议!”

但他们也没能商议得出什么来,毕竟,他们能知dào

的太少。因此,沈仲白还是决定来问程皓宇。

程皓宇显得很憔悴,然而见到他,还是笑了:“仲白,那只落汤鸡真厉害呢!”

“落汤鸡?”沈仲白一怔。

“是啊。她本来只想用我和雪雕的事逼我就范,让一白娶她作小老婆,这下可好,她干脆要借题发挥,取而代之了!”

“你……你一点也不生气,不担心吗?”

“我就算生气,就算担心,会有用吗?仲白,你不是说,做人只要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就成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怕自己不成!”

“不会的。他不回来更好,你正好试试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你该问我和雪雕的关系了。”

“你愿意说,自然会说给我听。但你不愿说,我也不能强迫你呀!”

“不对。我是会和你说,但那是因为我是‘我’!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不是‘我’,不会那么老实的人,你怎么办?”

沈仲白笑了,仍然没说什么。

程皓宇无可奈何地道:“我真拿你没法子!……我从来不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是雪雕找到我的,他要我设法让一白带我去看九转灵珠,交换条件是阿爹的消息。你知dào

,阿爹对我很重yào

,但他现在音讯全无,我当然很挂心,况且,他的要求只是观珠而非盗珠,我觉得我做得到,因此便应允了。”

“程姑娘,你阿爹还好吧?”

“他还是没告sù

我,大约……他也不知dào

,是在骗我的吧?”

“程姑娘……你是怕给大哥惹麻烦,因此没和雪雕交换信息,当然也没能得知程老伯的下落吧?”

程皓宇心里一暖,顿觉自己对沈一白的苦心还有人能懂,实在是件难得的事:“仲白,他……他终究是我丈夫。那天,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我总是觉得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心里很不舒服。但那是什么事呢……”

她把头夹在双臂间,“我想不出……我只觉得那是一件我无法接受的事!”

“你……你别这样。你有平安符,一定没事的!”

程皓宇淡淡一笑:“但愿如此吧。----对了,仲白,其实你有万用钥匙在手,完全可以开箱验珠的呀!”

“不成。要开宝箱,必须掌握钥匙的四人中有三人同意。但现在大哥和阮姑娘都不在,我们是无法验珠的。”

“我们可以偷偷的去,像我和一白……”

沈仲白正色道:“还是不成。这件事太大了,万一再出差错,谁都没法担当!程姑娘,我不是怪你和大哥,但是……”

“我明白。有的事情,是得讲原则的。所以,所以我才会觉得一白不对劲,他本不该轻易带我观珠,他本应该知dào

后果的严重性!”

“程姑娘,你别想得太多。我相信假的真不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程皓宇叹了口气:“仲白。我不知怎么谢你才好了。”

沈仲白道:“你不用谢我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程皓宇点点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白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吧?到时候,就会真相大白了。”

第八章 拿下元老

第八章拿下元老

沈一白终于没能赶回来;据阮秋说,他一离开沈园,就遇上了死对头一得和尚,连正事也不办了,两人躲在一得和尚的禅室里,拿着黑白子,非杀出个胜负来不可。

“你们也知dào

,公子这个人,他想做什么事,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所以我就让他厮杀去,自己先回来了。”阮秋如是说。

程皓宇听了沈仲白的转述,不觉怅然若失:“原来……原来如此。他不知dào

我的情况不大妙吗?”

沈仲白安慰她道:“程姑娘,你别着急。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开箱验珠。我立时差人去寻大哥,就是拉,也要把他拉回来!”

程皓宇道:“我看不必了。什么一得和尚,说不定是躲在哪个旧情||人的温柔乡里舍不得回来罢!你这一去,大家面子上须不好kàn

!”

“大哥不会这样的。去年他和一得也是大战了一个多月,还输了。这次想扳回一城也不奇怪啊!”

程皓宇心中烦躁:“算了算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仲白,求求你快点验珠吧!让我离开这个屋子离开沈园。我……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我永远永远不想见沈一白那个浑帐王八蛋!”

沈仲白急道:“不行的!程……程姑娘……你,你别离开沈园啊!”一急之下,说话又是结结巴巴的。

“为什么?”程皓宇望着他,只盼他能说出口来。

“我……我们都会舍不得你!”

程皓宇幽幽地道:“我看倒有很多人巴不得我赶快滚蛋呢!”

“不……不会的……”

“我知dào

你不会。”程皓宇低声问道,“仲白,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会。程姑娘,我每天每天都会想念你。”沈仲白的脸骤然一红,可是他的目光却很真诚。程皓宇心中温暖,不知不觉也红了脸,用更低的声音道:“谢谢你。现下我知dào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在乎我,挂念我……仲白,就算你以后娶妻生子,你还是会想念我,是不是?”

“是。我会一辈子都想念你!”

“我也会想念你,仲白……”

沈仲白喜出望外:“真……真的?”

“你不相信我?我和你拉勾!”程皓宇伸出小指。沈仲白见那只手指白晰得像一根水葱,不由得痴了。

“仲白,仲白!”程皓宇唤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也伸出小指头和她勾在一起,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程皓宇低低的也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沈仲白发xiàn

她的脸色沉重,似乎有难解的心事。但他不愿多想,至少在这一刻,他能令她开心,这就足够了。

真的,在沈仲白的心里,只要她开心,他也会开心。

从程皓宇房里出来,沈仲白一路小跑着到前厅,刘枫、阮秋都在候着他。他整整衣冠道:“刘叔叔、阮姐姐,我来迟了,我们走罢。”

刘枫皱眉道:“走去哪?”

沈仲白脸一红,原来是太兴奋了,不及把想法说出来,就招呼他们了。于是解释道:“大哥不知何时才回来,虽然少了他的,但我们三人有三把钥匙,再加上程姑娘的万用钥匙,就能打开藏珠匣。我们可以先验珠,不能再让程姑娘无辜受累了!”

刘枫当即道:“不成,这件事干系太大,还是等大公子回来吧!”

沈仲白急道:“我们必须赶快确认九转灵珠是否有失,才能事先做好各种应对。否则,如果大哥一直未归,如果九龙玉真的就是九转灵珠……雪雕的九龙会一开,难道我们就任他折辱吗?”

刘枫心道:“这还像句人话。要不然,验珠岂不专为那女子,成何体统!”但还是有心试他,故yì

道:“哼,我就是信不过你。”气哼哼的走了。

沈仲白急得手都不知往哪放好,无奈地看看阮秋。阮秋却淡淡道:“你别看我啊。我不反对,但刘老爷子也有他的想法。你自己想办法吧!”

“阮姐姐,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阮秋叹了口气:“有没有用,那要看你自己了。你好自为之罢!”

沈仲白想了一想,坚定地道:“阮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阮秋一笑,也走了。

沈仲白当即召来他的那帮“小兄弟”。这些孩子虽在沈园出入,却从未到过议事的前厅,自然兴奋异常。小七第一个跳上主位,大模大样的往上一躺,对着到处飞奔喊闹的兄弟大道:“呔,小的们,还不上来伺候爷!”小方带了一帮人一哄而上,把小七从座位上拉下来,轮流往上坐。

在这些孩子中,最老成的是阿胜。他见沈仲白在一边发愁,忙喝道:“大伙儿别闹了,老大叫我们来可是议事来的。你们这样子可像个议事的模样?”

沈仲白等他们静下来,方道:“大家爱热闹,也未尝不可。只是做正事的时候再胡闹就不成个样了。今个儿大家在这闹个过瘾,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阿胜,你随我来,余下的兄弟们就在这耍耍,可别太嚣张!”

小七等一声欢呼,一个人人正襟危坐的前厅立时变成了鸡犬不宁的顽童游乐之地。

沈仲白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放肆,心里羡慕得很,无奈走出前厅,还是低头在想。

阿胜道:“老大,你是为程小姐的事烦心吧?”

沈仲白叹息着,将适才的情形说了一下。握拳道:“也不是单为程姑娘,更是为沈园。我一定要说服刘叔叔和阮姐姐……”

阿胜恨恨道:“刘枫那个死老头子!”

沈仲白瞪他一眼:“小七被我说了多少次,你不知dào

吗?怎的你也这么没礼貌!”见阿胜面有愧色,又道:“其实刘叔叔也挺孤单的。他一辈子没娶妻,生活清苦,虽然人严厉,不易亲近,但是又没有坏心眼,对沈园更是兢兢业业数十年。他把大哥当自己儿子看,对我呢,可能不如对大哥那样好,但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老大,我知dào

错了……”

“知错就好。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去写封信给大哥催他回来,你准bèi

好飞鸽传书……”

两人渐渐走远。刘枫却从拐角走了出来。他本听说那帮孩子在前厅闹,想来赶他们走,这时听了沈仲白一席话,不知怎地,跨进前厅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

他微叹着回家去。但实jì

上,那“家”也算不得什么家。名字倒好,叫“寒竹居”,只是居如其名,只一个小僮打扫收拾;大多时候便是他一人对风吟诵。即使是相伴的小僮,也不知换了几个。

越想越是心烦。那小僮却在这时递上一杯清茶,他便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小僮浑身一抖,几乎要跳起来。他奇道:“你干什么?”

小僮慌忙跪下,连连磕头:“刘爷饶命!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刘枫更觉奇怪:“起来!你又没做错事!”

小僮哪敢起来,不住地道:“小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事儿做,还要养瞎眼的娘,求刘爷别赶我走!”

刘枫道:“我没要赶你走。起来!”

小僮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刘枫问道:“我真的这么可怕?”

小僮不敢回答,抽抽泣泣的竟哭了起来。

刘枫无可奈何地道:“我左边橱子里有一吊钱,就赏了你。好好照顾你娘。拉扯大你,也不容易!”

小僮卟嗵又跪下了:“刘爷,我……我……”

刘枫不再多话,看看天色已晚,独自去睡了事。

第二日漱洗才毕,小僮匆匆禀报:“刘爷,外面……外面不好了!”

刘枫一惊,稳稳心绪缓步踱出,只见沈仲白手下的小兄弟们一个个背着手,在院里排了排。一见他出来,便都呵呵傻笑。

刘枫皱眉道:“你们来此做甚?”

阿胜上前一步道:“刘爷,我们和您赔不是来了。”

刘枫一肚子狐疑,不知他们搞什么鬼。

小七一个箭步上前,递上一支洞箫,陪笑道:“刘爷,小的我在口头上对您老一直不敬,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罢!”

刘枫接过洞箫,冷笑道:“这不是我的吗?”

小七搔搔头,尴尬笑道:“刘爷上回用贵宝敲了小的一下,小的一时糊涂……”

“就偷走了?还害得我踢走一个小厮!哼哼。”他走到小方跟前,小方也从身后拿出个陶罐,涎着脸笑道:“刘……刘爷。上次那小兄弟给您老的汤里,那把盐是小的放的,连累了一个小兄弟,实在对不住。这汤是我央卢大嫂给熬的,用的十个月的鸡仔,补着呢,您就赏脸喝了吧!”

“这回你又为什么放盐啊?”

小方唯唯喏喏地道:“这……这是刘爷骂卢大嫂的儿子小宝……”

刘枫脸色铁青,撇下他,走到另一人面前,大喝道:“你呢!”

那孩子不过十岁上下,吓得眼泪几乎掉了出来:“我我……上回刘爷嫌我脏……”

刘枫冷笑道:“所以你就把什么鸡啊鸭啊赶了几群到我这寒竹居,是也不是!”

那孩子哭道:“刘爷,我我我给你扫半年屋还不成吗?”

刘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板起脸道:“看看你们,成什么体统!这倒好,全是我刘某人的不是了,对不对!”

阿胜忙道:“刘爷,这全是我们调皮不懂事,您就……”

刘枫续道:“就放过沈仲白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啊?----少在我面前耍花招,凭你们几个?乳臭未干!”

小七等人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不是不是,我们真是来道歉的。”“对啊,这和我们老大可没关系!”……

阿胜道:“你们别煞风景了,吵什么!”他止住众人的叫嚷,对刘枫又道:“要说我们真不是为老大而来,刘爷也不会信,但我们也不纯为老大而来。”

“哦?你倒说说看。”

“昨个夜里,老大和我们聊了刘爷您的事儿。说真的,弟兄们都看不出您老一身功夫,一身勇气,平时就觉得您摆架子,所以才……”

“哼,好小子,拍马的工夫还顺溜。”

阿胜脸上一红,又道:“不敢。小的人微言薄,难道还求刘爷提拔不成?只是兄弟们也不是真有意……”

正说到这儿,小僮来报:“刘爷,二公子求见。”

刘枫道:“你们主子来了。----叫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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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仲白当家

第九章仲白当家

沈仲白自和兄弟们别后彻夜未眠,只等去催沈一白的飞鸽传书回音。没想等了一夜,拿到手的回信里,沈一白压根儿就没把九转灵珠或是程皓宇的事当事。扯了一番沈园的事由仲白负责,棋局罢了他自当回来,叫仲白好好照看沈园等等。

沈仲白急了,一面差人去请阮秋,一面亲自来请刘枫,这一进院子,十来双乌溜溜的眼珠都盯着他看,他气急了:“你们闹些什么!忘了昨夜怎么说的了?全给我滚出去!”

刘枫向阿胜一指:“你留下。”阿胜不敢妄动,看着沈仲白,沈仲白余怒未消:“叫你留下就留下,看我作甚!”转而问刘枫道:“刘叔叔,他们……没给添乱吧?”语气中十分恭谨,那是真怕自己的小子们得罪了刘枫,生出其他事端来。

刘枫摇头笑道:“一群小贼子,还能做什么好事!----大公子有信?”

沈仲白递上飞鸽传书,刘枫匆匆看毕,叹道:“大公子……也太过自由散漫了!你先去沉月楼,我招呼下阮姑娘,随后就到。”

沈仲白反倒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舌头又打了结:“刘刘叔叔,你是说说开开匣?”

刘枫道:“废话!你当我真的故yì

和你过不去?看看你小子有没勇气坚持下去罢了,哼哼,反倒招来一群小贼子扰人清静!”

沈仲白的心又吊了起来,他知dào

刘枫教xùn

人的手段,忙解释道:“他们……”

刘枫真真有沈仲白自知的“恨铁不成钢”的那味道,喝道:“你不能利落点!吞吞吐吐,怎么做大事?!这个小兄弟我留下问话。你该干嘛干嘛去!”

沈仲白听他话意,虽然还是很凶,但却透着“你放手去做点事来让我看看”的调调,知dào

他是允了开匣验珠之事。想到马上就能为程皓宇洗脱嫌疑,心中高兴,告辞出来便去寻程皓宇,将这个好消息告sù

她。

出乎意料,程皓宇听了,却没有丝毫喜色,只问道:“沈一白那个浑帐呢?他还舍不得回来?”

沈仲白不愿她难过,支支吾吾的道:“大哥,大哥他已经动身了。”

“沈仲白,你不会说谎就别说嘛!你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人,全是骗子骗子大骗子!”

沈仲白更急:“我我我没说谎!是……真的!”

程皓宇忍不住一笑:“结巴鬼,我信你便是,看你急的!”

沈仲白松了口气,心里却在自责:“我骗了你,但我是为你好,你别怪我!”

事不宜迟,沈仲白暂且担起沈园主人的责任,出面去见守护九转灵珠的三大长老。三大长老的职责是不令灵珠有失,从不干涉沈园实jì

掌权人的更替,因而也没怎么为难仲白。

征得了他们的同意,沈仲白同刘枫、阮秋终是进入沉月楼放置九转灵珠的密室。

密室中,藏珠宝匣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乌沉沉的匣子除了四面皆有一个锁孔之外,看起来并不特别也不稀奇,但三个人都感到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氛。毕竟,谁都没有亲眼见过九转灵珠,很难说他们此来验珠,是为了应对雪雕的挑衅还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好奇心。

沈仲白双手合什、低声祝祷:“天地赋灵气,宝珠护我园。”

刘枫、阮秋亦随之心中默念。

而后,沈仲白摸出贴身所藏的钥匙,插入其中一个锁孔,向左一旋,只听“喀”地一声轻响,锁应声而开。

刘枫,阮秋依次用他们所藏的钥匙顺利开锁。

只剩最后一道锁。

沈仲白紧张极了,他用颤抖的手取出得自于程皓宇的万用钥匙,颤抖着插入最后一道锁,向左一旋!

那锁竟然纹丝不动!

沈仲白脑门上渗出密密的细汗,他又试了一次,再试一次,然而那锁却依然打不开!

刘枫从他手中接过钥匙来试;随后是阮秋,----无论是谁,都无法打开那最后的锁!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沈仲白道:“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

于是他们回到前厅,沈仲白心念一动,叫人随便拿来一个锁一试,那把“万用钥匙”却仍然起不了作用。

沈仲白心中隐隐觉得,刘枫对程皓宇有成见,只怕这事又会算到她头上,便故yì

说:“这……难道这钥匙已被人掉了包?”

刘枫果然道:“不。问题不在钥匙,而在拿钥匙给你的人!”

沈仲白急道:“不会的。程姑娘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能肯定吗?这女子的父亲当年人称‘巧手匠’,手工最精,心思最密。他们父女两人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这事儿从一开头,就是他们在导演!”

沈仲白求助似的看着阮秋:“阮姐姐,你也这么认为?”

阮秋不动声色:“我不了解沈夫人,不敢说她是怎么样的人,但这事儿的确可疑。首先,公子和她的婚礼太过仓促,她的父亲甚至未能参加婚礼。这,实在于理不和。”

“那是因为她父亲放心大哥。”

阮秋未置可否:“其次,她和雪雕的关系不明不白,令人费解。”

“雪雕答yīng

她,和她交换她父亲的消息,但她为了大哥,却没和雪雕合zuò

。”

“既然如此,她何不把真相告sù

公子?”

“她怕大哥误会。”

“最大的疑问是,沉月楼机关重地,三大长老神功盖世,她和公子可能偷入其中吗?”

沈仲白一怔,无法解释。

刘枫冷笑道:“因此,这女子从一开始就在说谎,她所描述的一切,都是假的!”

“动机呢?”沈仲白反倒冷静下来,“她的目的何在?”

“搅乱沈园,浑水摸鱼。”

沈仲白道:“大哥是她的丈夫,她天天盼他回来,她等得那样苦,你们都没看见么?再说,她搅乱沈园,有何好处?她浑水摸鱼,能摸出什么‘鱼’?她做再多的事,都不如安心做大哥的妻子得益更大!”

说到这里,仲白不免心中酸涩,随即挺胸说道:“退一万步说,你们说她别有用心,都是猜测之辞。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她是坏人。我相信她是无辜的,绝对相信!”

刘枫、阮秋看着他陡然生出的勇气,不由都呆住了。

第十章 一白归来

第十章一白归来

离开沉月楼,沈仲白自去寻程皓宇,本想再问问清楚,可一见到她,别说问话了,连看也不怎么敢看她,只杵在那儿发呆。

看他这个样子,程皓宇一下明白沉月楼里定是发生了极为意wài

、且令他很难处理的事。

“喂,你到底怎么了?老不说话,难道哑了?”她凑到沈仲白面前大声说道,倒把他吓了一跳,“你有事不和我说,算什么好朋友!”

“程姑娘……”他担忧地看着她,她了然的、故作轻松的样子,又怎瞒得过他?

“结巴鬼,你忘了吗?你是沈仲白,你要做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男子汉,难道还会怕说错话不成?”

沈仲白裂嘴一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斟酌了一下应该怎么问,却觉得问什么都会伤害到她:“程姑娘,你……你和大哥怎么进的沉月楼?”

程皓宇一怔,脸色沉了下来:“又有人给我加罪啦,是不是?”

沈仲白道:“我知dào

你是无辜的。”

“可他们不相信我……沈一白真是个……”她忍住了话,忍住了就要掉出来的眼泪,“仲白,你告sù

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刚才到沉月楼开藏珠匣,你给我的万用钥匙……失了效用……程姑娘,除了你之外,还有没人知dào

万用钥匙的事,有没有被人掉包的可能?或者……”

程皓宇听了,俏脸越发苍白:“不,没有人可以将钥匙掉包。……他们认为万用钥匙是假的,那么我说的任何话都极有可能是假的,包括一白曾经带我进过密室的事。所以,你刚刚才这样问我,对么?”

她像是下了决心,说道:“仲白,我很感激你信任我,因此我……我也绝不辜负你。----我和一白是从留云阁的秘道进沉月楼的。想要证明我没有说谎,就请你再走一次秘道。”

她取出笔纸,刷刷几下,画了张简图,怅然说道:“就是这里了。”

沈仲白点点头,拿起纸便走。方到门口,又被程皓宇叫住了:“仲白!……你可得一个人去,先别让刘爷和阮姐姐知dào

这件事!我担心……”她没说下去,她本不想说出秘道的事,因为无论是何种方式、何种理由,沈一白都不应带她私自去看九转灵珠。她想替他保守秘密,如今看来是守不住了……但,守得一点是一点吧。

目送沈仲白远去,过了许久,程皓宇才发xiàn

自己满脸都是泪水:这事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她毫无把握。她心中还存有一点的侥幸,她希望事情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样。

然过不多时,沈仲白脸色苍白地回来了。

程皓宇的心沉到了最低处,她迎上去问他道:“怎么样?”

沈仲白黯然摇头:“留云阁底层的每块青石我都试过了。不成……我找不到秘道口,我,我真没用!”

程皓宇凄然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她反而安下心来,不再害pà

了。

因为这样的结果,令她彻底想明白了这局中之局的种种,于是她劝他道:“不,那怎能怪你?你当我说谎好了。”

“不。你不会骗我的。程姑娘,就算天下的人都冤枉你,我也会相信你!”

程皓宇的泪水迷糊了眼睛:“仲白,你为什么这样相信我?我们并没有认识很久。”

“我不知dào

。我就是觉得你是好人。你的心肠好,对每个人都好,对我,也很好……除了大哥,再没别人对我那样好过。”

程皓宇带着眼泪,勉强笑了一笑。

“你……你笑起来真好kàn

。你……你别再哭了。你有菩萨保佑,一定一世平安。我不许你再哭了。”

程皓宇抹去泪水,说道:“好。我以后……以后再也不哭了。”她将头低下去,低声地问道:“仲白,我问你。我成亲前一夜,你明明不是雪雕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那样拼命地去救我,你不怕自己的小命也丢了么?”

沈仲白不假思索地道:“我怎么可以让别人伤害你?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伤你一根毫毛!”

程皓宇道:“是这样啊……仲白,那我……我也记住你的好了。除了阿爹,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沈仲白憨憨一笑。

程皓宇盯着他的笑,叹了口气道:“你帮我请阮姑娘来。我就不信,她不知dào

沈一白的下落,我要她帮我传个话!”

沈仲白道:“你想逼大哥回来么?其实,我一直在想,大哥是个很有计谋的人,他既然不回来,一定有他的考lǜ

,程姑娘你……”

程皓宇道:“你也感觉到这事的不对劲了?”

“嗯。但是大哥绝不会有恶意的。我像相信你一样,相信他!”

“可是我已经没法信他了!”程皓宇的泪水险险又要落下,她咬着牙坚持,”你帮我请阮姑娘。我们必须把帐算一算。”

沈仲白道:“程姑娘……”

“不用担心我。”

沈仲白安慰似的一笑:“保重。”

“保重。”

如程皓宇所料,随便找了个理由、无论如何不肯回家的沈一白,终于趁着夜色,潜进了他们的卧房。

“你去告sù

沈一白。他三天内不来见我,我就立kè

自尽!”

谁都知dào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拿手好戏。于是沈一白只好回来了。他完全相信,他任性的小妻子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做得出来。

夜了,她睡了吧。她可好,她可曾思念他……这么多温柔的话都被一句冷冰冰的“你来了”卡在喉咙里。

沈一白先是一怔,然而立即回复了常态,他温柔地笑着对她说:“我回来迟了。你生气啦?”

他的深情款款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你闭嘴,今晚只有我能问话。”

沈一白察觉到她的火药味,忙道:”好好好,我只回答娘子大人的问话,大人就请开堂审问。”

“你就是雪雕,雪雕就是你。对不对?”

沈一白倏然一惊,她的神情如此认真,她那样聪明,他无法继xù

欺骗她:“雪雕和一白,本来就有联系。那飞着的雪雕,看过去可不正是一片白?”

“那夜,你以雪雕的身份给我一把钥匙,告sù

我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万用钥匙’,要我去试开藏珠匣,验证九转灵珠是否真在沈园。

我知此事甚难,更不愿为难我的丈夫,因此并未一口答yīng

。但是婚后向你蛮提了一提,你竟然一口答yīng

,并且带我从所谓的秘道进入密室,进而,果真用这钥匙开了藏宝匣上的锁。

但是,数日之后,仲白他们再进藏珠密室,用同一把钥匙却开不了藏宝匣的锁。不,这把钥匙甚至开不了他们试过的任何一把锁。”

“娘子大人,你不会武功,难道不会有人偷梁换柱?”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就算有人要换钥匙,那个人只能是你。再说,钥匙不可能被换。阿爹虽然没传我他的手艺,但我的眼睛总会比常人亮些,只要我用心,如何记不住钥匙的模样?

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万用钥匙’,你告sù

我那是‘万用钥匙’,只不过想让我把它当成‘万用钥匙’。而实jì

上,它只能开你带我去看的‘藏宝匣’上的四道锁;对其它任何锁毫无作用!”

沈一白静默在黑暗里。

“同样的道理,你告sù

我,你要带我从留云阁秘道到沉月楼,因此让我误以为我们的终点是沉月楼,而实jì

上,我们一直在留云阁的底下绕圈圈,终点就是鬼屋!

你让阮秋作假,传出留云阁有鬼的传言,让人不敢接近,实jì

上却是在地下掘地道。你骗我、迷惑我,无非就是要我相信九转灵珠依然在沈园;无非是要我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令人觉得我别有用心。

而事实上呢,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九转灵珠。因为真的九转灵珠,早就被你弄丢、或是盗出他用!”

沈一白玩味似地看着她,拍了两下手:“精彩,还有呢?”

“你从半年前开始策划这件事,掘地道、娶我,全都是一连串的阴谋。做完了这些准bèi

之后,你就正式登场了。

你扮演雪雕,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一来雪雕的举动、各种迹象都表明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问题;其后,再离开沈园,以雪雕的身份放出风声,号称手中有似极九转灵珠的九龙玉。

这时,你沈一白只要不在沈园,就可以拖延时间、免于众人开藏珠匣查看九转灵珠是否有失。三大长老等不及,自然会去弄清楚九龙玉到底是不是九转灵珠。想必当三大长老出现,雪雕就会当面毁了‘九龙玉’。

以我阿爹的手艺,要做出和九转灵珠十分相似的‘九玉龙’不难;当此玉碎去,更无人分辨得出真假!

你此时再回到沈园,开匣验珠;当然,宝匣里空空如也。如此一来,天下人都会相当然地认为九龙玉多半就是九转灵珠,雪雕此举,便是为了折辱沈园。

而雪雕手中的九龙玉或是九转灵珠,自然是我程皓宇和雪雕里应外合盗出来的;与你沈一白护宝不利全无干系,对不对?”

沈一白怪异地笑笑。程皓宇忍耐不住,哭着冲上去砸了他几拳:“沈一白,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我恨你我恨你!”

沈一白收敛了笑,唤道:“皓皓,皓皓!你别恨我,皓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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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

第十一章真相大白

“篷!”房门突然被撞开。刘枫当先闯进屋子,沈仲白紧跟其后。然而沈一白仿佛没看见他们,紧紧抓住程皓宇的手不肯放。

刘枫以为他想对程皓宇不利,玉箫一指、疾点沈一白后心,同时喝道:“休想杀人灭口!”

沈仲白双手一错,拦住了刘枫攻势:“刘叔叔且慢!”

刘枫还待进招,却是被沈仲白狠狠地拉住,他不知仲白竟有如斯力量,又不便用狠劲挣脱,恨恨骂道:“沈一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答yīng

你们父亲,要将你们抚养成材……你,你却做出这等事来!你让我如何面对老兄弟的在天之灵!”

沈一白依然当他们不存zài

,他的眼中,只有他绝望哭泣的小妻子。他抱住她,不知要如何才能安慰:“皓皓,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让你这样难过!”

刘枫气急了,内力一吐,震开沈仲白,又要出招,沈仲白死活拦住道:“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刘叔叔请先莫轻举妄动!”

刘枫怒道:“事情不是明摆着吗?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不是你把知dào

的事连起来推理,我们还都蒙在鼓里!”

沈仲白挡在沈一白身前,坚持道:“不,大哥和我从小在一块。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还另有隐情。大哥,你快说句话啊!”

沈一白听见,怔了一怔,他将程皓宇紧紧搂在胸前,生怕一松手她就飞走了。这才回身问道:“哦?你倒说说看,我有何隐情可言?我怎么自己都不知dào

呢?”

沈仲白涨红了脸,认真地回答:“因为人的本性是不容易改变的。大哥怎么可能做出有损沈园利益的事?打死我,我也不会信。况且,这件事还大有疑点。”

“比方说?”

“比方说既然从留云阁上沉月楼的秘道是假的,大哥要盗珠,只能通过上沉月楼。大哥今日无法逃过三大长老的监视,往日武功更弱时,又该如何逃脱?说句难听的,大哥根本没有本事盗走九转灵珠,也没本事发xiàn

它被盗走!”

沈一白微微一笑:“臭小子,这话我爱听。”

沈仲白报之一笑:“因此,要解开迷团,澄清事实,唯一的办法就是立kè

打开藏珠匣!我猜,九转灵珠依然好端端地收在匣内。”

他说得对,如果九转灵珠安然无恙,之前对沈一白的所有控诉便自动失效。

于是,沈氏兄弟、刘枫、阮秋,以及三大长老、程皓宇等一同来到了藏有九转灵珠的密室里。

气氛还是那样肃静,就算是温柔又带着玩世不恭气质的沈一白,亦收起了懒散的一面,带领大家默念:“天地赋灵气,宝珠护我园。”

这一回,藏珠匣的四面锁很顺利地被打开了。但谁也不敢去揭匣盖,空气一时间凝固了。程皓宇不知哪来的气力,挣脱沈一白的怀抱,冲上去揭开藏珠匣的盖子。

没有宝气,没有宝物。

有的,只是一张带着墨字的、因年代久远而泛黄的纸页。

“世本无瑞珠,求灵不若求己。慎之,慎之。”

“原来,原来世上根本就不存zài

九转灵珠。”阮秋第一个出声。

刘枫惨然笑道:“就为这一张纸,百十年来已耗我沈园百余条人命!”

沈一白哈哈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沈仲白只是担心地看着程皓宇,生怕她会支撑不住。

“现在该我解释了。”沈一白说道,他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仲白。很久以来,都是你的小兄弟们在收集各种情报。我问你,在他们收集的江湖档案中,雪雕是个怎么样的人?”

“来无影,去无踪。行事诡秘,亦正亦邪。”

沈一白长叹道:“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处事任性,来去自由,这才是沈一白的本质。

然而在沈园的沈一白又是什么样的?只要我呆在沈园,或者我以沈一白的身份出现,我就必须受这样那样的束缚。我们家老头子把沈园主人这副重担压在我身上,可真是害苦我了!”

“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当勇于担当吗?”刘枫插道。

“刘爷,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追求。你之前看不惯小七他们,是因为你和他们的性格不和。同样的,公子也有他的禀性、他有他的追求,虽然你可能认为他是在逃避责任,但是……”

沈一白对阮秋感激一笑,她却避开他的目光,续道:“其实这事我也有份。是公子和我一起策划的。”

“我不愿意在沈园的阴影下活一辈子。所以才用‘雪雕’的名号去闯荡。然而日子一久,我又烦腻了双面人的生活。所幸是仲白长大了。仲白可以作为沈园的继承人来顶替我。但是这么多年来,由于我的存zài

,你们谁都没发xiàn

仲白的潜质。要让你们了解他,信任他,就必须把他放在突发的旋涡中。”

“在沈园中,最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九转灵珠’。如果我让它‘失踪’一下,会有多大的戏剧效果呢?我很兴奋。于是找到当年名动江湖的‘巧手匠’仿制‘九转灵珠’。他的交换条件是,”沈一白顿了一下,望望他的妻子,却见她面无表情地呆立着。

“是我要娶他的女儿为妻。我从来没想过成亲。虽然也曾和几个女子交往过,但是从未当真。但当我看到他任性的女儿时,不知为什么,一口便应允了。”

“因为有了她,我设下的局更加精彩。但我却没料到,我在为自己的自由争斗的时候,也把她伤害了。”

阮秋忙又解释:“其实公子本来想让大家都以为他是大坏人,不知轻重、不负责任……巨大反差之下,我们更容易顺理成章地接受二公子。但是……”

“但是,我也没料到。我的妻子竟是这样的聪明,否则,这个局本该等到九龙会之后才结束……皓皓,你什么时候知dào

,雪雕就是我,我就是雪雕的?”

“哈。”程皓宇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你是我丈夫啊。你把我从楼尽香手中抢走的时候,我认不得你,难道你第二次以雪雕的身份接近我的时候,我还认不得你吗?”

“皓皓!”

“我不知dào

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确然的感觉到你在把我引入一个圈套。我……我好害pà

!”

“皓皓,以后不会了。我发誓!”

程皓宇木然地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一白,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问你,可以吗?”

沈一白点点头,随她走开去。

“我阿爹究竟去了何方?”

“他过世了。就在我找他之前,他退隐前的仇家也找上了门,他说这仇原是他的不对,他必须以死偿还,任何人都不得帮手,这才急匆匆把你托付给我,悄悄赴约。怕你难过,所以叫我不要告sù

你……你放心,我已将他好好安葬,想着时机到时,再慢慢和你说。”

“沈园是武林大家,我嫁入沈园,自然不会有人敢找我麻烦。而沈一白又是很出色的男子、是天下女子都想嫁的人物……阿爹真傻。他竟以为这样我就会幸福。”

“皓皓,随我去罢。我们离开沈园,你愿意去哪,我都陪你。”

程皓宇笑笑。

“皓皓!”

“你知dào

吗,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当作傻瓜。可是你,你却一直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来骗。”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次?算了罢。你是高高在上的沈一白,我配不上你。我也不了解你。你既然不爱我,何不放了我?”

“你肯定我不爱你?确定?认定?”

程皓宇不说话。

“和你分开的这几天,我也不好过,我也害pà

。我怕自己想到你;一想到你,我就没了自己。但是我又必须忍……皓皓你原谅我吗?”

程皓宇一笑,一串的眼泪掉下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要我怎么样原谅你?我……我好苦!我好苦!”

沈一白紧紧搂住她,低声道:“皓皓,皓皓……别哭,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

(注:哇咧……这才花现,我这九转灵转,根本就是在向孔雀翎致敬啊啊……古大侠,一不小心抄你的了……)

卷末 爱谁便谁

卷末爱谁便谁

过了几天,沈一白便收拾行李,带程皓宇离开。

离开的那天起了风。沈一白没多说什么,程皓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的时刹那,看了沈仲白一眼。沈仲白知dào

,那是她在问:“仲白,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会。程姑娘,我每天每天都会想念你。”

“……就算你以后娶妻生子,你还是会想念我,是不是?”

“是。我会一辈子都想念你!”

“我也会想念你,仲白……”

“真……真的?”

“你不相信我?我和你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

程皓宇越走越慢,突然停了下来。

沈一白舍不得放她的手,心中却明白已拉不住她的心,想了又想,一狠心道:“爱他,就回去吧。”

程皓宇一怔,不敢看他温柔的双眸,眼珠上已是蒙了一层水雾。

沈一白装作看别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那个流倜傥,还怕我找不到老婆吗?可是他不一样,他会没人要……”

“那你要去哪里?”

“去看美景见美人,比如说……杭州西湖苏小小;或者去历险地会英豪,比如说……唐门如何?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对不起。”

“我不用你对不起,我要你爱我。”

程皓宇缓缓合眼,满眶的泪水飞溅在风中,飞逝在尘埃里……

——————完于2000年1月17日

——————改于2014年6月9日

艳阳天

2014年漫长的雨季终于过去,换之初夏的艳阳天。我在上班路上撑着伞,偶尔特地拿开伞、让阳光照见我的脸。这个感觉似极了十几年前,那一个个有着艳阳天的下午。

那是大三的下半学期,功课很少,还没有到实习和找工作的时候,宿舍的每个人都在找各种事情来填满时间。就连那个极不起眼的、不太爱干净的、为人处事透着假意的宁德女孩,忽然间在早春的日子里就开始撑伞防晒——因为她在网上认识的男生,说要来找她。

我没有恋爱,连暗暗喜欢的人那时也不那么喜欢了。所以,在她们都恋爱的时节里,我独自一人,抱了简单的文具,去学校的港澳台图书馆泡着。

港澳台图书馆在三楼,有很大很大的桌子,那时候大学的学生还不那么多,学霸也不多,我常常一个人就占了可以坐下八个人的长方桌子。然后看着阳光照了一半的桌子,而我在另一半的桌子边上,读书,记读书笔记。

港澳台图书馆,顾名思义就是放港澳台作家作品的地方。同为华文世界的人,他们的写法,与我们的写法,着实大为不同。虽然“开了一扇窗”的说法早已被人用滥,但,它们确实开了我的一扇窗。

在那里,我看了许多所谓佛教文学,像林清玄那样的文笔来写的小说,带有深深的禅意。然后是文学评论。然后,是温瑞安的几本短篇小说作品。《杀了你好吗?》《请你动手晚一点》《请借夫人一用》等等……我问了度娘才知dào

,这些都是"七帮八派九联盟"系列的作品。实jì

上,我现在已经完全忘了故事的情节……甚至,我只记得大雪天里,杜晚晴坐在火堆边的情景——我连这个意像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zài

都不确然。(温瑞安这个水王坑王,我意wài

的特别喜欢他的短篇作品)

我深深地喜欢那些文字,喜欢那些同阳光面对面,趴在桌上读书写字的日子。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依然深深地依恋。这真是太足够了。

说了这么多闲话,其实我想说,这真的不是闲话。因为《遗珠记》就是在那样的心境里写的。

在之前,我花了一两年的时间写了《[bookid=2518232,bookname=《一剑倾情》]》。彻头彻尾的悲剧。你知dào

,如果真的深溺在一个文里,我很难缓得过来……(包括被屏掉的“爱那个欲那个纠那个缠”,写完那文,我一两年都回不过神。)

所以,为了从[bookid=2518232,bookname=《一剑倾情》]里回神,我开始写别的故事。并且告sù

自己,不写悲剧,我要我的女主强dà

到不惧任何人,不惧任何伤害,我要我的女主占在选择的一方,她要更勇敢,敢于主动地争取和放qì



所以就有了《遗珠记》和另一篇更加更加矫情的故事,有空当,我会贴。

因为想要写这样的女主,所以,从她的名字,你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心很宽的人,皓宇,她的境界在高处。我在结局处,没有写她最终的选择,我喜欢这样,让读者来猜她的最终选择。

这个桥段,我也用在了《[bookid=2492663,bookname=《遗事录》]》中。每个人对故事都有不同的理解,想像它的不同结局,这样很好。我不喜欢盖棺定论。

说到读者,当年的读者,无非也就是同宿舍的几个人。有两个平时也喜欢舞文弄墨的,我问过她们的意见,一个说:我知dào

你写文都是在写自己。另一个说,我还蛮喜欢看你写的这些小故事的。

对于这两种评价,我更喜欢后一种。

过了十几年,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让大家笑,也就是头脑一热,几个姑娘说着说着就折腾出来了,约好了一起看一起笑。我不知dào

现在看这个故事的读者都是什么人,都有什么想法。但就我自己,重新来看的时候,有好些段落都觉得特想一头撞死……就这种过家家的情节,我,我,我居然很当回事地写了这么长……

故事贴到完了,11、遛猫和珩大叔等,都说,被闪到了腰……急刹撞到树上了……这个,我无能为力,从前从未想过写长文,一剑倾情,几乎是我当时能写的极致了,也就六万多字。

感谢11,无厘头地同我扯剧情,我突然想,其实这个故事,可以有太多的延伸空间。它几乎只是个楔子。然后她说,你应该弄个读者调查嘛。于是同遛猫同她,开始讨论,皓皓到底会做如何的选择。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走向。

皓皓和大白,他们的优势太明显,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想说小白,如果是现在的我来写小白,他是绝对不会输给大白的。我不是偏心,实在说,长大成熟后的小白,光芒一定胜过大白。

然后说笑着,就说,不如我来写个续篇吧。根据读者的投票来写个续写的结局。恩恩,所以,请你看完我的小故事,就顺手来做个调查吧。

我着实很想知dào

……是谁选了双白伺寝的!!!哇咧……肿么可以把我的私心说出来哩!!!摔!!!

续集会不会写不知dào

,但是,《青衫行》是要继xù

下去的。大白不是说了么,他要去杭州要去唐门,恩恩,请期待哦~~~~~~~~

对了,开初说到的那个宁德女孩,没有等到那个男生到来,具体原因不明。我想,虽是如此,想必她会永远记得这么一个春天,一个有所期待的春天。

结局不尽如人意,却令人无限怀想。这就是青春。我们就是在缅怀我们的青春,不再的青春。

请无视我在上文加进的植入广告……咩哈哈~~~~~~~~~~

2014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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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烬

第一章成烬

时间凝固不动。

朔风撕裂着台下各人的衣角。凄厉地发出长鸣的是马。

血从燕赤侠的剑尖淌下,马上被吸干了。

这柄血色的剑,会吸血!

郭天北静静地盯着燕赤侠,儒雅的脸上扬起一抹干涩的苦笑。

然后他就缓缓地倒下台去。

台下响起阵阵惊叫声,掺着长号的烈风。

燕赤侠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溅在他的长剑上。他仰首不语,似在沉思,又似在祈祷。

没有人敢打扰他的祈祷。

过了一阵,他沉步走下台去。每一步,都叫围观者感到无尽的压迫力。众人只觉一阵比朔风更冷冽的杀气向着自己迎面逼来,不禁畏惧地闪出一条道来。

燕赤侠笔直地走向少林方丈静镜大师。

静镜大师端坐不动,眉端的祥和之气正与凛冽的杀气相抗衡。

燕赤侠已站在他的面前,手上的利刃血光闪烁,令人窒息。

静镜大师的背脊一阵寒意。

血剑暴长,众人的呼吸骤停——

静镜大师愕然地望着眼前的大汉,只见那把令江湖人谈之色变的血刃已平平举到自己面前。

剑尖在燕赤侠手中。

“燕施主?”

咚!

谁也料不到天下无dí

的燕赤侠竟会向静镜大师跪了下去。

能把武林第一人郭天北杀死的燕赤侠,居然向少林屈膝了?

“燕某一生负人太深,愿遁入空门,从此永别江湖,只与黄卷青灯为伴。”

静镜大师凝望着这一脸戾气、满腮粗犷的汉子,缓缓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三日后,嵩山少林寺。

“青丝缕缕随尘缘,从此便是空门人。”静镜大师亲自为燕赤侠剃度,赐名绝尘。

燕赤侠低头喃语,四周黄烟飘渺。

静镜大师内力精深,耳力非凡,听见他道的是:“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大师轻轻摇头,高念佛号,摩顶规劝,“绝尘绝尘,胡不绝尘,既入空门,前事不念。”

绝尘垂首合什,用力诵念:“既入空门,前事不念。”

烟雾缭绕,那倩柔如云的身影,最后一次飘然而至……

杭州。天堂之地,软红尘万丈。

江浙娇娃名动天下,前有西子,后有小小。

小小,苏小小。

自京师到南蛮,达官贵人、名流墨客,无不以瞻其芳泽为荣。据说苏家向来不点烛,墙壁上都镶嵌着夜明珠。又据说金陵王爷为请她到金陵来,竟令人造了一条极尽奢华的彩船,以宝玉为床,黄金为壁,珍珠为帐,为她建造起一间举世无双的香闺。更有人说连皇上都曾召她入宫,奈何身份悬殊,只得忍痛割爱,遣回杭州。

入幕之宾屈指可数,皇孙贵人争相为博佳人一笑而抛掷千金。

此时,小小楼前聚集了上百人,沸沸扬扬。比过节还热闹,大半都是来看热闹的民众。

堆成小山似的彩帛红绫正在燃烧!

“真烧呀……”

“可不是,罗家公子说要一直烧到苏小小出来见他一面不可!”

有人唾弃,“败家子!”

也有人叹息,“罗家虽是杭州首富,可人家苏小小是天下第一名妓呢。”

“不就是个……嘛”

一匹价值十两的红绫烧去了。罗丰又把另一匹湘绣扔入火堆。“求苏姑娘乞怜在下一片苦心,移步一见!”他高声喊道。

小楼里静悄悄的。

一匹、两匹、三匹……十匹、二十匹……

小楼里仍是静悄悄的。

罗丰烧完了最后一匹,楼里才开了一道细缝,一个小婢走出来,呈上一张青碧色的信笺。罗丰大喜,忙细看。

数行簪花小篆。

“罗公子足下:

贱妾庸姿俗粉,不堪入君子之目。况贱妾感染风寒,偶有呕血之疾。更非吉兆。故斗胆不出,祈择日于楼内奉清茶一杯以为谢罪。”

烧了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仍不能见一见名动天下的苏小小,实在可惜。

罗丰却不气不恼,微微作揖道:“谢姑娘信。罗某改日丁当再备厚礼来叙……”

众人见原来还是不能进去,不禁纷纷为他叹息,却见他浑然不当一回事,又竖起大拇指赞叹罗家的公子好修养。

小小楼内,笺子和苏姨妈正坐在苏小小的闺房门口。

笺子嘟着嘴道:“小姐当真狠心哪,那些湘绣蜀锦看得我都眼花了,不就是见一面吗!”

苏姨妈伸指在她脑门上一戳,哼道:“你这孩子家不懂事,你以为那个罗公子真有那么笨,他呀,不过想借咱们小小姑娘出名。你瞧小小如果出去跟他见了一面,日后天下的人都知dào

他罗丰只用一百匹绫罗就博得红颜一见,他不就天下闻名了吗?真是如意算盘。往后他罗家的绸缎生意,不就更有名气了吗?想借咱们小小成名的,除了这些大腹便便的富人,还有穷酸溜溜的文人……”

铜兽吐出缕缕龙诞香,把精巧素雅的小舍熏得朦朦胧胧的。檀木小几上,摆着几斛明珠。

红纱飘扬,苏小小坐在桌前,托着腮出神。

不迎客的时候,她总是素脸素装的。

桌上放着一张红纸,纸上有字,潇洒飞扬。

那是他的字,他的信。

苏小小怔怔地坐着,不觉泪水已滴湿了衣襟。

“韦郎呀韦郎,你若待我情深,须知我此志不嫁作人妾。不入府为姬。为何你偏偏要我嫁你为妾?”她低喃着把信贴在胸前。绝美的脸庞上全是哀伤。

其实这只不过是预料中的事。在千百年重重复复的“落难穷公子和好心青|楼女子”悲剧中的,小小一个翻版而已。

落魄的才子,痴情的佳人。

曾经的海誓山盟,到了金榜题名,一切烟消云散。

到那时,只有名门淑媛,才可以让春风得yì

的才子动心了。所谓的槽糠之妻不下堂,不过是空话。

更何况小小身在妓家。

还记得当年韦南章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倒在路旁。小小见到他清澈的眼神,骨子里的书香,一时倾情。

或许罗丰等人永远不会明白,一张小画就把小小的心掳走了。

画上的小小也并不漂亮。

头上双鸦髻,身上春衫薄。是个小小的婢女而已。

那时小小还在春风楼。只不过到了十二岁,她的名气已经红透了当地。

谁也不会再记得起苏小小原来的样子,而韦南章,居然记得!

韦南章也没那么可恶。他至少还念着杭州西湖边上那位为他朝思暮想的佳人。他准bèi

迎娶她为妾。

只是韦家的正室是御史的女儿。

小小抹了抹泪眼,吟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声声断肠。

吟罢,任凭火舌把红纸吞没,也把一颗破碎的心埋葬。

苏小小面容憔悴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精致的青铜镜,刻着一双鸳鸯。鸳鸯哀怨地盯着小小。小小也哀怨地瞅着镜中的自己。

才十七岁呢。额角已经有两条细细的纹。

以色事人,岂能长久?

如烟的青丝披散下来,灯影破碎。

窗外扬起纷纷扬扬的雨。敲响了青瓦,也敲碎了人儿的心。

苏小小拥着寒冰似的被子,和着满脸的泪水,模模糊糊地入睡了。

突然一声惊雷。

小小打了个寒战,想起放在栏外的玉簪花——并非名贵品种,却是当年韦郎所种。

于是匆匆披衣而起,撩开竹帘,正想把花盘抱进去。

一道寒光迫入眉睫,她下意识用手一遮,却觉安然无恙。回过神来,只见一条灰色的身影突兀地立在对面的青瓦上。

只一眨眼,那身影便如鬼魅般掠走。小小只瞥见一抹鲜红闪过。

难道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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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姨级人马1。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478814,bookname=《现代王女猎夫记》],[bookid=2673478,bookname=《我的仙灵男友》],[bookid=2475974,bookname=《无界之爱》]。另有连载作品《将门欢:盛宠小蛮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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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淤痕

第二章淤痕

翌日一早。苏姨妈已为小小备好了果祭。

今天是观音诞。

苏小小梳洗完毕,乘上一顶紫绸软轿,和笺子去了庙里上香。

天气很好,阳光和暖。

然而小小只求到了一支下下签,弄得她心神不定。

在扰攘的人群里,她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就在昨晚,盐商胡老虎被杀了。

尸体下还压着一张纸,说明了他为富不仁、以次充好、欺压良善的恶事。

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盐行一个掌柜的老婆。大概是勾搭成奸。

本来死得活该,但官府也不能不管。

苏小小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很慌很慌。

从观音庙出来的路上,她的心居然还在乱跳。无心看风景,她咬着锦帕斜倚在轿子里。忽然,感觉轿子不动了。

她听见笺子在问:“喂,你们怎么不走了?”

接着,轿子被放在地上,笺子惊叫了一声,又没了声响。

“笺子?”小小正想挑开帘子,却感到轿子又被抬了起来,这次摇晃得厉害,显然抬轿的四人跑得飞快。

“不好!遇上歹人了!”小小暗暗叫苦,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拦路打劫的歹人。

她在里面被摇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轿子又停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得yì

地笑道:“这番兄弟们有福了!谁不知苏小小是天下第一名妓?达官贵人想玩一晚都要花大价钱?咱们先用上一用,再转手卖了,或是叫她家人来赎,总之,也够兄弟们下半辈子吃吃喝喝哩!”

几个邪气的声音齐声大笑。又有人急促地道:“何不就在此处?我都等不及了!”“好!”其余的人都应和。

小小情知陷入万劫之地,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晕了过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人”字刚落,眼前的轿帘蓬地一声骤然变红,浓郁的腥臭味传入鼻端。小小尖叫起来。

只是眨眼功夫,外面的吆喝声就停了。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小的心又跳得很快很快,很乱,很慌。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忽然有人冷冷地道:“出来。”

声音很冷,很傲。让人违抗不了。

小小只得颤颤地挑开帘子,刚想跨出轿门,竟见草地上横着四具无头尸体。血流了满地,形状可怖。

小小嘤咛一声哭了出来,脚站不稳。

一匹灰色的狼手持血红的剑,傲然卓立。

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怖袭上心头,小小失声惊呼:“你是……昨晚那个……”

灰衣人点了点头,长剑似赤电般隐入袍间。

小小虽然蒙着面纱,被他用野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也觉浑身不自在。

但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她唯有屈膝拜谢:“贱妾苏小小,谢大侠救命之恩……”

那人冷笑:“燕某不过鸡鸣狗盗之辈,哪里称得上‘大侠’二字?何况燕某并非存救人之念,只想杀人灭口而已!”

苏小小惊得摔在地上,“是你……杀死盐商的……”

那人淡淡道:“你本不该见到我。”

苏小小在地上微微地愣了一阵,忽然神态镇定起来,反走过去,盈盈一拜。

那人皱着眉,奇道:“我要杀你,为何要拜?”

“大侠能助贱妾脱离苦海,了却尘世,难道不应该受贱妾一拜吗?”

“你早已立意要死?”

“只恨懦弱,未敢自己动手罢了。”

“极好。”那人眼中显出神采,“燕某绝不辜负所托。”说完,也不见什么动作,那柄血红色的利刃已在手。

苏小小呼吸平静,忽而问:“但贱妾尚有一事,想请教大侠。”

那人凝剑不动。

“盐商该死,可大侠因何还要杀死那妇人?”

那人仰天大笑,正色道:“那妇人通奸叛夫,负情负义。世上负情负义之人,皆可杀之!”

苏小小苦笑:“世上负情负义之人太多,单凭大侠一人,又怎能杀得光?”

“见一个,杀一个。”那人的表情阴暗起来。

“然则,苏小小也是负情负义之人了?”

那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戏子无义,婊|子无情。

小小拢起衣袖,叹道:“如果小小能有大侠这般的身手,想必也会像大侠这样纵横天下,杀尽负情负义之人。但小小一定不会倚强凌弱……绝不会欺负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那人呆了呆,良久才道:“有意思,有意思……好,我且饶你不死,不过,要取走你的舌头。”

苏小小慌忙掩口,口舌模糊地问:“为什么……”

“你张嘴实在讨人厌得很!”说罢,那人沉步走了过来。

苏小小这才看清他的脸,方脸,硬邦邦的,有山的轮廓。他的身上,有野兽特有的腥味。

她逃又逃不了,只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但那人喝道:“把舌头伸出来”时,她感到眼前一黑,立即晕入那人怀中。

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小一睁开眼,就看见苏姨妈正坐在旁边。

“姨妈,我的舌头没了!”她尖叫着扑向苏姨妈。

苏姨妈被弄得糊涂了,不解地抚着她的长发,问:“姑娘,你没准被吓傻了吧,你没舌头还能说话吗?”

小小这才回过神来,吐吐丁香,似乎安然无恙,也没见断了,一颗心才定下来。

“姑娘,都是姨妈不好,雇了那四个歹人,差点送了你的命。”

苏姨妈就把事儿说了一遍。原来笺子被歹人打晕后,后来又被路过的人救起,忙去报了官。县令一听是大名鼎鼎的苏小小出了事,赶忙派了所有的巡捕出动,终于在郊外的山丘处找到了晕迷过去的苏小小。还有那四具无头尸体。无人见证,大概是贼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所致。

苏小小吁了口气。可怕的狼影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一连几天,各处送来的定惊的补品足足塞满了一间房。

这天晚上,小小刚送走几个极有名的才子,便想卸妆入寐。

月淡风清的夜晚,远远近近,万家灯火。

小小心头不觉一酸,想起韦南章,她就止不住落泪。

来到铜镜前,她轻解罗裳。

这几天她都穿着包住颈项的衣裳,还挂了很多名贵的璎珞。青丝也未完全挽起,好遮住——

粉嫩颈上的那块青紫。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还是痛。

这样的伤痕,绝不是摔伤。以前身上也总有这种淤痕,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反反复复,迎来送往。

后来,结识的贵客多了,她挑人的眼光也高了些,身上的伤才少了些。

这一次,她也没有用药酒去敷起,让那人的狼吻一直留在颈上。

她如今晚晚都会在栏边眺望一阵,至于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dào



今晚亦然。

亦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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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宴欢

第三章宴欢

她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侧身转入竹帘。

那匹狼竟悠悠地端坐在她的檀木小几边,右手擎着她最爱的白玉杯,慢慢地呷饮,用奇异的目光看定她。

她僵住了。

狼缓缓地道:“我要再见你一次。”

小小的心又跳得好快好快,失声:“你怎么进来的?”

“门口。”

小小吓了一跳,慌忙问:“你把我姨妈……怎么了?”

狼有点奇怪:“难道我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来逛逛吗?谁命令我非要飞檐走壁来?”

闺房的门忽然开了,苏姨妈和笺子捧着几碟时新瓜果进来,苏姨妈满脸堆笑,“燕大爷,老身伺候不周,请你原谅则个!”

苏小小目瞪口呆,一把把她扯过,“这人如何进来的?”

苏姨妈眉开眼笑,暗暗伸出三根指头。

苏小小皱眉:“三百?”

“三千两!”

难怪苏姨妈笑成一朵鲜花,小小平日的身价只在百两上下。以这个身价,已足以寻常百姓过好几年舒服日子。三千两,那是绝高的天价了。

“怎么,三千两还买不到苏小小的一晚么?”狼的眼中闪出绿幽幽的光。

苏小小默然。

狼有些不悦,放下酒杯,盯着她。

苏姨妈赶紧闪人。

小小忽然走到妆台前,打开一瓶药酒,撩开罗襟,把它涂在那块青紫上。

“这块疤痕,还是早点消失好。”她道。

狼缓步走近,低声问:“为何?”

小小忍不住哭了,悲戚异常。狼不问,虽然不解。

“我以为你会跟别的男人不同。”她伏在台上,凄凉地抽噎。

狼愕然:“燕赤侠本来就是男人。”

小小忽然抬起头,眼角还留有泪痕,凛然道:“不错,贱妾知dào

了,请燕大爷坐。”

燕赤侠便老老实实地坐到椅子上去,苏小小抹去泪光,细细整理发鬓,皓腕轻抬:“敬燕大爷酒。”

燕赤侠仰首饮尽。

苏小小娇笑倩倩,倾身入怀,又敬了两杯。

燕赤侠忽然道:“酒过三巡,何不论正事?”

小小嫣然一笑,流盼之姿,宛如将开欲开的蔷薇。

燕赤侠捉住她的手,酒气喷到她的娇嫩脸上,“你是天下第一的婊|子,不知dào

跟其他婊|子有什么不同?燕某今日就要领教一下……”

小小心苦如黄连,脸上仍旧笑意盈盈,笑而不答。

“是不是只要出得起价钱,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答yīng

?”燕赤侠捏紧她的下巴,她再也笑不出来。

小小目光飘荡,怯怯点头。

突然,燕赤侠大掌一揽,小小微觉晕眩,整个人已被他抱入怀中。

他抱起她掠出楼外,事先没有半点预兆,她惊呼不及。

万家灯火在他们身下淌过,这人有如暴风般疾奔。

小小只听说过习武之人能飞檐走壁,却从未见识过这等神速。他不是她寻常能见到的男人。她知dào



她紧张地闭起双眼,他的胸膛温热宽敞,她忽然又不觉得那么害pà

了。

很快,城郭消失。然而燕赤侠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小反而希望他千万别停,或许他会掳自己到什么地方去,那样也好呀。

“你带我到哪里去?”

“带你去一个喝酒的地方。”

小小有点失望了,江湖中人,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判断。

远处有烟波般的绿柳,隐约漏出一丝灯光。

一条巨大的画舫静静地泊在密柳下,雕栏玉彻,灯火通明,应是巨富人家夜宴于此。可舫上寂静一片,没有丝竹声,也没有人声。

小小不敢问。

燕赤侠放她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方丝绢,正是她当日蒙在脸上的面纱。

“蒙上脸。”

他又恢复了那种冷傲之色。

小小依言而为。

燕赤侠忽而自语:“这丝绢差点要了你一条舌头。”

小小心悸不已。未及,他已然抱她跃上了船舱。

船上立着四个劲装打扮的人,一见燕赤侠,抱拳躬身道:“燕爷,有失远迎,家主等候已久。”

小小心想,这是哪方的巨富?听口音,倒像是四川一带。

燕赤侠一摆手,“唐家还要摆阔给老子看?看,就去瞧瞧吧。”

说罢,一手推开中厅的门。小小不得不步步跟随。她出入官宦饮宴无不受尽众星捧月的奉承,此刻却与一个小婢无异。

中厅的景象令她迷惑。

她以为自己闯进了海龙王的水晶宫。

这一刻,她才相信这世上真有所谓的“金玉满堂”,眼前所见的奢华,已超越了她对人间富贵的想象。

在她被绝世的豪奢惊愕时,燕赤侠淡淡道:“燕某来迟,令唐兄久等。”

小小遥望面前的宴席。排成两行,足足坐了上百人,却鸦雀无声。

最中间的地方,坐着一个银发青衫的人。

显然就是这宴席的主人。

主人面露微笑,起身作揖:“燕兄光临就是赏脸,请上座!”

燕赤侠半点不推辞,直接往上宾席上一坐。小小乖巧地伺立在后。

之后,那姓唐的主人又是敬酒,又是寒暄。众宾客这才放怀畅饮,一时舫中丝竹妙呈,热闹非凡。

小小察言观色,这才明白,刚才舫上那么安静,都是为了等待这个燕赤侠!

众宾客各有形态,有凶神恶煞的大汉,也有温文尔雅的书生,有道士,也有和尚,有妇人,也有少女。只不过他们手边都放着武器,一眼就可以知dào

是江湖中人。

小小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可从未见过这么多江湖强人,心头惶恐,又不敢问。

燕赤侠没有叫她坐下,她自然不能坐下。

他付了三千两银子,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情。

他一直在喝酒,不动桌上的珍馐。

小小心里有点气,因为他根本没有看过自己一眼。除了伺酒,自己好像是根多余的木头。

主人忽然将手一拍,丝竹声悠然而止。三十来个鸦鬓如云,红裙曳地的少女缓缓地从珠帘外走入,娉娉婷婷,容貌秀丽。许多宾客都挪不开眼睛了。

三十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分别坐在十五个客人旁边。除了出家人和女子,恰好有十五位男宾。

还除了燕赤侠。

主人瞥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苏小小,捏须笑道:“燕兄既然带了女眷,唐某的粗笨婢子就不必献丑了。”

燕赤侠冷冷回应:“燕某一向独来独往,此女并非女眷,不过是个伺酒的罢了。”

主人大笑拍掌,一个身姿妙绝的西域佳人曼步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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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瓶花

第四章瓶花

金发、碧瞳,高满的胸脯,白皙的肌肤,裸赤的脚髁上,系着一串彩色的铃铛。

西域佳人且行且舞,袅袅飘到燕赤侠膝上,轻轻偎入,令诸人口焦舌燥。

她斟了一杯酒,自己先啜了一小口,才娇滴滴地把朱唇留在杯上的红印那边奉到燕赤侠的唇边。

“惜儿奉燕大爷酒。”

燕赤侠低头一饮而尽,惜儿又再喂酒,其情愈浓。

又有一对舞姬上来献舞,丝竹霏霏。

诸人不住奉承主人,主人却不时偷眼望向苏小小。

戴着面纱的小小反而觉得有点窘。

一个文雅名士不胜酒力,微微脱开了怀内的美姬。

主人微微一笑,“鄙人的酒,已经不入温先生的眼内了罢?”

文士哪敢说不,只推说酒量低浅。

主人温然点头,淡淡道:“带下去。”

诸人正愕然,两个家仆悍然入内,四只手抓住文士怀内那美姬的头发。美姬吓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仍被拖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家仆捧着一个锦盒回来了。

诸人面面相觑。家仆缓缓打开,盒内赫然是那美姬的人头!

几个女宾作呕,男宾们也不忍再看。

主人面色如常,谈笑风生,论尽江湖。

燕赤侠怀中的惜儿幽幽道:“望燕爷千万垂怜,莫要辞酒……”声音娇软,令人怜爱。

可是燕赤侠却毫不动容,“唐家储姬上千,少几个也不妨。”

惜儿瞪直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人哈哈大笑,鼓掌:“燕兄果然瞧得起我唐家。来人,全带下去!”

画舫内响起美姬们嘤嘤的哭声。惜儿凄然欲绝:“燕爷果真不怜惜儿及众姐妹一命吗?”

燕赤侠笑而不答。

果然入了几十个家仆,不由分说,叉了众美姬就要出去。

一位温润如玉的剑士长身而起,白衣振落,手按于长剑之上,骨节明晰,有同他英俊的脸不一样的坚毅气质:“唐兄,施虐于弱,非英雄本色!”

众人认得,他是沈园主人沈一白、江湖中号为“雪雕”。虽然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也暗暗佩服他的仗义,却被主人威势所摄,没人敢响应。

主人笑了笑:“沈先生是出了名的惜香怜玉,不过嘛,女人嘛,唐家任何时候,都不缺”手一拍,又出来三十个更娇媚的美姬。

于是三十个新人又送入诸人怀中。

惜儿等皆垂头悲啼,家仆便要拖她们出去。沈一白脸色一沉,正欲发难。忽然,站在燕赤侠身后的女子娇斥:“且慢!”

主宾见她踉跄而出,没有施礼。大家都不知她底细,但一看她的步伐,就知dào

没有习过武。又见她蒙着脸,只见到一双宛如晶石的眼眸,以及贴在眉心的翠色花钿。

“姑娘何出此言?”主人扬眉。

苏小小正色道:“贱妾……有一言,还望尊主恕罪。”

不待主人回应,她就急匆匆地道:“尊主是人,众姬也是人。虽然贵贱不同,但……但……”因为主人冷厉的目光,她的气势减弱,后面的话也就越说越低,“愿为众姬乞命。”

主人瞥了燕赤侠一眼,见他不动声色,便道:“你错了。在唐家,姬妾就不算是个人。自小驯养,直同牲畜而已。姑娘不必担心。”

这主人风度翩翩,谈吐优雅,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神态自若,半点不见傲慢和狂嚣,似乎一切都是极度自然的事。

燕赤侠也道:“唐家储姬盛于宫中,只谓不失天下美人。”主人听罢,面有得色。可燕赤侠话锋一转,又道:“可也就是些小花小草罢了,真zhèng

的牡丹国色,那是绝对没有的。因此,小花小草即使折掉几枝,亦有何妨?”

主人面色微变,深深吸了口气,“燕兄难道见过比唐家姬妾更美的女子?”

燕赤侠摇头,直言:“没有。”

主人却把目光投向苏小小,一副狐疑的样子:“我看这位姑娘才是真zhèng

的牡丹国色,为何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她不值得你看。”

燕赤侠的语调愈发强硬。

主人更加不信,对苏小小道:“姑娘若肯摘下面纱,唐某或可饶她们一死。”

苏小小略略迟疑,燕赤侠却鄙夷道:“你就是把衣服脱下,他也未必会收回命令。”

众人一愣,听他的语气,好像此女跟他并非密侣。

苏小小眉头轻颦,面纱倏然滑落。

满屋的灯光瞬时清淡。莺莺雀雀都寂静了。

主人紧皱着眉头,眯眼不语。

众人张口结舌,有好几个男宾失态地站起,看了燕赤侠一眼,又惨然地摇摇头,重新坐下。

惜儿更是脸色煞白。

见到他们的神态,燕赤侠不禁嗤笑:“有什么稀罕,她不过是个婊|子罢了。”

主人恍然,“难道她就是天下第一花魁苏小小?”

“是天下第一婊|子。”燕赤侠饮酒,更正道。

苏小小苦笑连连,没说一句话。

宴席已了,诸宾客抱拳离去。

苏小小去更了一次衣,回来就见到主人亲自送燕赤侠离去。

他们似乎有什么机密的话要说,在船头说了几句。

燕赤侠抱着苏小小跃下画舫。一阵水声悠扬,明月在天,舫去河空,柳烟悠扬,一切如梦如幻。

小小凝望着河道上远去的黑影,忽然道:“他们……是什么人?”

“姓唐的,四川人。”燕赤侠答。

“好人,还是坏人?”

“唐分金是个绝顶的好人。唐家老老少少除了一个叫唐小翩的外,都是一团和气的大好人。”

苏小小突然跳了起来,小蛮腰叉起,连声音都气得变尖了,“唐小翩为何不是好人?”

燕赤侠无声地滑到她身边,一举抱起她,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把她扔到河里。

“燕赤侠你这混蛋!”苏小小在河中载沉载浮,几下滑溜,就爬上岸来,不过浑身已经湿得像只落汤鸡。

燕赤侠不看她,平平道:“唐小翩最坏的地方,就是好好的世家子弟不做,偏偏喜欢扮成个婊|子。”

苏小小不气了,一把撕开脸上的面具,竟是个欺花赛月的少女。

她有的是天真任性的骄纵,小小的绝美中却带着伤痕般的苍凉。

她是含苞欲放的鲜花,无拘无束地在沃土中盛放。小小与她年纪相仿,却是历风霜的瓶中花,花蕊已失,只是静候死期。

“唐小翩喜欢扮什么就扮什么,你管不着!”少女仰起头,鼻子翘得高高的。

燕赤侠一句话都不想说下去,转身就走。

唐小翩反而跳到他面前,奇怪地问:“你怎么不问问苏小小在哪里?也许她死了呢?”

她这么说着,手中按下十几枚银针。

谁料燕赤侠理也不理,还是一步步地离开。

唐小翩气得哇哇直叫,“算你厉害,你等着!”

人像燕子般穿入柳林,一会,扔了个人出来。落点就在燕赤侠的怀里。

“拿回去!”唐小翩哼道。

苏小小动弹不得,唐家特有的点穴手法没那么容易解开。

燕赤侠居然就这样把苏小小放在地上,“我已用三千两银子买下她的命,你还给我作甚?”

唐小翩本想激他一下,谁知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心里越发没劲,只好自己乖乖解开了苏小小的穴道。“她是天下第一婊|子,那你也不是好东西呢。”

燕赤侠一点都没生气,反道:“我当然是天下第一嫖客了。”

唐小翩万料不到他居然还敢承认,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一跺脚,人又如飞燕般消失在林子中。

第五章 酒醉

第五章酒醉

夜风微凉,两岸的杨柳如纱帐般温柔。月色朦胧。

苏小小束腰缎带轻轻地滑了下来。然后是外面的纱衣。

燕赤侠一脸错愕。

“做婊|子就得有婊|子的操守,燕爷的银子,不可白费了。”小小妩媚地解释。

燕赤侠脸色变得僵硬,“这里?”

很快,苏小小身上只剩下短窄小衣了,惊人的洁白,诱人的起伏,云朵般软柔的腰肢。

燕赤侠怔怔地看了一阵,忽然背过身去。声音居然有点发抖,“不必了,穿上吧。”

苏小小眉目带笑:“婊|子和嫖客,不正是这样交yì

的么?”

没想到,一眨眼,燕赤侠已如鬼魅般没了影踪。

堤岸上只剩下一个苏小小,很冷,说不出的冷。

她慢慢地穿上衣服,四周一片漆黑,别说认路,她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楚。

忽然,远处“哒”地一声,是石子落地的清脆之声。

一会,又是一声。

她慢慢摸索过去,脚步停稳,又有一块石子在远处落地。

这样循声而去,她渐渐就回到了大路上去。

她故yì

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不一会儿,杭州城的轮廓仍隐隐出现在眼前。

她想了一下,干脆完全不理会那石子,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一阵轻风在身后掠过。她的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

她才不想回头呢。

燕赤侠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打算回去了?”

小小冷冷哼了一声,学着他那种腔调悠悠道:“贱妾今晚,还没喝到一滴酒。”

燕赤侠好久没说一句话。随后大笑:“好,就让你见识一下真zhèng

的美酒!”

居然又是一条船。

小小感觉上了一条贼船。

其实不过是条普普通通的乌篷船。在江浙地区,随处可见。

可当燕赤侠弯腰进去点亮了舱内的灯,小小进去一看,里面却像一个家。

有灶有桌有椅,每样东西都似是多年使用。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碧绿色的竹竿,轻轻一点,船飘飘荡荡地,离了岸。

小小坐在船头,伸手掬起一捧水,任由水滴如珠链般滑落。

转过数个河湾,燕赤侠在一个偏僻地停了船,朝某个岸边撒了网。他手法纯熟,跟老渔翁无异。一会,竟被他从淤泥中拖起一个黑坛子来。

他捧起黑坛子,拍开两层封泥。顿时,一股奇醇的酒味飘满整个船舱。

“好酒。”小小大赞,“你怎会知dào

用这种办法贮酒?妙哉!”

燕赤侠笑笑,在舱里取出一只大碗,只倒了半碗给小小,自己倒仰起头痛饮起来。

小小试着呷了一口,但觉冰冽醇正,入腹却辛辣无比,像是历经冰火二重天。

燕赤侠不管不顾,只是豪饮。

小小也没有说话,瞧着岸边风月,只是沉思。

忽然,燕赤侠放下酒坛,整个人像一支箭般激射向岸边。小小只觉眼前赤光一闪,他袖袍间沛然鼓起,长剑纵横,忘形地在柳下挥舞起来。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他高声吟唱,剑光渐渐把身影敛去,只剩下一团清亮之影。河岸边杨柳纷纷落尽,水面波澜翻滚。小小差点被那凌厉的气卷下船去。

最后,他飞身跃回船头,提起酒坛,猛灌一口。

“痛快,痛快!”他哈哈大笑。船身被震得发狂摇晃,小小只有紧紧地抓住船舷才没掉下去。

她忽然大声叫道:“给我添酒!”

燕赤侠吃惊地望着她:“你还能喝?”

这酒的烈性,他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颇为诧异。

小小笑着,像水里的月亮般清澈,“贱妾今夜,舍命陪君子。”她把碗抛了过去,燕赤侠长手接过,满满地装了一碗,平飞回去。

小小接时,只觉有股无形的力,把碗递到她腕中。

碗内滴酒不漏。

她喝下一口,望着他,忽然忧郁地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燕赤侠仰首大笑,“老子谁都不思!”

小小微笑:“那是我,不是你。”她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的淡月,叹道:“数年前,贱妾与一个书生曾相结同心,也曾月下对饮,林间赋词,溪边弹琴,风花雪月,可惜……如今韦郎,应该在京城与他的娇|妻画眉相悦了罢?”

燕赤侠放下酒坛,静听她说。她脸颊绯红,微醺的意态,娇媚欲滴。

“他倒旧情不忘,想纳我为妾。可惜,小小此生已立志不为人妾,所以……”她眼角滑过一串眼泪,无声哭泣。

燕赤侠低头喝酒,不语。

水声潺潺,似无情,亦有情。

小小轻声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是你。”

她一指指向燕赤侠。

燕赤侠竟不知如何回答。良久,才道:“苏姑娘。”

小小眨眨眼。自见他以来,他称呼她不是“你”就是“婊|子”,忽然来个这么文雅的,她一时竟没听明白。

他喝光了整坛酒,把酒坛甩碎在一株柳树上。那柳树“喀拉”一声倒入河道。

小小骇然。

燕赤侠沉声道:“燕某近日连累苏姑娘甚多,这里,告罪了。”

他说得极为诚恳,小小的心中却像翻起无垠的波浪。

晨曦降临。大地黑暗尽消。

小小迷迷糊糊中,回到了自己的锦榻上。

她记不起自己醉了之后,燕赤侠怎么抱她回来的。却清楚记得昨晚的一切。

过了几个月,都忘不了。

可是他一直没有再来。

也许就是这样吧。她记得自己的身份,再怎样国色天香,也不过是个迎来送往的女子而已。酒席间,珍宝看得多了,优美的诗篇也听得多了。那些半真心半假意的话,最容易让人沉醉不知归路。她也就不再每晚在等待一抹身影。

对于她这种女子而言,青春是最短暂最值钱的东西,还有什么比数月闭门不迎客更令苏姨妈着急的呢?

所以她的艳帜再度高扬时,又是一场豪客们的争夺战。

第一个标到的竟是罗丰。

苏小小直想作呕。

因为她一翻身就能见到罗丰那张得yì

洋洋的脸。

她厌烦得马上闭上了眼睛。可是他软弱的手脚仍压在她身上。

她愤然挣开他的手,披衣而起,缩在栏杆边,望着新月发呆。

原来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离离合合,浮云聚散,不过平常。

为什么她的心里仍隐隐作痛?

脸颊上凉凉的。泪落连珠子,千种幽恨生。

她忽然升起一种念头,他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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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易容

第六章易容

突然,一只头从青瓦上垂下来,把小小唬得差点晕过去。

幸好这只头笑眯眯的,一派骄纵之态。

“喂,苏小小,还记得我吗?”头问。

小小当然记得她。不就是那个在唐家大船上作弄了自己的唐家大小姐唐小翩吗?

她发着愣。唐小翩却轻轻巧巧地翻身下来,继xù

笑眯眯地盯着她。

小小被她看得很尴尬,低声问:“唐姑娘深夜此来何事?”

唐小翩大模厮样地朝竹帘里面探了探,笑起来:“原来这里还有别人,哼,待本小姐宰了!”

这女孩的性格跟燕赤侠一样,杀人完全不用皱眉。

江湖人物,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小小忙阻止:“且慢……小小这里……要是发生了杀人的事,可担当不起啊……”

唐小翩取笑般打量了她几眼,点了点头,“不杀也罢。”她随手一甩,一束青芒越过幔帐刺入罗丰的十二处大穴。

罗丰便成了一具只会呼吸的躯体。

唐小翩在栏杆上随意地跳上跳下,完全不畏惧那种高度。她踩着青瓦的时候,就像飞鸟翔空,轻灵美妙。小小看得目眩,叹息不已。

“唐……唐姑娘,你真厉害……”

唐小翩得yì

得在青瓦上连续几个跃起回旋,才心满yì

足地拉了小小坐下。小小不敢看她的脸,手足无措。

“我想找你,就来了。”她嘻嘻笑道,“本来还想假扮男装来嫖你,不过怕你尴尬,还是算了。”

好像这么一说,人家就不会尴尬似的。

小小脸上一红,“此乃烟花之地,会辱没了姑娘的清誉……”

唐小翩毫不在乎地挥手:“我们唐家最不需yào

的就是假名假利,江湖上,别人还说我们是使用暗器阴险小人呢~”

说罢,她忽然问:“燕赤侠是我什么人你知dào

吗?”

小小心头一凉,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想,他们的关系似乎都很登对。

“小小不知。”

唐小翩快语连珠:“告sù

你,他是我九千九百九十九辈子的仇人!哼,老娘绝对不会放过这混蛋!”

苏小小拼命眨眼,也没明白过来。

唐小翩骂完,竟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身价多少?我买你一段日子。”

苏小小皱眉,怎么又来了一个?

“上次那混蛋买你,花了多少钱?老娘翻倍。”唐小翩从怀里甩出一叠银票,大方得很。

苏小小摇摇头,“小小不愿再接这种生意了。上次,怕了。”

“你怕什么?”唐小翩像是吃了一惊,“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想带你回一趟四川而已。”

“什么?”苏小小愕然不解。

唐小翩大骂:“还不是那混蛋的破事!嗯,还有我们唐家的事。”

苏小小正想相问,却见唐小翩突然闭了嘴,如燕子般飞了出去,过了一会,才从栏杆上跳下来,“没人偷听,可以说了。”

小小觉得她未免小题大做了,含笑问:“不知燕大侠有什么事?”

唐小翩皱眉答:“他么……躺在床上动不了。”

小小的心往下一沉。深千尺,不见底。燕赤侠何等身手,她是亲眼目睹的。要他动不了,必定受了重伤。

“他受了伤,很重?”

“嗯。”

“为什么会伤?”

“被唐隼用毒器打伤的。”

“唐隼是谁?”小小费力地问。

“我二表叔。”唐小翩老实回答。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小激动得站了起来。

唐小翩脸都白了,忙不迭地摆手,“不是‘我们’,是二表叔他做了郭天北的间谍,被我发xiàn

,他想杀我灭口,燕赤侠就救了我……”

“郭天北又是谁?”小小觉得头都大了。

“燕赤侠的仇人,也是我们唐家的仇人。我大伯……就是上次你在船上见到的那个,他们曾谈过联手对付郭天北。”

“燕大侠既然中的是你……二表叔的毒,你们就没有法子救他吗?”

唐小翩没精打采地答:“我二表叔处心积虑,他自己的调制的毒,我们也无药可解。苏小小,无论如何我也要你跟我回去。”

苏小小黯然道:“我无能无识,跟你回去又有何用?更何况,我与燕大侠不过萍水相逢,燕大侠……未必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他在昏迷中一直叫着苏姑娘苏姑娘的!”唐小翩眼里有些模糊。

苏小小举袖遮住脸颊,细声细语道:“世上姓苏的女子何止千千万?贱妾不过一青|楼浮萍罢了。燕大侠说的,未必就是小小……”

唐小翩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恍然:“那倒是。如果他醒来见到旁边的不是他念念不忘一见钟情的苏姑娘,而是你这个风尘苏姑娘,不一剑杀了我才怪呢!”

苏小小突然感到颈上一凉,一柄寒光闪亮的小匕首抵在她的颈上。

“你当我是傻瓜呀,那混蛋从不恋女色,苦巴巴练他那把臭剑。除了你,他还有哪个苏姑娘皮姑娘?你的身子不跟我回四川,我就把你的人头割走带回去!”唐小翩的心情说变就变,不说变也变了。

苏小小眼眶莹然,泪水滑落在匕首上。

唐小翩老大不耐烦地嚷起来,“喂喂,你哭个屁啊,我又没怎么了你。啊,你真烦~再哭我把你姨妈、婢女还有你那什么恩客都宰了。”

苏小小还能说什么。她写好信,嘱咐姨妈看好家,唐小翩已变戏法得取来一个大包袱。

“你的样子太招摇了,得改装一下才能带你上路。”唐小翩问,“你想变成个道士,还是道姑?嗯,书生也合适。”

苏小小见识过她的人皮面具,屈膝行了个礼,“单凭姑娘安排。”

唐小翩坚持要扮作书生。换上衣裳后,她拿出一块薄薄的东西,先在小小脸上涂上一层薄脂,再用小刀细心刻画。

小小觉得脸上有点痒,当小刀的刀尖溜过她滑润的面孔,有一丝冰凉。

唐小翩忽然停下了手,用很奇怪的声音问:“如果我手一滑,在你脸上留下长长的疤子,你说那混蛋醒来后会不会很讨厌你呢?”

小小无法回答。

唐小翩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语道:“我也知dào

自己长得不怎么样,总之是投错了胎,不然还可以跟混蛋当个兄弟……”

小小心里一阵疼痛,比针刺跟痛。很快,她就从镜中看到了一个文绉绉的书生。

“这是我?”她想摸摸自己的脸,却被唐小翩扯开了,“不能摸,一摸就变形了!”

唐小翩自己没带面具,抱起小小就干净利索地从窗外掠走。

第七章 笛诱

第七章笛诱

两个俊俏的书生雇了方舟,沿江西行。

一个夜晚,航船进入武昌境内。

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

舟子泊在岸边,入城购买必需之物。

唐小翩闲得无聊,缠着苏小小讲故事。她很奇怪苏小小从未出过远门,却知dào

那么多风情掌故。那么小的脑袋瓜,居然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是……以前的客人告sù

我的……”小小十分羞赧。

唐小翩听得入迷,忽然道:“我从小没了娘,爹爹只教我武功,唐家的女人都讨人厌,谁也没跟我讲那么多故事。”

“可小小见唐先生也是慈父模样啊。”

“唐分金?他又不是我爹,我爹早被郭天北杀了。”

小小大愕,“令尊已经故世了?”

“唉,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唐小翩甩了甩头,故作老成地道。

果然苏小小中计了,追问:“我想知dào

多一点江湖上的事,你能给我说说么?”

唐小翩立时骄傲起来,“你晓得黄山派的郭天北是什么人吗?哼,他原本是‘逐天剑’郭天南的弟弟,只不过郭家剑法一向只传嫡系,后来郭天南病死了,郭天北才趁机把剑法和门派都夺去了!我看哪,郭天南的死因很有可疑呢……”

小小听得心寒,脚底都觉寒意。

“郭天北用尽手段扩大地盘,十年间门下愈万人。足以傲视少林武当了。我们蜀中唐门与他黄山派相距千里,本来河水不犯井水。只是后来我爹结识一个少年,被郭天北知dào

了,于是不断派人暗杀我爹。”

小小心头一动,嘴唇却抿得紧紧的,不敢多说一句。

唐小翩苦笑着说下去:“你道那人是谁?哈,你猜不着,就是那混蛋!他自称什么燕赤侠,鬼啊,他真名姓郭,就是郭天南的儿子!”

小小目瞪口呆,“那他……他……”

唐小翩目光投向天边:“他啊,也是被郭天北一路追杀,才被我爹救起……”

苏小小总算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不禁心头酸涩。那晚他神情苦涩,欲说还休,原来心中有更多的苦难。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说出来,反而无味。

唐小翩咬牙道:“我唐家与郭天北誓不两立!等我亲手抓到郭天北,一定要把他双手砍断,抹上特质的药,再扔到猪圈里去……”

苏小小慌得把耳朵捂住,告饶道:“别说了,别说了……”

唐小翩见她这等娇弱,不由纳闷:那混蛋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笛子声。

欢快如黄鹂啼鸣,轻悠如高山流水。

两人觉得好奇,忙极目远眺。只见暮色中缓缓靠来一艘大船。船上立着一个文士,风度宦雅,衣饰考究,正持玉笛吹奏。

“喂,你吹什么曲子,吵得人家没法好好说话了~”唐小翩毫不客气地喊。

文士微微躬身道:“鄙人技艺粗糙,干扰两位,还望恕罪、恕罪。”

唐小翩虽然口里凶猛,可是见别人敬她一尺,倒也知dào

还人一丈,“算了,你这种人闲着也是闲着,只要别太吵就好了……”

苏小小马上还礼:“舍弟年幼,冲撞先生雅兴,请先生万勿介怀!先生音韵高雅,曲风悠扬,只是……”

文士不由问:“如何?”

苏小小举手行了个礼,这才道:“似乎略有隐忧……”

文士喜形于色,稽首道:“公子高才,某虽无伯牙之弦,公子却有子期之才!”

两人你一句“足下”,我一句“先生”地攀谈起来。原来这人姓郭,因为官宦之途不顺,心情抑郁,便携亲眷出外游玩。

唐小翩嘟嚷着:“姓郭的都不是好人!”

文士轻轻一笑,算是过耳春风。

苏小小忙为她掩饰。唐小翩厌烦他们这种文绉绉的事,干脆躲入舱中去了。

文士与小小隔舟而谈,大有相见恨晚的殷勤。

等待掌灯时刻,两船的舟子都回来了。炊烟袅袅。从文士的船舱中走出一个美貌妇人,娇声唤道:“先生,此处风大,姐姐说我们的酒快凉了……”

文士招手让她过来,“玉娘,这位苏公子是我新交的朋友,快见过了。”

玉娘盈盈下拜,端正的姿势,绝对出身大家。小小笨拙得回了个男子的礼。他们便相互搀扶着走入舱内。

两船相隔不过一丈,那边的话语隐约可闻。玉娘殷勤地敬酒,文士兴致一来,吟了一首诗。那诗甚是旖旎,小小听得耳朵都红了。另一个女子随即也吟了一首相和,意境也颇羞色。三人皆笑。

唐小翩咀嚼着菜,一边摸着酒杯,忽然低声问:“你瞧他们多奇怪,姐姐跟妹妹、妹夫一起出游。”

苏小小莞然,“他们是一夫一妻一妾,哪里是什么姐姐妹夫……”

唐小翩恍然点头,伸手一扯,就把苏小小扯到了舱外。她盯着小小,好久不说话。

苏小小不知拿她怎么好,“唐姑娘,你怎么了?”

唐小翩垂着头,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那个苏……我做你姐姐,或是,你做我姐姐,行不?”

苏小小浑身一颤,她看到唐小翩为了鼓起勇气说这句话,眼里晶莹有泪,那种求恳的眼神,比兔子还纯净。

“不……不……”苏小小簌簌摇头,“不行……”

唐小翩勃然大怒,一张脸如烧火般颜色,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敢嫌我?我唐小翩使毒手段顶呱呱,虽然不会吟诗作对,可是打起架来也不含糊!”

小小只是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不……”

“那为什么?”唐小翩的匕首又抵在小小的颈上,凶巴巴地道:“你不答yīng

我,我现在就宰了你!”

手段是简单粗暴的,可苏小小却决然闭起双眼。

“为什么?”唐小翩真的拿她没办法,哀哀问。

苏小小就是不吭声。

唐小翩生气了,收回匕首,干脆纵身到岸上,一夜不归。估计跑到哪里喝酒了。

苏小小苦笑着宽衣入睡。

夜色幽静,流水声渡越千山。

苏小小做了一个旖旎的梦。她对梦里之事并不陌生,然而她对梦里的人,却一阵阵的颤栗。

热烈而羞涩的触感,在第二天起身后,那种娇媚的慵懒感,把她吓了一跳。

唐小翩满身酒味得躺在她旁边,直到中午时分才转醒。

小小问她,昨晚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唐小翩抓抓头顶蓬乱的头发,想了一阵,才呢喃着道:“你别看隔壁那官儿人模人样的,昨晚他磨牙可磨得厉害了!”

小小欲言又止,终于不敢再问。

第八章 惊夕

第八章惊夕

邻船的夫妻三人起得比他们都要早,动身离开的时候,文士竟然把玉笛托付给他们的舟子,转赠给小小。

小小摩挲着玉笛,感觉彻手生温,是个贵重之物。

船行至四川境内,碧空中飞下一只信鸽,驯顺地停在唐小翩的肩头。

唐小翩取下信鸽脚上的纸卷,惊喜地叫了一声,一拍小小的肩膀:“大好!大好!”

“怎么了?”

“跟我走就是。”唐小翩挤眉弄眼,却什么都不肯说。

唐家堡伫立在山腰间,面向长江,外面有万顷耕田,百重村落。中心就跟一个城镇没什么两样。

只是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唐小翩拉着一个俊俏的书生回来了。

“这里是你家?”苏小小有些奇怪。

“真zhèng

的家还在更深的山里呢,可是我们不到那边去。”唐小翩拉着她穿过一个郁郁葱葱的树林,又来到了江边。

江边升起一堆火,火上烤着香喷喷的鲜鱼,树下泊着一艘熟悉的乌篷船。

一个渔夫正在火边专心致志地补着网。

苏小小忍不住泪落:“他……他好好的?”

唐小翩叉手道:“厉害吧,是我大伯逮住了唐隼的弟子,拷问之下,才得了解药。”

小小忽然觉得有点窘迫,进退为难。在那魁梧的背影后默默站了很久,猛地扭头就走。唐小翩傻了眼,一纵身,拦在她前面,“你来了又跑什么?”

“我……既然燕大侠已经痊愈了,我……就没有必要留下了……以后,还请唐姑娘多多担待……”

唐小翩呸了一口,“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叫我有什么办法?”

苏小小觉得自己的衣领被她蛮横地拎起,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狡辩,就腾云驾雾地被扔到了一个地方。

唐小翩扔人是恶习。唐小翩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是恶习。唐小翩得不到就倔强地转身,也是恶习。

小小的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出来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稍动。

燕赤侠的大掌抚弄着她的头发,“来了,就走?”

小小嘤咛一声,只是哭,不再说话。

两人就在这个江边相拥着,直到斜阳落下。

“我带你四处看看。”燕赤侠把她抱上乌篷船,摇橹到江心。

苏小小仰首看着余晖漫天,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燕赤侠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词句不吉,苏小小慌忙问:“燕郎何出此言?”

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燕赤侠安慰道:“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苏小小连忙合什向落日祈祷,愿苍天保佑燕郎大仇得报,愿苍天保佑唐姑娘也……如愿得偿。

燕赤侠见她虔诚肃穆,微微一笑。

晚上,他们在临江的木屋内缱绻情深。

两人的心中都有种平和恬静的感觉,很幸福。

小小在燕赤侠脖子底下摸到一条很深的疤痕。

“是郭天北送的。浅了一点,我还死不了。”燕赤侠语调平和,带着狂风骤雨的怒意。

小小怜道:“当时,一定很痛……郭天北,果然是个大坏蛋。”

燕赤侠心里发笑,把她抱得更紧。

小小柔声道:“燕郎,我跟着唐姑娘过来时,有一夜,竟然梦见和你……”

燕赤侠揽住她的纤腰,漫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小脸上羞红,呸道:“人家才不……这么胡思乱想呢。”

第二天早上,唐小翩来到江边的小屋前,见到苏小小一身粗布衣裳,正在拈针缝补。

宝石即使在砂砾中,仍能放出美丽的光芒。

燕赤侠在修葺屋顶,身手敏捷,看来伤势痊愈。

“有客到。”燕赤侠道。

苏小小抬头就见到唐小翩,马上迎了上去,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羞涩。

唐小翩放声大笑,“哈哈,恭喜恭喜。昨天你走得急了,竟把这东西忘在船上,我给你送来……”

说罢,把那支玉笛递了过去。

小小看着燕赤侠,问:“夜泊武昌,遇到一个文士,斗胆与他谈了一会儿音律,他竟赠了此物。燕郎,这……”

“留下。”燕赤侠看也不看。

玉笛还垂着一条精致的璎珞,由于晃动,璎珞的一端露出一行小字来。“奇怪了,写了什么呀?”唐小翩眯着眼看,“溶溶?”

小小笑着接过,也看了一遍。

脸色瞬间大变!

玎地一声。玉笛掉在地上。小小也摔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她拼命摇头,眼泪簌簌地流。

“什么?”燕赤侠俯身搂起她。

小小掩面奔出小屋。

燕赤侠捡起玉笛,只见璎珞里刻着毫发般大小的字,“春|光溶溶,一舟三美。销魂夺魄,小小我怜。”

后面刻了署名“郭天北。”

燕赤侠青筋暴起,一手抓起唐小翩的衣襟,怒喝:“那文士什么模样,带了什么人?”

唐小翩吓得结巴起来,“姓郭……高高瘦瘦,文绉绉,带了两个老婆,我……出去喝酒了,早上才回……”

燕赤侠心头像被猛捶了一拳,万箭穿心。

唐小翩也看到了那行字,脸色瞬间煞白。

苏小小当然不能跟两个轻功高强的人较量脚力,刚跑到江边就被抱住了。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燕赤侠的双臂把她揉到他自己的心窝里。

唐小翩停住脚步,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她过来!”她返身跑到村里,来到酒家,一拍案上,“所有最烈的酒统统拿来!最好把毒的也拿来,我不想活了!”

唐家的人见到大小姐这副模样,连忙给掌门报信。

又是夕阳。果然不吉。

小屋内没有点烛,小小极度怕光,怕见到燕赤侠的眼睛。

黑暗是最好的遮羞布。

黑暗中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感受到细微的变化。

“从前我在江湖里流落的时候,武功低微,常被欺侮。”燕赤侠忽然道。

“嗯。”苏小小脑中一片空白。

“有时候也会被恶狗追逐。”燕赤侠道,“虽然痛,可是死不了。没有把仇人杀死之前,就得咬牙活着。”

苏小小垂泪,心中的主意愈发坚定。

与此同时,唐小翩终于在烂醉中被带回唐家堡。

唐小翩少时就没了爹,大伯是她最亲近的长者。

“苏小小虽然艳绝天下,可不是燕赤侠的佳侣。”唐分金开解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就算不要她,也不会要我。”唐小翩干脆利落回答。

唐分金无奈地道:“他的剑法之所以厉害,完全由强烈的仇恨、疯狂的意念和有进无退的悍勇所支配。但是自从见到苏小小,他眼中戾气渐减,这是自取灭亡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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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局

第九章入局

几天后,唐小翩没想到苏小小会主动来找她。

小小的发髻绾成妇人状,一路上,从村夫到唐门高手,个个都呆在路旁看她。

唐小翩满脸窘态,说不出一句话来。很久才蹦出一句:“我对不起你们……”

小小反倒看开地笑了,“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对了,唐姑娘,我想置办些衣物,不知你能不能陪我到处走走……”

唐小翩高兴地跳了起来,“当然可以!来来来……”

小镇里民生兴旺,商品应有尽有。

小小不得不以袖遮脸,免得被过多的目光看到。“唐姑娘……我……有点儿害pà

。”

“怕什么?这里是唐家堡,谁敢对你不敬?”唐小翩大大咧咧地朝四周瞪眼。

“可是,我怕再见到……恶人。”

唐小翩打了个寒战,一想起那件事,恨得只想掌自己两耳光。于是,她把小小拉到僻静之处,拿出一根通体发黑的针来。

“这宝贝给你。好好拿着,只要插入人体,就能使人动不了。”

小小小心捻起,好奇地问:“会死吗?”

唐小翩嘻嘻笑道,“我就怕你扎着自己,所以没给你有毒的。这针只会令人动弹不得,没有毒。”

小小拉起她的手,感动地道:“唐姑娘,你待贱妾大恩,贱妾……毕生不忘。”

唐小翩奇怪地问:“什么大恩,我……”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根针就扎在她的手背上。

很浅,像蚊子叮了一下。不过唐家的毒器天下闻名,那么一点,也令她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小小跪下来磕了一个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唐小翩的腰间,泣道:“贱妾自知配不上燕郎,姑娘对他何尝不是情深一往?贱妾此生本已落入泥污,上天怜悯,得遇燕郎,又得姑娘相助,再见他一面。贱妾已心满yì

足。请姑娘怜贱妾一片苦心,不要再到烟花之地寻觅……”

她说完,又决然道:“请姑娘转告燕郎,小小已无颜再见,他若来寻我,小小唯有……一死!”

唐小翩的衣襟已湿。

江柳如烟,碧流如带。

一叶扁舟,哀然东去。舟上一名俊俏书生,憔悴如残荷。

舟子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翁,见客人抑郁如此,不免劝道:“公子,功名之事得靠天定,凡人不过听天由命而已……”

书生抿着嘴,摇摇头,“小子自伤身世,谢谢老丈关怀。”

舟子自言自语:“明明是锦绣身世,竟然还在长吁短叹……”

一路无话,路上风平浪静。杭州水道近了。

又是夜泊江边。

灯光如豆。苏小小捧着腮,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漆黑的江面上传来了悠悠的笛子声。

她脸色大变,正想纵身跳到江中,却被老舟子一手扯住。“苏姑娘,有贵客相邀呢……”

小小没想到这几天的行藏全被察觉,羞赧得无地自容,知dào

江湖的阴谋后,更是心急如焚。

“鄙人水蛇帮邓龙,奉郭盟主之命,送姑娘到此一会……”

小小僵直不动。

那条噩梦般的大船缓缓驶近。儒雅的文士彬彬有礼地站在船头,就像他们初遇时一样。只是少了两位夫人。

邓龙立即跳下船去,自觉游上岸去。

郭天北微微稽首,“苏公子别来无恙?”

小小羞愤地转过头去,不理他。

反而郭天北一副坦荡荡的神情,”公子缘何缄默?”

苏小小淡淡回应:“贱妾不与禽|兽谈话。”

“哈哈……哈哈,”郭天北仰天长啸,狂态尽露,“世间禽|兽凭的不过尖牙利爪,郭某才智、武艺无不傲视武林,岂是猛虎巨蛟可比?”

他还真会腾挪。

苏小小冷笑,“你胜于禽|兽的,不止是才智武艺,还有品行,连猪狗都自愧不如!”

郭天北眼中暴现怒意,轻身跃来,伸手就要捏住她的咽喉。可是月色清莹,照得她的容貌比月色更动人。

他的手在她颈上一滑而过,嗤嗤一声,把她的肩膀的衣物撕碎,露出雪白的肩来。小小本想寻死,见状大惊,慌忙往江中投去。郭天北何等人物,电光火石间,已搂过了她,把她抱到大船上,落地时船身丝毫不动,像片秋天的叶子。

他把她放在船板上,俯身,低低地凝望着她。

果然是无一不美的绝世佳人呢。无论哪一处,都充满了诱|惑。

苏小小咬唇:“你以为羞辱我,就可以羞辱燕郎?你错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婊|子,跟你……不过是一场蚀本的交yì

罢了!你……枉你还是什么盟主,上次嫖的时候,居然没付嫖资……”

郭天北的手停了下来。

苏小小眼神突变:“燕赤侠给了我三千两,我就陪他去喝一趟花酒。唐小翩给我五千两,让我去四川陪他睡一觉,我就去了。至于你,你给多少?”

郭天北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忽然一阵大笑,顺手推下她的书生头巾,那一头柔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有一半垂到水面,如绸缎般摇曳,美不胜收。

“看来,你再下贱,我那侄儿还是在乎的。”

三枚喂毒的暗器激射到郭天北身前。他一拂袖,暗器被打落到江上。

燕赤侠和唐小翩从两侧向郭天北攻来。

小小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这不是她能够懂得的世界。

忽然听到唐小翩一声嘶叫:“小小,快走!”

小小一敛神,郭天北的长剑已指向她胸口。

其实郭天北无心杀她。

小小闪避不及了。

灰影一闪,鲜血溅到小小的白衣上。

燕赤侠眉头都没皱,左手已搭在郭天北的剑上。

郭天北高声笑道:“一个婊|子,也值得贤侄挂心?”剑锋一抖,逼开了燕赤侠的束缚。

“宰了你!”唐小翩甩出几片毒器。

燕赤侠的剑被郭天北挡住。郭天北的左掌却盖到了苏小小的脑袋上。

唐小翩纵身一挡——

苏小小的心跳停了。

她亲眼见到唐小翩的右手掉了下来!

燕赤侠愤nù

急攻,郭天北却不敢恋战,踏波而去,留下一句狂言:“玩物丧志,贤侄终究还是要败在老夫手上!”

燕赤侠却不能追,因为唐小翩和苏小小都已晕了过去。

林内传来清啸声,唐分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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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泪尽

第十章泪尽

“唐姑娘!唐姑娘!”小小从噩梦中醒来,死死抓紧了燕赤侠的手,额上浸透冷汗,“唐姑娘呢?”

燕赤侠扶住她,沉沉道:“右手,废了。”

小小嘶声问:“废了?废了?她……她以后该怎么办?”她无法想象那个女侠没了右手的悲惨。“她不该救我!她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她……”

燕赤侠缓缓道:“一手还一手。她的恩,只有等我报完仇,再还。”

小小惶恐地抱住他的右臂,她喜欢他有力的怀抱,可是唐小翩的惨状让她无法平息。

“不,应该偿还的是我,是我连累她受苦,我……死不足惜……”

屋外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又有磕头声,“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唐小翩沙哑的声音传来,“带出去宰了!没用的废物!”

“唐姑娘?”小小呆望着燕赤侠。他点了点头。她全身都在发抖,“燕郎,带我去见她。”

燕赤侠默然扶她起来,领着她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里面一片狼藉,衣裳、瓷器、瓜果撒得满地都是,而且,似乎也不容别人收拾。

榻上半躺着一个面如死灰的女孩子,正在流泪。

小小记得她欺花赛月的美貌,记得她说一不二的骄纵,记得她爽快淋漓的笑声。

可是她现在只能躲在没有镜子的屋里,默默流泪。

“唐姑娘……”小小低声道。

唐小翩睁开眼,见到满脸羞愧、泪水涟涟的小小,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姑娘,小小对不起你!像我这种人……即使能赔你一只手,甚至赔你的一条命,也行……”

唐小翩突然爆fā

出一阵笑声,“哭什么哭,你真是个哭包,江湖儿女嘛,少只胳膊断条腿,都是寻常不过的事。刀剑哪有长眼睛的?嗯嗯,不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单手打遍天下的,好像,漠北的拐子李,江南的瞎子泉,多得是!再说,唐家有的是钱,我就算一辈子赖着也有吃有喝……”

小小更觉凄凉,心脏直打颤。

唐小翩笑容凝固,突然把头扭到另一边,好久,才哽咽道:“要是你再想赔我什么,就赶紧滚得远远的。我……我可不要再见到你。”

苏小小含泪冲了出去。遇上了唐分金。

“苏姑娘,有几句话,不知能够移步?”

“小小连累唐姑娘至此,死不足惜,先生若有差遣,小小绝无怨言。”

唐分金带她来到一个楼阁,道:“小翩性格虽然暴躁,却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当初是她心甘情愿为你挡那一掌,她就把性命也舍出去了。后果如何她自然料到,姑娘不必过于自责。”

苏小小更是羞愧到无地自容。“愿粉身骨碎,报答唐姑娘大恩。”

“只是,鄙人反而担心燕兄的安危。”

小小大惊,“燕郎有性命之虞?”

唐分金神情肃穆,“苏姑娘已知燕兄与郭天北的恩怨?”

小小点了点头。

唐分金背着手,道:“他们叔侄间的恩怨,早晚会有个了当。但是,鄙人担心燕兄的剑法,会出现阻碍……”

小小完全不懂,怔怔地听他说下去。

唐分金叹了口气,解释道:“自古无情不似多情苦。练剑须经lì

三重境界,无情、有情、忘情。练剑开始,人的心里便变得只有剑。所谓心剑合一。再后来,人的心渐渐融汇天地万物于剑中。此乃有情。到最后,天下万物都是他的剑,谓之忘情。”

苏小小懵懂地听着。

“燕兄遇见舍弟时,只有十七岁,剑法已达无情之巅峰。后来他到唐家堡隐居修liàn

,舍弟试图以有情之境导他,大有所成。今年我见到燕兄时,已觉他窥到了忘情之境,不过后来,似乎停滞不前,毫无进境……似乎,与姑娘有关。”

苏小小何等聪明伶俐,她拼命咬着下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贱妾乃污垢之身,岂能与燕郎相配?如今令唐姑娘受苦,又令燕郎如此,贱妾乃千古罪人,求唐先生给贱妾一点时间,一定能令燕郎永弃前事,得偿所愿……”

唐分金叹道:“唐家在关外亦有地产,望姑娘到关外暂住数年,也许……此间事一了,就可回来与燕兄相聚……”

小小决然摇头,“永不相见,才是真心。”

唐分金望着这个娇弱的女子,眼中第一次充满了尊敬。

血色残阳,凄鸦悲啼。

小小忽然说,要在江边走走。燕赤侠只得相随。

“燕郎,你瞧那落日,上次我们在江上泛舟,壮丽无比。如今,却这般凄凉。”

“是心不同而已。”燕赤侠道。

小小又道:“如果贱妾让燕郎放qì

武学,改念诗书,每日于闺房中闲话陪伴,燕郎可能做到?”

燕赤侠苦笑:“恐难从命。”

小小面向斜阳,背对着他,慢慢地道:“是呀,若要日从西起,月从东升,也是不可能的事。燕郎,贱妾从小便在烟花堆里长大,从未想过江湖那么多腥风血雨,杀人报仇之事,这些,对贱妾这根小小蒲草而言,都太可怕了!”

燕赤侠苦涩地笑了一下,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不出三年,我便与你归隐江湖,不问江湖中事。好么?”

小小心如刀割,却强力撑道:“只怕到时贱妾已化作尘土了。”

燕赤侠愕然。

小小垂首:“燕郎难耐诗书,贱妾亦不惯风浪。两者若日月悬殊。贱妾自认识燕郎以来,受惊受累。燕郎可曾想过,贱妾早就习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怎么过得惯江湖飘零、腥风血雨?燕郎若要贱妾适应,只能叫日从西出,月从东升!”

燕赤侠沉默了一阵,哑声问:“小小,你是后悔了?”

小小重重地道:“承蒙燕郎错爱,贱妾无以为报。贱妾本来就是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跟燕郎这番,也不过露水姻缘,若燕郎能怜贱妾愚笨,放贱妾回杭州,定是……功德无量之事!”

燕赤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扳过她的肩,逼她看着自己,“你何必瞒我,郭天北的话,唐分金定然听见了,是他让你离开我,助我入忘情之境,对不对?”

小小皱眉,奇道:“什么叫忘情?贱妾不识。贱妾心意本是如此,与唐先生有什么关系?”

她态度平静,心意坚定,不由得燕赤侠不信。他脸色青黑,沉声问:“莫非你也要做负情负义之人?”

小小微微冷笑,反问:“自古烟花女子有几个不是负情负义?”

燕赤侠双手发抖,松开了她的肩膀。“你当真不愿留在我身边了?”

小小坚定地点头。

燕赤侠眼神剧变,冷然问:“莫非你忘记了我那天曾说过的话?”

小小望着远去的一抹斜阳,看那点火红,犹如在火中作死亡之舞的飞蛾。“记得,燕郎要杀尽天下负情负义之人,见一个,杀一个。”她叹道,“若燕郎坚守誓言,就请杀了贱妾。若燕郎怕污了手,就请放贱妾走。”

“你!”燕赤侠拳头暴戾,发出格格的摩擦声。

他猛地转过身去,背影冰冷得像他自己的剑。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他冷冷地道。

她面如枯木般看着他的离去。其实这个时候,只要他回一回头,就能拆穿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

但是他不仅没有回头,还仰首长啸。

这啸声悲愤至极,四周林木扑扑叶落。似一把锥子般刺入小小的心内。

小小头晕目眩,无力地滑落在地上,脸上泪如泉涌。

最后,她承shòu不住悲痛,一口鲜血吐在衣襟上。

这种类似佛门狮子吼的啸声能制敌于无形,即是郭天北、唐分金也忌讳三分,何况柔弱得像一片羽毛的小小?

啸声渐远,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小小突然觉得后悔起来。她为什么要离开他呢?她怎么能够失去他呢?

她奋力站起,挣扎着往前走。江风劲吹,入夜,便刺骨。

“燕郎,是小小不好,小小骗你的……小小从来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小小不要失去你……燕郎,你在哪里?”她呼啸着,哀唤着,乞求着,可是只有江风呜咽着回应。

她越哭越凄厉,吐出的血越浓郁,最后,衣服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唐家的人找到这里,发xiàn

了奄奄一息的她,把她送回杭州的小小楼。

兜兜转转,恩怨缠|绵,终究还是回到这里。

她逃不出去的。

燕赤侠给这负情负义的心上人的惩罚,不仅是深深的内伤,还有凄冷的绝望,后悔和煎熬。

苏小小养好了伤,忽然对苏姨妈说,今天起恢复接客。

她名声在外,命中注定要死在欢场上。

终于完全在她自己的预料之中,她饮酒成狂,吐血之疾加深。

某个夜里,昏暗得不见月亮。

苏姨妈和笺子都睡得很死。

闺房内,一灯如豆。微弱的光线,就像她自己的生命,随时都可以被风吹熄。

小小知dào

,自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旭日了。

“燕郎、燕郎……”她执迷不悟地念着。

难受,难受,什么时候才是个解脱?

黑夜,黑夜,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恍惚中,出现了一条灰色的身影。并不靠近,冷冷地盯着她。

她呼吸近处,张开双臂,“燕郎,你终于来了……不恨我么?小小好想、好想你……”

她神光返照地挣扎起来,燕赤侠就在灯下,却不靠近。

她泪水最后一次流下来。竭力向前一扑——

投入了他温暖宽阔的怀中。

投入了这冰冷世界的一片虚空。

然而她却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宁静和幸福。犹如落霞漫天的那时。

当她落在地上的时候,犹如一片倦透的叶子,回归到温厚的大地。最后一滴眼泪,留在腮角。

苏小小,天下第一名妓,貌若天人,才胜文姬——卒年十九岁。

她的墓葬在松柏下。在西陵。

有一首文人为她写的诗:“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春草凄凄的时候,一个素衣女子和一个英俊男子来到她的墓前。

女子是唐小翩,男子却不是燕赤侠。

他是武林中人,少了一条左臂,却使得一手很好的刀法。从相识到成亲,他们一直恩爱和谐。

唐小翩焚了香,插好。沉默着。

她的丈夫问:“为什么不说话?你明明有很多话对她说的。”

唐小翩眼眶濡湿,“苏姐姐,我如今可以这样叫你了。你看见了么,这个人对我很好。我也很好……燕赤侠报了仇,不过又做了和尚。放下血刃,身披袈裟,周游列国,说要踏遍千山,寻找救赎。听说现在已到了乔阳国。不过,他说他不会来杭州了。怕惊扰你。姐姐……你听到了吗?

松林传来波涛之声。如泣似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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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飞雨

本来不想再写些什么。关于过去的事。青涩的、矫情的岁月。

可是因缘所致,谁也挡不住。

这篇《西陵泪》,写作的时候,我初中。未曾经lì

过恋爱,也未曾经lì

过伤痛,自然也不曾见识过世间。只是一派想象。

手稿里面写:“最初的动机,是看了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提到苏小小的事,让本猫感动,所以写了第一个字。”

原来是文化苦旅啊!

可是现在搜遍脑袋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记得余先生是怎么描述苏小小了。当年看我手稿的朋友们,也各散东西。

原来人世间的际遇,都是如此。载沉载浮,各奔东西。

最近,我有回溯过去的毛病。可能因为老了。所以敢于揭开丑陋,直视阳光。然后,继xù

前行。

PS,最后说一句矫情的话。

其实现在的我看到结局,看到那一句“扑到了一片虚空”,仍旧会有小小的感动。真是死性不改,初衷不灭,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的矫情犯啊~

————姨级人马1于2014年6月3日

————————————————————————————————

苏小小的故事写完了。而青衫行还在继xù

。接力《西陵泪》的是乔仫的作品,敬请期待哦~~

——————————元间的乔阳国,同人间不同,那是个时间很慢的地方,人寿命都很长,几乎看不到死亡。乔阳国的公主乔琛在父亲乔仫的安排下游历各国。并意wài

来到度莫,一个去世之人的集居地,在这里,她渐渐了解一些元间和生死的秘密。但是待她从度莫离开,却发xiàn

整个元间已经毁灭了!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乔琛又该何去何从呢?——————————————

明起连载~~~~~~~~~~~

第一章 乔仫的阴谋

雨势渐急,滂沱打在东园的芭蕉上,硕大的叶片垂沉着,像是被人用力掰下,怎样也回不到原位,却还一直在挣扎。

背对着东园,一个年轻的背影站在宫殿的屋檐下,雨水绕过他,划成一道弧线,轻柔飘落至地面。

背影面对西园小径,凝神伫立,一动不动。从他僵直的肩背上仿佛能看到他正眼的目光灼灼。他在期盼着什么?

侍妾们躲在角落里,悉悉索索,推搡着不敢劝他们的国君回到宫殿里去,更不敢绕到他的面前,阻断他看西园的视线。

西园小径的两旁,垂手侍立着被雨水浇艳了的红叶。红枫站立了数百年,从未见它这么红艳过。娇美的,妖娆的,带着一股鲜艳到极致的魅惑气息,却又远远地,被似幕的雨水阻隔。

红枫深处,袅娜移近一个白色身影,宫殿屋檐下的背影缓了口气,欲上前迎接,却又矜持地不肯挪动玉屐。

白色身影近了,近了,身上的光圈却淡了,淡了,消失了。她已疲惫至极,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便知自己已回来了。

背影不再顾及矜持,箭步前去,由于全部的气力心神都用在她的心上,身上的光圈也淡了。

白色身影见到他来,疲惫地抬起眼睑,世界翻腾着雨水坠落时击成雾气的水滴,视线模糊了。两行滚热的泪,混在冰冷的雨雾里。她又闭上眼,听他在她耳边嗡嗡呼唤,不肯做声。

得不到她的回复,他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将她揽在怀里,不愿太轻,又不忍用力。失去了保护罩,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身上,凉意焦灼,却忘记了离开,忘记避雨。

她咽下泪,将头埋在他怀里,抽泣道:“他最终还是,去了。”

他早已料到这个结局,西园的红叶,遍染了他的血。

她从他怀里抽离,像是厌恶了自己,泣声低沉如咽:“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与他结合,然后,然后又……”

他放任她从他怀里脱离,沉声道:“错不在你,在我。”

她离开他的怀抱,失去依托,站不起身,有些无措,瘫在小径的玉石板上,掩面呜咽:“我不该,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他重又将她扶起,抚顺她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瑛,我理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好么?”

“可是琛儿……”

“我会好好待她。”

“你,你已经……她还是个孩子。”说着,莫瑛又低下头去,掩面哭泣。

他手臂环过她的肩,将她向自己靠了靠,温柔道:“我不介yì

。”

她仍是避开他:“可是我介yì

,琛儿……也会介yì

。”

“那你想要我怎样?”

“我……我不知dào

。”

莫瑛泣声不断,站在远处的侍妾们担心他们的君王,对这个矫情的女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她早点哭死了才好。

君王叹了口气:“我们把她送出乔阳堡,去一个远离乔阳与古伦的地方,好么?”

莫瑛扑在君王怀里:“不要,她……你舍得和她这般分隔两地,永不相见么?”说完叹了口气,“你怎会不舍得。”

“为了你,可以舍得,也可以不舍得。”

“你,”莫瑛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却让雨水沉重了双睫,迷迷蒙蒙睁不开睑,又垂下眼睛,推开他,“可我对不起你呀。”

他又重新环住她:“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过,记住,从来没有。”

莫瑛还在呜呜咽咽,君王却已从最初的紧张冲动中回过神来,施了法,用保护罩将他俩与雨水隔开。没了雨水的冲击,衣裳头发也瞬间干爽了起来,莫瑛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羞答答地依在国君的怀里。君王说:“我们回宫殿吧。”

乔阳国的宫殿以玉石筑成。踏上几级梅花绿大理石阶,敞开的是青翠的碧玉大门,地面铺着脂光色的绿锆,延伸至内庭的各个角落。内庭宽阔,有规律地砌着鹦哥绿坛,坛内的黑土壤里植着各色宝石草。庭俾络绎,紧张有序地管理着内庭,悄悄交流谁管辖的地域墨玉成色有多好。走完迎面泛青色的白玉桥,是一座用珍奇玉石建成的殿,这殿流光溢彩,会随着不同的季节、天气以及国王的心情改换颜色。殿的两侧是各式宫室,供君臣侍婢居住,娱乐,办公,会友,交yì



因还有要事待办,乔阳国的国君没有携莫瑛回寝宫休憩,而是直接来到了忽明忽暗的宝殿内。

这殿色彩纷杂,像是预备着庆祝些什么,却又掺杂着一些哀悼的气息。喜悦之情太淡,太短促,很快被乌云掩埋,却又不像是真zhèng

的乌云,像大人故yì

扮严肃,想唬住嬉闹的小孩,更想唬住被小孩的嬉闹调动的欢欣的自己。

虽说宫殿的颜色有时会是国王心情的写照,但乔阳国的人没人相信他们国王的心情真的会像是宫殿颜色那般明了。倒不是这位年轻的国王善变,而是他深邃的眼眸里,总有一些人们看不懂的东西。他太美的容颜太疏远,疏远到不需动怒便有强dà

的威严。而他偏又那么痴情,痴情到一面定终身,而那人偏又,是别人的妻子。

国王乔仫回到殿中,携莫瑛坐在羊脂玉椅上,边处理政务边抚慰身旁的妻子,漆黑的眼眸如墨玉。

莫瑛渐渐睡着了,乔仫悄悄从羊脂玉椅中离开,走到殿厅中央。殿内地面铺着大块平滑的钻,钻与钻的连接处用白金熔合,寒峻,肃穆,整洁,干净,不染纤尘,与他泛寒光的玉袍相呼应。

乔仫唤来侍从车绥,缓缓侧过脸来,容颜玉色,一双墨玉般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樱唇不动,长眉无波,隐隐带着笑意,却又满怀心事。车绥明了,作揖退去。背过国王,车绥努力保持平静,嘴角却不听使唤地上扬,欲笑不笑的表情使他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抽搐了。

国王退到偏殿,与偏殿内等候多时的少年说:“你把她带来,我将她许配于你。”

少年眼睛里一片欣喜,转瞬变成惊慌,却又故作镇定道:“父王,这使不得,我乃兄长,与她,是不可能的;纵使我不是您的儿子,但您的掌上明珠,我又怎敢冒犯?”

国王挥挥手,疲倦道:“你将她带走便是。”

————————

本文作者:乔仫。

作品是[bookid=2476567,bookname=《镜虽未尽》],这是一个短篇及随笔集。另有文学网作品、长篇小说《迷沉》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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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儿女的归路

自习室内,棕黄色的纱质窗帘随风飘动,上头印着的米黄色小船随风摇曳,一晃,一晃……

黄|文看着这小船,脑袋晕晕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晕船感觉,或者说是醉酒感觉。轻飘飘地,像是漂浮在大海上或是半空里,没有支撑,没有依托,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即使是沉降到地面上,也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漂浮感。

黄|文为了让自己不再这么晕船,主动换了教室。

这高校的窗帘不甚统一,花样繁多。有各式竖条纹的栗子黄麻布窗帘,被教室的尘埃裹着,脏脏地缩在雪白的墙面上,像是被遗弃似的;有蓝白宽条纹的人造纤维窗帘,印着发白的绿褐色叶子,叶子排列得散乱而有序,一看便知它是假的;也有玄色纺绸窗帘,滑滑地顺在开着的窗两侧,绸面反射着灯光,竟亮油油地比灯光还亮……然而不管怎样的窗帘,都给人一种强烈的晕船感。

为了避免看那些窗帘,黄|文干脆放qì

了教室,直接来到了操场上。

明天就期末考试了,这是考前综合症么?怎么办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烦呀!!!

来跳个舞缓解下心情怎样?

算了,大半夜的,又是一个人,别人会认为这姑娘疯掉了的。

可现在,被期末考试烦得,真的是要疯掉了。活着真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不想活啦!

咦?前方怎么多了根柱子,撞到了,呃……好像是个人,不好意思,心情不好没看见,往左挪几步,不行,往右挪几步,还是不行。

“麻烦你让一下好吗?”黄|文低头酝酿坏心情,没空搭理前面这个故yì

挡路的人。

柱子没有说话。

黄|文心中的火苗燃了燃,又灭了,真烦人:“麻烦你让一下。”

柱子仍是没有说话。

聋了还是哑了?算了,不理他,反正也不一定要过去。黄|文转过头去,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不高兴搭理你,哪天要是让我再遇见了,看我非揍扁你不可!想着,黄|文又回过头去,想要看看这位以后会被她揍扁的人长什么样子。

咦?不见了……

真邪门。看来今天诸事不宜,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走着走着,怎么又撞上了!故yì

的是吧,黄|文挥拳打过去,一打一个空,不会吧,撞鬼了?想着,黄|文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嚣张了,也不敢生气了,更不敢有之前的“不想活啦”的想法了。

各位师傅大爷神仙奶奶叔叔阿姨,请饶过小女子一命吧,小女子贱命死不足惜,但是您取走了也没什么用处,小女子只有二十年的阳寿,还不够您塞牙缝的呢。您去找天文系的都教授吧,他活得比较久,懂的也多,或者去找历史系的司马教授,他岁数最大,马上就要退休了……

黄|文抱着头在心里嘀咕,心里头还想着不管是人是鬼,反正他也听不到,不怕丢脸,多念叨几句自己心里舒服,壮胆,打气,加油,柱子走了么?

“我只要你,你活得最久。”

柱子开口说话了,天哪,他是人是鬼,要我做什么,不会是娶回家当媳妇吧……

“我不是柱子。”

黄|文黑线。柱子能听到她心里想说的话?太可怕了,这柱子会读心术,对了,他不是柱子。

“琛儿该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去?琛儿?谁是琛儿?班里倒是有个叫陈二狗的男生,没准是他,我就说这柱子找错人了嘛。哦,不对,他不是柱子。那他是什么嘛,真奇怪。

“我是你爹……”

什么?我爹?想占我便宜?我才没有这么阴森森的爹呢,再说了,我爹才不会大半夜地跑到学校装鬼吓唬我呢,更何况,都什么年代了,还称呼“爹”?

“……让我来的。”

黄|文长长地输了口气,这家伙说话大喘气呀。

柱子忽然又提快语速:“别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收拾什么呀?这人真奇怪,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呀,说什么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就会跟着走么?太小看人了!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说着,柱子上前一步。

“你想干嘛?”黄|文以为来者要侵犯她,双手护住胸口,用大眼珠子瞪人家:“我可是学过跆拳道的。”

柱子顿了顿,笑道:“放心吧,就你那模样,放坛子里做肥料我还嫌丑了我的宝石草呢。”

什么跟什么呀,什么坛子?什么宝石草呀?不过,黄|文明白,他是在嫌弃自己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我还是转身逃吧。

刚想迈出步子,手腕已被柱子抓住,黄|文心中喟叹——糟糕,他会读心术!好吧,听天由命吧:“你到底想干嘛呀?”

“没干嘛,跟我回家!”

“不要,救命啊……我的手?”黄|文见到自己被柱子抓着的手腕逐渐变了颜色,有了光泽,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柱子没有放手,嘴角转瞬即逝一股狰狞的笑,随即一脸柔和,轻轻揽住意识逐渐模糊的她。

好久好久,凤霞坡上,那里有常年不落的夕阳。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渐步移向成人的国度,却还残留着孩童时的模样。

少年开口:“我们走吧。”

“他为什么突然又让我回去?”乔琛疑惑道。

“哎嗨嗨,又来了又来了,还是凡间的那个丑姑娘有趣。”

“你才是丑姑娘呢,”乔琛甩手打落他轻牵着的手背,“谁让你装鬼吓我!”

“疼死人了,你什么属性啊,这么暴力?”被打的少年捂着手抱怨。

“玉石属,”乔琛得yì

道,随后又不耐烦地嚷嚷,“快走啦,再不走太阳就落山了。”

“笨蛋,这里的夕阳不会落山。”

“哦呵呵,凡间的状态还没转换过来。没有黑夜的世界啊,感觉挺无趣的,是吧?”

“习惯了就好,习惯了什么都可以理解,又什么都无趣。”

“你也挺无趣的。”

“是么?马上就有趣了。”柱子(姑且就称他为柱子吧)贼贼一笑。

“此话怎讲?”

“古伦国的国王走了……知dào

他是谁么?”

“知dào

啊,不就是那个金属国的国王嘛。可是他……他为何就这么……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他在铸金园自杀,听说与母后有关。”

“这个……”

“琛儿,我娶你吧?”

乔琛神经一震,这是什么个情况?没听错吧……

“好不好嘛?”

“好呀,”乔琛皱眉,“好你个头呀!清醒点,你是我弟弟,乔粟!”

乔粟眼角上挑,嘴角一抹坏笑:“我们回去吧。”说着,搀起妹妹的手,朝乔阳国的方向走去。

第三章 无聊的决定

这世界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的。

乔粟和乔琛来到乔阳国,踏过梅花绿台阶,穿过碧玉大门,走在绿镐的脂光上,便已是到了家了。

乔仫与莫瑛站在宝殿前的白玉桥上迎接,此时的殿闪着五彩光芒,像是有大喜的事。只是这五彩中又多出一种颜色,忽明忽然,若有似无,不仔细看隐约会在眼角发xiàn

它,定睛去看时却又不见了。

见到许久不见的父母,乔琛也是满心欢喜,绽放了一脸的笑容跑上前去,扑在莫瑛的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站在一旁的乔仫一脸的醋意,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宝殿的流光里似乎散发出些微的酸味儿。乔琛与乔仫略有些生疏,不会像母女那般扑在怀里亲热,乔琛只是在母亲的怀里撒娇道:“爸爸我也想你。”

乔仫微微笑了,身后的宝殿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只零点几秒,但感觉很强烈,像是宝殿在那零点几秒内颤抖了几颤,甚是诡异。

对于寿命几千上万年的他们来说,几秒压根不算什么,更别谈零点几秒了。他们不在乎爆fā

,不关心恍惚,他们从不抓紧时间过日子,他们只要晃悠着晃悠着,把原本十分紧迫的事晃悠到下一年。慢慢地过日子。

“好奇怪”,乔琛在心里疑惑。随即打散这个想法,不奇怪不奇怪,一定是在凡间呆久了,搞得神经紧张兮兮的。

乔仫开口寒暄道:“终于肯回来啦。”

乔琛撒娇:“哪有终于,才二十年而已。”

乔仫:“你可不知,你在凡间的二十年,我们在元间可是数了两百个春秋呢。”

乔琛:“这……那我岂不是已经一千岁了,”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吃吃地笑了。

莫瑛温柔问道:“傻孩子,笑什么呢?”

“在凡间,我这样的年纪,可是要被称为‘千年老妖’的,或者说‘天山童姥’?”

乔粟撇嘴:“你在凡间又没有记忆,而且,只有我们元间的人度过了两百年,你才只是增了二十岁呢,小妹妹。”

“你!”乔琛气他:“你才是小妹妹,没大没小,不肯喊声姐姐也就算了,还想着,还想着……”想着,不禁羞红了脸。

莫瑛今天身着一身暗红的连衣长裙,庄严却不失柔和,看到女儿在自己怀里撒娇,知她有羞人的话不肯说,却偏又要逗她:“还想着什么呀?”

乔琛自然是不肯说,躲在莫瑛怀里闷闷道:“妈妈你坏。”

莫瑛好奇心不减,转而向乔粟道:“粟儿终于成了哥哥了,以前争着吵着要在琛儿面前当哥哥,现在终于如愿了,嘻嘻,你们俩关系最好,琛儿还想着什么呀?”

乔琛从莫瑛怀里探出头来,撇嘴道:“不是我还想着,是他还想着,是乔粟弟弟还想着!”

莫瑛摸摸她的头:“他还想着什么呀?”

乔琛又将头埋在莫瑛怀里,闷声道:“我不知dào

。”

她愈是不说,莫瑛便愈是想知dào

,再三追问,却是谁也不肯回答她。

乔仫打圆场说:“瑛,别逗他们了,小孩子们的事情有什么好打听的,都是过家家的小事情,说不定明年他们自个儿就忘记了。”

乔琛嘟嘴道:“才不是小事,才不会忘记呢!爸爸你是不知dào

……”

话还没说完,乔仫阻断她说:“好啦好啦,琛儿的事都是大事,我们老人家不懂。”说着,笑着招呼大家进殿去。这天下,就没有他乔仫不知dào

的事情。

进了流光溢彩的殿,看到羊脂玉椅,看了地面巨大平整的钻,看熔合钻与钻的白金,看墨玉案台,看翡翠雕饰……久离了这里的乔琛一一暗叹:土豪,土豪,太土豪了!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乔阳国是玉石的国家,乔阳堡是国家的中心,而这殿又是中心的最亮点,适当用电好的物料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几样玉石在乔阳国并不算稀奇,反倒是地面的白金丝条比较珍贵。

白金是很久很久以前古伦国的祖先送来的。元间的规矩,各司其职,需做到绝对的纯净,各国之间不得混杂,否则整个元间将会有大的灾难。白金送来的时候,与钻不融合。物料也是有灵性的,它们也不敢冒犯祖上的规矩。是古伦国的那位祖先不知dào

怎么想的,非要将白金与钻融到一处,用自己的鲜血做粘合剂,才将这些个白金丝条永远地留在了乔阳国。

古伦国的祖先知dào

自己有过,以死谢罪,乔阳堡才免受惩罚——在元间,死是最大的罪过,任何的事情遇到“死”字,人们总会肃然起敬,不再追究。

后来,乔阳国与古伦国的关系无比亲密,像亲兄弟一般,他们相互通信,互相走访,俨然成了亲戚。

而在元间,国与国之间是不能有亲戚关系存zài

的,除了娶莫乎国女子这项。因为莫乎国没有男子,女子在本国的生育也不需男子的相助,具体怎样的生育方法,除了莫乎国已生育的女子,无人知晓。外国的人娶了莫乎国的女子,那女子便如其他正常女人一般,与丈夫生活,只是永不能再回国,包括她们的子孙后代。

莫瑛就是莫乎国生育出来的女子,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莫乎国,几经辗转,成了乔仫的妻子。

乔阳国与古伦国的关系这样好,有人说,乔阳堡内流光溢彩的殿之所以会转换颜色,是古伦国的功劳,是他们的白金丝条,以及他们祖先国王的血。

乔阳国与古伦国的关系好,还好在他们现世国王之间还有一段纠葛(其中一位已经于前几日离去了),虽是纠葛,却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然而,从那位古伦的祖先自杀了之后,古伦国的各代国王逐渐热情起来,他们似乎依恃着死,不顾元间的规矩,逐渐逐渐地与他国熔合,甚至,刚刚去世的古伦国王娶的两位妻子,都是他国的女子,而这个“他国”,并不是莫乎。

原本玉石喜爱女人,金属偏冷艳,可他们,偏偏忽略了。

他们说,元间本不是各国独立。各司其职,追求纯净的样子,而是像其他所有的世界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一处,相互融合,锦上添花,互放异彩。只是某一代祖先的领导者活得太久太久,太无聊,才做了这个决定,让后人去遵守。

他们说,这个世界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的。

但是古伦国,像是个破坏规矩的小孩,总在越出自己的领域,向他国涉足。他们横亘在乔阳堡殿内的白金丝条,熠熠生光,光芒日趋耀眼,看样子这世界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即使是古伦国王的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的火玩大了。

第四章 无为的歧路

乔仫见女儿看地面看得出神,没有打扰她,表面上一脸的柔和,内心却在盘算着怎样将乔琛送出国去。

乔仫轻轻地唤了声“瑛”,莫瑛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里满是伤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乔粟隐约听到了这个“瑛”字,嘴角的不屑一闪而过,却也不再看他们,只要琛儿是自己的,他便不再计较上一辈的恩怨纠葛。

只有乔琛一个人被闷在鼓里,她隔了这许多年重又回到这里,眼睛里满是欢喜,顾不得其他,也听不到别人的叹息。

乔琛走到父亲的羊脂玉椅边,摩挲着想要不要坐上去,爸爸的宝座可不是随便坐的,可是这晶莹温润的椅子,这色泽,这触感,这……

乔琛沉浸在自己内心小小的挣扎里,感受不到身旁正有人在拉她的袖子。待她回过神来,看到身旁站着的乔粟似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不禁皱了皱眉:他不会又要提那事吧?

乔粟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面无表情道:“还活着。”

乔琛气极,什么叫还活着嘛,只站着纠结了一会会儿,你就当我死了,以后嫁给你了还不知dào

你要怎么说我呢……呸呸呸,才不要嫁给你呢!

想着,乔琛的脸羞红了。

乔粟仍是面无表情,但是他面无表情的脸很是好kàn

,这好kàn

不纯粹是样貌上的好kàn

,还带着类似气质的东西。他的眼神缥缈着,时而热切,时而疏远,疏远得让人们也想要跟着他的眼神走下去,看看他心底的另一个世界。

然而不能,他转瞬又笑了。

乔粟笑嘻嘻地拍乔琛的头:“哈哈哈哈,你这两百年的饭白吃啦,居然长得没我大了。”

乔琛撇嘴:“你才是白痴呢!我哪有活两百年,才二十年而已,哼!”

“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我不叫。”

乔粟伸手去捏她的脸:“叫不叫?”

“不叫!不叫不叫不叫!”

乔粟又加大了力度:“叫不叫?”

“捏死我也不叫!”

乔粟无法,虐人的瘾来了就很难收手。欺负她的感觉真好,她越是不服自己,自己就偏想制伏她,于是又加大了捏她脸颊的力度。

乔琛疼得哇哇大叫,就是不向他求饶,她就不信他真的会捏死她。可是乔粟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心中又气又恼,求饶道:“好弟弟,别捏了。”

“快叫哥哥!”

“不叫!”捏了这么久,乔琛的口水都滴下来了。

幸而乔仫和莫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这样打闹,来劝道:“你们俩这么大了还没个正性,遇到一处就打打闹闹。”

乔粟笑嘻嘻地松了手,一脸的歉意:“我跟她闹着玩呢。”

乔琛嘟着嘴似是要哭了:“才没有打闹,一直是他在欺负我。”

说着,扑倒莫瑛的怀里,抱着她假装抽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乔仫走过来,站在他们的身旁,欲言又止。

良久良久,他说:“琛儿,你跟着粟儿走吧。”

“走?去哪里?我不是刚回来么?”

“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可是我们就只能呆在乔阳国呀。”乔琛疑惑。

乔仫沉吟:“可是……这世道变了,可以走出去……总要见见世面的。”

“那爸爸为什么不去见?”

莫瑛忍住哀伤道:“爸爸是一国之君,不像你们那般自由。”

“可是……”

乔仫摸摸女儿的头,温柔道:“怕什么呢,去了还是要回来的,这玉椅迟早是你坐的。”

“可是……”

莫瑛也来摸她的头:“有粟儿跟你作伴,只是出去走走,以后怕是想走出去也没机会了。”

“可是……”

乔粟也想来摸她的头,发xiàn

她的头上放了两只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于是空站着柔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都别和我抢话!”话头被噎了三次,乔琛忽然暴躁起来,“可是……”

大家都不敢再接话,等她的“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

众人实在是憋不住了,异口同声问:“你想‘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我和他去呢?”

这还没结婚呢,就先度起蜜月了,想着,她又羞红了脸,往母亲的怀里钻了又钻。

元间可没有什么“度蜜月”的说法,他们自然不知dào

乔琛羞个什么劲儿。

莫瑛抚摸着怀里的女儿,学她的话道:“可是,可是你不与他去与谁去呀?你们俩最熟。”

“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出去呢?在家不是很好吗?而且,而且我才刚回来。”

乔仫的眉目不知不觉地转了几转:“可是,可是我们想要你多见见世面啊。”

“可是,可是我见多了世面有什么用处呢?”

乔仫已经坐在了羊脂玉椅上了,摩挲着拇指上用珍奇玉石做的扳指,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就知dào

了。”

就像他戴上这扳指,本也是毫无用处的,但时间久了,他发xiàn

,这小小的扳指在困惑的时候摩挲它,可以帮他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他们又来到凤霞坡上,看常年不落的夕阳,在夕阳的余晖里,他们的身影显得如此和谐而美好。

乔粟挽着乔琛的手,轻声道:“要是能够永远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乔琛别扭道:“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老欺负我。”

乔粟笑笑:“我只在有人的时候欺负你,没人的时候,我何时欺负你了?”

“你有人的时候为什么要欺负我?”

“因为……因为你可爱,爱不释手。”

乔粟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那般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这一本正经把乔琛给吓坏了。但听到这样的话,尤其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乔琛却也满心欢喜,她懦懦开口道:“那没人的时候我就不……就不让你爱不释手了么?”

见乔琛害羞,乔粟又乐了起来,他最喜欢欺负她了,清咳几声,不懈道:“当然不。”

乔琛急了:“不什么呀?是不让你爱不释手还是不会不让你爱不释手呀?”

看到乔琛这个样子,乔粟更乐了。

他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牙齿轻轻啃咬她的手背,温柔道:“你说呢?”

第五章 凡间的过去

他们终究还是离开了凤霞坡。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凤霞坡只是个中转站,呆得再久也还是要离开的。

乔粟不嬉皮笑脸、不欺负人的时候别有一番味道,那是一种让人主动想亲近、想依赖的感觉。乔琛很少见到这样柔和的乔粟,与他这般独处、游历,渐渐地,那个“嫁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了。

走在离开凤霞坡的路上,乔琛摇摇乔粟袖管里的手,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幽堂谷。”乔粟紧了紧手中握住的绵软,一脸温和,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乔琛雀跃着,蹦蹦跳跳:“第一站,幽堂谷。”

乔粟纠正:“错了,你的第一站是凡间。”

凡间?

凡间的琛儿也是这样的么?不,那时的她叫黄|文,好难听的名字……

翻开凡间的一本日记,看到有人这么写着:

“第一次见到黄|文的时候,她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黄色雏鸟,站在堆满物品的宿舍里,看着给她收拾行李的爸妈,用江南语音与他们撒娇。

我刚从与爸爸分别的情境中回过神来,在陌生的环境中见到这一幕场景。有一种想家的感觉。我默默地坐回属于我的书桌,拿来一瓶矿泉水,想喝,又不敢喝,胆怯地偷瞄着这一家三口。那时我不曾想到,她那人畜无害的模样会生出一双狭长的凤眼来。

雏鸟的爸爸对雏鸟说了些什么,雏鸟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她用悦耳的普通话与我交谈,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是个在陌生的环境里话特别少的人,只说了四个字:‘白蒙,你呢?’

她很利落地回了我:‘我叫黄|文,以后要多多关照哦’

说完,不再管我是怎样的反应,回过头去,重又用家乡话与她的父母交谈起来。他们的谈话中夹杂着欢声笑语,这使得我更想家了。

早晨我在餐桌旁发呆,脑袋里满满的全是关于在新学校里称王称霸的幻想。我妈敲敲我的碗示意我抓紧时间吃饭,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搁下碗筷,嘟着嘴巴,与她怄气。

院子里的天空阴沉沉的,我原打算穿上那套低调的衬衫和休闲裤去见新同学,这样即使被淋了雨,也不至于狼狈不堪。可她偏说那样穿着太过老气,不能突显大一新生的朝气,硬是要我穿上新买的花裙子去新学校报到。

当我极不情愿地套上那裙装,并唧唧歪歪嚷嚷着说别扭时,她半是欣赏,半是嫌弃地看着我说:‘这裙子还不错,要是能再瘦一点就好了,你是不是长胖了?

什么叫又长胖了?我原本就不胖的好不好?凭什么说我长胖了,最讨厌被人说我长胖了!

我气愤地想要脱掉身上的裙子,我妈忙止住我:‘还好啦,我女儿这样好的模样,穿什么都好kàn

。再说了,三个月只是吃吃睡睡,是个人都会养肥的,你这样算是好的,你没看到隔壁刘叔叔的女儿,那个变化,简直是惊天动地!原本挺苗条的一小姑娘,几个月不见,昨天在超市里见到她,躲在她妈妈身后,那个壮实呀,真怀疑她是吃了什么激素……’

我妈滔滔不绝的话语讲到一半,被通情达理的爸爸打断:‘胡扯些什么呀,赶紧过去吃饭去。’

然后我们就一同坐在餐桌上了。

然后我就坐在宿舍的桌子边了。

黄|文好烦人。

比我还烦人。”

白蒙真矫情……

凡间的人可真难伺候。

再看日记的后来,她们居以为她……

“洪玥说:‘蒙蒙,黄|文若是能够看到你写的这书,或许就不会想不开了。’

……

洪玥又说:‘蒙蒙,将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书吧,用真名。’

我:‘好呀,只怕我透露得太多,你们日后会怨我的。’

说完这话,蓝花的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她尴尬地笑笑,埋头喝水去了,以掩饰刚才那不自然的表情。

洪玥又说:‘没关系的,我怕若干年后会将现在的自己给忘了,希望能在你的文字里找回曾经的自己。’

蓝花喝够了水,擦干了嘴,轻咳一声:‘这想法不错,但没必要用真名呀。’

洪玥边画眼线边淡淡反问道:‘我们宿舍的名字这么有特色,你忍心弃之不用么?’

我被她们说得心痒痒,一些不算久远的回忆在脑中蠢蠢欲动,却依然矜持着说:‘好吧。’”

白蒙真自恋,矫情又自恋。

可是乔琛常常会想起凡间,想起她那些难伺候的、矫情又自恋的小伙伴。

翻看未来,白蒙真的完成了那本书,只是渐渐地,描写黄|文的笔墨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她早早“自杀”的缘故吧。

再看那书,已全不是乔琛曾经认识的模样了。

“这房间已被清扫一空,我站在三年后的公寓里,打量着自己曾经遗留下的痕迹,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他为我将最后一个装行李的纸箱搬到车上,重回到房间时,发xiàn

我正抱着本书发呆,调侃道:‘说过不会难过的,瞧你,口是心非的模样。’

我收起满腔的酸涩,捧起手中的书,手指在侧缘划过,那书立kè

哗啦啦地像风扇一般,吹出来杂着墨香的风,凉凉地扑在脸上。我白他一眼:‘情感迟钝的家伙。’

他接过我手中的书,像我一般翻过,风吹在他脸上,掀起清爽的刘海,露出好kàn

的眉眼。”

白蒙长大了。

一切都在朝着她不认识的轨道发展了。

乔粟问:“凡间好么?”

“好的吧。”

“那我们……”

“其实每个地方都叫人厌烦,却又让人怀念。”

“不去了。”

“为什么你到了凡间会了‘读心术’?”乔琛疑惑,只是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时间提出。

“‘读心术’?哦呵呵,会读的不是我,我带着你的魂魄去见你自己,是她告sù

我的。”

“我的魂魄?她出卖我!”乔琛恼。

“哈哈,原来窃听别人内心活动这么好玩呀……”

乔粟还未来得及笑完,便被乔琛当头一棒打过去:“不准嘲笑我!”

乔粟也恼,这小丫头居然欺负起我来了,看我不给她点好果子尝尝!想着,便要去还击,谁知乔琛此时已跑得老远,他也便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追着,赶着,幽堂谷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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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意外的相逢

静谧的幽堂谷外,一位绿衫女子悠然地行走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周围的绿草丛中出奇地点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这让自从进了幽堂谷就在没见过活体花的绿衫女子很是新奇。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俯下身,抚摸一下齐膝的野花,原本对爱情的绝望瞬间散到了九霄云外。

忽地脚下一片震颤。绿衫女子觉察出了异样,正待踮起脚尖逃离此处,只听耳畔传来急促的铿锵声:“峦墨姑娘,请等一等。”

绿衫女子顿足,嘴边一丝苦笑,“峦墨姑娘”呵,他当初的一个玩笑,竟成了这帮下人尊崇的称谓。同为下人的她,何德何能担得起那人“姑娘”二字?于是头也不回,冷声回他:“不要再追过来了,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回那幽堂谷!”

说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追上来的人铿锵的声音平息了许多:“峦墨姑娘,你有所不知……”

“不要再叫我峦墨姑娘,我担当不起。以后再见,就当是彼此不曾相识,还有……”

那人勒紧缰绳横挡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哀的神色,不容辩驳道:“薛篱公子过世了!”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峦墨脑中又炸了一阵雷。她脚步一颤,差点跌落在花丛中。幸好骑马的男人眼明手快,将她扶起,并拉她上马,带她径直向百合家的幽堂谷奔去。

这幽堂谷外又恢复了静谧,空留被马蹄踏残的野花在风中滚落。

幽堂谷本是没有马的,听说这匹马是很久很久以前凡间的一个和尚留下的。那和尚还留下一了段凄美的故事,微叹着离去了,忘记了他的马。这马吃幽堂谷的草,吸食了元间的灵气,也渐渐地活了好多好多年。

峦墨在马背上颠簸,内心也跟着起伏,远远地,似乎清晰了远方的幽堂谷。

百合家的幽堂谷被包围在群山之中,四周层峦叠嶂,别有一番意境。曾经,很久以前,峦墨坐在悬崖边的枯树上,看阵雨来临前的山峦,痴痴地想要悟出些什么,悟至最后,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思索出她来自何方、想到哪里去的时候,遇见了薛篱。

薛篱的属性是黄色郁金香。他穿着杏黄色长衫,滚棕边,腰间系墨绿丝绦,手持一把花锄。他那翩跹姿态,与其说育花锄草,不如说羽化成仙。

峦墨看得痴了,不禁从枯树枝上掉了下来。

峦墨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骑马的人大呼不好,前方是乔阳国和古伦国的人来了,不能让他们进了幽堂谷!

骑马的人情绪太激动,单枪匹马地追上去,竟忘了跌落到地上的峦墨姑娘。

骑马的人被施了幻术,骑错了方向,乔阳国的人径直来到了被摔下来的姑娘面前。

骑马的人追着他眼前的幻影越骑越远,他一心想保护幽堂谷,却不知幽堂谷正在一步步被侵犯。

乔琛见到从马上摔下来的居然是她,调笑道:“蒙蒙,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那个被误认为是“蒙蒙”的峦墨姑娘满脸黑线,心想:这是谁家的千金,好自来熟哦。嘴上却轻轻地道一个“呃?”字。

元间是不存zài

胖瘦的,每一个人的身形样貌都比凡间要完美许多。

乔琛是知dào

这个道理的,所以她看到的“蒙蒙”只是神似白蒙,体型样貌上没有太多的相同之处,就像现在的她与她在凡间的时候不太一样是一样的。

乔琛见她亲切,很自然地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峦墨疑惑着要不要被她拉起来,迟迟没有反应。

乔琛急了:“快点呀,浪费人家感情,难道地面坐着更舒服么?”

峦墨觉得她若是再不起来的话就太不礼貌了,于是将手放在乔琛手里,借力站了起来。

峦墨起来后,客气地问:“姑娘,你怎么知dào

我叫峦墨?”

乔琛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随后笑道:“我说的是‘蒙蒙’不是什么‘嬷嬷’。”

峦墨低下头,羞怯地回她:“我不是什么‘蒙蒙’‘嬷嬷’,我叫峦墨。”

“峦墨?峦墨……好奇怪的名字,”乔琛沉吟着,随即问她:“你不是元间的?”

“我……我不知dào

。”

“你怎么会不知dào

?”

“以前的事我全不记得了。”

“那现在呢?你是属于哪里的?”

“我……我不知dào

。”

“你怎么又不知dào

?”

“我刚离了幽堂谷,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回去,可是……可是因为……我还是要再回去一趟的。”

“回去做什么?你是百合家的人?”

“我不知dào

。”

“那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因为,”峦墨忽然低声哭了起来,“因为薛篱公子过世了。”

“薛篱?”乔琛和乔粟异口同声道。

那个幽堂谷的少主人,不爱管家爱管闲事的少主人,这次因为什么匆匆离去了?难道……或许……可能与古伦国王有关。

乔琛安慰峦墨:“墨墨别哭了,我们带你回幽堂谷吧?”

乔琛这本是无心之话,并未想到元间的规矩,而峦墨也是丧失了许多记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怎会记得这元间的规矩。于是,她们手挽着手,带着乔粟,往幽堂谷的方向走去。

幽堂谷的设防被乔粟悄悄施的幻术迷惑,他们轻轻松松进了关卡。

峦墨不知dào

自己带来了异人,一方面满心欢喜着结识了一位好姐妹,另一方面,又因薛篱公子的过世而难过。

因为幻术,周围的人只见到峦墨带着两名俾使,未觉得有异样。

婢女差使们见到峦墨都要尊称一声“峦墨姑娘”,然后低头慢慢走去。

乔琛奇怪,“峦墨”二字不像是什么尊贵的名字,在这元间,女子的名字伴上玉石才算尊贵,所以许多尊贵女子的名字里总悄悄掺了个“王”字。峦墨没有王,是平静如水墨的山水,娴静淡雅,不像是尊贵的称谓,于是悄悄问峦墨:“谁给你取的名字?”

峦墨轻轻回:“是薛篱公子。”

又是薛篱。

“他为什么要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他说,他见我第一眼时,脑袋里浮现的就是‘峦墨’二字。”

“哦,那他为什么会……会离开?”

“我不知dào

。”

路过的差役轻敲乔琛的背,严肃道:“多嘴的婢女,新来的吧?以后不准乱打听幽堂谷的事,小心被邪灵抓了去。”

乔琛恼他,但也不好发作,谁让自己是活生生闯入别人的地盘呢,她没有道理在先,撇了撇嘴,也便没有去说什么。

乔琛不知dào

,由于乔粟悄悄施了法,她在别人眼中只是幽堂谷婢女的形象。挺在意形象的乔琛虽说不会说些什么,却在心中计较着人家将她堂堂一位玉石属的公主错看成婢女,闷闷地生着气。

乔粟在心里偷偷憋着笑。

第七章 绿色的橡皮

幽堂谷是百合家的幽堂谷,到处都透着浓浓的绿意。

百合家是花王国的一部分,本应该是遍处盛开着芬芳,花团锦簇,然而这里,却见不到一朵真花。

虽说人造的花也是逼真艳丽芬芳,与真花无多大差异,但总少了些自由生长的灵性。乔琛他们东瞧瞧西看看,惊奇中略带着失望。

元间花是有国的,树无国。在这里走着,因为花无太多的神韵,乔琛他们总感觉自己是走在自家乔阳堡外的东园和西园。

乔琛略略有些失望,内心叹息道:幽堂谷外的小野花尚还是真的,为什么这里的花非要是伪造的呢。

叹息着叹息着,身旁的绿树丛中忽然蹦出一位手臂般高的小绿人,小绿人呈半透明状,像翡翠,却又比翡翠柔软许多,像凡间的橡皮,或者说,是QQ糖?

小绿人盯了乔琛一秒,像是“叽”地叫了一声,随后飞速蹿到绿林深处,不见了。

乔琛心里打了个哆嗦,她从小绿人那若有若无的眼光中仿佛看到了仇恨,是恨他们悄无声息地闯进了幽堂谷?还是恨她总是缠着峦墨问东问西?更或者,它就是薛篱公子?

这世界精彩纷呈,总归是有许多我们不知dào

的东西,我们不知dào

的规矩,在不了解它们之前,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的猜想,或许事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想象。乔琛打散脑中的疑虑,劝自己不要瞎想了,她只是好奇,只是对这个陌生环境太陌生了,才会去害pà

,等她熟悉了,自然就不会怕那小绿人了。

熟悉?难道自己要在这里常住么?

不知还要去哪里,不知爸爸什么时候让自己回去呢。

随心意吧,日子太长,总要找点事做打发时光的。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幽堂谷的殿。

殿的中央挂着一个“奠”。一口木头棺材还没有合上,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参拜。棺材周围聚集了人,隐隐约约地,乔琛仿佛又看到了小绿人,它在人群里飞蹿,像夏天夜间的蚊子,知dào

它存zài

,却怎样也捕捉不到。

乔琛拉拉乔粟的手臂,悄悄问他:“你有没有看到绿色橡皮人?”

乔粟皱了皱眉,觉得乔琛在这样肃穆的场合,这样在私底下说悄悄话很不礼貌,只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乔琛又想要问峦墨,见她只是盯着棺材里的人儿,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拼命忍着将要掉下来的泪水,她这样的状态,怕是不能回答自己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了。便也没有问她。

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没有人会理她了。她也有她的心思,她怕那小绿人,想要弄清楚它。

乔琛在人群里寻找小绿人的踪迹,像是在夜间就着微弱的灯光寻找蚊子,漫天的蚊子,飞来飞去,盯住一只,全部的身心就跟它去了。

小绿人虽然蹿得飞快,但若是盯住了它,动作却好像慢了下来,它慢慢地跳到这里,又跳到那里,不正常走路,锯齿状前进,真让人伤脑筋。

不过这样的移动有一个好处,小绿人像是不知dào

线段的距离最短的道理一般,画来画去,浪费大量的笔墨,乔琛只需直行几步,便跟上了它。

她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小绿人身上,只想着抓到它,给乔粟看看,这就是绿色橡皮人!那家伙,居然对她爱理不理,太伤自尊了,一定要抓到小绿人,咬他一口,给自己解气。

跟着跟着,远离了人群,乔琛却毫无察觉,一直都觉得乔粟还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脸严肃,去悼念那什么薛篱公子。

小绿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像是累了,左一跳,右一跳,越跳越慢,乔琛屏住气,卯足了精神,一鼓作气,终于抓到了小绿人。

小绿人好滑啊,像果冻,一捏就破的样子,却怎样也捏不破,在手中“唧唧唧”地叫着,四肢乱颤,头乱摇。乔琛兴奋地看着它,想要放松点,不让它那么难受,可是它偏又这么不老实,真让人头疼。

乔琛试着与它说话,小家伙,老实点,姐姐先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完就放过你,配合点嘛……

沟通了半天,小绿人仍是“唧唧唧”地摇头晃脑,很不配合。乔琛无法,从地面采来一片草叶子,想喂它吃下,她以为它吃饱了就不会乱动了。小绿人的头左右晃着,就是不张嘴,乔琛腾出一只手去掰它的嘴:“吃饱了就没事了嘛,真是的,一点都不配合,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或许在小绿人看来,面前的这位女子太暴力了点,于是它毫不怜香惜玉,一张口,狠狠地咬了乔琛的手指。

乔琛疼地缩了手,小绿人落地,逃掉了。

乔琛咬牙,跺脚,顾不得手指疼,左右张望,这才发下自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阴暗湿冷,时不时地有让人不舒服的气息扑面而来。乔琛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鬼地方呀!转身,不看周围的景物,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幽堂谷真不是个好地方。

前面的路好长,怎样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乔琛已筋疲力尽,顾不得害pà

,瘫坐在一块石头上,埋怨着自己曾经不好好习法术,现在什么也不会,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真希望乔粟那家伙早点发xiàn

自己走丢了,那样他便可以用法术感知自己在哪里,带她回去了。

可是,乔粟好像是把自己给忘记了,迟迟没有来。

乔琛坐在石头上等啊等,再也不想站起来,她等啊等,等不来乔粟,却等来了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这人穿着杏黄色长衫,滚棕边,腰间系墨绿丝绦,手持一把花锄。他那翩跹姿态,与其说育花锄草,不如说羽化成仙。

看着看着,乔琛的眉头皱了皱眉,嘴巴不自觉地嘟起,好像是生气了。她这个样子若是被乔粟瞧见了,恐怕又要捏着她的脸蛋大笑不止了,那家伙,没事就爱捏别人的脸,被捏得流口水很好玩么?哼!

乔琛生气,是因为她在来者的花锄上看到了朝她扮鬼脸的小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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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度漠的深渊

气着气着,乔琛就不气了,因为她忽然间发xiàn

这手拿花锄的人好眼熟,他……他不就是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吗?

乔琛越看越像,越像越看,禁不住去问人家:“你是谁?”

手拿花锄的人也跟着问:“你是谁?”

乔琛:“你是薛篱公子么?”

手拿花锄的人:“你是薛篱公子么?”

乔琛恼,小绿人“叽叽叽”地笑,手拿花锄的人也跟着笑。

乔琛别过脸去,不再理他们了。这幽堂谷真是奇怪,得想个法子找到乔粟,早点离开这里。

过了好久,乔琛终于歇够了,她准bèi

继xù

往前走。刚迈起步子,拿花锄的人就开口说话了:“你走不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度漠。”

“度漠?”传说中去世之人去的地方?一直以为它只是个传说,难道它真的存zài

?怪不得,怪不得会在这里遇见他,对,他就是薛篱公子,那个棺材里的人。

乔琛兀自琢磨着,可是,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乔琛问那人:“可是我刚刚还在幽堂谷的呀,为什么忽然就到度漠了?难道,我也死了?”

说着,心里头一酸,再说不出话来。虽然活得已经够长的了,但还没有活够呢,就这么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乔粟怎么办?还没有嫁给他呢……

“你没死。”

一听自己没死,乔琛忽然又来了精神:“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dào

。”

“那你怎么知dào

我没死?”

“不知dào

。”

“什么不知dào

?你是不知dào

我死没死还是不知dào

不知dào

我为什么没死……”乔琛急了,说了一堆绕口令。

“不知dào

……”

“你们幽堂谷的人真奇怪,什么都不知dào

。”乔琛忽然想起了峦墨,她也是这样,问她什么都说不知dào



“嗯。”

“你跟峦墨什么关系?”这他总该知dào

了吧,再说不知dào

的话,就说明他什么都知dào

,是故yì

隐瞒自己。

“我就是峦墨。”

这个……

“峦墨是我在度漠的名字。我本是一朵并头郁金香,降生时切下了一个脑袋,留在度漠。度漠可以感受外界的浮沉动荡,所以她来找我,劝我离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他们削了她的记忆。但是我知dào

,因为我们本是并头花。”说着,他笑了。

“那么她呢,她怎么不跟你一起?”

“因为你来了,元间要守恒的,你来了她就不能来了,否则就是灰飞烟灭。”

“我……”

“你还要再回去的。”

“你……”

“我在度漠可以感受外界的浮沉动荡。”

呃……

“他们将经lì

一场战争,会有人灰飞烟灭,这个世界重建,或毁灭。”

“所以你来这里了?”

“所以他们让你来这里了。”

乔琛忽然明白了爸爸妈妈不顾骨肉情深,让自己东奔西走的意图,战争中,谁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存活,他们这是在保护她呀。可是,乔粟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手拿花锄的峦墨说:“跟你一起闯入幽堂谷的那人,也很快会被自己父亲接走的。”

“自己父亲?”乔粟的亲生父亲是谁?

“是古伦国的前国王古平,你们两家之间的恩怨纠葛,还是等你见了他之后再说吧。”

乔琛越来越糊涂了,乔粟居然是古平的儿子,古平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么,叫古罂,怎么又生了个儿子,而且就是自己的弟弟乔粟。她以前去过古伦国,那是一个金属的国家,庄严肃穆,看上去光感亲切,其实一切都冷冰冰的。然而,古伦堡前的园子里种植的罂粟,红艳艳的一片,像古平多情的性格,总在燃烧着。

那是一个复杂而极端的国家,前国王涉足过多国,娶了两房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即将到来的战争,也是因他们而起。

乔琛的心头涌上些悲伤的调调,这样的感觉在之前是没有的,以前的小愁绪很容易随时间淡化消逝,然而这次,是战争,战争是不容在生命中抹去的记忆。

乔琛悲伤地想要逃离,虽然无意中被安排着逃到这里,但她还是想再逃离,去远离纷嚣,去安静平和的地方过她任性的小日子,去……去凡间考试。

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他们了。

与拿着花锄的峦墨即将告别之际,乔琛问他:“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

“黄色乃无望之恋。”

“所以你们……”

“我们只能有一个存活。”

“所以……”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这世间的一切,难道早就是安排好了的么?

离开了峦墨,乔琛继xù

前行,她仍是不信,不信她来到了度漠,不信战争即将开始。

走了不知多久,她看到乌压压的天底下一座巨大的黑色花岗岩建筑,漆黑的门楣上挂着两个鎏金大字“度漠”。

这真的是度漠了。

不知怎的,看到这二字,一股深深的绝望摄入心底,原本残存的侥幸被金光照散,满腔满血的,就只剩下了叹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度漠漆黑的建筑前,站着一位身着漆黑的老者。老者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看着有些眼熟,但乔琛仔细搜索一番她几百年的记忆,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老人,心想,或许只是因为他看着亲切吧。

老人见乔琛走进,微笑着上前迎接,作揖道:“公主殿下,度王已等候您多时了。”

度王?度王又是谁?等我做什么?

看到乔琛疑惑的眼神,老人无牙的嘴唇哆嗦了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很快又恢复了微笑的姿态,什么也没有说。

乔琛觉得奇怪,这度漠的人比幽堂谷更奇怪,难道世间的人都很奇怪,就只有乔阳国的人是正常的么?

老人可能是不忍心看到他的客人这般左右思索,浪费脑细胞,哆嗦着嘴唇,用苍老的声音回她:“公主,我是车绥。”

车绥?父王的侍从,他原本那样年轻,怎么忽然间老了这许多?

乔琛记得,在去凡间之前,他还是一个与爸爸一般大的年轻男子,牙齿完整,嘴唇也不哆嗦,头发也不像现在这般银白,说话更是清脆有力。怎么,这二十年不见,他竟来了这里,而且老成了这个样子?度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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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未知的毁灭

车绥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度漠就是这个样子。”

车绥真的老了,他惜字如金,不肯多说几个字,像是话说多了会浪费体力,给他平添几根白发,几条皱纹。

他不肯多说,乔琛也便不再多问,她怕颤巍巍的车绥耗费过多的体力,随时会倒在自己面前。

他们进了度漠的城堡,城堡的内部并不比外部明亮,同样的阴暗,还透着潮湿。

度漠的布局与别处不同,是一间间小格子,每一个格子放一个人,那些人在黑色花岗岩围成的格子里看天,一天天地挨着日子。这里的人不会死,只是挨着日子。

乔琛听到一个格子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说:“外头已经在打仗了。”

另外也有在此呆腻了的人,抱怨说:“还不如到了外头,灰飞烟灭,这样的日子磨人啊。”

乔琛问车绥:“他们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出不去?”

车绥的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们呆久了,成了惯性,不想出去。他们本可以出去,是自己选择了这样。度漠是守恒的,不出去,就不会有人来。”

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老者模样,乔琛又有了疑惑,为什么见到峦墨的时候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她又忍不住问车绥:“为什么格子里的人看起来这样老呢?”

车绥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到了这里,还是会有灰飞烟灭的可能。想要长久地活下去,就得喝下银鸩水。这种水,虽然能保人不死,却也销蚀人们的肌肤和精力。我也是喝下了银鸩水,变成了这个样子。公主别见怪,到了作抉择的时候,许多都想保命。纵使他活得再久。”

活那么久也还要再活下去,活着到底有什么用呢。看着度漠格子里的这一位位老者,哀叹着度日,活着真有那么好么?

“那么他们永远就只能这个样子了么?”

“也不一定。喝下金鸩水又可以恢复年轻。那样的话,寿命会缩短。只有几十年,最多不过一百年。寿命终了,就灰飞烟灭了。”

他虽惜字如金,努力节俭,但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车绥仍是有些体力不支,停下脚步喘息了一阵儿,才又重新带路。

乔琛心知他这样不会死,也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担心,心底渐渐地,有些瞧不起这些为了不会灰飞烟灭,老而无所事事的人。

她随着年迈的车绥走啊走,不知拐了几道弯,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间宽敞许多的房间里。

这宽敞许多的房间相比于刚刚路过的那些,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乔琛不禁眼前一亮。

房间的角落里走来一位老者,同样是白了头发,但脸上的皱纹较少,身形也不佝偻,脚步也较稳健,若不是看那头发的颜色,定会以为他正是出于人生鼎盛时期的中年人。

该中年人看着有些面熟,却又思索不出他像谁,乔琛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

车绥将弓着的腰又弯了弯,恭敬地对那男子道了声:“度王。”

度王看了看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看来他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用微妙的肢体语言代替。

车绥缓缓地退下,退至房间门口时,忽然又开口说:“我将她带了来,度王要好好保护她,我走了。”

最后的那声“我走了”像是诀别。老人家就是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像是遗嘱,听着让人胆战心惊。若不是听过车绥之前的话,乔琛还真的会为他担心,但既然度漠就是这个样子,她也便放宽了心,坦然地让自家曾经的随从颤巍巍地离开。

车绥走后,度王邀乔琛坐在房间一角的石凳上,亲切地看了她好久。

乔琛被看得不好意思,没敢抬头回望过去,只是低着头,心里想着自己衣着是否得体,面容是否姣好,手不敢乱动,头不敢抬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这么让人欣赏着,脑中思索的一直是该不该注意些细节,让自己更美的一面呈现在人家面前。

度王看了良久,缓缓开口问道:“还记得我么?”

乔琛胡乱地看了他一眼,只看了个人的轮廓,随即又低下头去,轻轻道了声:“嗯……”,忽又摇摇头,努力抬头再去看他,看他眉开眼笑的慈祥模样,觉得好亲切,竟忘记了说“不记得了”。

但度王还是从她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了她的内心,叹息道:“我的模样也苍老了许多,你自然是不记得了。”

乔琛看着他,努力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度王略显苍老的声音继xù

想起:“还记得粟儿么?”

粟儿?乔粟?当然记得他,就他那……讨厌的样子,化成灰也还记得!话说,他现在在哪里呢?听说他是古平的儿子,是古伦国的公子,被他父亲接了去,现在应该在过着好日子吧,这讨厌的家伙!一想到乔粟,乔琛便放松了许多,抬头再看眼前的这老人儿,脸上还残存着未消的怒意,看上去很是俏皮。

度王也正看着她,一脸柔和。

由于心中想着乔粟,再看这样的度王时,乔琛不禁觉得他就是乔粟,心忽地纠起,颤抖着问他:“你不会就是……粟儿吧?”

度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会是他!”

既然觉得他像乔粟,就会发觉越看越像,乔琛的心狂跳不止,心想,不要啊不要啊,千万不是他啊。

度王可能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宽慰道:“别乱想,粟儿正在幽堂谷的密道里与沈一白下棋。”

幽堂谷的密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战争会波及到那里么?如果他受了牵连,灰飞烟灭了怎么办……一连串的担忧在乔琛的脑海中盘旋。

略显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dào

?”

“战争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

才听说它开始,便要结束了?这也太迅速了吧。

那外界,该是个什么样的情状?

度王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酝酿气息,随后平静地对乔琛说:“琛儿,你长得像你母亲年少的时候。”

怎么又扯到我母亲了?这家伙真是老糊涂了,刚刚还在说打仗的事呢,现在就聊起家常来了。或许他真的老糊涂了,连外界都感知不到了,战争怎么可能轻易结束嘛。

“初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她也是你这样的年纪,也是这样羞涩,单纯,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怀着好奇心,天真无邪,总使人不忍伤害她。”

“你认识我母亲?”乔琛一方面好奇,一方面又在心中反驳,才不是这个样子呢。

“嗯,交情不浅。”

“怎样的交情?”感知眼前这人是母亲的老熟人,乔琛也便不再那么羞涩,仗着长辈的温和,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嗯……有过夫妻之情。”

这个……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乔琛越来越觉得这老人说话不可信了,他真是老糊涂了,总在胡言乱语,乔粟才不会跟那什么沈一白在一起下棋呢,战争也不会很快结束,妈妈更不会与他有过夫妻之情!

“琛儿,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

“我当然接受不了!”乔琛没好气地回他,这人真奇怪,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我是你生父。”

生父?爸爸也来到度漠了么?什么时候来的?妈妈呢?乔琛明知不会瞧见,却还是左右张望着整个房间,寻找熟悉的身影。

“我是古平,不是乔仫。”

这……太诡异了,乔琛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随口问一句:“爸爸呢?”

“战争快要结束了……”

乔琛有些受不了这老家伙了:“战争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爸爸妈妈呢?”

“他们很好,”古平喃喃道,“战争结束了,毁灭的却是度漠……”度王古平背过身去,缓缓离开这间房,苍老而无助的声音继xù

想起,“战争结束了,度漠毁灭了……”

什么跟什么呀,他说的话与乔琛的认知完全相反,这世界明明整齐划一,可现在却这样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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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绝望中重建

自称是古平的度王离开了房间,乔琛沉默了好久,理不清思绪。她呆呆地看着度漠的花岗岩地面,看了好久,看得眼前漆黑一团。再抬起头,已摸不清门在哪里。

乔琛沿着花岗岩墙壁转悠,转了不只有几圈,摸到一个又一个的垂直拐角,可就是摸不到门的缝隙。

这度漠,这房间,太诡异了。

四周漆黑一团,没有光亮,车绥是怎么出去的?自称是古平的度王又是怎么出去的?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这里……一系列的问题在乔琛的脑海中盘旋,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她抱着头,蹲在靠墙的角落里,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这里太奇怪了,这元间的一切都忽然奇怪了,这……

该怎样出?该去哪里?乔琛忽然间一切都不知dào

了,心中只留下深深的绝望。

不知度了几个日夜,几声轻微的石器撞击声将乔琛从绝望中吵醒,紧接着,地面的某个角落点了一个方形的光框。

光框的亮度其实很微弱,但乔琛在暗处呆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略有些忍受不了这光亮。眼睛微眯着,头晕晕的,努力闭上眼,揉揉眼睛,重又睁开来,才忍受了这微弱的光亮。

光框围住的石头像是被人往上顶了一般,一寸寸地往上移,移了好一会儿,一块方方正正的花岗岩立方体便被抛在了旁边,光框也瞬间变成了一个方形的光面。

这下面有火焰!第一个想法钻进了乔琛的脑海。

光面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脑袋朝四周探了探,看见乔琛,便不动了,小巧可人的脸庞朝她扮一个鬼脸。

这小脸好可爱!第二个想法钻进了乔琛的脑海。

小脸蛋儿从光面里爬出来,果然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模样。

乔琛见他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威慑力,便放宽了心,回他个鬼脸:“你是谁家的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小孩蹦蹦跳跳来到乔琛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久,撇撇嘴道:“乔阳国的公主真是越长越丑了。”

“你……”乔琛气得嘟起嘴吧,说不出话来,连一个小屁孩都敢与她这般说话,这度漠真是太没王法了。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小屁孩一本正经地回她。

乔琛还在生着气,不屑道:“回哪里去?我又不认识你。”

“乔阳国的公主果然是个没脑子的,白糟蹋了我那可怜的弟弟,娶了你……唉……”小屁孩一声又一声地叹息。

一听到“娶”字,乔琛立kè

想到了乔粟,不对,他是古平的儿子,应该叫古粟,他的哥哥……古罂?果然是个婴儿的胚子,长得这样小,哈哈哈……

古罂人小脾气可不小,等得不耐烦了,嚷嚷道:“喂,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乔琛见他这般没礼貌,赌气道:“不走,哼!”

古罂不再理她,独自从光面钻了下去。

“喂……你等等我啊!”乔琛急了,也跟着他从光面钻下去。

由于长时间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呆得太久,乔琛的腿脚略有些不灵活,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滚了几滚,滚到豁然开朗的光亮处,眼睛略有些不适,待抱怨着睁开眼时,只见地面上错乱地排列了好几双脚。

脚嵌在鲜花与野草里,这鲜花与野草的周围除了脚,还有宝石,有金属,有活的花,有马,有叽叽喳喳的女人们,有昆虫,有蚂蚁,有鸟,有水,有鱼……

元间融合了?第三个想法钻进了乔琛的脑海。

战争真的结束了!第四个想法钻进了乔琛的脑海。

爸爸妈妈呢?第五个想法钻进乔琛的脑海。

乔粟……不对,他是古粟……

……

乔琛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便听到古罂对她嚷嚷:“喂,快起来。”

这小屁孩真讨厌,以后一定要让粟儿好好揍他一顿,给自己解气!乔琛嘟囔着站了起来,才发xiàn

自己周围站了好几圈人,一圈,两圈,三圈……一眼望不到尽头,总之是好几圈。

他们……居然……聚到一起看自己滚圈圈……太不厚道了!

小市民思想!这是乔琛曾经在凡间的课堂上学到的。

“这世界还真没王法了!”脑海中碎碎念太多,乔琛不禁脱口叫了出来。

“这世界还真的没有王法了。”古粟不知dào

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冷不丁地站在了乔琛的身旁。

见到粟儿,乔琛自觉有了依恃,内心平和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碎碎念也少了许多:“没有王法?为什么没有王法?”

“因为王都不在了,哪来的王法?”

王都不在了,“那爸爸妈妈他们呢?”

“琛儿,我们在这儿。”人群里传来一双声音。

爸爸妈妈还在,乔琛放宽了心。

但是这么一群人,这样混乱的场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战争结束后的景象么?没有人员伤亡,只有无家可归。

元间极少发生战争,可一旦发生了,那将会是致命的毁灭。除了魂飞魄散的极少数人,每个人虽然都还活着,却减损了许多的寿命,由原本的几千甚至上万年,减少到几十,不过百年。房屋建筑全部倒塌,这世界混乱成一团。

乔琛在人群里张望着,看到了变年轻的车绥,略有些疑惑,难道他喝下了金鸩水,自甘毁灭?

车绥的声音不再苍老,却仍含悲凉:“度漠毁灭了,度王用全部的气力做了一层保护罩,保全了你。其余的人,不知度漠会毁灭,在各自的格子里,随度漠一起,灰飞烟灭了。”

原来……是这样。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生父?

乔琛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与疑惑,眼光望向自己的父母,想寻求答案。

乔仫躲避她的目光,莫瑛则是满眼惭愧。

乔琛不再看向他们,原本的世界看似清晰明了,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怪不得它会毁灭。就像度漠,传说中的不死之地,居然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切的美好愿景之后,都有许多的不美好。

薛篱和峦墨手挽着手,出现在乔琛的面前,异口同声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拥有所有的记忆,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

乔琛祝福他们。

古罂娇小的身子在乔琛面前晃悠,听说他原本也是粟儿一般的模样,是战争将他变成了这样,他看着乔琛,假装不屑道:“现在这世界,就只有你和弟弟的寿命最长了,老不死们。”

乔琛来不及惊讶,站在粟儿身边的,传说中与他下棋的,即使不是元间人也风度翩翩的沈一白微笑着说:“这么说来,二位便是元间的主宰了?”

粟儿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沈兄言过其实了。”

粟儿真奇怪,与那沈一白只呆了不长时间,连说话的味儿都变了,满嘴的之乎者也,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乔琛心里嘀咕着。

见一切都有了新的模样,沈一白告辞道:“那么,沈某就先告辞了,去看看乔公主呆过的凡间现代是个什么模样。”

说完,古粟施法,送他去了乔琛曾经呆过的凡间。

这家伙,元间都成这样了,每个人都损失不小,他居然还能够施法,太不公平了!

后来,后来寿命最长的古粟与乔琛成了元间的主宰,听说把元间建立成了与凡间一般的模样。

那些寿命短的人儿,生出的孩子也仍是只有几十不过一百的寿命,元间曾经的繁华不再了,却有另一番的景致与精彩。

乔仫又活了八十年,临终前他意味深长地对乔琛说:“这辈子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一愧对的便是古平与瑛,拆散他们,并欺骗他们说,你是他们的女儿……琛儿,要好好待粟儿,上一辈欠下的债不需yào

你来还,上天已经给了报应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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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清新

这个故事是我大二那年写的,原本有一个更矫情的名字,叫《一梦千年》。故事的主线像极了我之后写的另一个短篇《镜虽未尽》,只是内容极尽矫揉造作,让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读下去。

好在它最终从我的电脑中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当时的自己不忍心看到自己留有这样矫情的文字,偷偷删去了,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误删了。后来再去找寻时,已毫无踪迹,也因此叹息了好久,怎么就这样删去了呢,这可是我写的第一个文字过万的故事呀。

事隔两三年,我陆陆续续写了点文字,盗用了这个故事里国王的名字作为笔名,再回想起那故事,觉得隐隐有些对不起它。

后来,小青姐她们说要贴以前的文字,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故事,只是原稿已经不在了,我便重新操刀,将故事重又讲了一遍。

时间隔得时间长,情节删减了许多,又改了主线与结局,于是它便成这个样子了。

我知dào

它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故事了,当时年纪轻,带着点哀愁,还有点啰嗦,而且还只是个开始,没有结局。女主是第一大美女,有很多王子爱她,他们穿着漂亮的礼服聚在一起跳舞,赠送石头作为信物……现在想来,简直就是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画面,真不知dào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幼稚,都年过二十了,还想着童话故事(貌似我在那段期间还真写过几个童话故事,最终都被自己给删了,惭愧)。

我是不忍心再幼稚了,删了好多细节,补了点曾经写的没有开始和结局的零星文字,终于凑成了这个完整的故事。

嘻嘻,我也矫情完了,下面有请式微出场。

201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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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女友去世后,郑凯远走他乡疗伤,几年后回来参加好基友的婚礼。然而,这不是他与他重修旧好的开始,而是……

明起连载李式微作品《红绿灯》,敬请期待大白再度现身!!~~~

嘿嘿嘿~~~~~

第一章 偶遇

终于又来到这个十字路口。

这个路口很普通,跟这个城市的许许多多路口一样,有信号灯用颜色指挥着人们与车辆的行与停;店铺无声地张着嘴,引着人们自投罗网;道路向四面铺展,通往公司、学校、商业街、火车站……

如果非要说它的不同,那就只好说这一带房价很贵,寸土寸金。

再不然,就只好说,对于他来说,这里很是特殊……

离目的地还有三条街时,他便将车停放,为的就是步行走过这个路口。这对于他,是一种仪式——以平静之心接受过去,重新开始的仪式。

尽管他像一个刚开始为人生征战的大学生一样,暗自鼓了许多劲,可当他站在这个路口的红绿灯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时,心里还是一阵抽搐。

“擦——”那是急刹车时,轮子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这利剑一般的幻听依然如期在他耳中刺过。

他难受得捂住耳朵,正在那时对面的红灯亮了。

那刺目的光线不由分说闯进他的脑海里,全世界又成了这种鲜红的,代表了喜剧也同样代表悲剧的颜色……

他在对面那个红绿灯下又看到了她——

她身边有两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水晶花瓶、抱枕、纸巾和水果……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将手机摆放在一个袋子的最上层,戴上耳机,拨通电话,然后抱起那个放了手机的袋子,继xù

向前走。

怀中抱着为新家添置的物品,耳朵等着未婚夫的声音,口边是无数要与之分享的微小事物……这一切令她感觉那么幸福、开心、兴奋,以致于忽略自己闯了红灯……

她走在危险的斑马线上!

他穿越时光眼看着这一切……

他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两步,却有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拉回。

一下子,他回到了现实,眼前有一辆车急刹车停下,司机自车窗皱眉向他望了一眼,又继xù

前行。他怔怔地也不知dào

道歉,待那车远去,转头一望,看到拉住自己的人。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冲他友好地一笑道:“小心啊,再急也不能闯红灯!我还记得三年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在这里,因为闯红灯而……”

男子没有说下去,但他比谁都清楚后面发生的事。

“谢谢……”他望着男子英俊、漂亮的脸庞。男子那种沉郁之中透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眼睛他记忆深刻。“我记得你……”他又道,“三年前那个女孩被车撞到后,是你接起电话跟我说了这个消息……”

男子听说,向他细细一认,眼中也是一亮。

是的,实在太巧了!三年前的车祸发生之后,他们在医院见过。他通过那个可怜的女孩的手机,知dào

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郑凯。

不过当时的郑凯清俊稳重、英气逼人,不像现在虽然刻意打扮过,也掩饰不住憔悴与落拓。

当年,他将女孩的手机交还给郑凯时说:“她过马路时只顾着打电话,心不在焉,有车开过来,我试着大声喊好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戴着耳机没有听到。我很抱歉,救护车已经及时赶到了……”

那时的郑凯还能保持镇定,用发颤的手接过手机后,还不忘说:“你已经尽lì

,谢谢你!”不像现在一般失魂落魄。

然后,他们一个离开医院,一个在医院守护。

三年之后,他们竟然又在同一个路口相遇了。

“真是太巧了……”郑凯感叹道,“一直没有问你的名字?”

“沈一白。”

“沈先生!还没有谢谢你,当年多亏你送她去医院。”

沈一白惭愧地摇摇头道:“不要这么说……其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阻止……我很抱歉!”他看一看郑凯削瘦的面颊,相信整整三年,这个男子都没有走出失去未婚妻的悲痛。

郑凯摇一摇头道:“你已经尽lì

了……过去的事,总是会过去的……”

“是啊!”沈一白受不了看别人悲伤的眼神,于是连忙道,“绿灯,快走吧!”

两人并肩过马路,郑凯问:“沈先生这是去哪儿?”

“闲着也没事,随便走走。你呢?”

“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如果你没事,可以和我一起去。婚礼之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喝杯酒。”

沈一白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而他自己因为只是出来散步,穿得很是随意,于是道:“这不大好吧,我并没有受邀请,而且穿得太随便了……”

郑凯笑道:“他也没有邀请我。我的这套西装也是新买的。因为之前的两三年我都在外地,回到家换衣服竟然没有一套衣服合身。”

“这身很衬你。”沈一白见他一扫方才的失魂落魄,恢复了往昔的风度,也笑着道,“奇怪你朋友结婚竟然没有邀请你,难道是你太帅气,怕你抢了他的风头?”

郑凯“哈哈”一笑道:“是啊,亏我还为了他的婚礼,特意买了一套新西装!不过,说真的沈先生,一起去吧。我的这位朋友藏了很多好酒,平时怎么说他都不肯拿出来说,就是为了结婚时候开的。”

沈一白一挑眉毛,将头歪一歪道:“为了喝点好酒,也要去了?”

“那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于是继xù

并肩前行。

在路上,郑凯告sù

沈一白,结婚的这个朋友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名字叫做邹铭。新娘是谁,他却并不清楚,毕竟他们已有三年未见,这段时间足够发生好几段相知、相恋的故事。

举办婚礼的酒店很近,过了那个路口只需多走一百米便到了。

这是一家很豪华的酒店,大门口挂着巨幅婚纱照。郑凯抬头一看,伸手指着道:“这就是我的那个朋友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他,真有些不认识了。啊,原来新娘叫姚素琳,名字倒是很美。”

沈一白礼貌性地抬头一看,说了句“郎才女貌”,其实只看了看新娘。

婚纱照一般都修片过度,一眼看去,新娘个个是位绝代佳人,至于真人如何,就有待考证了。

婚礼在四楼礼堂举行。

两人出了电梯,听不到丝毫属于婚礼的热闹声息,也都不由得放轻了步子,缓缓步入礼堂。

原来婚礼正进行到说结婚誓词的程序。

新郎与新娘并肩立在红毯尽头,背对礼堂大门口,面对主持人。

所有的人都静默着,唯有主持人庄重地道:“邹铭先生,你愿意娶姚素琳女士为妻,爱她、忠于她,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两人相互扶持,直至死亡?”

作者:李式微。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508611,bookname=《未知之事》]。另有完本作品《哀艳成诗》,即将完本作品《如是一梦》。

最新作品:[bookid=3274846,bookname=《她们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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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娘

婚礼誓词无论第几遍听到,都会如第一次听那般引人感慨与感动。

沈一白搓一搓双臂,玩笑道:“所有的结婚誓词,都一定要这么煽情?”

郑凯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拿在手中,踏着红毯,大步向新郎新娘的背影走去,朗声道:“等一等!”

众人正待新郎说出那句感人的“我愿意”,被这一语打断,都转头看向门口。一大部分人一下子被身形更为欣长,面貌更为清俊,中长发扎在脑后,穿着T恤加毛衫的沈一白吸引。他连忙双手一摊,表明事不关己。

于是连同新郎、新娘、主持人,所有人都向郑凯注视过来。

沈一白得以看到新郎与新娘的真貌。

相较于郑凯,新郎邹铭显得更年轻,不过这很可能是因为郑凯刚从伤心里走出来,而邹铭新婚,容光焕发,自然更加英姿勃勃。

再比其它,这一对好友有着惊人的相似,个头差不多,一般俊秀,五官也有三分像。唯一显著的不同是,郑凯是单眼皮,眼下有卧蚕,眼神迷人亦略带倦容。邹铭的眼睛是圆形的,眼神没有那么坚定,飘忽闪烁,真诚得无辜可怜。

在邹铭看到郑凯的那一刻,沈一白发xiàn

与其说震惊,倒不如说邹铭在一瞬间慌了神。

他迅速看了自己的新娘一眼,而后又望一望正面带微笑、大步流星走来的郑凯。接着,他又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新娘,怕她不够漂亮,不能在好兄弟面前争面子似的,可又像是怕她太过漂亮,引得好兄弟觊觎一样……

总之,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转瞬间如风中的云一样变化了又变化。

最终,他镇定了下来,用充满责怪与关怀的目光望着好兄弟说:“郑凯……我没看错吧?”

郑凯在他面前站定,展开双臂,微微一笑说:“如假包换!”

三年不见,他回来了,带着须后水的味道,崭新的西服将他削瘦了一圈的身材修饰得更见挺拔。一切散发着新鲜的味道,就连他的微笑。邹铭长吁一声,压制住心情,好使自己不要过于激动,展开双臂与他抱了抱。

郑凯乍然出现,引得人们小声议论。

邹铭是在认识姚素琳两周后求的婚,一切准bèi

的很是紧迫,直到婚礼前三天,他才给部分朋友打了电话,并在网上发布婚讯。所以来得及到场的只有家人,与正好在这个城市又能够请假的亲友。

也因此,只有五六个郑凯与邹铭共同的朋友在场。他们都知dào

郑凯将要结婚,未婚妻却出了车祸,从此便人间蒸发。此时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又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都不胜唏嘘。

拥bào

后,郑凯便说:“介shào

一下弟妹?”

邹铭勉强笑了笑,压住满心感慨似地,将手伸向姚素琳,介shào

道:“这是素琳……素琳,他叫郑凯,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

郑凯看向素琳,与其它新娘相比,她可以说几乎没有化妆。粉底擦得很薄,连鼻翼两侧淡淡的雀斑都没有遮住,显示出天然的好气色与光洁的年轻皮肤。

眼线细细,睫毛分明,发髻婚纱亦简简单单,只有红唇为婚礼添上一丝喜色。

她是个清新脱俗的新娘。气质温柔,态度可亲,笑容纯美,礼貌地向郑凯伸出手,说:“你好郑凯,真高兴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郑凯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被冰冻住,然后融化、流走……

他伸出手握住新娘的小手,在心里想:她是邹铭的新娘,我从小到大最好兄弟的新娘……

他握着她的手,久久地握着,目光温柔又悲伤地在她脸上、眉眼之间缱绻……

姚素琳试着将手抽回,却没能够做到。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郑凯的握手时间超出了友好的范畴。

沈一白觉得奇怪,缓缓走近他们,清晰地看到素琳的面孔。与外面的巨幅婚纱照相比,她显得过于娇小,清淡的妆容让人可以精准地猜出她的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四岁。

这个年纪,相较于三十出头的邹铭很是年轻,不过应酬时的从容与优雅让人甚感欣慰。

郑凯长久的注视使素琳清秀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意,气氛很是尴尬,她望着邹铭挑一下眉毛,无声地向他求助。

邹铭艰难地道:“郑凯……她是素琳……”

郑凯转头望向他,一瞬间他目光如剑,刺向邹铭尴尬的笑脸。

素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如芒在背,连忙笑着说:“郑凯……我一直听邹铭说起你来,可是一直也没有见过你,说你一直在旅行……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郑凯终于一笑,将手一松。素琳连忙将手抽回,她手上的白手套都在郑凯手中捂湿了。

郑凯低下头,闭着眼长吁一口气,又抬起头望着邹铭,双眼仿佛闪着泪光,低声说:“对不起邹铭,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本来应该是我结婚在前,可是……”他没有说下去,这种场合也不允许他说下去。

邹铭拍一拍他的肩膀道:“过去了……对吧,都过去了!”

郑凯脸上一凛,静默一会儿,说:“是,过去了。要算一下新账了,你小子结婚,居然没有请我……”

邹铭长叹一声,感叹地说:“那是因为我找不到你,不过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直默默关注……”郑凯笑着说,“恭喜你!”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邹铭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样式简单的情侣手镯。夫妻两人一起说谢谢,为对方佩戴,大小也都十分合适。

郑凯转眼间看到沈一白,觉得冷落他许久,很是不好意思,连忙介shào

:“对了,邹铭、素琳,给你们介shào

一下新认识的朋友……”沈一白于是走了过去,“沈一白,沈先生。”

沈一白跟夫妻双方一一握手,笑着道:“我得直说,我没有带什么昂贵的手镯当贺礼,听说有好酒,空手来蹭!”

说得大家都笑了。

邹铭笑着说欢迎,还道:“不醉不归!”

寒暄已毕,郑凯与沈一白就近找位置坐了。因为方才的誓词被打断,主持人将那一段煽情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邹铭迟疑了一下,该说“我愿意”的时候转头看了郑凯一眼。沈一白在旁看到,笑着向郑凯小声说:“他还等着你再说一遍‘等一等’,然后再拿出一对手镯吗?”

郑凯忍不住“呵呵”而笑。邹铭回过头去,终于说:“我愿意!”

沈一白又适时注解:“这应该是看出来你的确没有那个意思,死心了!”

郑凯单手抚额,微笑着将目光停留在新娘身上。

他在心里将她的身形加长,五官轮廓加深,发色加重,年纪也加大一些。

她于是变成了程姝娅。

四年前,程姝娅就穿着这样一条好似婚纱的白缎礼服与西装笔挺的他在亲友祝福的目光之中,交换订婚戒指。

他们收获许多祝福,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一生一世……

邹铭坐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是他坐在这里,眼看着他们的结婚戒指被伴娘捧出,在黑缎底衬的映衬下闪闪发亮……

说好的一生一世,可是他的未婚妻才二十七岁,就戴着相似的戒指与世永别……

钻石的光芒,何其刺眼,多不可靠!

他连忙低下头来,一手紧握住桌子上的一只酒杯。

忽然间掌声雷动,他抬头一看,已交换了戒指,一对新人在亲吻。

他手一抖,手中那只杯子跌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怔怔地低下头,看着碎裂的杯子,猛然间想起,在他的订婚礼上,邹铭也打碎过一只酒杯。

当然,跟他一样,都是眼见好友获得幸福太过激动……

第三章 新友

终于等到庄重的仪式进行完。

沈一白跟郑凯被安排到一个都是“自己人”的房间里,里面都是郑凯与邹铭共同的朋友,而且放了几瓶这些人垂涎已久的好酒。

郑凯拿起一瓶,笑向沈一白道:“怎么样了,没有来错吧?”

沈一白睁大眼做个鬼脸说:“快拿杯子!”

郑凯笑着走去拿了两只杯子,开了酒,为自己他各倒一杯。刚喝一口,朋友们围了过来,都对郑凯过去三年的经lì

很是关心与好奇。

沈一白知趣地举一下杯子道:“我有酒就行了,你随意。”

郑凯便跟朋友聊了起来。

过去的三年,他四处流浪,无疑是他疗伤的一段时间。

可是此时说起来,一切显得那样有趣。

比如长时间在雨中的野外徒步赶路,走在野草上,毛茸茸的草跟雨水正好能帮他擦鞋;

或者在一家农家餐馆吃饭,发xiàn

钱包丢了,本想在那里刷盘子抵帐,正好老板儿子拿着英语课本过来问,老板憋红了脸也没有流利地念完一句:“What‘s/your/name?”他就在旁念了一遍。老板儿子说他念得跟录音带上一模一样,老板请他辅导儿子一下,最后不仅不收他的饭钱,还跟他称兄道弟。

再比如,乘坐长途汽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汽车不停地急速转弯,时刻都有冲进悬崖的危险。他跟临座直夸司机驾车技术好,也好冲淡恐惧,并因此成了莫逆之交……

他说得兴致勃勃,大家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沈一白在旁独酌美酒,倒也自得其乐。正在这时,来了一条短信,沈一白不得不离开,看一看郑凯还被众人围着,也就没有过去告别。

走到酒店大门口,忽听背后有人喊“沈先生”,转头一看,只见邹铭在二楼,凭栏笑向他道:“沈先生,请留步!”

沈一白只得停步脚步。邹铭一边解开西装扣子,一边快步跑下楼梯,走到沈一白面前,喘一口气问:“沈先生这是要走?”

沈一白笑着说:“空手来的,真不好意思把你的好酒喝完了再走。”

“好酒我家里还有,怎么不等到婚礼之后,再去品一品?”

沈一白说:“今天恐怕不行,我真的还有事……”

邹铭想了想,说:“也好。以后怎么联系?沈先生跟郑凯是好朋友,还是同事?”

沈一白偏头一想,皱眉道:“同事不是,不过刚刚一起喝了一杯酒,应该算是朋友吧?”

邹铭听得有些糊涂,陪着笑说:“我跟郑凯一起长大,他的朋友我都认识,不过从来没有见过沈先生……沈先生可能不知dào

,三年前出了一些事,郑凯他大受打击,一个人出去,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跟家人朋友都没有联系。只有杂志上定期会刊登的一篇稿子,作者的名字上会出现他,仿佛在告sù

在大家‘我还活着’……可是问杂志的主编,也不知dào

他在哪儿,稿子定期会发邮箱,稿费打进他卡里……谁也找不到他……”说到这里,邹铭发xiàn

沈一白的神情有些尴尬和游离,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他停了下来,自顾自地抚着额头苦笑一阵,然后说:“总之,就是整整三年,他消失了,没有见面、电话、邮件……现在突然回来了,突然又多了沈先生这个朋友。我是想,也许沈先生知dào

这三年,在他身上出了什么事……你知dào

,如果直接问他,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沈一白明白过来,体谅地点了点头,又抱歉地笑着说:“那就实在太抱歉了!我跟他才刚刚认识,在前面那个路口遇见的,他说这里有好酒喝,我就跟着来了。”

邹铭不敢相信地重复着这句话:“在前面那个路口遇见的,他说这里有好酒喝,你就跟着来了?”

“对啊。”沈一白笑一笑说,“我这个人是比较随意的……”

邹铭将沈一白打量了又打量,忽然不会说中国话了,用英语问:“Oh,I‘m/sorryAre/you/gay?”

沈一白在心里翻译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也就有些滞后,笑得答:“当然不是!轻易答yīng

一个男人的邀请,就是……啊……”他张一张手,旁边还有酒店的女服wù

员在场,他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

邹铭发xiàn

误会了,顿时浑身发烫,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太抱歉了!因为郑凯是个很帅的男人……然后沈先生又很……”

他的目光不由得在沈一白扎起的头发上多停留了片刻。沈一白手抚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邹铭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没有礼貌了,结巴着道:“我是说沈先生……沈先生你……很特别也很帅!所以,有些误会……”

沈一白笑着张开手,缓缓地道:“没事,我明白。我确实有些与众不同,邹先生跟郑先生都很是很帅气的男人,而且关系一直很好,肯定经常被这样误会,所以才会这样误会我。对吧?”

被他反将一军,邹铭心里倒好受多了,点点头说:“确实如此。”

沈一白接着说:“郑先生确实很帅气,如果我是……我会喜欢他。不过,我确实不是。其实我和他之前虽然不认识,却见过面。三年前他的未婚妻出了车祸,我是目击者,叫了救护车,而且通知他去医院。不过后来也没有什么联系,今天会遇到实在是很意wài

。因为想到今天是邹先生的好日子,所以没有说。”

邹铭长叹一声,像是释怀又像紧张。他有许多话想问沈一白,可是今天他结婚,里面长时间不见新郎肯定都找疯了,他又没有带手机,于是问:“沈先生电话多少……”他连忙从前台借了纸和笔请沈一白写下来。

沈一白为了及早脱身,连忙写了一串手机号给他。

邹铭接住那张纸,沈一白说声“告辞”就转头走了。邹铭在后送了他几步,突然间冒出一种念头:他不会写给我一串假手机号吧!

他是在门缝里瞥见沈一白出来乘电梯,猜到这是要走,一路跑楼梯追出来的,根本没有来得及带手机,所以也无法验证真伪,只好先回去。

里面果然找他都找疯了,紧接着要挨着屋子敬酒,一直酒到郑凯个房间才算略微松口气。

那时的郑凯已经喝得微醉,看到新郎、新娘却一直傻笑着找沈一白。邹铭于是说:“沈先生已经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了?坏了……”郑凯一拍额头说,“我还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呢?”

“你这朋友真是路上捡的?”一个朋友笑着问。

“那还有假……”郑凯站了起来,“我得赶紧去追他……”

邹铭连忙劝道:“不用,追也追不上了。我替你留了他的电话。”他把一直收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拿了出来。

郑凯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把纸条拿了过来收进口袋里。

邹铭暗自叹口气,庆幸自己的好记性已记下了那十一个数字。

结婚自然很忙,但邹铭还是凑了个空独自一人来到酒店三十楼,他早早就订下的房间里。趁着记忆还算新鲜,他赶紧拨通那个十一个数字。

他深吸一口气,正紧张于电话通了之后如何开口,却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连忙挂断,闭眼回忆一遍,再一个一个地按下号码……

仍是空号!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毕竟今天忙得过份!闭眼又回想一阵,再一次去拨,却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用打了,的确是空号。”

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到郑凯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第四章 足迹

他的眼神跟方才的声音一样冷,可是唇边却又有笑容,一贯的温柔。

邹铭不知该说什么,只有讪讪地唤他:“郑凯啊……”

郑凯走过去,透过落地窗,俯瞰着那个上演过他人生最大悲剧的路口。

“你怎么进来的?”邹铭收起手机问。

郑凯说:“你没有关好门。”沉寂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这么失魂落魄?”

邹铭吱唔不语。

郑凯喝多了酒,头很晕,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晃悠悠地,便在落地窗旁的一张单人椅子上坐了,望着仍然站在那里的邹铭。

“是因为三年不见?你看起来,都不知dào

怎么跟我说话似的……”

邹铭望他一眼,窄瘦的脸,平伸着的长腿,他仍是他,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恍若隔世……他不禁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郑凯……三年,整整三年,你招呼也没打,就消失了!然后就……”

“一样不打招呼,又回来了?”郑凯带着一丝苦笑接着说。

邹铭眼里有埋怨,有痛惜,也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是最后,他只是问:“这些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郑凯望着他,沉寂一阵,最终用哑哑的声音说:“不好……很不好……”

“郑凯……”那里只有一张小圆桌,一张单人椅,邹铭只有坐在床边,倾着身子注视着他。

郑凯将微眯着眼睛斜向路口方向,用缓慢而沉郁的语调说:“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在山上露宿,也总是会被汽车刹车的声音给惊醒……三年,我受了三年的折磨……”

邹铭眼里满是同情、愧疚与无能为力……他有一双狗一般的眼睛,圆而大,真诚、可怜而且有一丝祈求的意味。

郑凯自回忆中醒转,转过头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生不忍,连忙一笑道:“但是看到你结婚的消息,我决定要告别那种生活,重新开始……”

邹铭却高兴不起来,一些堵在他心头,可是他说不出来。

“你的新娘子……”郑凯沉吟一阵,又微笑着说,可只是说了一个开头,就头一歪伸手在额头上揉了揉。

邹铭的心提到嗓子眼儿,脸色煞白地等着后面的话,可是郑凯闭目养神良久,良久……

终于,他睁开眼前,却伸手拿起面前小圆桌上,一本名为《足迹》的杂志,感叹地问:“你一直买这本杂志?”

邹铭松了一口气,望着他说:“是啊,这本杂志上有你写的文章……三年以来,我们大家只有在这本杂志上才能知dào

你走到的哪里,看到了怎样风景,经lì

了怎样的事……”

郑凯感动地一笑,一挑眉毛,做一个夸张的表情看邹铭一眼,翻到刊登他文章的那一页,看了两眼说:“这已经是两个月前去的地方了……”

邹铭苦笑着说:“可不是。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邮件,只是想要找到你。可是都没有办法……后来,想到试着去你文章里写的地方,追着你的足迹的地方去找你,也一样……没有结果……”

郑凯望着那篇文章出起了神,他眼里有淡淡的微光,一点点汇聚变亮,亮到不能再亮时,他突然将杂志扔回到桌面上,单手覆眼,沉寂一会儿将手拿开,又变成原样。

“接下来去哪儿度蜜月?”郑凯笑着问。

话题忽东忽西,突然又说到这里,邹铭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一笑道:“素琳想去新加坡,但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们只能在那里呆两周。”

“新加坡……”郑凯双手枕身在脑后,“你的新娘子跟她还真有些像……”

邹铭心弦瞬间紧绷起来,问:“像谁?素琳像谁……”

郑凯眼里蓄着悲色,望着他低声道:“你知dào

我说的是谁。”

邹铭当然知dào

。程姝娅,这是三年前,那个出了车祸女孩的名字。“她们……像吗?”邹铭不安地问。

郑凯长舒一口气说:“今天看到她穿着那条裙子,我就一下子想到她……一样怕冷不怕热,一样爱干净,一样斯文内敛?”

邹铭连忙笑着说:“天下大半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吧!”他的额头一层冷汗,那是因为方才的紧张。他知dào

,自己的表现太过紧张不安,容易引人怀疑。他极力想让自己如郑凯一样淡然、镇定,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从他出现在婚礼上的一刹那,邹铭的节奏就被打乱了。

郑凯“嗯”了一声儿,又问:“她看起好年轻,比你小好几岁吧?”

“二十四岁,比我小了将近十岁。”

“哇,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追到手的?”郑凯显出极大的兴趣。

邹铭满脸都是甜蜜的笑意,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就只好说:“她跟人打电话,在街边肆无忌惮地笑。笑声可真清脆!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心里正沉重,所以被吸引着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一见钟情,然后就……”

邹铭的电话响了,他紧张地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素琳打来的。

“肯定是催你下去的。”郑凯站了起来道。

邹铭也只好站了起来,接通电话,那边果然在埋怨他躲到哪里去,要赶紧下去。因为有郑凯在场,邹铭简单地应了几句,两人便并肩往外面走。

等电梯的时候,郑凯忽然说:“沈先生给你写的号码是个空号。”

“空号?”邹铭一副惊讶的样子,但心里在说,果然是空号啊!

“对啊!”郑凯笑着说,“你说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邹铭也不好意思说出那场误会,只是笑一笑说:“还真是见识无数,在他这里崴了泥。”

两人笑嘻嘻地一起下楼,郑凯没有再喝酒,跟朋友待到午夜之后便回去了。

度蜜月之前,邹铭来得及再跟郑凯见面,便打了电话过去。

挂了电话后,郑凯穿着昔日略显宽大的衣衫,在出事的街口附近转了几圈,看到一个叫做“沈园”的茶馆。

这个茶馆看起来小而且精致,离那街口不远,位于一个安静小巷子里。

茶馆里没几个人,他进去捡了个位置坐了一会儿,老板就走了过来问:“先生几位,喝点什么?”

郑凯头一抬,与他四目相望,两人都无声地笑了。沈园的老板正是沈一白。

“咖啡。”郑凯微笑着说。

沈一白笑着回答:“对不起,这里没有咖啡。”

“有,一定有。”郑凯微笑而笃定地说。

沈一白只好说:“好吧,你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放下,坐在郑凯。“煮得不怎么样,你凑合着喝吧!”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杯咖啡缓缓推到郑凯面前。

郑凯端起来喝了一口,并不作评价,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缓缓推到沈一白面前说:“居然写了一串假号码……”

沈一白看了那纸条一眼,笑着说:“你那个兄弟挺讨人厌,我不想他找到我。”

郑凯说:“我也差点找不到你。”

“我也……不想你找到我。”沈一白喝一口咖啡说。

郑凯笑道:“这么直白?”

“可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见到他,沈一白却没有显出厌烦神色,“你怎么找到的?”

郑凯缓缓地说:“三年前你在那个路口出现,三年后我又在那里遇见你。既然你经常出现在那里,不是在附近工作,就是住在这附近。我便在这附近转了几圈,打算遇不到再从你写的号码下手……”

沈一白倒很好奇,问:“你打算怎么从这串号码下手?”

郑凯将纸条摊开,指着上面的十一个数字说:“你虽然有心想写一串假的,也不可能写‘1234’这类,总是要逼真的。当时情形肯定也比较急,编一个十分逼真的号码并不容易,所以你应该会写自己的,或者朋友的,将正确的号码改了一个数字。这一个……”他指着倒数第三个“1”,“这个‘1’这里拐了一点,应该是落笔之后才想到要改。从零到九,一共十个数字,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

沈一白佩服地笑了。

第五章 真相

“真是幸运,一下子就找到这里。”郑凯说着,顺便向四周看了一眼,极为幽静的环境,让人觉得安全。

沈一白靠着椅背,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坐着说:“想躲也躲不开,你想问什么?”

郑凯低下头,极力稳住情绪,苦笑着问:“你好像猜到我想问什么了……”

沈一白点一下头,困窘地说:“都是被门口修片过度的婚纱照害了,如果拍得够真实,那我绝对不会贪图一点好酒,看到那幅照片就该走了……事实上,我离开后才反应过来……”

郑凯情绪濒于崩溃,将双肘支在腿上,低着头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你也看出来了……”

沈一白没有说话,只是满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郑凯用手撑住额头,头低得极低,半晌了抬起头来。他的手在颤抖,双眼蓄着泪水,极力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她叫程姝娅。”郑凯极力让声音平稳,“她是在给我打电话时被车撞的,因为这个……三年来我不仅仅承shòu了失去她的痛苦,还有自责……是我害死她的!我……我害死她了……她那么年轻……”他压抑着压抑着,可到后面还是爆fā

出来,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提高了。

这个茶馆很静,他激动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引得仅有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他连忙单手揉着额头,顺便遮住了眼睛。

沈一白平静地说:“你也看到了,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你知dào

什么的,对不对?”郑凯显出一副难缠的,有些神经质的面孔,“你告sù

我……”他的手越过桌子,想要抓住沈一白。

沈一白微微一笑,往后又靠得深了一些,躲开他的手说:“邹铭问我是不是……gay……我说不是……”

郑凯情绪正在崩溃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期待又恐惧着某些答案。

沈一白无言地望着他。方才的他还从容优雅,风度翩翩,一提到程姝娅就全然变了样子。应当告sù

他吗?

沈一白想了又想,站起来说:“咖啡不好喝,我去换一壶茶……”

他端走了两杯咖啡,过一会儿果然端了一壶茶。那时的郑凯早已将情绪控zhì

好,擦了眼泪。

两杯清茶,相对而坐。沈一白率先开口:“凭你轻易找到我这一点看,当年的真相你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

郑凯诚恳地说:“当时通过电话听到你说,‘她不能再跟你说话了,因为她被车撞了,很严重’我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事……”

整整三年,郑凯竟将当年他说的话,复述得一个字也不差。沈一白可受不了这种悲情的场面,喝一口茶,望着茶叶在壶底沉成一片林子。

郑凯继xù

说:“我后来翻她的手机,发xiàn

在我之前,她跟一个陌生号码通过半分钟话……你当时在旁边吗?你在……因为她被车撞后,你捡起电话跟说‘她不能再和你说话了’,你用了‘再’!这就意味着,她之前跟陌生号码通的半分钟话,你在旁边,而且听到了什么!”

沈一白还能有什么办法说没有?只好说:“是……”

“她跟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郑凯盯着他问,谈话俨然变成一场问询。

为了缓和气氛,沈一白先挤一挤眼睛做个鬼脸,然后才接着说:“程姝娅她很漂亮……高挑,五官精致,温柔的气质里又有一些清高,很吸引眼球。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她一起等红绿灯,自然而然会注意到她……”他的话语很缓和,注意着切入正题的方式。

“说下去。”郑凯说,表明自己做好了准bèi



沈一白于是深吸一口气说:“她接了个电话。她接起来,‘喂’之后,说‘怎么用这个号码给我打?’”

郑凯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问:“看来是个熟人……接着说什么了?”

沈一白低下头,不去看他,然后才说:“我听到的不多。这句之后,也就明明白白地听到一句‘我以为我们在准bèi

着告sù

他了’……然后,大约是争吵,她看起来情绪很差,很生气,很难过,很失望的样子……我向来不喜欢看任何人露出这种表情,所以不再去看她。可是转眼之间我就看到她失魂落魄地过马路了。所以我以为,她一直跟你通话,而且你们吵架了。我没注意到原来和你的电话刚刚接通……”

这些话意味着什么,郑凯不敢细想已是五雷轰顶,脑海里犹如刮过一阵飓风。

许久才恢复了生命的痕迹……

“我在婚礼上看到姚素琳……”郑凯说话时喘息声极重,大难不死心绪难平似的,“我以为只是……只是邹铭一直以来喜欢她,却不敢说……”

“她和她……也没有很像吧?”沈一白故作轻松地问。

郑凯点一下头,喝了一口茶才说:“样子只有五分像,可是气质七分像……至于声音……十分……邹铭就是被姚素琳的声音吸引的!”

沈一白听过程姝娅的声音,可他不过当她是街边的美女来欣赏,哪里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也唯有郑凯这种对她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的人,才会把她的一点一滴放在心里,当在人群中发xiàn

点滴的相似,能够迅速地与之重合。

长久的沉默,令气氛尴尬到透不过气,沈一白只好说:“其实以我来说……一对好兄弟爱上同一个女生这种事经常发生,毕竟一起久了,审美喜好都会越来越相似。关键的事是这个女孩更爱谁!总要有一个人放手的……”他将手一摊,那细长的手指分明有一丝颤抖。或者,他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郑凯无暇细想,心中满是怨怼地说:“当初……他们没有跟我说过……程姝娅离去后,邹铭也没有跟我说过!他们早就在一起……却一直瞒着我吗?”

“你已经认定了那个陌生号码就是邹铭的?”

郑凯冷静一下,接着道:“我后来有回拨过去,但那时朋友都已经知dào

程姝娅去世的事,对方没有接,再后来打不通了。如果我在消息还不为人知时回拨过去,也许我早就知dào

了。也不必自责三年!”

沈一白无言以对,只是望着他陷进了长久的沉默里。

最后,他起身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算是事隔三年再去找真相,将一切调查个水落石出也不在话下。可是,有什么好处呢?”

郑凯眼眶通红,像看仇人一般盯着沈一白,激动地说:“我以为自己是凶手,自责了整整三年。可是真zhèng

的凶手,却在三年之后,找到了一个程姝娅的替身结婚了!这不公平!”

沈一白眼里满是失望,叹了一声说:“在路口遇见你,你邀请我去喝酒,我心里对你有太多欣赏……现在……好失望……”他无奈地笑了,“没有谁可以当谁的替身,你从未正视过‘姚素琳’这个名字——你还曾夸这个名字很美,可是却只当她是一个替身,这才是不公平!”说完,他离开了,郑凯没有挽留。

第六章 回归

郑凯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那壶茶,过去的点点滴滴不打招呼,不讲究顺序跃进脑海……

他、邹铭还有程姝娅十几岁时就认识了。

谁先喜欢上谁,一切又是怎么开始的,讲不清楚。郑凯会和程姝娅在一起,却是一开始就心照不宣的事。

程姝娅是个极优秀的女孩。外貌出众,性格既清高又温柔。如果说收拾房子,整理衣物,以及做饭算是才华的话,程姝娅还才华出众。她是理想与现实中都无比完美的妻子,应当匹配完美的王子。

邹铭称得上是王子,可是这个王子与郑凯相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邹铭很聪明,可是郑凯非常聪明;邹铭俊秀漂亮,可是郑凯更加迷人……

甚至于年龄,郑凯都比邹铭大了几个月。

或者是邹铭也觉得郑凯与程姝娅更相配,或者他一开始并不爱她,在郑凯追求程姝娅的过程中,他只是提供帮zhù

的角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爱上了她……不,他们相爱了?

郑凯的心剧烈地痛了一下,脑海莫名的悲壮画面闪烁个不停,耳朵里满是尖锐的哭声与喊叫……

他伸手捂住饱受折磨的耳朵,恨不得将手伸进脑海里,将那些闪烁的画面抹干净……

他想静一静,静静地想清楚这一切……

想了多久,对于他这个早已将时间模糊的人来说,是说不清的。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他打定了主意,重新焕发出生命活力。他早起、晨跑,吃早餐,接着邹铭就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的邹铭显得很是兴奋,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说:“我的天啊,还是有些像在做梦!我打了你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听到你声音了!”过去那三年,他打郑凯的电话,无论通或不通,都不可能听到郑凯的声音。

“一切回归了!是时候重新开始,不是吗?”郑凯微笑着,望着窗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绿叶说,“你已经回来了吗?”

“是。我和素琳现在坐出租车回去。”那边的邹铭说。

郑凯便道:“我忘了,应该去接你们的。要不,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饭,我请?”

“虽然只有两周,但是超级想念正宗的中餐。午饭一起吃吧!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

“好啊,为你们接风。大约几点?”

“一点,怎么样?”

“就这样。”

他们常去的那家中餐馆叫做“奇源斋”,只需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时间还很早,郑凯有的是时间准bèi

,便顺手整理一下书架。

以前,程姝娅最喜欢做的家务就是整理书架。她不是以内容区分整理它们,而是按照外表、高低排列,精装书与简装书绝对不能放在同一层。红色封面与紫色封面的也不能放在一起,因为不漂亮。

他看到有一层的书高低颜色都放得不好kàn

,便一本本地重新排列……

排到最后,书没有放满,空位上填放了一只水晶花瓶……

他的手移到那里,停顿在空中,久久地盯着那只花瓶……

这只花瓶是大大的水滴状,水滴的底部是沉郁的紫色,紫色飘上去,颜色也一点点减淡。

它很漂亮,可是郑凯不喜欢,现在看到更是伤心失落。

他跟程姝娅准bèi

住进这套房子之前,和邹铭一起去商场买东西,姝娅一眼就看上了这只花瓶。郑凯嫌它颜色太过柔美,邹铭倒是也挺喜欢。

最后,他们买了另外一只,此时正在餐桌上。

至于这只紫色花瓶,是姝娅临终前买的。她就是抱着它过马路时,被车撞到的。

人死了,可是这只脆弱,叫人能够一眼看透的花瓶却完好无损,世间真是充满讽刺……

姝娅去世后,他把它带回来放到书架上,用姝娅的眼光去看,觉得那样合适。

可是此时再看,这只花瓶其实并不属于他……

它把花瓶拿下来,仔细擦干净,找了个袋子放进去,带着它去了奇源斋。

下午一点十分,郑凯等到了邹铭夫妇。

邹铭还没有坐下来,就先道歉:“抱歉,迟到十分钟。”

姚素琳也一脸不好意思,跟邹铭并肩坐下。

郑凯温和地道:“没关系。你们刚回来,总是要收拾一下的。我已经点好了菜,都是我们以前常吃的,先让他们上菜,你们还想吃什么再点。”他把菜单递给两人,招呼服wù

员上菜。

菜品一样样端了上来,他们只有三个人,也吃不了许多,夫妇两人便都说不必点了。

邹铭下午还要去公司,他最喜欢的“东安子鸡”一上,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郑凯说:“你这三年都没有健身吧?看起来真单薄了很多……你看我!”他把手臂伸到郑凯面前。

郑凯便伸手捏一捏他的手臂,笑着说:“健身一定要坚持的……是啊,你壮了很多。”

邹铭得yì

地一笑,夹了块红烧肉给他,说:“你多吃点啊!”

郑凯笑了笑,瞥了邹铭身旁的素琳一眼。只见她捏着筷子,从始至终只吃了两根芥兰,然后就一直望着他与邹铭,眼睛直骨碌碌地转。

郑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服wù

员又端菜上来,先是一道糖醋里脊,然后又是松子桂鱼。

素琳看到,暗暗一挑眉毛,满脸喜色,于是就只吃这两道菜。

邹铭这顿饭吃得格外忙碌,接工作的电话,跟郑凯聊天,素琳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一顿饭吃了一半,邹铭就接了四个电话。

第五个电话仍然打断了他跟郑凯的谈话,郑凯无奈地笑一笑。待他接完电话,便说:“你还是快回公司吧!”

邹铭也被催得受不了,叹了口气,喝口茶说:“那好吧……素琳,你和郑凯慢慢吃。郑凯,吃完饭你送素琳回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快走吧!”郑凯催促道。

素琳也温柔地说:“嗯,你快去忙吧。”

邹铭望着她笑了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拿起外套便走了。

素琳望着他离去,目光收回时,脸上还是一层红晕。看到郑凯,依然讪讪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凯便说:“要不要再点个菜?”

素琳说:“不用了,还有这么多呢!”

“可是这些不是辣的,就很肥腻,你应该都不喜欢吧?”

素琳也不掩饰,笑一笑说:“没关系呀,不是还有甜的和青菜吗,这就够了。”

郑凯也不勉强,又说:“我和邹铭十几岁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

素琳跟郑凯不熟悉,说起话来难免紧张,为了不失礼,一直面带笑容。这时便笑呵呵地说:“对啊。刚才一直在旁看你们,觉得他一遇到你……就变得像个孩子一样……”邹铭向他炫耀自己的肌肉,得到肯定后得yì

无比,这的确极像幼小的弟弟跟大哥哥在一起的情状。

郑凯于是说:“我确实比他大几个月,他的个性也确实是这样的,有点幼稚的……”

“是啊,很幼稚!”素琳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一起去逛商场,他看到一样东西就会走不动路,你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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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花瓶

“玩偶。”郑凯笑着回答。

“对。”素琳说,“看来他一直是这样了……那他是不是无论在哪里,看到玩偶没有按大小高低放,都非得排好了才肯走?”

郑凯怔了一下,才慢慢地道:“他是不是还振振有词,说到哪里排队都要按高低个子,玩偶当然也要这样放才好kàn

?”其实,从前一直以来,喜欢这么做的是程姝娅。

素琳点头道:“是这样啊!”

“是不是还绝对不允许红色和紫色放在一起?平时不会把红色和绿色一起放,但是圣诞节就一定会这样放?”

素琳歪着头想了一想说:“红色和紫色不一起放确实是。只是圣诞节什么的,我不清楚。因为我们在一起,还没有过过圣诞节……”

郑凯看她脸上有些失落的神色,便问:“是不是圣诞节的时候,他却忙着工作。”

素琳摇一摇头说:“不是……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短,还没来得及过圣诞节。”

“哦……我记起来了,他跟我说他对你一见钟情。”

素琳又是甜蜜又是羞涩,笑了笑又担忧地说:“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他很出色,外貌、工作、性格没有一处不好的,像王子一样。真不知dào

他那时候怎么会看上我的……”

“你怎么这么说!”

“是啊……”素琳认真地说,“你看现在,我和他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说……”

郑凯连忙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就太抱歉了,我和他刚才说了太多,冷落你了。”

素琳摇一摇头说:“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知dào

该和他说什么,其实还好有你在,才不至于冷场。第一次见我,他就跟我搭讪,才认识了两周,他就跟我求婚……他条件那么好,居然向我求婚,我不敢相信,总觉得他另有企图……”

“另有企图?”郑凯听到她用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素琳有些激动地说,“电视上不是常常会这样演,一个男孩突然追一个女孩,其实是因为那个男孩子跟人打了赌;还有,也许是那个女孩让他想起了,对于他十分重yào

的人……”

郑凯正喝水,听到这话给呛了一下,连忙笑着打断:“小姑娘,不要胡思乱想,现实生活又不是电视剧!”

素琳有些尴尬,拿筷子点着骨碟,小声嘀咕:“果然是我电视剧看多了吗?”

郑凯快速瞥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问:“既然你这么多疑虑,为什么还答yīng

了?”

素琳忸怩半天,才羞涩地说:“我想来想去,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贪图的。他望着我时,那种眼神真的让我觉得……他很爱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郑凯点点头,向她笑道:“你很明智!这种事情就是靠感觉。”

素琳轻轻舒一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吃完了饭,郑凯送素琳回去。开车到楼下,郑凯将那只水晶花瓶拿给她道:“送你们的。”

素琳接过来,惊喜地说:“谢谢!”

郑凯给她开车门,她拿着袋子下车,笑着说声“再见”,缓缓走向楼内。

郑凯站在车旁望着她,只见她提着袋子,很好奇里面沉甸甸的是什么,但因为知dào

郑凯在后面看着又不好意思。

郑凯微微一笑,唤她:“素琳……”素琳停住步子,转头看着他。郑凯向她走了几步,然后说:“因为声音……”

“啊?”素琳不解。

郑凯接着说:“他跟我说,他会在人群中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的声音。你在跟人打电话,笑得傻里傻气……”

“傻气……”素琳可不觉得自己傻,她从小到大,虽然不是事事领先于人,却也没有落后过。

郑凯连忙解释:“你看他像个孩子,可是在他眼里你又何尝不是?更何况,他也确实比你大很多岁。”

“这样……”

“你也知dào

邹铭是做广告的,常常接触那些广告模特。这个圈子里本身就很浮华,他身处其中,反而更珍视那些纯真的人与事。”

郑凯没有多说,素琳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了,点一下头说:“我明白了。”

郑凯温柔一笑,道声“再见”转头走了。

素琳眼望着郑凯离去,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一看,见是一个水晶花瓶,暗暗赞了一声,回到家里便把花瓶摆在餐桌上。左看右看,怎么看觉得怎么好kàn

。为了不辜负这么漂亮的花瓶,就跑出去买花。

她最喜欢的花是红玫瑰,一进花店便挑中几朵半开的,突然想到花瓶是淡紫色的,配这种红就算不难看,可是太浮艳了,怕邹铭不喜欢。看来看去,觉得浅绿色的洋桔梗配浅紫最好kàn

,也显得素净,邹铭也应该会喜欢,便放下玫瑰,买了几枝洋桔梗回去。插好了花,又收拾旅行带回来的东西。

她约好了明天跟朋友见面,后天开始上班,把给他们带的东西一一收拾好,邹铭便下班回来了。

她笑嘻嘻地跑去迎他。邹铭一边脱外套,一边盯着她满是笑容的脸问:“笑得这么甜,做了好吃的等我吗?”

素琳有些尴尬,歪一歪头说:“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不怎么会做饭的……”

邹铭挂好外套,笑着说:“我想你学会了,给我个惊喜喽。”

“这个惊喜改天再说,今天有别的惊喜……”她边说边往后退,一直退到餐桌旁,挡着上面的花瓶。

邹铭也心生好奇,走过去抱住她的双肩,要看她挡着些什么。素琳调皮地挡了一挡,可她身材娇小,又怎么挡得住他。邹铭只将脸错开,就看到餐桌上的花瓶。素琳明显感到,她肩膀上邹铭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

“这花瓶哪来的?”邹铭望着花瓶出神。

“这个花瓶配这个花,颜色、样子,漂亮吗?”素琳急于听他的夸奖。

“很漂亮!”邹铭敷衍夸赞一句,仍然只是问,“哪里来的?你买的吗?”

“郑凯送的呀!不过是我选的花……”

邹铭闭上眼睛,舒一口气。

素琳察觉到异样,眨一眨眼问:“有什么不对?我不应该收下吗?”

邹铭叹了一声,放开素琳,拿起花瓶细细看了看说:“不是。只是太高兴了……他居然会把这个花瓶送给别人。”

“怎么了,这只花瓶非常贵啊?”

邹铭放下花瓶说:“它确实不便宜,不过这不重yào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所以跟郑凯三年没有联系,就是因为郑凯的女朋友出了车祸?”

“嗯,你还说他女朋友叫姝娅,姝娅去世后没多久他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婚礼那天突然出现。”

“是啊,姝娅出车祸那天,就抱着这只花瓶。她刚买了要拿回家的……”

“我的天……那这只花瓶不是对他很重yào

!”

“所以我高兴啊……他现在肯拿来送人,也就证明他看淡了过去的事。”邹铭温柔地抱住素琳,回想着说,“那个时候我们三个总是在一起,一起逛商场看到这只花瓶,我和姝娅都挺喜欢的,郑凯却不喜欢。现在他是看开了吧,姝娅不在了,就应该把这些东西,送给喜欢它的人。”

素琳仰头望着他,看他一脸欣慰,便说:“各归各位,重新开始,不是很好?”

“是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第八章 口味

邹铭轻轻推开她,抚着肚子,做个鬼脸说:“家里又没有晚饭时,我们出去吃什么呢?”

素琳抱歉地一笑,说:“我以后一定学着做饭!”

“慢慢来……”邹铭轻抚着她的头发说。

“你好像更喜欢吃湘菜啊?”换好衣服出去时,素琳问。

邹铭想了一下说:“差不多吧。”

素琳笑了笑,为自己之前的观察而得yì



素琳这些天,每天一下班,都偷偷学着做小炒肉。

这是湘菜里最简单的菜了,她做了几遍,觉得能拿出手了,才敢做给邹铭吃。邹铭吃的时候,虽然满口说好吃,可是素琳明显看到第一口他被辣到了。

素琳觉得奇怪,明明跟他外出吃饭时,他总是选湘菜餐馆的,怎么特地做了辣的,他却并不喜欢?

她想来想去,只好给郑凯打电话。

“郑凯,你好!我是素琳。”电话一接通,素琳就紧张地说。

电话那头的郑凯只是听声音,也能看到素琳脸上紧张而有充满期待的笑容。“素琳你好,有什么事吗?”郑凯微笑着问。

素琳不好意思直接说,便问:“你在干什么,会不会打扰你?”

郑凯说:“正在看书。你有什么事就说,没关系的。”

“哦……”素琳终于开口问,“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你,邹铭到底喜欢……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难道不是湘菜,不是辣的菜吗?”

郑凯笑了笑说:“他喜欢湘菜,不过是不喜欢口味太清淡的,但不代表他喜欢辣的。他其实是喜欢那些酥酥脆脆的,比如香酥鸭、猪颈肉、脆豆腐什么的……”

“酥脆的?他还真是像孩子……可是这些菜都好难做啊!”素琳为难地叹了一声。

郑凯笑了笑说:“他每天的中饭都是在外面吃,几乎都是这类菜。回到家,你也没必要再做这些菜给他了。这些菜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对啊……可是,那我应该做些什么菜?”

郑凯想了想,从前邹铭常来他家蹭饭吃,程姝娅总会煲汤给他。于是说:“还是煲汤吧……他从前很喜欢莲藕玉米排骨汤……”

素琳连忙问:“那个汤要怎么煮?”

郑凯一阵犹豫。

“你也不会?”

郑凯说:“不是。之前常看姝娅煮,看也看会了。难也不难,就是很繁琐。你突然一问,我也不知dào

从哪里说起了。”

素琳看了看时间,便说:“那我可不可以去你家,邹铭说今天可能要加班到九点,你教会了我,我就可以煮给他喝了。”她话音落了,半晌听不到对方回话,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啊,不是、不是!”郑凯连忙说,“姝娅以前煮那个汤,都是用砂锅的,我刚才只是在想那个砂锅放在哪里了。你过来吧,我趁这个时间找一找,反正肯定在厨房。”

“好的!你再跟我说一下材料,我顺便在路上买了。”

郑凯把需yào

的材料说了,就挂了电话去找砂锅。

整个厨房找遍,最终在柜子的一角找到了。长时间不用,那个砂锅当然满是灰尘,他便拿到水池里洗一洗。

其实邹铭一开始并不喜欢喝汤。他讨厌一切寡淡的东西,水果也不喜欢吃,但是程姝娅常常劝他多吃蔬果,还亲手煮汤给他。这才一点点改变了他。

程姝娅关心邹铭,郑凯看在眼里,从来没有多想。

那么多年,他一直当邹铭是亲兄弟,也以为程姝娅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那么关心邹铭。

他那么信任他们,可是他们……

他正拿着砂锅盖子正在水管下冲洗,想到这里,心脏如一张纸被猛然间揉成一团。“哐当”一声,砂锅盖子掉了下去,好在它比较结实,没有碎裂。

他双手撑在水池边,水“哗啦啦”地自水管里流下来,冲刷着那个白色砂锅……

邹铭家离郑凯家不远,就算加上在路上买东西的时间,也用不了多久。郑凯之前找砂锅费了许多时间,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素琳便提着东西在门口按门铃了。

郑凯连忙关了水管,舒一口气,擦一下手去开门。

素琳提了两个大袋子,娇小的身影更显得怯弱不胜,可是脸上还是一脸笑意。郑凯连忙接过袋子,请她进来。

“要换鞋的吧……”素琳指着门口放的一双女式拖鞋说,“这双可以吗?”

那是程姝娅的一双拖鞋,郑凯倒想知dào

,素琳跟程姝娅身高差不少,脚是不是也差很多。于是说:“可以啊。”

素琳换上那双拖鞋,郑凯眼看着她的脚缓缓伸进鞋里,脚后跟与鞋尾齐平时,她的脚停了——鞋子正合适!郑凯这才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煮汤说难也不难,处理好材料,放进砂锅里注入清水,盖上盖子之后就只需yào

注意火候了。大火换中火,中火换小火。小火慢煮时,郑凯请素琳坐着看一会儿电视,自己回到房间拿了一个袋子出来给素琳。

“送你的。”

“又送礼物……”素琳不好意思接,“你实在太客气啦!”

“我跟邹铭的关系,命都可以送的,一点东西算什么。”郑凯脸上有些伤感,“况且,这些东西我现在留着也没用了……”

“是什么啊?”素琳也有些好奇,便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鞋盒,难道会是一双鞋子?

送鞋子?

素琳不禁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样不好,可还是将鞋盒打开。

那是一双女人一看到就不可能将目光错开的鞋子,白色,高跟,经典款……

“这双鞋子挺贵的,三年前买的,现在看依然那么美……”郑凯毫不掩饰地说,“还是我、邹铭还有姝娅三个人在商场,姝娅看到这双鞋子跟你刚才的眼神一模一样!”

素琳心内一凛,转头便与郑凯温柔缱绻眼睛相遇。那眼神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还有深不见底的伤感,看得素琳一个恍神……

郑凯已将目光收回,长叹一声道:“我跟姝娅说,买下吧。她拿起来看了看,说是华而不实,鞋跟不稳。其实她是看了一下价格,觉得太贵了,所以才这么说的。”

素琳被他的语气感染,感慨地道:“我知dào

了,是不是你偷偷的买下来,要给她一个惊喜。那她看到,一定很开心吧?”

郑凯苦笑一下说:“不错,我偷偷了地买了下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你看一下,鞋子是崭新的……”

素琳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鞋子果然没有穿过的痕迹。

“我想等到她生日再送给她……”郑凯故作淡然地说,“却没机会了……”

素琳分明看到他故作沉着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第九章 变化

他坐在那里,挺拔的背部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深沉难测的眼神,像一具英俊的雕塑……

王子中了魔咒,化身为雕塑,却有掩饰不住的深情从眼神里流露。

素琳看在眼里,而心里像破了个洞,有轻风刮过,那种痛痒虽轻微却叫人无法忽视。

她情不自禁向他伸出手去……

郑凯却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我去厨房看一下。”

“好……”素琳愣愣地应了一声后,才想到自己在向他学习煲汤,应该跟着过去。

她便放下鞋子,跟着进去。郑凯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一点葱花进去,盖上盖子就关了火。

汤这就这样煲好了,郑凯盛了一碗给素琳。

他高大而英俊,递汤过来时,像是神明向世间播撒甘霖……

素琳连忙接了过来,汤的热气一股股扑到她脸上,正好掩饰住她的脸红,至于汤的味道,她全然无心注意……

邹铭跟素琳结婚将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正好经lì

八月、九月、十月,广告业的黄金月份。邹铭每天都很忙,这天是他三十三岁的生日,正好完成一个案子。他晚上要请整个团队去吃饭,既庆祝生日也庆祝案子完成。

中午,他答yīng

了素琳回家吃饭。

他猜一定有什么惊喜等着自己……

回到家,他不用钥匙开门,而是按门铃。

素琳在里面透过猫眼看外面,故yì

俏皮地问:“哪位?”

“姚小姐,有您一份快递!”他配合着说。

“这年头送快递的都这么帅啊?”

“长得不帅哪好意思出门!”

素琳笑嘻嘻地开门。

门打开,邹铭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素琳穿着一条淡紫色长裙,脸上画了淡妆。一条细长的黑色眼线,把她的眼睛修饰得更加细长迷人。长裙之下的一双高跟鞋,也让她一下子变高了!

这妆容、长裙让邹铭一阵惊慌……

“为什么是这个眼神?”素琳不好意思地摸一下脸,羞涩地笑着问。

邹铭勉强一笑,问:“在家穿成这样,想干什么?”

素琳歪一下头,侧身让他进来说:“你说我想干什么?”

邹铭走进家里,还没换鞋,素琳就拉着他往餐厅去。

紫色的水晶花瓶里插着几枝浅绿色的洋桔梗,摆着几样他爱吃的菜,还有一大碗莲藕玉米排骨汤……

他只觉得头脑昏昏,转头去看素琳,脑海里却浮现出姝娅的模样……

“你啊,怎么又发愣!”素琳拉他坐下。

邹铭看着桌子上的菜,笑一笑说:“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有牛排、红酒呢!”

“这个不好吗?谁规定穿成这样就要吃那些东西?”素琳说着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你尝一下……”

邹铭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在他口中释fàng

、弥漫,一直袭进他的脑海……

他只觉得眼中一酸,怕会掉下泪来,连忙咳嗽两声。

素琳连忙给他倒水,紧张地问:“是不是不好喝,呛着了?不会啊……我偷偷煮了那么多次……”她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不错。

“不是……”邹铭喝口水压一压心绪道,“这个汤实在太好喝了,所以我有些吃惊,想问一下是不是你煮的,所以就呛到了。”

素琳放下心,吐一下舌头,得yì

而甜蜜地道:“当然是我煮的。”

“你刚才说你偷偷煮了好多次?”

素琳乖乖承认:“其实我是跟郑凯学的。这个汤看起来简单,可是真煮起来还挺难的,我煮了好多次,万无一失才敢给你喝……”

邹铭听了,望着素琳,久久不语。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素琳甜甜一笑说。

邹铭亲了她一下说:“太感动了,你为了我,费了这么多心思……”

素琳满心幸福与感动,推开他说:“喝汤啦!”

邹铭继xù

喝汤,那滋味和从前姝娅煮得一模一样……

不经意间低头看到,素琳脚上那双白色高跟鞋也是姝娅的!

他脸上一白,望着素琳不露声色地问:“你这汤是跟郑凯学的,而且学了很久?”

“对啊。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最清楚你的口味嘛!”

邹铭点一下头,笑嘻嘻地夸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可是,他心里的疑虑直到晚上,跟同事喝了数不清的酒也没有释然。

素琳跟郑凯学着煮汤学了很久,那么他们一定私下里来往很多次。然而这几个月里,他带着素琳见了郑凯许多次,为什么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

邹铭不敢深想……

过完三十三岁生日的邹铭起了一些变化,他喜欢关注一些细节,素琳的衣服、鞋子、妆容,家里的摆设,书架上多出来的书……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出邹铭的眼睛。

他在家里,发xiàn

过三次印了一只黑猫的纸巾。那只黑猫是郑凯家附近咖啡馆的标志。

他决定亲眼看一看,下午五点时给素琳打电话,说会加班到九点。可是七点半时,他便下班,来到郑凯家附近的那家咖啡馆。

那时,已是十一月份。七点半时天已黑了,咖啡馆里亮着灯,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外,像观众一样望着里面。

临窗的这个位置是郑凯每次来都会坐着的,此时他正坐在那里,素琳在他对面。

她妆容素净,脸色如美玉一般白净,在灯光下泛着光。不知何时,或者只是错觉,邹铭觉得她的头发也变了,更多,也更黑了……

那笑起来微弯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抿起的嘴角,多么甜美温柔……

他恍惚间看到了姝娅。

多少次,姝娅和郑凯在这家咖啡馆坐着等他过来。姝娅会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他一走去,姝娅就会看。

可是姝娅会装作没有看到……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待走到郑凯身后,姝娅才会一抬眼看他一下,然后快速地低下头,抿嘴一笑。

这一个抬眼、一个低头、一个微笑里包含了什么,他很久之后才知dào



姝娅曾说,那个时候,你知dào

我有多希望过来跟我表白的是你……

姝娅是个骄傲的女孩,他不来表白,她也不会去说什么。

直到最后说起来,两人才知dào

错失了多少年……

邹铭站在那里怔怔看了半天,没有进去,转身走了。

他回到车里,想到自己和姝娅的种种,蓦然间脑海里自己的影子又换成了郑凯!

他难以克制,拿起手机拨通了郑凯的电话。

一声又一声,郑凯迟迟不接。

他只顾和素琳说笑!

越来越多质问的话在邹铭胸中积蓄……

终于,郑凯接了,淡淡地应了一声:“什么事啊?”

第十章 谈话

“你在干什么?”他压制着情绪,若无其事地问。

“跟朋友在咖啡馆聊天。”

“哪个朋友?”

郑凯笑了两声说:“不知dào

的还以为你是我老婆呢!问这么多!”

“哪个朋友?”邹铭仍然问。

“编辑啊!”

邹铭听了这个回答,强忍着才没有怒吼出来。

话语停顿了,太久太久……

那边的郑凯察觉到不对劲,轻声跟素琳说了一声便往外面来。“你在哪儿?”郑凯走到外面一边找他的车,一边问。

“办公室,还在加班。”

“这些天你好像天天加班。”

“你很清楚啊……”邹铭禁不住讥讽道,同时在心里想,如果不是我天天加班,你怎么有时间跟素琳私下里来往。

“对啊,很清楚,听素琳说的!”这次的声音很近,声音落后,有人弹了弹他的车窗。

电话挂断了,郑凯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使的位置上。

邹铭又惊又窘,还有些气愤,挂了电话也不看他。

“你都看到了?”郑凯扶一扶车前的后视镜,照一下自己的脸。这张脸,神色真是越来越暗沉了。

邹铭压住怒火反问:“你看到我了?”

“看倒是没有看到……”郑凯舒一口气说,“听你的语气不对劲,所以就出来看看。结果这么容易找到了。”

邹铭望他一眼,他们认识了十多年,他在郑凯眼里简直是个透明人。而他对郑凯总是怎么也看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邹铭终于问:“你经常跟素琳……跟素琳在这里见面?”

“就这一次,还被你看到了。”郑凯睁着大眼说瞎话

邹铭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说:“你还说谎!她跟我说她跟你学煮汤……”

郑凯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可以是通过电话?”

“那双鞋子呢?你竟然还把姝娅鞋子送给她!”邹铭忍受不了,大声呵问。

郑凯听到这句话,对着镜子冷冷一笑,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他。

邹铭平息一下心情,然后又说:“你们没什么吧?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说句‘没有’,我就信你!”

郑凯望着他的眼睛,邹铭这双狗一样真诚、可怜的眼睛望别人,总有一股祈求的意味,真叫人不忍心怀疑。

“没有。”郑凯平静地回答,“可是你怎么知dào

那双鞋子是姝娅的?”

“那不就是姝娅的?”邹铭没有回过神来。

郑凯通过玻璃望着外面,慢慢地说:“那双鞋子姝娅当时看中并没有买,我后来悄悄地买了,想等到她生日送给她。可是你也知dào

,她二十七岁的生日还没有过,就出了事……她从来就没有穿过那双鞋子,我也没有告sù

过你这件事,你怎么知dào

那双鞋子是她的?”

“她……不是……我……”邹铭左思右想,知dào

自己说漏了嘴,也不知dào

该怎么弥补。

“你买了一双给她?”

“没有啊!”邹铭突然想了起来,“我听素琳说,那鞋子本来是你给姝娅买的……”

郑凯一脸疑惑,皱着眉头说:“那怎么回事!我整理姝娅遗物时,发xiàn

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而且是穿过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穿那双鞋子,难道不是你买给她的,她见你时才特意穿上?”

邹铭脑中“哄”地一声,望着郑凯,在心里无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发xiàn

的?你怎么发xiàn

的?你一直知dào

却不说吗……

“郑凯……你听我说……”邹铭伸手想抓住郑凯跟他解释一下,可是郑凯突然打开车门出去,“砰”地一声将车门重重地关上了。

他坐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想来想去还是出去了。

刚走到咖啡馆门口,郑凯和素琳并肩出来。素琳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说:“你怎么来了?”

郑凯恢复一惯的温文尔雅,微笑着说:“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他,我让他过来接你。”

“这样啊……”素琳跑下台阶拉住邹铭。

邹铭也在那一瞬间相信,素琳和郑凯确实没有什么。

如果有,素琳乍然见到他,一定会非常惊慌,可是现在她双眸清亮,脸上一片坦荡的惊喜……

他看了素琳一眼,勉强笑一笑,又望着郑凯。他又一次看不懂他了……

“再见!”郑凯挥一挥手道。

素琳笑着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

他跟素琳说了什么!邹铭脑中一紧,连忙拉着素琳上车,然后便开车走了。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在路上,邹铭忍不住问。

素琳抿着嘴,眯着眼,傻笑两声说:“你猜啊?”

“我怎么猜得到!”

“我们在说你啊!”素琳笑着说。

邹铭连忙问:“你们说我什么……”

素琳扶一下车前的后视镜,一边照着一边说:“结婚的时候我说过……我们并没有相处很久,对彼此还不是特别了解,可能会有许多矛盾……”

“你找他,就是想多了解我一些?”他心内感动,转过头看到素琳照镜子的动作,想到郑凯一上车也是这样。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这些相同的习惯与动作……

如果再这样下去,郑凯那样的人,会不会被素琳爱上……

邹铭不敢想下去,双手把着方向盘,怔怔地开着车。

素琳再说什么话,都只似在他耳畔刮过的风……

也是这样清脆的声音,从前在他耳边说,我们的事还是早些告sù

郑凯吧!

这样瞒着他来往算什么呢?

我们是做错了事,难道永远不承认?

你不说,我说……

最后这句,是他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蜜月回来,他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打通郑凯的电话,还以为一切真的重新开始了。

他结婚了,最好的朋友回来了。他曾自责、难过、担忧、恐惧那么久,终于迎来了美好的一切,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邹铭……”素琳看他心不在焉,便拉他一下问,“要是你,你会怎么样?”

“什……什么呀?”邹铭收敛一下心情问。

素琳说:“郑凯说的那个故事啊!”

“什么故事?”邹铭笑嘻嘻地道,“我刚才沉浸在你给我的感动里,没有听到嘛!”

素琳做个鬼脸,说:“你可真肉麻……”

“再讲一遍嘛!”

素琳便说:“郑凯说,他在外面旅行时,听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个男孩遇见一个女孩,对女孩一见钟情。男孩很有品味,经常指点女孩的妆容、衣服什么的,一天又一天,女孩忽然发xiàn

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她觉得男孩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变化。后来才知dào

原来自己跟这个男孩的前女友长得有些一些像,男孩指点女孩子的妆容、衣服,也都是前女友的风格……其实,男孩把女孩当作他前女友的替身!你说男孩可不可恶,不爱女孩子,只当她是替身。”

邹铭慌忙说:“或者男孩只是受前女友影响而已,不代表他不爱那个女孩啊!”

“爱她,就应该爱她的全部,为什么要改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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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隐情

“两个人想要相处得和睦,总会要有一些改变的……”邹铭说。

“可是改变得太多,那个女孩还是她自己吗?那个女孩也傻,为了男孩变了那么多!如果是我发xiàn

一见钟情的背后是这样的,一定会离开那个人!”

邹铭听得冷汗直冒,沉寂一会儿说:“算了,不说别人的事了!我忙过这一段时间,就准bèi

放个大假,咱们去旅行好不好?”

“好啊!”素琳高兴地道,“你放几天?去哪旅行的话,我去跟郑凯请教一下……”

邹铭脸上一滞,问:“为什么问他?”

“他在外面旅行那么久,最有经验了啊!不是吗?”

邹铭只好道:“是啊……”他的喜好问郑凯,煲汤问郑凯,却哪里旅行也要问郑凯……

她如今已离不开郑凯,现在还没有发觉,是不是去旅行离开了郑凯就会赫然发xiàn



邹铭觉得,自己必须要找郑凯好好谈一谈了!

第二天午餐的时候,邹铭还没来得给郑凯打电话。郑凯却先发过来一张照片,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

之所以称为“女孩”,那是因为邹铭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姝娅还是素琳。

邹铭没有回过神来,郑凯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我在你家……”电话一接通,郑凯就说。

“我家?”

“不用担心,素琳下去买创可贴了,我切菜切伤了手。”

“你又教她做菜?”

“我特地过来做菜给她吃。”郑凯说,“因为一个人不应该总迁就另一个人,她明明喜欢吃甜的,不用整天因为你喜欢而总是吃自己不喜欢的菜。”

素琳喜欢吃甜的吗?邹铭有些茫然,他跟她从认识到结婚一共只用了几周的时间,婚后他一直忙着工作,倒是素琳一直在了解他的喜好,而他却没有时间。

“你好像并不清楚这一点?”电话那头的郑凯仿佛看到了邹铭脸上的神情,“其实就算你们认识不久,婚前也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这些。不过,我也猜到你没能了解这些的原因……”

这还有原因?邹铭自己都不知dào



“忙着把姝娅的一切藏起来嘛!”郑凯冷笑着说。

这语气,发自一个邹铭全然不认识的郑凯!“郑凯……”邹铭颤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了我在你家……”郑凯说,“这是我回来之后,第一次来你家。好奇怪,你家里从前放着的姝娅的照片在哪?”

“我……”

郑凯根本没给他的回答留时间,又笑一笑说:“刚才那张照片怎么样,那个是素琳,不是姝娅。”

邹铭一身冷汗,身子往后一仰,倒在椅背上。想来想去,终究是抱着一丝侥幸说:“我刚刚才发xiàn

……原来素琳跟姝娅挺像的……”

“邹铭!就算不是因为我,你跟姝娅也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从前,你家里会有专属她的拖鞋、酒杯、水杯甚至于牙刷和睡衣,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家里的相册、墙上、床头会有我们三个的合影,你和她合影,她自己的照片……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你认识了素琳要迅速跟她结婚,不通知我,请了很少的朋友,不过是想在素琳这里,将姝娅的信息捂得一丝不漏……”

“我没有!”邹铭大声道,吓坏了刚进办公室给他送咖啡的助理。“出去,”邹铭连忙赶走助理,又继xù

向电话里的郑凯说,“郑凯……我没有这种想法……我不是因为素琳跟姝娅像才爱上她的,我又为什么不想让姝娅知dào

这些?郑凯我……”

邹铭越说,语气越慌乱。郑凯在电话那头听着,想到邹铭那双狗一样真诚的样子,现在加上慌乱,恳求,望着别人时,将是怎样的触动人心?

到底,我被他那双真诚的眼睛蒙蔽了多久?郑凯耳朵里听着,却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我们见个面,好好谈一谈,好不好?”最后,邹铭这样说。

郑凯说:“好。去那个路口,你知dào

在哪里。”

电话挂断了,邹铭喝了一口水,他脑海里满是不解——不是已经重新开始了吗?

为什么还会这样……

郑凯到底想干什么?他在报复我吗?

不会的,我们是多么年的好兄弟!我之前曾把水洒到他电脑上,害得他两周的稿子都白写了,他也没有怪我;我还不小心把他推下楼梯,害得他骨折,他也没有跟我翻脸……

这一次,他难道会跟我决裂?

他为自己曾做过的事而恐惧,可也因为与郑凯多年的深厚情谊而自信。

所以,他赶紧过去了。

郑凯站在红绿灯下,转身看到他过来便说:“从那个商场步行去你家,也是要经过这个路口的……”

“郑凯!”他像个鼓足勇气跟家长承认错误的孩子,走到郑凯面前。

郑凯转头望着马路对面,长叹一声道:“我做好了菜,借口有事要赶紧离开。素琳跟我说,如果她早一点遇到我,一定会爱上我。她问我,我对她这么好,也一定是有些喜欢她吧……我说,我对她好,一方面是因为你,一方面是因为我在她身上发xiàn

了姝娅的影子——如果姝娅没有死,我们结婚了,也一定像你和她那样幸福吧!素琳说,还好是这样,她也放心了,她不愿做别人的影子,让我只当她是弟妹……”

邹铭好奇怪自己听了这话竟然全无反应。

“你和姝娅什么时候开始的?”郑凯问。

邹铭沉寂良久,只好说:“我的房子刚装修好,你出差了,她来帮我布置……”

“只有一个月?”郑凯有些不信。

邹铭不知所措,十一月的天气却令他觉得像在火上烤着。他神经质地轻轻舞着双手,半晌了终于说:“我从很早就爱上她了,可是我不敢说……那天只有我和她在一起,我喝了一点酒,她说我的房子弄好了,就只剩结婚。我也不知dào

怎么会回事,就告sù

她,我一直以来爱的是她!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她其实爱的人是我……”

“你说什么?!”郑凯厉声打断,那样副冷峻的面孔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邹铭最怕看到他这样,“郑凯……我没有想到她对我是这样的……我怕你知dào

这些,我不想你受伤害!可是,我真的爱她。我像你一样,也偷偷买了那双高跟鞋!可是,我送给她了……我们商量一下,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sù

你……”

郑凯身心麻木,眼望着对面的红灯转绿,车辆停在斑马线两侧,人群横穿马路,向他们投来奇怪地一瞥。

第十二章 忘记

“可是你们没有说……”郑凯呆呆地说。

“那是因为没来得及……”

郑凯又问:“出事那天,她跟一个陌生号码通过半分钟话的话,是不是你?”

事到如今,邹铭只好承认:“是我……我怕你发xiàn

,特地办了一个号码,专门给她打电话用。那天是第一次用,她很不高兴……她以为我已经准bèi

告sù

你了……可是,我真的不知dào

怎么说!我劝她再等一段时间……我真的……只是怕伤害你……郑凯……”

邹铭懊恼着,忏悔着,祈求着……

郑凯只觉得天旋地转,冷笑着说:“她买了那只你们都喜欢的水晶花瓶,还有抱枕套什么的,她已经开始布置你们的新家了,你却为了防备我,特地用一个新号给她打电话……你让她失望了,难过了,生气了……她比你决断,有勇气!你不敢说,她敢!她赌气给我打电话,情绪太激动,走到了马路上,没有注意到那辆车……”

“郑凯!”邹铭哀求着喊了他一声,求他不要让自己想起,三年前的悲剧。

可是,郑凯还是冷酷地道:“原来是你害死了她……却让我自责了三年!”

“这三年我也一样承shòu了煎熬……”

“可是找到姝娅的替身,跟她结婚,幸福得就好像你不是杀人凶手一样!”

“素琳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是吗,素琳会信吗?”郑凯笑得很恍惚,“你看看她,本来只有五分像姝娅,现在有九分了……我只要拿出姝娅照片给她看,告sù

她你做过的事,你猜她会怎么样?”

“郑凯……事情都过去了,三年了,已经三年了!”

郑凯抚着额头发出一阵冷笑:“过去了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你跟她在一起,我一无所知;你害死了她,让我自责三年!你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吗?听到刹车的声音,心里就像挨了一刀,看到红绿灯就不知所措,每天都被噩梦惊醒……三年了,你跟我说一句,‘已经三年了’然后就都过去了?”

“对不起……郑凯……我知dào

是我的错,原谅我吧!”

“邹铭……红灯停、绿灯行,一步错,步步错……你就像当初撞死了姝娅的那个人,以为闯了过去,又无法回头,就能错误地走下去?”

邹铭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脑中像是没有信号的电视,满是雪花闪烁……

姝娅爱的不是自己,好兄弟这般伤害自己,却要自己负罪三年!郑凯恨意翻涌,咬着牙说:“一句道歉也没有,娶了素琳,跟我说句重新开始,就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哪有那么容易!你说你没有当素琳是谁的替身,可是我今天发给你的那张合照,我和姝娅也有一张,她们两个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

“郑凯……”邹铭刹那间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故yì

接近素琳,一点点改变她,让她跟姝娅越来越像……然后你再告sù

她……”

邹铭没有说下去,他看到郑凯那张冷酷的脸,他不认识这个郑凯……

郑凯的嘴角缓缓勾起,平静地说:“在婚礼上看到素琳,我就在心里想,邹铭为什么要娶这个和姝娅这么相似的女孩?我于是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你欠我很多道歉,可你没有说!我曾承shòu过的煎熬,本属于你……我会还给你!我如果把姝娅的照片发给素琳,你猜会怎样?”

“你会吗?”邹铭问,赌上十几年的感情。

“会……但我也不知dào

,我什么时候会说……”郑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着邹铭过来跟他道歉一样。邹铭没有追上去,他无力再承shòu那些指责。

可是,郑凯如果真的告sù

素琳关于姝娅的事,那该怎么办?

好容易重新的生活,就这样全毁了吗?

或者,应该赶在郑凯之前告sù

素琳,祈求她的原谅?

又是一个绿灯,他怔怔地走了过去……

想到三年前,自己若是没有打过那个电话,姝娅一定可以如自己一般,抱着那只水晶花瓶,经过几个店铺,两个路口,一步步走得安然甜蜜。

走进小区,进入大楼,乘电梯到达二十楼,然后打开家门……

他果然看到了“姝娅”,一张清丽的脸,温柔的浅笑,正执着地为他随意乱放的书,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放下钥匙,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走进去,在餐桌上看到那只浅紫色的水晶花瓶。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拿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却要背负上这般沉重的罪责?

素琳走过来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他说:“我们去度假,都不要带手机,好不好?”

素琳从背后抱住他,没有说话。她猜,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也是时候,告别那些虚幻的感情了……

旅行的计划就这样定下来。

邹铭第二天去公司安排一下,回来的路上接到素琳的电话,她买了一些旅行用的东西,已经快到家了,让他在楼下接她一下。

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打电话过去,说是还在路上。他步行过去接她。

又是那个路口,他看到郑凯帮素琳提着东西,已经走到马路对面。

他们隔着马路对望,郑凯脸上一丝得yì

的笑容。

是,他应该得yì



因为他站在素琳身边,随时都可以凭一张照片,将她从邹铭身边夺走。

果然,他突然向邹铭这里盯了一眼,转头开始对素琳说话……

邹铭的心里“通”地一声,可是也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绿灯。他想,这是上天为我亮起的绿灯,让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连忙走了过去,却有一辆车闯了红灯……

又是那样刺耳的刹车声、惊呼声……他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身体在重击之后又重重倒跌在地上。他身不由己,可是双眼却一直注视着郑凯。

他看到郑凯惊恐之下一阵呆滞,然后跑了过来,扑倒在他身边。

他听到郑凯用发颤的声音唤:“邹铭……”眼睛里分明满是懊悔与痛惜……

数不清的人围在他身边,他还看到那位扎着头发,留假号码的沈一白沈先生。他明白过来,原来那时郑凯只是看到了沈一白,觉得总在这个路口遇见他十分奇怪,所以跟素琳说起。

别人都那么担心他,素琳哭着打电话叫救护车,邹铭奇怪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疼。他只是望着郑凯说:“对不起……我不该欺骗自己,又欺骗了你和姝娅……原谅我吧……”

郑凯的泪水掉到邹铭的脸上,他哀求道:“邹铭,你不要有事……”

邹铭知dào

,他又一次原谅了自己,放下心来……

可是却又听到郑凯说:“我求你不要像姝娅一样……我已经失去她了……我们把过去的事都忘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可是过去是一场明媚的相遇,他和郑凯,他和姝娅……

将那些年少与真挚都忘记?

怎么可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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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雨

这个故事我是从情窦初开时就在脑中不断幻想的。

最初,它极为简单,我把自己想像成素琳,在人海之中,一眼看到“邹铭”式的男子,一见钟情。“郑凯”式的人物,代表诱|惑,满足我的虚荣心,我会拒绝诱|惑,和我的“邹铭”白头到老。

这本是一段单纯、浪漫,不需yào

与实jì

有关系的白头爱情。

想像中的另一半原本单纯、直白、浪漫而且简单,一生下来什么都不需yào

做,就只需yào

谈恋爱,为了爱死去活来。

这个故事的胚芽和我一起成长,待我看透它幼稚的本性,仍然忍不住去幻想“一见钟情”。不再单纯的头脑竟能为此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

一见钟情的背后是什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凭什么引得两个男子的钟情?

在那些我用来填补发呆的幻想中,它勉强开成一朵花……

这朵花是世间无数花中的一朵,故yì

的情节如此俗套——

长得相似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胸口抹不去的朱砂红,另一个只好成为寄托情愁的一片月光;

一对兄弟,一个怯懦天真,一个深沉腹黑,他们为一个女子反目;

英年早逝的女神式女子,曾跟一个隐秘的号码通过话,渐渐使人发xiàn

她的另一面……

这朵花是俗艳的,可对我影响深远。几乎每一个情节与人物,都在我其它的书里发挥到极致。

闲来无事,我仍然会在幻想中为“素琳”式的女子添加瑰丽场景。

故事里的她永远年轻,双眸清亮,脸上一抹透着傻气的笑容。她像是这世间千千万万的花朵,尽管现实丑恶,依然用美丽对待……

她开放在天地间,梦想中的归宿就好似那只有着梦幻颜色,纯净质地,叫人能够一眼看透的花瓶。

它背后的曲折蜿蜒,她又何必知dào

,愿那些血色真相永远都只是在前方……

记录下来,才好知dào

岁月都对我做了什么……

我最初梦想的王子,最终变成了一只紫色水晶花瓶!

————————————————————————————

(预告:剑客杨离重回故地,意wài

陷入一场温柔局。

曾经辜负的人,被迫放qì

的人,刻意示好的人……

哪个人,才是他最后的人?

正可谓:此情不待成追忆,原来剑客是贱客。

明起连载《偷心记》~~~~~~~~)

第一章 重逢

“温玉满怀。”

那女子慌慌张张撞入杨离怀里的时候,这个词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看看追拿她的人,却是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什么世道。”杨离心中默道,“生得这样齐整,竟不是好人。”

那女子抬头,陡然间看清他的脸,讶得张大了嘴,会飞的眼神流出一丝幽怨,好半天才用纤手捂住嘴,把几乎掉下来的下巴合拢回去。

杨离觉得她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她却双手搂住了他的头颈,作出亲密的体态,一边轻声道:“快救我!我,我是温暖玉……”

温暖玉?

杨离的心头像被针刺了一下,仔细看去,果然依稀是温暖玉的脸模子。然而十年不见,气质大异,她怎么也不像十年前那个羞涩文静的小女孩,完全是一个成熟温润的女人了。

年轻男子停下脚步,颤声道:“温姑娘,我做了什么令你不快,你要如此躲开我?”分明是一个受了冷落的痴情|人,哪里是偷香窃玉的狂徒?

温暖玉正眼都没瞧他。她挨在杨离怀中,浅笑着说:“我并没有躲公子,我追月楼的门儿随时都向公子敞开,可是公子却总说些有的没的,让我没法做生意。如今我相公回来了,你可更不能对我那般了。相公,你说呢?”最后这句却是对杨离说的。

那年轻人无法置信:“你说什么?”

温暖玉怔怔瞧着杨离,说道:“柳公子,你该听说过,五年前,霍家的公子为娶我入门,苦苦求了我两年。你自认人物家世性情,可有半点比得过他?我没有答yīng

他,自然更加不会答yīng

你。”

她一字一顿地道:“我本是有夫之妇,为生活所迫才卖笑欢场。天可怜见,相公,你终于回来了。”

杨离苦笑。

柳公子道:“我不信,我从来没听说过堂堂温暖玉嫁过人!说出去,有谁信!”

温暖玉微笑着说:“你不信啊……你不信也没有用。因为十年前我就嫁给了这位杨离杨大侠啦!相公,你说我可曾说谎?”

“你……你是杨离?!”柳公子大吃一惊,一改痴心不悔、对佳人势在必得的模样,开始往脚底上抹油,“你果真是杨离?”

“如假包换。”

柳公子满脸愧色:“我走也,我怎能和风|流剑客相比?”

温暖玉格格笑道:“柳公子别泄气,我们追月楼除了本姑娘外,美女不少,对你青眼有加的也多……”

柳公子连连称是,一转身已没了影子。

温暖玉待他的影子不见,放开杨离,吃吃笑道:“杨大侠,真是对不住,拿你做了次挡箭牌。”

“小事……我有些好奇,那位霍公子不中你的意?”

“不是。”

“那为什么?”

“我在等你回来,等多久都好,别人再怎么好,关我屁事?”她巧目流转,艳光四射,粗话都说得悦耳动听,“这样说,杨大侠满yì

否?”

“温姑娘……”

温暖玉笑得更是开心:“杨大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怀恨于你,亦未为你浪费芳华。这十年来,我温暖玉不缺入幕之宾。我不想嫁人,是要保有自由之身。”

她娇笑之中,忽然多了一丝嘲讽:“何况,我真要嫁人,也不可能嫁这位霍公子。”眼神有些黯然,却又凌厉:“因为他有个姐姐,名字叫做霍青思。”

青思。

恍惚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他梦过无数次的人间绝色。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形容她的面容。每一回见她,他的心都会疼,疼惜她弱不禁风;然而见不到她,他的心更痛,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相思。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痛得麻木,哪知dào

,一听见她的名字,还是难以自制。

温暖玉的嘴角露出古怪笑容:“你仍然爱霍青思,即使她背叛了你们的誓言,即使她已为人妇!”

杨离凄然一笑:“不,是我负了她。十年前,若非我爱管闲事,就能及时拿到紫仙丸救她的弟弟……”

“退之自己尚且能面对现实,你又何须自责。”温暖玉淡淡笑了,谈起这个人,她竟然变得十分温和,“他虽然双腿残了,却比世上许多人都要顶天立地些。”

杨离微奇:“既然他这样好。为何你还要拒绝他?”

温暖玉听了哈哈大笑,渐渐笑声变细、细若游丝,让人觉得她这样疯狂的笑,还不如大声哭泣。

杨离扶住她,她倏地止了笑:“你非要我第二次回答你么?我的答案还是同一个。世上有很多好男人,难道因为他好,因为他对我好,我就该嫁给他?不,杨大侠,爱情不是同情,爱情也不是恩情。——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无法说服自己让这样一个好人受我不爱他的苦。”

是因为我也使你这样受苦么?杨离想问她。却没问出口,不是因为他太嚣张,而是因为他太了解女人。

十年前的那个春夜,十五岁的温暖玉像待宰羔羊一样等着众位恩客竞价买断她的初|夜。

十年前的温暖玉,十五岁的温暖玉,她被扮得艳俗无比,无助地坐在珠帘里,没有掉泪,没有伤心,一任命运摆布。

他,杨离,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出现在温暖玉空白的情感之中……

他买下了她,告sù

她,他要娶她为妻,时间就在第二日;他却没有告sù

她,就在这一夜,他和霍青思彻底决裂;更没告sù

她,他至爱的她就在第二日将嫁给别人……

一切都依计划进行,凤冠霞帔、八抬花轿,什么都准bèi

好了,包括新娘子。

温暖玉第一次真真zhèng

正地装扮自己,她是美丽的,与霍青思惹人怜惜的柔柳之质不同,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她的刺不呈现于外表与言辞,她时而娇媚、时而热情似火,甚至有时候也会扮扮娇弱——可无论她的表面如何,始终有一种坚毅藏在她的眉目与眼角之间。

当然,这些是杨离后来才体会出来的。

当年,他压根就没有正视过温暖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喜气洋洋的婚礼,却少了一个最重yào

的人——新郎。

杨离走了,他清醒时才发xiàn

自己犯了个大错。他既然无法忘怀霍青思,怎么再祸害温暖玉?

没有爱的爱人,任谁都无法承shòu。相信温暖玉能够理解。

你理解吗?温暖玉?

“你恨我吗?”

温暖玉微微一笑:“杨大侠这话问得好。若是你喜滋滋地等着把霍青思娶进门,偏偏左等右等都等不着,原来她已经和别人私奔了。你,恨她么?”

杨离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他不觉自问:“我恨她吗?我恨她吗?”立kè

又回答自己:“不,我不恨她,有恨也是因为爱。”

“你不恨她。”温暖玉帮他回答,“因为你爱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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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丫头

温暖玉格格一笑,挣脱了杨离的双臂,边走边道:“我也不恨你。不过,我想那大约是因为我不爱你。”她转回身,仿佛是要杨离看见她的诚意般,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你我都有选择的权利。杨大侠,你大可不必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你是为了我好,我再清楚不过。”

杨离懒洋洋地笑了:“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不敢。和你走得太近,怕是会被一堆女人拆散了我的骨头。况且,你笑的时候,太容易害人。我不想爱上你,那太痛苦。”说完,掉头就走,刹时间已在数丈之外。

她就这么说走就走,反倒让杨离觉得若有所失。即使怕了自己识得一个女子,就多欠一份情债,但是被一个美女当面说“你莫要自作多情,我一点也不爱你”,他的男性自尊心总归是小小地有那么一点儿受损。

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化解了多年前的一个心结,杨离在欣喜之余又茫然了。回到这里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他真的从没细想自己为何而来。所以,接下去该做些什么呢?他真没了主意。

迟疑间,巷子转角忽然蹦出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翠绿的衫子衬得整个人娇俏可喜,头上戴着的蝴蝶结一起一伏,像要飞走似的。

她的眉梢也会飞,一瞟一瞟地瞄杨离,一边瞄,一边走近来,待得近了,径直停下问道:“你就是杨离?江湖人称风|流剑客的杨离?”

不等杨离回答,她已自行说了下去:“我是温暖玉温姑娘的丫头,我们姑娘说了,杨大侠故地重游,一定是千头万绪在心头,这个想见,那个不想见,还有几个想见又怕见的,多半都没想明白,需yào

好好地想一想。因此上,想约大侠到我们砌玉楼小住几日。”

“哦?”杨离双目眯起,“她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么?”

“哎!白白你叫‘风|流剑客’,竟不懂姑娘的心!”丫头大跺其脚,“有一种女人,她在说‘不是’的时候,意思就是‘是’;我们姑娘这么高傲的人,就算心里再在乎你,你也别想她像跟在你身后的那些小骚蹄子般,哭天抢地求分一口感情的残羹冷炙。”

杨离不觉一笑,这丫头看来挺小,懂的竟也不少。

丫头傻傻地看着他的笑容,那副表情就像是吃货看到了满满的一桌美食,嘴里含了一口口水,差点儿就要掉下来了。

杨离趁她分神,鬼魅一般探身向前,拿住了她皓玉般的手腕,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丫头被杨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双手反绞到后背,忍不住哎哟一声:“好痛!你弄痛我的手了!你怎么这样凶,知dào

惜香怜玉怎么写不?我,我真的是温暖玉的丫头,你放手啦!”

杨离手上加劲,阴森森地道:“我是不知dào

惜香怜玉怎么写。你若再不说实话,这娇俏的小脸上,就要多一只小乌龟了!”

丫头痛得眼泪直掉:“你,你放开我……我……我说便是!”

杨离心中一软,放开了她。哪知丫头一得自由,反手一掌向他胸前拍去。杨离见这一掌击来毫无劲力,本待不躲,就在此时,丫头眼中闪出一抹怨毒之光,他心生警觉,手掌一翻,再次拿住她的手。

丫头白嫩嫩的食指与中指间,正夹了两根蓝幽幽的毒针。她偷袭不成,气急败坏地道:“杨离你这王八蛋,你为什么不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无耻之徒!”

杨离皱眉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丫头不答,右腿一抬,竟是撞向他下盘要害,杨离恼她招式歹毒,掌缘落处,斩向她腿上大筋,哪知丫头不等他手掌落下,已然大叫起来:“非礼啦,非礼啦,救人!救人!”

杨离冷冷地道:“这是个无人的巷子,你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掌随声落,丫头立时痛得半蹲下身子,放声大哭:“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别欺负人,我,我认输还不行么?”她的手还被杨离拿着,此刻不断地扭身挣扎。

挣扎之中,颈中所系的的玉佩被带了出来。

杨离一见玉佩,便如被雷轰了似的,呆呆立住。丫头是何等的聪明伶俐,趁此当口脱开了他的掌握。

她攻击力低,轻功倒好,一下就在十丈开外,远远地喊道:“杨离你记着,姑娘从此和你没完没了!”

杨离没有去追她。

她戴着青思的玉佩,定是与青思有密切关系的人。她故yì

地让他认出玉佩,分明是在向他讨饶,他怎么能再与她一般见识?

青思,这十年来,你好么?杨离叹了口气,茫茫然地想,朋友走了,“敌人”也走了,他依然孤单一人,依然不知dào

该何去何从。

还好,杨离天生是个不该寂寞的人。

天色还早,先去游游故地罢。依记小桥初见面,柳丝正长,桃花正艳。在江湖上闯荡数载的杨离便在此地惊见天人。从此,陷入一个无法清醒的迷梦。

习惯飘泊的心为她停滞了脚步,号为“风|流剑客”,自是因为没能避免处处留情,可在他见过的女子中,没有哪一个比得上青思。

不止是因为她的美。固然,她的美可以激起所有男人的保护欲,但能使杨离发疯似地想她,一点还有别的原因。

爱是不需yào

理由的,杨离在解释他几近疯狂的爱时,只用了这句话。

唉,青思,我真想见见你,可我又怎能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阁下可是杨离杨大侠?”淳厚、悦耳的男音。

回头看时,人也是出色的,面目俊朗、温文尔雅,但眼神中有点幽幽的忧郁。

“正是杨离。请教阁下是?”

“我姓方。”那人的嘴角划出勉强的弧形,那是自嘲的笑容,“杨大侠想必猜得到我的名字。”

“方休?”杨离满脑子在轰响,他本来不会知dào

“方休”这个名字。因为方休不是江湖人物。方休仅仅是这个城市一个贵族的后裔,若不是青思嫁给了他,杨离永远也不会听说世上有个叫“方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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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敌

“十年前,我便想要见见你。我一直在想,方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否配得上青思。十年后,我终于见到了你。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确是青思良配。”杨离苦涩地说。

方休眼中闪过同样的苦涩:“我也一样,这十年来,没有一刻不在想像你的模样。如今见到了,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他顿了一下:“今天我来,有两件事想麻烦杨大侠。”

杨离淡淡一笑:“方兄若是看得起在下,就不要再以‘大侠’二字来称呼我。至于你想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方休报之一笑:“第一件,我要替舍妹向杨兄道歉。舍妹自小刁蛮惯了,多有得罪之处,请杨兄看在青思的面上,别往心里去。”说着,作了个大揖。

杨离想起那个精灵古怪的丫头,连连摇头。他侧身让过方休这一礼:“方兄多虑了,方姑娘活泼可爱,我怎会怪她。但不知方兄所说的第二件事是?”

方休深遂的眸子黯淡下去:“我想请杨兄去看望看望青思。”

杨离一惊,万没想到方休会提出如此要求。

“不要吃惊。”方休迟疑了一下,“我想得很清楚。既然我无法令她快乐,只好做这最后一博。”

“她——不快乐?”

“杨兄应该明白,青思嫁我,纯因父命。十年之中,我竭尽所能取悦于她,但是在她心里……”

“方兄,我……”

“我不但要你去看望她,还要请你带走她,永远带走她。”

杨离呆住。

“我已经占了你们十年的时光,不能一错再错。”

“我只想看她一眼,但若带走她,岂非带走你的生命,我不能。”

方休苦笑道:“没想到杨离杨大侠会如此迂腐。你若是这样的人,青思算爱错你了。”

杨离哈哈一笑:“迂腐?”

“不错。若我是杨大侠,当年就会不顾一切带走青思。”

“但青思与她父亲相依为命,要她违抗父命,无异于害她性命。”

“父女情深,她父亲纵然气愤一时,难道会终生不认这唯一的女儿?”

“是我不好,若我能医好她的弟弟,也许她父亲会对我改观。”

“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岳父大人未必放心把青思交给四处飘泊的你,可是亲情却更是割不断、剪不开!”

“青思不会和我走。”

“青思生性软弱,她心里再想反抗,没有人为她拿主意,她只能认命。”

两人似乎言尽于此。隔了半晌,方休方道:“今日傍晚,我会陪青思到枫晚亭。如果杨大侠想见青思,便请前来。”

杨离一颗心呯呯乱跳。只听方休在临走前回首又道:“青思还是原来的青思,我不过是完璧归赵。枫晚亭去与不去,全在杨大侠自己。”

…………

傍晚,枫晚亭。

杨离躲在暗处。他想见青思,当然想见;可是,又担心自己贸然出现,会吓到青思。青思啊青思,为何我一遇到同你有关的事,总是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过不多时,方休果与一女子相携而来。

杨离的心口便似给人重重一锤:时隔十年,霍青思的背影在他心中早已烙上深印,这女子显然不是青思!那么方休究竟在搞什么鬼?!

杨离悄无声息地掩上去。

那女人将身子倚在方休胸前,方休叹了口气,搂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他们拥坐在枫晚亭,背影与夕阳相融,好一幅曼妙温柔的美景。

杨离恨恨不已,想要跳出去揭破他们,又觉不妥,正想着要如何做才是万全之策,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回头一看,原来是方休的刁蛮妹子。她换了湖蓝的衫子,在晚霞中愈显俏丽;再加上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劳是杨离见过无数美女,也忍不住心里一动。

她向杨离招招手,示意他随她来。

杨离知dào

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但若是惊动方休和那女子,又实在太过尴尬,于是只好跟她离开。

不料她一路闷声不响,只是前行。杨离好生奇怪:“姑娘要带杨某行去何处?”

她倏然回身,右手轻扬,娇叱道:“看暗器!”

杨离微微一笑,并不闪躲。

她本是虚招,见杨离动也不动,气道:“你这王八蛋,为什么老不上我的当!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杨离道:“我不想气姑娘,但我相信姑娘很聪明,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

“我有什么错!明明是你太混蛋!”

“看轻我这大混蛋,就是你最大的错。”

她突然将脸一红:“你就会欺负人家小姑娘,我才懒得理你。”

杨离哑然失笑,这丫头,分明是她招惹他,处处想“欺负”他,这时反倒打一靶。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她的脸依然红扑扑的,煞是好kàn



说话之间,丫头把杨离引入一间水榭。

天色已暗,但水榭中点着灯,还看得清中间摆着一方小几,几上放了几碟冷盘,两只酒杯。

丫头笑道:“这里的景色,可还入得杨大哥的眼?”

她居然叫他“杨大哥”!

杨离面无表情地道:“方姑娘,请问你到底有何事找杨某?如果只是喝酒赏景,杨某无此心此情,恕不相陪。”

丫头粉面一沉,旋即笑道:“我算服了你啦!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的沉年桂花酿。你,是第一个。”说着拍开了小几边的一个小酒坛。

顿时,有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杨离一闻就知dào

,他要是再呆下去,身体里那头酒虫绝对抵挡不了诱|惑,于是冷冷又道:“姑娘有话快说,别再绕圈子了。”

丫头收了笑容:“本想与杨大哥小酌几杯再说正事,但你既然急着问,我也只好急着说了。”她低声说道:“我想求你三件事,绝对绝对不使坏,你答不答yīng

?”

若是她像之前那般撒泼,杨离想也不想就会拒绝,然而她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叫他难以硬下心肠。于是柔声说道:“你说罢,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办到。”

“好。”丫头仰起头,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第一件,我求求你告sù

我,你怎么知dào

我不是温暖玉的丫头?”

“很简单,因为我知dào

有一种女人,在她说‘是’的时候,就必然是‘是’。温暖玉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她不屑同我兜圈子。”

丫头的话又尖锐起来:“看来杨大哥对温暖玉的印象好得很啊!能不能告sù

我,如果没有我大嫂,你会不会爱上她?”

“这是你的第二个请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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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双姝

丫头怔了怔,连忙说:“当然不是!我的第二个请求是请问你……”停了一停,说不下去,把俏脸憋得更红了,“你……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还不问我的名字?”

杨离被她逗笑:“这也算请求?你不觉得浪费我的承诺?”

丫头郑重地摇了摇头:“你都不知dào

我的名字,我们怎能算认识?这很重yào

。”

“好,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方晓。拂晓的晓,春晓的晓……”

“日字边上一个尧字,对不对?”杨离心生警觉,她的前两个请求这么简单,那么第三个请求,必然是难题,“第三个请求呢?”

果然,方晓红扑扑的脸变得惨白起来:“第三件事,你一定不会答yīng

。”

“说来听听。”

“我……我求你别去见我大嫂!你也看见了,我大哥和大嫂这么恩爱,难道你要坏人婚姻么?”

“你明明知dào

,刚才那个女人不是青思!我本不想去找青思,但现在,恐怕我非找她不可了。我绝不容她有个背叛她的丈夫!”

“道貌岸然!”方晓喊了起来,“你,你明明就是有夺人妻的心思,却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不错,我大哥是有别的女人,但若换作是你,天天面对着心里装满别的男人的妻子,你会怎么样?你也是男人,你也会不得以另寻去处!我大哥爱我大嫂绝不比你少,他所受的苦,是你的一千倍、一万倍!”

杨离冷冷地道:“青思纤细脆弱,就算有千万个理由,也不应该以任何方式伤害她!”

“你既然知dào

大嫂很脆弱,那么,你就去告sù

她,去告sù

她我大哥的事,让她对我大哥死心好了,你带她远走高飞,岂不天涯两安!”

杨离顿觉一阵冷意:“不,青思不会接受这个事实,我若告sù

她方休不忠,只怕她……”

方晓冷笑道:“你想带她走,又怕刺激她……你不过是个怕担责任的伪君子!”突然,她扑过来抱住了他,嘤嘤低泣:“你们就让他们平静地生活着罢……我求求你……求你……我大嫂也不过……不过是个女人。你答yīng

我别去找她,我……我便什么都给你!”

杨离吓了一大跳,连忙推开她。

方晓痴笑道:“你一定不会要我,是不是?你连我的名字都不愿问,你怎么会要我?”她伸手抓过酒坛,仰头便往口中倒酒,冷不妨被杨离横手夺去,她急叫:“还我桂花酿!”

杨离脸上,亮晶晶的两道泪痕,他凄然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不过是个怕担责任的伪君子!”他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好酒!”

酒方入喉,突然眼前一黑,水榭和方晓的脸都模糊起来,他情知着了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的道儿:“你!”

方晓当然不再是那个迷乱痴傻的方晓了。她明媚一笑:“忘了告sù

杨大哥,桂花酿有个别名,叫醉生梦死!”

话音刚落,杨离已一头栽倒。

…………

睁开眼,就看到浅紫色的顶帐,像烟雾一样绕在身边。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门边传来,杨离转动眼珠,但见温暖玉款款而来,她把端着的托盘放到桌上,微笑着道:“杨大侠醒了?”

杨离犹觉脑中闹哄哄的,不知自己怎么会到了这。

温暖玉走到床边,服侍杨离坐起身来,笑道:“你呀,惹谁不好,惹上我们这的小泼妇,真真是自讨苦吃。”

杨离靠着枕头,问道:“是你救了我?”

温暖玉吃吃笑道:“我没救你。方晓那个小丫头要整人,我哪敢横插一脚?我是和她有约在先,我们两个呀……”她的樱唇如丹,直叫人想一口咬下去,“要合起来对付你。”

杨离不觉心旌摇摇:“你要如何对付我?”

温暖玉不答,拿过适才端来的一小碗米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方才送到杨离口里,抿嘴笑道:“比方说,这碗粥里下的毒,可比醉生梦死烈多了。”

杨离细咽那粥,只觉入口顺滑,香甜无比,赞道:“这么好吃的粥,就算是毒|药,杨某眉头皱都不皱便可以吃个精光。”

温暖玉脸上微红:“好在我早非纯情少女,否则,凭你这张嘴,就能将我迷得神魂颠倒了。杨大侠,请你莫要再诱|惑我可好?”

杨离暗暗吃惊,这十年来,他尝尽相思之苦,为不使人误入情障,已深自收敛,但不知为何,竟在这青|楼女子面前故态复萌。

温暖玉又喂他吃了口粥,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个青|楼女子,阅人无数,人家都说婊|子无情。你这些调笑的话,露骨千百倍的我也听过,杨大侠犯不着为对我说了轻薄话而心里不舒服。”

杨离被她一语道破心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温暖玉喂他吃完粥,又从衣箱中捧出一套男子衣衫,低声道:“你昨日穿的那身衣衫,我已唤人去洗,你且试试这套。”

杨离见那衣衫的颜色很旧,似乎放了很久,奇道:“这衣衫?”

温暖玉展开衣服,头却深深地埋下去,像是怕杨离看见她的表情:“这衣衫……是我闲时做的,今儿就借你穿穿罢。”她扶杨离起身,为他换上衣衫,便如一个妻子一般。

杨离穿好衣衫,发xiàn

这衣衫根本就是为他做的,否则无法解释它的合身。而针脚细密,想是花了许多心思。他想说些什么,温暖玉先替他说了出来:“杨大侠,我从前确实有盼你回来的想头,想你的时候,就比照你留下的新郎装,做了几套衣衫……”

杨离的心一阵阵收紧:难道她的轻松,尽是做给她看的?她的洒脱大方、了无挂牵,只是要他不要陷入内疚?

温暖玉淡淡一笑:“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日子久了,我知dào

,你永远也不会回来啦!杨大侠,你别担心我,后来我自然想通了,我想你,无非是想你将我带出追月楼这泥淖。既然这幻想已不能实现,一切只能靠自己。

我无法摆脱我鄙视的地方,何不干脆爱它?这样想,至少让我觉得心里踏实。渐渐地,我发xiàn

我拥有许多女子所没有的快乐,我可以随心所欲,又无惧路人侧目。这有何不美?”

在杨离的惊异中,她忽然拉他到窗前,道:“每天早上,方公子和他夫人都会来这附近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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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

杨离一惊,展目望去:温暖玉的砌玉楼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有条小溪。溪的对岸,缓缓走过一对夫妇。

青思!青思果然一点也没变!她的装束自非少女打扮,可那隐若远黛的眉目却依然如故。她静静地走着,根本就看不出喜怒,仿佛是一潭静湖。

突然,青思打了个寒噤,方休脱下斗篷加在她瘦弱的肩上,把她包紧了,又接过她手中的手炉、拨了拨炭火,令火烧得更旺些。

灰烬飞起,粘在方休脸上。青思一手接了手炉,一手用手绢为他清理。

两人未有一言交谈,甚至没什么表情变化,杨离却分明感受到他们十年相处养成的默契。那么平淡,但这种平淡偏偏让人感动。

身边的温暖玉幽幽叹道:“我每天都这样看着他们。有时候,恨不能我就是方夫人。”

杨离心中苦笑:“而我,而我却恨不得我是方休。”

“杨大侠大约恨不得自己是方公子罢?”温暖玉轻笑道,“可惜你我的愿望都不可能实现。我们的沧桑太多,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平静的心境。”

“有酒么?我想醉。”

“喝酒有什么好?酒太烈,一口喝下,快意无比,可酒劲上头,便失了自我控zhì

,什么糗事都做得出来。酒醉时可以忘了一切,酒醒时的痛苦,又有几人能晓?”

“原来姑娘也懂酒。”

“我好多年不喝酒啦,杨大侠,不若赏脸陪我沏壶茶?”

杨离没反应,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青思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向砌玉楼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对,仿佛空气、时间全部凝滞。

十一年前的那个早春,偶然的四目相对把他和她卷入一场爱恋。她对被自己的美丽惊呆了的他浅浅一笑,随即消失在他的眼幕。

清醒过来,伊人倩影已深印心田。要找到她并不难,她本是全城最美的姑娘。但要见她,却比登天还难。他不能做登徒子、翻越对他来说犹若无物的矮墙,更无法冲破她父亲为她设下的重重障碍。

她父亲是个不问世事的文士,靠乡间几亩田地的租粮,支撑一家的小康生活,怎么也不愿把她交给飘泊江湖的他。

偏巧,她的兄弟身染重病,他当时就拍胸承诺会治好他。然而造化弄人,他取得的灵药终于还是来得迟了。霍退之已服下一个叫方休的人的祖传灵药,保住一条命。

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她父亲以女儿谢,她被许配方休。

他醉了。在婚礼前一天,闯入她的闺房,要她随他走,她一直在哭,哭得他的心都碎,可是她也没有作什么明确的表示。

也许,嫁给方休,虽然是她父亲的主意,她也未必不同意吧?他听别人说,方休着实是个不错的男子。

心灰意冷之下,他跌跌撞撞地走了。

一走,竟是十年。

…………

方休在霍青思耳边说了句什么,青思的脸突然惨白,秀目一眨,顿时两道泪缓缓从脸上滑下。

方休拿起衣袖为青思拭泪,望着杨离的方向点头示意。然后才拉着她的手离开。

青思低了头,只有一次抬起纷乱的眼,飞快地看了杨离一眼。

青思,你就算只看我一眼,我已经很满足;青思,下次再见你,可会再等十年?

“杨大侠。”温暖玉在这段时间里,沏好了一壶茶,“坐下来喝杯茶。”

坐下。茶很香,很淳,正像温暖玉。她什么也不多说,可眼里却有无限温暖——杨离在这温柔的眼波里,伴着茶香小点,渐渐将心情平复。也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同她对坐到白头,未尝不是乐事。

“春天的风虽寒,难免带着些欣欣向荣的气息。”杨离自己都没料到自己竟然说出这么无聊的话来。

“你是想作诗么?”温暖玉嘲笑他。

杨离老脸羞红,温暖玉又笑,还用手在自己脸上轻刮着羞他。

这天,这楼,这人,这景,这情……杨离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那是三十多年的生命里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像,像,像是家。

对极了,无聊的春日,夫妻间的小玩笑,少的,只怕就是个孩子罢呐!

温暖玉在他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抿了抿头发,脸已潮红。

杨离的眼一花,依然当年初见温暖玉,她也是这么害羞。

不知不觉,杨离伏案睡去。

…………

一觉睡起,天色昏昏,温暖玉竟不知去向,只留下一页薛涛笺:“杨大侠:您老睡好。小女子要和方晓姑娘制订未完计划,晚上才会回来。我没有使仆从的习惯,若醒来饿了,楼下炕头热着饭菜,自个吃吧,不必等我。温暖玉。”

杨离不觉一笑,又坐了一会,站起身,才发xiàn

身上披了披风,想是温暖玉为他披上的。

温暖玉料事如神,杨离还真觉得饿,到楼下厨房,果然饭菜皆齐,还有一壶温酒,酒壶下压着一张条子:“酒里下了毒,喝死莫怪小女子没提醒杨大侠。”

杨离差点笑晕。

饭菜虽然家常花色,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酒虽淡,却绝对是好酒。

然后,杨离就用他那双握剑的手,杀人的也是救人的手,抚摸过塞北坚石也抚摸过江南美人的手……洗起了碗。

温暖玉简直太绝了,水缸上,又压了一张纸:“杨大侠,难得您有心勤劳洗碗,切菜案边有淘米水,去油很好用,洗完了碗还觉得手油的话,到窗下去拿香胰子。”

杨离当场笑绝。

等整理完一切,温暖玉还是没回来。

杨离有点寂寥,便登楼临窗。

砌玉楼背面对溪,正面却临着一条古朴的老街,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与灯红酒绿的追月楼完全两个世界。

温暖玉的内心,是不是也是有如此截然相反的两面?

古街人家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个苗条身影。

温暖玉回来了?杨离竟然有点兴奋。

人影渐渐近前,杨离突然僵住。

青思!是青思!!

霍青思以纱蒙面,躲躲闪闪地走在老街上。

杨离想都不想就跳下去,在她的极度惊恐中,带她飞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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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陷害

杨离点起蜡烛,屋子一点点亮起。霍青思依然静静地站着,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杨离只晓得痴痴地看她。

“你好……你好吗?”杨离打破僵局,用的是两个无聊的问候语。

霍青思迟疑道:“你……你何必回来?”

“方休说你不快乐。我要你亲口告sù

我,你快乐吗?青思?”

霍青思的眼眸黯淡,半晌方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杨公子,他是我相公,他快乐,就是我的快乐。如果他不快乐,我又何来快乐?”

杨离只觉有万千条虫子在咬他的心:“我不信。我绝不信你会忘记我们的从前。青思,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

霍青思默不作声,又过了一会道:“杨公子,请你走吧。”

杨离冷笑:“我绝不走。”

霍青思的面容虽被轻纱所盖,但隐约可见她急红的脸。

杨离道:“青思,你一定有重yào

的话要对说我,否则你不会来找我。”

霍青思道:“我……我……你还是走罢,有人要害你!”

杨离又冷笑:“谁?是方休么?我不怕他,有种就放马过来!”

霍青思被他的模样吓着,眼圈儿一红,急道:“不是他。他,他,他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也伤害不了你。”

“那是谁?是方晓那个小丫头片子?”

霍青思低头不说,杨离知dào

猜中,柔声安慰:“你放心,方晓那个小丫头,我对付得了。”

霍青思摇摇头:“你别小看晓晓。”

“你还是关怀我,所以才大违本性来找我。”

霍青思退向门口,一边道:“杨公子,你别再说啦。我,我只想陪我的相公,平平淡淡地活着。你……走吧。”

“青思!”这是青思第三次要他走,他心如刀割,也只能唤得出一声她的名字。

霍青思在门边回过头来,低声道:“杨公子,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你自己保重……我走了。”她的眼神迷乱,终于狠狠心,弃杨离而去。

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杨离在暗中呆坐了很久,很久。

“夺!”一把匕首迎面而来,杨离侧身让开,匕首直入木柱。

木柱上钉了一页纸,纸上只有三个字:“霍青思”。

杨离一惊,跃出房,只见前方几丈外的屋顶上黑乎乎地立了一个影子。影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跟着。

杨离运内力将声音平和送出:“是哪位朋友,请现身说话。”

那人不答,向远处飘去。杨离挂念霍青思,展开轻功猛追。

那人轻功竟自不弱,越过几条街,往一座大宅子里便跳。

杨离紧追不放,但见那人拐进了东厢的一间屋子。

“这是圈套么?”杨离一面思忖,但青思的安危却叫他舍弃不下,仗着艺高人胆大,他闪身进房。

入鼻幽香,模糊中看见房中摆设,竟是女子闺房。

杨离心知不妥,正欲跃上屋梁静观形势,只听得床上女人“呜呜”闷叫,似是被人捂住了嘴。

杨离情知是有人采|花,一个箭步上前揭开帘帐,果见床上黑黝黝的一团,看身材不像女子。他一记擒拿手抓下,那人竟软软的不作抵抗,反如水蛇一样缠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口中大叫:“来人,来人,非礼啦!”听声音倒真是女人。

杨离暗叫不妙,可那女子将他抱得很紧,又显然不会武功。他若出手,必然令她重伤,犹豫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转瞬间,屋里屋外一片嘈杂,火光闪耀。

一群手拿棍棒的人冲进屋,将杨离团团围住。

那五大三粗的女子放开杨离,哇地坐地大哭,虽是诱饵,却也委屈。

这哭声就像是命令一样,那群人闹哄哄地乱嚷“淫|贼”,十几条大棒向杨离身上招呼。杨离是有苦说不出,又自矜身份,不愿与这帮不明就里的山野愚夫混战,立时当头着了几下,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正闹间,有女子大喝:“住手!住手!”

那群人应声停手,纷纷道:“方姑娘,我们捉到那淫|贼了!”“方姑娘,你来得正好,咱这就将这淫|贼交官!”

方姑娘道:“他不是淫|贼,你们一定弄错啦!”

这位方姑娘,自然是方晓姑娘。

只听她又道:“他是我朋友,是大名鼎鼎的风|流剑客杨离杨大侠,怎么可能是淫|贼?”

众人纷纷道:“姑娘莫要上他的恶当,我们当场捉了他现行,哪能假得了?姑娘,还是让我们抓他见官去吧!”

方晓厉声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们谁敢上来?!”

众人顿时不敢作声。如此看来,平日里方晓便是此间一霸。杨离正想着,但觉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自己。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方晓拉起杨离,大步走出了宅子。

…………

水榭。

方晓为杨离用药擦拭伤口,又是关切,又是心疼,怨他道:“别人陷害你,你不会申辩么?别人打你,你干么傻傻地不还手?堂堂的杨大侠却要吃这哑巴亏……你这是得罪了谁?”

杨离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只得罪过一个人。那个人叫方晓。”

方晓闻言一惊,旋即冷笑道:“杨大哥的意思,是我在设局陷害你了?哼哼,算我白救你了,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是不是你,你心里最明白。”

“你恨我上回骗你喝‘醉生梦死’,对不对?可我也没伤害你。”方晓说着,哭了起来,“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和你多呆一会儿,难道这也不对?我,我有什么不好,你要这般讨厌我、避开我?!我……呜……”

杨离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叹了口气道:“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更犯不着避开你……”

“真的?”方晓破涕为笑,扑上来就要搂他。

杨离忙伸臂挡住,方晓急道:“你干么防着我。杨大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么?”

杨离摇摇头:“我是不明白你,方姑娘……”

方晓突然指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看,又流血了。我帮你包扎一下,你可别乱动。”

杨离无可奈何,续道:“我没有妹子,所以很羡慕方休有你这个好妹子。方姑娘若不嫌弃……哎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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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旖旎

趁杨离不注意,方晓低下头便在他肩膀上狠狠咬落,之后立即蹦开,离得老远。

杨离但觉肩头火辣辣的,方晓这一口,着实没省半分力qì

,他忍痛怒道:“你干什么?”

方晓凄然一笑:“你别想用认我作妹妹来摆脱我!杨离,我要你永远永远记得我!我要做很多很多的坏事,让你刻骨铭心,让你一想起我就忘也忘不掉!”

这么一缓,杨离肩头的伤口上变痛为痒,微一行动,气血竟然大大不顺,甚至连神经都有些麻痹。

方晓走上前,柔声道:“杨大哥,你怎么了?呀,你,你怎地中毒了?别担心,让晓晓来为你解毒!”

杨离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任她施为。

方晓取了匕首,割开他的衣衫。

在这一刹那,杨离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这是温暖玉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衣服啊!竟然在另一个女子的手上被糟蹋了!……而温暖玉,你现在人又在何处?

方晓将解药敷上,说道:“杨大哥,你运功把解药化开,大概几个时辰后就可无碍。我去买点东西给你,你等我回来!”

杨离不理她,自行将体内真气运行周天。

方晓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离去。

杨离睁开眼,他浑身酸疼,中毒的地方还很麻,但就算外头是龙潭虎穴,他也决计不想呆在这里。

然而才走几步,就觉得两眼昏花。勉强走到街上,天色刚亮,早点摊子摆了出来。他摸出钱,胡乱买了两个馒头。忽听两个官差从街口拐过来,一边大谈昨晚的采|花案,说得口水横飞、愤愤不平,立誓要将那可恶的淫|贼捉拿归案。

杨离此刻半点力qì

也使不上,不欲与他们相遇,转了身躯避过。另寻了静处,盘坐调息。方晓下的毒好生厉害,他直花了四五个时辰的工夫,才将余毒全部逼出体外。

一身血污臭汗,如此上街必然引人注意。于是杨离又到河边洗了澡洗了衣衫,待得收拾停当,又是月上树梢了。

没有针线,无法缝补破损的衣衫,杨离心中愧疚,更欲快些见到温暖玉,急匆匆地便往砌玉楼去了。

砌玉楼乌沉沉的,像他离去时一样,难道温暖玉还没回来?

门虚掩,杨离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上楼。

酒气弥漫,地上滚的尽是酒瓶。

温暖玉坐在窗台,脸朝窗外,手里还握了酒壶。

“你不是说你不喝酒么?”

温暖玉不作声。

“喝酒伤身……”杨离说不下去,因为温暖玉突然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美丽的面庞擦过他的,湿漉、冰冷。

她哭了。

杨离愣住。温暖玉怎么能哭?她是温暖玉啊!

“抱着我。”温暖玉低低地说。

杨离的手轻轻合拢,发xiàn

她的身子实在不堪一抱。

温暖玉稍稍松开他一点,腾出手来,解开了他的衣带。

…………

温暖玉起身点燃蜡烛,问道:“你饿么?我给你取点心。”

杨离握住她暖暖的手,摇头道:“你坐着,我来。”

温暖玉呆呆地瞧着他,说道:“别去……陪我说说话。”

杨离想抱她,她却闪开了,坐到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

“我常在这个屋子里等一个男人。”她看了杨离一眼,续道:“我爱他,可是他不爱我。”

温暖玉的目光游离在烛火之中,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爱的是霍青思,他虽然从来不说他有多爱她,但我相信,他就算是为她死一万次,也心甘情愿。”

“我曾经想问他,究竟是什么让他无怨无悔。后来,我不想问了。这个答案,我自己都能回答。”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即使是让你放qì

他,只要他快乐,又有什么不可以?”

温暖玉突然一笑,瞬息间恢复了她的自信与自嘲:“所以我从来不肯让他知dào

,在我心里,他有多重yào

。”

“等他等到痛的时候,我就去找别的男人。但是,从不带他们来砌玉楼。在这里,我就是干干净净的温暖玉,是他一个人的温暖玉。我的人,我的心。”

温暖玉抹去眼泪,微笑道:“杨大侠,你是个很好的男人,而我是个不错的女人,对么?”

杨离的心因为怜惜痛得极了,他把温暖玉拥入怀中,简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歉意。

温暖玉缓缓地说:“你不必抱歉。今天晚上,我们只谈风|月。”

…………

清晨的阳光照在窗边温暖玉的身上,格外温暖。杨离看到她的背影,心下不知为何,有点不安。

这个背影,就像梗在喉咙的鱼刺,一直悬在他心头。

温暖玉正为他缝补破了的衣衫,最后打了个结,拿嘴在线头一咬,“咯”,很清脆的声音,线断了。

一转头看见他,她的脸色微微的红:“你……醒了?”

杨离道:“过来。”

温暖玉顺从地坐到他身边,杨离搂住她说:“玉儿,我以后绝不让你再受任何苦。”

温暖玉先是面露惊异,而后笑了起来:“杨大侠……莫不是误会了?我从没有为你受过什么苦,因为我从未爱过你。至少此刻为止,我还没有爱上你。你大可不必因为怜悯我而做出承诺。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依然是我,你依然是你。你爱的人是霍青思,难道不是么?”

“玉儿,我和青思,已经不可能了。”

温暖玉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正色道:“杨大侠,纵然你与霍青思不可能,也不该同我说这样的话,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杨离还想说什么,她却用纤纤玉指挡住了他的嘴:“你若还想同我见面,那就别再说下去。你只需牢记,你我的关系很简单,只关风|月不关情。”

说罢,她飘然出门,仿佛要快快逃脱杨离撒出的网;可是,又留下了一句话:“我炖了肉汤,杨大侠若赏脸,便自己去厨房取了吃罢。”脚步声远,毫不回头地离开砌玉楼。

杨离呆了半晌,这个捉摸不定的女人,是他情场上从未遇见过的对手,他几乎要招架不住了。

吃饭时,竟然想起那天她坐在对面,刮着脸羞他的俏皮模样;很自然地,吃完饭,就洗碗,就像这是他早已熟识的家。

接下去,该做什么?也许该帮她抬点米,买点菜。

杨离拉开房门,顿时惊呆。

第八章 情动

霍青思在门外徘徊,见杨离出来,惊呼一声捂住了脸庞。她那世上最美的脸上泪水纵横,一双世上最美的眼睛,此时却肿得像个桃子。

她哭了,至少哭了一夜。

杨离拉她上楼,递过热巾。霍青思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哭着,像要把全身的水分都哭干。

杨离霍地站起:“是不是方休欺负你?我去找他算帐!”

霍青思拉住他的衣袖:“不要……你别伤害他!”

杨离重新伏下身,柔声问道:“告sù

我,发生了什么事?”

霍青思摇头:“是我不好,一定是我不好……否则,他又怎会这样……这样……”

“怎样?”

霍青思抽泣不答。杨离又问:“你终于知dào

,他有别的女人,对么?”

霍青思吃惊地看着他:“你怎知dào

?”

“我自然知dào

。”

霍青思的眼睛又哗哗地往下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我……若我不好,他为什么不骂我,不怪我……他为什么不告sù

我,我哪里不好……我,我可以改的。”

杨离替她擦去眼泪:“青思,你老实说,方休对你怎么样?”

“他?”霍青思脸儿一红,低声道:“他待我很好,什么都顺着我。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我,我不要他对我敬而远之,我害pà

……害pà

在晚上,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房间。杨公子,难道……难道成亲之后,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霍青思的泪在流,脸却烧得像火。她说的这几句话,已在心里埋了太久太久,陡然间说出来,整个身体里竟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杨离在这瞬间,明白了他自己的心,霍青思的心。

“青思,听我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告sù

他?”

“我……”霍青思将头深埋,“我是个女子,我怎能说……说这些不知廉耻的话……那,那不是要被他看轻么?”

杨离哭笑不得:“你以为他不爱你,他以为你不爱他。你们为什么不能把事情挑明了说,非要各自藏着,对方怎能知dào

?”

“啊?”霍青思不明所以。

“青思,如果回到十年前,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霍青思还是听不懂,杨离只好解释:“这不关你父亲的事,如果那时候,不,就算是现在,你多多少少了解了我,也了解他,你选谁?”

霍青思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低头道:“他……”

“为什么?”

“我不懂你。杨公子,我从来都不懂你……和你在一起时,我看不到未来,我……我害pà

……”

“但是在同方休的相处中,只有当他不在身边,你才有这种感觉,对么?”

“是……”

杨离又道:“你相信么,方休曾经求我带你远走高飞。”

霍青思吓了一跳,急道:“不!这,这怎么可以?为什么这样……他……他果然恨不能将我赶得远远的……”

“他不是讨厌你,他爱你爱得发了疯。他以为你爱我,以为只有让你回到我身边,你才会快乐。”

霍青思愣住了。

“他去找别的女人,是要作出他负你的样子,好让你放下心理负担,轻松一点地离开他。”

“他……他真傻……真傻!”说着,又哭了起来,但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她从来没想过,方休爱她并不比她爱方休少!

“所以你见到他时,一定要亲口告sù

他,你爱他,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霍青思脸色娇羞,含着泪笑了笑。突然间又记起了什么:“杨公子,那你……”

杨离也笑了笑:“我想,我也已经知dào

我的选择了。”

两个人的手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都有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毕竟,他们在爱的迷雾里,太久太久。

门突然被推开。他们一同向门外看去,正见方休站在那儿。

方休的脸上现出复杂表情,而后自嘲道:“我来得不是地方,也来得不是时候。”

杨离忙放开霍青思的柔荑,站起身:“不,你来得正是时候。”他回头道:“青思,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他长笑出门,心内装了一个人的名字。

霍青思与方休对视良久。

终于,霍青思先开了口,她故作轻松地道:“相公是来接我回家的罢。我们……我们回家好吗?”

方休心如刀绞,狠下心肠冷冷道:“我到这,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既然不在,我去别处找她。”

见他回身要走,霍青思不知哪来的勇气,从背后抱住了方休,痴痴地道:“我……我不让你去!”

方休呆住,他妻子用尽全身力qì

说出来的话句句扣心:“相公,你不要你离开我!”

方休回转身,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因为说出她过去一直以此为耻的话而涨得通红的脸蛋。

“我……记得好几年前……有天晚上,你喝醉了酒,闯进我房间,亲……亲了我一下……相公,你知dào

么,我常常、常常希望你能再、再醉一次。我……”

方休微微笑了:“青思,我已经醉了。我早已醉得失去自我。”说完,他轻轻轻轻地吻了吻他妻子那如花瓣一般的唇。

…………

方休带着霍青思回了家,杨离的满腔热情却被温暖玉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杨大侠,求你别逼我。我活得自由自在,你何苦来束缚我?我是个青|楼女子,注定了不可能专属某个男人。”

“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半分不假?”

温暖冷笑道:“杨大侠,你不配和我谈感情,我也不配和你谈感情。我再说一次,我不需yào

你的怜悯。”

她突然停了停:“说从来不怨不恨,是谎话。我很庆幸你离开不久以后,便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叫绝尘的和尚。我至今记得他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曾经爱过的女子,是名动天下的苏小小。很好的男人,不错的女子,本该是天生的一对。若非……若非因为他一意报仇……

我听完他的故事,明白了一个道理,仇恨与情爱,都会让人很痛苦,很痛,很苦。我决定放下。所以,杨大侠,你大可不必如此负疚。”

“我不是负疚,更非怜悯。我……”

温暖玉无可奈何地笑了:“杨大侠,何苦呢?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我看你还是和那位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更合适谈谈感情。”她向那边一指,格格笑道:“杨大侠,小女子今日与柳公子有约,就不奉陪了!”

说罢,衣袖轻拂,像是怕被杨离这粘粘的牛皮糖粘上一样,逃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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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颠倒

杨离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温暖玉离开,因为,有个小姑娘死死拽住了他。

“杨大哥!”方晓今天像换了个人,“杨大哥这是……爱上她了?”

杨离没好气地道:“我不爱她,难道爱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方晓不怒反笑:“杨大哥,就算我得罪过你,你也不必对我这么凶啊?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恩……你虽然号称最了解女子,可你偏偏不了解她,对不对?”

杨离被她说中,不由有些泄气:“你的意思,仿佛很了解她。”

方晓笑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了解她?只不过,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将心比心,可以小小地猜一猜罢了。”

“说来听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想,她曾经被你骗得这样惨,现在怎么敢相信你?况且,你昨天还说爱我大嫂,今天突然又说爱她,就算是像我脸皮这么厚的人,都难以接受呢!”

她倒自认脸皮厚,杨离却无暇发笑:“那你说要怎么办?”

方晓有意卖个关子:“本姑娘从不做亏本生意。你先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什么好处,如果有利可图,我便提点提点你。”

杨离有点为难,他颇担心方晓再对他死缠烂打,于是沉吟着,一时不敢答话。

方晓见他发窘,给了他一拳:“杨大哥你当真啊?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就像我大哥一样,我怎么可能和你算得那么精?”

杨离觉得方晓今天很有些古怪,不由地犯起疑来。

方晓却不理他是如何的反应,一径往下说:“我听说,三日后,在武林山庄有个英雄大会。如果杨大哥把玉姐拖了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以你杨大哥的人格作保,发誓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我看啊,再铁石心肠的女子,都会感动得大掉眼泪。除非……除非她真的一点也不爱你。”

温暖玉会一点都不爱自己吗?不。杨离对这一点相当自信。她多年的等待难道不说明一切么?

虽然方晓的目的不得而知,可她的话却颇有几分道理。好,就这么办了!多年前,他让她颜面尽失,如今,就让他为她赢尽颜面!

“方姑娘……”

“叫我晓晓吧!”方晓灿烂地笑了,“我的酬劳嘛!到时候请我喜酒就结了!”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越传越远,最后飘来的一句竟然是:“我一直没告sù

你,我和退之哥哥下个月订婚,你可一定要来呀……”

杨离没听清,他沉溺在抱得美人归的美梦里。他就像个初尝情爱滋味的毛头小伙,一头栽了进去,哪里会知dào

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

温暖玉并不拒绝去英雄大会,她本是个贪玩好事的人。只要杨离不再时时刻刻地想着向她示爱,她倒也愿意与他同行。

作为男伴,杨离着实是个不错的对象。

她答yīng

杨离所邀时,依然用了惯常的不经意的神态,半是拒绝,半是诱|惑,都让杨离割舍不下。

英雄大会的议题年年都差不多,无非是捍卫正道、消灭邪恶,与其说是会议,倒不如说是恳亲座谈,大伙儿久不见了,便约到一起叙叙旧。

杨离初出道时,还对英雄大会抱有极大兴趣,也曾去凑过热闹。但自成名以来,除非武林中真有大事发生,才会露面、以示关心。像今年这般无事忙也来参会的实属少见,况且身边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娇媚女子,因此一进会场,就成了众矢之的、全场焦点。

出乎杨离意料,温暖玉居然与不少江湖人物相熟,她与他们谈笑风生,愈显得他颇为多余。于是他走开去,省得自寻没趣。

武林山庄的庄主夫人未出阁前,也是杨离的迷恋者,这时却已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大约女子嫁了人,舌头总会变长些,庄主夫人也不例外,一见杨离,便忍不住以老友身份关心起大龄男青年的终身大事来:“杨大哥,你这位红颜知己是哪家的姑娘,真真又漂亮又大方。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庄主不像夫人那般无知,当然知dào

温暖玉的职业,忙制止夫人往下说,陪笑道:“杨兄和温姑娘就多玩几天,啊!”

杨离将脸色一沉:“庄主,实不相瞒,我对温姑娘是真心真意,不是‘玩’,也不是‘几天’,而是往后一生。”

庄主吓了一跳:“杨兄,以你的条件,何愁没有佳偶,怎么对温姑娘?”

杨离不置可否地一笑,心道:“似你们这等俗人,又怎知真爱真谛?”他特地提高声调,大声地道:“各位英雄请了!”

厅中的喧闹顿时停下。

杨离眼望温暖玉,大声道:“杨某在此清扰各位,是想借武林山庄宝地,与温暖玉姑娘结为佳侣,望大家赏脸,喝我们一杯喜酒!”

说话间,庄中仆从来报:“庄主,门外来了一群迎亲之人,说是我们府上要办喜事,这……”

众人议论纷纷,庄主不愧大家风范,双手虚按:“杨兄和温姑娘办喜事不嫌我这庄子简陋,实是某家的荣幸!某家先在这恭喜两位了!”

他带了个头,众人自是不断涌来道喜,早将杨离与温暖玉团团围在中央。

温暖玉的脸先是惨白,渐渐地又通得通红。她怔怔地盯住杨离,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众人哗然中,只听她清脆的声音道:“我几时说过要嫁给你?”

杨离倒也不恼:“玉儿,我知dào

你不相信我真心爱你,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下英雄尽在此为证,我杨离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温暖玉摇摇头,再摇摇头。

“是我从前伤你太深,你害pà

再触碰情爱我能理解。玉儿,你相信我,我发誓!”

温暖玉依然摇头。

杨离开始变得窘迫:“玉儿,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信我!”

温暖玉的脸色凝重:“杨大侠,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杨离大喜:“玉儿。”

“可是我不爱你,又如何能嫁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君表示这么幼稚的桥段好想一头撞死……

其实是在吐槽校园里发生的当众求爱事件。作者君认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放到公众场合去未免有挟舆论迫从的不真诚感。

不过,也许有的女生喜欢?)

第十章 揭底

原本设计了一场好戏,想要大团圆的结局,如今却陷入尴尬境地。杨离像被冰水浇了浑身,却还要垂死挣扎:“玉儿,如果你这些日子所说所为,都是假的,那你也太会作戏。你不是这种人。”

温暖玉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是这种人。我对你不曾说过半句谎话。”

杨离松了口气,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庄主忙出来打圆场:“我看两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误会既已解开,这就开始办喜事吧。”

众人哄然称好。

温暖玉不动,静静地等大家静下来:“你们没有听明白么,我从未说过我爱他。”

杨离急道:“那岂非是因为你不想我,才故yì

不给承诺,你担心被我知dào

你的深情,你以为我一直爱的是另一个人,但……”

“不。”温暖玉冷笑起来,“杨大侠,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这样自以为是。我再说一遍,我不爱你,从来就不爱你,过去,现在,以后,永远!我讨厌看到你洋洋自得的嘴脸,你以为天下女子都该为你‘风|流剑客’神魄颠倒么?真是可笑。”

众人一声不敢出。

杨离愣了:“你说你从未说谎,可你那天晚上明明说,你一直在等我。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我的确一直在等一个男人。”温暖玉裂嘴一笑,那表情更像是在哭,“可惜不是你。”

“难道是方休!……真的是方休!!”杨离快要炸了,她在窗边的剪影清晰地从脑海深处浮出,那正是他在枫晚亭见到的方休的女伴!

方休到砌玉楼要找的人,果真不是霍青思而是她温暖玉!

温暖玉的眼睛如被一层水雾蒙着,迷离哀伤,她平静中包含爱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给过我一个梦,又亲手打碎了它。从美梦破碎的那天起,我对你就不存任何幻想。至于他,我和他之间,不过是青|楼女子与恩客的关系。他同夫人和好,那是再好不过……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你在枫晚亭见到我,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故yì

安排的,他想让你因此下决定带走霍青思……为这事我同他狠狠吵了一架,心中难受,才会喝多了酒。如果那晚的意wài

令你心生误会,实在是……对不起了。”

看似自相矛盾的话语,却令人怜惜不已。她是担心方休对她心生负疚,才会刻意地做出笑傲欢场的模样。

那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武林山庄英雄齐聚,在座又有不少是我的旧交好友。那么,我就请各位作个见证吧。”她抬起如水眼波,环视人群,郑重说道:“从今而后,除非是我决定与之相守的人,谁也别想再碰我一根指头。若有违此誓,有如此簪!”说着,取下头上玉簪,一折两段。

说完这些话,温暖玉高傲地昻起头,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武林山庄。

…………

杨离又一次醉了。

方晓坐在他对面,笑得喘不过气来:“杨大哥,你是风|流剑客吔!怎么能败得一塌糊涂?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闭嘴!”杨离恶狠狠地道,“这不关你事!”

方晓大笑:“这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这根本就是我和玉姐一手策划的。我们就是要看看,在美人堆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流剑客被人抛弃了,会是如何一种模样。”

杨离呵呵傻笑。

方晓叹道:“唉,杨离啊杨离,你真是自作自受,谁让你要回来,谁让你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吃鳖了吧~”

“为什么?”

“因为玉姐深爱我大哥。她想把大嫂从你的心里彻底赶走,这样,你再也不会起带走我大嫂的念头。而我,也是同样的心思。

于是我们制定了这个计划。我和玉姐分别出手,我呢,是刁蛮可爱,玉姐就是温柔体贴;我要让你在大吃苦头中记牢了我,玉姐却要用蜜糖糊住你的眼你的心;我说的没半句真话,玉姐却不说半句假话;我愈是坏,就愈是显得玉姐好……”

方晓忍不住拍手称快:“好玩,太好玩了!从小到大,我再没玩过比这更好玩的游戏!”

杨离但觉手足冰凉,他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遇见过,竟然会栽在两个女子手上。只因她们,谋的不是利不是名。

杨离很无奈的是,他无法怨恨温暖玉,她并没有采取任何攻击,只是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如果非要说,她的刀不见血,她的武器是感情。

他也曾让许许多多的女子受同样的伤害,他也曾用高姿态去怜悯那些受了伤的女子。——现在,完全是遭了报应。

方晓突然惊叫:“我大哥来了,你可别在他面前说我坏话!”说罢,从窗口跳了出去,瞬间消失在杨离的视野中。

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方休。这对兄妹,明明一母所生,脾性截然相反。开始时,方休没说话,自行斟了一杯酒。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地面对面。

“青思好吗?”

“谢谢你。”

“谢我?”杨离哈哈一笑,“你不必谢我,你我之间,失败的始终是我。”

方休沉默了一会:“我第一次见到暖玉的时候,她的神情同你现在一模一样。”

杨离一怔,方休竟然和他谈他的婚外情。

“她是个好女子,我和你,都配不上她。”

难道他的心里,也在爱着她?

“我和她谈得来,并且欣赏她。但无法像爱青思那样爱她。”方休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下月十五,舍妹晓晓和我小舅子退之订婚,杨兄若能赏光,方家霍家上下,不胜荣幸。”

杨离眨了眨眼:“这倒是个不错的组合。”

方休微微一笑:“天底下若还有人治得了晓晓,那么这个人一定叫霍退之。”

杨离苦笑:“所以一物降一物,爱情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方休低头想了一会:“杨离,你想必不会是轻言放qì

的人。”

“我还能怎样?你比我更了解玉儿的说一不二。”

“何不最后做一次努力?也许努力了未必有结果,但是不再努力一次,岂非太过可惜?不要事后来后悔。”方休深深的眸子在杨离身上停了下,“晓晓订婚,她一定会来。你难道要像我等青思十年一样,也等她十年么?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又能遇见几个倾心的爱侣?”

杨离道:“我一直对你很不服气,但现在却有些服气了。只是,你如今拿话来劝我,当初又为何傻等青思十年?”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那笑声里有些苦,又有些苦后的释然。

是啊,在爱情里,有几人真的聪明?我看你是傻的,殊不知自己也是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________________

作者君表示……最后一段……邪恶的11同学您还满yì

吗?够基了吗?果然这一双渣男才是真爱就该在一起对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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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见

订婚宴上,温暖玉居然没有出现。

一看方晓和霍退之的神态,就知dào

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霍退之刚刚游历回来,黑黑瘦瘦,但洋溢着成熟的笑容。

方晓很美,而且美得像个小女子,绝不像她在杨离面前那般刁蛮和孩子气。但她还是不肯放过杨离,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问他道:“杨大哥,我今天好kàn

不?”

杨离诚心诚意地回答:“晓晓,你太美了。我妒忌霍退之。”

方晓飞红了脸:“你妒忌也没用。我一生一世,便只爱他一人,没你的份!”多说两句话,立时现了本性。

“你知dào

么,今儿我这身装扮,是玉姐帮我打点的。”她转了个身,炫了一把,笑道:“你一定很想见她,可我偏偏不告sù

你她在哪!”说着,蹦跳着逃到霍退之身边,坏坏地笑。

从他们的订婚宴上出来,杨离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冷不防头上飞下一物,杨离闪身,一个“醉捞冰蟾”拿在手上,只觉油腻腻的一团儿,却是张馅饼。

“杨大侠。”

杨离抬头: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砌玉楼。

温暖玉疏懒地趴在二楼阳台,对他说话:“人家都说天上掉下馅饼是天大的好事,何况,这是我温暖玉精心制作的馅饼。”

杨离心中一动,问道:“但不知这是什么馅的?”

温暖玉格格地笑:“你又自作多情了。”

杨离苦笑:“不敢。我是真心问姑娘。”

温暖玉笑着说:“你不至于恨我吧?”

“不,我不恨姑娘,我……”

温暖玉敛了笑:“杨大侠,你曾因为方夫人戏弄过我;如今我也为方休伤害了你。我们扯平了。”

杨离的心一直往下掉,他当然知dào

温暖玉口中的“扯平”代表什么。

“扯平的意思是: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你想知dào

我的馅饼里是什么馅?其实是最便宜、最普通的两样东西:萝卜和青菜。”

萝卜青菜,当然就是各有所爱的意思。我不爱你,也也别来爱我。

“再见。”温暖玉说完,消失在二楼。

再见。杨离一直盼着和她再见的一天,可是从那以后,杨离再也没见过温暖玉。

也许她有了个好归宿,也许她看破红尘,也许她根本早已香消玉殒。

杨离时不时便去方家、霍家串门。而谁都知dào

他真zhèng

的目的。

但温暖玉居然像水一样蒸发了。

…………

十多年后,杨离病危,一位身着青衫的英俊侠士闯到他的床前。

青衫侠士来去匆匆,除了自称沈一白外,并未透露身世来历。但方休等人,都觉得他笑起来慵懒又温柔的样子,似极了当年的温暖玉。

他是温暖玉的儿子?徒弟?

不清楚。反正青衫侠士像流星一样闪过之后的一天,方休的女儿离家出走了;留下纸条说,要去找那个神mì

的青衫人;接着方晓和霍退之的一对龙凤双胞胎也坐不住了。

还会有什么故事?

几个“大人”都想起他们的年少情事,相对而笑。

毕竟,爱情两个字,是谁也逃不脱的。

完于2000年3月24日夜。

誊毕于2014年6月21日

台风季

有一天无聊,群里的大家,把群名片都改成了自认为的此生最最最矫情的笔名。

我改了“温暖玉”。我虽然从来没有用她作为笔名,却是自认为所取过的最为矫情的女主名。

剔牙叔问出处。我答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一句诗,可以概括我在青衫行里贴的两个故事:沧海遗珠,暖玉如烟。

我同他说,等贴完了《偷心记》,便来说一说“温暖玉”这三个字的故事,以及糗事。

中学起,便很迷李商隐,迷他的无题诗,所以,温暖玉的出处,真的就是那句诗。不过,当时取了这个名字,是为了写一个类似龙门客栈金湘玉的女人。

熟悉我的人都知dào

,我有很强烈的“两生花”情结,我喜欢双女主,喜欢在同个故事里,有两个性格不同却彼此印证、彼此交心的人。在最终没有写成的温暖玉的故事里,她有个叫韩冰玉的异姓姐妹,两个女子一齐守住她们的客栈,她们的家——双玉客栈。

如前所述,温暖玉是个金湘玉似的女子,韩冰玉在我的设计中则是如小龙女般纯净的人。温暖玉像保护女儿一样去保护韩冰玉;而实jì

上韩冰玉却也同样地,尽一切可能去保护温暖玉。

这个设计我到现在依然很喜欢。希望有一天,或许真的会把双玉的故事写一写。但是,到底是一放20年,只残余下温暖玉这个人物的个性。

那么,就该说一说,为什么会写《偷心记》了。这里牵涉到我大学时期的糗事儿,或者,不能叫糗事,总之是相当矫情的事罢呐。

关于一个男生。一个很嚣张的,我看不惯、却又在某些方面有点欣赏他,甚至有一点点我不肯承认的、有好感的男生。

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这个男生,是“杨离”的原型。

因为嚣张看不惯又欣赏,矫情的我做了一件非常矫情的事。我给他写了一封匿名信。告诫他,如果他能谦虚点不那么自以为是,也许,他会更受欢迎一些。

大意如此。署名,鬼使神差地写下了“温暖玉”三个字。

他收到信,依然很嚣张。嚣张到直接在黑板上写:温暖玉,我不知dào

你是谁,今晚七点半,某地,我希望能等到你。

我自然没有去。如果去了,说不定真和他成男女朋友也说不准。

没有去的原因,也算不得是胆怯,而是,我纵然有那么一点欣赏他,着实还没到想和他做男女朋友的程度。

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然后很久以后,大概是两年之后吧,就写了《偷心记》。其实如果不是我进行了自我分析,这两件事完全不必联系在一起。

可是不知为何,它们如此这般地交缠在我的记忆中,混成一团。

就如我的感言题目,叫“台风季”——不是因为现在正是台风季。而是,我把记忆中的这两件事,与我大学时那场12级台风混到了一起。

那场发生于1998年的台风,连根拔起了校园里不少的树木,一棵高大的细叶桉倒下来,撞裂了我们宿舍楼的一堵墙……那年发生的事还有洪水还有地震,可我不知为什么非要补脑他在黑板上写那些字的时候,正是台风过后。

也许是作为编故事的人,我偏执地认为,台风过境的景象,最适合这种候人不至的心境?

天晓得。

这终究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最终湮没在平凡乏味的大学生涯中。

类似这样的矫情事,我好像还做过几桩……呃……我到底是矫情到什么程度了!!!摔!!!

最后再说说杨离这个名字的由来……恩……算了……以后再说吧……会有机会说到的。嘿嘿……也许不会太久……

正可谓:此情不待成追忆,剑客原来是贱客。

2014年7月13日

————————————

总结&预告:

读者诸君吐光了吗?吐血了吗?哦耶~~看到书评区哀鸿遍野,作者君本人区区在下我表示非常欣慰特别欣慰无比欣慰~~嘤嘤嘤!~

虽然据说《偷心记》将当选青衫行最矫情故事,但它终于是结束了。明后两天,将上个小甜点儿(小苦点儿?小涩点儿?),伴大伙儿欢度周末。

新开卷叫“篇外篇”,收录两万字以下的作品,不会有大白出现,但是一样精彩。第一个故事来自于姨级人马1。

咳咳,下周起是月月作品《风尘雪》,期待……抱抱……么么……我……好像又猥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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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湖十二坞

雪,一日日不间断地在空中飘舞,最终在地上归于宁静。

山谷里白茫茫的一片,好似一张纯白的画卷,等着丹青妙笔的青睐。

当一抹红色出现在山谷中时,好似泼墨的画,将这幅丹青点燃了灵动的颜色,所有静谧中的灵气全都雀跃地活了过来。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可爱少女。

“阿雪,你再乱跑小心又被雪怪抓走了。”跟着出现的是一个俊俏的青衣少年,一看就是个稳重的人。“师傅在闭关,你若再被抓了可没人能救你。”

红衣少女回头,一脸地天真烂漫,“师兄你难道不能救我?”

青衣少年被少女的话堵住,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他岂能闪躲,“我当然也能救你,但是……但是雪怪是师傅的朋友,师傅说不能出手伤害。”

山谷里的雪怪是一直存zài

的,只有师傅才能沟通的奇怪生物。

而且这个人不像人怪不像怪的家伙真的好厉害,青衣少年握着剑柄的手心紧了紧,若是真遇上,他还真没什么把握啊。

红衣少女咯咯地笑了,她那时候那么地快活,世间的险恶与丑陋在她眼里都不存zài

。“师兄我逗你的啦,雪怪一点都不凶,它昨天还跟我说师傅的酒窖里藏着许多好酒,让我偷偷拿几瓶给它呢。”

“阿雪……”调皮灵动的师妹趁青衣少年不注意已经跳的老远,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宠溺却是那么的明显,多年以后又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

风尘雪从梦中醒来,这是小时候的某个片段,她不知为何今天午睡时会突然梦见。

“大当家……!”岳老二向来是人未到声先至,等他冲进风尘雪的闺房时,风尘雪已经从榻上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对于擅闯女子闺房岳老二一点都不觉得别扭,他端起桌上的茶壶,掀开盖子将里面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完后,停息换了口气后继xù

说道。

“大当家,十二坞的坞头令刚才被送了过来,陆老大召集十二坞的各位当家明日巳时必须在连云寨集合。”

风尘雪的视线停留在窗外,她的房间坐落在寨子的最高处,从这个窗口能俯视寨子里的一切。此时正是午时,寨子里除了站岗的人外几乎都在午睡。

夏日的蝉鸣更是令这午后越发的安静,而岳老二的声音也越发的恬噪。

“十二坞每次都是月底会面,这次突然改到月中,而且还是用坞头令紧急召集,难不成有什么大事要发送?”

岳老二是个只会用蛮力的俗人,让他打/架/杀/人还行,涉及到用脑的地方他就觉得头疼。此时说出这点东西已经快要了他的老命。

太湖十二坞是集结在太湖的水匪们形成的一个团体。由陆智牵头,剩下的十一位当家拥护,慢慢便成了这样一个规模齐全的水贼团伙。

原本零零散散的的太湖水贼集成了一股不可摧毁的力量,从成立至今已经七年,这七年来一日日状态,成了连朝廷都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他们掌控者太湖水域,凡是从这里来往的船只都要向他们缴纳价格不等的过路费和保护费,凭借这项收入,十二这几年也是赚得了一大笔钱财。

每月月底太湖十二坞的头领都要在陆智的连云寨集合,根据各路水寨的表现分红。每到那一天,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老大们都会吵的面红耳赤,只是为了从这桶金子里多分一点甜头。

坞头令是十二坞之间传令的令牌,各寨寨主各有一只,只有遇到非常紧急的事情时才能使用。

这次出动坞头令的是陆智,由他身边的亲信陆一亲自拿坞头令带着口头信送到各位寨主手中。月中突然紧急召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风尘雪带领的风雨寨是十二坞之一,十年前还只是一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乌合之众。风尘雪用了两年时间整顿,令风雨寨在太湖打下名声。

在陆智创立十二坞那年,更是挤掉其他有利对手,带领风雨寨成了十二坞的一员,跟着陆智分一杯羹。

如今已过去七年,依附到风雨寨的兄弟越来越多,风雨寨的地盘也越来越大。

而如今,风尘雪却心头惶惶,有种山雨欲来的凄凉。

岳老二咋咋呼呼说了一通,见风尘雪一直默不作声,他慢慢便也闭了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风尘雪平日待人虽然温和,但是生气时也不是一般人能承shòu,所以她不说话时,大家都明智地选择呆在一边,最好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现在什么时候?”

“午时刚过。”室内的低气压终于消散,岳老二擦了擦额头的汗,下次这种传消息的事情他打死也不干了,而且还是在大当家午睡刚刚醒来的时候。

据说,大当家有起床气,岳老二现在是信了。

“让凤歌准bèi

,我们申时出发。”岳老二刚刚开门,风尘雪的又道,“让凤歌多做点准bèi

,这一次不寻常。”

岳老二又停了一会,见风尘雪不再说话,他这才离开。

凤歌,风雨寨的二当家。

岳老二虽然名字里带个二字,却排行老三,是风雨寨的三当家。

这次过来传达消息正是因他打赌输给了凤歌,才被指派过来。

闷热,无风,蝉鸣。这样的天气令在夏季午后里刚刚醒来的风尘雪越发厌烦。她讨厌夏季,即使在太湖生活了十年,她依旧讨厌这里的炎热夏季。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越发怀念雪谷里的生活。

想到雪谷,她又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难道真是因为夏季的缘故?

燕归来,雪谷里那个青葱少年,她也已经十年没有与之相见。

“燕归来,你既然弃我不顾,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不走。只是我还想问一句,你真的是雪谷里的燕归来,是我的师兄燕归来吗?

今日这是怎么了?风尘雪突然又想到了十年前她与燕归来决裂时候说过的话。

如今十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雪谷的风尘雪,燕归来定然也不会再是那个说要护她一世安宁的燕归来。

——————————————————

致歉&报gào



昨天发在“篇外篇卷”之《东蜀旧事》,漏发了终章……我的失误……对不起各位……求饶中……

目前正在连载的《风尘雪》是凉月宛秋作品,目测是个洗眼的HE作品哦~~

月月在点娘的作品是[bookid=2563358,bookname=《桃夭夭寻夫记》]……喜欢网游类的朋友可前往一观~~另有大作《扑倒师傅大人》即将完结……不过不在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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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路遇

“岳老二,大当家让我过来问问,你到底行不行?”凤歌将长剑抗在身后,大雨将他淋了个透他也毫不在乎。

努力驱使马匹的岳老二本就烦躁,凤歌居然还凑过来问他“行不行”,这是该问男人问题吗?若不是手上的马匹被刚才的一阵雷鸣吓住受了惊,他定然会不管不顾地先和凤歌到旷野里打上一架再说。

“滚开,没看到爷爷在忙着吗。老子行不行你去问问翠楼里的杏儿姑娘就知dào

了。”

岳老二手里的马鞭抽了个空,凤歌早就灵活地闪开,走之前还不忘打击道,“杏儿是个只认钱的主,不管是行不行都能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岳老二你这般急于证明,难不成是真的不行了?”

周围寨子里的其他兄弟都忍不住大笑,岳老二被气得涨红了脸,可是凤歌已经走了,他一股子气憋在心里更是难受。

“笑啥子笑,都给老子认真干活,不然老子打的你们个个都不行。”岳老二的马鞭在地上抽出了一条深壑,这一下用上了内力,其他人一看就知dào

他是恼羞成怒,哪里还敢惹他,个个都立kè

收声,老实干活。

“大当家,雨太大,前面的路坍塌了一大半,岳老二这一时半会估计没法将马车从沟里弄出来。”

暴雨来的迅速,此时也没有停歇的意思。凤歌站在风尘雪的马车外,连说话都用上了内力。

“等。”

风尘雪言简意赅,这次的召集突兀的狠,风尘雪心里有点慌,总觉得若是能错过也没什么。

出行时天气就已经阴沉的厉害,下雨是必然的,只是他们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雨。

太湖大小湖泊无数,主要出行工具是船只,但也并非没有陆地。

风雨寨与连云寨相隔最远,需yào

先走陆路再走水路,明日巳时赶到时间有些紧,此时又遇上暴雨,迟到已经是必然。

岳老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装货的马车从沟里弄了出来,雨水太大,视线受阻,他和其他兄弟此时都被这雨雾挡住了视线,以至于马车行走没一会就与对面的一匹马车相撞。

“吁……!”岳老二又是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身边的马匹。

而对面的那辆则是连人带车全部翻倒。

岳老二虽然是水贼,但一向都是一个有原则的好水贼,这种时候定然是上前查看。

赶车的老汉已经受惊身亡,而马车内的一个青年书生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若再不及时医治,估计也差不多要去见孟婆了。

“凤歌!”岳老二当即大声呼叫,手里的动作却是轻柔地狠,将马车里的书生抱着就往风尘雪的马车那边送去。

整个车队,除了装满货物的这一辆马车,风尘雪那辆是唯一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水寨男儿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出门时又哪里会坐马车这种慢慢吞吞的玩意儿。

当然他们的大当家不同,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女子,所以所有不合理的要求在风尘雪这里都成了理所当然。

***

宋怀瑾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惊险奇特的梦。

梦里面他一会死了,一会又活了。依稀间他好像还听到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而其中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特别好听,令他此时都还念念不忘。

“醒了?”宋怀瑾本来还执着在梦里不愿意醒来,听到这声音他立kè

睁开了眼睛。

梦里清冷好听的声音的主人此时就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卷杂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洛神赋》里的这句拿来形容眼前这位女子最是贴切不过了,假若她的眼神不是那么凌厉的话。

自从做了水贼后,风尘雪就坚信自己不再是什么好人,所以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不求回报的好事。

“凤歌的医术天下一绝,将你从死亡线上救回来费了一番功夫,此时给你容身一所让你暂时休息也是不容易,而且还耽误了我们赶路的时间。如此算下来,你一共要支付给我八千两银子。”

风雨寨上上下下一大帮子都要靠风尘雪养活,宋怀瑾腰间那块玉佩一看就不是俗物,身上衣服的面料也非平常人能穿的起,这般看下来,收他八千两并不过分。

梦里的女神居然一开口就是算了这样一大笔账务到他头上,宋怀瑾觉得若非他早有心里准bèi

,而且身上的确不差这么点钱,此时定然会再次吓晕过去。

为了让宋怀瑾好好养伤,也为了让跟着风尘雪一块出来十几人好好避雨,此时他们正在附近一个破落的寺庙里面。

“不管你是谁,交了钱,等雨停后速速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风尘雪警告道。

凤歌医术高明,不仅将宋怀瑾从死亡边缘拖了回来,也从他的身体上检查到一些秘密。

比如此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身上却是被雷家庄的雷火镖打伤,比如此人身上衣服的花纹只有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戴……。

太湖十二坞把手森严,非十二坞成员都不能进入。而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怀瑾却带着一身的伤进入十二坞,而很明显,身后应该还跟着雷家庄的人。

此人,不能留。

“风大当家既然已经看出在下的身份,难道不想知dào

在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知dào

风大当家的身份?”

宋怀瑾觉得自己果然厉害,这一次最终还是赌对了,对方的队伍里果然有一个医术高超的人,最重yào

的是,对方果然没有见死不救。

“轰隆——!”

破庙外电闪雷鸣,寺内地上的火堆闪烁了一下,而风尘雪的容貌也在这闪电中,这火光中越发明亮。

宋怀瑾的心也跟着这火光闪烁,风尘雪的美是他这次计划里的意wài

——意wài

的惊喜。

“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风尘雪脸色透白看不见一点血丝,“这些与我何干?”

宋怀瑾仰起的笑脸停在中途,风尘雪简直就是他的整个计划里的异类,完全不按着套路出牌。

他只得主动出击,“在下宋怀瑾。”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风尘雪什么也没听见,而她也不打算知dào

了。

第三章 破庙

岳老二和凤歌回来了。

“那群人果然狡猾,幸好大当家你料敌先机,我们前后伏击才让那群混蛋一个都没跑掉。”岳老二骂骂咧咧地就着雷声进入破庙,走在他身边的是与他一同前去灭敌的凤歌,身后是跟着去的几个兄弟。

“你将雷家庄派来的人全部剿灭了?”宋怀瑾不得不再次对风尘雪刮目相看。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居然能眼都不眨就轻轻松松地收了那十个人的性命,而她又是如何知dào

对方的行踪的呢?

“进了太湖就没有我们十二坞不知dào

的事情。”进入佛像后面换了一身干衣服出来的凤歌笑眯眯地说道。

他这话里却是有着对十二坞实力的自信,以及对雷家庄自不量力的讽刺。

一向智珠在握的宋怀瑾再次受到打击,这群人各个都不按照计划行动啊。

可是这次的事情他谋划了许久,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能对那个人有些许影响力,计划许久的事情如今也只有借助这个女人的力量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风大当家,请恕在下刚才失礼。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在下宋怀瑾,请受在下一拜。”

宋怀瑾,正三品吏部尚书,是当朝除了燕青燕太尉外另外一个年纪轻轻便做到如此高位的官员。

“宋大人亲临太湖水寨,难道是代表朝廷来清剿我们十二坞?”凤歌嘲笑道。

岳老二一听说此人是朝廷走狗,脸色立kè

不好,“奶奶的,一个连老子手下都打不过的朝廷走狗难不成想单枪匹马闯进来了将我们收押?这简直是老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群聚在破庙另外一个角落的几个风雨寨的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宋怀瑾并不恼怒,朝堂之上比这个危险得多,厉害得多的场面他见的多了。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等大家笑够了,风尘雪问道。

她说话时,大家都非常乖觉,没人敢出声打扰。

训liàn

真是到位啊!宋怀瑾忍不住在心里羡慕。

“在下的确是来找风大当家,请风大当家屏退左右,在下有要事告知。”

“无妨,在场的都是信的过的兄弟。”虽然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在座的弟兄们分外窝心,他们的大当家总是这么的好。

“连云寨你去不得。”既然风尘雪说没事,那么宋怀瑾直奔主题。

这消息一出,风尘雪也忍不住挑眉,“哦?为何?”

她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真听到这个消息,却仍旧好奇的不行。

“连云寨已经被燕青的兵马控zhì

,坞头令传达的消息正是你们的催魂令。”宋怀瑾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

风尘雪陷入了沉思。

凤歌和岳老二也不再说话。

燕青是谁,明面上大家只知dào

他是当朝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却只有凤歌和岳老二知dào

,此人对风尘雪的影响。

燕青原名燕归来,与风尘雪一同师从雪谷老人。

他是风尘雪的大师兄,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也是为了荣华将她抛弃的薄情郎。

“宋大人冒死过来给我送这样一个消息,难不成是看中了我的美色,所以格外怜香惜玉?”风尘雪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断,宋怀瑾再次断言。

太湖十二坞中唯一一位女头领,据传闻这位女头领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武功在十二坞里也是数一数二。

只可惜风尘雪常年面纱遮面,就是刚才,宋怀瑾也不过是透过对方的眼睛以及面纱后的朦胧做了一番感叹而已。

连眼睛都这样迷人,这般倾城色也只有遮住才能阻隔一波所谓好逑君子的追捧吧。

“宋某就算有这心也没这胆量,风大当家身边这两位护花使者可都是眼里带着刀子盯着在下呢。”

知dào

此时,风尘雪对宋怀瑾的态度才有所转变。临危不惧,在此等环境下还有心玩笑调|戏的人若不是傻子就定当有什么过人之处。

显然,宋怀瑾肯定不是傻子。

“文人就喜欢咬文嚼字,磨磨唧唧。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这样绕圈子,老子手里的刀可就真的不长眼了。”

岳老二是个急脾气,宋怀瑾绕来绕去说不到重点,就好似有个东西在他心里挠来挠去,痒痒的不行,又打不出喷嚏。

凤歌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他看来,凡是对风尘雪有其他心思的男人都该切了那玩意,让他们以后不能人道。

寺庙外雷雨轰隆,申时一刻的天却好似亥时的深夜,黑的不行。

火光的照耀下,宋怀瑾发觉风尘雪的眼睛越发清明,是那种超脱世外的清明。眼前这个女子并未将俗世的权利和荣华放在眼里,记在心上呢。

“太湖十二坞几乎掌握了天下漕帮,漕运这一块富得流油的糕点没有人不想吃。燕青贵为当朝太尉,权倾天下,也对这块地方动了心思。”

与聪明人说话便是如此简单,短短一段内容,宋怀瑾已经将朝廷和朝野之间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

他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对权势和富贵没有兴趣,但是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陆智作为十二坞的头领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经被燕青秘密扣押,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京都。而剩下的十一坞也早已被他盯上,这一次坞头令便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当今圣上年幼,燕青权倾朝野,如今朝堂世上几乎就是燕党的天下。宋怀瑾虽然有心报国,为陛下效命,奈何人微言轻,有心无力。

这一次悄悄出来与风尘雪碰面,提前的筹备、一路上的凶险都是稍有不慎便将一命呜呼。特别是最后这一博,差一点,他就真的要与阎王见面去了。

“陆智落入燕青手里了?”陆智是风尘雪见过的最狡诈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被其他人捉住,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燕青……燕归来已经变得这般强dà

了?

陆智的能力不仅是风尘雪了解,宋怀瑾也是对他们做过深入研究的。可惜燕青如今的权势不仅是朝堂,江湖之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陆智虽然厉害,但是以一人之力如何抵抗十人,百人,千万人之力?

倘若十二坞的势力落入燕青手里,陛下就真的只能做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了。

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宋怀瑾也不愿意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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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京都

京都,权势的集中地。

自从十年之前与燕归来诀别之后,风尘雪再也未进入过这个地方。

十年前,她因为这个男人离开京都,十年后,她有因为这个男人回到了京都。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要与燕归来做一次真zhèng

的了断。

宋怀瑾几次忍不住用余光偷看静静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安静的有些过分啊。

他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他说的话,就这样轻易地改变决定随他离开太湖来了京都。

这个女子是不是太相信陌生人了?

“宋大人难道对待女子都是这样的轻浮无理?”风尘雪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若是十年前有除了燕归来以外的男子这样偷瞄她,她一定是连问都不问便先将对方的眼睛弄瞎了再说。

除了燕归来,其他人怎么可以看她,他们怎么配?

宋怀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女子……他再一次感叹实在是不能按常理推断,这样的话难道不应该很难为情地问出口么?

事实上,风尘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害羞的意思,应该说没有任何表情。

“风大当家以前来过京都?”为了避免尴尬,宋怀瑾决定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显然,他又挑错了话题。

“宋大人难道不是已经提前查过了吗?”

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许多,风尘雪觉得自己唯一没有变的可能就是这个说话从不注意旁人感受的怪脾气。

宋怀瑾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风尘雪,他的确提前做过许多功课。

江湖三大隐士高人之一的雪谷老人一生只收过两名弟子,大弟子燕归来,小徒弟风尘雪。

雪谷老人仙逝后,他的这两位高徒才出现在江湖中,雪谷刀法从此名动天下。

只可惜这名气才出现没多久便从大家视野里消失,没有人知dào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的一对江湖眷侣分道扬镳,而雪谷刀法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怀瑾也没查出多少详细内幕,他只知dào

,燕归来便是如今的燕青,而风尘雪却成了太湖十二坞的当家之一。

“公子?”宋府门口的守门小厮看见从马车里出来的宋怀瑾,揉了几次眼睛后还有些不可置信。

传信回来的人说公子在回洛阳探亲的路上遇到山贼不幸遇难,又有贴身玉佩和带血的衣物作证,老夫人当场哭的晕死过去,老爷也是一夕间老了好多。

“小杜你这样看着本公子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宋怀瑾故yì

调|戏,他许久未归,燕党定然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宋家的机会。

小杜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傻愣愣地丢下门外的宋怀瑾,迅速往内院跑去,边跑还边喊,“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当宋怀瑾带着风尘雪,凤歌还有岳老二进入宋府时,宋老爷和宋老夫人在丫头小厮的陪护下也颤巍巍地赶了过来。

“怀瑾?”

“真的是怀瑾?”

两位老人原本以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如今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又惊又喜,又担心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

直到宋怀瑾走上前将两位老人的手握住,手里的温度才让两位老人相信,他们的儿子宋怀瑾没死,他回来了。

风尘雪的身份也是早已商量好了的,化名陈雪,是宋怀瑾的救命恩人,两人早已生死相许,如今是未婚夫妻。

而对于这种安排各种不爽,就算进了宋府也一脸臭脾气的凤歌和岳老二则是风尘雪的哥哥。分别化名陈风和陈越。

宋老爷早官场沉浮一生,宋怀瑾的这点伪装他一眼就看破,只是并不点破,等着儿子事后来说。宋老夫人则是欢喜掩盖了猜疑。

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儿媳,为儿子婚事愁了三十年的宋老夫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风尘雪来京都的主要目的是救陆智,顺便去燕归来那儿取一样十年前就应该带走的东西。

女眷和男客当然不能住在一起,风尘雪被宋老夫人安排在了后院的梅园,而凤歌和岳老二则是由宋怀瑾亲自在外院安排住了下来。

宋家一共五个孩子,宋怀瑾是家中老大,下面四个妹妹,都是宋老夫人的孩子。除了宋怀瑾,剩下的四个女儿都已经嫁人,这后院反倒是冷清的狠。

风尘雪在后院没待多久,宋老爷身边的贴身管家便过来客气地将她请到了前院书房。

“多谢风姑娘的救命之恩,犬子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跟老夫说了,这次他能顺利脱险多亏了风姑娘仗义出手,如此大恩大德,请风姑娘接受宋某代表全家人的一拜。”

宋怀瑾的父亲宋恩铭官拜太傅,陛下作为东宫太子时宋恩铭便是他的老师,而如今更是抵御燕党的主要力量。

宋恩铭要答谢,风尘雪便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受了这一拜。跟着过来的凤歌和岳老二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听闻风姑娘有压制燕青的办法?”宋恩铭直奔主题。

风尘雪摇头又点头,弄的大家疑惑不解。

“风姑娘这是何意?”宋恩铭疑惑道。

“我只是取走一样本就不属于燕归来的东西,至于朝廷纷争,这并非我能左右。”雪谷门下祖训,一日还在雪谷门便不可以参与朝廷纷争。

风尘雪果然就是风尘雪,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宋怀瑾反而安心下来。

“这……”宋恩铭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女子,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

“爹,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与风尘雪打交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体力活还是别让宋恩铭掺和了。

宋恩铭离开,凤歌和岳老二也被支开,书房里突然静谧下来。

风尘雪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宋怀瑾的目光好不闪躲,全数落在她的身上。有探究也有不解,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又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才能练就如今的淡定从容,宠辱不惊?

她好似静静开放的白兰花,暗香只有细细品味的人才会懂得。

“宋大人,解救陆智以及十二坞其他人的事情难道能从我脸上看出来?”风尘雪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

这个宋怀瑾与她以往还有现在打交道的男子都不同,没有那么的循规蹈矩,可是又不是如蛮夷一样不尊理法。

风尘雪见过许多男子看自己的眼神,不管是十二坞的其他头领还是凤歌以及岳老二,他们最初都是因她的美貌惊艳,然后才注意到她这个人。

而宋怀瑾不同,惊艳的同时也看见了她眼里的故事。

宋怀瑾自知失礼,作揖道歉后便将后面的计划娓娓道来。

……

第五章 宴无好宴

京都以平安街为分界线,将京都划分成了东西两大块。

权贵集中的东京都和三教九流聚集的西京都在平安街两边形成鲜烈对比。

燕府无疑是东京都里一颗闪耀的明珠。

在东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燕府却是一般府邸的两个那么大,其实这的确是两个府邸改造后重新修建而成。

十年前,昔日的京都府尹陈守正的独生女陈妍出省探亲,归来路上偶遇山贼幸遇好心侠士所救的故事至今都还被人津津乐道。

这好心侠士正是燕归来,而陈妍则是如今的一品诰命夫人,燕府的当家主母。

燕青原本是上门女婿,但是燕归来在朝廷的势力一日比一日大,再加上陈守正有心提拔,终于铸就了如今局势。

后来燕归来便在陈府边上置办了一处宅子,与陈家比邻而居,方便陈妍回家看望父亲。

陈守正在五年前因身体原因离开人世,自他故去后,独女陈妍便主动提出将燕府和陈府合并,而如今,大家再也不记得陈府,也很少有人记得燕归来曾经是个上门女婿。

芬芳园是燕归来在陈妍嫁给他的第六年,二十一岁生日时送给她的一份生日礼物。

这个座落在京都外的郊区院子因院子里四季常开不败的花而被人瞩目。自从得了这份礼物后,陈妍每年八月十五都会在这里举办赏月活动,邀请京都贵妇们前来参加。

这种活动发展至今,便成了身份的象征,能得到请帖的都是燕大人一家认定的在京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装扮一番的风尘雪随着宋怀瑾从马车里出来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一向一身红衣的风尘雪到了这般场合也没有换衣的打算,而脸上的面纱当然也没有取下来。可偏偏这样的打扮在京都里却是独一份,在场所有男女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当即边有人上前与宋怀瑾聊天。

风尘雪,宋怀瑾未婚妻的身份不胫而走。

……

“啪——!”

上好的青花瓷哐啷一声在地上摔成了粉碎,屋里的仆人全部哆嗦地趴在了地上,没有人敢出声在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面前求饶。

才二十五岁的陈妍保养得当,平日里待人都和善的狠,此时脸色却是凶狠异常,一股厉色从她眼里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宋怀瑾身边站着的果真是一个红衣蒙面女子?”她再次向前来报信的亲信确认到。

屋子里唯一没有跪在地上的便是面前这个黑衣人。

“是!”

陈妍的脸色越发狰狞,“风!尘!雪!”

每说一个字她都好似在吸食对方的骨血,若是可以,她的确想这么做。

“十年了,我不去招惹你,你居然还敢回来。这一次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十年前,若非风尘雪出手干扰,她与燕归来的第一个孩儿本应该平安出生。而正是因风尘雪的原因,她不仅第一个孩子腹死胎中,十年过去了,她再也没能怀上一儿一女。

因燕归来与风尘雪的约定,陈妍虽然恨不得对方立kè

死去为自己孩子报仇,但是也不得不听从燕归来的安排。

可是这一次,风尘雪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她定要让她有去无回。

……

“你……回来了。”窗边那抹红色身影好似出尘的精灵,一个眨眼就会从燕归来眼前消失。

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他此时却像一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少年。

十年的光阴很长,长到燕归来已经褪去了年少的青涩,长到他的鬓角居然有了微许白发。

十年的光阴很短,短的好似风尘雪只是在梦里睡了一觉,时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她还是当年模样。

“燕大人,十年之约到了,我来取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十年之间,风尘雪最大的变化应该是性格,越来越淡漠,越来越不像儿时的风尘雪。

一句“燕大人”好似在燕归来心口割了一下的利刃,他眼角微酸,苦涩说道,“阿雪……”

“风尘雪。”燕归来既然已经不是燕归来,那么阿雪便也不是他能叫的。

爱一个人时,风尘雪能如火一样炙热,不爱时,她又能如冰一样冷漠。

“风尘雪!”说话的不是燕归来,而是突然冲进来的陈妍。

当大家都在赏花赏月时,她的相公居然跟昔日旧爱在书房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十年的相处,陈妍非常清楚燕归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好面子,最讨厌女子撒泼,所以陈妍出来进来时那声怒吼后,马上又挂上了贵妇的标准笑容。

“风姑娘,好久不见。”陈妍宣示主权地搂住燕归来的胳膊,“风姑娘既然已经回京为何不来找我呢?你是青哥的妹妹,那么也是我的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

这是在大宅贵妇里经营多年的手段,话里行间觉不表露什么,但是又能给听话者传达另外一层意思。

陈妍这么急着定位风尘雪和燕归来的关系,只因为她害pà



年少时,她利用权势牵绊住了燕归来的双足。如今,权势燕归来已经拥有,他是否又恋慕起青葱时光里的那抹绝色容颜了呢?

陈妍的心里百转千回,这些风尘雪都不知dào

,也不想知dào



“燕归来,雪谷一派向来都不能参与朝政,雪谷派如今的掌门人是我,这雪谷镜我也该取走了。”

雪谷镜,雪谷一派的圣物,只有掌门才能掌握。

据传是一件不应该存zài

这个世界的宝物,得此宝物者倘若进入朝廷,定可名利双收。

十年前,雪谷老人离世后,燕归来顺理成章的以下任掌门的身份得到了这样圣物。

进入朝堂后燕归来在此物的帮zhù

下果然是飞黄腾达。

为了名利,燕归来放qì

了青梅竹马的妻子。

为了名利,燕归来故yì

引诱风尘雪与他定下了十年之约。

十年.

风尘雪十年之内不允许踏入东京都。

而燕归来则要如约在十年之后将雪谷镜交还给风尘雪。

雪谷一派向来重诺。

诺言从不轻言出口,但是一旦许诺,定然不会中途反悔。

如今十年之约已到,风尘雪果然是如约而至。

“三日后,你再来取。”

这算是约定了归还的日期。

风尘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便如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陈妍努力维持着的友好面孔也尽数消散。

风尘雪,她竟然敢如此无视自己的存zài

,并且当着自己的面与燕青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甚至还约好了下次再会的日子。

陈妍心里的怒火如燎原之势蔓延心口,这份羞辱,还有往日的仇恨,她定要悉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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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秘密

东京都的平安街一向都恍若白日。

在这里生活习惯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股傲气,因为他们享shòu

着得天独厚的资源,这是其他地方不能拥有的美景。

此时已经是深夜亥时,街道上却依旧热闹的狠。

灯火依旧明亮,路上的行人虽然没人白日多,但是街道上也并不冷清。

不过再明亮的灯火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即使是白日的阳光也是如此。有光明定然会伴随着黑暗。

平安街上灯火辉煌,而周围的巷子里却是静悄悄地,漆黑一片。

一辆马车从幽深的巷子里驶出来,进入热闹的人流,这在东京都的地界上并不新鲜,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马车里安静的很,与街道上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风大当家所言真的属实?”并非宋怀瑾对风尘雪不信任,只是就在刚才,风尘雪在这马车里说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小心谨慎的他不得不再三确认。

“嘿!我个暴脾气。我说你小子这是在怀疑我们当家的说假话?”马车上的桌子被岳老二这个暴力的家伙一掌拍碎。

倘若这是宋怀瑾的脑袋……

宋怀瑾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风尘雪边上靠了靠。

果然是怪人的朋友都是怪人。

风尘雪性格古里古怪,这周围的朋友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大当家若是有心欺瞒,难道你认为自己有本事分辨?”岳老二的武力威胁结束,凤歌便继xù

以文堵住宋怀瑾的退路。

权倾朝野的燕太尉居然是靠着一样圣物才得到了如今的权利?

饶是宋怀瑾自诩是个不拘小节的风|流人物,也难以消化这一荒唐至极的消息。

因为这结果实在是太可笑,太不将他们多年的心血当一回事了。

这么多年,燕党的权势慢慢扩散的同时,他们为了阻止,为了应对,也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牺牲无数。

如今,这么多的努力全部被一块虚无缥缈的镜子打破了。

蓄积的多年的力量就等着奋起而上,给敌人致命一击。却中途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风尘雪才不管宋怀瑾此时的心里作何感想,她只知dào

,燕归来既然已经答yīng

三日后如约将雪谷镜归还,那么这秘密她也不用继xù

保守,分享给宋怀瑾听听也不算过分。

“雪谷镜若真这么贵重,燕青真愿意归还?”宋怀瑾花费了好大心血才在心里劝服自己接受这一“真相”。

燕归来会不愿意归还雪谷镜?

这一点风尘雪早就考lǜ

过,但是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燕归来不得不归还。

***

宋府的早晨是在岳老二的大喊大叫中开始的。

毫无男女之防的岳老二在内院的侍从们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兴冲冲地冲了进去,直奔风尘雪所在的梅园。

“大当家!大当家!”

如在风雨寨的时候一样,岳老二一脚踹开风尘雪临时休息的卧室大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何事?”风尘雪早已习惯岳老二这般行事作风,所以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已经收拾完毕,在椅子上做好。

岳老二喘息缓了口气后,得yì

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小豆子不辱使命,昨晚潜入燕贼的老窝,果然找到了陆老大的关押地点。”

“只有陆智的?”依风尘雪对燕归来的了解,若宋怀瑾在太湖时说的话全是真的,那么其他几位十二坞的头领也应该被扣押在一处才对。

死者在最后的放松的时候才会暴露更多的消息。

这是燕归来说过的话。

岳老二嘿嘿笑了笑,设置悬念这种脑力活果然不时候他做。“其他几位头领也都在,不过除了大当家你外,小豆子在里面也未曾看见孟当家的身影。”

“岳老二你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难不成你希望大当家也被关进去?”凤歌不是空手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身后还跟着宋怀瑾这个大活人。

“岳先生声音洪亮,不愧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宋怀瑾心口不一的夸赞被凤歌毫不留情的拆穿,“宋大人一大早这是想酸死我们?这种虚假的夸赞以后还是少说为好。就岳老二这嗓门哪里担当的起‘声音洪亮’四个字,他这就是嗓子里没卡口,到处乱轰炸。”

凤歌比岳老二难缠的多,一番话不仅将宋怀瑾教xùn

了一通,也顺带将岳老二这个傻大个损了一顿。

不过天生缺了根弦的岳老二并未听出里面的内涵,只当凤歌在帮自己教xùn

宋怀瑾这个小白脸呢。

“凤公子教xùn

得对,宋某受教了。”宋怀瑾的养气功夫火候不是一般的深厚,凤歌预期的炸毛画面并未如期出现。

斗嘴完毕,众人回归正事。

“岳老二,地图给我。”风尘雪对自己手下的人的能力非常了解,小豆子擅长打探消息,而且习惯性的绘制路线图。

地图摊开,宋怀瑾的神色立kè

变了。

“这里是……”

***

“青哥今日又要出去?”自从风尘雪重新回到东京都,陈妍的一颗心便一直悬着无法放倒原处。

宴会后,燕青连续两日都是早出晚归,这在平日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陈妍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处处都透着古怪。

她甚至恶意猜测,风尘雪那个贱/女人这两日是不是故yì

在外面与燕归来私会。

直到如今她才对自己当年将父亲留给她的私卫队交给燕归来感到深深的后悔。

燕府所有人看似听她安排,其实燕归来才是真zhèng

掌权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燕归来的耳目,所以偷偷派人跟踪这样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法这么做。

燕归来这两日的确是为了风尘雪的事情忙进忙出,他想再见见风尘雪,想将这个昔日被他半路丢弃的青梅重新拾起,带回家藏起来。

可是,青梅早已长大,再也没有谁在原地等他。

他知dào

风尘雪住在宋府,他也故yì

找了理由登门拜访,可是风尘雪若是想故yì

躲着他,他就算有千万种理由也不可能见到。

连续两日的早出晚归,心思全扑在了再见事情上,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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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机营

千机营,里面的千机卫是守卫东京都的十番军队中战斗力最厉害的一番。而最重yào

的是,千机营恰好归燕归来管辖,里面都是燕归来的人。

太湖十二坞的大头领陆智以及其他十位被诱抓的头领们正是被关押在这里。

出东京都,往北走上百里,便是千机营驻扎的地方。

八月初二,宜嫁娶,忌行丧,安葬。

千机营今日有一兄弟选了这一黄道吉日,娶了一娇|妻进门,婚礼便办在了千机营。

虽然今日有喜事,但是千机营外围的守卫依旧森严,轮换站岗的侍卫几乎没有间隙。

但就是在这样森严的守卫下,却有几个黑影从千机营的东西两处分别悄然潜入了千机营的大本营中。

“陈狗蛋,啥时候哥们也能喝你的喜酒啊?”除了执勤的士兵,其他人都在营地里吃新人的喜酒。最怕喝酒的陈来尿遁出来,却被喝的醉醺醺的兄弟给拉住了。

陈来闻到酒味都觉得晕,此时更是头痛不已,而前方有三个慢慢靠近的黑影,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贴在陈来身上的这位也以为自己眼花,“狗蛋,天上有人在飞诶……”

经兄弟一提醒,陈来头脑中警铃大作,这是有敌人潜入了啊。陈来立kè

捂住兄弟的嘴巴,以免出声打草惊蛇,顺便考lǜ

该如何将这个讯息快速传递给其他人知dào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一个有效快速的解决方案。

其中一黑影迅速靠近,手起刀落,两人便已经命丧黄泉。

凤歌嫌弃地将手中剑上的血迹在已经倒地身亡的两人身上蹭干净后这才收入剑鞘中。“出门在外就是要谨言慎行嘛,若是假装没看到我们,我也不会这样对你们的。”

“燕狗的人能有好货色,有什么好忏悔的。”岳老二受不了吐槽道。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杀个人而已,干嘛有这么多理由?岳老二最讨厌和凤歌一起出任务,因为凤歌每次杀/人都要碎碎念念好久。

来的三人正是凤歌和岳老二,另外一直未说话的便是风尘雪。

小豆子查的资料送到风尘雪手里后,他们便和宋怀瑾一起商量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计划。

他们打算劫狱。

方案已经拟定,剩下的便是体力活。

这种时候,“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便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仅仅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宋怀瑾以及宋府的护卫都被风尘雪排除外在。

太湖十二坞里的当家的身手在江湖上都算是顶尖高手,劫狱这种事情,他们来便可以了。

“多余的话回去再说,再拖延下去会引起更多的人注意。”小豆子手绘的地图风尘雪早已烂熟于心,这点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速度救人才是王道。

千机营的牢房里如今关押的可是燕归来钦点的重yào

犯人,不能有半点马虎出错。就算在今日的大喜日子里,这里也和外围的守卫一样,森严的厉害。

这些都是小豆子查到的消息,风尘雪他们三人慢慢靠近这里时,也纷纷做好了应敌的完全准bèi



可是,门口的守卫怎么都靠在地上昏睡?

凤歌立kè

上前检查牢门的情况,“门锁已经被开,看这手艺好像是出自孟当家之手。”

“哈哈,不愧是我们太湖十二坞的孟当家,连想法都和我们的一样啊。”一听说是自家人干的,岳老二高兴不已。

“岳老二在门口守着,凤歌随我进去。”

太湖十二坞的头领之一孟飞,在十二坞里排行老七,入太湖时,在江湖上最响亮的名号是“妙手神偷”。

一手开锁绝技无人能敌。

孟飞解决了门口的守卫却没有安排人在外面接应,显然是没有帮手,风尘雪的安排非常妥当。

“谁?”

才进入牢房最底层,一股凌冽的剑qì

便如离弦之箭,朝风尘雪的命门袭击过来。

袖中刀迅速出鞘回击。

“叮——!”

剑与刀的第一次碰撞,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沈兄住手!”这真是一个大乌龙,自己的好兄弟和自己的结拜妹子居然一见面就刀剑相向,这招呼打的也够令人难以忘怀的。

一想到事后风尘雪定会借此事向他敲诈一堆东西,孟飞更是头痛不已。

“沈园,沈一白。”

“太湖,风尘雪。”

在孟飞的介shào

下,差点将事情闹大的两人也对彼此有了初步认识。

彼此的名字在江湖上都是如雷贯耳,但是一直以来,相互都只听过对方的名字和传奇事迹,但从未谋面过。

沈园,一个比太湖十二坞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更加强dà

的地方。

沈园向来神mì

,沈园里的人也甚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江湖中人提到沈园时的神情,无一不是抱着敬畏的态度。

而沈园的园主沈一白,更是传说中的人物。

风尘雪没想到,一向油腔滑调的孟飞孟七哥居然在江湖上结交了这样厉害的朋友。

“风十二我们应该都被姓燕的小子耍了,大哥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孟飞闪开身,露出后面空空如也的牢房。

好似为了验证孟飞的结论,身后楼道上一阵杂乱的声响后,岳老二也冲了下来。“大当家,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小豆子被收买了?!”陆智他们被扣押在这里的消息是小豆子传回去的,凤歌这般反应非常正常。

风尘雪却是笃定地摇了摇头,“小豆子不可能被收买。”

“除了小豆子还能有谁?”岳老二也觉得是小豆子故yì

传假消息,奶奶的,回去定要抽死他丫的。

“是燕归来。”风尘雪对燕归来太了解了,小豆子过来探查消息是定然是被他发xiàn

了,然后“将计就计,故yì

唱了一出“大戏”,借此引诱小豆子后面的人出现。

风尘雪简单地说了她的猜测。

“奶奶的,燕狗太狡猾了。”岳老二对燕归来的讨厌更上了一层楼。

“人家都守在门口了,我们不出去见上一面也有失风度。”孟飞带头,大家整理一番后便坦然地从牢房里走了出去。

牢房门口,灯火通明,千机营里所有人此时都守在这里,将牢房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燕归来便坐在正中间。

“阿雪,我们又见面了。”燕归来料到了小豆子是太湖十二坞的人,但是没有料到会是风尘雪的人。

风尘雪的出现在他的计划之外。

第八章 交锋

“单打独斗还是群起攻之,燕归来你可以任选其一。”

风尘雪捏紧手里的袖中刀,若是燕归来还有点昔日的影子,她希望他能起来与她单打独斗,将今日的问题处理掉。

昔日心里眼里都住着他一个人的小女孩,如今却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与他刀剑相向。而他心里依旧爱着的这个女孩,如今居然是这般想他的。

“阿雪,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你若要走,我定然不会阻拦。”

情绪波动一向不大的风尘雪此时突然笑了,这笑容却比哭还要令人难受,“燕归来,你的确不会伤害我了,因为你的阿雪在十年前便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风尘雪这番话字字诛心,燕归来眼里一片酸涩。“阿雪,你应该知dào

,我是有苦衷的。”

“燕大人,这里没有‘阿雪’,我是太湖十二坞的头领之一风尘雪。”燕归来的借口她十年前就听腻了。

凤歌和岳老二是对风尘雪的事情知dào

的最清楚的人,所以对燕归来也是讨厌得不行。凤歌此时便挖苦道,“燕大人,你在这里对着别的女人扮演情圣,你家夫人知dào

吗?”

“要打就打,不打就赶紧放我们离开,唧唧歪歪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岳老二和凤歌同时上前,将风尘雪遮住,挡住了燕归来的视线。

孟飞与沈一白虽然一直未说话,但是手里的兵器已经是最好的证明,若要战,他们定然也是奉陪到底。

燕归来凄然笑道,“阿雪,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从未变过。只是……”燕归来语气一转,停在其他人身上的眼神杀气外泄:“今日看在阿雪的面子上,本官便放你等一马,下一次便没这么好运了。”

燕归来虽然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但是武功却不弱,甚至可以入高手行列。他眼里的杀意令凤歌和岳老二双双受到影响,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燕归来居然如此厉害?孟飞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

见到这几个大胆毛贼被自家大人吓破了胆,围在周围的千机卫纷纷都投了一个鄙夷的眼神给凤歌等人。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居然敢与他们大人叫板,简直就是不知dào

死字该怎么写。

在场能不被燕归来的杀意影响的除了风尘雪,剩下的居然还有沈一白。

风尘雪是因她对燕归来的了解,而沈一白又是为何呢?无形中,大家对沈一白也有了新的认识。

沈园沈一白果然不简单!

“大人,真的要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些叛逆份子?”风尘雪带着孟飞等人消失在夜色中,急于在燕归来面前有所表现的一个千机卫立kè

凑过来问道。

他觉得燕归来刚才是为了不在那位蒙面女子面前失了面子才故yì

那么大方,此时,他这么问即让燕归来有了下坡的台阶,也能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倘若事情能顺利完成,也许还能为自己赚得一条青云路。

果然,大家都露出了艳羡之色,觉得这家伙速度太快了。

而下一秒,大家羡慕的眼色都被恐惧、敬畏替代,一脸得yì

的当事人脸上的得yì

神色还未褪去,夹杂惊讶痛苦害pà

求饶等汇聚一起成了他最后的表情。

就在他说完刚才一番话后,燕归来手里出现了一把与风尘雪拿把一样的袖中刀,大家都未看清楚燕归来是何时出的手,谄媚者便已经身首异处。

“我决定的事情还需yào

你来质疑?”

这一变故也是给其他人敲了警钟,警告大家都不许耍小聪明,背后乱来。

袖中刀分子母两把,是雪谷老人特意为风尘雪和燕归来打造的情侣双刀。两把皆为神兵利刃,倘若联合使用,威力更上一层楼。

***

出了千机营后,风尘雪等人便立kè

快马加鞭朝百里外的东京都赶去,但是却在离东京都仅十里远的十里坡遭到埋伏。

“呔!燕狗的话果然不能信,我说怎么这么大方将我们放走,敢情是在这里有后招等着我们。”

几十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堵住了他们的去处,岳老二认定这些人是燕归来派来的。对燕归来的言而无信气得咬牙切齿。

风尘雪眼里也是闪过一抹诧色,燕归来居然会有这样的安排?

高手之间过招,只需观色便可知dào

对方的能力如何。

这几十名黑衣人各个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他们也没有想过隐藏身份,腰间悬挂的统一样式的佩剑已经说明一切。

这些都是雷家庄的杀手。

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雷家庄,要钱不要命,只要出的起价钱,天皇老子他们都敢杀。

“燕归来派你们来的?”

是或者不是已经没那么重yào

,但是风尘雪就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雷家庄的杀手向来寡言少语,执行任务时从来不说废话。风尘雪的询问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在领头人的指示下,纷纷行动,朝被他们困住的这五只猎物发动了攻击。

一击必杀,是他们执行任务时的准则。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往往不会尽如人意。

沈一白的皓然剑今晚第二次出鞘,剑随身动,形成一股剑qì

,将攻击他的五人同时屏蔽在外。

“去!”

上一秒还是护体剑qì

,下一秒便成了对外剑阵,随着沈一白的一声怒喝,剑qì

化成有形的剑,朝攻击他的五人射去。

五人急忙变换阵型,攻击变为防守,这才勉强将沈一白的这一击拦下来。

而沈一白哪里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下一次攻击如狂风骤雨,再次朝着五人击打过来。

从外围观看会发xiàn

,五人最初是结阵围攻沈一白,几息下来,却是被沈一白吃的死死的,只能一味的防守躲避。

而其他几人,手上的功夫也没有半分拖沓。

“呔!再吃爷爷一锤。”凤歌和岳老二向来配合默契,凤歌在一旁掠阵,岳老二手中的流星锤一击一个准,将雷家庄的这群杀手也是吃的死死的。

而孟飞这边却是情况紧急。

他轻功一绝,更擅长出其不意,灵活闪躲。但此时四方出口都被雷家庄的这群杀手困住,他手里的飞天爪再灵活也没法将这群人一下子全部挠死。

雷家庄的杀手各个实力都不弱,此时结阵攻击,威力更是厉害。孟飞身上已经是多出见血,只是他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当一把长剑从他背后偷袭过来时,他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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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遇袭

“小心!”

银白色的袖中刀如雪山飞狐,灵活轻盈地破入重重包围圈中,时机把控的刚刚好,将孟飞身后的这一剑阻挡下来。

而随着袖中刀出现的还有一身红衣的风尘雪。

“孟七哥,你的武艺果然是渣的不行。”十二坞的头领们时常聚集一处切磋武艺,孟飞向来不参与,因为他总是说自己武艺比不上其他兄弟。

风尘雪从未与孟飞交过手,也未见他与别人切磋过,但是孟飞向来满口胡话,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她便以为他是因懒得动手所以说的假话。

如今看来,孟飞说自己武艺不行正是十句话里那唯一的一句真话啊。

孟飞刚从死亡线上逃脱,风尘雪毫不客气的挖苦令他哭笑不得,“风十二,你七哥武功不行是公认的,所以我的性命就靠你保护了。”

“嗯,有我在,你死不了。”手起刀落,风尘雪又解决了一个雷家庄的杀手。

十里坡不远处的密林中,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立在树巅,十里坡上发生的一切全部被他看在眼里。

“风尘雪,雪谷派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是雷家庄的少庄主雷少商,这次行动,雇主出了大价钱就是为了买风尘雪的人头。

雷少商知dào

风尘雪出自雪谷派,虽然在江湖上行走不多,但是雪谷老人的名号江湖上没有人不知dào

,他的弟子又岂是能轻易就被抹杀的角色?

为了完成这次任务,雷少商亲自出动,更是将庄子里的精英都带了出来。

雷少商向来算无遗策,但这次任务他偏偏算漏了两点。

一是突然出现的沈一白,另外一个就是刺杀对象风尘雪。

雷少商此时还未认出沈一白,只是觉得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围攻他的五人没多久居然都已经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而风尘雪,他知dào

实力不弱,但是也没有料到她的刀法居然会如此厉害。

“雪谷刀法……吗?”

风尘雪的袖中刀出现时,人与刀好似一抹灵动的风,又好似穿梭天地的灵气,围攻她的人还未捕捉到她的足迹,便已经成了她的刀下魂。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战局,此时却沈一白和风尘雪这两个意料之外的“变故”轻松破解。

沈一白协助凤歌和岳老二,而风尘雪则是加入孟飞这边的战斗,三十个黑衣人全部阵亡。

“哈——!雷家庄的傻蛋也不过如此嘛,老子的锤子将你们全锤成肉酱。”战斗完美结束,岳老二又有了得瑟的资本。“凤歌你说对不对?”

岳老二大手一挥,拍了拍身边的凤歌。

“嘶——!”岳老二这个没轻没重的,大手正好拍到了凤歌肩膀上的伤口上,痛的他大汗直流。

“你……你受伤了?”岳老二知dào

自己闯了祸,急着要掀开凤歌的衣裳为他检查。

凤歌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拍开,“闪开,你又不是医者,瞎凑什么热闹。”

肩上的刀伤擦点药养些时日就好,倘若被岳老二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检查,凤歌觉得自己一定会伤势加重。

岳老二刚才也是太着急,凤歌一提醒他也反应过来,凤歌的一手医术可是厉害的狠,自己就能为自己疗伤了。

“孟七哥!”而另一边,一直咬牙坚持到战局结束的孟飞也终于到了身体的临界点,受伤最重的他也倒了下来。

幸好风尘雪和不远处快速闪过来的沈一白迅速出手,同时将他架住,这才免于倒地加重内伤。

“一群废物!”行动失败,雷少商也不再逗留,迅速撤离。

“咦?”

风尘雪和沈一白同时有所察觉,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密林,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又好像曾经有什么存zài

过。

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疑惑。

“风大当家!”十里坡的动静不小,宋怀瑾带着羽林卫匆匆赶到。首先映入他眼里的便是风尘雪手里的血,他的眼睛忍不住收缩了一下,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风大当家,你……你受伤了?”在朝堂上面对那群老狐狸也面不改色的宋怀瑾此时看着风尘雪手里的血,却是紧张的连说话都有点不顺。

“是孟七哥的血。”

听到这话,宋怀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只是当眼神落到她的一身红衣上面,心又提了起来,风尘雪的衣裳太红,倘若受伤了也看不出来。

“你真没事吗?”

“姓宋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岳老二不乐意了,扶着凤歌走了过来,指着宋怀瑾的鼻子嚷道,“大当家说没事就是没事,你这样问难道是想咒我们大当家?”

凤歌也不怀好意挖苦道,“宋大人一过来眼里就只看到了我们大当家,而且对大当家如此紧张。宋大人可别忘记了,我们大当家如今只是假装成你的未婚妻,难不成你还当真了?”

岳老二和凤歌的冷嘲热讽宋怀瑾并未往心里去,他依旧坦然地看着风尘雪。直到风尘雪点头确认自己没事,他这才收回担忧的目光。

“诸位都是宋某请来的客人,无论谁受伤宋某都不愿意见到。”

几人的对话只是一会儿的事情,宋怀瑾虽然刚才一心扑在风尘雪身上,但是其他人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

随即,随军一块过来的太医便立kè

被召了出来。

“韩太医,这几位都是圣上的贵客,有劳了。”孟飞受伤最严重,韩太医领命后便立kè

上前为他检查医治。

另外有太医过来为凤歌治疗,却被他制止了。

“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不用各位费心。”他自己就是医者,身体上的刀伤用他自己配置的药治疗就好,若是被这群穷酸太医检查,还不知dào

要弄出什么别的幺蛾子。

“这位是?”太湖十二坞的资料宋怀瑾全部清除,孟飞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十二坞中的七头领,反而是守在孟飞身边的沈一白他从未见过。

“在下沈一白。”

宋怀瑾并非江湖中人,沈一白这个令江湖人听之色变的名字在他听来却没有什么不同。与沈一白点到打过招呼后,宋怀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风尘雪身上。

“风大当家,这次是宋某疏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宋怀瑾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向风尘雪赔礼道歉。

而这一次,风尘雪却是闪身多开了。

“与你无关。”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这些杀手,风尘雪的眼神再也不似宋怀瑾初见时那样淡然。

宋怀瑾本来也以为这些都是燕归来的安排,此时却疑惑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dào

的隐情?

虽然疑惑,但他知dào

此时并不适合问,所以非常配合地站在风尘雪身边,不再说话。

风尘雪和宋怀瑾两人安安静静地立在十里坡的山头上,两人都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明明之前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如今放在一起却是那么的和谐。

此时,月色隐藏到了云雾中,北风烈烈,衣阙阵阵翻飞,红与白交缠在一起,成了一抹和谐唯美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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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神伤

而雷少商离开的那片密林里,此时也集结这另外一只队伍。

“传令下去,全军撤tuì

。”一红一白的颜色刺痛了燕归来的双眼,扎入了他的心里,手里的袖中刀好似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气,也跟着发出阵阵刀鸣。

传令官虽然疑惑为何大人急急忙忙带人敢到了这里又要撤tuì

,但是之前那位身首异处的同伴已经给了他们警告,此时他哪里还敢询问,老老实实地将燕归来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燕归来的确是接到消息知dào

风尘雪在十里坡这儿遭到了埋伏后便急忙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不过显然,他的阿雪没有令他失望,将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阿雪……”燕归来回忆起雪谷老人对风尘雪的评价,夸她是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将来在武学的造诣上,定然会超越燕归来这个大师兄。

如今,阿雪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燕归来与有荣焉地笑了,只是在看到坡头一红一白的身影时,他眼里的暖色尽数褪去,一抹厉色跃然而上。

宋怀瑾回老家一趟便带回来了一个未婚妻,这个消息三日前便传遍了东京都,他又岂能不知。

在知dào

宋怀瑾带回来的人是风尘雪后,他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他的阿雪又岂是宋怀瑾这厮能染指的?

他坚信,风尘雪不会看上宋怀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可是此刻,他见到两人静静立在十里坡的背影时,心里的笃定好像有点破裂,阿雪,他的阿雪难道真的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不,不会的。

十年来,风尘雪虽然离开了东京都,离开了他。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的消息。这十年她的阿雪都未曾对别的男人动过心,定然是在等他。

宋怀瑾与她才认识三五天而已,他们……怎么可能!

阿雪定然是生气了,所以故yì

找了宋怀瑾来气他。

燕归来心里一番计较后,终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安慰住了自己。

而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到底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风尘雪动手。

***

“姓宋的,你既然知dào

今日千机营里的喜事都是燕贼安排的假象还让我们去,难道就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岳老二这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燃,此时一掌又将宋府的檀木桌子给拍裂了。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宋怀瑾此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他带着大家回到宋府后便将今日才发xiàn

的疑点说了出来,岳老二却是认定了宋怀瑾是故yì

的。

宋家二老都未出面,此时书房里只有宋怀瑾一人面对风尘雪他们。

“岳大侠息怒,宋某从未想过让大家收到伤害。燕青一边利用小豆子放出假消息,一边故yì

让千机营办喜事令大家降低警惕的计策,在下也才知dào

没多久。”

按照计划的安排,宋怀瑾的任务是带着羽林卫去另外一处取燕青结党营私的证据,只是在接到千机营这边的真实消息后,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却乱了阵脚。

那边的事情他也是丢给了另外一位同僚,而他自己则是从羽林卫从带了一队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韩太医则是他中途派人去韩太医府上接过来的。

从未有一个人能令宋怀瑾这般慌乱。

岳老二也知dào

自己有些迁怒了,只是他从一开始就看宋怀瑾不顺眼,所以事事都得与他争上一番才舒坦。

其实说到底,最可恶的还是燕归来。

“燕贼太狡猾,就知dào

在后面玩阴的。”岳老二愤恨道。

已经稳住伤情的孟飞此时却笑道,“我看事情并非如此。”

“此话怎么说?”岳老二正好反驳,凤歌急忙将他拉住,然后代替他问道。

孟飞可是十二邬的头领之一,岳老二这个傻大个是被气糊涂了,居然想朝孟当家吼。

“因为他舍不得。”燕归来与风尘雪的事情,十二邬的头领们也都知dào

,孟飞这话虽然有点没正形,但却是实话。

燕归来再怎么不是东西,对风尘雪的心却是真的。

刚才那群杀手各个出手都是杀招,明显不想让他们活命,而且刚才包围他们的人中,围住风尘雪的人也是最多的。

倘若真是燕归来想除掉他们,又怎么会将火力大部分集中到风尘雪这儿?

“我知dào

是谁。”风尘雪眼色黯然,有些人看来不管怎么躲避都躲不过啊。

***

“废物——!”茶杯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全部溅在跪在地上的那人身上,他的神色变了变,但是却没有移动。

“全都是废物!”陈妍仍旧觉得不解气,又起身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男子踢倒在地上。“三十个人居然连对方区区五人都解决不了?”

“是属下失职。”跪在地上的是陈妍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张底牌,也是她一直未曾让燕归来知晓的唯一一个秘密。

而这次的刺杀,正是出自她的安排。

“风尘雪这个贱/人果然命硬,次次都不能要了她的命。”陈妍眼里的厉色越来越重,回想到十年前的那次,明明还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最后却被两个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喽啰破坏了。

“不是燕归来的人,是陈妍。”风尘雪缓缓说道。

并非要为燕归来开脱,她只是陈述事实。

“陈妍?燕青的夫人?”不怪宋怀瑾如此诧异,他真的很难将那位深宅妇人与这次的刺杀联系到一起。

“嗯,十年前,她也这么干过。”

十年前,与燕归来决裂后,风尘雪带着满心的情伤离开东京都,便第一次遭到了雷家庄的袭击。

为了燕归来在东京都滞留一年的她,不仅心受了伤,身体也受伤不轻,而且并非外伤,而是内伤,更严重的是她还中了一种慢性毒。

雪谷老人的亲传弟子,如今却落的这般境地,风尘雪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笑自己傻,居然这么久才看清楚燕归来的真面目。

至从陈妍出现她就应该发xiàn

,燕归来不再是雪谷那个只对她笑的蹁跹少年。

连师傅过世前都将她单独拉到床前叮嘱,告诫她燕归来心里有执念,并非她的良配。可笑她当时眼里心里都被燕归来的浓情蜜意填满,哪里会将师傅的叮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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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白发,红颜朱砂。我心如铁,一步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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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十年

陈妍的出现正是燕归来实现他的执念的跳板。

早在护送陈妍回东京都的路上,燕归来便已经与陈妍暗度陈仓,可笑风尘雪那时候却天真的没有发xiàn

其中的蹊跷。

直到回到东京都后,陈父要求燕归来娶他的女儿,直到陈妍哭着在她和燕归来的面前说,她怀孕了。

可即使是那个时候,风尘雪也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燕归来的。

燕归来说与陈妍只是一个意wài

,她信。

燕归来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既然错了就得认错,所以他必须娶陈妍,她也信。

他还说,他与陈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风尘雪才是他爱着的妻,她依旧信。

燕归来长她十岁,她还在襁褓里被师傅带回雪谷时,燕归来已经是一个十岁少年。

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男子便是燕归来。

她会说的第一个字是“燕”字。

雪谷老人那时候年岁已经很大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闭关,风尘雪几乎是燕归来一手带大的。

他教她说话,走路识字。

就连雪谷剑法,也是燕归来亲手教的。

雪谷老人是她的师傅,但是真论起来,燕归来才算是她真zhèng

的师傅。

十五岁之前的所有时光,她都是与燕归来一起渡过。

那时候在风尘雪眼里,燕归来就是她的天与地,是她心里认定了一辈子都要跟着的人。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他分开,同样也从未想过燕归来会离开她。

雪谷老人离世时,燕归来说要离开雪谷,风尘雪便跟着离开。

离开前,他们在雪谷老人的灵位前拜了天地,那晚的雪谷那么的温暖,他的体温也那么的温暖,她成了他的妻。

燕归来说陈妍是意wài

,风尘雪便当她是意wài

,并未想过要对她怎么样。

燕归来说他有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情必须在东京都完成,风尘雪便安安静静的在东京都等着,等着燕归来办完事情后,他们再如以前一样,重新回到雪谷去。

雪谷里只有她和燕归来,还有调皮的雪怪,风尘雪觉得还是那儿最好。

可是,风尘雪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

陈妍是燕归来的妻子,东京都所有人都只知dào

燕归来有陈妍这一个妻子,除了陈妍和燕归来,没有人知dào

风尘雪的存zài



陈妍说她怀孕了没多久,风尘雪也发xiàn

自己有了身孕。

可是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没呆多久就离开了,风尘雪自己都还未想好该如何做一个母亲,这个孩子便又从她肚子里消失了。

而当孩子离开的时候,风尘雪也好似开了智一样,一瞬间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终于看清楚,在东京都里混得越来越风生水起的燕归来再也不是雪谷里陪她长大的燕哥哥。

她与燕归来说要离开,结果却是被燕归来封了内力。

他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她离开。

没有了武功傍身的风尘雪比一般的弱女子还不如,陈妍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厉害,风尘雪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直到陈妍的孩子没了,直到燕归来也认定她就是凶手,她的心这才真zhèng

死去。

风尘雪一命相逼,忍着身受内伤的代价将体内的禁锢冲破,逼着燕归来放她离开。

只是她终究是心软,所以燕归来最后求她一个十年之约时,她居然没出息的答yīng

了下来。

陈妍在她内力全无时下的慢|性|毒|药慢慢蔓延了全身,因强制冲破禁制而导致重伤的身体越发千疮百孔。

所以当陈妍出钱买的雷家庄杀手出现时,她几乎认定了自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如果死亡可以解脱,或许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时候风尘雪居然也有这样的念头,她甚至奢望,倘若自己死了,燕归来是不是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那个时候,若非陆智出现,她定然早已成了雷家庄的剑下亡魂。

而她也正是因为陆智,这才进入了太湖,这才有了如今的太湖风尘雪。

……

过往的回忆看似漫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些过往风尘雪不可能说给此时书房里的人听,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看着外面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缓缓说道,“今日是我与燕归来约定的日子,只要他交回雪谷镜,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燕归来好似第一次与情|人会面的少年一样,特意准bèi

了一套风尘雪会喜欢的衣服穿上,连头发也梳的干干净净,然后从暗室里取出了一个玉盒。

他非常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居然只是一只简单的用木头雕刻的发簪,他虔诚地将发簪从玉盒拿出来然后插入发髻中。

做完这一切,燕归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是当陈妍看见换了一身装扮的燕归来从他自己的暗室里走出来时,她整个人都非常的不好,恐慌愤nù

占据了她的心。

这一身,正是她初遇燕归来时,他的打扮。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红裳女子,两人一青一红,好似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青哥……?”陈妍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陪伴了十年的相公。

初次遇到燕归来时,她的一颗心便沦陷了。

所以后来她才费尽心思地上演了一出山贼抢劫的戏码,然后被恰好路过的燕归来所救。

陈妍是聪明的,她看见了燕归来藏在眼底的欲|望,所以她才敢大胆地用自己身后所代表的权势与他交换。

而美色,那时候初尝/情/事的燕归来正是最冲动的时候,所以加了药的酒和少女的芬芳体/香压断了燕归来心里最后一根稻草,然后深深的沦陷。

陈妍一向认为,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别人认定的神仙眷侣又如何,只要是她看中的,那么她就要想办法抢过来。

而且她的确做到了,风尘雪走了,她陪伴了燕归来十年。

她以为她是最后的赢家,可是燕归来如今的这番打扮却是将她最后骄傲的资本全部打碎。

燕归来如她初见时的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陈妍的面前。

可是陈妍却感觉有无数的声音在周围嘲笑她,笑她的愚不可及,笑她的自以为是,笑她的天真愚笨。

她以为自己胜利,可是风尘雪一出现,所有的都回到了原点。

不!她不信!她不要认输。

“青哥,你这是?”

“夫人,我有事外出一趟,你好好在家呆着。”十年的夫妻,燕归来并不想把事情做绝。

而且他想的很好,这一次他一定要让风尘雪明白他的心意,然后带着风尘雪回来,他们再继xù

像以前一样,做一辈子的夫妻。

燕归来与风尘雪约好了在东京都外的烟波亭见面。

第十二章 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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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你打算一个人去?”凤歌堵住风尘雪的去路,担忧问道。

燕归来那么狡猾,他很担心风尘雪会被对方蒙骗。

“难道你们不陪我一起去?”风尘雪从未想过单独赴约,因为她也知dào

,论斗智斗勇,她并非燕归来的对手,倘若出现什么变故,还是身边有其人跟着最好。

躲在门外的其他人听到风尘雪这么多纷纷推门闯了进来,宋怀瑾笑眯眯地说道,“燕青可是一只异常狡猾的狐狸,风大当家的得多带点人才行。”

岳老二将凑上前的宋怀瑾推来,“怎么?你也要跟着去?”

凤歌也不爽道,“宋大人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留在家里斗鸡玩吧。”

被岳老二一掌推到了门口才站稳的宋怀瑾脸上却没有半点恼怒,凤歌的嘲笑他也未曾放在心上,而是言笑晏晏地再次走到风尘雪身边站定。

“两军交战,不仅要斗勇,更重yào

的是还要斗智。宋某不才,虽然武力上不能为风大当家解忧,但是脑力上还是能贡献些许力量的。”

“姓宋的,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你——!居然敢骂我们是笨蛋?”岳老二没听明白不代表凤歌不懂。

宋怀瑾这厮看着斯文,没想到却是个笑面狐狸,阴起人来也是不含糊。

“不是笨蛋难道还聪明了?”爽朗的声音从门外面传来,凤歌和岳老二立kè

变色,乖觉地缩到了凤歌身后。

而凤歌则是立kè

上前,走到门前亲自迎了出去。

“大哥!”

这声大哥叫得深切,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太湖十二坞的大头领陆智。

“陆先生,您终于来了。”宋怀瑾也跟着走了出来,与陆智寒暄道。

陆智豪迈地笑了笑,“宋大人,好久不见。”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消息急忙赶过来的孟飞看到院子里的这群人时便愣住了。

传言被燕归来抓走的陆智以及十二坞二头领律别殇此时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宋府的后院里。

若非身旁有沈一白扶着,孟飞一定以为自己是白日做梦了。

“孟七,听说你被人捅了一刀?瞧你现在这怂样,难道是被弄傻了?”听到这声音,孟飞越发坚信,自己不是白日做梦,出现在他眼前的绝对是陆智本人。

“大哥和律二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惊喜过后,风尘雪也觉得疑点重重。

律别殇的狐狸眼睛向上一挑,却是将问题抛给了宋怀瑾,“我们为何会出现,还是由宋大人给大家说明吧。”

原本躲在屋里的凤歌和岳老二同时跳了出来,指着宋怀瑾嚷道,“姓宋的,难道是你将我们头领给抓起来的?”

“哟,二位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陆智一出声,凤歌和岳老二立kè

又像被人抓住尾巴的猫,收回刚才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地立到了一旁。

“大头领好!”

宋怀瑾像看戏一样一样的看着岳老二和凤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如此听话安静。

而凤歌和岳老二却是有苦说不出,陆智看似爽朗大汉,却是一个智谋超群的人,更重yào

的是,他们两人曾不小心得罪过他,所以每次见到陆智,两人都如同老鼠见到猫,害pà

得不行。

寨子兄弟的小打小闹风尘雪向来不管,她更关心陆智为何会自己出现。

“宋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下暂时还不能说,还请各位见谅。”宋怀瑾有苦说不出,律别殇定是故yì

将这个烫手山芋般的事情丢过来的。

在计划还未完美落幕之前,宋怀瑾不容许有任何意wài

出现。

“那么,便事后再说吧。”出乎宋怀瑾的意料,风尘雪居然没有对这件事情紧追不舍。

“其他人呢?”原因什么的孟飞也懒得关心,重yào

人没事就行。只是为何只看见了陆智和律别殇,其他一同被抓走的兄弟又去了哪里呢?

陆智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如同明媚的太阳一样照耀在大家身上。只是下一秒,陆智却是狡黠地眨了眨眼,“想知dào

?你求我呀!”

“咳——!”律别殇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他们的头领,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幸好在场的除了熟悉他的兄弟外,剩下两个也并非普通人。

宋怀瑾和沈一白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我给大家介shào

一下,这位是……”

“沈一白。”不用孟飞介shào

,陆智立kè

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律别殇更是仔细说道,“沈园主人沈一白。据传闻沈一白只是一个代号,每一任沈园主人都叫这个名字,不知兄台你是第几任了?”

沈一白苦涩地回答道,“在下乃沈园第五十七任主人沈一白。”

沈一白只是一个代号,江湖上知dào

沈园的人都这么认为。

这是他们认定的真相。

但是唯有当事人自己明白,沈一白从来只有一个人。

他是时空的旅行者,他一直都是沈一白。

“五十七任,沈园的历史果然悠久。”律别殇感叹道。

其他人的眼神虽然掩藏的很好,但是都被惊住了。陆智哈哈笑道,“嗯与我们太湖十二坞这个才成立没多少年头的年轻组织比起来,沈园的确算是老家伙。”

沈园,宋怀瑾好像有所耳闻,但是他并非江湖中人,这些就算听说也与他无关,此时他又更重yào

的事情需yào

这些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侠客们协助完成。

“风大当家,今日便由我们这些人陪你去烟波亭赴约,你看如何?”

陆智能同去当然最好,自从离开燕归来后,陆智便是风尘雪最信任的人。

于是一行八人,便组成了一只杂牌队伍,一同赶往烟波亭。

而另外一边,燕归来也带着自己的亲信朝烟波亭赶去。

烟波亭坐落在东京都外的烟波寺附近,烟波寺晨暮的钟声洪亮绵长,在烟波亭这儿恰好能听见。再加上此处风景极美,青山绿水环绕期间,所以平日这里会聚集许多文人骚客,在此处品茶论道,好不快活。

可是今日的烟波亭却与往常不同,平日里经常过来的人都发xiàn

,有许多着装一致的士兵出现将烟波亭围了起来。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吗?”躲在人群中的人问道。

边上立kè

有“知情”的鄙夷道,“你连千机卫的衣服都不认识?这可是燕太尉手下的千机卫,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燕太尉过来了。”

此人得yì

洋洋地卖弄着自己的见识,不过到也没说错,的确是燕青过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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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破脸

风尘雪带着宋怀瑾等人过来时,周围围观的人群已经被千机卫全部疏散遣走。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一次见面的重视,燕归来特意让千机卫都隐藏到了暗处,整个烟波亭自从出名后难得的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烟波亭是一个八角的木质亭子,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铜质铃铛,风吹动时,铜铃也跟着摇曳,清脆的铃声令人的心情也跟着舒张开来。

亭子是座落在烟波湖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拱桥从烟波亭延伸出来,方便游客进入烟波亭中。

燕归来今日穿着青色的布衣跪坐在烟波亭内,他的面前放置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煮茶的器皿。

燕归来一手握着自己的广袖,一手从小炉上取下煮好的茶正慢慢倒入自己面前的杯中。

本就是芝兰玉质般的人物,配上身后的山水景色,更凸显出燕归来的出尘之气。

倘若风尘雪还是十年前的青葱少女,倘若拱桥上站立的是一群懵懂无知的少女,定会被燕归来此时的气质迷的七荤八素。

“燕贼果然可耻,居然想用男色来诱|惑我们家风十二。”隐藏在暗处的孟飞忍不住碎了一句。

与他一同隐藏在暗处的还有陆智以及律别殇。

孟飞身体上的伤还未痊愈,若非他吵闹着要来,此时定然是躺在床上养伤。陆智和律别殇是两招暗棋,此时也不适合出现在明面上。

余下的人都随着风尘雪踏上拱桥,进入了烟波亭。

“燕大人好有雅兴,在这山水间煮茶听音,的确是一件妙事。”一登场,宋怀瑾便自来熟地走到了燕归来对面坐下。“只是燕大人也太不厚道了,你我同朝为官的时间也不短了,也算得上是交情深厚,这等雅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因马上叫见到风尘雪而酝酿出来的好心情被宋怀瑾这么一打岔,全部没了。幸好燕归来的养气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脸上没有表露出半点不满。

“宋大人日理万机,为了帮陛下分忧,向来没有时间关注朝政之外的事情,今日居然会出现在烟波亭,燕某深感惊讶。”

燕归来避而不答,转而换了个话题暗讽宋怀瑾不务正业。

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坐在一起气势上谁也没有压倒谁,两人两人都带着笑意,不知情的定然会以为这两人关系非常好。

“当官的果然各个都狡猾的狠。”看着亭子里两大老爷们的对话,孟飞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听说宋大人前几日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山贼?”话题终于绕道了整题上,宋怀瑾眼里闪过一丝光,等的就是燕归来问这个问题。

他露出一丝苦笑,“在下不像燕大人那样有矫健的身手,不过幸好遇到阿雪,在下的这条小命才得以生还。”

阿雪!

可以亲昵的称呼果然令燕归来的神色有了变化,不过这变化很快就被燕归来掩藏住,“原来如此,我们阿雪一向都很善良,对于她来说救宋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宋大人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次不仅是孟飞要吐槽,其他人也忍不住在心里将燕归来骂了一遍。

这燕归来的脸皮也太厚了一点,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说“我们阿雪”,啊呸,真不知dào

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宋怀瑾眯着眼睛笑了笑,也不接燕归来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到一直安静坐在身边的风尘雪伸手,并伸出手抓住了风尘雪那一直垂放着的双手。

若非凤歌及时拉住,站在风尘雪身后的岳老二定然是要跳出来将宋怀瑾这家伙给揍一顿的,居然敢占风尘雪的便宜。

“阿雪居然与燕大人是旧识?太好了,到时候我们的婚宴燕大人一定要来参加。”

宋怀瑾突然抓住风尘雪已经令燕归来眼角凸起,而风尘雪这不拒绝的态度更是刺激他的催化剂。

他原本不想与宋怀瑾在这里撕破脸皮,但是此时,脸色黑下来的他却是下达了逐客令。“我与阿雪一同长大,这中间的情谊岂是宋大人这种才认识几天的人能明白。现在我和与师妹有些关于师门的事情要商谈,宋大人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宋怀瑾的目的也就是过来恶心恶心燕归来,并让他失去冷静。见燕归来这般说,他也不再逗留,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拉着岳老二以及凤歌出了烟波亭。

从拱桥上下来,憋了一肚子火的岳老二终于爆fā

,“姓宋的,你自己要下来是你的事情,干嘛将爷爷我也拖下来。”

说好了今日他和凤歌贴身保护风尘雪的安全,宋怀瑾却拼命拖着他退了出来,这都叫什么事嘛。

看着远处亭子里的男女,宋怀瑾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并不是躲避能解决的,你们也不能永远跟在风大当家身后,所以和燕归来的恩怨还是让她亲手了结吧。”

这次凤歌也站在宋怀瑾这边,拉着暴躁的岳老二威胁道,“又不是真没人跟着,岳老二你给我老实点,若是坏了大当家的事情,我用针戳死你!”

看似与燕归来独处的风尘雪身后其实还藏着一个隐身的人-沈一白。

沈一白手里居然有一样类似隐身衣一样的宝物,启动之后,整个人便是真的藏到了暗处,没人可以看见。

沈一白的实力没人质疑,所以他便作为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悄悄跟在了风尘雪的身后。

这事风尘雪自己也不知dào

,是宋怀瑾等人私下商议后做的安排。

“阿雪,你长大了。”

其实风尘雪脸色的面纱一直未取,她不明白燕归来的这句长大了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师兄,你变老了。”

三十五岁的燕归来因在朝堂上费劲心神,就算有注意保养,但是岁月的痕迹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印记。

风尘雪居然叫自己师兄,燕归来欢喜不已。他觉得这是风尘雪对自己的暗示,只要再努力一点,风尘雪可能就会原谅自己了。

“阿雪,我……我想你。”他没说假话,他是真的想她。

自从陆智将风尘雪带回太湖后,燕归来虽然知dào

她在哪里,但是却没办法接近她。陆智统领的太湖防守的滴水不漏,外面的势力一点也渗透不进去。

而陆智好似知dào

燕归来在打探风尘雪的消息,他总会时不时的故yì

泄露一点风尘雪的近况,令燕归来的心痒痒可是又没法接近。

风尘雪就好似那养在玻璃房里的花朵,燕归来隔着玻璃看着她慢慢成长绽放,但是又没法进去亲手触碰。

这些,风尘雪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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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月明

燕归来的一句“好想你”在风尘雪听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想到了十年前受伤离开后再次回到雪谷她了解到的真相。

“师兄,你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风尘雪这里指的回去说的便是雪谷,燕归来的神情楞了楞,他自从第一次离开雪谷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其实中途也曾经想过回去取一些东西,可是以前走了千万次,早已烂熟在脑海里的路却再也无法通往雪谷,他回不去了。

他知dào

那是雪怪在作怪,控zhì

着雪谷外围的阵法,令他无法进入。

风尘雪也没打算听燕归来的回答,望着远处座落在青山之上的寺庙,神色恍惚的她忆起了自己回去后看到的真相。

***

被陆智救下带回太湖的风尘雪养好伤后当时并没有决定留下来,她当时的第一想法是回雪谷去。

雪怪是雪谷的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灵宠,是雪谷老人一手带大。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与雪谷老人还有风尘雪都能用心交流。

而且它有一双看透未来的眼睛,风尘雪负伤归来,它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并将雪谷老人提前放在它这儿的一些东西交给了风尘雪。

所有她想知dào

的真相,雪谷老人都已经提前为她准bèi

好。

江湖上有三怪,雪谷老人,灵虚老祖,风魔老怪。

这三人并称天下第一,一身武学修为无人能敌。

雪谷老人原名姬红雪,是前朝皇帝的幼子。前朝灭亡后,他被宫人偷偷带出来,随后便浪迹江湖。

雪谷老人只是一个代号,上一代雪谷派掌门也叫这个名字。姬红雪正是在江湖中被雪谷派上一任掌门发xiàn

,然后结下了师徒的缘分。

姬红雪天资聪颖,在前朝灭亡之前,他便已经是满腹经纶,是皇帝最喜欢的幼子,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如今进入江湖,又是在武学一途上进阶迅速。

在姬红雪还未继承雪谷老人的名号之前,他一心想要的便是推翻当前的朝廷,然后自己重新即位。

直到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以及孩子皆因他的这个执念导致死亡后,他这才大彻大悟,遁入雪谷,再也不理会朝廷之事。

燕归来是雪谷老人收的第一个徒弟,原是当朝第一位开过将军燕开之子。朝廷斗争,燕开被诬陷通敌卖国,皇帝也忌惮燕开在军中的威望,于是叛燕开满门抄斩。

燕归来那时候五岁,在法场上站着却一点也不害pà

,他眼里的求生欲|望令当时混在人群中的姬红雪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于是出手将他救下带回了雪谷。

燕归来一心想要复仇,雪谷老人有心疏导,但是一直无效。

风尘雪是雪谷老人捡回来的孤儿,父母是谁雪谷老人也不知dào

,最初他是想用这个天真无邪的婴儿来感化燕归来的心。

可是后面的故事明显没有按照雪谷老人计划的发展。

在雪谷老人离世之后,燕归来压抑的仇恨之火重新复苏,他知dào

师傅虽然离世,但是雪怪还会守着这里不让他们出谷,所以便偷偷带着风尘雪离开。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风尘雪也慢慢明白过来。

借着陈妍的势力,燕归来很快便挤入了东京都的权贵视野,而他的最终目标其实是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位。

与燕归来一同留在东京都的还有雪谷一派代代相传,必须守护的宝物-雪谷镜。

雪谷镜又叫山河镜,是雪谷派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器,据说此镜有预测古今的能力。姬红雪当年也是利用这样神器想光复前朝,最后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知晓了前因后果的风尘雪决定再次离开,她要看看燕归来为了复仇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雪谷老人在留给风尘雪的信上直接说了,倘若燕归来利用雪谷镜做出危害天下苍生的事情,风尘雪便可以以雪谷派掌门的身份清理这个门派叛徒。

而如今,雪谷老人一语成谶。

朝堂之上越来越势大的燕归来不仅暗中除掉了老皇帝,连新即位的帝王也被他控zhì

,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复仇只是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一个接口罢了。

“师兄,十年之约已到,雪谷镜我该收走了。”

收回雪谷镜只是风尘雪用来试探燕归来的一个借口,倘若燕归来执迷不悟,那么风尘雪便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派叛徒。

“阿雪,即使分隔十年,但是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回到我们的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燕归来不想归还雪谷镜,也不想让风尘雪再离开。

这十年,借用雪谷镜的力量,他掌控了朝中许多大臣的秘密,并且也提前预知了许多突发的危险,然后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可以说,他能用十年的时间走到这一步,一半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一半则是要归功于雪谷镜的力量。

风尘雪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伸手贴在了燕归来的脸颊上。

燕归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摄住了心魂,却听风尘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归来,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

差点被幸福冲昏头脑的燕归来这才察觉,风尘雪的手冰冷的不像人的手。

风尘雪是火性体质,十年前,不论寒暑,她的手心里都是热的冒汗。

体质的变化,燕归来想到了一个不愿意接受的事实,“阿雪,你……?”

“没错,是雪谷刀法第九式,忘尘诀,我领悟了。”

雪谷刀法一共九式,普通武者最多能领悟前三式,聪慧者领悟五到六式,天资过人者最多能学会八式。

第九式,据说唯有大悲大喜,看破情缘者才有机缘领悟。

而修习第九式后,习武者必须保持清心寡欲,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差不多就是忘尘诀需yào

的效果。

寒冰体质正是表名风尘雪体内的忘尘诀处于正常运转状态。

利用外物将心冰封看似强dà

,其实也是风尘雪逃避过去的一种方式。

时间虽然是最好的疗伤药,但是有一种情是从初生便已经刻入骨髓的,是信仰,是生存的希望。这种情一旦破灭,若不是借助外物将心冰封,风尘雪恐怕会被情海折磨成魔。

十年前回到雪谷,她已经疯魔,若非雪怪出手相助,替她冰封心脉,然后又引导她修习忘尘诀,如今哪里还有有风尘雪呢。

“师兄,今日之后你便不再是雪谷门下弟子,也不再是我的师兄。”

第十五章 袖中刀

风尘雪退后半步与燕归来拉开距离,并取出袖中刀,眼里的暖色消失殆尽。

“师兄你年长我十岁,雪谷刀法的基础几乎都是师兄你传授与我,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一下,看看十年后的师兄武艺上有没有退步。”

在得知风尘雪修习忘尘诀后,燕归来便知dào

所有的挽留已经都是徒劳。此时他凄然一笑,对于风尘雪的邀约他欣然答yīng



“好!”

这是一场同门的技艺较量,也将是一场生死的对决。

燕归来也同样后退半步,并取出属于他的袖中刀。

一红一青两把袖中刀,本是情侣双刀,如今却是敌对相见。

“叮——!”

双刀交锋,这不是刀鸣,而是情|人诀别时的一声悲戚!

红青两色在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刀刃交汇时的声音不停敲击到每个人的心中。

雪谷刀法千变万化最终也逃脱不掉宿命的控zhì



风尘雪的眼里毫无情绪波动,燕归来虽然万般柔情,但是手下的动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两人都用非常尊敬的态度在对待这场决战。

往事如烟,飘渺的回忆也不停在两人脑海中回放。

慢慢的,燕归来回到了初见风尘雪的时候。

他在生父燕开身边长到七岁,随后家里遭到聚变,昔日的亲人一个个在他眼前惨死。斩头的侩子手好似地底复活的恶魔,无论他如何哀求,侩子手都没有放过他的爹娘。

他当时就发誓,倘若今生不能存活,就算入了地狱,他也要从地狱里杀回来找杀害他爹娘,毁了他的家的这群凶手报仇。

坐在刑场上的人,还有深宫最高位置上那个做出这样决定权的人,他都要一一讨回公道。

被雪谷老人救走是他没有想过的,但是既然活了下来,那么他便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初遇风尘雪时,他记得她还只是一个在襁褓里睡着的婴儿。

那么的小。

软糯糯的。

眼睛睁开时,天地都有了颜色。

这是他心底最圣洁的花朵,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守护着她,并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是没想到,最后伤害她最深的却是他自己。

在雪谷的那些年,风尘雪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所有神经,他暂时忘记了仇恨,觉得若是能这样在雪谷里度过一辈子也是一件幸事。

可是,有些使命并非躲避就能忘却的。

雪谷老人离世后,他想到风尘雪出生后还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便偷偷带着她出了雪谷。离开了世外桃源,尘世的烦恼也接踵而至。

仇恨的种子慢慢开始复苏。

武林之行,他遇到了父亲昔日的旧部,意wài

得知当年的事情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而这旧部便是背叛者之一。

利用江湖儿女的身份,他偷偷取下了此人的头颅,而心里的仇恨之火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燃烧。

为了复仇,他可以牺牲任何利益,但是从未想过牺牲风尘雪。

所以无论做到如何地步,他都从未想过放qì

风尘雪。

只是,他并不知dào

,他认为的好对于风尘雪来说却是慢|性|毒|药,一日日地折磨着她对他的眷恋。

直到风尘雪说要离开,他才有点察觉,昔日无猜的两人依旧渐行渐远。

可是家仇不能不报。

陈妍对风尘雪的伤害他看在眼里,所以风尘雪的离开其实也有他刻意为之的成分。

他料定了风尘雪会选择回到雪谷。

他计划的很好,等事情结束,他再回去找她。

可是,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他的阿雪早已不见,再也没有人在原地等他。

“叮——!”

刀断,血流。

“你输了。”

燕归来仰躺在地上,他的袖中刀已断。而风尘雪手里的那一把袖中刀此时正插在他的心口。

“青哥——!”

被血色浸透的燕归来令陈妍失声尖叫。她不能接受现在的结局,她的丈夫居然被她认定与之偷|情的女子一刀钉在了地上。

“小贾。”不用陈妍多说,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立kè

领命,提剑朝风尘雪攻击去。

“你的对手是我。”

将要接近烟波亭时,突然出现的沈一白将来者截住。

岳老二和凤歌两人也急忙跟上,将陈妍困住。

亭外的插曲并未打扰到烟波亭内的两人。

燕归来躺在地上,脸上没有将死的恐惧,然后是一切放下后的释然。

“阿雪,如果……如果我们没有出谷该多好。”

风尘雪低下头,方便燕归来的手触摸到她的脸颊。

“没有如果。”她忍住心里不断上涌的异样情绪,拼命地摇头,“就算当年不出来,你也不会放qì

复仇的。”

燕归来的眼神慢慢移到虚空,他凄然笑道,“果然还是阿雪最了解我。”

语毕,手落。

燕归来久久不愿意闭上的眼睛也终于阖上。

好似决堤一般,心底上涌的心绪如洪水一样疯狂上涌,最终,她的眼角,嘴角都留下血泪。

“燕哥哥……”

“风大当家!”

时刻关注着风尘雪动静的宋怀瑾立kè

上前,他没想到,一向冷静到不像活人的风尘雪居然会哭,而且是血泪。

“宋大人……”

宋怀瑾立kè

凝神注释,不知风尘雪突然喊他是要说什么。可是这如冰一样的女子却在喊了他的名字后便再也没有了后文,整个人不受控zhì

地想他这个方向倒了过来。

“阿雪!”他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而她的身体此时烫地像火。

在风尘雪和燕归来决斗时,陆智,律别殇,孟飞三人则是从暗处攻击守在附近的千机卫。

有漏网之鱼朝着这边赶来,凤歌和岳老二此时更重yào

的事情是要处理掉这群千机卫。

“青哥——!”凤歌终于不再拦着陈妍,她挣脱了岳老二的禁锢,跌跌撞撞地扑倒了燕归来的身上。

另一边,沈一白与黑衣暗卫的交战正处于白热化。

燕归来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是陈妍难以接受,也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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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相

晕倒在宋怀瑾怀里的风尘雪成了她的发泄对象,她发疯一样滴扑过去,却被宋怀瑾拦了下来。

“燕夫人,请自重。”宋怀瑾自持身份,不好与女子一般计较,但是也不愿意看到别人伤害风尘雪。

“呵!自重?你叫我自重?我现在就自重给你看。”陈妍不停挣扎,一双手拼命地想越过宋怀瑾掐到风尘雪脖子上。

宋怀瑾单手阻拦,动作幅度不由变大,两人都未曾注意到,躺在宋怀瑾怀里的风尘雪已经醒来。

“你……”风尘雪突然出手,又哭又闹地陈妍便立kè

被定住。

见风尘雪醒来,陈妍就算身体不能动,但是也没有住嘴。

“贱/人!你不是最爱青哥的吗?你怎敢……你怎敢对青哥动手?”

见风尘雪不说话,她继xù

说道,“你知dào

吗,我最看不惯你这幅清高的模样。”

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嫉妒,所以才偷偷除掉了风尘雪肚子里的孩子。

“你也不过是比我先认识他而已,凭什么我就不能争取一下?”压抑了十多年的怒火,陈妍不管不顾地爆fā

出来。

“青哥第一次出现时我就喜欢上了他,明明只是个弱冠少年,在天下豪杰面前却毫无惧色,当时我就想,若是能被这样的人喜欢上,定然是非常幸福。

所以我故yì

下了药,将你困住,并在青哥的酒里下了春/药,那一晚,我们两人其实就在你的隔壁……,青哥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暖,他的怀抱也是滚烫的不行……,哈哈,所有欲/仙/欲/死的经过我都是在你隔壁做的。

我给你下的迷药特性是让你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是你是能听见的,那一晚,你听见了的对不对?”

“我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像所有女子一样负气离开,没想到你居然能忍下来。风尘雪,果然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能小看你。

只是,最终还是我赢了,我把你的孩子弄没了,你果然受不了了吧?”

眼睛通红的陈妍好似要将风尘雪吞掉一样,而她的确是想这么干。

“宋大人,能麻烦你带我离开吗?”

陈妍已经疯了,风尘雪不想再与她纠缠。

过去的真相她早就知dào

,倘若再看着陈妍,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宋怀瑾点了点头,决定先带她离开。

起身离开前,风尘雪还是解开了陈妍身上的穴道。

“风尘雪,我要为青哥报仇。”燕归来没了,陈妍恨不得吃了风尘雪。

只是她手上的匕首还未碰到风尘雪,一根从暗处飞过来的箭,精准快速地将她手中的匕首击中射飞出去。

陆智带着解决完千机卫的众人赶了过来。

刚刚出手的正是站在陆智身边的律别殇,与此同时,他的第二箭已经射出,这一次,是对准了陈妍的眉心。

“主人!”

而另一边,与沈一白的战斗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黑衣人却是突然脱离战斗,也不管身后留下的破绽,朝着陈妍扑了过来。

“嗯!”在黑衣暗卫的抢救下,律别殇的箭插入了他的肩头,而陈妍则是被他护了个满怀。

“雷少商?”

黑衣暗卫脸上的面罩也在此时掉了下来,他的身份被陆智一语道破。

雷家庄少庄主,雷少商。

此时被人发xiàn

身份的雷少商却没有时间理会旁人疑惑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陈妍,“主人,你怎么样?”

“小雷,青哥没了……,没了,这次是真的没了……”强忍了许久的泪眼,在这个一直默默陪伴在自己的暗卫面前终于留了出来。

陈妍说不清此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而另一边,风尘雪的身边此时聚集了一堆的人。

凤歌先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发xiàn

她的身体此时竟然虚弱的不行。

“是忘尘诀的反噬。”

说完这话,风尘雪彻底晕死过去。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dào

,忘尘诀最忌讳大悲大喜,风尘雪刚才因燕归来导致情绪波动太大,此时体内内力乱串,经脉受损了。

沈一白如同一个过客,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直到风尘雪说出她受伤的原因,他这才走了过来。

“风姑娘的这个伤在下有办法救治,只是得先准bèi

一套银针。”

凤歌的药箱里面正好有沈一白需yào

的银针,不过得先赶回宋府。

当即,大家立kè

收拾离开……

******

三个月后,太湖风雨寨。

“大当家,沈先生离开前可是再三叮嘱让您不要喝酒的,您怎么能不听医嘱呢!”凤歌已经不知dào

这是自己第几次抓到风尘雪偷偷在房间里喝酒了。

都怪青豆,在大当家身边贴身侍候的人,居然敢协同犯罪,替暂时行动不便的大当家去酒窖偷酒。

风尘雪一直有无聊饮点小酒的习惯,而这次重伤之后,这点嗜好越发严重了。

“下雪了。”

窗户外,鹅毛般的白雪飘飘洒洒,悄然降临。

离开太湖时还是九月,转眼却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了。

这是风尘雪第一次在太湖见到这样大的雪,像极了雪谷的雪。

倘若死亡后真有轮回,燕归来的魂魄应该也已经安然离开,并且找到好的归宿了吧。

凤歌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雪,一时间忘记了说教,随着风尘雪一起傻愣愣地望着窗外,直到……

“嘿,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骨头痒?都说了你不能进去,你怎么还要在这里死磕呢?”岳老二那炮仗声音从山寨门口居然传到了风尘雪居住的阁楼里。

“在下确认能听懂人话,骨头也不痒。”只是说话就能将岳老二气个半死的,除了宋怀瑾还能有谁?

风尘雪昏睡了快三个月,如今清醒了,宋怀瑾一得到消息便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后敢了过来。

“你居然敢骂老子不是人?!”岳老二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宋怀瑾挑了挑眉,岳老二居然能一次就听懂他的话中话,看来最近没少下工夫啊。

“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

“宋大人!”风尘雪体内的伤还未痊愈,此时行走不便,凤歌用轮椅推着她走了过来,“宋大人是过来给我一个交代的吗?”

三个月前,出发与燕归来碰面前宋怀瑾承诺过事成之后解释陆智他们的事情。

“风大当家,好久不见。”

看到面前的女子又恢复往日清冷的模样,宋怀瑾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燕归来的死对她的影响并不是特别的大。

燕归来一直想吞并太湖十二坞,一是看中了十二坞所代表的势力,二是看中了十二坞里面的一个人——风尘雪。

陆智年年故yì

放出一点风尘雪的消息撩拨燕归来,他早已没了理智。

当今陛下于是偷偷与陆智达成合zuò

策略,陆智协助陛下除掉燕归来,事成之后,天下漕运将全部划入太湖十二坞手中。

于是,燕归来用计诱敌,陆智便故yì

中计。

太湖十二坞的十二位当家,真zhèng

知情的只有陆智和律别殇。

所以其他人被抓是真,孟飞逃跑也是真。

故事说完,宋怀瑾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宋大人,你可以回去了。”凤歌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敢用自己的医术打赌,宋怀瑾这次绝不可能是为了说故事而来。

果然,宋怀瑾理了理衣裳,然后庄重说道,“在下如今已不是朝廷命官,诸位若不嫌弃,可以直呼在下的名字-怀瑾。”

“哈哈,像你这样的人,老子就知dào

你小子总有一天会被皇帝小儿嫌弃。”岳老二讨厌宋怀瑾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所以一直以来都默默诅咒着他想,希望他在朝廷里栽跟头。

“宋大人不再是宋大人,区区一介草民居然敢单枪匹马闯到我们水贼窝里来,宋怀瑾你胆子不小啊!”

若非风尘雪眼神制止,凤歌接着都打算喊周围的巡逻队过来抓人了。

“宋公子难道不管宋府了?”

见风尘雪询问,宋怀瑾立kè

端正态度认真回答,“家父已经在三个月前主动请辞,告老还乡。而在下,也在处理好手中的事情后,于三日前提出辞官。”

宋家为当今陛下暗地里做过的事情太多,知dào

了太多陛下不想让人知dào

的秘密,这种时候,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宋怀瑾来说,前十几年的光阴他都是在未朝廷忙碌,而剩下的时光,他也该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了。

“宋怀瑾你既然不当官了就赶紧回家种田去,赖在我们风雨寨干嘛?”岳老二气哼哼地说道。

“在下想加入风雨寨,请几位当家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收留。”

……

宋怀瑾说完,四下突然一片静谧,接着便是岳老二响如雷声的笑声。

“哈哈——!宋怀瑾你不当官了连带着把脑子也丢了?哈哈——!昔日的朝廷命官居然要跑来当水贼,哈哈——!”

岳老二乐不可支,凤歌也不打算放过他,“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想来我们还考lǜ

要不要收呢。”

“在下虽然不通武艺,但是在下可以帮zhù

风大当家管账。”宋怀瑾急忙为自己争辩。

“怎么,你想抢我的活?”凤歌一直都是风雨寨的财务总管。

“那在下可以从旁协助。”

“不需yào

。”凤歌毫不客气地拒绝。

这下把宋怀瑾难住了,犹豫再三,脸上也出现了可疑了红晕,最终再岳老二和凤歌的连环刺激下说出了震惊四座的话。

“风大当家,在下还可以暖/床,求包/养!”

“哈哈——!”

……

从此,宋怀瑾之心,路人皆知。

多年后,久无人至的雪谷迎来了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他们的前面,还有一个蹦蹦跳跳跑欢快的小肉球。

“师傅,阿雪回来看你了。”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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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衫

武侠情缘,应该许多人都有。而我最早接触武侠是从《今古传奇》上。

那时候我一天有一元的零花钱,今古传奇依稀记得是两元一本,我要在零食和书之间纠结许久,最后才能忍痛割爱抛弃零食买了书。

其实里面具体写了什么早已忘记,只记得当时很喜欢的那种感觉。

而且那时候家里人不允许看闲书,为了保存好这些书,我也是和家人斗智斗勇好久。

再后来接触就是通过电视-武侠剧,最爱红衣侠女策马江湖的画面。

金庸的武侠我看的不全,但是接触到的故事里面,我最爱的女性角色是《书剑恩仇录》里面的霍青桐。这也是本文女主由来的原因(ps: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后听11说有这么一群朋友在一起发旧文,然后需yào

一个武侠类的,但是我至今能完整保留的故事全是现言,肿么办呢。

七月的一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回去的地铁上突然脑子一发热,我发了一天说说:

怒马红衣,长刀饮血,饮的是断魂酒,斩的是负心人!恋你,痴你,想你,你却欺我,骗我,伤我……,一朝醒悟,我也能片叶不沾,轻松舍弃!

然后,这个故事就诞生了。

就是想写一个打倒渣男,赢取人生第二春的故事。

(咳咳,偏题了)

然后里面还有一条暗线(陈妍与雷少商不得不说的虐|恋情深),鉴于作者君最近被工作折磨的不成人形,所以便不深入了。

(ps:就是偷懒不干了)

大家可以自行yy。

接着是关于女主和宋怀瑾之间的感情线,其实这个故事主要是讲女主如何结束前一段渣恋,所以感情线比较弱,篇幅有限,就不大书特书了,大家可以继xù

自习YY。

(掀桌!那要作者干嘛!)

然后感言为什么是雪满衫,主要是为了保持队形,前几位都是风啊雨的,总觉得不弄个天气季节的名字都不好意思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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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上传者青二十七区区在下我忍不住表示:月月你的内心戏好多哦~难怪写文写得这么细腻这么好~~~~~~~咳咳~~~~~~

话说又到了周末甜点时间——

面对平淡悠长的生活,你是否经得起诱|惑?而对于失去的爱,又该如何才能追回?明起放送月辉尽落眸心作品《守望爱》。

敬请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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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搞定

朗丽如此的蓝天,在这个四季都要飘雨的城市真是罕有。尤其是那几抹如羽似烟的纤云,闲适地点缀在那一方被秋阳映得透明的湛蓝上,悠悠然地拨弄着人们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那感觉就仿佛是在极静的夜里偶然听到的缥缈、熟悉的埙曲,有着淡淡的迷惘和向往。

这是个让人有好心情的天气。

小都的心情就格外的好。一切都是灿烂的,充满着希望,而且格外的顺利:陈威想在文化传媒里轧上一脚,筹划半年之久,终于搞到了刊号,于是那本时尚期刊的发行也正式排上了日程。创刊号的选材和组稿已基本完成,现在陈威叫她去,十之八九是摄影师也到位了。

创刊号的卖点是平面电影。剧本无外乎都市时尚题材小说,演员是客户首肯的新晋模特和影星,服装、场地也由客户冠名提供。相比这些环节,能不能把这些奢华中的俊男靓女拍出故事里的灵魂而不是海报招贴才是小都最担心,也是最具变数的部分。所以,本是配角的摄影师反而变为了此次成败的重中之重。

也正是深知此中的利害,陈威少有地亲自插手,钦定了一位摄影师。用陈威的话讲,这是圈中有着“灵魂猎人”之称的高手,他的铁哥儿们。

只可惜,铁哥儿们很是不给陈威面子,两个多月愣是没有敲定档期,直白点说,是根本没联系上。小都这里急得跳脚,陈威更是灰头土脸外加一嘴的燎泡,但他还是悲愤地只有一个字:再等等……

那神情像足了苦盼郎归的怨妇。

无奈中,小都抽时间去查了些此人的资料。个人网站倒是有一个,但除了作品和邮箱地址以外,没有任何个人资料。虽然以小都的功力,她还参悟不了光圈与速度搭配的精妙,构图与用光选择的玄机,但她还是被那些图像所传递出的力量和内涵深深吸引、震撼了。

于是,在一番锲而不舍之下,小都终于慢慢拼凑出了此人的大概:自由摄影师,以人文、风土和风景见长,经常会有一些知名地理、旅游杂志社的邀约。在自由摄影师的行业里,他应该算是佼佼者了。不过,在这个城市里,让他真zhèng

出名的是他那为数不是很多的时尚人像摄影。传说中,他照片上的美女都是会“呼吸”的。所以,在他游历归来的间隙,总是会有不少人上门请他去“指教”一下。而一旦“指教”的回报足够,他便消失了。在他再次出现之前,没人知dào

他去了哪儿,什么时候会回来。

把美景留在镜头里,把背影留给世人,无拘无束,浪迹天涯。

呵呵,听上去足够浪漫,神mì

而沧桑。

也许是等待得太久,终于可以见到本尊让小都兴奋中又有些忐忑。

陈威的办公室没有放下百叶窗帘,这也是难得的事。

小都就不止一次提醒他浪费那么宽敞的玻璃窗和那难得一见的阳光是暴殄天物,可陈威总是不能习惯大天白日地工作。今天莫非也是为着这个好心情的天气?不过,陈威的兴奋倒是显而易见的。

“你可算来了!这是钟屹,我跟你说过的传奇怪物,发小铁哥儿们;小都,目前主管期刊的工作,现在你们就是搭档了。”陈威手舞足蹈地引见着。

小都瞥了陈威一眼。

虽然两人已共事四年多了,但有外人在的场合,陈威还从没有这么介shào

过她。

只有好朋友或是亲近的人,才知dào

她这个称呼。

小都转向了从窗台边回身,稳步迎上来的人,不禁暗暗喝彩。

这是个感觉上相当舒服的人。

没有惊世骇俗的长相,但却使人视之难忘,是那种在人群之中你稍加留意才会看到,然后便再不想移开眼神的人。高高壮壮的身材,从蓝色格绒衬衣敞开的领口里,可以看到绷得紧紧的雪白的恤衫,发白的剪洞牛仔裤配上陆战靴,浓密微卷的头发也是随意整洁,看得出他很注重自己的仪表。

只可惜,那一望而生的好感被他的眼神给稀释了——那种透着说不出的淡漠和孤傲的眼神,犀利中有着审视,使人隐隐有了种被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抑或这是艺术家的通病?不过,只要能合zuò

,小都倒是不介yì

他是热情还是冷漠,是谦卑还是高傲。既然不是她最怕的有着一双粘腻腻的、顶着蓄满不明黑色物质长指甲的手的“丐帮九袋长老”,她就应付得来。

“程皓宇。很高兴认识你。”小都适时地伸出了手。

钟屹的表情一滞,回握住小都的手,点了点头。

这是一双很干净,很温暖的大手,稳稳的,有些粗糙,握上去很踏实。

“嘿嘿,大家都不是外人,别这么拘谨嘛。”陈威也发觉了自己的唐突,干笑着给自己解围。

“能让陈总甘愿‘曝光’的人肯定非比寻常。”小都指了指窗户,又转向钟屹,“对了,还没向钟先生道贺呢!恭喜你又把大奖收入囊中。可不可以加个‘专访’,提前透露下获奖感言啊?”

小都指的是月前举办的一次国内纪实摄影大赛。虽然在业界里的含金量很高,但知名度却还是限于圈内。这当然是她苦做功课的结果。

钟屹显然没料到小都会知dào

这个,还当面提起。明明是恭维话,可听着又像是调侃。一时间,神情有些游移。

专访是没影儿的事,提出这个话题,小都是故yì

的。

再出世,还不是要搏名?区别只是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运气。

大家都懂得,何必装酷?

“哈!找你不着,却有时间去参赛?势力小人!”陈威果然心领神会,不依不饶。

“是地理杂志的朋友替我运作的,上次回来给了他们一套片子,他们有我的授权书。我也是回来才知dào

。”被陈威抓住了把柄,钟屹有点讪讪地加着注解。

他的声音沉沉的,沙沙的,居然有种别样的性感。

“这我不管!拖我两个多月,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呐,这套时尚人像你也得帮我搞定!”陈威打蛇顺杆上,以熟卖熟,抓起企划书塞了过去。

“我时间真的不够!”钟屹苦了脸。

“少来!又没人拿枪顶着你,早两天晚两天走,有多大区别?再说了,”陈威放缓了口气,诡异地眨眨眼,“来的都是你的老相识,熟门熟路,配合默契,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滴!”

钟屹一怔,飞快地瞟了眼小都,而后者却未知未觉般,一脸纯洁的期待看着他。

钟屹叹气,低头翻着企划书。

小都暗笑,还以为那些“绯色花边”只是他如日中天的佐证,原来并不都是空穴来风。

“好大手笔!你居然请到这几位?”钟屹也被陈威的气魄惊到了。

“不然干嘛要劳动你?你很便宜吗?”陈威摊了摊手,不掩语气中的得yì



“我要看了时间才能定。”钟屹一手插腰,一手递还企划书。

“钟先生可以给我们一份你的档期表,我来穿插安排。反正这几位的档期也不在一起。”小都笑眯眯地接了口,“有钟先生的名头和面子,调整应该不是大的问题。交给我们吧,我这就着手去办。”

看着小都离去的背影和陈威志得yì

满的笑容,钟屹隐约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这两人联手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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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遛弯儿的猫

作品[bookid=2750747,bookname=《迷城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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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犯冲

躁动的霓虹把城市和它的夜空渲染得斑驳而迷乱,此刻正是夜狂欢进入高|潮的时候。而小都却只身回到了办公室。

卸掉一身的晚宴装,又给自己冲好一杯热可可,小都才松了口气。

她的可可茶总是很浓,不加奶,也不加糖。

她就是痴迷那醇香中淡淡的苦味。

明明回来另有任务,但她的目光不觉又停留在了看板贴着的照片上。

钟屹这家伙还真是朵奇葩。

几经周折的拍摄计划终于落定。从操作角度考lǜ

,人像被排在了前面。

可看着钟屹带进棚的器材,陈威鬼叫着抱怨钟屹不舍得拿出好家什,是在敷衍他。

“又不是上时报广场的大幅,巴掌大的东西,这个足以!”钟屹翻着眼顶了回去。大概是看陈威还在运气,他又跩跩地加了一句,“不放心,那套503租你,自己拍。”

陈威险险没一口气噎过去。

小都在旁看着,却是差点没笑喷出来。

虽然她不精通这些设备,但也猜得出钟屹手里相机的价格不低于一部中低档轿车。以他们对这套片子的要求,现在要拼的是技术和经验。

“贪得无厌”是陈威的硬伤,早该有人治了。谁让他胆敢挑zhàn

钟老大的职业精神呢?不过,小都也有暗暗的担心:钟屹这孤傲的脾气对上以娇纵为长的模特,天石地火,就也有她受的了。

可揣着应急预案盯了几天,小都才惊讶地发xiàn

:她,多虑了。

钟屹只在有拍摄的日子才到棚里来,而且通常到得很早。他总是坐在移动架的最高一阶,前倾着上身,两手撑在身侧,远远看着工作人员准bèi

服装,布景。

这个姿势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立于山崖顶端,随时准bèi

振翅腾空的鹰。

小都曾经用长焦镜头偷偷观察过这个时刻的钟屹。

不同于以往的犀利,此时的他,从表情到眼神,都是种异样的茫然。很明显,他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如老僧入定一般。

这个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模特进棚。

“解冻”了钟屹总是会赶在模特上妆前和她们聊上一阵。小都很是纳闷儿他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些模特肯把自己的素颜展示给他的。要知dào

,那可是她们仅次于年龄的秘密,但他偏偏搞得定。

钟屹自己没有助理,所以公司选了个机灵的小摄影师给他临时帮忙。小伙子既因为这个“偷艺”的机会而兴奋,又觉得有些自贬身价,好是纠结了一阵。可几天下来,便彻底心悦诚服了。按他的说法,钟屹的用光简直是一绝——明明是同样的灯,同样的反光板,同样的位置,经钟屹随手几个摆弄、调度,效果便是云泥之别。

小都不懂这些技术细节,但她注意到一旦模特就位,钟屹便能开启和这些女孩的一种特殊的默契模式。他并不像有的摄影师那样喋喋不休,也不会亢奋自嗨,可这不意味着他不会调动情绪。拍摄开始前,他会和模特低声交流几句,而后,两人便是通过眼神、手势和表情,安静却高效地配合着。

所以大家都说,跟着钟屹拍片子,不累。

但小都却看到,每次结束的时候,钟屹的恤衫都会被汗水濡湿。

今天早上,钟屹带来了第一批成果。陈威大喜过望,当即拍板设晚宴以示庆祝。正巧过来看片的当红模特辛迪听说了,居然屈尊降贵也同意出席,这可让陈威很是受宠若惊了一下。不过他也明白,这个天大的面子可不是卖给他的。

辛迪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难搞。这次合zuò

,各种条件苛刻不说,还非要在化妆间里配备一把指定厂家的指定型号的按摩椅,恨不得连私家马桶都带进去。当初调档期的时候,小都最头疼的就是她。可一听说摄影师是钟屹,辛迪竟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这其中的玄机似是不言而喻。连陈威都大呼“真是赚到了”。

不过,在陈威的字典里可没有“满足”这个词。

刚才,趁着大家酒酣耳热之际,陈威凑到小都身边,笑嘻嘻地告sù

她,经过慎重考lǜ

,他决定同意小都的建议,近水楼台,给钟屹加个专访,放在创刊号里,那也会是个不错的卖点。

当初是为了配合陈威作局随口一说,谁承想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竟然倒打一耙,把这个套儿勒在了她的脖子上。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小都今晚回办公室就是想提前为专访做准bèi



钟屹从来不接受采访,说个性也好,说低调也行,反正一概回绝。更麻烦的是,自从拍摄开始,两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快一个星期了,但他们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虽然合zuò

顺畅,但感觉上,钟屹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漠视她。

就算因为陈威对他小有得罪,也不至于这么记仇吧?再说,陈威开出的价码绝对不刻薄,小都看了也为之咂舌。

难道真的是因为在艺术家眼里,只有美女才能得到优待?可他对那些工作人员都是客气有加,连做卫生的阿姨都夸他“钟先生说话好有趣”。

怎么就到了她这儿,一个笑脸都这么吝啬?

莫非真是她的人品有问题?

还是命里犯冲?

还就不信拿不下你了!

小都悻悻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把空纸杯恨恨地捏扁,折叠,连同刚刚的自怨自艾和愤愤然一起丢进了垃圾筒。

她又站到了看板前面。

这是组命名为“夜精灵”的晚装照片。

相对简洁,甚至单调的背景最大限度地突出了服装的质感和做工的精细。模特们自是美轮美奂,但看后,你记住的却偏偏不是她们的脸。她们的脸,她们的表情,她们的身形,都和服装融溶在了一起。应和着每套晚装的主题,或高贵,或冷艳,或孤傲,或妩媚,或端庄,或妖冶,无不恰到好处,丝丝入扣。

这是广告人像的精髓,也是最高境界。

难怪他的作品可以处处讨好——模特满yì

自己的出镜效果,而客户要到了他们产品的完美诠释。

好个“灵魂猎人”!

他的猎物来自模特,来自产品,通过他的萃焕,再去攫取每一个面对他作品的人的灵魂。

那他的灵魂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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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奇迹

再轻柔的铃声于寂静里也能起到惊天动地的效果。

小都忙不迭地抓起电话。

“我要死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话筒里飘了过来。

能把自己的感受夸张到如此无以复加,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矫情得如此堂而皇之的人,小都只认识一位——沈一白。

“是生病了,还是又受蹂|躏了?”小都好不容易忍住笑。

“身心俱疲!而且在发烧……”

“上次给你的药还有没有?是不是又得打针了?”小都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切。

沈一白描述的这种自我感觉其实是他的常态,否则便是“变|态”了。

上次,小都三更半夜被沈一白急招过去,换了三支体温表都是体温偏低,但他还是逼着小都给他打退烧针。

趁他离水章鱼般趴在床上,小都把退烧针换成了生理盐水。虽说“药”到病除,可那次实习注射时沈一白的惨叫声,小都至今仍然津津乐道。

据说转天早上,沈一白隔壁的港太见到他居然是手抚胸口说了句“BlessU!”

“程皓宇!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何苦屡屡加害于我?!”沈一白同样谈“针”色变,“你确定那个针头没断在里面?怎么现在摸着好像还有点疼啊?”

虽然两人算是好朋友,但沈一白从来都是叫小都:程皓宇,最亲昵不过也就是个小皓子。抗议了几次,终归无效。

“不是让你看了吗?我用你的丁字尺画的十字,保证是肉最厚的地方。”小都言辞凿凿。不过,她也怀疑是不是扎到他的神经了。那家伙瘸了好几天。

“要不我去做个CT?确定一下也就放心了。”沈一白还在那边嘀嘀咕咕。

“去吧去吧,做个全身的。随着血管转移了也说不定。”小都以手抚额,真没见过比他更能爱惜自己的,“我又做不了CT,找我干嘛?”

“朕要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沈一白嘿嘿一乐,“一起去喝酒吧。我想马上见到你!”

果然又是因为寂寞难耐了。

小都叹了口气,“你现在需yào

休息,而我还在赶工。”

“唼,这么没营养的说辞!你几时不赶工?”沈一白的声音慵懒里又有不屑。

小都盯着电话愣了愣,“几时”?她也不记得了。

与其干在这里乱撞,不如出去聊聊,能有些思路也不一定。

“那就我公司对面的老地方,我只等四十分钟。”沈一白的“出门前一分钟”极具弹性,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

认识沈一白,是在朋友的朋友的生日聚会上。

细高得有些单薄的身材,漂亮得无懈可击的脸和风趣随和的谈吐,再加上那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的招牌,让沈一白抢尽了本是不俗的寿星的风头。

参加聚会的人,小都也认识几个,大家互相介shào

着聊天,并不觉冷落。

沈一白确是让她惊艳了一下,但她也不会去轧那个热闹。倒是沈一白,不时地过来她这边,聊上几句哪里人,在哪里上学,经常去什么地方玩之类不痛不痒的话题。直到聚会快结束,沈一白又转了过来,很认真地看着她问,你确定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吗?

小都被他问得一愣。

这句话是经常被用来做搭讪的套瓷,她自己就听过不下十次了。可偏偏这次,感觉不大一样。

如果见过面,这样的人物她肯定会记得;若说没见过,他的神情,尤其是他低着头看着她笑的样子,的确是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春夜里温润的风,挟着花香缱绻而过,再不可寻。

但小都还是摇了摇头:这辈子,肯定没有。

沈一白笑了:嗯,那就当作是上辈子好了。

从那儿以后,人们就都认为他俩开始了交往。

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即使有前世,却已不是今生。

用沈一白的话讲:我们两个就是同质相吸又同“性”相斥。走不开,也靠不近。你这个女人,做女朋友,整天对住,会让人很有压力,很紧张。但如果累了,受伤了,拉过来靠一靠,疗疗伤还是一等一,没话说。

小都自然也不示弱: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养眼,可千万别说话。人前装龙,人后是虫,比女人还矫情!就你这精分的性格,只要没百炼成钢,准会被你折腾成同类。

于是,都是只身打拼在这个城市里的两人有时会整个晚上耗在一起,过家家般买菜做饭,看肥皂剧;有时会一身盛装去看音乐剧,回来换过衣服又去打街机;最过分的一次是沈一白被同行黑了一道,悲愤之余他居然拉上小都跑去陌生的广场,和老阿姨们跳了一晚上的广场舞。

但他们也可能几个星期都不通一次电话,甚至几个月不见面,就像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zài

。不过,若真的有了想诉说,想开解的事情,手指按出的那第一组电话号码却肯定是对方。

见了面,不需yào

解释,也不需yào

寒暄,更不需yào

过渡,只是一个挥手,那隔在中间的时间便消失了。

他们的生活从未真zhèng

交叉过。

他们就这么一直互相否定着,又互相守望着,互相打击着,又互相支撑着,走到现在也将近三个年头了。

在这个动荡又浮躁的城市里,也该算是奇迹了。

因为这个酒吧离公司最近,小都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服wù

生也都相熟。

站在门口,小都边和当班服wù

生闲聊,边习惯性地四下张望。

只是一扫,小都就发xiàn

了角落里,坐在绿植后面的钟屹和辛迪。

选那个位置,应该是不想被打扰。

就在小都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面朝门口坐的钟屹也看到了她,明显地一愣。

辛迪察觉了,也转过了头。

这可就怨不得我了。

你俩敢秀,我还有不敢看的道理了?

小都脸上配合着天衣无缝的笑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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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者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我喷鼻血表示……尼玛嘀遛猫你准么可以把大白写得这么迷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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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遇见

因为开车,钟屹这晚上滴酒未沾。

辛迪却是来者不拒,饭毕还缠着他非要来酒吧一叙。

现在,不管她是真醉还是假醺,都该赶紧送回去了。

在前台结过账,钟屹正准bèi

回去搀扶刚刚还在纤指托腮,不胜酒力的美人,却惊讶地发xiàn

美人已经莲步轻移到了酒吧门口,正娇颜如花地和一个男子聊着天。

辛迪腰肢袅娜,仪态万方地将男子引到钟屹面前,“钟屹,著名摄影师,我的好朋友。”她妩媚地靠在钟屹身侧,一双美目,星波流转,“沈一白,大设计师,今天是程小姐等的人。”

两个男人都是一愣,随即才握手,寒暄了几句。

辛迪还想插话,但沈一白的电话响了。礼貌地匆匆告别之后,沈一白边讲电话,边向小都坐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想到,沈一白居然是程小姐的朋友。”辛迪摽在钟屹的胳膊上,声音里有着不解。

“怎么,他很特别吗?”钟屹问得淡淡的。

虽然只是短短的见面,但钟屹那训liàn

有素的眼睛已经尽量客观地审视过那位“沈先生”了。

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可应该是疏于锻炼,带着种常年闷在办公楼里的单薄娇气;一套看似随意的亚麻休闲装,也是不留痕迹地精心搭配过,看得出他是这方面的高手;一张脸漂亮精致得有些女人气,尤其是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可以想象得出当它们充满似水柔情时的杀伤力,只是此时它们显得有些暗淡,甚至有些迷茫,拖累着他的脸都显得有些灰暗和憔悴。不过,这又让他有了另外一种味道,一种足以唤起女孩子们母性温柔的气质。

这就是漂亮男孩子占便宜的地方:同样照方抓药,他却比别人占尽了先机。

尽管他那行色匆匆的姿态和讲电话的样子都略显浮夸、做作,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注意、动心的男人。

再典型不过的城市精英,盛开在冷气房里,习惯了被人拱卫、呵护的精致娇贵的玻璃花。

难道程皓宇喜欢的是这种人?

“你别以为他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他有好几个设计都得过奖呢。这家伙是个派对动物,爱玩也会玩,近来风头很健,可好像有市无价。再怎么说,也不该是那位程小姐啊!衣服怎么能穿成这样?!”辛迪看出了钟屹的不屑,撇了撇嘴。

沈一白已经走到了小都的身边,熟络地扯了扯小都的头发,算是打招呼。小都也只是象征性地偏了偏头,整个人并没有动。

沈一白坐到了小都对面,仍是讲着电话。

举止间,看得出两人知交不浅,但却又不像是恋人。

“她又不是模特,用不着像你们这么夸张。我倒是觉得她的品味不错,很适合她。”钟屹的目光也看向了小都。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细麻裙子,领子旁绣着一行白色的花。

“只有把握不了时尚品味才会这样藏拙!不然那么多的色彩和款式还有什么用?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在做什么?”辛迪很是不甘。

“为了钱和虚荣心。”钟屹平静地看着她。

“是我们在引领时尚,在教会人们怎么生活才更有质量,我们也是在拉动GDP好不好?”辛迪恨恨地瞪了钟屹一眼,又瞥了下小都,“没完没了的白色!她以为自己是贞子啊?”

“她要是贞子,我就整夜不关电视机。”钟屹脱口而出。

辛迪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不用这么巴结吧?钱又不是她出的。还是……”

“是我还从没见到过鬼!要是能拍组灵异,肯定卖个好价钱。”钟屹脸上是有些夸张的向往。

“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鬼上身!”辛迪笑着推了他一把。

“我也提醒你,再多管别人的闲事,不回家睡觉,你那个眼袋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钟屹并没有危言耸听。

除了陈威这里,他们还有一套片子要合zuò



“那有什么?P掉不就行了。”辛迪倒是不大介yì



“那你找别人拍去。”钟屹转身就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钟屹的背影,辛迪顿了顿脚,只得追过去。

车子停在辛迪家的楼下。

钟屹斜靠在车身上,目送她上楼。

辛迪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了钟屹的身上。

“上去吧。我想你陪我……”辛迪的嘴凑在钟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同话语一样充满了的诱|惑。

这具熟悉的躯体和同样熟悉的柔媚满怀令钟屹浑身一僵,但他还是轻轻推起了她。

“对不起。我们,不是说好了么?”钟屹躲避着她的目光。

“是,我们说好了。从开始就说好了。”辛迪审视着他的脸,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一方要认真了,另一方就要及时退出。”

钟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辛迪后退了几步,仰起脸,看向略显阴沉的夜空,深深吞吐了几口气,才又望回钟屹,脸上又是她那招牌式的魅惑的微笑。

“明天早晨九点过来接我进棚。”辛迪伸出一只玉指,隔空戳点着,威胁地眯起眼,“要是晚了,仔细我剥了你的皮!混蛋!”

本想直接回家,但鬼使神差一般,钟屹还是来到了江边。

下车,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轻松里又似有着隐隐的茫然。

辛迪是圈里有名的“电眼美人”,虽然骄纵傲慢些,但她的专业水准和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他们以前合zuò

过几次,结果也很令人满yì

。当然,这“合zuò

”并不仅仅局限在工作中。

辛迪是个不错女孩,难得的精明、理智和务实,懂得平衡、取舍之道,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调动资源来达到目的。之所以和她的接触多些,也是因为她可以把工作和情感搞得清爽,不会纠缠不休。

他欣赏她,被她吸引,但不是爱她。

他们的关系并不确定,通常是随着工作的完成和他的消失就结束了。

就像他们开始前约定好的那样,就像他的其它几段关系那样。

稍有不同是,在他回来停留的时间里,如果有契机,那他和辛迪的关系也会短暂恢复,直到他再次离开为止。

但这次,他知dào

他必须彻底离开了。

辛迪说的对,他就是个混蛋。

他不想承诺任何感情,也不要任何承诺的感情。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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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注定

能够选择自己的挚爱作为职业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而独身,是他在决定选择自由摄影师作为终身职业时就注定了的。

别人或许可以兼顾,但是他不可以。

因为别人爱上的是这个职业,而他是痴迷上了这项用眼睛去发xiàn

,用心灵去感悟,用影像去记录的过程。

既然做出了选择,他就必须要全身心地,毫无牵挂、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他挚爱的天地世界中去,贪婪却又满怀敬畏地与之彼此感知,彼此了解,彼此融合,彼此反映。

他交付着自己的灵魂来攫取自然的悸动。

这里面容纳不下第三个存zài



这些年来,他不停地启程,不停地漂泊,不停地寻觅,就是为了履践那似是前生就订立的盟约。

行走在无人的旷野,攀援在陡峭的山峡,栖身在荒蛮的山林……坚守几天几夜,就为了那个完美的瞬间,那个片刻的永恒。

这在常人眼中的疯狂和磨砺,却是他至高无上的享shòu

和心驰神往的奖赏,是只有他自己懂得的回归。

他已经变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他当然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可以出世脱俗,修liàn

成仙。

他不会刻意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另一部分隔离,也不可能隔离。

繁华于他,既是短暂的游历,也是支撑他下次启程的根基。

他不介yì

做个好的游客,因为这既是他在这里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他的需yào



身于繁华的他,也会充分放开自己,调动着他敏锐的触角去观察,去体验,去搜寻,去接收这繁华之中的讯号,感受,气息,甚至诱|惑。

他不会主动追求,却也不会拒绝短暂的两情相悦,但都“适可而止”。

既然他不可能再为谁停留,那么他也尽可能地不去辜负任何人,伤害任何人。

因为他的选择同样注定了他所要承担的风险。

他已经有过几次死里逃生,也许下一次就是一去不返。

他奢望不了一份长久的感情,担负不起一个永远的承诺。

这是他选择的最终宿命,但他不能要求别人去被动理解、接受这个安排。

所以,他宁愿放qì

,宁愿孤独。

夜晚的江滨是属于恋人们的。

幸福中的人儿看向钟屹的目光里,有好奇,也有怜悯。

就像今晚的宴请一样让他别扭。

钟屹悻悻地坐回了车里,打火,撤tuì



今天早上,陈威嚷着请客,他没有推辞。一来是他晚上没安排,二来是天天跟在棚里的那些工作人员的确很辛苦,难得这个吝啬家伙肯出钱,大家一起轻松下也是好事。

等知dào

辛迪也要去,想反悔已经迟了。

虽然他已经和她摊牌,不会再有工作以外的事情,而且事实证明他们的合zuò

也没有任何芥蒂,但他知dào

辛迪还是不愿就此结束。

饭桌上,陈威的旁敲侧击他还可以忍受,但那个程皓宇看向他的眼神,揶揄中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却让他如坐针毡。

本是不相干的人,可他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

因为职业的关系,欣赏各种的美色,领略各异的风采,观察各样的生动,于钟屹已经是种习以为常了。多年的修liàn

,使他可以在瞬间就做出判断,得到一个大致的印象:轮廓的特点,适合的题材,衬托的方式,拍摄的角度……而通过简单的交谈,他甚至可以对对方的性格和行为习惯都综合出个大概。这些都是他完成工作所必须的条件和必备的质素。

以陈威先前的介shào

,这位有着像是男人名字的文化传媒公司企划部的女干将,若不是位五彩斑斓,将化妆品武装到脚趾甲的超现代女郎,也得是位名牌压身,头发水滑光整在脑后挽髻的女强人。这样的女人,他合zuò

过的也不少。精明干练,雷厉风行是必须的,锋芒毕露,颐指气使似乎也是不可避免的。他虽不赞同,但也能够理解她们的处境。只要不过分,他也大多给以配合。

所以,见到程皓宇的那一刻,钟屹的头脑不免停滞了一下。

他再没想到,施施然出现的竟然是这样一位……一位干净简单的女人。白得如初雪的衣服,暖得如阳光的笑容,清得如涧泉的声音,伴随着一种熟悉的细细甜甜的味道。

可也是这个看来言情片女主般的人物,不仅熟知他的情况,而且三言两语间就不动声色地把不设防的他拖进了陈威的“陷阱”,还生生把他的束手就擒做成了他居高临下的屈就。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直到她离开,他都没来得及记清她衣服的款式,她的发型,甚至她的容貌。只是觉得每一笑,每一动,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她,也应该是她。没有什么判断,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妥帖。

只是一种味道,一种模糊的感觉。

这对于一向以目光敏锐而著称的他来说不能不算是个特例。

似乎是本能的,他不喜欢特例,不喜欢模糊,不喜欢这种迷茫的感觉。

于是,钟屹下意识地选择避开她,忽略她。可越是控zhì

,他的所有感官便越会因为她的存zài

而变得异常敏感。

欣赏她的人可能会说,她很漂亮动人,或者,她很聪明能干;也可能说,她气质很优雅,或者,她品味很独到;甚至可能说,她眯起眼睛笑的样子很媚,她低头抿发的动作很撩人……

但他,偏偏什么也说不出。

他只是觉得她很美。

他曾努力尝试为她拍一幅照片,但最终还是放qì

了。

因为他发xiàn

无论选取哪个角度,那拍出来的总不是她,那个完整的她。

握着他的手,一本正经更正名字的那个是她,可看出他的窘态,边假装无视边偷偷幸灾乐祸的那个也是她;总是充满活力,被期刊团队称做“暖心奥特曼”的那个是她,可坐在暮色四合、没开灯的办公室窗台上,默默低头喝可可的那个也是她;在他为着选片或修片而晚走时,让临时助理送来他最爱的莲朵巧克力的那个是她,可坐在酒吧的软椅里用慵懒到散漫的姿势仰起脸的那个也是她……

也许有时真的是要放qì

那些自以为是的分析。有些事物的魔力就在于它的完整。

而眼前的这个完整,却又似乎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让他困惑,让他在那感知到的危险中无力自拔。

钟屹自己也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麻烦,这么离谱。

还是赶紧把这里的工作解决掉吧。

离开了这一切,就简单了,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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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访

秋季午后的阳光依然威力不减,所幸老城区的街道上多有梧桐荫翳。

如果不是陈威言辞凿凿地保证只有这个时间才能堵到钟屹,小都定然不会选这个晒死人的时候出来。

这是片颇有些年代的连排小楼,一式的两米高水泥汀院墙上爬满了茂盛的常青藤,像是以前那种洋行买办们的独家小楼,幽静中有着老房子特有的热腾腾的霉湿味道。

本来还在头疼查对门牌,但转过巷角,停在门口的越野车就让小都毫不费力地锁定了目标。

铁艺院门的油漆有些剥落,泛着褐色的锈迹。院子很小,地面的煤渣砖缝隙中冒出不少的细小杂草。院中除了一对已经很久没人动过的原木室外桌椅,再无旁物。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还有人居住。

就在小都默念着“最后一次”按向门铃的时候,钟屹皱着眉从门里冲了出来。

两个人隔着院门都愣愣地看着对方。

钟屹显然是没想到访客会是小都,而小都则是被他的打着赤背,仅穿了条沙滩短裤和橡皮长围裙的装扮吓了一跳。

阳光下,钟屹那身结实的,线条分明的肌肉闪着铜色的光。

“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了。”小都很诚恳地客套着。

“有事?”钟屹扎着手,没有开门的意思。

“灯出问题了,正在修,想跟你调一下拍摄计划。”这种打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当然不用登门,迎着钟屹疑惑的目光,小都又加了准bèi

好的说辞,“另外,还有事情想和你谈一下。不会占用太长时间。你忙的话,我可以等。在这儿就行。”

小都指了指院子里的桌椅,拿出自带的遮阳伞,一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姿态。

钟屹犹豫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计时表,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

“我在冲照片,还得点时间,你自己照顾自己。”钟屹随手一指,便匆匆钻进了一扇紧闭的门。

一瞥之下,小都注意到钟屹腰后侧有块明显的伤疤,凸起的疤痕微微发白。

房子的结构是仿英式乡舍,小但紧凑舒适。进门狭长的过道两侧一边是客厅,一边是饭厅。过道到底便是楼梯和相邻的两扇小门,钟屹进去的就是其中一扇。

客厅应该是原来的起居室,陈设不多,都是简单实用。家具虽不名贵,但从材质和款式看,应该是曾祖父级别的老物什了。

墙角里有台装着黑铁丝罩面的超大壁扇正“嗡嗡嗯嗯”地摇头晃脑。

据陈威讲,这房子是钟屹父母的。他的哥哥姐姐在国外做生意,当医生,父母住在他哥哥家里颐养天年。这边只有他一个人。

趁着主人不在,小都索性又踱进了饭厅。

饭厅明显改造过了,比客厅短了不少,连着开放式厨房。消失的空间估计是被钟屹挤占做了工作间。

宽大的餐桌上摊满了正在晾干的照片。几乎都是风景照,偶有些人物。色彩有凝重的黑白,也有偏褐,偏蓝,甚至模糊的怀旧风格。

在这个数码横行的年代,他居然还在执着胶片?!

这在一般人眼里简直就是“烧钱”。

难怪他每次回来都会忙得脚不沾地,也难得他还保留着这份认真和坚守。

橱柜旁的窗下墙边,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旅行包,最大的一个高到小都的腰。虽然已是半旧,但都清洗干净等待选用。折叠帐篷,防潮垫,睡袋,冷藏箱,几副三脚架,一套野炊灶具,还有一堆她叫不出名字的野外用品也分门别类地码放在包的旁边。

好像是随时都可以出发似的。

转过头,橱柜上一个麻织的小袋引起了小都的注意。

果然是可可粉。

他怎么也会有这种可可粉?

这个牌子的可可粉既不知名,也不昂贵,却比那些精心加工过的著名品牌来得更馥郁,醇香。当初她是在一个博览会上发xiàn

,颇费了些周章才买到的。现在虽然买来容易些,可知dào

的人也不多。莫非他也是同好?

偏过头,小都发xiàn

在橱柜水池里,有一杯已经陈掉的可可茶。

明显没有喝过。

印象里,钟屹是只喝矿泉水的。她曾瞥见过他的车上有庇利埃的空瓶子,还特意准bèi

了保温包给他的临时助理用来“开小灶”。

但钟屹客气地谢绝了她的好意,在现场,他和大家一样,都喝塑料瓶。

打开他的冰箱,满满的,一多半是庇利埃,少半是装了密封袋的各类胶卷。

那天晚上,小都先下手为强,对牢沈一白,有关这次合zuò

、钟屹和专访,让她足足念了一个多小时。

沈一白少有地听得安静又认真,但最后给出的忠告却是:投入过度,这是在自找麻烦。他劝她把专访交给手下人去做。最不济,找陈威挖些内幕,花边逸事,多加几张作品照片。

小都自然是狠狠鄙视了一下沈一白,她绝不肯这样做。

所以,今天她是有备而来,也是赌气而来。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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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者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我的题外话:

不知大家有没有看到“角色百科”里的“皓和白”~~~

昨天11发xiàn

,这张图的底下,曾有人配了一首诗。

“十里桃花染云崖,相思载道暮枫华;

拾遗捡珠执帷幄,刻香镂彩承绮霞。

诗词歌赋纺旧帛,经卷绫罗布紫阁;

是以墨意解红尘,洞窗书梦窥此涧。”

(此诗出自插画家ENO作品《墨涧花》前言)

中间恰有“遗”“珠”二字,11说,这真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恩,是的。冥冥中自有天定就是这个意思……

比如青衫行所有作者的遇见,和所有读者的遇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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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端倪

镁光灯下的钟屹,可以热情洋溢,也可以柔情万种。

有模特在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在那种氛围里,当你不是看着他的相机,而是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的时候,就感觉他已经不再只是个摄影师,合zuò

者,而是你的朋友,甚至是情|人了。他的眼神会让你觉得他的专注,他的执着,他的热情就只为了你才迸发;而你的美丽,你的情绪,你的笑颜也只是为他才表露,为他而展现,为他所控zhì

。你会被他吸引,被他带动,被他感染,会心甘情愿地陪他一起付出。

这似乎已不限于默契,而是模糊于一种情感上的交流了。

然而,放下相机,退到泛光灯光圈之外的钟屹,会在一瞬间就恢复淡漠和平静,就像交了试卷,拍拍手走出考场的学生。

他会用礼貌和风度把自己圈在安全范围之内。

他不是不会和女生交往的人,但他似乎总在有意地回避更深程度的接触。

那他到底在抗拒什么?

钟屹对时尚和潮流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把控,他的视角总是独辟蹊径,他的手法也不拘一格。以他自身的条件和能力,只要稍加利用,多些参与,肯定可以给他带来更多的关注和收益,但他却似乎并不愿意与之为伍。

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他的清高与骄傲,对于细节不做任何妥协,排斥对他作品的任何技术性修饰。但对于后期的艺术效果,他却精益求精。他曾经不厌其烦地亲自做出十几幅效果图,只是为了配合文案和版面以达到完美。

那他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不在拍摄状态的钟屹,总是惜字如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微皱的眉头,犀利如刀的眼神和紧紧抿着的嘴,让人觉得他遥远而神mì

,甚至有些严厉和孤僻。但这并不妨碍他关注总是被人们漠视的忽略。

他曾经私下告sù

他的临时助理,不要总用同一只眼睛死盯着取景器,那样的强光对眼睛的伤害将是不可逆的;他也曾经为着卫生阿姨一句“自从领过结婚证就没再照过相”而花了整个午休时间和她聊天。后来即使拿在手里,阿姨仍是不敢相信,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快乐又满足的女人是她自己。她说,就是年轻时也没这么好kàn

过。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小都自己也有些迷惑了。

她之所以固执地进行这个专访,究竟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好奇心。

不管是那个,找到突pò

口才是关键。

小都又转回了客厅。

在与门同侧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风景照片。刚才一瞥之间并没有留意。不过,既然是钟屹的得yì

之作,也许会藏着些端倪。

这不是人们熟知的那些秀山丽水,不做作,也不匠气。

拍摄时间应该是黄昏。

前景是一棵倾向湖面的山槭,它那异常发达的树根如同人类撑开的双臂,环住了盈盈一潭清碧。

远景的天空,群山和山脚下密密葱葱的冷杉都渐次涂抹着夕阳的色彩,美得苍茫且安详。然而,占据了画面近一半,看似留白的湖水却牢牢吸引了小都的视线。

湖面并不辽阔,但冷杉的倒影却使它显得深邃而灵动。映合着夕阳,那些倒影幻化成墨绿,湛蓝,翠青,暖红和淡金的线条,蠕动着,互相氤氲、融溶,向前蔓延,在山槭之下回归成一片清澈,而水面下的巨型鹅卵石竟如珍珠般熠熠荧闪。

水是风景照片里的宠儿,有瀑布的奔泻,有激泉的澎湃,也有湖泊的静谧,但表现都是水的气势。而在这里,水,有了质感,有了灵韵。它凝固了清澈,却也不缺乏动感。水面的波纹不是惯常的白色或深色的纹路,而是透明的,从内里泛出闪烁的颤动。那感觉就像是一盘刚刚被放到面前的淡蓝色果冻。伸出手,你就能感觉到指尖的滑润,柔软和沁凉。

在这暮色将至的苍茫里,只有山风和细波啄吻堤石的轻响掠略耳际,是忘我,还是无我?是投入,还是回归?

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

钟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小都身后不远的地方。

“对不起,我只是从没见过水可以拍成这样。”小都讪讪地收了手,为刚刚的失态有些脸红。

“没什么,你不是第一个想戳它的。光线适合了,快门和光圈的技巧而已。”钟屹说得淡淡的,但嘴角似有一丝笑意闪过。她现在这个忸怩的样子,就像偷嘴时被捉个正着的猫。“我没做表面处理,沾上手印不好擦掉。”

钟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是没有加奶的可可茶。

而他自己手里的还是矿泉水。

估计是刚才的冲洗效果很满yì

,钟屹看上去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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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碰撞

“你们不是都爱用摄影坎肩吗,你有吗?”小都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声音有点怯怯的,“怎么从不见你穿过?”

“有。”钟屹微微皱眉,显然是觉得问题很幼稚,“那个东西在野外有用,胶卷,测光仪,电池,存储卡什么的都可以带在身边。在这儿,用不上。”

“这个,是用胶片拍的?”小都指指墙上的照片,又马上把手缩了回来,像是怕碰到它似的。

“数码。”钟屹仰头喝掉了半瓶水,也看向照片,“现在数码技术的效果已经和胶片差不多了。如果冲洗不好的话,胶片可能还不如数码。”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胶片?”小都侧头瞟向饭厅。

钟屹一顿。

为什么?

从五岁起,他就摆弄相机。他第一幅作品用的就是胶片。一路下来,胶片和摄影似乎是被连在一起。胶片于他就像是习惯,遇到某些场景,某些感动,他会条件反射般拿出装好胶片的相机。

但没想过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胶片的感觉更真实。是能够拿在手里的记忆。而且,从拍摄,到冲洗,显影,定形,是个可以参与的,充满期待的化学过程。很奇妙。”钟屹思忖着,说得很慢。

“我倒觉得胶片有种宿命的悲壮。从诞生起就期待着唯一的绽放,而结果可能是名垂青史的佳作,也可能是默默无闻的平庸,甚至只是一次无心的失误。无论如何,不可能重来。”小都歪头看着他,“它是不是会让你有一种使命感?”

“可能是敬畏吧。就像人们膜拜美好,在自然的恢弘面前会感到渺小。”

“听上去,你的每次旅行更像是一次朝拜之旅。你已经走了很多地方,那你心中的‘耶路撒冷’到底在哪里?”

“有憧憬,但不确定,也许走着走着就找到了。不过,我不想只是赶路而错过沿途的风景。”

“你的意思是,只要敞开自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那每一个感动都会是最美的风景?”

“可以这么说。亿万年的演化,涅磐、轮回的洗炼,这个世界有太多让人叹为观止的神奇,只可惜我们有的时间太短了。”

“那你会不会去同一个地方几次?”

“当然,我想发xiàn

可不只是猎奇。即使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情,就会有不同的感悟和惊喜。”

“如果你的理想是穷尽一生去发xiàn

,那有没有什么情况,可以让你停下来?有没有偶尔想过‘停下来’?”

“没有。我会欣赏,领略神奇,但我更喜欢那个独自去发xiàn

的过程。”

“你把自己的索求局限在‘体会’上,却从不渴望‘拥有’吗?”

“人们总是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其实,对于很多事情,他们甚至连‘参与’都做不到,最多只是‘旁观’。我只想做个好的看客,尽量不打扰。”

“可你也在传达。尽管那只是你‘制作’的,萃取、品味过后的副产品。”

“可毕竟我在尽lì

传达美好,而且人们也希望看到这些。他们付出一本杂志的价格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满足,这没有什么不公平。”

“那你怎么看待你现在做的事情?我听说,有些摄影家会觉得与时尚,流行纠缠在一起是对他们的贬低。”

“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我尊重它,尊重所有付出的智慧和努力。就像那些模特,他们最终只是我作品的一部分,可我同样尊重他们。”

“难道你不是把他们作为一个人来尊重?”

“为什么只有人才能得到尊重?在这里,尊重都是相对的。你们选模特是因为他的个性还是他的名气?你们最终选的照片是因为我的技术还是客户的喜恶?”

“这不像是艺术家的固执和清高。”

“我的相机,后背和镜头也不是用浪漫换来的。”

“所以你其实很精于外部的平衡。”

“我的坚持不需yào

每个人都能理解和接受。”

“那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你是想说朋友,女人?”

“不,是孤独。”

“如果孤独了,我会离开。能用来沟通的不只是语言。”

“所以你的理想状态就是‘在路上’。那出发时,你的‘背包’里会带上什么?”

“我会尽量清空它。‘回去’不需yào

太多行李。我要为‘回来’时留足空间。”

“所以,‘回去’是你的生命,而像现在这样‘回来’只是你的生活?”

“我没刻意分开它们。于你们,我只是个过客。”

“可你把自己形容得像是个游走在现实和虚幻之间的投机客。”

“这个形容也不错。你难道不是博弈在规则和本性里的冒险分子?”

午后的阳光照进院子,透过窗户,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小都的位置离照片很近,就站在那棵槭树下。

壁扇的微风鼓动着她的衣袂和头发,勾勒得她的身形纤细而美好,如迎风而立。

细薄的白色棉布反射的光线和入射光交织着,令她看上去就像是立于湖畔的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像,又像是笼在光雾中的一经碰触便会消散的山间精灵的幻影。

钟屹站得离窗户更近些。

他已经换下滑稽的橡皮围裙,身上是黑色的T恤衫和卡其布裤子。恤衫紧紧绷着他结实的胸肌,宽厚的肩膀和有力的上臂,使他在逆光里看起来高而硬。他微卷的头发有些蓬乱,在风里颤动着,这让他整个人充满了野性的危险。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平静地对视着。

像是都忘了片刻前那在旁人听来晦涩难懂的谈话,又像是都在判读、咀嚼那谈话背后的余味。

但他们都确定,对方听懂了。

终于,两个人都偏开了脸。

就是那刚刚好的一瞬间。

刚好地都错过了对方脸上那彼此镜像般的苦笑。

是了然,也是放qì



“原定的拍摄只要拖后一天。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一下专访的事。”虽然是坦白,但小都偏偏没有感到轻松。

明明有了答案,写个专访的素材也大致够了,她可以交差了。

可她的心却更沉,更乱了。

也许真的是无知无畏,无念则无想。

第九章 沦陷

“还~~~只是想?我以为我们刚刚已经进行完了。”钟屹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而他真zhèng

的困惑是到底是她的技巧好到让他来不及设防,还是在她面前,他根本就无法设防。

当他意识到这就是陈威含糊提到的“专访”时,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了。

那些从未对旁人言起过的,只是顺乎本性去做的理所当然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完整得令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他现在像是一条被剖开来摊在她面前的鱼,可他感到的不是冒犯,愤nù

,或者不安,反而是倾诉后的畅快和满足。

他,不是一向不屑于倾诉的么?

好吧,权做是看在陈威的面子上,配合了一次专访。

小都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到了桌上,“对不起,因为你一直不接受采访,我才想起这个办法。这样做很不专业。不过,我并没有打算把它悄悄带走。你现在还是可以拒绝,我会马上把录音消掉。如果你接受采访,有哪些内容你希望不要涉及,或需yào

补充,我们现在也可以做。你决定吧。”

“你肯放qì

专访?”钟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会和陈威商量,也许改成一篇合zuò

者角度的‘印象’。”小都坦白地说。

“那还不是一样?”

“从某种角度说,那个‘印象’与你本人的观点无关。”

“是这样……”钟屹点了点头,看着录音笔,像是欣赏,又像是思考。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笔的中间按在桌上,“笔尖朝你是接受。”

他的手指轻轻一扭,录音笔在打过蜡的橡木桌面上旋成了一朵白色的花。

小都吃惊地抬头看他,不敢相信他竟会用这么轻率的方式来做决定。

但在内心里,她隐隐希望笔尖会朝向他。

或者,该由她直接放qì



如果他们选择放qì

,那么今天的一切就会成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就在旋转速度渐缓欲停的瞬间,钟屹抢先伸出手,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将笔握在了手里,递向小都,“你亲自写,我就接受。”

小都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当然。定稿前,我会送给你再看一次。”

“如果你觉得需yào

,可以。我无所谓。”钟屹试了试可可茶杯的温度,推给小都,“现在不烫了。”

小都道了谢,接过来。

熟悉的醇香令她的心情有所平复,“我还需yào

一些照片,放在专访里。价钱的事陈威和你谈。”

“从我网站上找吧,不用谈钱。别选带水印的。那些不是我的了。”钟屹又是轻描淡写的样子了。

“你的慷慨我们很感激,但大家在商言商。”小都竭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另外,我还想要一张你的照片。你知dào

的,人物专访,这个不能少。”

“我不给自己拍照片。只有证件照。”钟屹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你见过理发师给自己剪头发吗?”

“可大画家也会有自画像的!”

“自画像?那不是比PS还厉害?”钟屹哼笑了一声转过脸,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

他的手指很漂亮,长而有力,没有突出的骨节,却绝不纤弱。但小都最喜欢看的是它们摆弄相机时的样子——换镜头,选功能,按快门……果duàn

,灵巧,有力,没有一个动作多余。她甚至想过偷偷拍些那手的照片,作为自己的私藏。

“既然你自己没有,那我们只好献丑了。”小都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他,“看看有没有凑合能用的?”

她问他要照片,其实也就是想知dào

,他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钟屹有些诧异地接过照片,很快就从头看到底,停在最后一张上端详着。

照片上,钟屹站在窗前,半侧着身看向窗外。

背景几乎都是黑色。

光线透过窗户,把他毫无表情的脸映得如木版画般。

窗棱的影子打在他白色的恤衫上,使他看起来像是被囚禁在牢笼里。

而他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有着燃烧着的向往和野性的渴望。

记忆里,这是第一次从照片上这么认真地审视自己。

有点陌生的紧张和羞赧。

他认出这是充当影棚的那个老式礼堂。工作间歇,他喜欢站在那大窗户前,看那棵古老香樟树的影子在墙上攀爬,看铅白色的云彩在天空游弋。

他觉得这样既可以休息疲劳的眼睛,也可以考lǜ

下一组照片的拍摄。有时,他也会想到那不久前还在的地方,计划下将要去的地方。

那时候,他总是放松的。

他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

从专业角度看,拍摄的人没有什么技巧。相机应该是中档的单反机,从景深上看得出是用了长焦镜头,而且是仰拍。这个人要么比自己矮,要么就是怕被发xiàn

故yì

压低了机位。

不过,有了刚刚好的光线,刚刚好的角度,刚刚好的情绪,其它的就都不重yào

了。

就算他自己操刀,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这样的精准。

他不敢相信,这一次,是他这个“猎人”被别人摄取了魂魄。

也许是运气,也许,就是浑然不觉中的注定。

“你拍的?”钟屹拎着照片看向小都。

只可能是她了。

小都老实地点点头,“我也是拍了做预备的。我把文件都给你,你选好了自己修吧。”

这张也是小都自己最喜欢的照片。

她刻意把它放在了最下面。而他,也果然选了这张。

“不用了。剩下的你的美编都能做。”钟屹把照片放在桌上,顺手抄起空的矿泉水瓶,向饭厅走去。

他尽量使自己的步伐显得沉稳,背影看来镇定。

站在厨柜前,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看着刚才被他匆匆洗干净的白瓷杯,钟屹又感到了那种越来越频繁的躁动不安和越来越真实的恐惧。

那是来自他一直精心藏匿,圈养,闭痹着的洪水猛兽的苏醒和躁动,是它即将冲破禁制,席卷而出的恐惧。

对于纯粹的美,他会振奋,会惊叹。但面对与生俱来的易感又敏锐的心灵,来自生活的善解与细腻的感知,以及那虽蛰伏但仍然澎湃的活力和涌动着不知要奔向何方的激情,却是让他颤抖着窒息。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很满yì

自己的生活和自制能力。或许在内心深处有点点的寂寞,点点的迷惘,点点的不快活,可至少他是满足的,平静的。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她又是这么施施然地向他走过来,轻轻一点,便把他一直飘游的灵魂按在了指下。

而他,只能无声地喘息,却乏力抗争了。

难道这个女人就这么要让他丢盔卸甲吗?

他不想爱上任何人,不想要这个羁绊和牵挂。

他需yào

冲刺的速度保持清醒,磨砺的痛苦体会敏锐,闭锁的孤独淬炼锋利。

爱对他来讲,太过柔软,也太过甜腻了。

他怕自己会像被扔进蜂蜜罐子里的葡萄粒,静止在那片浓稠里,被时间榨干,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选择回避,坚持和忍耐,他宁愿用莲朵来填补那份空虚。

他努力过,挣扎过,可现在,除了眼看着那多年来营造的结界行将湮灭,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现在再逃,还来得及么?

第十章 离开

小都怔怔地坐在桌前,机械地慢慢喝着手里的可可。

醇香依旧,只是苦得有些难以承shòu。

她知dào

自己今天有些过分了。

但她实在是太想了解他了。

她设计的出其不意,迂回试探,让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也把他们两个都逼到了墙角。

她看到了那个自由,骄傲又孤独的鹰的灵魂。

他抵触采访不是清高,不是姿态,只是本能。

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了他的挚爱之中,再也无力去应付周遭的纷扰,去保护赤|裸的敏感和脆弱。

而她却要把他揪出来,曝露在众目之下,任人评说。

可现在,就算是清空了录音笔,取消专访,那些留在她脑海里,心里的秘密也是可以抹去,消失的么?

如果可以,她为什么还会这么内疚,这么难受?

夕阳的光线被挡在了围墙之外,整个饭厅里已显得昏暗,阴晦。

钟屹的背影也是沉沉的,就像是积聚着喷发力量的火山。

小都感到的不仅是他对喷发的恐惧,更是那力量挣扎中的无奈和绝望。

而这于她,却是再真实不过的触动和心痛。

“如果你觉得我做的这些是对你的冒犯,我向你道歉。”小都说得很艰难。

背后的声音令钟屹蓦地转过身。下意识地,他的身子向后,紧紧抵在了橱柜上。

他怕她会向前,怕她会靠近。

但小都并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了门口。

她白色的身影嵌在画框般的光亮里,有着怪异的飘忽感。

尽管离开很远,但小都还是被钟屹眼睛里跳动的,亮得灼人的火苗逼得后退。

“我并不想加深我们之间的误会。如果你改变主意,打电话给我吧。”小都低下头,慢慢退出了画框,“也许,我真的不该接这个专访。对不起。”

最后的话,钟屹并没有听到,只是可可的甜香在他身边经久不散。

专访的校样很快就出来了。

陈威很满yì

,只是把名字从小都原定的《鹰·影》改成了更加煽情的《光影行者》。小都破例地没有抗争。

因为钟屹正巧要来找陈威,小都就留下校样由陈威和他确认。

钟屹没有对文案提出任何修改,只是更换了两幅照片。

那明显是和小都选中的是同套系列里的,但都不在他的个人网站里。应该是他自己的收藏。

钟屹这出乎意料的配合,让小都在如释重负中又有着淡淡的失落。

但她不想再去追究为什么了。

那之后不久,小都就接到了沈一白的电话。

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经过了马拉松式的谈判,沈一白终于谈妥了他与一家著名港资地产公司的合zuò

合同,对方负责协助他成立一家设计事务所,而他以事务所的名义为对方在北美的一个项目做规划设计。

虽然早就知dào

他的计划,也帮他出了不少主意,而且以现今的条件,距离也不再是问题,但落实了这个消息,小都的心里还是狠狠地空了一下。

就在她盘算着该如何为他送行的时候,沈一白却抱着酒找到了小都。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聊到话题百无禁忌;他们也喝了很多,喝到杯子不分彼此。

沈一白说,这几年最大的成功就是找到了你。

小都说,最成功的是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沈一白笑:那是因为你不是完事拍拍手,就可以大家都还是朋友的人。找上床的女人不难,能再找到一个可以这样聊的人,我不想冒险。

小都也笑:贪心人人都有,难得的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沈一白再笑:也许就是没爱上。否则,再明白的人也会糊涂。你还不是爱上了个疯子?

小都摇头:他不是疯子。他就是只鹰,落地只是为了再次起飞,而不是为了停留。爱上这种人是自找麻烦。

沈一白也摇头:是说服我还是你自己?那个激素导致的生物程序不需yào

这么多解释。你只要记得,如果你爱的是鹰,就别指望它可以守在窝里。

小都叹气:这么美好的事情,到了你嘴里,就跟计算承重一样无趣。

沈一白撇嘴:看清本质,并不妨碍享shòu

美好。就像你知dào

花终将会落,可看到花开还是会欢喜。

小都也撇嘴:你总是看得通透。有时候真觉得你就是个千年妖精。

沈一白望向灰沉沉的夜空:在我自己的时空里,千年也可以是霎那,不过一朵花开的时间。

小都看着他笑:就算你能悟道成仙,可你那些“花花草草”,菲菲,妮妮们怎么办?

沈一白眯起了眼:该来的总会来。要的少,失望就小。都是金刚不坏之身,第二天起来就还是一条好汉。

小都闭起了眼:我做不到。我只想简单点。

沈一白拍拍她的头:别怕!有老妖精守着你呢。需yào

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的。

小都顺势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剩下无以为报的空壳子了。

沈一白自顾自笑出了声:因为只有你敢往我身上扎针,还扎得那么痛!你真的不记得了?

小都摇头:扎针记得,别的,不记得。

她的头晕晕的,现在想不了复杂的事,更看不懂沈一白那莫测高深的笑容。

在陷入混沌之前,她好像听到沈一白说:那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小都睡醒的时候是近中午。

沈一白已经走了。

没有留言,也没有告别。

收拾了房间,带走了垃圾,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恍惚里,她觉得他一会儿就能回来,照例眯着眼睛骂她睡得像个猪头。

但这一次,他的确是走了。

飞机是下午两点,然后他便在千里之外了。

再见,还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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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告别

由于准bèi

充分,平面电影的拍摄虽紧张倒也有序,顺利。

美其名曰监制,可小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跟班。

几段故事的场地各不相同,又都要提前做好准bèi

,小都每天要跑好几个地方。

在别人眼里,她或许仍然保持着从容的优雅,但她自己知dào

,她已经累得像一只伸着舌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老狗。

随着拍摄接近尾声,小都却不知dào

她是期待还是惆怅。

钟屹依然尽职尽责地忙碌着他的拍摄。

小都每天都会在拍摄场地稍做停留,但他们仍是几乎没有拍摄之外的交流。

他们也的确忙得没有时间交流。

开拍前,钟屹特意要了一套所有故事的原文,现在,他手里的那套分镜头剧本也被他翻得卷了页边。小都曾经偷看过,那上面标了很多简洁的符号和莫名其妙的图形。估计是只有他自己懂得的为拍摄做的笔记。

他对要表达的故事了然于心,和现场导演以及摄像师的配合也很顺畅。每天拍摄结束,他们都会以最佳效率检验成果,补拍或重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这也是小都敢于不死钉在现场的信心所在。

每次离开现场前,小都总要远远地看上一会儿。

置身在那些参加拍摄的俊男靓女之间,钟屹那沉稳笃实的气势,从容自信的态度和独到灵巧的手法,总是令他显得卓尔不群,俨然是整个现场的中心。

奔走在林立的闪光灯丛里,他自如转动的身体敏捷轻盈得如同豹子穿行在它的领地里,柔韧而坚强,每个动作都是准确,有力而高效。

小都还是第一次发觉,原来观看拍摄也会是种享shòu



可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华灯初上伴随着办公室的一片安静,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了。

平面电影终于杀青了。

验看过成果的陈威拉着大队人马去吃饭庆祝。因为参与当天拍摄的有一位再度爆红的戏骨级帅大叔,跃跃欲试很久的粉丝们倾巢出动,整个公司几乎空了。

小都错失“良机”的原因有些悲壮——她受伤了。

她的计划本是留在现场直到拍摄结束,她那时只不过是去看看,冰柜里的矿泉水是不是足够。可那段走了不知多少次的楼梯上忽然就横出了一截电线,小都于是飞越了最后几级台阶,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顾不得查看痛得断了一般的脚踝,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叫来了场务主管,马上组织人排查所有安全隐患。

这要是换成楼上任何一位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他们的麻烦就真的大了。

直到检查完毕,小都才叫助理扶着她去了医院。

还好,只是脚踝扭伤。

拖着肿出了一个馒头的伤脚,小都回了公司。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她刻意压下了受伤的事。

陈威百忙之中没忘找人送她回家,她谢绝了。

要收尾的事情还有很多,要收拾的心思也有很多。

桌上放着专访的清样,钟屹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但他望向的却是她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没有意wài

,钟屹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他又要像鹰一样去翱翔,像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没有犹豫,没有牵挂,没有留恋。

那,她呢?

敲门声轻而有力,只是两下。

小都抬起头。

钟屹推门走了进来。

小都一愣,忙起身,扶着桌边,尽量自如地挪到了办公台的侧面。

“你不用起来。”钟屹的声音沉沉的,径直走到她身前,站住,“腿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骨头?”

“没那么严重,只是脚踝扭了一下。”小都轻松地笑了笑,“你怎么又回来了?那位大叔不是吵着要和你拼酒么?”

陈威的嘴还是那么永远不能信任。

看时间,他应该是饭局刚刚开始就出来了。

难道,他是听说自己受伤,特意赶回来的?

这想法,让小都一时有些恍惚。

钟屹看了她一眼,忽然蹲下身,单腿着地,一只手掌覆在了小都肿胀的脚踝上。

小都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向后躲。

但钟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踝,又轻轻地按了按,“还有些烫,回去千万别用热水捂,最好用冰块,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再热敷。”他仍是细细地检查着脚踝周边的骨头,不时抬头,看看她的反应,“明天你可能走不了路了,会比今天更肿,更疼,你家里有止痛药吗?不行,就吃一片。别间隔太短,吃了药可别喝酒。伤成这样,怎么还过来?你应该把腿架起来,这样会肿得更厉害。”

小都被他按得嘶嘶地吸着凉气,试了几次,都挣不脱,不觉红了脸。

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他一口气说得最多的一次。

但他那熟练的检查手法,和同医生一样的处置方案,却让她的心隐隐作痛,“你是不是经常受这样的伤?”

“‘经常’谁受得了?有一次你就记住了。”钟屹仰起脸,看着她,笑了笑。

小都又是一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对她笑,亮得灼人的眼睛里居然是满满的温柔,有点腼腆,又有点调皮。

她不敢相信,这个总是冷硬得如岩石般的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笑容。

“我看到过你腰后面的伤疤,你在野外经常会遭遇这样的危险?”小都并不想掩饰她声音里那浓浓的关切和担心。

钟屹的手停了,撑了下膝盖,站起来。

“危险哪里都有。你倒是在别墅里,不也这样了?”钟屹笑着指了指她的脚,“那是在腾冲盘山公路上会车出的事。和自然比起来,人,更危险。”

那次是对方在大雨里超速,据说是赶着参加朋友的婚礼。他的车被甩到崖壁上,他被一根撞断的树桩尖口剐掉了一大块肉。而对方的车直接翻下了公路,司机受了重伤,另一名乘客死了。

他当然不会告sù

她这些。

可毕竟概率小得多——小都几乎脱口而出,但终究忍住了。

她觉得钟屹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也许是不想让她担心。

“是不是又该走了?”她其实是想问,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新镜头后天送过来,拿到就可以走了。这次要拍的片子正好可以用上。”钟屹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你怎么像个得了新玩具就迫不及待的孩子?”饶是小都现在的心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不是玩具,是我的伙伴。虽然是买来的。”钟屹认真地更正着,这使他看上去更像个孩子。

“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使是真心,如果说付出了还想着能收得回,那也就变成代价了。”小都不禁有些黯然。

真的会有毫不计较的付出么?爱,要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这样?

小都扭身,从抽屉里拿出两包莲朵,“剩下的,你带走吧。留在我这儿也用不上。”

“你喜欢可可,却不吃巧克力?”钟屹有些纳闷。

“就是戒了巧克力才喝可可的。原先我只要吃起来,就停不了,一定要吃光手边所有的才行。”小都低下头,把散在脸侧的头发拢向耳后。

钟屹那副吃惊表情让她有点难为情。

“这两个口感差很多。你不知dào

,吃巧克力可以让人有幸福感么?”钟屹把糖袋举到小都面前,“要不要试试?”

幸福,可以来得这么容易么?

原来,只要他愿意,他们也可以这么轻松地聊天。

他的声音可以很柔和,他的笑容可以很温暖,他的想法可以很简单。

他笑起来原来真的很好kàn



就如同澄净的蓝天。

但此刻的小都却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发xiàn

过,看到过这些。

是太吝啬,还是太残忍?偏偏选在这个就要说再见的时候。

第十二章 留伤

“算了,好不容易才戒掉。我可不敢再惹它了。”小都挡开了糖袋,“还是留给你,坐在你的小帐篷里看着星星,慢慢吃——幸福加倍。”

终究是要分开的,各自的海阔天空。

“那就多谢了。”钟屹怔怔地收了手,依旧盯着她,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明明应该说再见,但两人似乎谁也不愿提起。

“你怎么回去?”钟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上下有电梯,我的车就在电梯门口,特意让小晴停在那儿的。大不了开慢点。”小都甩了甩头。

钟屹刚想开腔,小都的电话响了。

“我拿给你。”钟屹抢步过去,拿起桌子另一边的电话,屏幕向下递给了小都。

打来电话的居然是一走就没了消息的沈一白。

“对不起。”小都按了接听,用手捂住送话器,看向钟屹,“如果没机会再见,就先祝你一切顺利。你自己多多保重。”

钟屹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含混地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原来只听说牙痛要人命,现在才知dào

哪里痛的功效都差不多。

挨到电梯口,小都已经是一身汗了。一想到还要走的几段路,小都想死的心都有了。更要命的是,她不知dào

自己能不能踩刹车。难不成要叫出租车?

突然挡在身前的人影,让小都一个退步,险险坐在地上。

“我只是想让你少走几步。吓到你了?”钟屹放开了抓在手里的小都的胳膊。

“你怎么还没走?”小都手抚胸口,心还是狂跳不已。她刚才差点就把手里的电脑包抡过去。

“你以为开车可以和跳芭蕾一样?钥匙给我,开你的车。”钟屹拎过电脑包,又伸手等着。

到了这个时候,小都也不敢再逞强了,乖乖交了钥匙,指了指不远处的车。

以防后几天不能进办公室,小都把紧急的事情都做了安排,能带回去做的拷进了电脑。这让她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她以为钟屹早就离开了,却没想到他一直在悄悄等她。

他甚至没有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走。

看着钟屹坐进车里忙碌,小都只觉得胸中的那份闷痛被这暖意烘得越来越大。

“谢谢你送我回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你也快回去吧,还有不少事要做准bèi

吧?”小都嘴上客套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她只想赶快躲回她的小窝里,慢慢疗伤。

钟屹扭头看了看远处地库通往电梯的小门,那里还有七八级台阶要走,“是不是不方便让我送你上去?”

“不是。我只是……”小都忽然发xiàn

不论她怎么解释,效果是相同的。

钟屹拿过她的电脑包,斜挎在肩上,一个横抱,就把小都捧在了胸前。

在车上,钟屹就瞥见小都的腿总是在动,而她紧紧抿着的嘴角不时流露出痛苦的抽搐。

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定是在偷偷活动她的脚。以为这样她一会儿就能自己走回去了。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劝,肯定没用。

刚刚小都站在车前和他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在诺大、空荡的车库里,小都的身影被惨白的灯光映衬着,显得格外的单薄,像是无家可归的游魂,又像是迷了路的孩子。而她脸上那深深的无助和彷徨,让他的心被狠狠捏住了。

被骂鲁莽,被斥轻薄,他都不在意。现在,只要能帮她分担些,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准bèi

好了应对她的推辞甚至抗议,但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突如其来的腾空而起让小都的脑子一蒙,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但搞清楚状况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放自己下来。

可当她望上他的脸,便放qì

了。

不是因为他脸上那一切抗议无效的神色,而是他眼中那冰封之下压抑的似曾相识的挣扎。

就如她对着镜子,曾经看到的自己一样。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懂得了,他的漠视,他的回避,他的踟蹰,他的决定。

他同样是输给了自己。

娇艳义无反顾地盛开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美得让人不忍转睛,却终是不能放入背包带走的“行李”。

小都伸出手臂,环到钟屹的颈后,勾住,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里。

她不能再看他的眼睛。她怕她会流泪,会改了心意。

与其在磨砺中枯萎,也许,真的不如凝固在那最美的一刻,无生无灭。

在小都环住他的那一刻,钟屹不由得一颤。

他可以强迫自己忽略她那因潮红而更加粉润莹泽的脸庞,回避她那因没有叫出声的惊呼而微微张开,似是充满了渴望的嘴唇,但他没法不看她的眼睛。

波光粼粼的眼睛清澈见底。

没有修饰,也没有伪装。

简单而纯净。

那就是一个女孩子看向自己爱的人的眼神。

坦白而直接。

如果她没有转开脸,如果他没有感觉到胸口处的一声叹息,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全盘放qì



聪明如她,知他如她,怎么可能瞒得过,怎么可能不了解。

所以,她先选择了放qì

,帮他选择了放qì



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

轻得好像随时可以飘走,再不可觅。

他只能收紧手臂,紧得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怀里空了的那一刻,钟屹觉得心里也空了。

如果,她请自己进去坐一坐,喝杯水,要不要答yīng

?毕竟她的脚伤不方便,能帮她打理一下还是好的。

可如果真的进去了,他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离开。

被钟屹半跪着送回地面的一刻,小都腿一软,险些没有站住。但她很好地掩饰了。

也许应该请他进去坐一坐,喝杯水,毕竟麻烦他送自己回家,这么做也是应当应份。

可看着直挺挺站在那儿,低着头的钟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也多保重,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钟屹抬起头,嘴边挤出一个笑容。

他知dào

,那是个永远等不到的电话。

“你也保重。再见。”

小都坐在窗台上,面前放着一杯酒。

她喜欢坐在窗台上。二十四楼的高度和三面透明的玻璃,总能让她产生出一种漂浮感,就像在梦里一样。

她做过很多次飞翔的梦。没有什么神喻,也从没看到过翅膀,她就是知dào

,只要用力挥动手臂,她就可以飞起来。只要飞得够高,借着风力,她就可以滑翔,像鹰一样。她总是奋力向上,想要到达那云之巅,蓝之上……

但现在,这里,却是她能够到达的,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深秋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里涌进来,虽不寒冷但足够强劲。

小都索性把上身探出窗外,仰起了脸。

薄阴的天空无星无月。

上一次看到星星是什么时间她已经记不得了。

风扭着她的头发变成杂乱一团,吹着她的眼睛变成模糊一片。

帮我看一看,那旷野里的夜空是不是更蓝,山顶上的星星是不是更亮,彩虹的尽头是不是真的连着天堂……

第十三章 存在

冬夜的雨下得不急不缓,沙沙地敲打在窗户上,如同喋喋絮语,让人莫名地烦躁。

小都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里。手中的可可茶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以让她握住的有热度的东西。

这个城市的冬天不是游客们想象中的,犹如雨中撑着油纸伞的少女般温婉,带着沁人心脾的幽凉。这里的冬天同样可以阴冷入骨。

空调和电热毯是小都在冬季赖以存活的法宝,可现在,她的家却停电了。

物业大叔说是全楼的总闸坏了,正在抢修,恐怕要等到明天。

小都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要过一个冰冷的圣诞夜了。

这让她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面前茶几上的蜡烛跳动着淡紫色的火苗,把那原就微弱的热度染得更加清冷。

当初蜡烛拿在手里,觉得味道很好闻,买来放在床头,也没真的想让它帮zhù

睡眠,就是喜欢看它被灯光映得莹莹的样子。

现在拿来救急,本有些舍不得,但没想到,那燃出的味道居然浓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催动着火苗,一跳一跳地抖动着。光亮照进黑暗之中,犹如把手伸向热水,探进去,又缩回来,再探进去,最终在蜡烛上汇成了一团颤抖的光的云彩,蔓延开来,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灰雾。

往日里熟悉的物品都露出了陌生的模样,悄无声息地站立在那里,而它们身后,黑影活像一头头变形的怪兽,扭动着,挣扎着,在墙上爬得很高,把它们衬托得更加狰狞可怕。

她本来会有个热闹的圣诞夜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从那次告别之后,小都没有再见到钟屹,也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她又上过他的网站,但没有任何的更新。

有些担心。

可转念一想,他人在旅途,可能来不及更新。如果是接的邀约,那么,即使有照片他也无权放在自己的网站上。

她也曾经试探性地问过陈威,有没有考lǜ

和钟屹长期合zuò



陈威摇摇他那随时运转商业模式的脑袋:钟屹不接受长期合同,而且我们是月刊,他保证不了时间。只能是重yào

性足够时,再和他谈。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如常的忙碌,如常的热闹,如常的新奇不断。

期刊的项目稳定之后,就已转手他人。她又接了几个策划案子,有广告,有庆典,有展会。

但小都却觉得这些和她越来越没有关系了。

形形色色的人物穿梭身边,在她眼里,就如同舞台上的悲喜,喧嚣而虚幻。

她甚至怀疑,人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真是为了所谓价值的实现,还是只不过为了舒慰自己,找到一份存zài

感。

为什么有的人,即使不出现,却也有着再真实不过的存zài

呢?

接听沈一白的电话成了小都最开心,也是最重yào

的部分。

看似春风得yì

,但小都明白,他那事无巨细,漫无边际的唠唠叨叨背后是怎样的压力。

可他不想讲,小都便也不问。

沈一白也是这样。

这是他们的默契。

所以,她就开着免提,任着他碎碎念。

哪里的蛋挞最好,哪里的虾面最鲜,哪个PUB的DJ最酷,哪个酒吧的姑娘最炫……

听着他的声音,就好像又看到了他那张表情丰富到有些夸张,却生动、快乐的脸。

有时,她会笑着流出了眼泪,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小都更加痴迷在可可里,越喝越多,越喝越浓。

看着急速瘦身的小都和她的可可袋子,陈威掐着自己已经显形的“救生圈”悄悄问她,要达到效果,一天要喝多少?

小都的忠告是;一个月的工资分四次发,多看几次工资支出就行了。

陈威瞥了她一眼:我心痛的时候,吃得更多。要把失去的补在自己身上!

今天早上,小都在陈威的办公室里和他讨论一家地产公司联谊年会的策划,陈威一位哥儿们的电话插了进来。

小都想要回避,但陈威阻止了她。

小都踱到窗前,挑着百叶帘,看向窗外。

不过,对于陈威那极具穿透力的高分贝,这,只是个姿态而已。

“不可能!那臭小子怎么舍得这么快就回来?……见过几次?他不是又把自己整残了吧?……嗯,神不守舍没关系,是整个的就好……我怎么知dào

?他没给我打电话……这我没办法,和你说过,他不接你那种单子——开业典礼?!你怎么不让他拍百岁照?那倒有点可能……你要不死心就等呗……”

云,漫了上来,本就昏沉的天空更是阴暗欲雨了。

百叶帘的合金叶片嵌进了小都的手指里,留下两道深深的,泛着青白的痕。

“今天晚上,要不要我去接你?省得喝了酒,开不回去。”陈威也走了过来,拔着窗帘向外瞄了瞄。

“这几天太累,不想去了。你们好好儿玩吧。”小都悄悄握拳又放开,回血的手指微微发麻。

“等?”扭身看看放在桌上的电话,陈威摇摇头,“等他,还不如等这场雨的把握大。说不定,会变成雪呢。”

蜡烛的光晕随着灰雾上升,在天花板上圈出了一个淡黄色的影子。

像是可以反噬光芒的咀嚼着的嘴。

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卧室里那只两只耳朵的闹钟嘀嘀哒哒,不紧不慢地磨着牙。

对面喜欢开着门通宵搓麻将的老伯曾经让她不胜其烦,可现在,她却那么想听到那些伴着哗哗声的吵闹;楼上的小夫妻一向安静,唯一的噪音就是夜半洗澡的水声,可今天,怕是洗不成了;楼下住的是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孩,隔三差五就叫朋友来玩,不过,再闹也是楼下,对她影响不大。可今天,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该是出去狂欢了吧?

整幢楼里似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她就像艘搁浅的船,一筹莫展地停在时空的沙滩上。

房间里空荡荡的,似乎连空气都没有了,在这片孤寂里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空虚。

可房间又好像挤得满满的,沉沉的黑暗让恐惧像气球般膨胀再膨胀,大得已经出奇,她只能喘气,却不能呼吸。

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身体也是冰冷的。所有感官的热度都在冷却,连血液也像冻僵了一般,带着冰凌,在血管里越流越慢。

她感觉仿佛是看着自己慢慢变成了的尸体,被安放在这个用寂静铸成的棺木里。

要做点什么。

放纵也好,疯狂也罢,总之在意识也安眠之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小都从沙发上挣扎起来,冲进卧室。

黑暗里,她也不知dào

自己都抓到些什么。只是凭着手感,凭着记忆,把她认为需yào

的东西都塞进了提包里。

第十四章 回来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冰冷的雨水里,小都仍是茫然。

去哪里?

她看看表,只能去火车站了。

就是最早的那一班车,不管它去哪里。

小都低头疾步,直直撞上了挡在面前的黑影。

“你要去哪里?”

小都被撞得发蒙,抬头看过去。

莫非真的要被冻死了?

可那个小女孩看到的是烤鹅,圣诞树和外婆,她怎么会看到了他?

这次要拍的几套片子难度不大,路也很顺,计划是一口气串下来。如果不出意wài

,应该还有时间进到山里,看看那个传说中可以冻住彩虹的冰瀑。但钟屹发xiàn

自己就像是个练习球,被打出去的速度越大,拉他回返的力道也就越狠。

除了春节,其它被人们追捧的日子在他的脑海里都是不存zài

的概念。但今天,即使是他最讨厌的下着随时可能变成冻雨的夜晚,他还是拼了命地往回赶。

车子进了城市,就习惯性地拐了弯儿,和前几次一样。尽管知dào

这次可能还是不会见到她,也和那前几次一样,但他还是把车停在了那个已经熟悉的位置,然后看向那扇已经熟悉的窗口。

窗子里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没想到她竟然在家里。

下了车,点上烟,钟屹又望向了那个窗口。

淋点雨对他是家常便饭,在雨里吸烟他也是手到擒来。近乎偏执的,他就是不能容忍车里有一股烟灰缸的味道。就像这些越是舒适的城市越不能容忍停电一样。

在这样的夜晚,她守在家里,是生病了,还是被困住了?一个人,还是……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的心都在抽抽地疼。

光亮倏然消失了。

等钟屹回过神来,他手里的烟也被夹着冰晶的雨淋熄了。

睡吧,但愿你梦到自己坐在春日的暖阳里,手里是你的可可茶,身边是盛开的野蔷薇和铃兰花。

将烟蒂塞进空矿泉水瓶,扔到垃圾箱里,钟屹准bèi

返身上车。

就在最后的一回头,他看到小都站在了雨里。

她拎了个小提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但她既没有带伞,也没有叫出租车。

她只是梦游般地走着,白色的长大衣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在夜里寻路的孤魂。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飘逸,雨却把她的背影淋得更孤单。

不假思索地,钟屹大步抢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钟屹挡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在昏暗里慢慢清晰,小都又看到了他眼里的焦急,担心和痛惜。

他明显地消瘦了,头发也长了,闪着湿漉漉的光,鬓颊和下巴泛着青色,这使他看起来憔悴而落魄。

她不知dào

他赶了多少路,开了多久车才来到这里。

莫非他这几次回来总要过来?难道今天,他已经在雨里等了很久?

小都想扳开他抓在自己胳膊的手,他捏得她好疼。

就在两手接触的瞬间,她感到钟屹明显地一颤。

钟屹捉起她冰一般冷的双手夹在两掌之间,随后分开,把它们按在了自己的下颌边上。

他想尽快让她的手回暖。

他的脸摩挲在手心里,硬硬的,扎扎的,真实而温暖。

他的血管也搏动在手心里,澎湃而有力。

他回来了,行囊里带回了她曾经不敢奢求,不敢触摸的希望。

管他将来是什么样子,管他会不会再次消失,至少此刻,他站就在这里,她不想再错过,不想再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决定好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qì

,小都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了。

“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可以。求你,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钟屹急急扶住扑跌进怀里的小都。

身前的人抖着,散发着森森的凉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一时还来不及辨别她的决定在他心里激起的是震撼、欣喜还是惊疑。

他看向她仰起的脸,是平静而坚决。

她那波光粼粼的眼睛里,是坦白而直接。

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讲。

车子进山的时候,冻雨就真的变成了雪。

钟屹开得格外小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睡眼惺忪的农家乐山庄老板被眼前两个“联”在一起的人吓了一跳。

好在他认得钟屹,现在又是几乎没有客人的淡季。

他只是好奇,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怪人怎么会带着个女人?

离开城市几百公里竟会有这样的景致!

雪,将天与地连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群山环绕中的山庄在其余三季应该是美景如画,但在冬天却显得单调,萧索而寂寥。

可小都却觉得,这里,就是她的乐土,她的天堂。

“哪位?”陈威明显的宿醉未醒。

“是我,对不起吵醒你了。我要休假。”小都举着电话,站在信号稍好的门口走廊上。

“怎么,病了?我去看看你?”陈威的声音清晰起来。

“不是,我要休10天年假,元旦以后回去。”小都的声音里带着山风的清新。

“搞什么搞?!”陈威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那个年会就要开了!”

“我回去再做也不耽误。这个假我必须要休!”小都的声音却是稳得不容分说,“你不同意也没用,我辞职。”

“你敢威胁我?!”这下,陈威是彻底醒了,但暴怒并没有侵占他的思维,“这信号怎么这么不好……”

“你少来!你听见我说什么了。10天,一天不能少。”小都清楚他的招数。

“你现在在哪儿?”陈威气馁了。

“天堂。”小都把散落的头发拢向脑后,抬起头,叹了口气。

远处白雪覆盖的浅黛山峦宛如一幅水墨画。

“等等……你,是不是和钟屹在一起?”陈威的声音沉了下来。

小都一愣。

但她的沉默就是承认。

“臭小子!告sù

他了别招惹你!你……你让他接电话!”陈威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用了。是我招惹他的。挂断电话后,我也会关机。你就别白费力qì

了。对不起。”小都的心里涌起一股歉意。

老好陈威,其实他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原来他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在无意中让她听到那个电话后,又故yì

说那些抱怨的话。

他是他们两个的朋友,太了解他们的朋友。

“喂喂,你们将来还有时间嘛,这几天真的很关键啊!”陈威说得心虚,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我们只有现在。我说到的一定都做到。元旦以后见。”小都挂断电话,随即关机。

小都摇摇头。

她几乎可以想象陈威在暴怒里高高举起手机,狠狠摔进身前被子上最厚的地方。

小都转过身,钟屹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将来太远,他们能抓住的只是现在。

第十五章 承担

“你怎么跑回来了?”小都拉开门,惊讶地看着一脸得yì

笑容的沈一白。

“来……看看你。”笑容凝固在沈一白脸上,越过小都的肩膀,他看向了屋里,“你,要搬家?”

客厅里,除了沙发和茶几,其余东西都已经蒙上了防尘布。

“你还真是妖精!这么躲,还是让你抓到了。”小都笑得有些牵强,侧身让他进来。

沈一白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这才站定,看着小都,没有说话。

“我辞职了。明天就离开这个城市。所以,没有果汁,你凑合这个吧。”小都把一瓶庇利埃递给沈一白。

沈一白看看手里的瓶子,放在了茶几上一堆零食的旁边。

“上次见你,是半年前,你还和那个疯子在一起。现在呢?”沈一白仰头想了想,又看回小都。

“分手快一个月了。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想在这里做了,所以辞了职,换个地方。本想安顿好再告sù

你,你倒先来了。”小都拍拍手,极力表现出轻松。

她知dào

沈一白想问什么,索性一口气先说了。

这个结局并不意wài

,但小都的神色和举止让沈一白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沈一白拉着小都,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坐在她身前的茶几上,看着她。

“你说的对。如果我爱上的是鹰,就不该指望它能守在窝里。是我太贪心了。”小都叹了口气,把脸转向窗外。

山庄里的那十几天,果然是他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日子。

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一起。除了偶尔去散散步,大多都是呆在屋子里。

吃饭,睡觉,聊天,缠绵。

小都发xiàn

了让钟屹滔滔不绝的办法。那就是看着他的那些照片,让他讲照片的故事。

他们最爱挤在窗前那张摇椅里。

小都坐在钟屹身前留出的椅面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钟屹把电脑放在她的腿上,给她看他收藏的照片,讲他怎么去的这些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拍的这些照片。

不看照片的时候,他们也会谈些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儿时趣事,糗事。

看得累了,说得累了,他们就这么相拥着,静静地听风,听雪,睡去再醒来。

小都也喜欢趴在桌边,看钟屹那灵巧的手指收拾、摆弄他的相机。看他如何吹去相机缝隙里的灰尘,如何擦干净镜头,如何清理保养皮腔,如何修理那些小毛病。

有时小都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钟屹就把她抱到床上,自己也趴在旁边睡。

他们的日子过得就像是歇冬的农户。

不介yì

晨昏颠倒,只要睁开眼睛能看到对方就好;也不介yì

错过吃饭时间,反正钟屹包里有剩下的压缩食品,只要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没人打扰就好。

他们默契又疯狂地透支着现在,小心地不去触碰将来。

“他尽lì

了,我们都尽lì

了。”小都没有看沈一白,伸手去抓茶几上的莲朵。速度不快,但停不下来。

将近半年的时间,钟屹只接些不用离开,或者只离开几天的专题。不用出去的日子里,他会准bèi

晚饭等她回来。他会洗碗,洗衣服,却不再洗照片了。因为他没有照片可洗了。小都也是后来在偶然中发xiàn

,他有时说的出去一下,其实就是开车在环城的高速公路上转圈,或是开到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出了高速就又马上掉头回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

是小都逼他又开始旅行的。因为她不忍看着他如同困在动物园笼子的鹰般委顿,消沉。

钟屹试着调整过自己,也拒绝过小都的建议,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开始是两周,一个月,然后是两个月,三个月。每次出发前,钟屹都会紧紧地抱住她,紧得就像是他再也不会回来。而当他回来时,又总会多多少少带些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将胳膊摔成了骨裂。

于是,小都开始越来越多地做噩梦,惊醒了就要一直坐到天亮。但她不能,也不忍劝他停下来。

在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都在越发认真地和自己较力,直到最后的疲惫不堪。

“与其把双方都拖垮,在后悔,甚至埋怨里把感情消磨掉,还不如分手。留着遗憾和想念,至少还能保存些美好的记忆。”小都清空了巧克力,又开始去抓话梅。

“你,有没有试过和他一起走?”沈一白皱了皱眉,从零食堆上移回了目光。

他没有问为什么钟屹会同意,有没有再争取。因为他太了解小都了。

小都苦笑着摇摇头,“你看过他的照片就会知dào

,那些不是可以穿着比基尼转个身,拍张照,或是拿根登山杖,说说笑笑就能到的地方。那大多是连男人都很难忍受的地方。我去了,只会让他分心,给他添麻烦。也许更危险。”

“那你离开这里,要去哪儿?”

“先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调整一下。然后再做打算。”小都有些心虚地避开沈一白的审视,停下了神经质地往嘴里塞食物的手,“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这样,我至少可以骗自己他一切都好。”

“不打算回家看看,或是去找我?反正都是散心嘛。”沈一白犀利的目光扫视在小都的脸上,身上,和他那温和的话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分手,辞职,再适时地消失,他确定这些精心的安排是别有深意。

小都摇头,“等事情都安顿好了再说吧。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这些东西,你以前看都不会看。”沈一白从零食堆里拎出几袋,举到小都的面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吃的巧克力就太多了。”

小都一愣,顾不上辩驳沈一白,忙不迭地拿过手机低头查看着。

沈一白丢下零食,起身踱到窗前,两手狠狠地扣在窗台边沿上。

如果她没想好,就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既然决定了,现在就是劝,也没有用了。

放下电话,看着沈一白的背影,小都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不打自招。既然被识破了,她也不想隐瞒了。

这几个月来,她只是一个人,独自承shòu着这一切。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也没想过商量。因为,这是只有她自己才懂得的,才能做的决定。

“我不想强迫他改变什么,不想看着他被活活缠死。我自己能处理。”小都起身,也走到了窗前,“我试过了,可我舍不得!就算我不能给他完整的,最好的,但我至少能给他个将来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在我心里,他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最亲的家人。这种感觉,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沈一白生生停住了想砸在窗台上的手,长长舒了口气,“这个决定关乎一个人的一生,也许是三个人。你真的想清楚了?”

“可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安排和意义呢?我不会用一个生命做筹码。这对谁都不公平。”小都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知dào

这么做挺傻的,再过几年,我可能就没有勇气做这样的决定了。可现在,我做不了别的选择。我不要求你赞同我,但请你,至少别再阻止我,指责我。”

“如果,你确定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能让你做这样的傻事,那就是劫数。早晚都会遇到,早晚都要错,只是出错和傻的方式不同而已。”沈一白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松开了握拳的手,“以后,与其想着当初怎么会这么傻,不如想想是什么让你甘愿傻过去。这样至少还能傻得快乐些。这比决定‘傻一次’要难得多。你有准bèi

么?”

“事情永远不会等你准bèi

好了再发生,不过,我会尽lì

的。”小都看向窗外,蜷曲的手指摩挲在窗台的木质纹路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沈一白牵了她的手,把她带回到沙发上,坐下。

“我和我的合伙人刚刚接了个欧洲的项目,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我们几乎都要在那边。我和合伙人各自有自己的工作助理,但我们有一个特别助理,简单说,就是大内总管,我们不在的时候,事务所的事情都由她全权处理。可现在的特别助理到这个月底就要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移民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沈一白还是坐在茶几上,定定地看着小都。

“不能!”小都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这个状况怎么帮你?能帮多久?我不要……”

沈一白挥手,截住了她下面的话,“这个职位的工作是有些琐碎,要求也不太高,让你来做的确算是屈就。但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重yào

也必须可靠,因为交到她手里的是我们的全部身家。我们现在没时间慢慢考察新来的人,所以我回来也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代替她。就算帮我救个急,能盯四五个月就行。到那时,我们就都回来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接受。谢谢你。”小都拍了拍沈一白的胳膊,“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不想依赖你,不想让我的决定成为别人的负担。”

“在心理上顺从和放qì

才会依赖。你做不到的。”沈一白把小都的手合在了掌心里,“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好吧,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那边的环境会宽松些,各种条件也好一些,最重yào

的是,那边可以避免一些以后在这里不好解决的问题。我能帮你的也就是带你过去了。既然你决定承担,你就有责任准bèi

更好些的条件,而不是只纠结在你自己所谓的独立和坚强里。你没有权利只为自己着想了。”

“可……我想知dào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它的先不讲,带我这样的人过去,很可能会牵连到你的名声。”小都犹豫了。

从理智上,她认可沈一白说的是对的。但她仍是不禁感到诧异,状况的改变居然可以让她做这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思考和妥协。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在我心里我们就已经是家人了。家人之间做这些,还需yào

理由吗?如果是我自作多情,麻烦你现在就告sù

我!否则,就别再和我讲客套话。”沈一白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忽然笑了,“至于其它的,你未嫁我未娶,大不了我就认下个婚前那啥。科技这么昌明了,真想洗白还不是一张纸的事?关键是,以我沈一白的知名度,这个还上不了八卦杂志的头条。失望了吧?”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可以说出玩笑,让小都有些哭笑不得。但她明白他的苦心。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尽管这听起来像是廉价的利益交换,可小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特别助理的职责,帮我们看好家!还有,我们事务所正在上升阶段,设计业务是一方面,公众形象和公共关系也要着手提升了,这个是你的强项。至于其它的剩余价值嘛……”沈一白歪着头想了想,“在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之前,你要负责照顾我的起居。如果房间干净,饭菜可口,服wù

周到,我可以考lǜ

不收你的房租。”

“那要不要说‘老板早上啦’?”虽然嘴上揶揄着,可小都知dào

,他这样安排是不想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呃……你站在门口说就可以了,这个时候,安全第一!我们都要忍一忍。”沈一白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坏笑着眨了眨眼。

“谢谢你!”小都扯动嘴角,想笑一笑,但却忽然别过了脸。

小都也搞不懂,即使分手,她都能控zhì

得很好,偏偏现在,为什么自己会流泪。

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而是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轻松。

沈一白抚着她的背,静静地看着她,只是听凭她尽情地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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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相望

“我要死了……”沈一白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话筒里飘了过来。

“算上8个小时时差,你那里是早晨。又一夜没睡?”小都侧身挪到路边,让出了人行道位置。

“坐了一夜飞机,刚躺到我亲爱的大床上。”沈一白伸懒腰的声音哼哼唧唧传了过来。

“回来了?不是还有几天么?”小都拉了拉滑下的手包带,把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拢到脑后,垂下手,抓住了还一直乖乖举着,等在那里的小手。

“你又折磨伊戈,我还能不回来?”沈一白的声音戏谑里有着埋怨。

“他又给你打电话了?”小都有些生气。

“不是!昨天我打给你,你在洗澡,他接的。”沈一白连忙解释着,“他都跟我说了。多大点事儿啊?”

“冲人吐口水还是小事?多亏是你家阮秋温良贤淑不计较,这要是成了习惯还了得?!”小都虽气恼,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我女朋友哪个不温良贤淑?是阮秋把他的脸捏疼了。她一高兴,手底下就没轻重。我还经常受伤呢。”沈一白嘿嘿一乐,“行啦。他知dào

自己错了,跟我道了歉,还保证以后不会那么做了。你也别没完没了,他才多大?”

“那天说死不认错,怎么忽然这么乖了?你是不是又许给他礼物了?我苦心教仔,总被你一招破功!”小都有点悻悻的,这个沈一白总是有办法把伊戈搞得妥妥的。“对了,那个慈善晚宴的请柬给你拿到了。你心仪的大佬就在你旁桌。到时候,捐赠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你真弄到了?爱死你了!”沈一白那边很是雀跃,“你怎么搞到的?你答yīng

那个会长的求婚了?”

“比那个还惨!”小都叹了口气,“这周六,我要去抱玉净瓶!”

这个慈善基金会里有个社交老名媛组成的剧团,经常粉墨登场筹集善款,小都和为首的会长老妈很熟,这次疏通的代价就是又被拉了壮丁。

“哈哈,我带伊戈去看!”沈一白果然笑翻了天。

“你敢?!没有请柬了!”小都果duàn

威胁。

上次伊戈去看了她扮演的玉兔,一个星期追着她找那个毛茸茸的尾巴。

“我替你带伊戈去上游泳课,行了吧?”沈一白顿时英雄气短,“我晚上去你那儿拿。”

“要不要给你准bèi

饭?一个还是两个?”

“阮秋出差了,就我一个。娥姐已经把我的汤煲上了,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得先睡会儿。”

“知dào

了。我付她工钱,可她听你多过听我!”

“又抱怨?当心真变成欧巴桑!”

小都收了电话,低头发xiàn

伊戈正歪着小脑袋出神,“在看什么?”

“妈咪,那个叔叔在看我们。”伊戈小手一指。

傍晚的夕阳里,行人穿梭,小都搜寻了一圈,没什么发xiàn



“是什么样的叔叔?”小都蹲下身,看着伊戈。

“和沈伯伯一样高。”伊戈踮起脚,把小胳膊挥起来,示意着他力所不能及的高度。

这算什么提示?

“那是叔叔看你乖,喜欢你呢。”小都拿出纸巾,把伊戈嘴边冰激凌的残留痕迹擦去,又擦他的手,“沈伯伯晚上来吃饭,我们去买他爱吃的蛋糕,好不好?”

“我早知dào

了。还有我的礼物!我来选蛋糕!”伊戈得yì

地晃着头,抓着小都要走。

“等等!你要先答yīng

妈咪不偷吃蛋糕上的马卡龙。”小都握着他的两只小手,看着他。

“可是,沈伯伯每次都让我全吃掉的。”伊戈委屈地嘟起了嘴。

“沈伯伯爱你,所以,每次都让给你吃。可沈伯伯自己也爱吃蛋糕上的马卡龙,你也爱沈伯伯,今天你让给沈伯伯吃,好不好?”小都用手指抬了抬伊戈的圆脸蛋。

在沈一白的**下,伊戈和他一样,总是要把马卡龙再裹上奶油才吃。

伊戈抿着小嘴,纠结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乖,你要是今天和沈伯伯分吃马卡龙,明天,妈咪再买你最爱的巧克力蛋糕,放上两只马卡龙作为奖励!”虽然不赞同让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但小都觉得是时候教他学会分享了。

“嗯。”伊戈使劲地点着头。

“好!一言为定!”小都和伊戈钩住手指,又摸了摸他的头。

“伊戈最爱妈咪!”小家伙乖巧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小都捉起他的小手,覆在嘴上,“妈咪也最爱你。”

握在手里的那双小手,像糯米糍般细嫩柔弱,但终究有一天,它们也会变得粗大,粗糙,让她再也不能捧在手里了。

小都又感到了心底里那种熟悉的酸楚。

已经初冬了,傍晚的风,湿润里夹杂着清凉,很是惬意。

一片疲惫的黄叶,躲过了台风,抵住了暴雨,却终于输给了时间,飘飘摇摇地跌落下来,被行人的脚步裹挟着,被风吹送,旋到了踟蹰的脚边。

累了,不想走了,停下了。

钟屹僵直地靠在花坛边上,木然望着不远处如灯塔般在暮色里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楼宇。

每一方橘黄里都是一个故事,有着各自的悲喜。

看到小都的那一刹那,钟屹竟觉得恍若梦里。

仿佛是六年前的初见,依然白衣如雪,笑容如春日的温阳。

她微低着头,把头发拢向脑后的姿势也还同往日一样。只是她没有顺势抱住另一只臂肘,而是垂下了手。

当穿梭在身前的车流渐止,他才看清楚,那垂下的手里牵着个小娃娃。

他不知dào

如何鉴定小孩子的年龄,只是觉得他看起来那么小。

小家伙穿了件白色的,扎着袖口的宝宝衫,套条蓝色的牛仔工装裤,小小的稳步鞋也是白得耀眼,红色棒球帽的帽沿酷酷地弯着。

孩子脸蛋圆圆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乌溜溜的,澄澈晶莹,安静又好奇地打量着身边匆匆而过的大人们。他那圆嘟嘟的小嘴正有条不紊地,一下下啄上那只巧克力冰激凌。

不知dào

为什么,钟屹竟然不能从这孩子的身上移开眼睛。

仿佛是种感应,孩子的脸忽然转向了他,眼睛也向他望了过来。

先是好奇的打量,然后,咧开他沾着巧克力汁的嘴角,向他笑了。

那一刻,钟屹感觉自己就如同那只握在小手里的冰激凌般融化了。

他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让他看得发痴,看得心疼,看得眼睛泛酸。

直到孩子转脸看向小都,他才惊觉她已经打完了电话。下意识地,他拔腿跑向了最近的路口。

或许是因为他知dào

留下的人太苦,或许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无力改变,当小都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并没有竭力挽回。既然她已经疲惫于等待,那放手让她去寻找更好的幸福就是他那时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分手以后,他就又开始旅行。没什么再能牵挂,也不需yào

再提醒自己到了回来的时间。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随心所欲地飞。

半年以后,他带回来了满满的行囊和空荡荡的心。

从陈威那里得知小都已经辞职,而且可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时,他心里那条最后的线也飘飘摇摇地断了。

唯一能证明她还存zài

的证据,就是每个节日里小都会发到陈威手机上的祝福短讯。但打过去,电话却已经关机。

他曾经一晚一晚坐在车上,看向那扇熟悉的窗,但它始终没有再亮起过灯光。

他也曾经利用工作的机会,或是空暇的时间,走遍了她说过的,他所能想到,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虽然他回答不出“找到了又能怎样”,但他却又不断告sù

自己,看看她,只要知dào

她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这一路下来就是四年。

而如今,在这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终于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的孩子。

她的脸仍是光洁美丽,她的笑仍是温暖满足,她应该是过得很好。

好到他可以安心地转身就走。

可他偏偏没办法控zhì

自己的双腿。

他只是贪婪地偷窥着路边的母子俩,又亦步亦趋地尾随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他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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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各安

“嗨!老远就看着眼熟,果然是你!”

还是那个笑意盈盈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却绝不会错。

钟屹诧异地转过头。

沈一白就站在他的旁边。

天青色的修身恤衫,颈肩上系了件白色线衣,还是一贯的招摇,矫情得有腔有调,只是他手里拎着的硕大的纸盒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看形状,那应该是小孩子的玩具。

“不会这么巧吧?恰巧路过这里,恰巧又犯了烟瘾?”沈一白扫了眼钟屹身边垃圾筒上的烟盘,嘴角挑出了揶揄的笑纹,“见到了?”

尽管并不是意wài

,但钟屹一时间还是有点恍惚,又有些心虚,毕竟是跟踪,偷窥被抓了个正着。

既然碰到了,那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要给小都增添麻烦。

他立起身,下意识地把两手在裤子后袋上蹭了蹭,“你别误会。她没看到我。当时,因为……不知dào

说什么,我也,没和她打招呼。”他抬起头,看向沈一白,“孩子很可爱。恭喜你们!代我,问个好吧。”

“嗯,我也觉得那小家伙挺可爱,淘得很有创意,精力无穷尽!”沈一白看看表,离接听电话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他挡开了钟屹伸过来的手,“不过,得声明一下:我不是孩子他爸,也从没和他妈有过肌肤之亲,你恭喜错人了。那个家里,只有她和孩子。我是过来蹭饭的。”

钟屹怔住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尽管他不喜欢沈一白,但直觉上,他相信他的话。

孩子不是沈一白的,小都现在又是单身,难道是她已经离婚了?

望着满脸错愕的钟屹,沈一白偏过脸,笑了笑,才又看回他,“想问什么?”

“那孩子……”钟屹仍是木木的。

“对不起,这是孩子他妈才能回答的问题。换一个,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沈一白摆了下手。

“那……她现在,还好吗?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照顾她?”钟屹整个人还是陷在懵懂里,眼睛徒劳地搜寻在那一楼的灯火上。

“照顾谈不上。她给我做过快两年的助理,现在在一家大公司负责企宣和公司形象管理。养得起孩子,付得起房租,请得起佣人,应该算是好吧。”沈一白把手里的纸盒放到了花坛边上,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你还想知dào

什么?她的门牌号?”

钟屹怔了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想知dào

,但知dào

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你只是上去问个好,然后心安理得地再次消失,那你就省省吧。”沈一白神情自若地看着钟屹,“你不用瞪我,想骂我刻薄也行。反正你和我从来就不是朋友,我当然得先顾及程皓宇的感受。”

钟屹气馁地转开了头。

沈一白那副悠然自得、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他直想转身就走,但他做不到。

“这次过来也是拍照?”沈一白倒似浑然不觉,拿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一只,又向钟屹示意。

钟屹摇摇头,拿出了自己的,“约了套片子在这边,就呆几天。”

“还是美短?现在,可不大好买了。”沈一白伸头瞥了一眼。

“总有地方卖。你不也还是扁红?”钟屹回了一句。

两个男人的目光对峙了片刻,都别开头,笑了。

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着一个女人,好像是变成了某种同谋,知己,这感觉滑稽中又有些不可思议的奇妙。

“接下去做什么?还是流浪?”沈一白也是靠在花坛边上,淡淡地问。

“我没有流浪。不是漫无目的。”钟屹声音闷闷的。

“那又怎样?”沈一白轻笑了一声,“离家在外,自食其力,居无定所。你哪条不具备?其实说起来,我们都是在流浪。尽管目的不一样。”

“别跟我说你是为了生存!”钟屹瞥了眼沈一白,觉得他又要开始矫情了。

“承认这个又不丢人?不是,就很了不起吗?”沈一白回敬了钟屹一眼,才把目光调向了深邃的夜空,“每个男孩子的心里,可能都有个云游四海,放浪形骸,执剑走天涯的梦。觉得能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是比天还大,还重yào

的事情。长大了,成熟了,大多数人便把这个梦藏在心里,再也不提起了。可也有人还执着在梦里,不肯醒来。你就是后者。”

“那你呢?醒了,不是一样在流浪?”钟屹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潜意识里,这似乎是对他的坚持的一种轻视。但他并不想解释。

“我是在接受惩罚。”沈一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很久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大的家和一个深爱我的人。可我为了自己的自由,把他们都抛下了。但当我开始越来越想念那个家,那个人的时候,却已经回不去,找不到他们了。所以,我只好到处流浪,希望能再见到她。”

钟屹扭过头,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沈一白。

他不能相信,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总是温润如玉,精致、娇贵得如同玻璃花一样的男人,会有这样的创伤和沧桑。

或许,他只是想借这个故事暗指自己?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找到了,你会做什么?”钟屹提出的是自己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用我的方式去爱她。”沈一白的声音很平静,“其实,我找到过她好多次了。可因为我伤她太深,她已经把我彻底忘了。不管我怎么努力,她都不可能像当初一样爱我了。所以,我只好守着她,用我的力所能及去补偿她,直到她找到她的幸福为止。”

“那你要找的,就是小都?”钟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顺着他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只找程皓宇。”沈一白诡异地一笑,忽然把脸凑过来,直盯着他的眼睛,“你信不信?”

沈一白的脸遽然就在眼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钟屹下意识地想向后躲,结果却是愣愣地僵在那里。

他还从没有这么近地审视过一个男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让他看不懂了。

这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沈一白了。

他的眉毛虽是精心修剪过,但仍应算剑眉。而那在钟屹看来本是太过多情妩媚的眼睛此刻却似寒星闪烁,于清冽里隐现着迫人的英气。挺直的鼻梁和薄翘的嘴唇,让他看起来竟有了令人敬畏的凛然之风。

若是再有一袭长衫在身,一刃清锋在手,那就和传说中的飘逸剑侠无异了。

虽然对穿越故事早有耳闻,可钟屹自认也没幼稚到真的相信它的存zài

。但这时,面对沈一白,他却只能点头。

或者说,他情愿相信。

“见鬼!我都不信!”沈一白身形后撤,只一个瞬间,他就又是那个洒脱不羁,散漫轻佻的沈一白了。

变化速度之快,令钟屹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你不是相信,是希望!”沈一白欠身扔掉烟蒂,拍了拍钟屹的肩膀,“因为你觉得,如果真是那样,你至少可以有机会去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留给她的缺憾。不过,我不介yì

告sù

你:就算你有机缘成为时空旅者,你也改变不了过往,追不回那份遗憾。如果命中注定不能真zhèng

契合,那么生生世世的相望,也绝不是安慰,而是最痛的折磨。你还是好好儿想想今生可以做些什么吧。”

看着沈一白那莫测高深的笑容,钟屹彻底迷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在那副年轻、魅惑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远远超过他年龄的阅历和城府;看似玩世不恭,荒诞无稽的言语里,透露的是让常人无法企及的洞悉和睿智。执着但却豁达,坦诚但也谨慎,坚守但不偏颇,犀利但不尖刻……

他从没喜欢过沈一白,但他欣赏他;他也从没认同过沈一白,但此刻,他却选择了信任他。

钟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他的魔力催眠了。

“我找了她四年。想得最多的就是第一句话要怎么讲。可真见到了她,我却只能逃走,甚至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钟屹垂眼盯着街边徘徊的落叶,缓缓搓着手,“我不想打扰到她现在的生活,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可我也没办法不想她,走得越远就越想。有时候也问自己,我一直标榜在寻找远方的美好,可为什么偏偏错过了身边的。我们曾经都那么用心,用力地想抓牢,可越是那样,反而失去得越快。我怕会再次辜负了她。也许就像你说的,我的命中注定就是远远地望着她的窗口。”

“屁话连篇!”沈一白不耐烦地皱皱眉,罕有地爆了粗口,“这跩惯了的人矫情起来更是受不了!”

钟屹被沈一白骂得一愣,不解地抬头看他。

“人总是会变的。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搞清楚,怎么能确定程皓宇现在想要什么?我看过你的那些照片。你的风格,包括你,其实也一直在变——沉下来了,更踏实,更丰富,也更悲悯了。那些照片不止是有灵魂,而是有思想了。”沈一白踱回钟屹的旁边,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有梦想,保留梦想是件幸福的事。但不能困在梦想里,拒绝长大。自由是相对的,不是形式,而是精神。只要你足够强,就没有人可以剥夺它。兄弟,至少在这点上,你做的就远不如程皓宇。”

“我的确是没有你们活得精彩!”钟屹思忖着沈一白的话,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这次过来,其实还有家大学的摄影学院想和我谈客座的事情。我还没拿定主意。”

“这是枝节问题。关键是,你得想清楚你要什么样的生活,要怎么活着。”沈一白看了看表,伸手在鼻翼上蹭了蹭,“有话快说吧,我得上去了。估计那个小魔头就要发飙了。”

“你一直爱她,也有机会,你为什么不争取?”钟屹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沈一白面色微滞,似是有一丝黯然滑过,但细看,却是释然的笑容,“对于程皓宇,以前是有你钟屹,现在和以后,还会有钟二,钟三,但沈一白却只有一个。”

“你这样的朋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钟屹定定地看着沈一白,由衷地说。

“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你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讨厌,可我也不想交你这么逊的朋友!别跟别人说我认识你!”沈一白缩了缩头,避瘟神似地往后躲。

“我的确高攀不起!”钟屹再没想到谦谦君子般的沈一白居然如此腹黑舌毒,一时有些讪讪的。

沈一白咧嘴一乐,刚要乘胜追击,电话却先响了。他放在耳边听了一下,便飞速打开了免提。

“沈伯伯,你怎么还不来啊?蛋糕要化掉了!”比蛋糕还要甜糯的声音传了出来。

“化掉?!那你先替沈伯伯吃啊!”沈一白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不行!伊戈要和你一起吃!你在哪里啊?”

“伯伯已经到你楼下了,你的礼物好重啊!伯伯都要拿不动了。伊戈乖!你先准bèi

刀叉,再把那首‘鸡公仔尾弯弯’唱一遍,伯伯就到了。”沈一白瞟了钟屹一眼。

“好吧,你快点啊!伊戈想伯伯了。”

“小坏蛋,是想你的礼物吧?好啦,我马上到。”

“这里有我电话,有时间打给我,我这两个星期都在。”收了电话,沈一白递上自己的名片。

钟屹愣愣站着,没有接,“伊戈?是……鹰?”

“有什么不对么?”沈一白答得有些满不在乎。

“那,他是……”钟屹几乎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

“喂!他是谁的儿子和你要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别让我对你那点来之不易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好不好?”沈一白却忽然暴躁了,“你是可以因为有了儿子,所以放qì

初衷留在他们母子身边,还是可以因为他是别人的儿子,所以连你心爱的女人都放qì

?这里没有苦儿怨妇等着你的施舍照顾,就算你真的决定要回到程皓宇身边,她现在也不一定可以再接受你。你挑点重yào

的想好不好?真是思维混乱!你自己慢慢想吧。”

夜风挟着雨意,打在身上竟也是侵人的阴凉。

钟屹不禁打了个寒战。

沈一白临走前塞给他的名片翻了个筋斗,跌落在盘旋的枯叶里,向远处滑去。

钟屹把背包甩在肩上,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

走出几步,他回过头看了看。

路灯光晕下,落叶中的一小片洁白闪耀着如雪的光……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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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开学季,明起给大家带来的是言若语及友人温俊然所作的《曾经飞舞的青春》

青春应该飞舞,青春难免忧伤

让我们回望那些年,有追过的女孩,也有同醉的兄弟

言若语的作品是[bookid=2652607,bookname=《万界仙尊》]。成绩有目共睹,喜欢古典仙侠的你,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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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汤

凑热闹不是个好习惯。

很惭愧,我总是明知故犯。

慑于软红十丈是借口,主要是觉得自己的调调儿实在是和这么高大上的主题背道而驰。藏拙还来不及,这不是送死么?

后来想想,终有一死,就取个光荣吧。

这是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很简单。

钟、程的结局在开头就已经决定,但还是停在了一半。因为我实在没法决定到底该怎么安置那个大白,不知dào

会不会真有那种与男女情色无关的爱。

最终选中这个故事,就是忽然发xiàn

,放在这里,不管相信与否,至少,它可以有个缘起,有个解释了。

区区几万字,居然纠缠了很久。

借用菲利普·罗斯小说中的一段话:你从未感到自己与青春的差异。而她的精力,她的激情,她年轻的无知,她年轻的所知,每时每刻都戏剧性地表现出了这种差异。一切都准确无误地表明二十四岁的是她而不是你。

是啊,当你眼看着曾经那么确定的巍峨永固慢慢倾斜,坍塌,你甚至还不自觉或不自愿地参与到了敲砖揭瓦的勾当里,你怎么还有勇气,有信心去歌咏那些坚不可摧?

或许,只有梦里,天依然蓝,花依然艳,人还会只因为高兴而笑……

说的已经够多了。

还是感谢青女侠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可以把这份“残篇”有了个交代。也感谢各位朋友们不离不弃的支持与鼓励,慷慨地给予我再次折磨你们的机会。

现在,我终于可以骄傲地,大声地宣bù

:我,已经把“残篇”成功地变成“脑残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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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的心情

又下雪了,方一帆冷冷地看着,浪漫的雪花飘飘洒洒,却下错了心情。那清晰的足迹,印记了那年的伤痛,方一帆不愿多想。

方一帆望着远处,看见几个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心有点触动。

这场雪本就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只是那角落寂寞的烟头,还有那苍凉的白霭,而快乐只是过去,雪再也没有洒脱的心情,方一帆颓废地想。

已经九点多了,方一帆看了看时钟,可却没起床的心绪,不仅是因为天气冷,还有外面人们鄙视的冷目光,一切的一切都淹没了他起床的勇气。

是的,已经毕业半年了,失业也半年了,大学毕业也就意味着失业,自然也就成了啃老一族。也难免会有人看不起,失业加失恋,颓废加懒散。

突然电话响了,“喂…”方一帆有气无力的接着电话。

“我是陈杰呀,我这有一封李思给你的信。”电话那头传来。“我就在你楼下,快点开门”

“什么?李……李思……她的信?恩,我马上下来开门。”方一帆窜起来,速度地穿好衣服,戴好拖鞋,下去开门。

‘哐….’门开了,“信呢?把信给我!”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狼狈呀,是不是刚起来?”陈杰打量着眼前的方一帆,外套披开着,夹着拖鞋,胡子也长了许多,还有那凌乱的头发,和以前那积极向上的他是完全两个样。

“别用那么**的眼神看着我,半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快把信拿来。”

“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就知dào

要信。”陈杰把信递过给方一帆。

“我怕我家太乱了,会唐突你这大美女,不介yì

的请。”方一帆做了个请的的手势。

陈杰本是叫陈洁,只是登记户口的时候弄错了,所以就成陈杰,不过这男生名挺适合她的,她那短短的头发,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及和男生称兄道弟的行为,活生生就是一假小子。

她以前是和李思一个寝室的,又是最好的朋友。

陈杰当仁不让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进了方一帆家。

“耶,怎么这么浓的烟味呀,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以前不抽并不代表现在不抽,你找个位置先坐下,我收拾下。”方一帆将信小心翼翼的放进抽屉,还是匆匆忙忙的收拾着那些挑衅的衣物及桌椅。

“哦,对了,你最近忙什么呢,半年都没有消息。”陈杰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

“我毕业以后没找着工作,也没气力去找,成天呆在家里。”

“你没有和班上其他人联系,比如说张超、周磊等。”

“什么比如说,我一个都没去联系,偶尔他们会打电话过来,我也只是应付几句。”整理床铺的那头传来方一帆的声音。

“你爸你妈呢,他们不在家?”

“他们本应该享享清福的,还不是因为方一帆这个啃老的不孝子,现在还到处奔波。”

“你呀,骂自己也那么自然,真是半年不见,脸皮厚了好多。”

“只要在家呆多了,听惯了他们的唠叨,脸皮自然就厚了,哎,终于大功告成,完成任务了。”方一帆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将那些杂物整理的还算满yì

,也算是自己的杰作了。

“你稍等下,我要整理自己了。”方一帆对椅子那边说,他也不知dào

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改变,难道那封没看的信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是不是自己想她太久了,突然来了消息就革mìng

了索然无味的生活,还是想让陈杰告sù

她,我依旧是那个,爱她,想她,积极向上的方一帆,方一帆惊讶自己短暂的变化。

“这是我第二次到你家了,记得上次是和李思一起来的,那天你还小炒个蛋炒饭,李思说好吃,不过我不敢恭维你的厨艺。”陈杰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方一帆说道。

李思,多么有魔力的名字,自己熟悉却又感觉离自己好远的人,让自己沉浸于痛苦中一年了,一年了,还是忘怀不了,一封信就能让自己欣喜若狂。

“李思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吧?”方一帆发xiàn

这是自己一年来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自从她莫名离校以后,我就没有联系上她,现在也没她消息,她就这样悄然离开,没留任何信息给别人,其中包括你和我,你们分手那天,她一个人躲在厕所哭了一夜,我当时就想质问你,但被她制止了,一个那么好的女孩,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流泪。”陈杰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满,语气近乎质问。

“你知dào

不知dào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吗?你知不知dào

那天我一个人喝得烂醉,抽了多少烟吗?你知不知dào

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方一帆心里憋屈了好久的话终于爆fā

了,心情又回到了解放前。

“我…我…我又不是李思,火山爆fā

似的,而且李思绝对是有苦衷的,你真zhèng

了解她吗?”看到突然爆fā

的方一帆,陈杰有些无措。

这时,方一帆猛然发xiàn

眼前的是陈杰,不是李思,自己也从没想过为什么分手,因为当时他觉得原因已经不重yào

了,而现在自己有什么资格对陈杰发火。

平复下心情,方一帆将信从抽屉里拿出,问道:“那这封信时怎么回事?”

“那是一年前她写的,她叫我一年后再给你。要不出去走走吧,也许会好点。”陈杰看方一帆心情很差,有点过意不去,是不是自己应该早把信给他。

“哦,好吧,反正这里也很闷,去看看雪吧。”

“这雪真漂亮,真飘逸,我记得去年也下过这么大的雪,是吧?”

“恩,是的,这雪是很美,苍白的美,可是它的心情却很差。”两人在屋外看着一群小孩还在雪中打闹。

“雪有心情吗?”

“有,每片雪花都有灵魂,它们散落在大地,树梢,想找到自己的归属感,但却找错了落脚的地方,慢慢地融化,心情能不差吗?”

“我看是你心情不好,自己把自己冻结起来了。”

方一帆苦苦地笑着,很无趣,很难看。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火车站了,以后再联系好了。”

“本想叫你吃我炒的蛋炒饭的,既然有事,我也不强留。”

“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好些。”

“希望如此。”

“再见,以后多联系,拜拜。”

方一帆目送她离开,然后回房间了。

一帆:

对不起,我也不想和你分手,我也想好好的在学校继xù

学习,可是,命运就爱开玩笑。你知dào

为什么很多时候我都在找理由搪塞你?知dào

为什么你很多时候打电话给我都是关机的吗?这并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很忧郁,觉得生活很无趣,很多时候我在抱怨老天的不公。现在我已经不怨了,虽然结果是用泪水填满。还记得今年下的雪吗?你拉着我的手,在雪花中兜圈,你问我,雪花有心情吗?我说,有,而且它们都很快乐。你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开心,雪落在我身上也应该是快乐的。你说,难怪雪花在飞舞,像小精灵一样。这些记忆是多么的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我会一直储存zài

脑海里。

有件事我一直没向你说,我从15岁那年就诊断出得了红斑性狼疮,一直在边读书边治疗,跟你说分手的前一个月,我发xiàn

自己手脚身体出现血红斑点,我好害pà

,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我不知dào

这假是半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永远。那几天我感觉自己好丑。我爸接我去医院治疗,医生告sù

我,红斑性狼疮已经造成脑部病变和肾病变,有生命危险。我自己常意识不清,但你的样子、名字却在我脑海中清晰布局。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不想你因为我变得不快乐,让自己心情更为沉重,我喜欢你侃侃而谈的洒脱,喜欢你面对一切都那么乐观。我想要你一辈子开心,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考验了。

这封信要一年后才能给你,其实陈杰已经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你,从你送来的那两本书以后,她没有少对你关注,她是一个好女孩,希望你能够让她为你续起长发,愿你幸福。

爱你的思

为什么就这么一声不说的离开?难道你一个承shòu我就快乐吗?不是说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是说好我们要一起美满吗?你了解我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更自责,我心中满满的全是你,怎么还有容纳他人的位置?方一帆低泣着。

他顺手翻开她的照片,哭道:你还好吗?你还想我吗?你知dào

我现在有多牵挂你吗?你知dào

吗,我多想陪你看这场雪,看它们飘舞的美丽,拉着你的手,紧紧地,可如今雪下得是如此孤寂,剩下我默数我们以前的幸福。

方一帆默默地看着关于他两的照片,她笑起来真好kàn

,一切的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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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温俊然,经言若语改写。

言若语作品:古典仙侠小说[bookid=2652607,bookname=《万界仙尊》]……

第二章 相遇

雨,很大很大,实验楼的地板湿漉漉,方一帆小心翼翼的,抱着一捆书,向老师办公室前进。

行到拐弯处,一具不明物体,向方一帆撞来,想不到在偶像剧发生的剧情,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经过1秒的亲密接触,应该说是0.9秒,屁屁和地板来个负距离接吻,书则是向后做抛物线运动。

“还好吧?没事吧?”很甜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还好,你摔下去试试。”方一帆恼火道。

随后抬头,看是哪家姑奶奶,如此了得。原来是一清纯女生,短短的刘海,浅浅的眉毛,水灵的眼睛,可爱至极。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又不是故yì

的,再说谁让你那么单薄。”

“你…你…那我是有意的,好吧,故yì

让你撞倒。”方一帆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瘦了。虽然的确很瘦,像个竹竿。

方一帆爬起来,翻白眼地对那女生说:“我的裤子已经被积水感染了,而且很严重。”

“亏你是男生,没点度量。”女孩噘着嘴说。

“哦?那我谢谢你的恩赐,行了吧?”方一帆边提起那捆被干湿参半的书,说道。

然后,继xù

艰难的前进,真有点像拾荒者。后面则是“要帮忙吗?”方一帆不理她,她也没跟来。

“方一帆,你这是怎么回事?”沈教授在办公室看见方一帆窘迫的模样,发笑的说。

沈教授名叫沈一白,为人谦和,跟学生打成一片,同学们私下也很尊重这位亦师亦友的教授。

“唉,倒霉时,喝冷水也会塞牙缝。别提了,教授,书给你了,其他的我不管了。”方一帆将书放下,给教授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

方一帆匆忙的跑到洗手间,把自己清理干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还真的很搞笑,衣服斑斑点点的,像个小丑。

没有办法,还是回寝室换衣物吧。方一帆自言自语着。

路上,回头率还真高,真是“羡煞”旁人了。

回到宿舍,室友张超嘿嘿的笑着:“一帆兄,你这是唱哪一出啊?”

“不会是济公新传吧?”周磊也来凑热闹。

对他们方一帆也没办法,“非也非也,武状元苏乞儿是也。”方一帆说完还摆出了武把式。

“你们不要假装不正经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是姚刚冷静。两人也都凑过来,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饶有兴趣的等方一帆说。

方一帆故作神mì

地眨了下眼,叫他们伸过耳朵来,大声吼道:“本大爷不想说,你们还没施美人计呢。”

三人顿知上当,却也为时已晚,只好享shòu

上百分贝的噪音了。

方一帆急忙躲进卫生间(大学的洗手间都在寝室里面),拴好门。“哈哈,上当了吧,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贫,耶”

随后方一帆就想到:糟了,我进来是换衣服的,可衣服还在外面,看来又难逃一劫了,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呢?

“各位仁兄,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看他们虎视眈眈样儿,方一帆只好装可怜了。

“好说好说,那午饭你看着办。”

看着他们的统一,方一帆豪爽的说:“没问题,算我的了。”然后他们这欣喜今天午饭有着落了。

方一帆心想:小样,礼尚往来,早晚吃回来!

“不好,我钱包掉了。”方一帆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张超鄙夷的说道:“不会吧,是不是不想请客呀?”

方一帆急道:“真的,要不我把内|裤脱给你们。”

“不会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姚刚问道。

方一帆把上午发生的情节,给他们讲了一遍。

周磊揶揄道:“你小子不会是中美人计了吧?老兄,里面有什么东西?”

方一帆仔细的回想了下,说道:“有200多元钱,外加若干银行卡,还有一张学生证。”

姚刚安慰道:“别急,只要你描述下那女孩的样子,我们观察下,也许可以找到。”

方一帆沉默了两分钟,说道:“不记得了。”

中午饭是张超请的,下午上的是思想道德课,奶奶级老师也真强,催眠功力忒强,大部分人都在和周公聊天,方一帆也不例外,睡得很香,还“口若悬河,飞流直下叁千尺”。

“喂!喂!死猪,下课了,有MM找你。”符阳递过餐巾纸,示意方一帆滔滔口水,方一帆慌忙擦干净嘴巴,心中不断低估难道我也有春天,居然有MM指名道姓的找我?

短短的刘海,浅浅的眉毛,水灵的眼睛,进入方一帆的视线。

“是你呀,有事么?”

“今天对不起了,我真的不是故yì

的。”

“我知dào

,哪有女孩故yì

往别人身上撞的,要也是我故yì

撞你呀。”方一帆想缓解下窒息的尴尬。她,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很好kàn

,很醉人。

“给,你的钱包,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东,过了可别赖我。”女孩开起了玩笑,将钱包给了方一帆。

方一帆随手放进了牛仔裤屁股袋中,“谢了,能告sù

我你的名字吗?”

“李思,木子李,思念的思,我要上课了,再见。”然后小跑着离开。

方一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心中有点悸动。

第二节课,老师似乎没了性子,叫大家自己看书,方一帆就在书上漫不经心的画着,短短的刘海,浅浅的眉毛,水灵的眼睛,外加醉人的酒窝,可是还是不像,没有真人那么迷人。

“哦,一帆兄犯相思了,又是哪家姑娘惹了你。”周磊探过头来,小瞄一眼,调侃道。

“切,你懂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一帆赶紧把图塞进抽屉里。

“那美女长得真帅。”

“哪有你小子漂亮啊。”方一帆反讥道。

符阳也凑过来问道:“有电话号码吗?要不我帮你打听?”

“不用,不要被你打听到你怀里了。”

符阳摇了摇头,故yì

叹息道:“哎,这年头,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方一帆鄙视的说道:“如果告sù

你我就真的没人性了,有些是不能分享的。”

符阳这臭小子绝对是方一帆寝室的高富帅,追女孩子他出手好像就没有失败过,更何况这小子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

“还没到手就在这臭美了,要不要哥教你两招?”

“快下课了,我还有老乡会呢,不跟你贫了。”

“你们老乡会还不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老乡会如期举行,二十多人在‘柴米油盐’叙叙家乡话,真是老乡见老乡,啤酒一箱箱。方一帆问老乡们:“你们有人认识李思的吗?”

对面的胖老乡说:“是不是留着刘海,眼睛水灵的,笑起来有两小酒窝的女生。”

方一帆欣喜的道:“老乡所言正是,不知dào

她有什么习惯,顺便告sù

我她电话。”

“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那可不行,那可不能让一纯情女生遭你毒手。”

“胖子,你是不是喝醉了,至于目的不是你管的范畴,号码拿来。”

“135*****233,我是看在你是老乡份上给你的,她经常去图书馆3楼看书。”

“135*****233是吧,怎么跟我只差一个数。”然后方一帆对老乡大声说:“我号码是135*****232,你们有事就多联系,没事多骚扰。”

“你少装了,又在这里装。”另一位熟悉的老乡道。

“你现在才发xiàn

呀,你知dào

为什么我眼眶总噙满泪水。”方一帆顿顿接着说:“因为我装逼装得深沉。”

事后,方一帆似醉非醉摸回寝室,发xiàn

大家都在,不过方一帆的回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打游戏的,聊天的,看电影的,都有着自己的节目。

方一帆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按出那组跟自己号码相似的数字。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却有些迟疑起来:别打,有什么好打的,打过去,已经打探到了号码,向人家表示下感谢是应该的,我可是君子,不打难道就小人了,打了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本来就有企图,还装君子。

“打就打,谁怕谁。”

突然,室友们惊愕看着方一帆,“老兄你是不是发烧了?可别伤及无辜哦?”

方一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情不自禁的吼出来了,“打就打,谁怕谁。”

这个,方一帆很聪明的假装睡着了。

“不会是说梦话吧,不可能呀,他一向都过了零点才能入眠的呀。”张超很诡秘的说。

“有鬼,一定有鬼,该我这老大出马了。”姚刚向张超、周磊等使了个眼色。

几人窜过来,掀开方一帆的被单,方一帆知dào

不好,不醒,马上就晚节不保了。

“TMD,你们还有如此嗜好,真是羊入虎口呀,要来也一个一个来呀,你以为是拍电影,还来群P。”

“说,你刚才想什么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的统一战线还挺坚固的。

“我做恶梦而已。”方一帆狡辩道。

“哦?是不是梦见哪个花姑娘**你呀?”张超继xù

他的怀疑。

“看,手机还开着,是不是想骚扰谁呀,说!”符阳眼尖,看到了方一帆被窝中的手机。

这次方一帆又投降了,难怪他爸常笑他,长大后应该是当叛徒的料,他则不以为然的回答,识时务者为俊杰。

“有艳福也不通知兄弟一声,有了异性没了人性。”姚刚也不老实的说道。

“他一直就没人性好不。”张超更是直接,而且两人也配合的够同性的了。

方一帆双掌合十:“老大,你就放过小的吧。”装可怜是对付他们的最有效的办法。

他们也满yì

的忙自己的去了,方一帆想,集体寝室就是集体寝室,连泡个妞都集体关注。

“哎,命苦啊,谁叫我们是师兄弟呀。”方一帆叹了口气,不知是气还是好玩。

“闹了这么久,既然刚才就没了颜面,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丈夫说打电话就发短信,娘的。”方一帆狠下心来。

——今天上午你没事吧?

——你是?

——今天上午被撞的那个,方一帆是也。

——哦,你呀,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上午对不住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不是有意的,倒是我,一点气概都没有,我表示歉意。

——用什么来表示?你自己看着办。

除了躯体,我不知dào

还有什么可以表示。方一帆写了这几个字,又赶紧删除。

——要不我请你去吃华莱士,后天晚上。

方一帆摸了摸口袋,妈的,老是钱遭殃,不过这次似乎方一帆有点心甘情愿。

——那你可说定了,别放我鸽子。

——言为定。

方一帆再次摸着干瘪的口袋,有那么点后悔。

——到时见。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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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次约会

因为钱包完好的回归,方一帆破例请大伙吃了趟食堂,仿佛回到了大锅饭年代似的,大家平均了方一帆的饭卡。

看着饭卡那可怜的零头,那杯盘狼藉的饭桌,这些恶鬼豺狼,一点都不怜惜我的饭卡,方一帆心里隐隐作疼,而大家却看做是应尽的义务。

晚上方一帆无聊地陪着那些无聊的室友,左逛逛,右逛逛,像无头苍蝇样,飞到商店,叽叽喳喳,讨价还价,然后摸摸口袋回寝室,又是两手空空,瞎跑。

“各位兄台,有意思么,你们撑的够饱的,还要去喝西北风。”方一帆说。

“其实不然,你想想,那些店主连我都受得了,那应对其他顾客不是黄花小菜,这样不仅提高了服wù

,还有利于促进消费,我们是为国家经济增长略尽绵薄之力呀。”万张超脸皮够厚。

张超、周磊、姚刚和方一帆一个寝室,符阳是对面寝室的,经常来方一帆寝室,还经常和其一起睡,也算方一帆寝室的半个人。寝室人常开玩笑:“你两是不是心里有点扭曲?”

“怎么,是你们有坏心思吧?”方一帆说道。

“那你们的床怎会地动山摇?”

人呀思想就是复杂,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睡姿不行就难说了,这世道……

张超是俗人一个,是他父亲喜欢看三国,想让他跟三国中马超一般英勇,因此取名为张超,按照他父亲的说法,虽然差了一个,但是你有马超一半的本事我就知足了。

周磊,名字不怪,人也不怪,可捉弄却是大师级人物。

至于姚刚,因为大学入校那天,在寝室里,大家说一起就是四年,也是缘分,虽然现在不兴拜把子,但是怎么也得有个大小不是,后来决定拿出4张纸牌,A、2、3、4抽签,抽到A就是老大,依次类推,运气好得爆棚的姚刚拿到了A,作为寝室的老大,一直表现得比较深沉,具体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装那啥太深沉……

符阳则是英俊帅气,经常的口头禅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诩为美女杀手。

“诶,张超,你说汉语写作老师叫我们写拟物句,真是太低估我们智商了吧。”周磊有些无语,这根本是小学生才做的作业嘛。

“你可别小看着拟物句,要写有深度的句子可是很难的,周磊,说说你写的,就知dào

老师有没有低估你的智商。”

“给,看看本人的杰作。”周磊将自己的作业递给张超。

“他们在交配,厉害,厉害,看来老师更低估了你败坏的思想。”

“嘿嘿,那可是原创。”周磊自豪的道。

“那个姚刚,说说你写的”周磊拍了下前桌的姚刚。

“她胡萝卜地走着,很好kàn

。”

“姚刚,看来你的审美达到了凡人不能及的境界了。”

“老师来了,上课了。”班长话说完,铃声就响了

“大家安静下,上礼拜叫你们写的拟物句都写好了吧。”她忧郁的眼神扫了全班各个角落。

“你说,老师也就20多岁,怎么眼神那么忧郁,是不是我们欠她钱呀。”周磊低声对旁边的张超说。

“是你欠她钱吧,你可是借钱不还的。”

“不就欠你两毛钱吗,何必诋毁我呢?”

“实话实说而已。”

“作业都交上来吧,我看下你们写的如何。”

最后节课姗姗来迟,老师:“姚刚,请问有想胡萝卜走着的人吗?”

“老师,有,而且我们学校还很多,有些女生的腿像萝卜嘛,我为了使句子更为流畅,就写她胡萝卜地走着了。”

“你坐下,周磊,你怎么写出他们在交配这样低俗的句子来,别说你也看过。”

“老师,我确实没看过,是我想象的。”

“你,还有姚刚,看看方一帆的句子多好,她笑起来如百合花的绽放,让人神怡。”

“还有符阳的,那小女孩如飞舞的蝴蝶,无忧无虑。”

放学后,学生食堂

“方一帆,你那百合般的女孩介shào

认识认识,让兄弟们也神怡下。”周磊又在开玩笑。

“是啊,一人神怡不如众人神怡。”姚刚也难得的插了句。

“别地道战了,那不是委屈了百合。”

“去去去,你两还是忙着去交配吧,还有你符阳,连小女孩也不放过,真是衣冠禽|兽。”

然后众人在食堂继xù

互相攻击着,笑声不断,饭也没少喷,白学了《锄禾》。

星期六,一天没课且雨转阴,天公作美。五条懒虫在被窝一睡就睡到中午。

方一帆早早醒来,躺在被窝,勾勒起人物像,那短短的刘海,那浅浅的眉毛……

今天晚上该怎么说些什么呢?要怎么说才不落俗套呢?是不是要多些创意才显得有才。方一帆心里盘算着。

下午,有点风。

“你去接她时,带个小礼品,行到意达。”张超支招。

“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遇到美女就不知dào

说什么了,不要紧张,放松的去。”周磊也大气道。

“要不你直接拉她的手,狂奔华莱士。”

“打的过去,显示你短距离的浪漫。”

“让她过你这,来招欲擒故纵。”

“还是别去了,免得哆嗦。”

……

原来男人也有这么叽歪的时候,方一帆真的很想一巴掌踢死他们,点子不少,没一个是正经的。

晚上,七点,街上人很多。

——我来接你吧?

拇指活动着,像是征求。

——不用了,我马上过来,你就在华莱士那儿等我。

——哦,好的。

心中有点失望。

方一帆在华莱士门前站着,心想:我还有当门卫的潜质。

“喂,喂”后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怎么从大门来呀,我还以为你从侧门过来。”看着那张娇俏的脸蛋,方一帆心中有些悸动。

“你呀,当门卫还挺专注的。”

“哟,你看过这么酷的门卫吗?”

“臭美,还不请我进去。”

“是,是,是,李大婶里面请。”

“大爷,你也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呀。”原来人到华莱士,话就多。

“坐这边吧?”李思反客为主。我两找了个较偏僻的角落坐下来。

“你知dào

吗,从那天你还我钱包起,你就成了我寝室的传说了。”

“是吗,看来你们寝室的都是小说家。”

“那当然了,他们个个都很有才,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把死的也说成死的。”

李思娇笑,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嘻嘻,死了不说也是死的。”

“你理解错了,我意思是,他们先把死的说活,然后在把他说死。”

“你说话还真有一套,看你就知dào

他们是怎样的厉害罗。”

“过奖过奖,你不就更厉害,一下把我们都夸上了。”

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还真不假。

“呵呵,你还不去催,你想让我饿扁呀。”

“小生这就去。”幸好今天有佳人在,否则服wù

员又要翻白眼了。

方一帆从服wù

台小跑回来:“他说,马上就好了。”

“你是什么专业的,哪人?”胖子早告sù

方一帆这些了,不知dào

说什么,总得找个话题,也顺便验证胖子有没有掺假。

“我对外汉语的,是新余的,你呢?”

“国际经济与贸易,和你是老乡。”

“哦,那你专业好找工作吗?”

“不好,但是好吹嘘,如果以后在国际间讨饭的话,还可以说我是在国际间讨口饭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有趣,有趣。”

“麻烦让下好吗?”服wù

员来的时候不到位,打断了话题。

“多吃点,多吃点。”

“你知dào

亚历山大大帝神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撑死的,他是个“宴会狂”,当他在饱餐一顿,准bèi

就寝的时候,若是突然遇到另外一个朋友的邀约,会不加思索的奔赴‘第二块阵地’。他可以连续胡吃海喝两天,不用休息不会睡觉,直到自己身体实在受不了。他不是被毒死的,因为那时的毒|药药效还很慢。事实是,亚历山大在过量饮食后突然病倒,并在10天后离世,我想,要下毒的人也来不及下手吧,真是生的伟大,死的窝囊。不过,我妈妈说过,要听美女的话,再加上我生的窝囊,死的窝囊,也没什么,呵呵。”方一帆的妈妈,是说过要听美女的话,还要他叫她美女妈妈,直说吧,就是听她的话。

“有意思,那是你窜改历史吧?”

“不管是不是真实的,我已经撑得很多了,反倒是你吃得少。”

“我饭量不大而已。”

“是不是怕长胖呀,你已经够纤小的了。”

“哪有,我确实吃不下多少。”

我送你回寝室,心想既然当不了接花使者,送花也不错。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了。

“我怕不安全。”方一帆的右脑鄙视着:你在身边就更加危险。

不过在方一帆的坚持下,送李思到了楼下,李思说道;“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再见。”

方一帆目送着李思走上女生宿舍,想说:你明天有空吗,可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第四章 这真不是偶遇

方一帆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情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拘谨,聊得也很开心,饶有意思。

掏出手机,想发个信息过去,不知那头睡了没,又应该问些什么,好像这开头还真有点难度。

李思,睡了吗?这不是废话吗,睡了怎么看我短信,没睡一回短信不就知dào

了,方一帆赶紧删了,再想另外条吧。

今晚吃的开心吗?人家不是说了今天晚上很开心,不行,删了。

她不是中文系的吗,不如跟她聊些文学方面的,这样该有话题了吧,该怎么开头呢?

难道爱情中的男女都是这样患得患失,有些神经质么?

啊,有了。方一帆瞄到桌上有本校杂志,“李思,你们系是不是有个叫陈杰的男生?”

然后痴痴地看着屏幕,期待回信。

终于短信过来了,是张超的,“方一帆,你帮我把那个充电的mp4拔下来,免得充爆。”

“恩,好的”我有些失落的拔下充电器。

这时又有短信飞过来,原来李思回短信了,心里开始平衡了,“是呀。你认识陈杰?她是男生?”

“不认识,我看见他刊登的文章,很有才气,莫非她是女生?”

“是女生,只是名字男性化了,她可是我的闺蜜。”

“哦,难怪难怪,你们系的才女就不一般。”

“那当然啰,我的密友可是厉害得很,不聊了,我要休息了,晚安!”

“恩,那你休息吧。”方一帆不情愿的放下手机。

“一帆兄,今天的幽会怎么样啊。”张超等人一回来,就调侃道。

“是不是有突pò

性的进展呀,说说你的经验,好好分享下。”周磊也来凑热闹。

“说,到底如何,别让兄弟们急。”

“秘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兄弟们,家法伺候。”符阳就是典型的暴力男。

“哪怕是满清十大酷刑,也很难撬开他的牙缝。”姚刚知dào

方一帆不会屈服于他们的淫威。

“别闹了,说说你们去哪潇洒了。”方一帆推开压在身上的符阳问道。

“哪像你呀,有美女陪伴,我们几个只好去考验考验店主的忍耐力了。”

原来几个吃货又出去胡吃海喝了……

星期天,图书馆。

在大学已经三年了,今天才发xiàn

‘图书馆’三个字是那么的耀眼,那样的熠熠生辉。有学生说图书馆是汲取知识的圣地;也有学生说图书馆是看靓女的绝佳宝地,那里的美女闪烁出独有的淑女气质;更多狐友认为,图书馆是谈情说爱的场所。

方一帆想到以前在大学白混了,图书馆都没来过,这时才发xiàn

它是那么的有魔力,神mì



方一帆从二楼开始搜寻目标,蹑手蹑脚的,怕打扰那些看书的学生以及说爱谈情的对儿,那可是罪过。从二楼蹒跚至四楼,终于发xiàn

终极目标,对面刚好有个座位。他装作很随意的过去,把书放在桌上。

“呀,你也在这,有缘有缘。”

“嘘”李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方一帆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

“你也来这看书。”遇到她方一帆发xiàn

自己好像经常说废话。

“我来这温习功课,顺便找找有没有钱钟书的《围城》。”李思说得很小声。

“找到了吗?”方一帆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找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

“哦,我刚好有本,有时间给你送来。”

“那多谢了,那你还有其它书籍吗?”

完了,买本《围城》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多买几本其它书就积少成多了,方一帆小九九开始盘算,不过这种情况下,怎么也不能退缩,因此问道:“什么样的书,有具体书名吗?”

“《八分钟的温暖》有吗?”

“恩,有,回去给你找来,你也喜欢看这书呀?”

“不是,是她要看。”李思指着旁边的短发女生说。方一帆这时才意识到她旁边有个短发女生。

“你好,我叫陈杰,李思的狗友。”

“原来是中文系的才女,失敬失敬,我叫方一帆,国贸专业的。”果然是男性般的女生,短发,语气也男性化。

“不敢当,听李思提起过你们的遭遇,很戏剧化,还有那个《三年K班》你有吗?”说完则低头看书。

“好像有,到时一起送过来。”方一帆要表现自己爱学的一面,另外巴结巴结陈杰,要知dào

到狗友吹耳边风的力量可是骇人的。

“谢谢!”陈杰没有抬头。

李思在她们面前说过我,是不是我有戏,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方一帆的脑子开始浮想联翩。

方一帆装腔作势的看书,却经常偷看李思,也用余光瞄瞄陈杰,防止她发xiàn

自己的企图,在没把握之前他是不会暴露目的的。一上午,方一帆感觉自己啥也没看进,本来他之意也不在于看书。

离开图书馆,方一帆更坚信狐友说的,图书馆是谈情说爱的好场所,不知dào

并不知dào

自己那样算不算谈情……

寝室,四个狐友。

“哎呀,一帆兄,你可是从不去图书馆的呀,太阳打南方出来了。”周磊俏皮话来了。

“我在你们心中有那么不学无术吗,想当年我也是好学生。”

“好学生不提当年好,可见你已经堕落了,应该去见MM了。”符阳果然是老手。

“你肚子饿吧,吃饭去。”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而他们对吃是绝对来劲的。

“走,填肚子去。”

可是这话题在吃饭时继xù

进行着。

吃过晚饭,方一帆悄然离开寝室,去逛书店。

这书加几条特定语,找起来还真有点难度。

书必须是二手的,不能很新,这样价格方面可以优惠,也可以让她李思觉得这就是自己以前的书,要有历史痕迹,但不能有别人的名字。

“老板,你这有《围城》吗?”

“什么围城,是不是新出的,我这还没进。”

我吐血,为钱老悲哀,也为老板悲哀,只好去另一书店寻觅。

“老板,《围城》这有吗?”

“《围城》啊,你没有搞错吧,是《围墙》吧,现代犯罪小说,很好kàn

,很畅销,现在就那两本了,你看看是不是?”老板很“专业”的介shào

着边上的《围墙》。

方一帆懵了,说:“我忘了带钱,等下再来买。”匆匆朝另一家书店跑去。

“你赶快来,等下就卖完了。”背后传着老板粗犷的声音。

“你这有《围城》吗?”

“是钱钟书的书吧?”

“恩,是钱老的。”还是老板娘博闻。

“你去那角落找找,应该有。”

那角落堆满了书,很杂乱,有很多旧书,我折腾了片刻,将书堆移了个方位,选出几本钱老的选集。我挑了本不旧不新的,翻了下,还算满yì

,问“这本多少钱?”

“八块。”

“那你这《八分钟的温暖》和《三年k班》吗?”

“有有,在那边的书架上。”

我很快就找到了,很新,但没办法,好像没有这两本旧书。我不解地问老板娘:“怎么那几本新的《围城》堆在角落里?”

“那书很难卖,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新奇的,老思想没人搭理了,放在书架上不是占空间吗。”

“这几本书多少钱?”

“这本八块,恩,《八分钟的温暖》十块,《三年k班》十块,一共二十八块。”

“这书这么贵呀,又不是正版的,而且这两本还很薄。”我抖着《八分钟的温暖》和《三年k班》说。

“给你优惠些,二十五块,一口价。”

“可是我只有二十块。”

“好好,二十块就二十块,反正那本书也卖不出去,就当亏本给你好了,你下次多介shào

些同学来买书。”她瞟了眼钱钟书选集。

“我还没吃晚饭呢,还要留两块钱买拌粉。”

“这好吧,十八块,一分也不能少。”

“给。”方一帆递过张五十的。

老板娘发xiàn

上当了,可也没话说。

钱老就当我为你出口气,每本六块钱,便宜,便宜,我看着自己的收获,方一帆心里颇得yì



“去哪了?哟,买书了,给我看下。”上铺的姚刚看我拿几本回来。

“你猜一共多少钱?”方一帆把书递过去。

“三十块,是吧?”他先翻着《三年k班》说道。

“还要便宜,再猜猜。”

“我猜不着,你告sù

我吧。”

“每本平均成本六块,便宜吧?”

“恩,好久没买书了,想不到现在物价飞涨,书却在降价。”

“网络发达了,书的市场自然就降低了。”

“钱老的给你,这两本我先赏析赏析,不过纠正下,不是因为网络实体书就没市场了,而是现在的人们读书的太少了。”然后姚刚专注地“品尝”着《三年k班》。

“明天晚上我们寝室聚聚如何?”在右下铺的周磊提议道。

“好呀,好久没一起去喝酒了,叫上符阳,他也算我们寝室的。”张超立马赞同。

“我没意见,大家兄弟一场,喝喝酒,开心开心。”周磊也打破了沉默。

“我随你们,只要是喝酒,我就没怕过谁。”姚刚说道,传说中喝酒很厉害。

“那我明天不上选修课了,反正也有说法,什么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而我都是必逃,不为过,不为过。”周磊很随意地说。

“那就这样定了,我会告sù

张超这事,那大家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方一帆打着呵欠说。

一番策划之后,也许是大家都很累,没有了半小时的寝室文化,很快安静了下来,方一帆也许是累了,很快陷入了梦乡。

————————————————————————————————————

预告:

明天中秋节,插播一个小故事,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五章 多么稚嫩的讨论

(这一章中的几本书看过的人感触可能会更深)

有些老师讲课,简直就是强|奸我们的耳朵,摧残我们的希望,但我们还要装作喜欢被强|奸,夸老师:课讲得很生动,很有趣,感触很深,学到很多,其实目的是希望考试老师能放一马。

刚大学时,方一帆很鄙视这样的学生,但人还是要入乡随俗,毕竟老师的红笔有生杀大权,他自己也成了俗家弟子。这样,大家拍马屁的功夫进步神速,上午又在加强练习。

“老板,我们哥几个今天晚上在这聚会。”下完课,方一帆和姚刚作为代表跟老板谈判。

“好的,那你们什么时候来?”

“大概六点吧,老板能给点优惠吗?”姚刚问道。

老板说道:“我们开餐馆又挣不了几个钱,我这酒是最便宜的。”

方一帆说道:“老板,我们都是熟客了,每次聚会都在你这。”

“是啊,老板,我们经常来的,就给点优惠。”姚刚附和道。

“要不我酒给你们一块五一瓶,别人来可都是两块五,我看你们是熟客才这样的,不要告sù

别人,否则我生意没法做了。”

“是不是那种大瓶的雪津?”

老板点了点头。

“上次来这里都是一块钱一瓶,现在怎么要一块五呢?”方一帆清晰的搜索出曾经的价格。

老板无奈的叹道:“哎,现在物价飞涨,啤酒也涨了,我进货都要一块二毛五,一块钱真的拿不到。”

“那菜就给我们打九折,应该没有问题吧?”姚刚把话题转到菜上。

“那我就亏本了,要不给你们的菜分量加多些。”老板做出了让步。

“那好,就这样定了,我们晚上就坐这张桌子。”方一帆见总算有些便宜,指着旁边稍大的桌子说。

寝室,五人聚会。

“方一帆,在哪聚餐?”周磊问道。

“老地方啦。”

“山城水煮鱼?”

“恩,就那。”

“我觉得那菜吃多了,也不是很好吃。”张超说。

方一帆无奈的耸耸肩,道:“你就将就些吧,贵在便宜,符阳表面上叫高富帅,除了高跟帅,他跟富就不沾边,明显的假冒伪劣产品。”

“我X,终于知dào

什么叫躺着也中枪了。”符阳露出头,想沉冤昭雪。

不过基本会被大家无视。

下午无聊在课堂上蔓延,除了睡觉,仿佛没啥事做。

晚上,没有月亮,地点:山城水煮鱼。

“老板,菜没了,上快些。”

“老板已经满头大汗的,你就别催了,我们以酒为主食。”符阳对嚎叫的张超说道。

“好,符阳,我先敬你杯,干了。”张超站起来,将一杯酒罐下。

“好,兄弟够爽快,”符阳看张超一杯下肚,自己也一饮而尽。

“好酒量,好酒量。”姚刚说。

“我有个提议,我们共同干一杯,愿我兄弟情谊长存。”周磊边给符阳、张超倒满酒边说。

“我赞成,来干。”姚刚举杯说。

“好,祝我们的友谊绵绵无绝期。”方一帆也站起来,举着杯。

“此义绵绵无绝期。”大家一起共同说道。

一个小时过去了,菜吃的差不多了。

“方一帆,我们南昌的和你们新余的喝一局,如何?”姚刚挑衅看着我。

“喝酒喝,WHO怕WHO,不过喝啤的没意思,来点白的,姚刚今天就和挑挑白的。”方一帆豪迈的说。

“好,白的就白的,老板来两杯三两三小碓话。”

“不,来六杯,老板。”方一帆今晚来了兴致,决定灌醉姚刚,听说他从来就没有醉过,今天要让他如常所愿。

“我们每人三杯,不就白开水,一口干。”方一帆冲天豪气的连干三杯,这白开水够辛辣的。

姚刚也不示弱,‘沽…沽…沽’,三杯下肚,姚刚果然海量。

接着就看你们的了,把南昌人干倒,方一帆对张超和周磊说。

“我不行了,我喝了啤酒就喝不下白酒。”张超退却道。

“我喝白的过敏。”周磊也乌龟地拒绝。

“妈的,别找理由了,你们一个东北人,一个四川人,哪有不会喝的?”对于两人的装熊,方一帆很是不满。

符阳倒是光棍,这个时候自顾自的吃菜,决定不参合,虽然盘子里剩下的只有几个大红的辣椒。

……

第二天,上午没课,方一帆浑浑噩噩的起来,头很疼,其实其他人也醒了。

“方一帆,昨天你可喝醉了,还是姚刚没事。”周磊说道。

方一帆忍受着快要开裂的大脑,问道:“昨天喝了多少酒?”

“三箱啤酒,三斤白酒。”

“哦,我昨天是不是吐了?”

“别提了,昨天是张超背你回来的,你还回报了他一身垢污,不过姚刚似乎什么事都没有。看来他没喝醉过不是传说,反正我是信了。”周磊回答道。

“方一帆,你知dào

你多重,烂醉一个人,身子又往后倒,还要姚刚托着你屁股。”张超明显的成为了怨妇,叙述着自己的苦楚。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喝醉的,多谢了,张超,磊子,你两让我忒失望了。”

周磊义正言辞的辩解道:“喝酒要有自知之明,明明小溪量还想博海量,不是找吐吗,你看看你昨天的样样,害人害己。”

方一帆苦笑,自己确实在逞强,实力悬殊,明知dào

结果是输,但也要输个痛快。

“对了,昨晚总共多少钱?”方一帆问道。

“你算了,我们已经付了。”周磊很慷慨的说道。

“那不行,是多少就多少。”方一帆很君子地掏出钱包,发xiàn

他妈的少了两张大团结。

看着周磊与张超诡异的表情,方一帆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当好人,不用自己付钱。

方一帆也用不着揭发他们,他们喜欢乐子,自己就逗他们乐,“不好,我少了两百块钱,你们帮我去《山城水煮鱼》找找看。”

“才两百块,不去,不去。”周磊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两百块嫌少是不,吃饭钱谁付的?”方一帆狡黠的问道。

“是张超,他从你口袋拿了两百。”周磊见状,连忙坦白,什么叫狗咬狗一嘴毛,这话这个时候用来太有道理了。

“不就两百块钱吗?”方一帆故yì

停顿下,张超等人如释重负,不过随后却迎来了方一帆高分贝的大嗓音:“快还给我。”

……

钱老的书就是有深度且知识面也广,方一帆阅读着《围城》默叹。看来读书的心情不一样,所用的耐心也不一样。

当抱有目的去看书,哪怕那书多无味,也会认真看完,别说钱老的书还写得如此精妙。为了更快的达到目的,方一帆不论上课下课,吃饭wc都在啃着《围城》,晚上断电就打手电筒,要是上课有那么认真,特等奖学金他肯定包了。终于,花了一天时间,将它完工。

完事后,方一帆对寝室兄弟说:“经典就是经典,看了真是受益匪浅呀。”

张超道:“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你已经出局了,多看看《三重门》和《梦里花落知多少》吧。”

“没品味,好kàn

不一定经典,而经典必有它的可取之处。”

“呵呵,你不就看了部《围城》吗,说话也文绉绉的了。”姚刚不屑道。

“你的品味,我早已领教了,不一般,不一般,可见,美是没有标准的,只要符合自己的标准就是美,不说了,睡觉。”

躺进被窝的方一帆,思绪早已经飘到了另一边,手指不受控zhì

的编辑着:明天晚上我帮你把书送过来。

良久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回复:恩,好的。

方一帆有时候发觉,等待对方的短信的时间过得太慢,一秒钟彷如一个世纪。

——就这样定了,晚安。

虽然极不情愿发这几个字,但已经很晚了,方一帆并不想影响李思的休息。

——晚安,明天见。

不过道别晚安后的方一帆再一次失眠了,脑子就是短短的刘海,浅浅的眉,水灵的眼睛,浅浅的酒窝,和明天的对话情景。

南昌不刮风,得带点幻想,不过今晚不仅例外,风反而加大了级数。

方一帆哆嗦地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痴痴地望着楼上,拨通李思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电话那头传来。

这是什么状况,方一帆脑海中想着,等待……继xù

被狂风**,难怪说,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过了片刻,方一帆再一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李思,她在洗澡,你等下再打过来吧。”对方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方一帆很熟悉,明显是陈杰的声音。

方一帆有些抓狂了,但还是得等,这点毅力还是有的。

半小时过了,强自忍着牙齿的打架,再次拨打李思的电话。

“喂,你在哪?”是李思的声音。

“我就在你楼下,等你好久了。”

“我马上下来,马上。”电话挂了。

“方一帆,这里。”李思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虽然冬天的衣服包裹了整个身子,但是依然能够勾勒出她的身材。

“李思,这是你要的书,这是陈杰要的书,还给你带了些水果。”方一帆将东西递给李思。

“哦,谢谢你。”李思接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方一帆的手,但很自然。

可是方一帆的小心肝却瞬间小鹿乱撞,宛如久旱逢甘霖,这他吗的再冷也值了。

“没事的话,天气冷,你上去吧。”

李思默然,道了声谢,转身上了宿舍,看着李思上了楼,方一帆两手插进口袋,酷酷地离开。

其实这不过是表象,真是的情形是方一帆冻得嘴唇青紫,浑身哆嗦,只是不想在李思面前表现而已。

今天她应该会发短信过来。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遁入被窝,拿着手机,方一帆陷入遐思。

过了良久,期盼的短息来了。

——方一帆,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害我等那么久,冻死我了,感动吗?

——感动。

——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我看你怎么回答我。方一帆偷笑道。

——下次我还书时,我也在寒风等你半个小时。

回答有点意wài

,并不是想要的结果。

——你身体受得了吗?那样羸弱。

我身体可好的很,不用担心,我受得了。

方一帆感觉聊天变得更具有趣味性。

——可是我不想你在冷风中受冻。

鬼使神差的,方一帆竟然会说如此肉麻的话,有点意wài



——反正今天很感谢你,我睡了,晚安。

又乐极生悲了……多想你跟我多聊一句,哪怕只有一句……不知不觉,方一帆想入梦乡。

和李思绞尽脑汁的发发短信,两天又挨过去了,那种思念宛如洪水,堵不如疏,方一帆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李思的电话。

——喂,李思,书看了吗?

——看了,我觉得你和那个赵辛楣很像,老是在我面前说郁闷。

李思揭短很不留情面。

——那你像不像苏小姐,对此不屑?方一帆反问道。

——不会,我可不是博士,没那资格。

——那我就心安了。

——有一点我不同意钱老的。

——什么地方?

方一帆问道。

——结婚并不是牢笼,而是责任使然。

——是…是,结婚后是两个人挣钱,也容易些。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方一帆将话题扯得有点远。

——你还真幽默,我认为结婚不是爱情的坟墓,结婚后也可以谈情说爱,只是没得选择。

——另外两本书你看了吗?

再扯,方一帆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转移了话题。

——还没,陈杰在看,她说很好kàn

,我等她看完再看。

——哦,那书我以前看过,是不错。

——也许,我要看书了,拜拜。

那边电话挂了。

“喂,李思,书看了吗?”姚刚拿着电话学起了我

“看了,我觉得你和那个赵辛楣很像,老是在我面前说郁闷。”符阳绵绵音的学着李思。

……

方一帆无奈的道:“你们声音好听些行吗?我佩服我的忍耐力了。”

“当然没你小思思声音好听了。”

“这叫情人耳里出仙乐啊。”

对他们,方一帆采取了沉默,他们也不说了,不是因为他们识相,而是他们觉得方一帆不说,就没趣了。

第三天晚上,已经九点了,方一帆下决心地主动给李思打电话。

——喂,李思,《八分钟的温暖》看完了吗?

——浏览了遍,挺伤感的。

——我猜你们肯定没看懂结局。

方一帆在想炫耀自己的理解能力。

——不会呀,结局不就那样吗。

——那你说说你认为的结局,颜泽死了吗?

——颜泽死了嘛,然后顾夕夜想要取代她,可是发xiàn

怎么都取代不了,你看原话‘首任班长意wài

身亡,生活却还在继xù

,并不因谁的缺陷而凝滞不前。周五的班会,班主任决定重选班长。候选人只有两个,季霄和夕夜’。

——我认为颜泽没死,只是顾夕夜的幻想,她幻想颜泽死了而已,坠楼后,死的是卓安,小“丧失了从初中开始对彼此都不算愉快的所有记忆”。应该不是上中学以来所有记忆,否则她不是要重读初中?番外中还讲到竞选班长时47票都给了颜泽,剩下1票弃权是夕夜的,应该颜泽仍在阳明这个重点班。

方一帆似乎看得很透彻,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我看得不是很仔细,结尾有点模棱两可,要不你听听陈杰的见解,她看得很认真。

——那不用了,反正就这两种见解,那你认为颜泽是否喜欢贺新凉?

——应该很喜欢,这我看懂了。

——恩,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我这还有本张爱玲的书,你要吗?

——呀,张爱玲的?我特喜欢她的书,你哪时给我?

——你哪时有空,我就哪时给你。

——好的,一言为定,到时我打电话可不要说我耽误你正经事么呢。

——不会。

方一帆的正经事,说实话,除了时间,现在的他好像什么也没有。

——你们一天有多少节课?

不想再沉默,必须打开更广阔的话题,方一帆问道。

——我一个礼拜二十六节课,可多了,所以我很忙的。

——哦,不管怎样,你随叫随到。

——你说的,我明天还有课,先睡了,晚安。

为什么她说晚安那么主动,很纳闷。方一帆如是的想道。

可是心中澎湃的感情无法压抑,方一帆想向对方表白,可是要是对方拒绝了怎么办,留下无限的尴尬?

这一夜,方一帆注定无眠!

第六章 幸福其实很简单

星期四,有点困,方一帆回到寝室从下午五点钟睡到六点半,爬起来就匆匆地跑去上选修课,说是音乐欣赏,其实就是在遭罪,放的音乐基本没有自己喜欢的。

可是,这次有点意wài

,动听的《洛丽塔》在耳边萦绕,“我不做自己的观众……”

方一帆拿出浅蓝的信笺,动笔。

李思:

我很想叫你思思,可是我怕你羞赧。你知dào

吗。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见你第一眼就被你吸引,就喜欢上你,我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对你确是如此。

我早想向你告白,但我不敢,我怕你拒绝,怕你说我太肤浅,脸面都还没见几次,就说喜欢。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状态,所以贸然向你写这信。

你知dào

吗,为了和你套近乎,为了给你更好的印象,我每天绞尽脑汁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知dào

吗,每次你说晚安时,我有多不舍,为了和你有更多的接触机会,我跑去书店买书,和店主讨价还价,还忙得不亦乐乎;为了和你有更多的话题,我一口气把令我头晕的《围城》看完,通宵看完《八分钟的温暖》。

其实那天送书我就看到你提开水,知dào

你要洗澡,但为了感动你,我没叫你,在楼下等你半个多小时。你说,我像赵辛楣,其实我已经成他了,当听到你说你不像苏小姐时,你知dào

我心里是多么的开心。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喜欢到梦里都能看见你笑。

当你看到信也有同样感受,亦或感动,就下楼,我会在楼下一直等你……

方一帆将信满yì

地夹在书中,成败明天就会见分晓。

虽然现在情书已经不在流行,但是有时候人们认为已经过时的东西,往往有着他特别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八点,女生宿舍楼下。

“这是你要的书,怕你没时间,我送来了,张爱玲的。”

“谢了,害你又跑我这边来。”李思歉意的说道。

“没事,不碍事的。”

“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我…我没事。”此时的方一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个时候怎么能怂,怎么可以怂呢?

“那我上去了。”李思转身上楼。

“哦,李思,你…你……”

“怎么?”李思回身,询问道。

“你能不能马上看这书?”

“我会的,拜拜。”

方一帆目呆地看着李思的背影,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一个小时过了……

她看信了吗?她会下来吗?她是不是正在看呢?她是不是还在犹豫?李思,你快下来吧。

两个小时过了……

没戏了,她不喜欢我,或压根就没这感觉,亦或她根本就看到信,再等下吧。

……

我该不该下去,他知dào

我这病还会接受我吗?那呆子怎么还不回去,天这么冷,不怕感冒吗?李思透过窗子,看着楼下那单薄的身影,担心着。

李思,李思,你忍心这样做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呀。方一帆也做着思想斗争。

不管了,我还是下去吧,再不下还真可能感冒了,这呆子也真的用心了。李思克服了矛盾。

方一帆焦急的等待,终于等到了李思的身影,那句“你通过考验了,傻瓜。”仿佛宛如天籁。

方一帆想仰天长嚎,但是又怕值班阿姨把他当作**驱赶,强自忍下内心的激动。

“我就知dào

你会下来,知dào

你会。”方一帆拉起也李思的手,窝在心口,心里暖暖的。

“其实我也喜欢你,从一开始,我也知dào

你喜欢我,只是得要让你多闯些关。”

“思思,我再说句,我喜欢你,没有限期。”

……

第二天,也许是因为昨晚的幸福,老半天没有睡着,所以起得晚了,张超他们早已吃过午饭了。

“快起来了,去吃饭。”符阳掀开我被子说道。

“干嘛,我没穿裤子呀。”虽然是冬天,方一帆并未穿睡衣,一条小裤衩,让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曳。

“起来,起来,你不饿呀,都已经十二点多了,再晚就没饭吃了。”

“嗯,马上,你等下。”

……

“怎么食堂猪肉老有毛呀?”方一帆很气恼。

“他们想告sù

你,这是刚杀的猪,新鲜着呢,还带毛呢。”

“带毛猪肉新鲜?”

“你看,现在买橘子,都带有绿叶。”

“行,算你解释通了,不过怎么鸭肉只见骨头?”方一帆愤愤,看你如何解释,小样。

“你不知dào

,现在饲料涨价了,说明它们都是吃绿色食品的,安全呀,你看别人打的菜,尽是韭菜,哪有蛋,什么韭菜炒蛋。”

“那是蛋炒韭菜,不,应该是韭菜拌韭菜。”

“对,下次我打这菜就说,打韭菜拌韭菜。”

“得了吧,你敢说吗,诶,你觉得我班谁最好kàn

?”

“那当然是班长了,你看她眼睛一咪一咪的,加副眼镜,简直就是一副水汪汪的田螺眼,贼好kàn

。”

“莫非你看上了她,有眼光。”

“切,那叫审美,是欣赏,难道欣赏就一定是看上,吃醋了吧。”

“你不下手,我可行动了,可别怪我哦。”方一帆调|戏他道。

“你去吧,我可不拦你。”

“呵呵,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知dào

的。”

“你看,旁边那女生老看我,是不是我最近又帅气不少?”符阳小声对我说。

“你想象吧,自恋狂。”

“自恋狂都是建立在英俊的外表下的。”

“你拖拉机的外表,会有人想看吗?”朋友间的相互打击是种乐趣,方一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我要是拖拉机,你就成了车祸现场了。”攻击够辛辣的。

“不吃了,实在无法咽下去,太难吃了。”符阳把盘子的剩饭倒在桌上,对食堂的伙食表示抗议。

“有点素质行不,别说我认识你。”

“我这不是为改善食堂,如果没有这些残饭残菜,那些收盘子的不就失业了。”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模样,大义凌然。

“我也不吃了,这些留给他们反省反省吧。”方一帆也扔下筷子,真不知dào

别人怎么吃得下。

“下午去哪?有什么好玩的吗?”方一帆问道。

“不知dào

,感觉每天都很无聊,要不去逛超市?”

“那好,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

“那我去时,叫你。‘

两人在回寝室的路上边走边聊。

超市就在我宿舍附近旁边,百来步就到了。(宿舍是在学校的侧门对面)

“你买些"第六感"回去,试试感觉。”符阳指着电梯旁的避|孕|套调笑着说。

超市的电梯旁都有些促销商品,为了方便上下电梯的顾客。

“看来计划生育已经深入人心了,现在买也只能当泡泡吹。”

“三楼都是些服饰,款式又不好kàn

,还那么贵。”两人幽灵般地逛了三楼一圈,奈何兜里没钱,只好啊Q的自我安慰,又去了二楼。

方一帆买了些豆浆粉和水果,符阳买了些生活日用品。

“你不是有牙膏吗,怎么还买?”

“现在不是打折吗,刚好赶上了时机,就多买两只。”

“还买两只,你吃牙膏啊,脑子进水了吧。”方一帆无语的鄙视道。

“看看你的小票,看金额够不,好去领些优惠券。”符阳不理会方一帆的鄙视,自顾自的计算着,“已经有四十六块,还差两块,我去买包泡面,你等下我,你看领券的队伍长不。”

方一帆有些惊讶商场的手段,高!

“队伍长吗?”符阳匆匆地付完钱,连好小票,走过来对方一帆问道……

“不长,但是很粗。”有些没有营养……

刚出超市侧门,就有老奶奶问:“小兄弟,你小票换餐巾纸吗?”

“你看我手中这一袋袋餐巾纸,用得着吗?”

“我这纸质量可是上乘,不仅可以插嘴,还可以揩屁股。”

“不换,不换。”符阳没好气的拒绝那期盼的眼神。

方一帆看着一些老太太,妇女为这个,低声下气地询问着,不禁感叹,只要有利的地方,就有人做。

在人堆里挣扎了良久,补了两块钱,兑了张四元的优惠券,符阳很满yì

自己的成果。

“就为了这四块钱值吗?”方一帆有点不屑。

“这年头挣钱不容易,我们要有省钱意识,况且现在一分一毫都是父母给的,我们有什么权力去浪费?”

对于符阳的回答,方一帆深以为然,想到自己还有事,转移话题道:“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恩,好的,做兄弟的懂。”符阳说完还不忘挤眉弄眼。

以前咱没有看到原来他这么贱呢?方一帆摇了摇头,穿过了学校的大门,直奔女生宿舍的楼下。

“你看,这么冷我还给你送东西,是不是要犒劳下。”方一帆不正经地对李思说。

“那你想我怎样犒劳你?”

“啵!”

方一帆突然在李思的额头雕琢了下。

“讨厌,就知dào

欺负我。”

“那你也欺负我回。”方一帆凑过差不多两尺的脸皮过去。

“切,好女不跟男斗。”然后脸红着,小跑上楼。不忘回头说道:“天气冷,早点回去休息!”

看着佳人渐去的背影,方一帆感觉,幸福其实很简单,看着心爱的快乐就是最大的快乐。

……

“符阳,吃夜宵去,来不?”经过水煮店,方一帆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嚣,光顾着逛超市,晚饭都还没吃。

“妞泡完了就找我呀,行,在哪?”

“我在清源水煮店门口,等你呢,快点。”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女朋友,哪个系的,漂亮不?”符阳吹着热泡的油条说。

“吃你的吧,以后有得是机会让你认识。”

“呵呵,叫你马子介shào

个她班上的给我,我很怕寂寞的。”

“滚你的蛋,你不是自诩美女杀手的吗,还有别说马子那么难听好吧,这个不好办,她又不是媒婆。”

“别光顾着自己享shòu

爱情嘛,也帮帮兄弟啰。”

方一帆开始后悔把自己和李思的事告sù

他,但还是口头应着,“行行行,这事以后再说,吃快点,等下要关宿舍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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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游玩怪石岭

日子在眼皮下溜过,又到了礼拜六。

“你说还要多久才到到怪石岭,这车也太慢了。”李思将头靠在方一帆的肩膀,悠悠地说。

“要不你睡下,我看着你。”方一帆抚摸着李思的秀发说。

“不,人家睡不着,想听你说话。”

“我们又不是就这一次在一起,你要愿意,我每天都和你说,只怕你会耳烦。”

“我有说过我会耳烦吗,别给我莫须有的罪名。”

“我给你讲笑话吧?”

“好呀,你说,我听。”

“有一天,老公对老婆说,‘咱们把家务分分工吧’老婆说‘好,首先,脏活累活得男人干吧,如擦地、刷马桶、擦桌子……’老公应道这对。然后老婆再说‘男主外,女主内。和外人打交道的得你干吧,买菜、交水费、取报纸和牛奶’。老公无奈说‘这……行’。老婆又说,‘你是学理工的,我是学文科的,带电的东西得你干吧,像洗衣机、电冰箱、电饭锅、电熨斗……’老公说‘行,行,那你干什么呀?’老婆说‘别着急啊,厨房里油烟那么大,可毁皮肤了,做饭也得你干吧’。老公不服气说,‘你就告sù

我你干什么吧’。老婆则得yì

的说,‘我也有很多要干的呀。我可以陪着你、监督你、赞美你、安慰你……’。”

“然后老公怎么说了?”

“没听清你问什么,说慢点。”方一帆狡黠的问道。

“然后,老公……”

“到,老婆有何吩咐?”方一帆一听到“老公”两个字立马应声。

“就知dào

占我便宜。”李思嘟起了小嘴。

“你的便宜只属于我,不占就浪费了你的‘便宜‘了。”

“快说结果,美女问你话呢?”

“老公无语呗?”

“又来了,如果我们结婚了,我这么说,你会怎么说。”

“小的愿意效劳一切家务。‘

“你有那么好吗?”

“肯定罗,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做家务的。”

“鬼信你说,再讲个笑话。”

方一帆整理了下思路,缓缓道:“新婚燕尔,新娘对新郎说,今后咱们不兴说‘我的’了,要说‘我们的’。新郎去洗澡,良久不出,新娘问:‘你在干什么哪?’

‘亲爱的,我在刮我们的胡子呢。’新郎如是说。”

…………………………

“终于到了,可以好好玩了。”李思蹦跳着说。

“思思,你看山上的石头多怪呀。”方一帆望着那些奇怪的石头说。

“好怪哦,我们爬山。”

“行,你走在前面。”

“为什么是我在前面。”

“你摔倒时,我可以接住你呀。”

“你接得住吗?”李思感动地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方一帆拂起衣袖,秀了秀自己“干瘪”的肌肉。

爬到半山腰,两人来到石阶旁坐下了休息,旁边有着一块巨石,上面标注着“三生石”三个大字。

“三生石?对于我来说,三生怎么够,要是有来生,我愿意生生世世!”方一帆动情的说道。

虽然是冬天,但是李思因为爬山也累出了满头大汗,听到方一帆的话,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的依偎在方一帆的肩头。

“累吗?”方一帆看着她满头大汗,心疼的问道。

“累死我啰,你呢?”

“不累,等下我背你。”

“马儿呀,马儿呀。你能不能走稳下,别老S步。”李思在方一帆的背上,双手箍着他的脖子,幸灾乐祸地说。

“我还是下来吧,别累坏你了。”

“快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李思为方一帆擦着额头的汗,在他耳朵边说道。

“我不累,再上几阶。”方一帆逞强道。

“就爱逞强,累坏了吧。”李思看着气喘的方一帆,拉着方一帆的手坐在石阶上说。

“还有十几阶就到顶了。”方一帆牵着李思的手说道,想挣扎着站起来。

“停。”

“怎么?”

“我要背你上去,刚才你背了我,我们是AA制。”

“别,别,别。”

“你不,我就不上了。”李思强行把方一帆“架绑”到背上,艰难的前进着。

看着游客鄙视的眼神,方一帆真想滚下山,但看到李思灿烂的笑容,方一帆感觉这忍辱被负重值了。

坐在山顶的草地上,看着数码相机的照片,享shòu

着暖暖的阳光和爬山的过程。

中午,我们在山下草草的吃过午饭,又跑去湖边玩。

“要是能去湖中间,享shòu

哪里的静谧该多好呀。”李思看着湖中央悻悻地说。

“思思,你等下。”方一帆对着李思说道,然后跑向船主,去讨竹筏和救生衣。

经过一番交涉,出了点钱,搞定了船主。

“思思,过来,过来。”方一帆挥着手,对李思喊道。

“麻烦你帮我们照张相,等我们划到湖中央时。”李思将相机递给船主说。

“好的,千万要注意安全。”

“小心点。”方一帆在竹筏上小心翼翼地将李思牵上竹筏。

左转,左转。

右转,右转。

可是竹筏好像不听话的孩子,像个没头的苍蝇乱晃,良久才掌握了点技巧,终于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

一直划,一直划。

李思成了指南针,引导着划向中央。

“好飘渺,好浩瀚。”李思干脆躺在竹筏上,享shòu

着安静。

方一帆将船桨放下,任竹筏自流,把李思的头抬起,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谁也没说话,李思看着天空,方一帆看着她,静静地,在湖中央。要是时间不走该多好,要是我们一直这样,到白头,是多么幸福。这时,觉得幸福很简单,幻想未来两人在竹筏上垂钓,安安静静的,平和而清悠。

“明天我们去秋水广场,那里的夜景很美丽。”李思在回来的路上对我说。

“恩,好的,我也没去过那,明天礼拜天,又天晴。”

“你看窗外的夕阳多好kàn

。”李思依偎在方一帆的怀里,看着车窗外的落日余晖。

“确实很美,红彤彤的,和你一样漂亮,令人赏心悦目。”

“就知dào

怕马屁,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思的语气透着无奈。

“怎么那么伤感,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没有,只是感叹美好的事物怎么那么短暂。”

“其实夕阳是快乐的,因为它把美传递给人们。”

“嗯,因为短暂,所以要快乐。”

“思思,我要你一辈子快乐,每天都活精彩……”李思将脸埋在方一帆的怀里,听着耳边的情话。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到了秋水广场,秋水广场很大,小孩很多,玩意也很多。

“那边的碰碰车很好玩,你也开开。”

“我不敢,我怕。”

“有我在嘛,我做保镖可是内行。”

在方一帆的引诱下,李思终于跳上了碰碰车。

“抓紧方向盘,注意刹车。”

“啊啊啊,你撞到我车了。”

“你开倒车,我闪躲不及。”

“呀呀呀你快左拐,又撞上了,真不知dào

你驾照怎么考的。”

“是你叫我左拐的,你自己右拐,肯定冤车路窄啰。”方一帆倒退着车,无辜的说道。

“人家紧张嘛,没分清方向,没想到你还挺乖的。”

“啊……快退快退。”

“啊……又黏上了。”

……

“你骑快点,追上他们。”

“再快就出车祸了,安全第一。”方一帆瞪着自行车,两脚有点发麻。

“你坐后面,我来蹬,看美女怎么飙车的。”

“注意前面,小心啊,笼头啊,啊……”

嘭!悲剧发生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阿姨,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没事吧?”方一帆连忙道歉道。

“你一个男子汉怎么叫女的载你,要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这样,我可扇耳光了,真没出息,幸好没事,否则饶不了你。”阿姨骂骂咧咧的骑车走了,方一帆暗自痛恨上那些在广场出租自行车的。

“思思,你没事吧?”我问扶车的李思。

“我没事,你倒是脸色红的像苹果。”

“没事,但不能让你骑车了,我带你绕一圈。”

……

“一帆,你说我能套中什么?”

“什么也没套中。”

“还真没。”

“又没……”

六个都扔了,什么也中,手感真差,李思拍了拍手说。

“你们再拿六个,也许这次能套中。”老板引诱着。

再拿十块钱吧,方一帆又换了六个圈圈,对着李思问道:“思思,你要哪一个,告sù

我,这次绝对可以。”

“我要最远处那个娃娃,好可爱。”

“那玩意不值钱,中间的那个羊绒的猴子肯定值钱。”

“不要,我就要那个娃娃。”

“好吧。”方一帆虽然感慨女人的生意经太烂,但是女人是拿来宠的,凝神静气,六个圈圈一下子全部扔了出去。

“中了,耶。”李思高兴得跳了起来。

虽然这玩意不值几个钱,但是看着李思脸上的微笑,方一帆感觉这太值了。

“这娃娃可爱吧?”李思捣鼓着手中的娃娃,问道。

“可爱,可爱…”

“一帆?”

“嗯?”

“那喷泉真高,好壮观。”

“嗯!”

“一帆,灯一闪一闪的,照得水珠好亮丽。”

“一帆,为什么看不到星星呀?”

“一帆,那烟花好美丽,像流星。”

“一帆,今天就不回去了,我要你陪我待到天亮。”

……

李思今天的话特别多,也许是说得太多了,安静的躺在方一帆的怀中睡着了,方一帆端详着李思沉睡的脸,模样很幸福,天很冷,心很热,原来露宿街头,也可以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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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婚前|性|行为风波

“喂,方一帆昨天晚上到哪?一大早敲门的,干扰我美梦。”姚刚询问说。

“没什么,今天上午的课我不上了,你们给纪检委员打个招呼,说我生病,通融通融。”

“你看她铁面无私的样,行吗?”

“你就牺牲下色|相,帮我搞定,我太困了,先睡。”

“还色|相,就我这贫穷的长相。能不能通融就看你的造化了。”

……

“方一帆,醒醒。”

“噢几点了,就下课了?”方一帆睡眼朦胧看着姚刚问道。

“恩,已经十二点多了,辅导员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什么,去他办公室,完了。完了,又被抓了。”方一帆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

黄导不会来顿劈头盖脸,又来思想教育,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方一帆想起辅导员做思想的认真态度就害pà



“黄导,今天实在对不住了。”方一帆要采取主动。

黄导耐心的等着下文,没有说话。

“我因为感冒,逃了课。”

“哦?感冒?逃课了?”

“阿欠。”,救命的来了,“咳咳咳……”方一帆添加了添加了点戏份进去,虽然与奥斯卡影帝差距很远,但是绝对用逼真来形容,“因为我感冒了,所以没去上课。”方一帆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当时很头痛,我忘了。”方一帆很无辜看着他。

“算旷课,你已经旷了两次了,还有一次机会,下次就写检讨给我。”

“不会吧,黄导?”

看到黄导的眼神,知dào

自己在争取也没戏,方一帆悻悻的道:“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等下,我还没说叫你来的事呢,这次禽|流感一定要做好体温测量的记录。”

“哦,表格已经发了下去,明天早上会交给我,我会让班长交给您。”

原来叫我是生活委员,这次闹禽|流感,有的学校有学生死亡,学校特别重视,是自己逃课心虚,出卖了自己。方一帆心中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终于响起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那好,没事了,你回去吧。”黄导看着方一帆后悔的眼神,心理有点黑暗。

“方一帆,晚上的生命教育(选修课)上吗?”

“去,要点名的。”

“那快点喽,已经快七点了。”姚刚催促道。

选修课上,看着姚刚嘴角的口水,方一帆忍不住恶作剧的捏了姚刚一把,喊道:“喂,姚刚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恩,有同学自告奋勇地站起来,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沈一白教授欣慰的表扬道。

“方一帆。”姚刚报复道,“老师,刚才是什么问题,我没大听清楚。”

“你怎么看待婚前|性|行为?”

“对于婚前|性|行为,我个人认为完全合理,现在纺织技术越高,而人们穿的越少,那叫开放:现在有的人遇到不公的事,则以裸|奔抗议,这叫进步。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我们出去就已经二十三四了,已经憋屈够久了,如果等到结婚,那岂不是要出病。这也不难解释日本为什么第三产业那么发达,随着时代的进步,别说婚前|性|行为,就是回归兽|性|本性也说不定,那叫回归自然。所以我认为婚前|性|行为是合理的,有必要的,也是与时俱进的……“

方一帆看着沈教授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使劲捏着津津乐道的姚刚。

“方一帆,坐下。”沈一白教授怕生出其他乱子来,及时的制止了姚刚,方一帆则双手合什,希望上天保佑方一帆这科不挂。

第二天,方一帆成了校园的风云人物。常常听人谈论:“那个叫方一帆真是傻帽,竟然公开说,婚前|性|行为是与时俱进。”

“他说的是make。love史与时俱进’吧?”

“是说的‘公开的make。love是与时俱进’吧。”

“偶像呀,敢这么说,真佩服这人,有机会得认识认识这位人才。”

“听说是国贸系的?”

……

方一帆听到这些言论真想狠狠揍姚刚一顿,毁自己一世英名。

“喂,思思呀,什么事?”方一帆对电话里的李思问道。

“一帆,你羞死我了,我都不敢说你是我男朋友了,你那婚前|性|行为的言论也太那个了吧。”

“我是别人加的油添的醋,乱说的,没什么的,权当笑耳,过几天笑够了,自然就平息了。”

“希望如此,下次你不要下如此惊涛拍浪,骇世脱俗的结论了。”

“我没有,我冤屈呀。”

“恩,我相信你,没事的,我先挂了,拜拜。”

“拜拜。”

班上,同学们用佩服加无语的表情看着方一帆,方一帆则每节课都呆在桌上,没有过多去和他们调侃。

晚上,符阳也来到寝室,说道:“方一帆,你真牛叉。”

“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又那么出名吗,还怪我。”姚刚幸灾乐祸的说。

“你有这名声试试,看不羞死你。”方一帆白了眼姚刚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你也是个男的,有这些思想也不见怪。”符阳道。

“那是姚刚的言论,不是我思想,你们搞清楚这点好吧。”方一帆恨恨的看着姚刚,要是眼神可以杀人,姚刚绝对是千刀万剐的凌迟。

“反正大家认为是你,就是你了,三人成虎,你就认了吧。”

“真是上辈子积来的“阴德”,和你们做兄弟。”

“呵呵,你就顺其自然吧,不碍事的。”

“是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成功人士都要有些不好的一面,这说明你快成功了。”姚刚还是无厘头说着。

对于这群损友,方一帆直接无语,自认倒霉。

星期三,婚前|性|行为的风波还在作怪。

“那个,头发短短的,有点像劳|改|犯,就是坐在那瘦瘦旁边的那个,就叫方一帆。”

“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难怪会发出那样的言论。”

“嘘,说话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没事,食堂那么多人,那么吵,加上我们这么小声,是听不见的。”几个女生自认为偷偷摸摸的议论着。

“两位大妈,我已经听见了。”姚刚没好气地朝两位正进午餐的女生大声说道,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头发短就成劳|改|犯,下次我定留个长发,像郑伊健样。”姚刚看她们低头吃饭,就转头对方一帆等人说。

“妙妙妙,以后你就叫方一帆,我叫姚刚,知dào

不?这是你开的玩笑,苦果你吞。”方一帆对姚刚说。

“好吧,我替你扛,不过其他的事我可不负责了。”

“行,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方一帆,我是姚刚。”

然后,学校就传出,方一帆是个短头发的,像强|奸|犯模样的。

“一帆,怎么我同学都说你长得像犯人,头发短短的,是不是你去剪发了?”李思在电话里头好像受了气。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像犯人呢,你BF可是仪表堂堂,纯一正人君子。”

“我就说嘛,怎会是短发呢,我听到关于你的传言,我就和他们争,说你可帅气了,头发长长的,斯斯文文的。”

“那当然了,你要对你BF有信心。”

“可为什么会有人说你头发很短呢?”

“那是姚刚,我和他换了下名,我叫他方一帆,他叫我姚刚,而且是公开这样叫,外人就说他是方一帆了。”

“哦,这样啊,那我以后介shào

你,该说姚刚是我男朋友,还是方一帆?”

“这……确实麻烦,真是容易引起误会,那你就说方一帆是你男朋友,明天我去你班上溜一圈,澄清一下。”方一帆想到有点头大,不过灵机一动,想到了点子。

“恩,看你表现了。”

“OK,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拜拜,我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做个美梦,思思!”

……

“李思,介shào

你男朋友认识下。”

“你好,我叫方一帆。”

“哦,你就是那个校园流传的“方一帆”,不对呀,方一帆应该是头发很短的,也没你那样文质彬彬的呀,莫非有两个叫方一帆的?”

方一帆冒冷汗的道:“对对,可能是有两个叫方一帆的,你认识另一个叫方一帆的?”

“不认识,听说而已,我叫李纯,班上的学习委员。”

“久仰,久仰。”

“呵呵,你还真有趣,难怪李思会喜欢你,你应该有必要去认识另一个方一帆,同名同姓,有缘。”

“再看吧,有缘会认识的。”方一帆知dào

和女生解释,只会越解释越糟糕,就让她们认为有两个叫方一帆的好了。

“思思,你上课吧,我要回班上了。”我对边上的李思道。

“你去吧,别迟到了。”

“恩,走了。”

终于算是沉冤昭雪了,至少在思思的同学面前让她不那么尴尬,方一帆仿佛做了一件大事,心情也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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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家

“张超,国庆去哪儿玩?”马上国庆了,几天的长假各自都有着打算,方一帆对着一群狐友问道。

“我还没想好,可能去庐山吧,我还没去过庐山,挺景仰的。”

“哦,周磊,你去哪?”

“我能去哪?每天呆在寝室,玩玩游戏了,你呢?”

“我想回家,顺便带点特产给你们吃。”

“哦,那敢情好,我们等着。”张超听到吃的,也饶有兴趣的说。

“别那么大声,现在我们在上课啊,我们不爱学习,但不能害其他同学,小心老师发飙。”方一帆低声对张超道。

“上完这节课,我们就解放了,大家还是多计划怎么过吧,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

“他妈的,这么晚了还睡不着。”周磊看了下手机,纳闷道。

“多少点了?”符阳问道。

“已经一点多了。”

方一帆说道:“你们也睡不着啊,思春是不?”

周磊道:“嗨,你说我们呀,没放假的时候呢,期待放假,而放假呢,又不知咋的,睡觉都不安乐。”

“周磊,你打算怎么过?”张超问道。

“我去趟我哥那,帮他带点东西过去。”

“你去福建啊,可以看海啊,不错不错,应该好好享shòu

下海边风景。”符阳羡慕的道。

“我打算买几包泡面在火车上吃,免得饿,要知dào

火车上的东西可贵了。”

张超道:“方一帆,你一个人回呀,没伴吗?”

“我打算和李思一起回我家,我就是不知dào

怎么说服她。”

张超道:“人家听到关于婚前性行为的言论,还敢跟你回家呀。”

方一帆道:“那倒是小问题,问题是她知dào

我妈在家,不愿去。”

“那倒是挺麻烦的,那得看你个人魅力了,”

“先礼后兵,恩威并施,应该可以搞定。”

周磊又来了。

“你认为该怎么个先礼后兵呢?”

“你先好声好气的对她说,思思,可怜可怜我吧,一个人回家多孤单呀,你忍心让我这样么。再买点她喜欢的礼物,求她,如果她还拒绝,你就捆她回家,来个霸王硬上车。”

“去去去,别再出馊主意了,来点实jì

的。”

“实jì

的,我也没有,我不是李思,又不知dào

她怎么想,如果她不跟你回的话,我和你去。”

“带上你的话,别人还以为我劫狱呢。”

“呵呵,那是你有面子,带个保镖而已。”

“这保镖我可不敢要,不跟你说了,我自己好好盘算盘算。”

到底怎么说服她呢,老天给点灵感好不,我自己好好计较计较吧,看怎么说服她,哥就先睡快疯了,方一帆蒙在被里,心里烦着。

装可怜行得通吗?

看周公能不能给个答案了,方一帆把自己强行按进梦里。

……

“喂,陈杰,今天我有事找你,你过来我这边吃午饭吧,咱们慢慢谈。”

“什么事呀?要叫上李思吗?”

“不要叫上她,我今天的事只有你帮得上忙,我在重庆佬川菜馆等你。”

“恩,好的的,我就过来。”

“方一帆,先说事吧,若能帮上忙我就吃你请的饭,所谓无功不受禄。”

“陈杰,不要那么见外,先吃饭,边吃边聊,这事你绝对可以搞定。”

“那好吧,我就不推辞了。”

“我是想叫李思去我家,可是她知dào

我妈在,死都不愿。”

“这个,有点难办,你不会说你一个人坐火车寂寞吗?”

“我说了,可她说,我就别回了,留下来陪她,还免得在车上受罪。”

“那我试试看,我想办法打消她害羞的念头。”

“那多谢了,你多吃点,功多应该多受点禄。”

“别对我那么有信心,成了以后再得yì

吧。”

“你都信不过,我还能找谁,吃菜吃菜……”

哼着小调,回到寝室的路上,心中有着期盼,陈杰可是中文系的才女,她的口才绝对没话说,她出马还不是马到功成。方一帆思索着。

“喂,一帆啊,我决定去你家了,你买好三张车票,明天就出发。”

陈杰还真有一套,这么快就说服她了。

“我就知dào

你舍不得我孤单,你真好。”

“切,少给我戴高帽,快点去买票,等下晚了,就迟了。”电话立马挂了。

怎么要买三张票,管它呢,思思会跟我回家就行了。虽然心里纳闷着,方一帆也没想太多。

回来还真的感谢陈杰,够姐妹,也够哥们。

“车票买好了吗?”李思拉着方一帆的手,坐在校园石凳上说。

“买好了,可为什么三张啊?”

“陈杰和我一去你家,当然是三张了。”

“她也去?”方一帆有些莫名其妙,我是带媳妇给老妈惊喜,她去掺和个啥。

“恩,如果她不去的话,我才害pà

去呢,说道陈杰也怪可怜的,你别看她阳光|气十足,其实她也有自己的伤心过去。”

“哦?”方一帆想到陈杰大咧咧的外表下,真看不出她还有什么故事。

“她高中和一个男孩很要好,两人也成了情侣,后来那男孩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只是个普通二本,她选择了复读,为了那男生。可是那男生在大学找了另一个女孩,找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分手,陈杰受了打击,成绩落了下来,就来我学校,和我一班,而且很要好,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你可知dào

她以前是一头长发的,可漂亮了,我有她的照片,为了表示自己不再想他,她剪了短发,说要找到一个真zhèng

喜欢她的,才会留长发。”李思边说边从包里拿出陈杰的照片给我看。

“是挺好kàn

的,唉李思,我保证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恩。”李思依靠在方一帆怀里,憧憬着未来。

火车上虽然人很多,但是学生票的优势还是顺利的占着了座位,大家觉得无聊,就打牌,斗地主。

“方一帆,你老是当地主,要是旧社会不把你批斗才怪。”陈杰没摸到几把地主,有点不服,怪运气不佳。

“你地主婆也要挨批斗,好不到哪去。”李思无辜的也中枪了。

三人斗着地主,聊聊天,时间悄然而逝,没有旅途的那种孤独,有的只有满满的幸福。

“哟,方一帆,带女朋友回家了。”邻里的大妈洗衣服嘴也不闲着。

“阿姨好,这是我同学,别瞎说。”方一帆看李思和陈杰羞愧的低着头,忙解释。

“别不好意思,你们这年纪了,这也是应该的。”

“我妈在家吗?”方一帆边问边逃离现场。

“在,你妈刚才还在门口望着你呢。”

“美女妈妈,想我了吗?”方一帆见妈妈在门口迎接,抱住她,说道。

“当然了,我今天老早就打阿欠,知dào

你会回家。”

“美女妈妈,你的阿欠还真灵。”

“你怎么带两个女的回来,远处看还以为一男一女呢,你莫非……”妈妈小声在方一帆耳边低语。

“你想哪去了,你儿子可是很专情的。”

“那我该对那个女孩好点?”

“两个都得好,她们都是我同学。”

“我意思是哪个是我媳妇。”

“美女妈妈,你自己猜吧,我给你介shào

下。”方一帆松开妈妈的怀抱,唤李思与陈杰过来,介shào

道:“这是李思,这是陈杰。”

“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阿姨。”李思和陈杰异口同声道。

“屋里坐,来来。”

两人很木讷的坐下,很不自然。

“美女妈妈,你准bèi

什么好吃的来招待我们。”

“有清蒸排骨,红烧啤酒鸭,小炒白菜。”

“那么丰盛啊,得好好尝尝你手艺,看进步了没。”

“小子,少废话,快叫她们吃晚饭。”

“哦,遵命。”

“吃饭了,两位美女。”

“恩,来了。”两位美女关了电视,来到桌上。

“来来来,尝尝我妈的手艺,可是一流哦。”

“儿子,你终于说了句人话,来来,多吃点菜。”说着把两个鸭腿分给了二女。

“美女妈妈,今天她们睡哪个房间?”

“睡你房间啰。”

“那我呢,不会睡她们隔壁吧?”

“你睡你弟弟房间,放假他没回家,另外晚上咱们在聊聊。”

“哦。”老妈的安排并无不妥,只好接受。

晚上,将李思与陈杰安排好后,来到妈妈的房间。

“儿子,到底哪个是我儿媳啊?”老妈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自己猜猜。”

“是短头发的?”

看着方一帆面无表情滴水不漏,再次问道:“是那刘海儿?”

“不告sù

你,免得你去吹嘘。”

“嘿嘿,我不猜了,两个你都娶进门吧。”

“别瞎想了,你明天走了,谁做饭啊?”

“你呀。”

“我不行啊,只会蛋炒饭。”

“叫你学着点,可你不听,你自己看着办吧。”

“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出差呢。”方一帆有些无语,又无可奈何。

“帆哥哥,陪我堆雪人,好吗?”隔壁的小女孩在门外怯生生的问。

“你和他们玩吧。”方一帆忽然感到肚子有点饿。

“他们不和我玩。”

“哦,那等吃完午饭再去,你进来,帆哥哥给做蛋炒饭。”

“谢谢,帆哥哥。”

“李思、陈杰,这是我抄的蛋炒饭,你们就将就吃餐,我不会煮菜。”

“你这哪是蛋炒饭,全是蛋。”陈杰看着碗里的蛋占据了半壁江山,不解的说。

“有蛋有饭,还是炒的,不就是蛋炒饭啊,别挑剔了,吃吧。”

“李思,好吃吗?”

“好吃,还不错。”

“恩,还可以。”陈杰附和道,不过表情貌似出卖了她。

“那你们多吃点,那里还一锅呢。”

李思、陈杰有点绝望地望着那台上的一锅蛋炒饭。

“好吃吗?”方一帆问邻家小女孩。

“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我会全吃完。”小女孩天真的说。

“为什么?”

“因为这是帆哥哥做的,饭里面有帆哥哥的心意,我知dào

帆哥哥很少做饭的,所以我不会浪费哥哥的心意。”

“吃吧。”方一帆感动了。

“方一帆,你总不能天天给我们吃蛋炒饭吧,已经吃了四餐了,再好吃也会腻啊。”陈杰见我又炒蛋炒饭,愤愤地说。

方一帆脸皮忒厚的道:“如果你们吃了我煮的菜,就会怀念蛋炒饭的。”

“你不行,不代表我两不行,Do|

you|understand?”陈杰鄙夷的说道。

“行,正好考验考验你的手艺。”

“别那么说,我只是生火,李思煮菜。”

“好,我去买菜,你们谁炒菜都行。”

……

“思思,你炒得菜可真好吃,以后我有口福了。”

“想得美。”

“那以后我炒蛋炒饭给你吃,你煮菜给我们吃,咱可是AA制的。”

“别说了,菜都凉了,快吃。”陈杰有点受不了两人的打情骂俏。

“方一帆,这柿子树怎么那么大。”李思仰头看着柿子树,很是惊愕。柿子树在方一帆家屋后,是他曾祖父种的。

“这树已经活了70来年了,我爸还没出世就有了,现在当然大了。”

“哦。”

“你们喜欢吃柿子吗?”

“喜欢,但是还没熟吧,而且树那么高。”

“这简单,最上面的因为阳光好,早熟一些,你们看我的。”说完,方一帆立马爬上树。

“别爬那么高,小心点。”李思担心的道

陈杰也说:“方一帆别逞英雄了,我们不吃了。”

“一帆,我不吃了,我不要柿子了,你快下来。”李思看方一帆在树梢上摇摇晃晃,努力摘着那令人流口水的柿子,哭丧着脸说。

“一帆,快下来,求你快下来,上面危险。”

“好,不摘了,我下来。”方一帆从树小心的爬下来。

“一帆,你知dào

我看见你在树上荡来荡去的,我多害pà

。”

“没事,看。”方一帆从口袋亮出三个柿子。

“下次不可以冒险了,这次就不生气了。”

“恩,吃柿子吧,你们吃大的,我吃小的。”

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国庆的假期不知觉已经到了尽头。

“喂,美女妈妈明天我会学校去了。”

妈妈在电话说:“这么快,就回学校,我还没好好和儿媳交流呢。”

“以后有得是时间,你忙吧,美女妈妈,别太想我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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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所谓的梦想

星期天晚上,寝室的兄弟们都拖沓而来。

“又一个十一过去了,兄弟们有什么收获啊?”姚刚率先打开话匣子。

张超说:“我去了庐山,逃票进去,买票出来,郁闷。”

姚刚说:“被逮了?”

张超道:“是啊,真是倒霉,原以为抄小路上去,会逃过门卫,想不到还有巡逻的,一到山顶就逮个正着。然后我九江的同学跟他们交涉,想少交点钱,可是他们死活不答yīng

,得知我们是学生,还带有嘲笑的口气说,大学生应该比较有素质。我听不下,就气愤的回了句大学生不一定都有素质。”

姚刚道;“那你们怎么解决的?”

“我要求见他们的书记,因为他们老是说书记这么规定的,见了书记,买了张半票,过关了,庐山真是险峻啊,云里雾里,分不清方向,每个角度看山都不一样,应了那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那样也不错啊,方一帆,你和李思回家,可是幸福的很,天天巫山云雨。”姚刚转过头对我说。

“你思想纯洁点行不,我和李思的爱情可是特别纯的。”

“应该是纯洁的肉|体|关系吧。”

“少恶心了,吃吃我给你们带来的红薯吧。”方一帆从背包里拿出一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他煮的红薯。

“怎么你家的特产这么难吃啊?”张超咽了口红薯,像是吃毒药般。

“你家的特产不是特别难产吧。”姚刚也有点失望的说道。

“这是有机无污染的,全是消化后的有机肥料,这这个社会能吃到这样的东西,你们知足吧,再说千里带红薯,礼重情义更重,你们必须吃掉。”方一帆想到这些红薯还真不轻,有十多斤。

“我们留着慢慢吃吧,现在大家都饱了。”张超看着那些红红的,粉状的红薯,感觉越来越像米田共。

“先别说吃的了,我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不用多久我们就要实习了,你们想过做什么?”符阳跑了过来,难得的多愁善感了一把。

“我很羡慕陶潜那样的桃园生活,想回家种种地,养养猪,喂喂鸭。”张超半闭着眼睛,想象着那样的生活。

“你还是现实点吧,现在有那个女人愿意跟你去归隐,吃苦啊,现在只有有钱人才可能所谓的归隐。”周磊视乎有点痛恨这个社会。

姚刚道:“别说,现在养猪业挺挣钱。”

“那也得有一定规模啊,没钱怎么能挣钱。”符阳很暗淡地说。

姚刚调笑道:“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

“我爸叫我考公务员,但我毅力比较差,经不起诱惑,我曾发毒誓要认真读书,可是每次都徒劳,如果要死,我还真不知dào

要死几回。所以,我决定毕业后先找工作,其他走一步算一步了。”方一帆曾经也想过,要成为个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可现实却给梦想是毒药,要升官,先得贪,而乡亲们似乎对当官的很厌恶,梦想已经埋葬在成长的历程里了。

“就业也不知dào

找什么工作,我还是先考研。”张超很沮丧的说道,“姚刚,你呢,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从没想过,反正未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定,能快乐过一天就算一天,何必徒增烦恼呢。”

“也是,不谈这些了,我们还去梦里寻找我们的理想吧。”

“是,咱们今天就提前睡觉,好好做个美梦,让我们在梦里游弋。”

“可是我怕做恶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一想到就业的残酷,我就怕。”符阳今天还真有点恐慌了。

“睡吧,孩子,主耶稣答yīng

给你个美梦。”姚刚外表似乎很坚强。

“睡吧。”

“关灯了,你们数一二三,我关灯。”张超手指按着开关说。

“123”他们集体喊道,配合得很默契。

星期一的开始,淹没国庆短暂的喜悦,沮丧的乌云在头顶盘旋,绝望弥漫在整个教室,每个人都在揣着自己的未来,黯淡无神,仿佛是情人去世,沉闷得让人窒息。

辅导员给大家上了堂政治课,说:“这个星期是你们上课的最后一个星期,我也知dào

你们的心情很复杂,有的人迷茫,有的人感觉很无助,我做学生时也曾这样。有学生跟我谈过,说大学什么也没学到,除了吃喝玩乐,等到就业才发xiàn

大学生和其他人一样,只有被选择,有的连被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是的,大学生确实很多,但没有大学文凭的也很多,你们要自信,但不能自恋。我也知dào

现在就业难,但是机会是把握在你们手上,你们自己要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只要有希望,你们就得努力,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最后我再说句,你们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吧。”

回寝室的路上,飘着桂花的香,刺激大家脆弱的神经,像是为以后的离别铺上虚伪,故作坚强,告别,难过,落魄,吹自己过得好就来跟我混。

周磊一改不正经的秉性,道:“毕业后,我还真不敢想象自己的模样。”

“是啊,我也发xiàn

自己以前好好的,现在就一无是处了。”张超难有如此丧气的语气。

“班导说,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其实我们想干什么不都被生活所左右,想也没有用,我们是被就业,被自杀。”

“别多想了,不如去买个彩票吧,玩玩。”方一帆看着寝室兄弟这样,不如踏踏实实的过好最后几个月。

姚刚道:“就业这种事越想越烦,去玩玩彩票,也许能中个五百万。”

符阳还是很理智的说:“那概率也太低了,也太渺茫了。”

方一帆道:“那也有可能,就当买个希望,班导不是说有希望我们就得努力。”

“好,就为了有个希望,有点盼头,咱们就买。”

周磊问道:“这渺如星火的希望,有用吗?”

“不是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我们多买几次,也许时来运转呢。”姚刚自信的道,好像自己已经中了中了五百万。

张超道:“两块钱买个希望,值了值了。”

姚刚说:“我要是中了几百万,请你们去大酒店吃顿好的。”

符阳说;“中了再说。”

“老板,我们买31选7的体彩。”姚刚有点性急的对卖彩票说。

“你没看见这么多人排队吗,不要心急,先想好自己的数字。”

想不到买彩票的人还真多,挤满了屋子,而且有很一大半是学生。

方一帆对旁边的一位仁兄说:“你也买彩票,最近中了吗?”

“呵呵,没有,只是中了个五块钱的。”

“你买了多久了?现在大几呢?”

“我买了一年多了,也就刚大三,只是觉得无聊,毕业以后又不知dào

干什么,要是我中了头奖,我就不读,回家买套房,一辈子也就无忧了,你是大四的学长吧?现在对未来感觉如何?”

“恐惧。”方一帆回答得干脆。

就好像自己是老鼠样,即将被猫样的就业压力所玩弄。

“方一帆,你快点过来,买完我们好吃饭。”不知dào

是谁朝门口唤道。

“来了。”方一帆对那不相识的仁兄说有事,就向那一直打着希望的彩票机走去。

“来来来,把你的数字报过去,救你没买好了。”姚刚推搡着我。挤开人群,钻到最前端。

“1,8,12,15,23,24,28。”

买完彩票,我们把各自的彩票交换了下。

张超看着方一帆的彩票说;“方一帆,你的彩票数字有什么含义吗?”

“我把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我的生日都写上去了。”

“那也只有六个啊,还有一个是什么特殊意义?”

“张超啊,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有一个肯定是李思的生日啦,是不是啊,方一帆。”

方一帆沉默,不再沉默中中奖,就在沉默中不中奖。

姚刚对众人道:“说对了吧,你们看方一帆那贼样的眼神,准错不了。”

“等我中了大奖,看我不用钱塞哑你这张臭嘴。”

“行了,行了,人家方一帆已经把一家人的生辰都用上了,团结就是力量,家和就中大奖。”周磊那一套也来了。

“老天啊,你就看在方一帆一家老小的努力下,让他中头奖,我们也好沾光。”姚刚一本正经的对着老天,闭着双眼,双手合什的“祈祷”着。

“你们等等我,狼心狗肺的家伙,等等我啊。”

背后是姚刚追着众人的喊骂声。

萤火,萤火,好漂亮

飞到东来,飞往西

栖在树梢成精灵

飘到屋檐变灯笼

方一帆躺在床上,想起小时候妈妈唱的那首童谣。

这如萤火般的希望,不知dào

能维系多久,会不会如萤火虫,安详在冷冻里,没了生气。

当希望被运气摆布,那是一场“杯具”,可我们也只有这样自欺欺人,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方一帆,马上就开奖了,你关注下。”对面床铺的张超说。

“呵,看咱们运气如何,来个五百万花花。”上铺的姚刚很来劲的道。

方一帆说:“你们看看自己的数字,开奖结果马上出来。”

大家盯着屏幕,拔凉的说:“01、02、03、04、05、10、30。”

姚刚叹道:“哎,我只中了两个,扫兴。”

“中两个已经不错了,我只中了一个。”张超回道,倒是不怎么在乎。

姚刚说:“哎,要知dào

用这两块钱买烧饼吃就好了,浪费。”

方一帆嘲道:“你当时可是意气风发啊,现在怎么就悔肠子了。”

姚刚说:“哎,也是,怪我们没这个命啊。”

当希望捏碎在自己手心时,绝望变得更为嚣张,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未来叹气默哀。

——思思,我今天买了彩票。

——哦,是吗?但是肯定没中。

——恩,你猜得真准。

马屁拍得真苍白。

——今天我好累,先休息了,一帆,你也早点休息。

——恩,晚安,爱你的一帆。

短信似乎成了情侣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了。

张超问姚刚道:“肚子饿不,去买泡面吗?”

姚刚弓起身子,摸了摸肚皮,说道;“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那你帮我也买包,要老坛酸菜面。”

“也帮我买包,一样的,老坛酸菜的。”方一帆怕看见他们吃,会引发肚子口水的暴乱,也对张超说了句。

“我也要,不过是牛肉面。”周磊对面向来很感兴趣。

结果是寝室全泡了面。

姚刚说:“我记得读初中时,有包泡面吃可幸福了,现在基本不怎么吃了。”

张超说道:“那时我的梦想就是天天有泡面吃,当时电视说泡面不好吃,我还真搞不懂他们,以后吃多了才明白。”

符阳说;“这泡面我也好久没吃了,现在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是不是面料变了。”

方一帆说:“面料没什么改变,而且材料也越来越好,只是吃的时间变了,我们改变了。”

张超说:“没错,我们那时的环境很差,但我们还有梦想,哪怕是很小,没什么压力,可如今我们面临的只有压力,在高压里煮面吃面,也就这有这个味了。”

周磊难得的很伤神的道:“也许吧。”

符阳说:“张超,再去小卖部拿包烟和几瓶酒来解解闷,咱们也赛会活神仙。”

“好嘚,这就去。”

大伙第一回一起抽烟,呛得很苦,还带点头晕。

看着酒气熏天,烟雾弥漫的寝室,才明白,这几年不是上了大学,而是被大学上了。

第十一章 分手的突然

隆冬的雨,说大不大,说不长却很缠绵。

“符阳,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方一帆回寝室看符阳苦闷地抽着烟,眼神透着悲痛。

符阳没有回答,吞吐着烟儿。

一边的张超说:“他失恋了,心里苦着呢。”

方一帆默默地坐在符阳的旁边,也点了根烟。

寝室静得出奇,遇到在此种问题,沉默是共同的默契。

“走,喝酒去。”符阳终于在沉默中爆fā

了。

张超应声道:“好,兄弟们陪你喝。”

……

符阳喝着酒,流着泪说:

“老人说,缘分前辈子就已定了。而我却因为有幸和你相识,不幸与你相爱。

梧桐树下,柔情月色,见证你我的恋情。你说你改变不了我,你喜欢奶茶,特别是柠檬的,柠檬香气可以让你清爽,兴奋。

于是,我的洗发水由绿茶味调成柠檬味。你喜欢白色衣衫,我把黑色放入了衣柜,每天陪你上自习到十多点,为了你,扯着头皮,背那些发毛的单词。

说我不上进,看看没遇见你之前,我是多么的懒散,为了讨好你,我把自己心爱的爆zhà

头改为了平头。

说我自私,我是想每时每刻看见你。每次陪你逛到脚发酸,还嬉皮笑脸的逗你玩,每次你心情不好时,我讲笑话,扮小丑逗你开心,虽然那样看起来很窝囊,而看见你欢乐的笑脸,一切似乎值了,因为我心里装着你的幸福和憧憬。

想紧紧握着你的手,让你的指纹印在我手心。可是,爱情就像一杯水,不满让人怀疑,太满就会溢出。

给你的爱,满了,你却倒掉,一点不剩。为什么分手要在梧桐树下,你可曾知dào

,这里有我最美好的记忆,难道你一定要在这里给我烙上苦痛吗,你以为一句和不来就是理由吗?难道我不知dào

你喜欢他吗,他不就是有些钱,可以让你找到好工作吗,难道他会真心对你好吗,他会为你改变这么多吗?”

方一帆拍了拍符阳的肩膀,自己灌了一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些。

“他妈的,我真他妈的犯贱,竟然毫无保留的爱上你,一发不可收拾,而你却像扔用完的化妆品一样甩了我,我还为你闷闷不乐,为什么?”

符阳说话带着醉意,他真的用心了,曾经自诩为美女杀手的他,这一次爱得毫无保留,也许真印证了那句话,在爱里,你认真了你就输了。

“我一定会忘了你,你不就是一个女的,有什么了不起,分了就分了,老子以后更快活呢,更自在,不会再为你做那些无聊的试卷,不会半夜三更接电话,没你我会更好,更像符阳。”符阳重心不稳的站起来,拿起酒杯,醉醺醺的吼道。

“哐”符阳的酒杯自由落体的牺牲,符阳也开始歪了,几人匆匆付了帐,向老板赔了不是,扛着符阳回寝室。

躺在床上的符阳还在嗷嗷叫,还在愤nù

。大家静静看着他,发泄也许是目前最好的解药。

夜深了,恶心的公猫还在窗外叫春,符阳因酒的作用,开始打呼了,方一帆却迟迟不能入睡。

他思索着李思的未来,害pà

符阳的故事会在自己和李思身上重演,他们的分手就是这么突然,一想到这,方一帆紧紧地拽着拳头,暗誓:决不让它发生。

缘起缘灭,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希望符阳当她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能好起来。

第二天,符阳胡乱的洗刷完,头发也没打理,和恋爱的样儿有了很大的反差。一天他都闷闷不乐的,一个人呆滞地望着窗外,仿佛刚进来的插班生,在消化自己的孤单与悲伤。

课,和瞌睡很沾边,众人就像判了死刑的囚犯,空洞的眼神,看不到明天。

下了课,看符阳和大家走在一起,方一帆奇怪的问道:“符阳,今天怎么没有骑你的自行车了。”

“车,昨天就被偷了。”

“你那车还有人偷,那贼眼光还真是奇特。”

张超开学时买了辆新自行车,在众人面前挖苦符阳,说他的车是垃圾堆了组装的车,很是得yì



可是过了当天就被小偷拿去用了。符阳则乘势说,你那车长得不安全,哪像我的老古董,安全可靠。

“也许是铁涨价了。”符阳耸了耸肩。

“看样子,你倒是无所谓。”

“爱情都没了,那车也就没有意义了。那时,我和她,骑着车,看夜景,看人来人往,现在就是有车,一个人还不是很寂寞。偷了好啊,可以让我快点忘了她。”

车被偷了还可以再买,可是心被偷了,怎么办?

是不是爱情真的像写小说,想继xù

,可怎么都不是写不出,就是写出了,自己又觉得不妥,自己满yì

了,读者却不读了。

“伤过后,才发xiàn

幸福的起点和终点,总是那么近,来不及享shòu

沿途的风景。”

“符阳,看开点的吧。”

“我会努力的。”

符阳的话语吐露出无奈和决心。

……

日子悄然而逝,实习的日子索然无味,苛刻的要求,低廉的工资,好像回到了奴隶主时代的压榨,不过最后二个月的毕业答辩,终于将这炼狱般的日子结束,高傲的仰着头,炒了老板。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方一帆脑海想到是李思,实习的日子断断续续的联系,也许是大家都累,但是思念却与日俱增。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连续的拨号,电话的那头传来机械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让方一帆心中有些焦躁。

“喂,陈杰吗?”

“方一帆,什么事?”

“你知dào

李思在哪吗,还有两个月就毕业答辩了,我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李思好像请假了,我也不知dào

原因。”

“哦,那打扰了。”

方一帆失望的挂掉电话,脑海中拼命的组织,想不出李思有什么理由请假,更想不出她为什么连通知也不通知自己。

没有李思的日子,好像天空一直是灰色的色彩,方一帆整个人也陷入了浑浑噩噩。

天可怜见,终于收到了李思的短信:“一帆,现实的残酷在于它的残酷,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好像晴天霹雳,自己日思夜盼,却盼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思思,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告sù

我,我改。

飞速的编辑了条短信,换来的是无尽的等待……

方一帆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依然是那——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

方一帆如行尸走肉般的挪回了宿舍,寝室里兄弟在一起打闹,一起思念,方一帆的不正常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幺,什么事?”姚刚率先问道。

虽然这个老幺是纸牌抽到的,方一帆也一直没有承认,但是在他垫底的情况下,所有人的意见出奇的统一。

方一帆没有心思回答任何问题,独自躺在床上,想起与李思的点滴,一切恍如眼前,却变成了梦幻般的不真实。

也许是兄弟的默契,他们选择了沉默,没有追问。

晚上,周磊提议大家去喝酒,这样的日子在以后越来越少,应该珍惜。

没有人反对,这一次,方一帆没有跟姚刚拼酒,而是自顾自的喝着,一杯接一杯,看着让人心疼。

那一晚,方一帆醉得人事不省,可是借酒消愁只是短暂的,痛苦会伴随着自己走过很长一段时日。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可是比起心痛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方一帆嘴角泛着苦笑,思索着:幸福是什么?是过往,是回忆,还是小小的满足。

小时候,看着别的小孩嘴里叼着根一毛钱的冰棒,周围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似乎有一根冰棒就很幸福;初中时,看着别人火辣辣的吃着泡面,感觉幸福就是一辈子吃泡面;高中时,看见体育生有篮球,可以任意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感觉幸福就是一球场;恋爱时,只要两人相守白头,永不分离,就是幸福;但是幸福一直都在变,是我们追求的在变,还是本身的欲望在变,可这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又那么难,毕竟世界永恒不变的是变化,难道幸福只是用来缅怀,不是用来继xù

的吗?

符阳分手了,他还是他自己,照旧逃课,照旧睡懒觉,照旧赤膊的玩游戏,只不过多了几分忧郁中的邋遢。

方一帆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与李思有一天也会步上符阳的后尘。

第十二章 跨界的思念

论文答辩让每个人都很紧张,四年不管努力与否,成败在此一举,专注让人暂时的忘记了忧伤。寝室一直都是弥漫消极与颓废的气氛,其实心底都有想要的未来,都想去奋斗。

晚上,五个人的座谈会开始了。

“你说考试完,你们打算去哪儿?”张超先打开话匣子。

“哎,农妇、山泉、有点田。”周磊还是不正经道。

“我回老家,看老爸能不能托人找份工作。”姚刚似乎早有打算。

“诶,你们说说你们小时候都想过做什么吗,兄弟聊聊看,反正现在就是个等学校判死刑了,不如谈谈我们以前想过的未来。”

“未来?我看算了,我记得有个笑话很有意思,你们听听看再说。”符阳倒是卖起了关子。

符阳倒是无所谓道:“听听,也许有所领悟。”

“有一天老师问下面的学生,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有的学生说长大后当医生,有的说长大后当科学家,反正各个的理想都很伟大而高尚,可有个学生说,我长大后帮别人打工,当时大家都笑他,可现在想想,他的梦想才是最现实的。”

大家听完,都沉默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世界末日到了,在临别时的默哀。

沉默,就一直这样沉默,没有谁爆fā

,也没有谁想过去爆fā



回味下刚才符阳讲的所谓的笑话,现在才明白,笑话有两种,一种让人笑得很开怀,一种让人笑得很悲惨。

……

毕业的散伙会终于开始在所有人不情愿的意愿下举行了,那一晚,天下着小雨,也许是老天也被这悲伤的氛围感动,暗自神伤。

男生、女生包成一团,哭成一团,有依依不舍的惜别,有对未来的恐惧,酒成了大家最好的发泄品。

方一帆不知dào

自己喝了多少,更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第二天才知dào

自己在厕所里睡着,是姚刚给自己擦的身子,扶自己到的床上。

大学在这里画上了休止符,可是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你知不知dào

你是我最爱的人,为你赴汤蹈火也不是不可能……”手机铃声《最幸福的人》响起,与李思相爱后,方一帆一直用着的铃声,此时将方一帆的思绪拉回来了现实。

“喂,你是?”

“方一帆,我是陈杰,李思也给我留了封信,我找了班导,要到了她家的联系方式,李叔叔告sù

我,李思在三个月前已经……”

电话的那头已经泣不成声,方一帆无力的垂下手,任凭手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灵魂。

为什么当初我不霸道的让她带我去她家,她的离开甚至让我找不到任何方向?甚至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方一帆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无限的悔恨,泪水不知觉的流淌。

南方的冬天多数霜冻比较厉害,但是很难看到下雪,不过今年的冬天雪却特别大,特别白。

“思思,你说你不喜欢玫瑰的娇艳,感觉美得不那么真实,喜欢百合的纯洁、庄严,想想曾经,我居然没有送过你一次花,这次算是给你的补偿,希望你能喜欢。”

方一帆温柔的将一束百合花放在李思的坟前,呼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坐了下来。

“思思,看着漫天的雪花飞舞,好像小精灵一般,是承载着你的思念从天而降吗?”

“思思,我的思念你在天国是否收到?”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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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天音王府的暖风郡主冷暖幽居于未谷,忽然一天,香消玉殒。

聚集在未谷中的武林人物个个别有所图,谁才是真凶?

明起放送《未谷杀机》~

东蜀旧事(一)

题记:本文是姨级人马1为[bookid=2488557,bookname=《穿越之霉女的春天》]所写的同人小说。分四节,周末两天每天双更贴完。:)

1。

平行世界。西京。冬夜。大雪翻飞。

旌将军府中,彷如两重世界。东边,是灯火辉煌的琼楼玉宇。西边,是冷冷清清的破败小院。

此刻东边,歌舞升平。歌姬妖童正在暖如春阳般的奢华厅堂里风|骚起舞,文臣在大作奉承献媚之词,武将则不住地躬身敬酒。为这个东蜀国第一权势者——旌将军略解冬夜之寂寥。

凭谁都知dào

,此时在东蜀国,根本没有人再把宫里那只猪皇帝放在眼内,生杀予夺,一切大权,尽在旌将军的一手掌控之中。

既是如此,为何将军的眼里,竟有深深的寂寥之意?

“将军功高今古,威震四海,小人认为,将军大可以南面而坐,取而代之,何须再向那厮行君臣之礼?”宴会高|潮,总有一两个热心门客上前进言。

然而旌将军的神色极是冷淡,眼睛盯着妖童歌舞,并不理睬。

两个门客立即拜倒:“将军仁慈,若是不忍将其屠之,不若登位之后,把他流放到极北之地,任其自生自灭,也不算是有损功德之举。”

旌将军脸上神色阴暗不定,声音如风碎残冰,“本爵行事,须由你等定夺否?”

所有人一起跪倒,颤声道:“属下不敢!还请将军三思!”

“罢了!我的酒,你们都不愿意喝了么?”旌将军手腕一翻,那只龙纹玉碗立时碎在地上,鲜艳的西域美酒流满一地。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刚才进言的两个门客,身子早已抖作一团。

“全部给我滚。”旌将军手掌一挥,所有人即刻缩着身子退出暖宫之中。不多时,盛着两个门客颈上人头的金盘已摆在旌将军的面前。

“扔去喂狗。”他厌烦地道。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原来是这般的空虚。

瞬息之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暖宫此刻只剩下一个寂寥幽深的大将军,继xù

自斟自饮。

恍惚间,一条白色的身影轻盈地站到他的面前。旌将军抬起醉眼,朦朦胧胧,她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她浅笑倩兮的样子,一如他第一次在宫宴中见到的一样。令他迷醉,令他不可自拔。

“你怎么又喝醉了?”她怅然若失地凝望着他。淡淡的哀愁。

“你管得着?”他冷冷道。

她摇了摇头。“以前我管不着,现在,也管不着。”

“那你回来作甚?来看着我生不如死么?”骄傲蛮横的将军盛怒,一手把酒壶掷了过去。

酒壶穿过那女子虚空的身体,跌碎在地。

女子的脸容越来越淡。她的身体也在慢慢消失。旌将军这才惊惶起来,“茉儿,不要走——茉儿,留下来——茉儿……”

无论他如何撕心叫喊,低声呼唤,他的茉儿,是不会回来了。她死了。是他亲手砍下她的头。

这个雪夜,令人窒息。

东蜀旧事(二)

2。

窗外,寒意峭然。

“公子,你还冷么?”西边的小院内,吴女正为躺在床上的瘦弱公子添加被褥。再多的被褥也抵不过刺骨的寒气从破旧的夹缝里霸道地钻进来。不受父亲宠爱的孩子,下场就是如此。

“吴女,整个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还会问我冷不冷,饿不饿。其他的人,都恨不得我早点死去。”躺在床上无力动弹的公子鹫悲凉地道。

“公子,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只能为公子喂饭添衣,其他的事,吴女……却无法为公子分忧。”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是我的姐姐。你,可不可以让我叫一声‘姐姐’?”

“公子……”吴女大为感动,眼泪落下。“吴女如何承shòu得起?”

“有什么承shòu不起?我只知dào

在这世上,唯有你一人对我好。我虽生在锦衣玉食之家,却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公子鹫动情地道。

若然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倒也罢了。顶多缺衣少食,流浪街头。至少不用受人讥笑。不用受此刻之苦。

“公子……”吴女低语。

“姐姐。”公子鹫低声唤道。

吴女的心都碎了。自从她被指到这间偏院里来照顾这个不是孤儿却比孤儿更可怜的公子时,她就对他心生怜悯。这些年来,终是换得他的一声“姐姐。”

他的模样日益清俊,除了脸上的一道疤痕外,几乎就是个翩翩美男子。那道疤痕,是他三岁那年,由他的父亲旌将军亲手所赐。

那一年,旌将军完成了他的宏图霸业,以“清君侧”之名把猪皇帝的十万禁军杀得片甲不留,把整个王宫铁桶般重重围起,把猪皇帝圈养在一个小小的宫闱之中,只保留基本的君王待遇。

那一年,他亲手砍下了他的爱妻黛茉夫人的头。然后,把她亲生孩子的手脚统统折断。让他从此成为废人,流放在旌将军府的偏院。再不相见。

“你们都给本爵好好kàn

着!”那时,在大堂之上,吴女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小小的公子鹫被旌将军抓在手上,喀喇喇喇四声。惨叫着晕过去的公子鹫被狠狠地扔在地上,额上撞到石阶之上,鲜血一地。

所有侍妾都跪在地上,战栗不已。她们不敢去看那颗兀自滴血的人头,也不敢去看那个从此变成废人的小小公子。

“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公子鹫低低地道。

吴女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公子请说。”

“我妈妈,到底有没有与猪王私通?”

“啊!”吴女惊呼起来。随即,是极大的惶恐。

“公子,为何这样问吴女?”吴女战战兢兢地问。

公子鹫眼里露出悲沧之色。“姐姐,求你告sù

我。我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也许,我已经等不到春天的到来。我只想知dào

真相。然后,死亦无憾。”

“公子……”吴女想安慰他,却被他的求恳之色所动。“我……”她吞吞吐吐。

“姐姐,求……”

“公子,你是尊贵的主子,吴女是下贱侍女。‘求’字从何说起?我……不错,我当时是黛茉夫人的贴身侍女。猪王到将军府的那一晚,我是负责端茶的……”

东蜀旧事(三)

3。

“府上简陋,请皇上多多包涵。这是外子在关外使人带来的雪莲香茶,虽然比不上皇宫的御用茶,总算是稀罕之物,请皇上试品。”黛茉夫人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亲手把茶端到肥胖如猪的皇帝面前。

果然不愧是猪皇帝。吴女心想,看那样子,伺候他的妃妾不是被压死,就是被这块肥猪肉腻死。

“嘿嘿,我想品的何止是这一杯茶,黛茉夫人,你知dào

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猪皇帝一如外界所传,荒淫无度,好|色贪婪。

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捉住了黛茉夫人的柔荑,细细摩挲。

“皇上此来,莫是问罪?”黛茉夫人盈盈一跪,趁机把手抽出。

“这是自然。”猪皇帝把脸一板。“有人密报,旌汲在外拥兵自立,大有逼宫之势。我已削去他的兵权,羁押回京。现在,应该快到西京了罢?”

“皇上。请勿轻信谗言!旌将军他绝不会有不臣之心。相反,他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直为国镇守边关,不敢有一丝疏忽。是非曲直,请皇上明察秋毫!”黛茉夫人苦苦求恳道。

“你要朕如何明察秋毫……”猪皇帝一双肿胀的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脸上抚来抚去,黛茉夫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吴女,你出去罢。”她终于道。

“是。”吴女自然明白主子的处境。但是,她没有走远,她暗暗贴在窗下,倾听着里面的对话。

“黛茉,你是知dào

的,朕的心……”猪王喃喃地道。

“是。黛茉知dào

。”黛茉夫人的声音既无奈,又委屈。

一阵索索之声,吴女知dào

那是脱衣解带之声。

“茉儿……茉儿……”猪王的声音越来越急切。

又是一阵索索之声,忽而,却听见猪王窘迫的声音:“茉儿,你……你怎么哭了……我……压着你了么?我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还以为能轻上一点,你……你先别哭……”

这是怎么回事?吴女大奇。这尊贵傲慢的王者,虽然色心大起,但对黛茉夫人似乎有着某种异常的尊重。

黛茉夫人的哭声幽怨之极。简直把猪王吓得话都说不连贯。

“茉儿,别哭了……行行,我不杀旌汲,我不夺他的兵权,我也……我今晚也不要你受委屈了,好不好?”他简直在求她了。

可是她仍然在哭泣。一丝一缕,连窗外的吴女都悲戚起来。

“茉儿,你知dào

的,你不愿意,我……我是不会强迫你的。”猪王好像也在哽咽。“茉儿,我还记得,那时我在诸王子之中,是最被人瞧不起,最受人欺凌的。因为我胖,我笨,我永远都得不到父皇的宠爱。我的母亲出身低微,根本无法为我说上一句话。只有你——”猪王的声音拉长,好像在回忆一段悲伤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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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蜀旧事(四)

4。

“那一年,你到宫中玩,看到我被他们喊作潲水猪,还被罚跪在烂泥之中,你挺身而出,大骂他们是短命的小鬼,还跟他们对扔泥团。你被他们弄得满脸泥污,你那身粉红色的衣裳,被他们弄得不成样子。

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在乎,还去安慰我说,猪才可爱呢,我就喜欢白白胖胖的猪。所以,从那以后,我被人叫做猪王子,猪皇帝,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知dào

,世上始终有一个人,是喜欢这样的我。”

“你……”黛茉夫人的声音有些惊愕,却,有些感动。“你还记得?”

“我怎会忘记?茉儿,这件事,我是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啦。只是不敢跟你说罢了。那时我地位低微,你是当朝丞相之女,我不过是个弱势王孙。我又怎敢心生奢望?不仅是你,连帝位,我亦从不敢有此奢望。”猪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那时是如何登上帝位的?我听说,你曾经得到过山中大巫的相助?”黛茉夫人迟疑的问。

“不错。传言是真的。当时,有个叫做逍遥寻的大巫,替我作法,把其他的王子统统铲除。只剩下我一个人,父皇当然不得不传位于我。”提到那场残害兄弟的巫术杀戮战,猪王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起来。不过,既然兄弟不仁,又怎能怪他无义?

“原来如此……”

猪王的声音又变得诚惶诚恐起来,“茉儿,你为什么颤成这样?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今晚我决计不会再碰你一丁点了。其实,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用这种手段,迫你就范……我这些年,过得太寂寞了!你知dào

么?满朝文武,妃妾宫娥,面子上都对我恭恭敬敬,其实,他们心里都在嘲笑我,愚弄我。这样,与当初那时又有什么分别?我……我实在是……”他说着说着,竟而哭了起来。

“你不要哭。别哭……”黛茉夫人小声地哄起他来。

“如果不是父皇指婚,我是不会让你嫁给旌汲的!”他恨恨地道。

“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勇气说出来呢?”

“茉儿,你……我不会介yì

的。你跟我回宫吧。我立即废后,让你……”

“已经晚了。猪,已经晚了。我现在是旌夫人。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茉儿……”猪王痛苦地道。忽然,他狂叫道:“我杀了旌汲,你跟我入宫,这个孩子我一样让他登上帝位,如何?”

黛茉夫人沉默了一会。两人好像僵持了一阵。

“茉儿,你为什么摇头?你是不是……爱上了他?”猪王问。

“他是我的夫君。”黛茉夫人只有这个回答。

这次轮到猪王沉默了。

良久,吴女才听见他轻轻地道:“茉儿,我回宫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对不起。”黛茉夫人也轻轻地道。

“对不起?”公子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为什么妈妈不说出来?为什么被那个男人用剑逼问有没有失贞,她一句都不肯说?”

“吴女不知……”吴女拜倒在地。

那一天,举国皆惊。

他一直隐忍不发,韬光养晦。三年了。就是为了今天。

那一天,一雪前耻的旌汲将军手执利剑,一手拎起黛茉夫人的衣领,眼睛逼视着她,冷声问:“说,有没有?”

黛茉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用哀伤的眸子看着她的夫君。

全天下都知dào

,如果不是夫人出马,他这个将军早就身首异处。要自己的女人出卖身体来换取自己的头颅,这是多大的耻辱?他宁可被那昏君五马分尸,也不愿听见这种谣言。

他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即使远在边关,他也每日思念着她。有时候,甚至会在冰冷的夜里,掉下英雄的眼泪。

可是,与这种爱相比,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忍受那种屈辱。他执剑相问,只是想问个究竟。只要她说“没有”,他就会抱她入怀,软语安抚。然而,她竟然什么都不说。

她向来外柔内刚,如果使起性子来,会十分倔强,让他极是无奈——不过,那是在他对她爱怜有加之时,现在,情形不同了。

“最后一次,有没有?”他把她扔在地上,执剑的手竟在发抖。

她依旧沉默。

难道说一句“没有”有那么难吗?至少,骗骗我也好啊。为什么你就是什么都不肯说呢?难道你真的……

“黛茉!”他叫道。

她抬起头来看他。他手中宝剑挥落,她死不瞑目。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这个疑问,十几年了,存zài

着大权在握的旌汲将军心中,也存zài

着刚刚得知秘密的公子鹫心中。

“为什么,你不为我妈妈说一句话?”公子鹫问吴女。

“我……”吴女说不出来。她不敢说,因为有一次她与暗中相恋的守卫高枫合谋偷卖府中之物,被黛茉夫人捉住,高枫被逐出将府,从此与她再无音讯的事。

“姐姐……”公子鹫亦不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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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蜀旧事(五)

“姐姐……”公子鹫亦不再追问下去。叹了一口气,“我的手好冷,你能不能拉住我的手?”

“好啊。”吴女细心地先把自己的手搓暖,呵了好几口气,这才把手伸向被褥内,握住他的手,慢慢摩挲起来。

他的手指很纤细,很像女孩子的手。可是,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姐姐。”他忽然看着她,眼里有种很特别的神色。

“怎么了?”

“再见。”他轻轻地道。一条粗壮的蔓藤从他的被褥内嗖然伸出,像有生命的物体,瞬间缠上了她的颈脖。越缠越紧,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呼吸困难。她快要窒息了。

他的身体猛然长出很多的蔓藤来。他便在那些有生命的蔓藤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这个自幼便手足俱废的孩子,现在在巫术的助力下,拥有了别样的力量。

喀拉。吴女的脖子断了。然而藤蔓仍旧紧紧地磨勒着她的脖子。直至她的头颅像一颗苹果那样掉落在地。死不瞑目。

他果然是将军的亲生儿子。手刃至爱,毫不手软。

“父亲?”这怪异的藤蔓人慢慢走出破烂小屋。多少年了,他未曾见过阳光。他的生命充满黑暗。他需yào

的是报复。

“现在就去杀了旌汲?”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问。

“大巫,逍遥寻?”公子鹫低低地问。

“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那个声音带着几分恭谨,几分调侃。

“当初为什么要扶猪王上位?这次又为什么要帮我?”

“也许是,因为寂寞吧。你知dào

吗,一个人的能力若是太强,却无用武之地,总是很容易寂寞的……”那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杀了他,不如控zhì

他。反正我此身不便,由他来出面主持国政,我则在背后操纵。”公子鹫冷冷地道。

“真是个聪明的公子。”背后那个声音赞许道。

看着这怪异的藤蔓人攀过围墙,消失在茫茫雪中时,那声音终于恢复了女声。

“真不愧是我生出来的孩子。”

灰色的斗篷掀开,露出一张美丽的,温柔的,本应属于黛茉夫人的脸。

历史长河流淌。权谋与爱情。到底谁才是躲在阴暗角落,真zhèng

的操控者?

大雪翻飞,明天,白茫茫的大地,一定会很干净吧?

黑夜钢琴(一)

一.学院

站在这个高高的大门前,我知dào

这次的机会极其难得。

进进出出的人的身上都仿佛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连骑着自行车的保安,都高高地昂着头,眼睛都快长到额头上去了。

“站住!”他喊道,“你是新生吗?通知书拿出来看一下。”

我把沉重的蛇皮袋放在地下,从贴身衣兜里拿出入学通知书,递了过去。

“张红艳……钢琴系?”保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这身寒酸的打扮,活象是刚从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小妮子,居然学得起钢琴,甚至还考上了这所全国最有名的音乐学院?

我窘迫地缩起了双脚,因为我怕他去看那双崭新的白球鞋。虽然只是一双最普通的白球鞋,却是爹妈送的最昂贵的礼物。然而不知为何,我仍然窘于显露人前。

“嗯,先来岗亭签个名吧。”他递给我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让我在上面签名。

我甩了甩笔,有些紧张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红艳”。

“啊!”抬头一看,保安用一种极其惊骇的眼神直直地瞪着我,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僵硬地朝我指来:“你……”

“怎么啦?我、我写错地方了么?”我怯怯地问。

保安噤然,我看见他脸色都变青了。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朝我一挥手道:“新生报道处就在那栋房子的后面转左,地方大着呢,不要走错了……”

“谢谢你,我都记住了。”我拖起蛇皮袋往里走,嘴角悄悄微笑。

你为什么要如此慌张呢?太早暴露的目标,一点都不好玩。

我想起了我亲爱的姐姐,她写字前也习惯性甩一甩笔管。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她也是如此满怀着憧憬和激情走进这座巍峨学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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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钢琴(二)

二.黑夜钢琴

“张红艳!不要去碰那架钢琴!”

欧漱芳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指着墙角那架尘封的三角钢琴,慎又慎之地告sù

我。

我不解地看着她,傻乎乎地问:“那琴很贵重吗?”

“才不是呢,听说三年前有个师姐就在站那架琴上用钢琴丝上了吊!”欧漱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却又那么津津有味,“你想,钢琴丝多锐利啊,那头都被掉到地上了,听说发xiàn

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呢!”

我浑身一抖,怀里的课本哗啦一声掉落一地。欧漱芳大概喜欢以吓人为乐,更压低了声音,故作阴森地道:“更骇人的还在后头呢,听说后来那头竟在殓房里失踪了。守房的老头说,那天夜里,迷糊间隐约听见有东西滚了过来,还觉得耳朵上冷嗖嗖的,因为睡得太沉也没起来看,第二天那头就没了,大门的钥匙就扔在地下,可是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的……后来那老头就死了……”

“别说……别说啦!”我捂起耳朵,不想再听。

欧漱芳见我脸都白了,便越发添油加醋地渲染起来,她贴到我的耳边神mì

地道:“听说以前那个师姐长得又漂亮又勤奋,每天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她还在这里练习。她自杀后,好多人晚上都听见那琴在自个儿响了起来,大家都说……有鬼……”她把“鬼”字拖得长长的,还作势地把舌头伸得老长。

“漱芳,这些话都是谁告sù

你的呀?”我问。

“我师姐啊。”我们这学校的规矩是由同乡的老生来照顾新生,照顾漱芳的师姐是个大四女生,脸圆圆的。我记得。

“她是不是叫梁妙?”

“对呀!她以前还和那个师姐同过班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哦!”她郑重地保证道。

我微微一笑,直起身来,对她说:“我知dào

。”

她有点诧异于我的变化,不由颇为失望地道:“原来你一点都不怕嘛……”

我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笑着对她说:“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一看。你来一下好吗?”

“有什么好东西看?”好奇心会害死一只猫,可惜她不知dào



“就是放在我寝室床下,蛇皮袋子里面的东西啊。”

她欣然随我去了。

第二天她的尸体被发xiàn

飘浮在学校的人工湖上。有人看见她一路狂奔,双手不住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乱嚷着“有鬼”,朝那湖上冲去。可是没人看见她身后有些什么。

不久的夜晚,在那间幽静的琴室里,叮叮咚咚地响起了旋律。是拉威尔.莫里斯的《夜之恶魔》。

黑夜钢琴(三)

三.老师

我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我们的老师。冯一森教授。

“拉威尔,莫里斯,生于1875年,瑞士和巴斯克血统的法国作曲家……因作曲观点进步而三次得不到罗马大奖,并不准第四次参加竞赛。1937年患脑肿瘤,手术失败而死……最著名的钢琴曲是《水的游戏》、小奏鸣曲和《夜之恶魔》。你演绎得很棒,张红艳!”

我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尴尬地道:“老师,我只想多练一会儿……大家家里都有琴,我怕星期一回来,落下功课……”

“所以今天周六你也不出去玩,留下来练习?”冯一森扶了扶厚厚的近视眼镜,闪过一丝诡密的神色。

“嗯。”我竭力憨厚地点着头,拘谨地小声问道:“冯老师,听说学校每年都有选派交流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名额,是吗?”

“呵呵,原来你是为了那个啊……”他乐呵呵地笑着坐在琴椅上,胳膊差不多就挨到我的身上了。“是有几个名额,所以每年都举办一次钢琴比赛嘛,我也当过几年的评委,象你这样又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学生,是最有希望的啦!”

“真的吗?”

“当然当然……”他忽然捉住了我的手,我反射性地颤了一下,他便把它们按在琴键上,揉着。钢琴发出刺耳的噪音。

“以前,也有一个象你这么又漂亮又勤奋的女生,经过我的一番指点,赢了比赛,不知有多风光。哎,她的侧面还跟你有点象呢!”他的手开始不安份地蠕动起来,纤长的手指让人联想到十条蛆虫。

我慌忙缩起身来,一脸通红,不知所措。

“冯老师,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沈皓雪……哦,”他可能知dào

自己失言了,忙道,“也许你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风闻,那孩子最后因为恋爱上的一些小挫折就轻生了,可惜、可惜……”

他又温言劝道:“刚才你弹的,我都听见了,虽然你很勤奋,但是没有名师指点还是不行的。其他教授的眼里只有家长的红包,谁会管你这个穷妮子呢?”

我六神无主,好久才下了最大的勇气,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滴眼泪兀自挂在腮上。冯一森急不可耐,伸手要打开我的衣襟,突然瞥见我脚下的那只蛇皮袋子。

“咦?你来练琴还带着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书啊,笔记什么的。都是以前用过的,我舍不得放家里。”我道。

“这么大的袋子,都能装得下一个人了!”他自以为幽默地道。

我躲开了他,撒娇地道:“那你就打开瞧瞧呀,说不定会吓你一跳呢!”

他哈哈一笑,伸手拉开了蛇皮袋子的拉链。

首先映入他眼幕的,是一把乌黑光滑的长发。

我站在他背后,冷笑。

他的尸体是在校墙下发xiàn

的。全身赤|裸,生殖器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得溶溶烂烂的。有人说昨晚仿佛听见那里有猛犬的噬咬声,但是太黑了,就没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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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钢琴(四)

四.师姐

有人说女人一定要漂亮,如果不漂亮,就一定要有气质,如果没有气质,就一定要温柔,如果不温柔,就一定要有性格,要是没有性格,就一定要有钱,如果连钱都没有,就只好去工作了。

梁妙师姐就是属于那种既不漂亮又没气质,不太温柔偶尔使使小性子,且没有钱的女生。

她在这个趋炎附势的学院里只有一次的成名机会。那就是作为校花沈皓雪的同室密友,并亲眼目睹了她的陨落。

“师姐,”我走到她面前,钦佩道,“你弹得真好,这德彪西的《梦》我就是弹不出那感情来,你能教教我吗?”

在学院里请前辈指教是平常的事,可是她满面愁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平常多练练,也就行了。”

“是吗?”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为什么我再怎么多练,冯教授和漱芳都说我感情还不够呢?”

她怵然一颤,大概看见我微笑中露出了冷森森的牙齿,浑身软了下去,无力地呻|吟道:“不……”

我渐趋渐近,在她的耳朵边低低道:“今天晚上,请到那个琴室来……”

“咚!”她全身瘫软地靠在琴键上,可是我看见她眼中的瞳孔迅即变小。这是猛兽即将发动袭击的信号。同时也是死亡的信号。

夜还不算深。当我还独自留在琴室练习我最喜爱的《夜之恶魔》的时候,灯突然灭了。

一条长长的凄清的影子倒射在地上。我知dào

她来了。

“不来指教一下吗,师姐?”我淡淡道。

她倚着墙,慢慢关上了门,嘶哑道:“你为什么不姓沈?张红艳!”

我背对着她,亦不回头,又弹起了《梦》。德彪西号称印象派音乐大师,作品离奇古怪而充满了东方的神mì

色彩。可是我并不喜欢他。

“我们生于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五岁的时候,爹妈把她送了人——一对很富有的远房亲戚。后来她就随他们改了姓。”我一边敲着琴键,一边道,“可是她还是经常回来看我,给我带来许多连城里的小孩都稀罕的东西。有一天,她给我带来了一架钢琴。在那个小山村里,许多人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看见的钢琴。”我变得有点自豪起来,“姐姐她教我弹,还说,等我们一起考上了音乐学院,就可以开一个姐妹二重奏音乐会……”

我感觉一阵阵阴冷的风从背后吹来,窗外的月光被乌云夺去了光芒,正变得惨淡起来。

我换了一首曲子,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著名的四手联弹作品,据美国神经科学家的研究,当大学生听了10分钟这首曲后,在空间推理测试中的得分有了明显的提高。

她脚步如猫,几乎滑过地面而来,悄然伏在我的身后。可是隐匿不住的紧密呼吸声,出卖了她的位置。

利刃犹如黑暗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噬向我的后颈。我猛然朝旁一闪,正好劈在中音“4”的琴键上,整个琴室仿佛翻滚出一波杀气。

黑暗中,她双眼通红,挥舞着利刃,发疯似的追着我,呼呼地向我砍来,“不错,是我们三个人合伙杀了她,又伪装成自杀的现场……可我恨她!我恨死她!她为了要赢,竟然在比赛前那晚在我的杯里下了安眠药……又去跟冯一森睡,还威胁不让她赢就要把事情闹大。还有郭岚岚的手指……”

我一边灵巧地躲避,一边皱起了眉头,郭岚岚?没听说大四有这号人物啊?

忽然,她的脚好象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差点就摔了一跤。她气急败坏地把那东西往上一扯。

于是她便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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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钢琴(五)

五.保安

梁妙的死状非常安详。听说而已。

她倒在钢琴旁边,以自刎的方式表达了她对钢琴的心爱之情。

这结果是我躺在宿舍的被窝里听她们说的。第二天早上,我又发xiàn

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半点都不象半夜里曾经出去过的样子。

“三个人……还有谁呢?”我自言自语地道。

我问过其他师姐,她们说那个郭岚岚也曾经是那场比赛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但是后来她的手指出现了问题,不能弹了。早退学走了。

由于最近学校里接连出现了三宗血案,校里的领导都紧张起来。每到夜里,不住地有保安四出巡逻,又有校工组织的小分队,熄灯后,窗外还不时射来一道道刺目的手电光。

入夜后便不能待在琴室了。我只好坐在草地上发呆。天上的星星促狭地朝我眨动眼睛,活象《指环王》里的魔眼。

忽然,一只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我急忙回过头去,原来是入学时碰到的那个保安。

“张红艳,岗亭有一封你的挂号信,啥时候有空去拿了?”他牙齿发黄,看来吸过不少烟,也许因为频频值夜的缘故,脸色发黑,双眼肿胀,严重睡眠不足。

“现在就有空,走吧!”我道。

岗亭里没有其他人。他拿出一封信,却把签名本递了给我。

“签个名吧,拿挂号信都要这样。”

我毫不迟疑地拿起了笔,习惯性地甩了甩,刚要签名,他忽然阻止了我。

“你为什么写字前总要这样来一下子?”

“我跟我姐学的啊。”我故作轻松道。

“你姐是谁?”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变得恶狠狠起来。两只眼睛直瞪着我。

我微微一笑,道:“沈皓雪啊……”

他骤然朝我扑过来,不容分说便掐住我的脖子,死狠狠的,那神情仿佛要把我吞下去。

我手脚乱蹬,费劲地想把他的手扳开。但无济于事,看来他是一心要把我置于死地。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听说人临死前,一辈子所发生过的事都会向过电影似的流过眼前。

可是我没有那幻觉。我只听见他喃喃地道:“她不是人……我从牢里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以为可以养活老娘……那次老娘病了,我没法了,才偷她几百块……她便逼我去掰断人家女娃的手指……那女娃一辈子全废了……”

我在微弱的反抗中流出了不甘的眼泪,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姐姐不会是这样的恶魔!

然而我自己,不也是一只恶魔?

恍惚中,我依稀看见在那保安的肩膀后幽幽地垂下一股柔软的乌发。

黑夜钢琴(六)

六.现形

是夜。我偷偷地打开了琴室的门。

我打开了蛇皮袋子,从里面取出沈皓雪的灵牌来。

我弹起《D大调奏鸣曲》,二重奏的曲子,只有一双手是怎么也弹不好的。不一会儿,旁边的钢琴键自动弹奏了起来,好象凭空多了一双灵巧的手。

我仿佛看见那个雪白的身影又坐在旁边,那么熟悉,那么亲密。

曲终了。我停下了手指。

“姐姐,”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道,“你是真zhèng

的恶魔吗?”

身后传来吹气若兰的冰冷声音:

“是的……妹妹,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残忍,姐姐现在很寂寞,你能来陪陪我吗?”

我忽觉颈上剧疼,有一条细而锋利的东西正慢慢地勒紧了我的脖子。

“姐姐……”我无声地哭泣了起来。那条东西越勒越紧,我几乎能闻到自己颈上的血腥味,还有骨头格格作响的声音。

我终于抓起沈皓雪的灵牌狠狠地向后摔去。只听见“啪”的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颈上的那条东西松了,颓然滑落在地。

雪白的,锋利的,钢琴线。

我扭头一看,对墙的镜中,只有自己苍白而惨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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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爱(一)

方雨洛小心地将一束玫瑰插入水晶瓶,捧起花瓶轻手轻脚来至餐桌前,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洁白的桌布上,香槟酒高脚杯,餐盘餐具俱已布置好。当当当……时钟敲了七下,他快回来了!

方雨洛抚了抚胸,不觉有些好笑,她心头居然怦怦乱跳,仿佛第一次约会一般。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要给他一个惊喜,也是……为自己的婚姻作最后一次挣扎吧。

凝视镜中的自己,松开束发的手帕,任柔顺的发丝流泻在肩头。六年了,岁月并没有在她眼角刻下多少痕迹,清澈的眼,平滑光洁的额,小巧的唇瓣。她的五官端正清秀却并不抢眼,身高不到一六零,纤纤弱弱的。太普通了!她给自己评分。

打开平日里不太有机会用的化妆包。他曾说她的眉毛弯弯的,很美,不用再修饰。眼睛画上眼线显亮,她比较了一下选了一支红色的,唇色很莹润只要提亮一点就好。衣橱中拿出那件海蓝色吊带裙,上星期女友陪她买的,试穿时朋友戏称她穿得像海洋女神。

时钟指在七点四十五分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堵车了?还是临时加班,还是……

叮铃铃——手机提示信息。

方雨洛几乎是冲过去的。抓过手机的手有些发颤。不要陪客户!不要加班!她闭目默祷。

信息[公司来了重yào

客户,不回家吃饭,不必等我。]

方雨洛慢慢在沙发中坐下,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茶几上未拆的蛋糕盒映入眼帘。

是了!告sù

他等他回来切蛋糕。果duàn

按下回拔“对不起,您所拔打的号码已关机。”

秦朗轻轻打开玄关的灯,看一眼黑沉沉的卧室,踩着无声息的步子迳直走向浴室。

一颗颗解开衬衫的钮扣,胸口颈上肩头一点点一片片瘀迹和抓痕。今夜——应该说是昨夜太疯狂了。秦朗苦笑一下,也许是到该解决的时侯了……可是要怎么跟她说?

对不起雨洛,我不是有心伤害你的,实在是情非得已。你知dào

的感情的事很复杂,我已经离不开她了……嗐!算了,再说吧。

沐浴罢,秦朗轻手轻脚走向主卧,行至门边又立住,要不去书房睡?她向来眠浅,醒了就难再入睡……不经意往门内一瞥,秦朗楞住了。借着玄关柔和的灯光,只见床罩整整齐齐铺在床上,她在哪儿!

啪!打开客厅的大灯。香槟,玫瑰,红烛,蛋糕,凉透了的丰盛的晚餐,和蜷在沙发中女人。

她蜷在那里睡着了。丝质吊带长裙贴合着她娇小的身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纯净的蓝衬得她颈肩的肌肤奶油般稠白,淡淡的妆容有泪湿的痕迹。

出门时她并没提起,只是要他早点回家,他以为她不记得了,原来——

心念一转,秦朗拿出手机,还在关机状态,忙按下开机键。

‘老公,你在开会吧,早点回家,我等你切蛋糕。’

‘你在哪?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我很担心你。’

‘秦朗,你还爱我吗?如果不爱了,一定要告sù

我,别让我是这世上最后知dào

的人。’

秦朗的心头一阵发紧:她为他精心妆扮,精心布置彻夜等待,他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缠|绵。

头痛,眼皮也好沉重,可是该死的生物钟影响下,秦朗还是精准地在这一刻醒来。

睁开眼,发xiàn

方雨洛正斜倚在枕上托腮怔怔望着自己。

“怎么了?看什么……”秦朗下意识往上拉拉睡衣的领口。

方雨洛移开视线。“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声音柔柔淡淡一如平日。

“手机……啊,是电池松了,接触不好。”秦朗想松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想一想又作罢。

方雨洛点点头没再问,一面起身下床。

“那个——对不起!我不记得昨天是我生日,我……不是故yì

的……”秦朗清了清喉咙干涩道。

她回眸浅浅唇笑一下没作答。

“这件衣服很漂亮,适合你。”

方雨洛脚下一滞。“谢谢。”这次没有回头。

…………………………

接下来几日,秦朗每天准时下班。

方雨洛在一家报社做编辑,她负责的那个版块工作量不大,时间宽裕,收入自然也不高,秦朗供职一家外企,收入高业务忙,每日早出晚归。方雨洛一如往昔每天做好两人的早餐,目送他开车上班,晚上等他回家一起吃晚饭。秦朗却总觉得那晚之后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到底是哪里又说不上。

又几日,渐渐一切如往常一样了。

公司又开始隔三差五的‘加班’,不一样的是他会给她打电话,而不再是发信息,也没关机。然而她一次都没有打扰过他‘加班’,打电话给她,她只轻轻淡淡的一句“好的,别太累了。”便挂掉了。

秦朗有点困惑,心头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以前也不追问诸如和谁一起,做什么一类问题。她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很少主动向他示爱,虽然偶尔忘情时也作小女儿之态,但大多时都表现得不温不火的,他从没见她没心没肺地大笑大哭过。脑中浮出另一张面孔:言语刁钻,机变百出,浑身充斥着青春的弹性和张力。这是一个与方雨洛完全不同的女人,一次偶然的邂逅他被她张扬的青春和四射的热力所吸引。在她面前他可以纵|情地放浪形骸,可对自己的妻子……他觉得自己绷得很疲倦。

秦朗坐在餐桌前,望着来来回回忙碌着的女人。

“放假了有什么安排吗?”方雨落状似不经意地问,给秦朗盛了一碗麦片粥。

“呃!约了几个朋友打高尔夫。”

两人都沉默着,慢慢低头吃早餐。

“我想回趟老家。”方雨洛突然说。

秦朗顿了两秒“那里,好像没有什么人了。”

“是啊,我想去他们墓前看看,都三年没回去了。”

“要我陪你吗?”

方雨洛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可以吗?”

秦朗刚要作答,桌上的手机突然欢唱起来,瞄一眼显示的号码,秦朗拿起走到阳台上关上门,再进来脸上写满歉意“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方雨洛起身激动道。

秦朗被她激愤的语调震慑了一下。

但下一瞬,方雨洛的语气又归于平静。“别说对不起……有没发觉,最近你特别爱对我说这三个字。”

秦朗笑得有点牵强“那……你什么时侯走,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你去吧。”方雨洛坐回椅中轻轻说。

“好的,你哪天回来?”

方雨洛低头沉默着,额前的刘海遮挡了她的半张面孔,秦朗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dào

,看情形吧。”

秦朗不自觉扯了扯领带,他又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那我先走了,有事你打电话。”说罢他捞起外套往门口走去,可清晰地感觉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手搭上门把,腰间骤然一紧,其上多了两只纤白的素手,温温湿湿的感觉在背上慢慢晕染开。

“雨洛……”秦朗转过身,软软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朗,你……”她环着他的脖子,看进他眼中,口唇微启却未发出声音,眼中却水气氤氲起来,就在秦朗以为她就要落泪时,她却笑了“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她踮脚略显生涩地在他唇上印上一个的吻,秦朗一楞神的工夫,怀中人已挣开他的环臂跑掉了。

把着方向盘秦朗神思仍有点恍惚:刚刚那个人真是雨洛?主动吻他……他的记忆里这种事似乎没有过。是他幻觉吗?可背上湿湿凉凉的感觉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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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月辉尽落眸心。

作品[bookid=3023466,bookname=《休妇》][bookid=2088302,bookname=《琴心若兰》]。两本都已完本,是很正统的古代言情小说。过程是有点虐的,结局是圆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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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爱(二)

方雨洛静静立在墓前,因为久无人打点,这两座墓碑快被藤蔓松针掩埋了,此时不是扫墓时节,公墓里寂无一人,唯有松涛阵阵。

方雨洛轻柔仔细地清理着杂草,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有些斑驳了。

“妈!我回来了。”方雨洛偎着冷硬的碑石泣不成声。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带秦朗回家,街坊邻里都跟母亲说,小伙子长得帅,又有本事,雨洛丫头太有眼光了。

晚上娘儿俩躺在床上母亲问她“丫头!确定就是他了吗?”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最了解,不是心里认准的人不可能带他回家。当时她羞惭地点头。母亲长叹一口气“你有勇气带回家,说明你们彼此都很了解了,女儿,妈觉得这秦朗不是一个容易掌握的男人,外型条件又好。跟这样的男人,心会很累的。你脾气又这么温吞,能驾驭得了他吗?”

那时秦朗刚回国,是一家外企的IT职员,而其时的她大学还没毕业。又过了三年,秦朗从职员攀到了开发部门经理。因为他,她毕业后留在了北京。

当两人终于攒足一套一居室的首付款,他们结婚了。

结婚时她说“妈,你已经退休了,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吧。”

“哎呀这里什么都贵,现下你们条件也不好,等等吧,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再来。”

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她也没真心挽留母亲。房子太小了,小两口除了上班时间,都巴不得长在一起,实在也容不下第三人。后来换了大房子,她诚心想接母亲过去,

母亲又婉拒了她。“妈在这住不惯,再说你爸爸在这儿,他离不了我。”父亲是一个中学教师,在十多年前因车祸去世了。

她便也将这事搁下了,以后再说。跟很多儿女一样,工作忙,约会忙,假期的空档排得满满的,陪父母永远是计划之外的事,总以为进孝的机会以后有的是。

婚后每年她回去不超过三次,夫妻两个一块儿回去机会更少。记忆中每次回家母亲都远远地迎到巷口,开口的第一句总说“怎么又瘦了?”。然后餐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夹得她碗里都堆不下,追着她问这问那。她也跟小时候一样跟在母亲身后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时母亲就不说话,就那么微笑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瞧不够似的。离开时,每一次回眸,母亲总在那里朝她挥袖。格外清晰的是最后一次挥别母亲,她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线衫,孤独的身影几乎融在灰色的水泥背景里,在她身后,是幽深的青石小巷。

怎么知dào

那是最后一次?都没能好好地看她一眼……

…………………………

方雨洛回江南老家了,这几天秦朗也都没有回家,揽着女友纤细紧致腰肢,出入各式高档餐厅,也流连街头小吃摊,胡同里、皇城下、美人笑靥如花。

望着眼前春花般娇艳的笑靥,他在想,那天她的吻,好像是一种告别的仪式,还有那忧伤的笑……心头忽流过一丝不安。她一定是知dào

了!依她心细如发的个性,怎么可能一丝没发觉?她会不会出事?在那里她已经没任何亲人了。

“朗!朗!你这两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耳边的娇嗔扯回他的思绪。

“没什么,睡吧。”秦朗微笑。

“嗯……我要你抱着我睡。”娇躯偎过来,湿漉漉的发蹭在他颈间,似一只撒娇的猫。

“快睡吧……”秦朗搂紧怀中的娇躯。青春弹性的身躯,有着热烘烘的阳光的气息,与她不同,她体温偏低一点,冬天总要在怀里捂一会才会暖起来,那样小小的软软的,发间有种似有似无的甜香。

许是方才‘运动’得过于激烈,怀中人睡着了,发出小小的鼾声。秦朗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臂,坐起身。看着身畔女人甜美的睡颜,他毫无睡意。

七天了,不知她回来没有?除了到达后那通报平安的电话,他已经一星期没听到她任何消息了。长假结束了,她许是已经回来了吧!摸出枕下手机,第一个号码,却迟迟没有摁下拨号键,这个钟点,她或许已经睡下了。忽然强烈地想回家,想看到她。

钥匙插入锁孔,秦朗有点好笑,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紧张。要是她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很渴望此刻开门就能看见她。

她没有回来。站在玄关,秦朗没有开灯却已感觉到,她不在这里。

果然,点亮大灯,屋子还是七天前的样子,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洁有序。她是个爱干净的女人,从前两人住的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屋,她也收拾得纤尘不染。

转了一圈,来至主卧门边,柔光下,两米的大床铺陈得一丝皱褶也没有。秦朗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明明很疲惫,却看到这么整洁的床铺一丝躺上去的欲|望也没有。

又晃到客厅沙发中坐下,也不想洗澡,就怔怔地坐着,忽觉得有点口渴,他起身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嗯!那是什么?冰箱的角落一个用保鲜袋和透明胶层层包裹的信封映入他的眼帘。

守望爱(三)

方雨洛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眼前深深的雨巷。

已经第七天了,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期限,也是她尊严的最后底限。

那天,她怀着对他尽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精心布置,为他与她的婚姻作最后的挽留。事实再一次证明,是她在自欺欺人。可是,她仍然舍不得,原来爱真的能让人变得卑微。她告sù

自己再等他七天,七天内只要他开口挽留她,不管什么借口,只要他说,她就信。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的爱走到尽头,是自己过份的依恋让他疲倦了吗?还是突然有一天,发xiàn

心中已没有了她的位置,因为眼前有了更亮丽的风景。抑或是从来都没有真zhèng

爱过她……这念头闪过,她的心又狠狠拧一下。

他有今天的一切真的很不易。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那时他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职员,一次为了一个项目策划书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赶,双眼布满血丝。临了,创意却被人剽窃,一个前辈,工作中最信任的伙伴。升迁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她还记得那天他一进门,就紧紧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那天晚上他近似疯狂地要她,一次又一次……她知dào

他渲泻的是他的痛苦。她却无法理解那痛苦:机会以后总还会有的,除非遭遇背叛,但那种人看清了撇清了岂不更好?

虽不能理解,她还是拥着他柔声抚慰“就算一切都没了,至少你还拥有我啊,还有将来我们的小孩。”

他自她怀中抬起头说“雨洛,现在还不是要小孩的时侯,给不了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最完整的爱,我们就不能生下他。我从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雨洛!是我的我终究要讨回来。我的命运得由我自己来写……”那一眼的他让她很陌生。

“也许你不是不要小孩,你只是不要跟我的小孩。”方雨洛轻轻说。

窗外天完全黑了。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回家吗?还是你连敷衍都懒得给我?冰凉的泪滑过脸颊,滴落在身前的手机屏上。

“妈!我决定放qì

了。”方雨洛慢慢拿起手机,取下手机卡。

………………………………

秦朗剪开信封外层层防水胶贴,小心地拆开封口的双面胶,抽出两张薄荷色的信纸,上头娟秀的字迹正是方雨洛的。

方雨洛的信:

[秦朗,不知你终于在冰箱角落里发xiàn

这封信,是我离开的第几天。你也许疑惑,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跟你说,却要弄得这么矫情。(苦笑)因为我真的没有勇气。

我好累了,不知为何我们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很怀念从前,虽然窝在那么小的房子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没有暖气,可是心中很满足,因为可以每天数着你的心跳入睡,在你怀中醒来。自从搬入这座豪华公寓,我们的心却越来越远了。

也许我太不知好歹,你为了我们有更好的未来而打拼,我却不领你的情。说真的,看着你每日进门筋疲力尽的模样,我真的好心痛,看你为一些策划方案绞尽脑汁寝食难安,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好恨自己的无能。我更悲哀地发xiàn

,我们之间已没有了共同话题,我已触不到你的心。

在你晚归那些夜里,**聆听汽车引擎的声音,电梯开闭的声音。心一次次拎起又沉下,当你终于回来却倒头就睡,而不再从背后轻轻拥我入怀,甚至一个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你也状似无意地避开。到底是你变心了还是我变质了?我经常夜里偷偷地哭,我知dào

有时你并没睡着,可你的背一动也不动。

不安促使得我像电视剧中演的黄脸婆一样,洗衣时仔细检视你换下的衬衫,你的衬衫时常有口红渍和淡淡的香水味,不是你偶尔用的男士香水。我问你,你就说陪客户免不了要到那种地方,不耐烦的语气。可你按时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我老了丑了满足不了你吗?千万个依据向我证明你变了,我却又拼命地找千万个借口安慰自己。母亲就曾笑我的性格很像驼鸟。

直到那一天,为你清理汽车座位时在座垫缝隙发xiàn

了半瓶香水和一个空的铝箔包装。你知dào

我说的是什么。香水正是你衬衫上常沾上的那种香型。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啊!秦朗,你能体会我当时绝望的心情吗?心像被撕扯成千丝万絮,很冷!冷气从足底慢慢浸上来,浸透全身。

我不想放qì

你,真的不想,我那么爱你,可我真的力不从心。我好累,心神俱灭一般。这些天我想过了,我是个平庸的女子,我只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不会骗我,他可以不那么帅,可以没多少钱,只要在我软弱的那些时,他能牵我的手陪在我身边。]

守望爱(四)

她离开他了!

这个认知让秦朗的心一阵慌乱。他立kè

拨她的手机号码,手机已停机。

冰箱里储满食物,甚至菜都洗净切好配好一份份用保鲜膜包着。他的鞋袜衬衫领带西装夏装冬衣都整整齐齐收在各自柜里,为了方便他找还分门别类贴上标签,她的细致体贴让他窝心。橱中那只小小的蓝色行李箱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她的衣物,以及盥洗用具。

秦朗颓然倒在沙发中。

不是一直苦于没机会开口吗?现在岂不是省了他的麻烦,可是为什么心被掏空了似的……

没有了她的气息,这个家变得如此陌生,以至他无法静下心来躺一会。忽想到什么秦朗一个鲤鱼打艇跳起来,直奔卧室。

凝住手中光华璀璨的钻戒,秦朗唇角不觉微弯起。这一枚是他去年送她的礼物,纪念结婚五周年。当时他亲手给她戴上,换下那枚细得有些寒酸的婚戒。现在钻戒她留下了,却带走了那枚婚戒。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舍不下。她一定会回来的,长假已经结束了,明天她还得上班,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明天去她工作的报社堵她。

心放下了,困意涌上来。秦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和衣仆倒在床。

……………………

“什么……你是说……方雨洛一个月前就辞职了?”

“是啊!你是她的——?”

“啊……我是她……朋友。”

……………………

站在空荡荡的小屋前,秦朗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桌上放着两份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了字的。那枚婚戒端端正正搁在旁边,婚戒下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一行娟秀的楷字:等了你七天,不再等了,祝你幸福。

……………………

秦朗将花束端正供于墓碑前,深深地一躬。“妈!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对您的承诺。”

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天,方雨洛同女伴外出了。岳母来到他跟前。

“秦朗。”

“妈!请坐。”

岳母笑盈盈床沿边坐下来“唉呀!女儿都要嫁人了,不想老都不行了。”

“妈,把雨洛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我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

“嗯,这个我相信你。”岳母笑着,沉吟半晌忽轻轻舒了口气“秦朗,你知dào

的吧,雨洛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知dào

,雨洛说您很爱她,亲生爹娘能给予的爱你们都给了她。”

岳母微微一笑,没有看他,兀自回忆着。

“我还记得那夜下着雨,天很黑,她爸爸从学校回来,在巷子口发xiàn

一个盖着油布的竹篮,里面竟有婴儿的哭声。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女婴,脐带都还没落呢。我们自己没有小孩,他爸爸说这是上天怜他们膝下寂寞,赐给他们的小天使。因为那天下着雨,他爸爸说就叫雨落,后来又嫌那个落不好,就改作洛,雨洛。除了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成长的每一步我们都相伴着,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

“雨洛是个乖巧柔顺的女孩子,她心思细腻又胆小,个性又不积极活泼,但是她其实很聪明很有主见,骨子还有点小固执,她认定一件事就不轻易改变。”老人突然执起他的手“秦朗!爱一个人不是给她优渥的生活就可以。我只希望你做到,给她幸福,不要让她为你流泪。”

秦朗来到空荡荡体育场,十多年了,小城的变化日新月异,这里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所幸这个大看台还在。这里是他和方雨洛初识的地方。

那天,他又和他那一帮哥们到邻校寻衅打群架,照例挂了一身彩,傍晚时分,别人陆续回家了,只他一个人还在外面闲荡。他不想太早回家被盘诘,不想面对两位老人失望甚至有些憎恶的目光。

他信步来到露天体育场,以前心情很差的时侯他经常来这里,一个人哭很久。后来他不哭了,但习惯一直保留着。他喜欢攀上最高的看台,远远离开人类的喧嚣一个人静静坐到天黑。

远远就听到有小女孩在哭,原来是几个**少年在欺负一个小女生。

妈的!垃圾。

他心里暗骂却并不想管闲事,迳直从旁边走过。

“我就这么多钱,再没有了,把书包还我,呜——”

“死丫头!哭什么哭!”一个小混混推她一下。

“你们是坏蛋……我要告sù

我爸爸。”

“你敢……”小混混一扬手吓得小女孩瑟缩一下。

“大哥!怎么办?让她走不?钱全在这呢……”小混混对威吓的效果很满yì

,转而低声向旁边少年请示。少年约十六七岁,顶一头乱七八糟的彩发。

“废物!”少年啪——打偏他的头,从另一人手里拿过书包翻出一个本子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瑟瑟发抖的女孩,食指抬起小女孩下巴。

“方雨洛,市一中一年级一班是吧!我记住了,以后每天多带三十块钱,放学来这找我们,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又发xiàn

了什么凑近前慢悠悠朝小女孩耳边吹着气“嗯,仔细看你长得好可爱,脖子好细好白……”

秦朗跨上一级台阶。

“你要干嘛……放开我!呜~不要!救命啊!”小女孩的哭叫清晰传过来。

扰他心境,不可饶恕!

………………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秦朗朝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小身影吼。

因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没用太久就解决了那个彩发**少年,另外三两个小虾米见头儿被揍得这么惨,把式都没敢比划一下就拖着地上的老大作鸟兽散。他身上当然又加了两笔新彩。

日落的山头只余一抹白光,天快黑了。

瞄一眼远远坐着女孩。“你怎么还不回家!天都快黑了,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他故yì

恶狠狠地说。

晶亮的眼望向他,笑了。

她慢慢地试探着一点点靠近他,挪一点距离就偷偷看一下他的脸色,她终于和他并排而坐,他装做没看见。

“嗯,我叫方雨洛!”她的声音嫩嫩的带着童音。

他没理她。

“你的手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她拿出雪白的手帕,轻柔地牵过他的手,她的手好软。他奇怪自己竟能忍受她的碰触,他讨厌与他人肢体接触,哪怕是家人都一样。

“你的脸也受伤了,痛吗?”软凉的小手贴上他的颊,灼痛顿时舒缓。

他僵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眸好清好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他心头突然涌过一阵暖意,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感受……

从此每天放学,他身后都多个小尾巴,他不再孤独地等待黑夜到来。那年他十五岁,方雨洛十二岁。

然而有一天,校长传训给他的家人,让他退学。因为他不光打架闹事,还勾搭低年级女学生,严重影响校园风气。次年,他被送到英国读书,没有人陪。

守望爱(五)

秦朗坐在客厅沙发里,电视机音量开得很大,屋里所有的灯都是开着的,浴缸里哗哗放着水,为什么还是感觉空荡荡的?

一个月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信用卡也没有消费过的痕迹,她好像人间蒸发了。

有哥们提议,她的朋友会不会知dào

她的下落?

朋友!平时她都有哪些朋友?是做什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终于知dào

自己是多失败多不称职的丈夫。对她的生活圈他几乎一无所知。他找不到她了。

“雨洛……”他把脸埋入掌心低喊“你在哪里?”

叮咚——!叮咚——!

秦朗半晌才回过神,是门铃。这么晚了会是谁?他撑起疲倦的身子来至门边,看了眼门旁的屏幕,是她!她怎么来了?

门开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怀中多了一具娇躯。

“朗!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理我?手机也不接……呀!你都憔悴了,看下巴上都是胡渣。”纤手巴住他的脸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忽又噗地一笑“不过这样看起来像性感的海盗。”

“你怎么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拿下她的手。

“喂!你知不知dào

你这样很伤人啦!”撒娇的嗓音控诉着,指头戳戳他的胸。

“是,对不起!”秦朗笑捉住搞怪的手指头,女孩借势又偎入他怀里。

“朗,我想你了。”

秦朗扶起怀中的女孩。“向玲!”他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些日子,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雨洛走了,这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为何我会这么痛苦?”

“亲爱的!你把爱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可你知dào

的,谁都不是谁的责任,同情、怜悯不等于爱,跟我在一起你才是快乐的不是吗?”

秦朗颓然瘫坐在沙发中。“一直以来,我也是这样认为,因为我承诺过给她最好的生活,我拼命工作,不择手段地往上攀,我因失败而痛苦时,她只能静静地陪我失落,我成功了志得yì

满,她也没表现多么兴高采烈。我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却并没肯定过我的成就,我反而觉得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开始怕回家,因为我怕面对她,怕面对那愈来愈黯淡眼神。和你在一起时,我很轻松,随心所欲地放浪,把心头的压抑和挫败感抛诸脑后。像人们用酒精和毒(和谐)品麻醉自己一样,然事后我面临的是更噬心的痛苦和负罪感……我甚至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不敢碰她。”

“你不欠她什么,不必有罪恶感,爱不存zài

了,再拖延下去对她只是更重的伤害。秦朗!我俩才是最适合的。”

“向玲,对不起,我发xiàn

我放不下她。”

“你是……什么意思?”

秦朗摇摇头,眼神有些焕散。“我不知dào

,我的心很乱。”

向玲挨着他坐下,耙了耙他的发柔声道“朗,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秦朗说罢起身,顺手捞起靠背上的外套。

向玲咬了咬唇,只得站起。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向玲住处到了,秦朗体贴地帮她开好车门。

“不上去吗?”向玲轻轻说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向玲没再出声,目送他的车调头慢慢滑向车道。

“秦朗!我不会放qì

的!”她对着他的车尾高喊。

……………………

洒吧中。

烟味,酒味,女人的香水味,昏沉暧|昧的柔光,荡人心旌糜乐,若隐若现的**,勾动着男人们原始的欲|望。

秦朗静静地隐在角落里,轻晃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浅啜一口,闭目体味那自舌尖到喉头再慢慢滑下胸腹的灼热,任由长指间的烟火慢慢成烬跌落。微蹙的眉心,轻郁的气质惹得过往女子纷纷侧目。

一旁几个男人不禁有些吃味,其中一个就说“喂!秦……朗!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漂亮你(女)人船(全)儿叫你——勾跑了,这会儿还……跑这卖骚……”酒喝太多了,舌头有点大。

“就是,听说你离婚了,怎么样?什么时侯把你那美翻了的小**转正”另一个贼兮兮朝他挤眉弄眼。

今天他们签了一宗大单,哥几个非要约在一块轻松轻松,硬拉他过来。

“哼哼!”秦朗扯了扯嘴角“不是离婚,是她把我甩了。”

“哦?”朋友们面面相觑“这么说,你不想离婚?”

秦朗不理他们,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呵……呵呵呵!你小子还有在女人那吃鳖的时侯啊!”几个损友幸灾乐祸地起哄。

“秦朗,你怎么不追呀?女人闹别扭其实是想要男人放下姿态去哄她的。”也有厚道些的。

秦朗颓丧地斜倚在椅背上,一手支着眉心,双目紧闭“太迟了……我只追到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秦朗!你特么太丢咱爷们脸了,你看看你现在,一副丧家犬的样儿,不就一娘们嘛。”

“就是呀,这女人多省心啊,不哭不闹不上吊,房车玛尼(音)都不要……”

秦朗心头一阵烦恶,扬脖一口干了杯中余酒,伸手又抓过桌上的洒瓶。一只手摁住了他的手“你不能再喝了。”是高鹏。刚刚大家调笑他时,他一直抱着臂静默地瞅着他。

“没事!让我喝。”

“不行!再喝你就醉了。”高鹏从他手中夺过酒瓶,扭头向众人说“我先送他回去”。

大伙见秦朗目光迷离,也怕他自己开车会出事。

高鹏将秦朗拖出酒吧,扔到车后座。凉风从摇下的车窗灌进来,秦朗脑袋清醒了不少,头却剧烈地痛起来。

“高鹏!谢了。”

高鹏开着车头也没回“酒醒了?”

“嗯,好点。”

高鹏扫一眼倒车镜“你痛苦,是因为她先主动离开你,让你觉得没面子?”

秦朗的些哭笑不得“我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高鹏也笑了“不像,但也许更坏。”

“啊?”

“脚踏两只船,旧的舍不了,新的又想上……嗯,不对,已经上了。你还说你不坏?”

“你这么好心送我回家,就为了损我?”

“损你?我还以为我说的是事实呢!”高鹏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很坏。”秦朗叹息。

“你不止坏,还很笨。”

秦朗挑动一下眉毛“愿闻其详。”

“自己爱不爱,心最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你岂不是很笨?”

秦朗沉默了。他真的很笨,他爱她,一直都爱,可那样沉迷的感情让他害pà

,害pà

太过投入失了掌控权,害pà

受伤害,害pà

自己的心有一天会坠入万劫不复……

“你找不到她,不会守?你那么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为何却看不透?那样一个重情又念旧的女人,最难抛舍的是什么。”高鹏瞥一下身后沉默的朋友

“到了!”

秦朗一动不动,只是呆愣愣地瞪着他,眸心跳跃着星光。

“我说,你到家了。”

“载我去机场。”

守望爱(六)

“大爷!您抽烟。”秦朗躬敬地递上香烟。

“哎……好。”

“大爷,那方家女儿最近回来过没有?”秦朗热络地将打火机的火苗凑上边问道。

“唔……让我想一下,最近没有,还是一个月前回来过,在家呆了好几天。”

“在您这可留下什么话吗?或是电话号码什么的。”

“我查查!哦!这儿,房子要是有拆迁方面消息让我们联系这位凌女士,这有手机号码。”

……………………

“陈!我是秦朗,帮我查一个人。”秦朗对着手中纸条报出一串数字。

……………………

凌紫燕,1982年生,个体经营者,苏州一家绣品工艺品店老板。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商务区,在林立的写字楼、大型超市商场之间,‘绣江南’的牌扁干干净净地挂在那儿,一进里面空间很大,占整个一层的面积,小如荷包小挂件,大到屏风挂轴,还有衣饰鞋帽,被面、枕套、桌围、椅帔、门帘、台布、靠垫等应有尽有。有价位上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幅绣品工艺品,亦有数十块钱的小玩意儿,顾客不少,老老少少都有,但并不喧闹,有一种清雅的文化气息。

二十分钟后,在经理办公室,秦朗见到了凌紫燕。

这是一个气质不俗的女人,漂亮的五官清逸的服饰在别人眼里反成了她的点缀。

秦朗报上名后,她眼中的笑意稍稍隐去,目光闪动一下。“不知秦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我来找我的妻子方雨洛。”

“是我这里的员工?找到了吗?”凌紫燕依旧优雅地浅笑。

“凌小姐何必装糊涂。”秦朗苦笑。

“这从何说起?”凌紫燕闲闲地抱起双臂。

“我在那个居委会大爷那儿查到的,是你的手机号码。”

“秦先生,我有一点疑问,你如何只凭一个手机号码就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死死罩住他。

秦朗也冷静地回视“凭手机号码定位一个人的位置不难,而凌小姐这样的美女兼商界名人,想教人无视就难了。”

对这样的恭维凌紫燕只微微一笑。“没错,我是方雨洛的高中同学。”

“雨洛现在哪儿?”秦朗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你还找她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么?”

“那是她单方的决定,我不同意!”

“哦?我好像听说她离开的原因是你有了情|人。”凌紫燕含笑的目光有些讥诮。

“是我一时糊涂……”

“多熟悉的台词啊!肥皂剧中的桥段吧。”凌紫燕讽道。

“是,我承认我下贱又矫情……”秦朗黯然垂下目光“她走后,我才知dào

自己离不开她,我爱她。”

“别……别在我这儿表白,怪肉麻的……”凌紫燕自抚手臂,一副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模样。

“你太自私了,一切都以你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你爱她?离不开她?你需yào

的是一个不花钱的保姆吧!人生处处有诱|惑的,哪天你再遇着一个让你动心的,雨洛怎么办?她把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你,再拖个几年,拖到人老珠黄了你再说不合适,到时她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了!”凌紫燕说得有些激动,待到发觉自己失态了,胸口起伏了两下,往耳后撩了把松散下的来发丝,别过脸去。

“谢谢你。”

“什么?”

“我知dào

这次我伤得她太深了,幸亏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温暖和安慰。”

“嗯哼!”凌紫燕面色缓合了些,但仍不肯看他。

“如果可以,能不能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凌紫燕斜眼看过来。

“我不敢厚颜奢求她立即原谅我,但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亲口跟她说,就算她不肯原谅我,彻底放qì

我了,我也要听她亲口说出来让我死心。请告sù

我她在哪儿。”

“她……”不知为什么,凌紫燕发xiàn

自己竟无力面对他如此认真的眼眸,不觉移开目光。“她是在我这儿待过一阵子,现在又走了。她说想到处走走看看。别问我她的联系方式,每次都是她联系我的,她没办手机。上次打电话她说在云南,现在不知在天南还是地北。”

秦朗知dào

她在撒谎,虽然她面不改色。

“那么,打扰了。下次她若再联系你,请告sù

她,我在等她。”他站起来欠了欠身慢慢移向门口。一步,两步,三步……

“或许你可以把你想对她说的话写下来,说不定我哪天就会遇着她呢。”

………………

窗前,凌紫燕目送男子疲惫的背影离去。不否认,在得知他是秦朗时,她心里立kè

竖起了敌意。

她还记得那天方雨洛来找她时的样子。那么苍白憔悴,空洞的眼神,摇摇欲坠的身形,仿佛再有一丁点的外力她就会碎裂魂飞魄散。她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她告sù

自己,之所以帮他,并不是心软,亦非被他煽情的话语所感动,而是为了方雨洛。她的忧伤,她的强颜欢笑并没她自以为的掩饰得那么好。对他,她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完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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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爱(七)

“雨洛,你更瘦了,还是这么不快乐。”

“哪有。我每天都很开心呀。”方雨洛优雅地端起马克杯浅啜一口。

紫燕笑笑,低头轻轻搅动杯中咖啡“今天,有人来找我打听你。”

“是……谁……”方雨洛手一抖,险打翻了杯中的红茶。

“不错,就是你正想的那个人。”

“他……找你做什么?”方雨洛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我,是你。你还不能坦然面对吗?难道你还爱着他?”

“不,我已经不爱了。”方雨洛轻轻放下马克杯。

“真的吗?那我真同情那个秦朗,你爱着他时他不懂得珍惜,他发xiàn

自己还爱着你时,你已经不爱他了,他说有些话不和你说清楚他会死不瞑目,既然这东西已经不重yào

了,你看着办吧。”凌紫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她面前。

方雨洛瞪着面前的信封已经半个钟头了。她已经决定放下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还爱她?在她已日趋平静的心湖又击起千层浪。

[雨洛,我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我自私、功利、冷酷、懦弱。

还记得从前的我吗?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恨意,恨那个家,恨我的父母,也恨自己。对于我的家庭,你只知dào

我的父亲早逝,母亲嫁在国外,我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

也许,没有那场变故,我的人生又是另一种画面。

我母亲是家中的独女,外公那时有个规模不大的厂子,她也算得是个富家女。而父亲来自农村,用现下时髦的叫法,是个典型的凤凰男。他们的结合是我外公一手撮成的,因为他看中了父亲的老实本分。小时侯我很喜欢我的父亲,虽然母亲总是骂他乡巴佬。记忆中母亲对我很冷淡,我不记得她有抱过我。父亲却很爱我,他会用头顶着我的肚子用胡渣扎我的脸让我笑得喘不过气。

然而那一夜后,我快乐的童年记忆划上句号。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父亲浑身血污冲到我床前一把拖起我死盯着我的脸看,我忘不了那眼神:狂乱、绝望、还有深深的恨意……他掐住了我的脖子,越来越紧……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他的手松开了,他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外公外婆和很多其他人冲了进来,还有披头散发哭泣着的母亲。父亲忽然尖声笑了起来,声音比枭哭还可怕,他撞开众人飞快冲上楼顶,又像一片枯叶落在楼前水泥地上……一切那么突然那么疯狂,没有人理会我的颤抖我的哭喊。

那年我八岁。后来我从旁人指指点点闲言闲语中得知,父亲在宾馆床上揪到妈妈和别的男人,妈妈对他坦言从来没拿他当人看,我也不是他的孩子。迷失理智的父亲捅了那个男人一刀,接着发生我目睹的一切。

再后来母亲只身去了国外,因为那城市她呆不下去了,我随外公外婆也搬到另一座城市。我一天天长大了,在外公外婆无奈悲伤甚至有些憎恨的目光中。那时的我冷漠,暴虐,厌世,好勇斗狠,整日揪结一帮混混打架闹事,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步上一条不归路。

可是你在那里,你那么娇柔、那么纯洁、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依恋我,和你在一起总能触发我心中最温柔的悸动,让我感觉我的一颗心还活着。

被学校劝退后不久,我的母亲便把我接到她身边。其时她已经结婚了,根本无暇顾我,而且她也知dào

我恨她。我被送进了一所寄宿学校,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各色面孔,母亲一年看望不了我两次,我也不在乎。对她我不恨了,但也没多少爱,这一点她清楚,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说我不孤单是假的。放年假看别人被家人接走的时侯,生病了孤零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时侯,我真的好想你。我时常眺望着一个方向,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孩——我的天使。

回国后,我千方百计找到你,你还是那么美好。我们在一起了,也终于不再为钱而烦恼,我志得yì

满,可是你却越来越消沉。我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我的付出并不能让你觉得幸福么?我一天比一天不安,你是不再爱我了吗?还是从来不曾爱过我。因为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我主动,从恋爱到结婚都是。

或许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或许你对我只是一种习惯的依赖。

惴测的结果让我很害pà

,倍感无力。这些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当我知dào

自己某种习性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弱点时,我会忍痛摈弃它。我不能放任自己的心一再沉迷沦落,我拼命要收回自己的心,我强迫自己漠视你,催眠自己:不是你我一样可以快乐满足。可我的心从没因此而好过,放纵过后是加倍的痛苦和自责。

当我意识到失去了你,找不到你了,我的心突然好慌好乱,我才发xiàn

,原来一直深深依赖着的人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云淡风轻,原来不是沉迷,而是内心的宁静,我却看不透,我太愚蠢了。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但求你不要轻易放qì

我好吗?我在家中等你……]

方雨洛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为自己,还是为曾经那个高高瘦瘦的孤独的少年?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

秦朗坐在窗前呆呆望着小区的大门,期待着那人的身影出现。这一个月,他每天准点下班,像个最本分的居家男人。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消遣,闲暇时便这样坐在这里。

凌紫燕说只能帮他到这里了。她,真的不肯回来了吗?

手机突然欢唱起来“喂!”

“秦朗,我想见你。”是向玲。

沈浪有点失望心烦。

“改天好吗?”

那边静默了半晌,再开口向玲的声音有点低沉发涩“不!我就是现在想见你。朗,我们谈谈吧,你过来我这边。”收线。

秦朗望着手机无奈地摇头。

二十分钟后,秦朗来到熟悉的门首,只按一下铃门就开了,熟悉的娇躯撞入怀中。眼前女孩憔悴了不少,眼有点肿,脸色黄黄的,往日的精明亮丽不复存zài



秦朗轻轻将她带离自己的怀抱。“向玲,我们分开吧。”

“这么多天躲着不见,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向玲声音轻微的颤抖。

“对不起。”秦朗背转身“我还爱她。”

“秦朗!”温软的娇躯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秦朗欲要挣脱,指尖触及的竟是她一丝不挂的胴体。

“向玲……你别这样……”秦朗移开眸光。

“秦朗!你看看我,我哪点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轻,比她性感,你——”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坚挺的双峰。

秦朗一僵,挣开她的手,仍没有看她。

“你现在倒成了柳下惠了?”向玲发出一串冷笑“秦朗!你有为我想过吗?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就不该为我负责吗?”

沈浪缓缓转过眸光,凝住她的长眸看不出多少情绪,他的嗓音醇厚低柔而富有磁性“向玲,你是个迷人的女孩,漂亮,热情,活力四射。但是你要说到负责,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你情我愿的不是么?一开始你便知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而你还是不遗余力地引诱我,我记得没错的话,第一次是你灌醉了我才发生的对么?”

“你混蛋!”

啪!

秦朗没有闪避,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向玲没预料他不躲,泪眼直瞪着他颊上那个鲜红的掌印,一时懵了。

秦朗抚了一把热烫的面颊,垂眸深深看她一眼“对不起。”微一欠身,转身决然地拉开了门柄。

守望爱(八)

方雨洛坐在电脑前赶稿,她最近又找了一份女性杂志的编辑工作。手边手机执着地响着,想忽视都难。她瞟了眼来电提示,是凌紫燕。

“喂!紫燕!”

“雨洛!不好了,秦朗出车祸了——”

啪嗒!手机跌落地板上。

……………………

病房前,方雨洛发xiàn

自己竟没有推门的力qì

,她的两腿在剧烈地颤抖。

门豁然开启,门内秦朗站在她面前,手还在,脚也还在,脸没受伤,连牙齿都还是又白又健康。

他——他……她被骗了!

“你……该死!你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秦朗搂紧怀中娇小的身躯,任她对他又捶又踢又咬,泪水鼻涕糊了他一身。

“你好过分!你为什么骗我!”给他当胸一捶……

“啊……”秦朗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痛弯了腰。

“你怎么了……你不是没受伤吗?”她一把掀起他的罩衫,里面露出了病员服,敞开的领口可见胸前交叉的石膏绷带。

“你……到底伤到哪了……”一见之下,方雨洛眼泪落得更急了。

“别哭……没事了,不过折了锁骨跟两根肋骨,没伤着内脏。”秦朗强直起腰身,心痛地拭去她腮边的泪。

“你干嘛穿成这样,我还以为你骗我……”

“我不想你为我担心。还有……我要你第一眼看到我帅帅的样子。”他含住她可爱的耳垂柔声低语“老婆,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你这个……”打又舍不得打,骂又不会骂,方雨洛气得直掉泪,跺足道“反正你就是吃定我了对不对?”

秦朗轻轻把她揽入怀中“雨洛,我再不会让你流泪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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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明起放送遛弯儿的猫作品《影·流年》——

大白变身设计师,与时尚杂志编辑皓皓相遇了!这个时空,他们会有结果吗?!哇咧!~那个耍酷的摄影师是要干嘛?!~难道你的工作不只是给人拍照吗?!!我摔!!

遛弯儿的猫的完本作品[bookid=2750747,bookname=《迷城烟火》]里,也有大白(兔)和小白(兔)哦~~~都市男女的情感,遛猫真的演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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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4,或者选择1

1、落和发条兔子

发条兔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文字很好,但是太忧伤。人世间有很多爱而不能,偶一叙之尚可,但总是这样,就不太好了。

我回他:哈哈!哈哈!哈哈!

发条兔子:应该是有很多美好存在的,别刻意否认。

落:……

发条兔子:试着说一些幸福的故事。那样你会开心点。

落:幸福的故事?好吧。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后来有一天,小男孩发现自己爱上了小女孩。然后……

发条兔子:这不挺好的嘛。:)

落:然后……1、女孩也爱男孩,于是他们相爱,之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生了一堆小孩。”

发条兔子:呵~

落:2、女孩不爱男孩。男孩有两个选择,A是放弃,寻找另外的幸福,他的人生回到上述1,对象变了,但结局如一。B是不放弃,于是又有两个结局:I女孩终于接受了他,回到上述1,II女孩不接受,男孩苦恋不果。

发条兔子:小|妞你又来了。

落:3、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是却遇上了他们所未曾想到的外界压力。于是选择三种:一是终于战胜阻力,结局回到1;二是顶不住了,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对象变了,但结局如一;三是顶不住了,于是分手,谁都没再找另外的人,或许还玩了几把自杀出家之类的生死恋。

发条兔子:4、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最后,却因为他们之间的种种微妙原因,自然而然的走到尽头,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

我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回他:再喝两杯啤酒,你会变成什么?变回青蛙,还是变成骆驼?

发条兔子:会变成王子。:)

2、沈小若和丁然

认识丁然是在一个饭局上,当时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后来有一天在书店里与他相逢。他盯着我手里的漫画露出满脸惊异,他说原来你也喜欢漫画!随后便硬是把我拉到他家,让我搬走了他收藏的,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全套《乱马二分一》。

接触多了,我知道丁然就是那样一个人,他的热情时常让人觉得挺受不了的。可是丁然不同意我的说法。他说他对人固然热情,但也不至于对人人都热情到过头。

他说,因为在那个饭局上,我是除他以外唯一不像已经工作了的人。他说,他希望我开心的活着。

他说,那天在书店的橱窗里看见你的微笑,我想,如果用漫画可以换回你的微笑,那我就去收集全世界的漫画书来给你。

3、发条兔子和落

发条兔子:为什么叫“落”?

落:因为坠落的声音。

发条兔子:坠落的声音?雨滴?树叶?纸张?花朵?玻璃?雪?身体?灵魂?

落:嗯。所有物体在下坠时,都会有飞翔的幻觉。

发条兔子:飞翔,然后俯身亲吻大地,一切寂然,安安静静,灰飞烟灭。

落:我想你了。

发条兔子: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落:你不会骗我的,是不?

发条兔子:我会。骗你的人,骗你的心!

落:呵呵。谁怕谁啊!

发条兔子::)

躲在电脑屏幕后,我的心一阵颤抖,麻麻的。陈升的声音继续在耳边轰炸:你那样跳一跳就像只兔子你这样跳一跳还是只兔子老太婆你好像没说错兔子里真的是有发条那样跳一跳像上了发条我想我真是昏了头那样跳一跳就像兔子是兔子是兔子……

4、丁然的相册

早在上个世纪,钱钟书在《围城》中就说过,男女间的借书还书断断没那么简单,一借一还,难免生出别的事来。不管丁然有没有这样的心,总之,我还书那天,两人是坐在他家的沙发上,聊了好阵子天。

丁然拿了他的相册给我看。不出意外的,是一张笑脸打遍天下,从小到大,全是一幅灿烂景象。最夸张的是他和大学舍友的一张合影,六个大男生灰头土脸滚作一团,黄泥溅了满身,六张笑脸却极其放肆,以至时过数年,仿佛仍能从相片中听见他们的笑声。

你一点都没变呢。我说。丁然哈哈大笑,我想他的体内一定装了个发笑机,不然怎能笑成那样。

真好。我说,还和他们联系吗?

当然,我们都约好了。不论是谁,结婚的时候,一个都不能少。

真好。我说。我的大学像我的人生一样平淡。而我和舍友们没有太多的交情。几个女生混一块,难免为一些小小的功利闹不愉快,我无意插足其间,乐得借口孤僻躲得远远的。一个人虽然寂寞,却省了许多纷杂人事。

真好。我再次轻叹。

下回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如何能让你如此肯定?我没把这句话问出口。目光回到那张相片上,突然脸上发热:有人在窥视我!我定睛细看:六张笑脸,年轻而友好,毫无予人以压力的道理。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

5、偷偷爱你

落::)

发条兔子:哟,小|妞今天心情看来不错嘛。难得难得。:)

落:嗯!又看了一遍《偷偷爱你》。王子驾着马车接走了公主。真好。:)

发条兔子:邱淑贞说,男人在流汗的时候是最性感的。

落:你也看过?也喜欢吗?

发条兔子:非常喜欢。也许比你还要喜欢一点。

落:?

发条兔子:我的初恋女友。我们从《偷偷爱你》开始,到《偷偷爱你》结束。

落:对不起。

发条兔子:呵呵。没关系小|妞,我和她是和平分手,没有伤害。

落:4、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最后,却因为他们之间的种种微妙原因,自然而然的走到尽头,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

发条兔子:是的。所以想起以前的事,还觉得甜蜜。

落:比如?

发条兔子:比如两个人一起去饭堂打饭,比如手牵手走在校园里。

落::)

发条兔子:有天晚上,我们在学校边上的铁轨散步。她的鞋跟高了点,不小心扭了,结果我背着她走了很远。

他不知道,这一刻我的泪水充满了眼眶。迷蒙间,我仿佛看见满天星光和没有尽头的铁轨,女孩伏在男孩肩上,而男孩手里还提着她的鞋。

女孩问男孩:你不会丢下我吧?

男孩说:当然,我要背着你一辈子。

6、3号楼404

不久以后,丁然带我去他母校。学校就在本城,很美,长满了绿荫和野菊花。在泥土的清香里,我静静倾听丁然描述他的大学生活:他们怎样帮小B追到心仪的女生,小H如何在登台演讲时糗了,宿舍每晚的卧谈会,深夜返校历险记……他鲜活的记忆和生命照耀着我的阴暗,无可否认,我喜欢这个比我还大的小男孩。

3号楼404。看见那间屋子了吗?我就在那里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真挺快的,毕业都3年了!

我站在楼下,仰头看去。404室的窗外是一棵很高的细叶桉,风一吹,叶子飒飒飘落。想来当年一定叫丁然他们为打扫屋子而大感头痛。可是这样无邪的六个大男生,有那么勤快,不时的清扫落叶吗?我不觉笑了。六张年轻而友好的脸,我心里掠过一丝温馨,同时一阵紧张。奇怪的感觉,我猜不出答案,但感觉到它的临近。

很快乐的一天,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的爬上网。这么久了,我早已经习惯和兔子分享我的快乐忧伤,并且为他的睿智而微笑。我曾经很努力的想知道他更多,但却从未成功。他就像个敏感的水母,小心翼翼。

落::)

发条兔子:今天又是哪根筋“热”了?

落:去了H大。你想像得到吗?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是第一次去那!真好……

发条兔子:哦,那你经过3号楼的时候,有没有抬头看看404室?

落:?????????????

发条兔子:呵~我在那间屋子里住过四年。真快,毕业后离开到现在,竟然三年了。

我愣在电脑前,背脊一阵凉意,眼前又再出现那六张年轻而友好的笑脸。兔子,我知道你在其中,但你又是其中哪一个?

发条兔子:怎么不说话,小|妞?小|妞!小|妞!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虽然我很想问他,你是六张笑脸中的哪个;我也很想打电话给丁然,让他给我说说兔子。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什么也不能说不能问,一着走错,满盘皆输,我构造的世界转眼间会被我亲手颠覆。

7、沈小若和发条兔子

落:你说,我们有没有相爱的可能性?

发条兔子: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很相亲相爱了吗?

落:兔子,我是认真的。

发条兔子:那么,我的答案是:没有。

发条兔子:我不是说,可以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忽略不计。而是,亲爱的小|妞,你是没有能力去爱的人,而我也一样。所以,我们可以依靠,但却不可能相爱。小|妞,你应该找个人被爱。

落: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发条兔子:2582691,区号自己加,要信你就打。:)

那个周末,我独自到了兔子所在的城市。我没有想好去不去见他。只是想,去看看他存在的地方也是好的。在陌生的楼群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兔子包括丁然。我是没有能力去爱的人;我应该找个人被爱。是的,正是如此。我知道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只要抓住丁然就行了,然而,真的就只能如此吗?

不是的,我喜欢丁然,也感激他对我的有心。可能让我的心让我的呼吸随之起伏的人,是兔子。那些深夜里的文字,伴着我度过漫长的空虚岁月。但是我爱兔子吗?我不知道。因为一开始就太纯粹了,兔子在我的世界里永远只能是个精神实体,而不能走到现实。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兔子对我来说并不难;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敢。我无法预计我们在现实中相处的后果,我们很有可能在走入现实的同时,也失去现有的精神上的契合。

况且有丁然。我不会告诉丁然与兔子有关的事。因为,我和兔子,我和丁然,本来是两条独立的线索,它们的交叉纯属意外。因此,如果我要探求兔子,应该和他直线联络,而不能通过丁然。我和兔子间的关系是独立的,与丁然无关,反过来在我和丁然的关系也一样。把他们两个混为一谈,对谁都不公平。

说到底,我是懦弱的。

在离开前,我打了个电话给兔子。我想告诉他,我来过,但我们还是不要相见吧。

一个女人接了我的电话,她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8、落和丁然

回来,意外的在车站看见丁然。他问过我家人,知道我这一日的行踪。他应该等了我很久,满脸倦意。然而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能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如何去面对和兔子这一段交往中所付出的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丁然。

丁然要送我回家,他说我累了需要休息。

我摇摇头,再摇摇头,我说:丁然,我带我去你们学校边上的铁轨吧。

铁轨在渐渐暗去的天色里更加静谧。我想起在很多年前,曾有个男孩背着女孩走了很远的路。女孩伏在男孩肩上,而男孩手里还提着她的鞋。女孩问男孩,你不会丢下我吧?男孩说,当然,我要背着你一辈子。

泪眼已经朦胧,脚下却打了个趔趄。我听凭自己重重跌落,眼泪随之掉下。丁然背起我,走在长长的铁轨上。我伏在他肩上,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丁然什么也没问我。

回家,上线。兔子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说,落,别打那个电话。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太容易把事放在心上的女孩,我不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它是要变作对你的亵渎和沉痛伤害的。但是,落,请你听我说。我不能让你在现实中出现,声音也不行。我不容许我把你,我心里那个剔透的落凝固下来。如果把你当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怀想。我怕我要伤害你,我也会伤害到我自己。我叫你不要爱上我,是因为我怕我会爱上你。如果愿意,我们是可以相爱,的的确确。但相爱却不是结束,我担心我们在现实里相对时,要磨灭了这份性灵的交契。原谅我懦弱,我是那个永远选择4的人。

我默然无语。

我想说,兔子,我对你无怨可言。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我们不能相爱,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已经分不开彼此和对方了。这个尘世,谁都在苦苦追寻自己的影子。但是,纠缠于对自我的爱恋,必将走向毁灭。从水仙的传说开始,这个道理就亘古不变。

9、寻觅敌不过偶遇

五月,丁然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婚礼过半,我便中途退出。我想,兔子应该就在其中吧?不知道。很久很久不再联系。

酒店外星空闪烁。忽然的,有点寂寥。我想念那条通向无尽处的铁轨。

从酒店到铁轨,都有个男人跟着我,如影随形。是偶然还是故意?我不禁有点儿害怕,直到他走近前问我,你也是H大的?

我摇摇头,说,只是,有些深刻记忆罢了。

他说,深刻记忆……是这样的,总有些记忆永远丢不去。我曾经在这条铁轨上背着一个女孩走了很远。一度,我以为我会是舍友中第一个结婚的。

兔子。我说。

眼泪就这样迷蒙了我的双眼。

有时候想太多毫无用处,设计再多,也比不上造化的一个闪身。

——————————————————写于200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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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一天



3月11日,阳光明媚里夹杂着飞扬尘土。皇历上说,今天不是杀人天,但我仍然要杀。

我抬起眼,空气里像是有蜉蝣,它们擦过我的眼球,令我眼内干涩,似要泪流。

未谷。冷暖。我要杀。

————————————————第一日·冷暖之死——————————————————

1.

我不料,未谷里竟有许多人。

未谷本空谷,冷暖静修之地。凭空多了这么多的人,实在突兀。

令我不料的,还有更多。

冷暖,那位有着高贵血统,但又蔑视权贵的女子。她以跟她来时的轰轰烈烈截然相反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盘坐在她的静室多心斋里。

我看见她的面容,一世的风霜已尘埃落定。我甚至怀疑,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欣喜。

我听见心里“砰”的一声响。

什么碎了。

盛在我眼眶中的泪水溢出了眼角。

她是我要杀的人,而今,她又被谁杀了!?

是谁?抢了我要杀的人?抢了我的人?

2.

谁杀了冷暖?

我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

冷暖的身体还温暖,她的死亡离现在应该不是太久。

她是在人们来之前,还是来之时,还是来之后死的?

而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聚到这里?

我们互相对视,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惊疑的光芒。

我决计要找出凶手来。

虽然,杀冷暖是我原来的目的。

可,再没有想杀的人被人提前杀死更可耻的事了。

3.

在我眼中,身在未谷的人,每一个都来得蹊跷。而在别人的眼中,我之所来,难道就不蹊跷?

“刺桐妙手”闻乐伸出二根手指,在冷暖的尸身上一测,缓缓说道:“她的死,离现在是两个时辰左右。而我们这些人,都是在两个时辰之内前后到达。”

也就是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她是怎么死的?”楚弦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闻乐眉头微皱:“她身上没有明显的刀剑之伤,死时面容安详。——我怀疑是一种奇毒,但还有待检测。”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陆小妖,要说用毒,刺桐城里谁也比不上他。

陆小妖将眼一翻:“我不太认识她,我为什么要杀她?”

是啊,我把刺桐城里的武林人士想了一遍,想不出谁非得杀冷暖不可。如果说,谁和她有一点小过节的话,那就是龙孤星了。

龙孤星曾追求过冷暖。有那么一段时间,无论是在一博客栈,还是在呢喃湖,但凡冷暖出现的地方,他也必然出现。

但他的好意,却被冷暖拒绝。

“得不到她就杀她!龙孤星,你竟然这么狠!”

余缺亮剑。

龙孤星傲然道:“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倒是很想知dào

,你这么快跳出来指证我,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证明龙孤星不是这种人。他是个好人。”说话的是阿惠,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几乎将眼泪流尽,“暖暖是我的宝贝,我一定饶不了凶手!”

蓝鲨冷冷道:“刺桐城第一女捕头小卡正在来未谷途中。”他的话不多,但却在无形中有种威压。

吵闹嘎然而止。

在小卡来之前,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4.

“你来未谷,是做什么来了?”

这是大家想到的第二个问题。

楚弦:“天音老王爷让我来看看小暖。”

冷暖离开那个锦绣荣华的家已经很久。

刺桐城几乎每个人都还记三年前“天音王府”的一场决裂。

那段日子,人们发xiàn

天之娇女竟然抛却温和的面具,流连街头大醉数日。

忽然一日,天降大雨,泪已决堤。

她在飞溅的雨中狂舞冷雨剑。

人在何地,雨落何方,不过是情在天涯无归处。

她毅然挣开束缚,离“天音王府”而去。

王爷王妃并非真能放心让她走,只是心疼女儿,只好任她遨游。

从此以后,王府少了暖风郡主,江湖多了一个冷暖。

闯荡江湖两年后,冷暖在未谷求得宁静。她把这里当成心灵的避风港,远离世俗。

“没了自由,我会疯。但是,我真为他们生了我这样的女儿感到悲哀。”她常常这么说着。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回去。

思女心切的王爷和王妃只好求助于楚弦,因为他们知dào

,楚弦,是冷暖最崇拜的男人之一。

陆小妖呢?他为什么来?

陆小妖仍然很酷,他冷哼一声:“我高兴来,怎么着!”

闻乐:“是我师弟吴机让我来的。多年来,他一直是冷暖的私人专属医生。他知dào

现在是冷暖旧疾容易发作的时候,不过,最近他正好到天山去了。”

龙孤星:“谁说做不成情|人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就想来看看她。”

阿惠:“我……我常常来她这里,我们常常一起的啊!”

余缺:“我们已经很久未见了,我听说有人对她不利。没想到……”

蓝鲨:“我是替人来提亲的。”

冷暖虽才貌双全,却一直孤身一人,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也不少这么一个。有些武林世家的家长还偷偷地派人来看她的长相,探她口风,即使被拒,后续者仍绵绵不绝。有一次,冷暖被恼急了,冷雨剑一剑削去来人发髻,方才挡住了说亲之势。“最讨厌被父母疼到骨头里娇生惯养的独生子!有种就自己先出来遛遛!什么才叫男人,懂吗!!!”

因此,蓝鲨此来也令人疑惑。

至于我,面对他们的目光,我毫无胆怯:“我是来杀她的。却不料,她已经先被人杀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知dào

,我和陆小妖一样,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我不后悔,我不愿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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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二天

————————————第二夜·闻乐之死————————————

1.

未谷是武林奇人农夫三拳30年前所开辟的世外桃源。说是“桃源”,谷中却半枝桃花也没有,不但没有桃花,谷里没有任何一种花,也没有任何春天的感觉。那种生冷、肃杀的气氛,一般人是呆不来的。

而未谷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入口处有一个机关,每七天开放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在七天里,除了这两个时辰,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这是闻乐确定凶手在我们几个人当中的原因。

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将呆在这了无生气的幽谷。

未谷中,除了多心斋,还有厨房、饭厅、客厅,以及8间厢房。冷暖的尸身停放在多心斋,而我们便分住其中七间厢房。

那个夜晚,我辗转难眠,推窗望月。

月朗星稀,月光照在天井,皎洁一片。在这天地清明中,我似乎忘了冷暖是死了的,更不曾去想到底谁是凶手这样的问题。

我走到天井。在那如水的月光里,我忽然体会到冷暖的心情。水月成空尘缘了,繁花已随三春去,那是一种心死,也是一种重生。她似乎并未死去,而是淡定地微笑着,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看着我们。

“好月色。”不知何时,陆小妖出现在我身边。

“你好。”我一向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

“落落姐。”他说,“我相信冷暖不是你杀的。”

“哦?”

“没有哪个人会笨到说自己就是凶手。”

“江湖中人,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是生存之道。你不必太信任我。”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厨房那里传来“咣当”一声大响。

“出事了?”我和陆小妖对视一眼,急忙赶去。

2.

是余缺!

“靠!冷暖还是这么小气厨房里一点可吃都没有!”他看见我,眼前一亮,“你是女人,做宵夜会吧?我快饿死了!”

“好罢。”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只会做简单的。”想了一想:“既然开了火,就多做一些吧!不如你们去把大家都叫来?”

我就地取材,下了一锅面,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他俩回转。我有些焦虑,便出门去寻。

庭院依然静悄悄的,忽然,一个黑影从屋顶掠过!

我一惊,立时尾随而去。

那人轻功奇佳,几个起落,已然不见。

我悻悻而归,回到厨房,却见只有陆小妖寻得蓝鲨在。

“余缺呢?”

“他和龙孤星一见面就斗,现在正在百米之外比剑呢!”楚弦从门外进来,接了我的话,“不用理他们,有面?给我盛一碗!”

便在此时,多心斋的方向,阿惠惊声尖叫:“快来!你们快来啊!不得了了!”

闻乐死了!!

阿惠夜半到多心斋,想和好友多呆会,没想到竟在多心斋里发xiàn

了闻乐的尸体。

他死的样子和冷暖一模一样,面容安详。

他身上也还是温的,显然,凶手刚刚才下手。

未谷杀机|第三天

————————————第三夜·余缺之死——————————————

1.

“如果闻乐活着,一定会继xù

调查冷暖的事,也只有他能查得出冷暖的真zhèng

死因!”

“所以杀闻乐的人,一定就是杀冷暖的人!”

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但,凶手会是谁?

“我去找蓝鲨的时候,他在房里。”陆小妖说。而这以前,他和我在一起。要么他俩都没杀人,要么他俩合伙杀人。

“楚弦,你到厨房前在做什么?”

“楚弦?”看他呆呆出神,我推了他一把。

“睡觉。还能干嘛?”

余缺似要说什么,龙孤星冷然道:“如果你连楚大侠都要怀疑,就没人值得相信了。”

阿惠哭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在我们之中,嫌疑最大的是她!”

她指的是我。

余缺看了我一眼:“她没有作案时间。”

“我有。”我说,“我曾经离开厨房。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和我呆一块。”

陆小妖和蓝鲨一起到厨房,余缺和龙孤星在打架。楚弦和阿惠这两个人,谁是那个黑影呢?

“一定没有人会怀疑到最早发xiàn

闻乐死的人。”蓝鲨忽道。他说的不错,阿惠完全可以先杀人,再把我们叫来。

“你!”阿惠睁大了眼。我这时才发xiàn

,她的平凡里也有三分艳色,只是平时很少人会去注意的她的美。

眼泪自阿惠眼中缓缓流下:“就算闻乐是我杀的,我又怎么会害暖暖?”

2.

杀机,不过刚刚开始;惊疑,却始终存zài



天明,我们在谷中各自游荡,似乎想要忘记停在多心斋的两具尸首,但又如何能忘?

我站在影湖边低头沉思:幸好未谷寒冷干燥,否则尸身恐怕早已腐烂。楚弦应该要把冷暖带回天音王府吧?那么闻乐呢?……

思绪纷杂,我甚至不知dào

自己在想些什么。

“影湖啊影湖,人已逝,影何寻?”

我回头。在夕阳的余晖下,我突然看到余缺眼中的泪光。

他本是乐天的呀,为什么却如此悲伤?

“你知dào

三年前,冷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么?”

我摇头,那是一个谜。

“因为我。”

莺飞草长,春|光明媚。一个眼神的交错足以酿成一壶情爱的苦酒,分分合合,蹉蹉跎跎,美好的开始却不一定有美好的结局。屈从了世俗的压力却又心有不甘,直接的结果就是最后的心灰意冷和自我放逐。

“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放qì

。不该让她独自承shòu这些,她本是天之娇女。”

余缺笑起来,可是他的笑容,却让我更加心酸:“真不知dào

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只有你从来不说假话。”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他说,忽又想到什么:“不知dào

接下去还会不会有人在未谷中丧命。不过,你要当心楚弦。”

昨晚上,余缺看见龙孤星从楚弦的房里走出来,他还未说话,龙孤星就攻了过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龙孤星既然从楚弦房里出来,楚弦怎么会是“睡觉,还能干嘛”呢?

3.

余缺的预感很准,死亡接踵而至。

是夜,月黑风高。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余缺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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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四天

——————————————————第四夜·龙孤星之死————————————————————————

1.

天亮了,我们才发xiàn

余缺的尸体。

他倒在多心斋前,离门口只有三步的距离。

他死时的表情很奇怪,竟是狂喜。

他像是知dào

了什么喜事,然后立即被杀。

因此,他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因此,他的表情仍停在狂喜的一刹那。

瞬息祸福,这一刻的欣喜并不代表下一刻就不会悲伤。我想起他凄然的笑容,我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信任;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找出凶手么?凶手又是谁?

陆小妖双手环胸,嘿然笑道:“这事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蓝鲨阴沉着脸,没有说什么。

阿惠只是哭。

楚弦似是还没睡醒,双眼眯作一条缝。

“龙孤星呢?”蓝鲨忽问。

“我在这。”屋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那做什么?”

“等天亮了。”他说,“你没听说么,除非雨雪天气,我睡觉一向不在屋里。”

每个人都不动声色,一幅心机很深的样子。单看表面,敲破我的头我也想不出谁是凶手。

2.

处理余缺尸体时,我发xiàn

他的手心里暗藏着一片桃花瓣。

当然不会是刚刚从桃花树上摘下的花瓣,未谷本无桃花。

是一片银色的花瓣耳坠。看着别人没注意,我悄悄将它藏了起来。

那会是冷暖的么?我不由得想。他的狂喜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天,未谷中剩下的六个活人,很微妙地分化成三个小组。

陆小妖和蓝鲨两个人在谷中四处转,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阿惠和龙孤星一直呆在多心斋守着那三具尸体。

楚弦一直在喝闷酒。

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来找我。

我闻见他的酒味,但却确定他是清醒的。

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人们很难透过他的头发看见他的眼,而他却能透过长发的间隙审视他人。

他一定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我的。

“杀戮既然开始,恐怕就无法结束。这本不是我想看到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弦,江湖人称“六弦魔音”。古琴本有七弦,而他的琴却只有六弦,然弹奏之时,却亦庄亦邪,不失七弦本色,此人特立独行却不失传统由其琴可见一斑。

他来找我做什么呢?我不知dào

。我向来不问世事,但世事却常来找我。

“因为你的淡漠,反让人容易相信。”他说,“凡事不关己,也从不说是非。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致命的弱点。”

冷眼旁观,就无法融入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感;如此一来,能够免于受伤害,但却也无风雨也无情,陷进自我纠缠的迷局。

他是个明眼人,我开始理解,心高气傲的冷暖为何能臣服于他。这种臣服与爱情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注定止步于此,因为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向着影湖,我百无聊赖地投着石子。石子“卟卟”落入水中没了痕迹,水波却一层一层地漾开来。

“投石本是石动,但最终却令水动。起始的动作都是假相,目标才是真相。”

一只鱼跃出水面。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鱼,一只很大的红尾巴的鱼。

“阿嘴!”楚弦忽道:“那是冷暖的宠物。”

我忽有所悟:“所谓的真相,也不一定是真相。就好比,我并不知dào

这头鱼,所以绝不可能预计到这头鱼会因我的石子而浮出水面。”

楚弦一惊,问道:“你有没想过自己的死亡?”

“没有。该我死的时候我自然会死,我为什么要去想像?”

“我想过。”他说,“可是大多数的情况下,人的死状都与自己的想像不同。”

我赞同。

他忽然转了话题:“你想必知dào

,蓝鲨是替谁来求亲的。”

我知dào



蓝鲨是一地神宫的使者,当然是为一地神宫主人冷剑白狐来求亲的。

可是谁都知dào

,一地神宫虽未与刺桐武林正派人士正面为敌,但却走的却是邪路。刺桐武林人士别说灭它了,甚至连去招惹它都不太敢。

一个月前,刺桐城传出消息,一地神宫向天音王府提亲,并且放话,如果天音王府不同意婚事,一地神宫就会血洗武林。

冷剑白狐是真的对冷暖情有独钟,还是他想借此统领武林?每个人都在猜疑。

“冷暖绝不能嫁给冷剑白狐。”我说。

“这就是你来杀她的真zhèng

原因吗?”

楚弦忽问。

我没有回答,我不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

虽已三月,翠色的枝节中却还惨留着去年的枯叶。一阵风来,那叶不甘心地飘下枝头,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是万物的规律,可是又无可奈何得令人痛恨。

3.

是夜,我徘徊在影湖。

我还在想冷暖。在适时的时候死去,对于这个刚烈的女子来说,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吧?

一个黑影飞身而来!

我忙将身子往湖边大石后一缩。

那黑影径直跃入湖中!

一滴水从我脸上掠过。不知何时,天上下起微雨。

那黑影又从湖中飞身而出,极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不急着追赶,穿着湿淋淋的夜行衣,要掩去痕迹并不容易,何况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能成为地上潮湿的借口。

我没有想到的是,地上的湿迹竟是通向那间没人住的厢房;而厢房的窗口大开,看来他又从窗子跃了出去。

可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第八间厢房里竟然有一具尸体。

龙孤星的尸体。他和余缺同样,也是一剑毙命,所不同的是,他面露惊恐之色,似是受到什么刺激。

我从他紧握的拳头里发xiàn

了一样东西:银色的花瓣耳坠。

神mì

的花瓣耳坠,难道是杀手的标记?

人声渐近,未谷中的人们来了。

未谷杀机|第五天(上)

——————————第五日·阿嘴之死——————————

1.

四天之中,死了四个人,出现了两种死法。这是一个人杀的,还是两个人杀的?凶手的目的何在?我在思考这些问题,却不料,我在怀疑别人的同时,也被人所怀疑着。

是阿惠。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表示怀疑了。

她的眼睛红肿,头发湿漉漉的,看上去柔弱且暗含娇媚,我见犹怜。可是她的话却令我不寒而栗:“我睡不着觉出来散步,正好kàn

见她走进这个屋子!你以为把尸体藏在这,就没人会发xiàn

了吗?龙大哥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要杀他!是不是之前的几个人,全是你杀的?”

陆小妖道:“我还是不相信是她。龙孤星的血迹在地,他不是被杀后移尸到此,而是就在此地毙命。也就是说,有人把他引到这里杀了他的。她凭什么能把他引过来?”

蓝鲨似笑非笑地袖手旁观。我注意到,他穿着斗篷。他的斗篷之下,会不会是湿发呢?

楚弦来得最晚,但他的到来却让我更加迷糊:他的头发,竟是湿的!

“你刚才在哪?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们将眼光投向我。

那个黑影是故yì

要引我到这来的吗?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他与杀龙孤星的人就是一伙的;如果不是,那就是说,在我们之中,存zài

着两个派别,他们因两种目的而分别来到这里。

我倾向于后一种解释,因为如果他真想引我到此,何必到湖里游一圈,落下破绽?可是他们任何一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黑影又是谁?

只有陆小妖的头发不是湿的。也就是说,他不是那个黑影。

也许是阿惠。她说是出来散步的,但刚才那阵雨不可能让她的头发湿成这样。这么想着,我多看了她一眼:她的鞋非常干爽。要么她一直在屋内行走,要么她刚刚换过。

“我们去龙孤星屋里看看吧。”蓝鲨忽然说。他说得不错,那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陆小妖更进一步:“我们应该到每个房间都看看,杀人的人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些痕迹。我不信,他就那么天衣无缝。”

2.

龙孤星的房间如常。“他应该没有回房睡觉,而是一直在外面活动。”我说。从来都在屋顶睡觉的龙孤星今夜如果想睡,一定要回到房里来,可是他的被褥却丝毫未动。

陆小妖显然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连被子都没有叠。楚弦深吸了一口气,疑道:“小妖,你是不是从来不洗脚?怎么屋里一股怪味道?”

陆小妖大怒,拳头刚刚伸出,就被蓝鲨拦了下来:“此时不宜生事。”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蓝鲨的房间看起来也无甚异常。但在临去前,我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看见墙角的面盆里泡着一身可疑的黑色衣服。

接下来是我的房间。“你也是一直都在外面活动吧?”阿惠冷笑道,“你是不是出门去杀龙孤星?”

“我的确一夜在外。”我无可奈何,我不晓得阿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我说过要杀冷暖?

楚弦的房间很清爽。他的被褥和我一样没有动过,但蜡烛烧去了大半截,面盆里有水,水中漂着几根头发。见我盯着这些看,楚弦有些不好意思:“我头皮痒,刚洗了个头。”

阿惠常来未谷,因此她的房间布置得特别好,很有女人味,一进门,就能闻到脂粉味。不过,这味儿虽香却腻得很,楚弦忍不住去将窗子打开,放了些新鲜空气进来。

每个人的房间都有点问题,但又都没问题。

3.

“大家把兵器都拿出来吧。”蓝鲨说着,将自己的“结绿”拿了出来。

“好个上古佳物!”

楚弦不禁叹道。“结绿”与“青萍”齐名,是上古的青铜名剑,诗云“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说的就是这两把剑。

蓝鲨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你的焦尾六弦琴,不也是上古佳物?”“焦尾琴”为蔡邕所制。传说当年他于火中抢下一段桐木,制成此琴,不意能奏天籁。蔡邕之女文姬死后,“焦尾琴”流转几世,方到楚弦手中。

陆小妖用的是刀,滚刀:“我没你们这么懂风雅。我的刀叫滚,意思就是逆我者滚!”

我也用刀,柳叶弯刀:“我的刀就更普通了,任何一个铁铺都能买得到。”用什么样的兵器都不重yào

,关键是用兵器的人。——我一向这么认为。

阿惠不用刀也不用剑,她用的是“软红三丈”:一根三丈的长鞭,柔软,红艳。

但,没有一件兵器上有刚杀过人的气息。

线索又断了,不,线索从来就没有露出过真面目。它一直隐藏在某些我们不经意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楚弦急敲我的门。

“阿嘴死了。”他说。

未谷杀机|第五天(中)

——————————————第五日·阿惠之死————————————————————

1.

阿嘴被人剖开肚子,丢弃影湖边上。

她是一头鱼,无论怎么死都睁着眼;要是她是人,恐怕就会死不瞑目。——如果不是楚弦,我一定想不到一只鱼的死亡,也会藏着秘密。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阿嘴的腹中,一直都有一幅绢帛。”

“那是什么东西?”

“农夫三拳藏他的武功秘笈的地图。”

我一怔:原来,农夫三拳将一生绝学留在未谷的传说是真的,但谁又想得到,秘密会在鱼腹中?即使现在楚弦告sù

我这些,我也仍然无法相信:“一头鱼会活这么久吗?你又怎么知dào

这件事?”

楚弦看了我一眼,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dào

琴与筝的差别吗?”

琴和筝的差别不在于弦的多少,而在于它们的音色意境。琴音沉郁,是弹给自己听的;而筝音清越,极易入耳,是弹给别人听的。所以,所谓的知音难寻,那指的是琴,而非筝。

我早该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情非情,似友非友,但是绝对互相信任。

“冷暖信任你,所以她并不担心将秘密告sù

你?你告sù

我这些,也是因为信任我吗?也许我并不值得你信任呢?”我心里有些感动,但却依然怀疑。

“呵。”他笑了一下,然后马上收敛了笑容:“昨夜,我闻到陆小妖房里有种味道。鱼腥味。”

“你是说,他杀了阿嘴?他来的目的,是农夫秘笈?”

我忽然觉得,阿嘴的死对她来未尝不是个解脱.肚子里藏着这么久的异物,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只是,这样的推断把未谷中的死亡事件又再推向迷雾:“那么,冷暖是谁杀的?闻乐、余缺和龙孤星呢?他们又死在谁手?”

楚弦的表情神mì

莫测,他说:“你信不信,有时候,死人也会说话。你随我来。”

2.

一路随着他去,我心里满是狐疑:如果昨晚那个黑影就是杀阿嘴的人,就是陆小妖,为什么几个人当中只有他的头发是干的呢?我该相信楚弦的话吗?

多心斋,四具尸体都蒙上白布。

楚弦揭开余缺和龙孤星身上的白布。我不自觉地将头撇向一边去。

只听他镇定的声音说道:“两人都是被人割断喉管而死。而且创口都是剑伤。”

我硬着头皮向二人瞄了一眼,便再不敢看。喉头发腥,竟似马上就要吐出来。

“在我们之中,除了余缺和龙孤星,只有蓝鲨用剑。”

楚弦眉头紧锁。

余缺和龙孤星是蓝鲨杀的吗?或者,余缺是被龙孤星所杀?蓝鲨杀了龙孤星?——不过蓝鲨剑上无血。我心念一动,寻得余缺长剑,一翻:天,真的有血迹!

也就是说,有人用余缺的剑行凶,杀了龙孤星。

楚弦像是得到什么启发,忽将冷暖所蒙白布一揭!

冷暖表情仍旧安祥,只是,脸色却变作紫黑!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楚弦面若死灰,发出三声惨笑,突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我想伸手扶他,他却将我甩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笑,竟是不再理我。

3.

我百思不得其解。逝者已矣,我能做的只是轻轻为他们重新盖上白布,希望他们安息。

退出多心斋,我去找阿惠。

“你认得这对花瓣耳坠么?”未谷里的女人,只有我和阿惠,以及死去的冷暖。耳坠,会是谁的?

阿惠脸色大变:“你……你从哪里弄来这对耳坠?”

“这是冷暖的,对不对?”

阿惠身子一晃:“是……没错是她的……这是她最珍爱的一对耳坠……”她将眼一抬,恶狠狠地盯着我:“你!是你杀了她!否则为什么耳坠会在你手里?”

“它们是我分别从余缺和龙孤星手里拿到的。”

阿惠“啊”地一声,就像是见着了鬼:“你胡说!这不可能!”

“说不定,是冷暖阴魂不散,要了他们的命去陪她!”我相信我的脸一定是阴湛湛的,可我别无他法,我不停试探,只为求得到蛛丝马迹。

阿惠却笑将起来:“我不信鬼。我宝贝暖暖不会出来吓人。”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人一声怪笑,这笑声说是笑吧,又像是哭。

阿惠慌忙推窗:是楚弦。

窗后一丛灌木,奇怪的是,灌木上飞舞着一群苍蝇。

“楚大哥?”

楚弦看着我:“落落,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哦。”我跃出窗子,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阿惠眼中的惊慌:她在怕什么呢?

楚弦的背影在前方是那么眼熟,我一下想起给他们做夜宵那晚看到的那个黑影。

“不错。那就是我。当时,我,阿惠,龙孤星之间有个秘密。”

楚弦仰头向天,我发觉他眼角有泪。

4.

“我们的秘密,是闻乐并没有死,他中了我的龟息大法,进入假死状态。”

闻乐和冷暖的“死”状一样,这是否也意味着冷暖并没有死呢?

“你猜对了。”他凄然一笑,“我们的想法和你一样,与其让小暖下嫁冷剑白狐,不如干脆杀了她。而只要她死,一地神宫就失去了扰乱武林的筹码。”

“你们令她假死,是做给蓝鲨看的。怕闻乐查知真相,就故伎重演。谁知dào

造化弄人,冷暖却真的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她一直就想周游列国。我答yīng

过她,此事一了,我就陪她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人世沧桑。”他垂下眼来,“我很可能是下一个死亡的人。杀我的人……”

有些微声响打东边而来,楚弦停止述说,静静等着。

来者阿惠。她红红的眼眶里,眼泪仍在打转:“楚大哥,我是来告sù

你,我错了。我做了一件错事。”

余缺不晓得怎么知dào

冷暖未死,趁夜来探,她和龙孤星不得已杀之灭口。

“我们来不及和你说。因为我们的武功和他不过伯仲之间,若非一击成功,弄出什么声响来,只怕……”阿惠又哭了起来,“事后,我们又不敢和你说。我……龙大哥又会莫明其妙的死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楚弦目光闪烁:“原来……是这样……”

5.

离楚弦而去,我心仍在这未谷情事中绕着。天涯海角,人世沧桑,那么美的一个承诺;可是冷暖享shòu

不到,谁又能享shòu

得到?

冷风趋近,我忙将飞散的神思收回:“小妖?”

陆小妖面露惊慌:“落落姐。我有事问你!”

我惊讶而又坦然,这么些天,告sù

我秘密的人实在太多,这样那样的人和话语,让我的寂寥有了一些变数,一点亮色。

我所好奇的是,他真的弄到了农夫三拳的秘笈么。

“早上我出门练功回来,发xiàn

有人翻过我的房间!”他低声说道,“不知落落姐的房间可有异样?”

“我一早就和楚弦出门,到现在都没回过房间。”我想到了楚弦的话,难道还有人在找阿嘴腹中之物?

我房里没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可是衣橱的门上却有一些浅浅的印:来人大概是想不到我根本就没有用过衣橱的。

陆小妖喃喃道:“真是他们……”

他们?我一愣,不明所以。

“落落姐,你要帮我。”

陆小妖说。

他坦白了。“我不瞒你,我此来未谷,正是为了农夫秘笈。冷暖如果嫁到一地神宫,那么未谷必定易主,到时农夫秘笈易手何人,那就不得而知。这几天,我一直在谷中各处搜寻,也不停地试探谷中的这些人。”

所以他才四处和人套近乎。

“蹋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昨夜,我偶然路过阿惠窗下,正听见,阿惠正和蓝鲨说冷暖那条宠物鱼的事!真是巧妙啊!任我想破头,我也不会想到东西在鱼腹之中!于是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也就是说,昨晚他和蓝鲨先后去了影湖。

“这是你的秘密,为什么和我说?”我不由提起警觉:另外一个疑惑是,我不明白阿惠的动机。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告sù

你,是因为我不怕对付阿惠或是蓝鲨任何一个人,可是,他们联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他眼神变得凌利起来,“落落姐,你莫以为事不关己。他们一样在怀疑你,怀疑楚弦,如果我们不同仇敌忾……”

楚弦!!我的心突地一跳,急道:“糟了!”

6.

越是靠近刚才的地方,我就越加紧张。楚弦,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我本不应该将他想得这么……这么什么呢……笨吧。

他没有这么笨。于是,我就看到了这样的格局:阿惠偷袭楚弦未成,反被他天罡琴音所伤。

她一向爱哭,可此次却相当镇定。血顺着唇角流下,她笑笑便擦去:“算你厉害。但我想知dào

,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楚弦眼中充满悲悯:“我们是朋友,你早该知dào

,我眼睛看到的东西,不如我鼻子闻到的东西多。”

昨夜想必龙孤星死时飞血四溅,阿惠不得不连夜洗发,所以头发很湿。洗头的残水泼在窗下,楚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今早,楚弦再探窗下,发xiàn

与他一样闻到血腥的,还有一群苍蝇。

“不错,龙孤星是我杀的!谁让他把暖暖的花瓣耳坠看得和命根子似的?我呸!她凭什么!我最恨这种不珍惜眼前的人!!”

阿惠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们将心坠到冰冷谷底:这女子心中有怨。

“余缺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龙孤星恨他!他占了暖暖的心,暖暖因为他而不再爱别人!”阿惠的眼睛红了,但并非哭红,而是因莫名的亢奋而红,“他是个白痴!我们用一个花瓣耳坠便骗了他深夜前来!哈!他以为暖暖没死,暖暖要见他!其实等着他的,是死神,是死神!哈哈,哈哈!”

楚弦双泪长流:“那么,小暖也是你杀的了?”

阿惠格格地笑了起来:“是我杀的,怎么样!哈哈!哈哈!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你!你!还有你!你们一个个,全都要死在我手上!”

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大声道:“我就是不愤,怎么样!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可就因为她是王爷的女儿,她得到什么都轻而易举!而我呢?我要付出十倍的努力!”

很快,她又将神情一变:“你……你刚才说什么?暖暖死了?我的宝贝,我的暖暖死了!你们胡说!暖暖不会死的,暖暖再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不能嫁给冷剑白狐!”她摇头,再摇头:“她没死!我们说好,一起去江南看花灯……谁杀了她!”

阿惠凄厉的眼神掠过我们每一个人,突然间死死盯住陆小妖!

陆小妖“滚刀”已出!

阿惠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刀,又抬头看看陆小妖,颤道:“你……”

她再说不出第二个字,便狂吐鲜血,如花委地。

陆小妖拔出刀来,道:“她已疯了,这样对她还好些。”

未谷杀机|第五天(下)

——————————————————第五夜·楚弦之死——————————————————

飞鸟低飞,长啸凄凄,未谷从未像今日这样惨烈。

多心斋。果不其然,闻乐也已在不知不觉中毙命,假死变真死。

楚弦盘腿而坐,他已经一言不发很久。他不再流泪,然而也不再有什么表情。

我端了饭菜来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动也不动。

“听我弹一曲吧。”他说。

我心里有些欢喜,心想他还好到底是说话了。

他弹的是《蒹葭》,出自诗经,说的是一位男子所思慕的人在远远的地方,能看得到,却始终无法接近她。我听他琴声沉郁,不觉低吟出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突然,六弦琴“铮”地一响,竟然弦断。楚弦长叹道:“诗吟山色里,琴在月明中。钟期久已没,何处觅知音?”

“诗里不也说过: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么?”

“可是我却没脸见天音老王爷了!”

楚弦黯然,“我本想救她,谁知却是害了她!我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

“你不必自责。总之我也是要杀她的。”

“你与她,有仇?”

我摇头:“杀人需yào

理由么?”

“江湖上都传说,天下最看不透的人,是你。”

我笑:“只不过不习惯告sù

别人我做事的目的罢了。况且,有时候,真的没有目的。可惜没人信。”

“答yīng

我一件事,帮我将小暖带回天音王府。只有你,才让我放心。”

我一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楚弦的声音越变越低,越变越低:“知音难求,黄泉路上有人相伴,总归是不寂寞。天涯海角,人世沧桑,怕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双目一合,不再理会我。

他静坐了太久,我也等了他很久。

之后,我终于明白,他再也不会醒来,他的人生已随冷暖的离去而谢幕。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完美的结局。

未谷杀机|第六天(上)

——————————————第六日·陆小妖之死——————————————————

1.

我在影湖畔,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过程扑朔迷离,而结局却草草,贪嗔痴恋,烟花人生,活着与死去,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我想要逃离这没有温度的未谷,我开始后悔来到这里。那不为人知的杀人理由,真的有必要么?

“还有两天,未谷的大门才会敞开。”

陆小妖像鬼魅一样出现,“这两天里,我们依然要小心。阿惠告sù

蓝鲨秘密,一定是两人私底下有交yì

。阿惠杀冷暖杀龙孤星,这其中未必没有蓝鲨的份。他也未必不会在剩下的时间里对我们下手。”

“我想知dào

,那天你既然下湖,为什么头发却不湿?”

“呃。”陆小妖突然言语打结,半晌才尴尬说道:“这是我的秘密了。其实,我是个光头。”手在头上一扯,果将假发套取下,露出一个锃亮的脑袋来。

我忍笑道:“原来这样,却让我思量半天。”

“那么,我们是朋友了?”他笑。

“难道我们不是?”我说。我们是朋友吗?我不确定,我一向没有什么朋友。

“我想不明白的是,蓝鲨拿什么和阿惠交yì

?”

2.

到未谷六日,我几乎没有和蓝鲨说过话。我不是个主动的人,而显然,他也是如此。

话越少的人就越危险。因为他不说,你就很难知dào

他在想什么。

我和陆小妖决定先发制人。

蓝鲨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的计划是陆小妖把他引出房间,我躲在暗处,就在蓝鲨走出房门的那瞬间,联手伏击他。

未谷静寂,杀机又现。

陆小妖去敲蓝鲨的房门。一下,两下,里面毫无反应,难道蓝鲨不在?他向着我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是要闯进去了。我轻轻落地,闪在门边。

陆小妖推门。

一柄长剑突地从将开未开的门缝里伸出直刺!

陆小妖好功夫!身子一弓,竟比剑势还快,青萍剑招式已老,停在离他躯体一寸的地方,再无法前进。与此同时,小妖哥哥滚刀拔出。

滚刀最可怕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刀背中空,暗含机关,滚刀一出,毒雾四射!直射向蓝鲨门面!

蓝鲨的脸在一瞬间变蓝!

好毒!

3.

我的柳叶刀如华彩般掠过!

陆小妖不能相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绝望。

我的柳叶刀在他颈部大动脉。血如涌泉般染湿了他的衣服。

“你……”

“我基本上不和蓝鲨说话,因为我们很清楚彼此是来做什么的。”我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对此我很愧疚,但我没有办法。”

蓝鲨没有杀冷暖,我也没杀冷暖,和阿惠做交yì

的人,当然是他,陆小妖,用毒的陆小妖。

他对我说谎,当然是要联合我的力量,杀蓝鲨以防谎言穿帮。杀完蓝鲨,在我防不胜防时杀我就容易得多了。

“哈。”陆小妖笑,他已发不出声,但从他一张一合的口型,我看出他的怨毒“一地神宫……”

蓝鲨望着我,毒性慢慢扩散,渐渐的,他的全身都变成了蓝色。

未谷杀机|第六天(下)

————————————————第六夜·蓝鲨之死————————————————

“这样的结局,你满yì

了么?”蓝鲨问我。

这样的结局,我满yì

了么?我也这样问自己。我只不过是想来杀冷暖,如何能想到未谷成血谷。

“回去,你要如何与宫主交代?”

“我没什么可以交代的。”我说。我的头又开始微微地疼,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很久。

蓝鲨忽然一阵痉挛,我知dào

他很痛苦:“即使小妖哥哥不杀冷暖,我也会助你杀她的。我快死了,你却仍不愿告sù

我原因么?”

“你我认识这么久,你仍然不了解我。当年你欠下文青联盟很大一笔银子,我为你四处奔走的时候,你也一直在问我原因,我可曾回答过你?”

蓝鲨惨然一笑:“你就是你。”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我救不了他。

“我怕宫主不会放过你的。农夫秘笈或是冷暖,你一样也没有带回去。”他继xù

说。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时候不多,一向不多话的他却变得唠叨,似乎要把一生的话赶着说完。

但是他越是开口,就越难受。

我拔出柳叶刀,向他一笑。

他发蓝的脸上居然也是一笑,这笑容牵动曲扭的神经,诡异极了。

“谢谢。”他说。

我在心里默念此生最爱的诗句,手起,刀落。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

走好,蓝鲨,我的兄弟。

未谷杀机|第七天

————————————————第七日·落落之死————————————————————————

未谷的天空如此寂寞。

冷暖,闻乐,余缺,龙孤星,阿惠,楚弦,陆小妖,蓝鲨,我的朋友和敌人,还有与我不相干的人,甚至是鱼儿阿嘴,都已经不再会说话了。

哭和笑,怨和恨。一闭眼已是百年身。

我烧掉了从陆小妖身上拿来的农夫秘笈。其实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世界上还会有其它的武林秘笈或是藏宝图让人们争得头破血流。

但,烧掉它,至少能缓和一下一地神宫与天音王府的局势吧?

冷暖,你的存zài

让我觉得紧张;可是你的不存zài

却让我觉得悲哀。

头脑里像是有只虫子,它渐渐吃掉我的脑髓,让我恨不能敲破头壳将它取出。

冷暖,你的梦想是什么?是否就是楚弦所说的天涯海角、人世沧桑?

我已经没有了梦想,因为它在我触摸不到的地方。它遥不可及,我又不能就此放手。

冷暖,我们都是那种对自己过于苛刻的人吧?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我忘记了是怎样在一群人中看见了你,仿佛看见自己。

冷暖,你死的时候甘心吗?你可曾想过自己会这样的死?

以前,我也想不到我会是这样死的。疾病,总在你所预计不到的时候到来。

我原以为能支撑到离开未谷,把你送回天音王府,可是我错了。十日之命就是十日之命,闻乐的诊断向来很准。人命难与天争,对不对?

我就死在你的影湖边吧。

我要死了,我决定和所有的人开一个玩笑。我不会留下任何字句告sù

他们,我们是怎样地死在未谷中,所有的谜,让他们慢慢猜。

我想,恐怕刺桐第一女捕头小卡也查不出来吧?

真好。真好。真好……

(完)

2006年4月3日星期一

————————————————————————————————————

预告:

明后天放送另一个杀人故事。

这次的被杀对象,是刺桐城大佬“我是BB”,也即本文中的“楚弦”。

我保证那是个与《未谷杀机》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是BB之死(上)

1.

我叫青二十七。诚如你们所知,我曾是汗青盟中的一个小小笔录人。

我离开汗青盟的时候毅然决然;可是后来,我却后悔得要命,非常要命。

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旱涝保收的单位呢?笔录人虽说比不上公务员,但好歹也“四金”不少。

都说工作难找,这话我算是体验到了。

我曾经想过发挥特长,给人抄书。但是,我发xiàn

,现在大家都用电脑了,抄书人这个职业已经落入历史的尘埃。

为了混口饭吃,我不得不到“epox电脑学校”学习五笔神功。可是还没有练成,别人就劝我:别以为文秘的工作好做,现在的小秘可不只是传传文件接接电话这么简单了,还要……

做人,是要有原则嘀。当我处于迷惘之中,网络给我指明了一条路:写点击率小说。qzbb某高管曾向我许下诺言,一定会力挺我做驻站首席写手,以后帮我出书、拍戏。

可是,我的回忆录才写了一个开头,万恶的qzbb。com就给我当头倒了一盘冷水:喂,你怎么回事,都已经写到三万个字了,怎么还是这么平淡!学学人家《无鸡》!好歹也整一会脱的美女来。连同|性|恋都没有,这点击率能上去嘛!

我再次被炒鱿鱼。我的回忆录成了一个巨大的坑。至今未填。

“在我们的“汗青盟”里,一共有六十个像我这样的影子。”

“蓝幽幽的光淹没在白色的柔云里,可我却感到了来自腰后的一阵剧痛。”

“你忘记了身为笔录人的第一条和第二条规则了吗?”

最真实的江湖,最残酷的人性

“如果你不帮我找到他,那我就让四十个人,每十个人分一个城门,排一排在站临安四个城门那从早到晚地喊天山童子鸡楚乐一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混帐东西!”

“片刻之间,我们已被千千万万的蛇包围,蛇群从我们的身边游过,有几条甚至就碾过我们的鞋面。”

最奇幻的经lì

,最深刻的柔情

《武林遗事录》“风中呢喃”频道正在播出。

详情请见:http://www。/bbs。/dispbbs。asp?boardID=9amp;amp;ID=7634amp;amp;page=1

2.

我别无选择。

我只能——

杀人

杀最贵的人

杀最有名的人

刺桐花又红榜,我轻轻摘下“我是BB”。

那是一朵奇异的花,明明很老了,却还鲜艳。

“我是BB:社区狗仔队小队长

最强武功:口水四溢无量大法

兵器:迷死人不赔命的锐利眼神”

眼前的蒙面红衣人给了我“我是BB”的最新资料。

他是刺桐花又红榜的使者。

他告sù

我,我是BB曾游历四海,学得旁派秘传,因此刺杀他决非易事。

“单凭你一个人,绝对杀不了他。”

我有一个帮手;但我不知dào

帮手是谁。

“他的右手戴着五枚银环。此是标记。”红衣人说。

他伸出右手来,我发xiàn

他的手腕很细。

他也戴着五枚银环,手腕一抖,佩环声响,犹如乐音。

“漫天飞沙牌银环采用国际流行的925银制作,做工精细,款式新颖。杀人行动暗号请认准‘漫天飞沙牌’!记住,现在市面上出现了很多仿漫天飞沙的假货,你,可要注意了!”

3.

我很疑惑。为什么我们的信物是“漫天飞沙牌”。

江湖人都知dào

。我是BB和漫天飞沙有一腿,而且是很大的一条大毛腿。

然而,不管内幕是什么,我也只能接受。

杀我是BB,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我需yào

钱,可我更需yào

有命去花钱。所以,我需yào

帮手,我需yào

一个能令我的刺杀行动离成功更进一步的帮手。

马上就是我是BB的第三次相亲大会了。

此前,刺桐城曾为我是BB举行过两次相亲大会,但都未成功。有人说,那是因为我是BB眼界太高,也有人说,我是BB根本就不想结婚。

不过,所谓的相亲大会倒是成了刺桐城的武林大会。因为,没有谁会不去捧大佬我是BB的场;因为,刺桐城的市民耐不住寂寞。

因此,我是BB的相亲大会必然无比盛大。

那天,我走入社区狗仔队,海棠花正开,飒飒地落在我的肩上。我想,我的命中人在哪;我没有大佬的幸运,没有人像关心我是BB那样,关心我的命运。

海棠树下,在K歌唱着他的成名曲。我不知dào

他在唱什么,但,他的每一次出现,总叫人意wài

。他与我是BB向来不是一搭子的。他会不会是我的搭档呢?

我看了一下他的手腕。可是,他是袖子如此之长,我看不见。

“嘻刷刷,嘻刷刷。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在K歌依然在唱。自信如他。看不见旁边已经吐倒一片。

或许他是我的帮手,但我宁愿不要。

左边的流云阁,有一位妙龄女子。我知dào

,她叫落落。刺桐第一钗。

落落是个知音人,她与我是BB常常谈论风雅。

古筝声起,那是落落的琴音。音乐里没有杀气,我也想不出她有任何杀人的理由。她应该不是我的帮手。

右边的八仙桌,小妖哥哥举杯豪饮。

会不会是他?

小妖哥哥是刺桐城一绝,是他,挑zhàn

了我是BB的霸主地位。

他难道不想取而代之吗?

他的右手,正巧被身边的阿嘴挡住。

忽然,小妖哥哥站起。

他的手里,有一本书。

“刺桐博客,绝对隐|私。《我的从|良之路》正在热卖中!”

我想看看他的右手,然而他的右手,却仍藏在桌下。

“你想知dào

刺桐城第一美女石头真zhèng

所爱吗?你想知dào

刺桐城第一神mì

人物碗糕到底是谁吗?《我的从|良之路》将为你揭开层层内幕!传奇,香|艳,揭秘,哲理。《我的从|良之路》为你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你,还在等什么呢?”

靠!广告时代,连我是BB的相亲大会他都敢利用!这是什么世道啊!

我对小妖哥哥的人品产生怀疑。最好他不要是我的帮手!!

我的帮手,是谁呢??

我环顾四周。

我看见银光一闪!!

是银环么?

是我的帮手么??

(未完待续)

——————————————————————————————————

本文作者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

不知dào

看《磊落青衫行》的人,有多少是曾经混过论坛的。

我混倒过好几个论坛。幸而留下一些文字。

本文及之前奉献给大家的《未谷杀机》是几年前在“刺桐花又红”BBS上,为我主持的“刺桐杀人榜”活动而作。

文中人物均为论坛ID,人物关系亦然。部分台词为回贴原文。恩哼,你一定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字句……对的,当时我的

[bookid=2492663,bookname=《遗事录》]还叫《武林遗事录》,正在写开头的几万字,当时哪里能想到,最终它会在几年以后,成为一个五十万字的文呢?

“刺桐花又红”是以我单位同事为主要力量的一个坛子,当初我们玩着各种主题文字游戏,比如我们会以“武侠笨受堆(武侠垃圾堆)”为名,以武侠剧中的各种老掉牙桥段、接龙写坛子的故事;比如我们有过社区的虚拟选美女及选美男大赛;我们也曾组织线下活动,去玩儿去乡村助学……反正各种好玩,令人怀念。

“刺桐杀人榜”由我主持,就是挑个著名ID,用各种方法写死他。

我写了两个文,这是其中之一,用马甲写的搞笑文(恩,我在这坛子的ID叫落落,倒是青二十七是马甲)。《未谷杀机》则较为传统,带武侠与悬疑。我似乎更喜欢也更擅长写小故事。

再这之前,我最早触网的坛子,叫泉B,泉州BBS,在互联网新生之时,这个BBS曾经被列为国内十大BBS之一。我在那里与人谈论音乐,写现在很多人BS的安妮宝贝体的“潮湿”的文字,记下数十个梦境,记下那段日子最为阴郁的内心世界。

那两年几乎是我一生中写字最多的时期。

当然,最重yào

的,是认识了几个一生的朋友。

而最终泉B在几年之后,倒了。

这之间还有几个坛子,无一能在形式更替极快的网络社交中幸免,几乎未留下任何痕迹。

回想起来,召集一群人来玩文字游戏,确实是我的爱好,从十数年前到而今的青衫,都是如此。所以,我才会这么在意地维护青衫行的书评区,希翼大家在这里各抒己见、交流看法。因为只有交流起来,才会成为朋友,才会成为好朋友。

文字的世界在我眼中就是如此,有无数可能,无数的乐趣。我会与它们相伴下去,与你们相伴下去。

为此感恩。

201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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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BB之死(下)

4.

在万千瞩目中,我是BB现身了。

那就是今天的主角!

那就是刺桐城著名的大龄青年!!

那就是我要杀的人!

那就是眼神会杀人的狗仔队队长!!

我的手不觉握住了藏在袖里的刀。

“你正面挑zhàn

,我暗地进攻。”一个声音在我身后。

是谁?是谁??是谁???

“别回头!”

我不能回头。

我是BB座前,众美女的表演已经上场。

“女人的美,来自于由内而外的滋养。”这个女子叫桃之11,面若桃李,心如海底深。她暗恋我是BB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的相亲大会,她定积蓄了所有的娇媚。

“B哥,我来了。你看,我用了‘落日成风’口服液,脸色红润了,皮肤也有光泽了,你猜,你猜,你猜猜,我现在有几岁?”

落日成风口服液是我是BB左膀落日成风集团下的著名品牌,桃之11在这场合大做广告,目的有二:一是要叫落日成风在我是BB面前美言几句;二来如果她真的落选了,也可以成为“落日成风”口服液的品牌代言人。

5.

“爱你不是两三天一眨眼心就能沉淀你是否想念我喔还是像我只和寂寞作朋友~”

就在桃之11深情告白时,一曲《爱你不是两三天》非常配合地飘荡在大厅内外。

除了持酒劝斜阳,还有谁会有这种配乐的习惯和能力?

在创办刺桐持酒娱乐公司,成为CEO前,持酒是东城门外的菜贩子,每天,他都会根据卖的菜大声吆喝不同的段子,久而久之,便练成了这无人能及的配乐功夫,而当年的“菜叶”也成了今日的“持酒”。

“想唱就唱,敢唱就会红。只要你的喉咙还能发出声音,只要你没有缺胳膊少腿,不,就算你发不出声音,就算你少了胳膊没了腿,我们一样能捧红你!!自信就是力量,自信就是成功!持酒娱乐公司欢迎您的加盟!我是BB相亲大会由我们持酒娱乐公司全权代理,如果您看好哪位侯选者,马上发送短信到1385077XXXX支持她!小灵通短信请发……”

“啊舅舅!!你居然真的在相亲!你你你,你怎么能把大舅妈抛之脑后!”

持久的广告被打断了。看他的神情,大家都知dào

:事情很严重,持久很生气。

但奇怪的是,他一看见来人的脸,就再也生不起气了。

是ketchup!!

ketchup,人称小卡:刺桐城第一风火小魔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我心里打了个颤,有她在旁,看来我今日下手的难度系数再上一层楼。

6.

“郎~君~啊~”漫天飞沙果然现身。

此人不是盖的,全身上下全是“漫天飞沙牌”银饰。只要一动,浑身都叮呤呤地脆响。因此,他根本用不着说话,人人都会注意到他的品牌银饰。

此时的漫天飞沙哭到梨花带雨、海棠泣血:“想我到西北去采集民歌,心里想的都是咱俩的恩恩爱爱,不曾想……苍天啊,怎么不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

“咄!哪里来的恶妇人!”

一言惊醒梦中人,漫天飞沙强睁泪眼看去,只见眼前一个小帅哥。

“看什么看!要看,陪我看NBA去!那里帅男多,省得你逮着一个就扑上!”

小卡柳眉倒竖:“你是何人,竟对我大舅妈出言不逊!”

“我是icecream的经纪人exop。这次带冰冰前来参加我是BB相亲大会。我且问你,你说这妇人是我是BB的老婆,可有证据在?结婚证呢?单位证明呢?口说无凭,就你的嘴利害?你的嘴再厉害,比得过我们公司倔强的嘴吗?”

小卡的脸色一沉。

icecream娇笑道:“哟,小卡,你的脸色不太好耶?”

倔强的嘴接着道:“你都不会做!!……”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小卡已经拔出了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青风偃月刀。

icecream见势不妙,忙将阿嘴拉开,腰肢一拧,左三圈、右三圈,大喝一声:“赤~馅~寒~~冰~~掌~~~”

一阵冷风过后,小卡被冻在当场,嘴唇发紫、声音发颤:“你……你……”

icecream正色道:“女人四十要静心。小卡,你应该让你大舅妈服用由我代言的‘蓝鲨K’才对,怎么反倒拉着她四处跑,会引发她的更年期综合症的。女人上了年纪,就得更加懂得照顾自己。喝蓝鲨K,让您年轻二十岁。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您好,他更好。”说着,露出一丝完美的微笑。

“我,我和你拼了!”漫天飞沙扑上来,icecream往边上就闪,不料却踩到了YIYI的脚,这下YIYI的死党阿惠可不依了,对着icecream就是一记疯狂六音拳。icecream的仰慕者ashany也不依了,来了个围魏救赵,朝t_missing攻去。

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

随便.talent2288.心情.qzsrmyymz.阿里巴巴.qzsrmyy.abcd.qzymyy.人民医院小亚.GUPAI.丁香千千結.樂樂.我本行善.永逐那片蓝.二狗.风之彩.一问三不知.舞吧舞吧.风约住.天若有晴.临水照花.一把锈菜刀.冰血碧.志愿泉州.阿惠.121.含草干.zicky.秋天的童话.huangpeijiYIYI.天亮了.teatalking.空间时间.神.太阳黑子.小虫乐乐.123123.玉竹.wfwy.**小曾.雪狐.TEN.DVHZ.开谢花.半糖.enlight.木棉花又开.跟你打哈哈.尖刀小七.占占.sea001.健康长瘦.biangbiang.forry.倔强的嘴.雄一网络.睡觉的猫.简单爱JAY.石头.狼心独怆.隐身会员.偶然路过.零EQ女孩.隐身会员.shiyan21_200.飞天鱼鱼.MILk魍魉.坏了.ketchup.桃之11.seaice.蓝色雨.椽子.大雨将至.漫天飞沙.优游.蝶韵.淼淼.epox

紫黛.雄晁.向日葵.持酒劝斜阳.Xman.农夫三拳.小妖哥哥.seasonyoung.落落.boy.享shòu

生活.laughchen.ashany眼镜鱼.icecream.oldhen.无心快语.我是bb……

再加上不知名的客人,刺桐花又红大酒楼在2006-3-12。0:12:23之时,在线人数达到了历史最高点:352人。

多年以后,有人提起这一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要说那场面,那是相当地混乱!”

此时不杀,何时杀?

7.

混乱之中,我揉身而上,刀出,直刺。

他突然向右上方踏了一步,正正好让开我这刀。

此招失败!

我变!

变刺为削!

我用眼角感觉到银光闪烁!

我听见银环的声响!

我的帮手!

我心狂喜!

我再变招!

刀锋掠过!

掠过他的头发!

我是BB心爱的长发!

那一刹那,我终于看清我是BB的样子。

他的头发很长,很长。

但是此时,他却长发委地,纷纷飘落。

他的眼神凄凉。

我的心忍不住一紧!

我的心被什么刺中!

从我的背后!

我以为我不会再受伤,不可能死。

我是刺桐城的第一杀手,我怎么会死!

但,晶晶亮,透心凉。

我直观地感受到了死亡。

我是BB吹了吹落在他肩上的断发。

“你知dào

我为什么留长发么?”

我不想知dào

,我想知dào

背后的那刀是谁刺的。

“这是我半年的珍惜!”

我的生命还是我20年的珍惜呢!

“因为你,我骑着车让风把头发吹起头皮有点凉飕飕的感觉没有了;用皮筋把头发扎起绷紧脑筋的时候结束了;对不想看的人抖抖脑袋长发遮眼的情形不再了!”

我感觉到血浸湿了衣襟,感觉到大厅里此时如此安静。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最重yào

的,我是青海青洗发护发产品的代言人!你这一削,我一年三百万的代言费就飞了!这钱,我找谁算去!!给头发做个瑜珈,来,跟我做,深呼吸~一~二~头屑,88~青海青洗发护发产品优惠大酬宾,买一送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弯身捡起头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这一步!”

我的心越跳越慢,但,我必须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杀了他,可为什么最后被杀的却是我??

为什么?

8.

在我仅存的意识中,模模糊糊地看到漫天飞沙柔软的身体已经靠在了我是BB身上:“郎君……”

他的手翘起兰花指,右手腕上五枚银环叮当作响,他将云袖往脸上轻轻一蒙,露出的眼睛是那样美丽。

就是这双眼睛!告sù

我会有帮手,允诺我事成之后的赏金。刺桐花又红榜的使者!

我是BB狞笑道:“若不是沙沙你这一招引君如瓮,刺桐城第一杀手怎么能这么容易捕杀成功?”

漫天飞沙:“嗯~你坏~人家使坏心眼,还不是为了你这冤家!”

我强忍一口气:“告sù

我,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的过去。”

过去,我是汗青盟的笔录人。因为不耻重重黑幕、不肯同流合污、方才离开。

“你知dào

的太多了!”

的确,我知dào

的实在太多。我知dào

刺桐城里最大的笑陈腐败案,我知dào

小虫乐乐的发家史,我知dào

小妖哥哥和农夫三拳不能公开的同性之恋……

我守口如瓶,但却没人会相信。

我活着,始终是个祸患;但我的武功,却是无人能及。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我是BB,他们更加没有把握杀我。

于是,我就走入了这个局。

我的血已流尽。

我拼死也要一笑。

因为,只有我看到,漫天飞沙长长的银指套正触碰我是BB的俊脸,那分明有一缕喂毒的蓝光。

因为,我还知dào

,漫天飞沙与刺桐旅行社老总大雨将至暗中来往已不是一日两日。

我笑了,这个江湖,你杀了我,并不代表你就不会被杀。

多么有趣的江湖啊,我亲爱的江湖;今日我离开你,竟不觉留恋。

(完)2006-3-1210: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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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明起放送《逃婚记》~~~

结婚是美好生活的开始还是结束?

堂堂展家的二小姐可管不着这些,因为她的美好生活是从逃婚开始的!~~

策马江湖、驰骋疆场~~阴谋阳谋~~哇咧,其实都不关她的事……她的事……唯有“花|痴”二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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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别在月下哭(一)

从拥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只能孤零零的坐在窗前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们在我家花园里头肆意的玩耍,看着他们拿着小铲子在树下铲土,然后到另一头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还会叫来一些小伙伴,一起在外头玩老鹰捉小鸡,一个人追着一群人跑。他们常常向我发出邀请,希望我可以加入他们的队伍,然而每次我都只能笑着拒绝,因为妈妈告sù

过我很多次,不可以玩这么激烈的游戏。

每当我问她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她总是会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抱着我小声的抽泣,不停的说着抱歉的话。

“月,我的月,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我的乖儿子,让你受苦了,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她连拥bào

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只是轻轻的环住我的身体,不敢轻易用力,生怕伤到我。

她从来都不肯告sù

我原因,只是一味的叮嘱我一定不可以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也不可以做激烈的动作。我知dào

,她是怕我会受伤,因为我的身子比一般人都弱上许多。

我曾偷偷听到保姆和她家人打电话时说道,少爷真的是太弱不禁风了,夫人怕他站着也会摔跤,所以派我时刻盯着他。

因为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她都会小声的哭泣,所以渐渐的我也就不提了,因为我不希望看到她哭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了一样,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连一个简单的拥bào

都给不了。

闲暇的时候,我就会坐在窗前,想象着自己也在外边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情景,然后把它画在纸上,时间久了,我的画画水平远远的超出了普通孩子,而我也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因为在那里,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在阳光下尽情奔跑。

意wài

得知我有这么一个爱好,她真的是高兴的不得了,第二天就请了一个家庭教师专门教我画画。

她因没能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一直自责着,所以极力在其他方面满足我的要求,然而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我只想和其他人一样,尽管会受伤,尽管要在充满药水味的医院度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我也不会害pà

。我没想过怪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付出相应的疼痛作为代价。

只是,我始终没有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告sù

她,因为我从她时而悲伤的眼神里可以知dào

,她定然是不舍得我受伤的。

请你别在月下哭(二)

于是我的童年就在房间里静悄悄的度过了,谁也没有发xiàn

我的早熟。

我学会了画画,学会了写诗,学会了钢琴,学会了小提琴,学会了许多别人都不会的技艺,却惟独没有学会和他们一起玩耍。

到了十六岁那年,他们终于意识到再也无法把我禁锢在一个小房间里,只好把我送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初中,并且派了两名保镖随时跟随在我左右。

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他怀中哭了好久好久,而他则安慰了她整个夜晚,即便第二天凌晨他需yào

出去谈一笔大生意。

第一次,我开始对太阳的升起感到无比的憧憬,因为我终于可以和大家一起生活在阳光底下,和他们分享流动的时光。

然而开学才第一天,我就被送进了医院,原因是同桌身上浓重的香水让我打了一个喷嚏。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肯答yīng

把我送到学校。

我在医院的事情很快就被她知dào

了,当她走进病房看到我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几乎是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眼泪刷刷刷的往下蹿,保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给拉起来。

看着我身上缠着的绷带,她良久没有说话,而后似是决定了什么:“月,我们回家好不好,不要去学校了,妈妈会给你请最好的家庭教师。我不希望再看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学校人这么多,我怕你会受伤。”

之前他们把我保护的那么小心翼翼,而我才去了一天学校就成功的进了医院。我知dào

自己肯定说服不了她,所以只能拉着她的手告sù

她我没事,除此之外,我真不知dào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安慰她。

晚上的时候,他也来了医院,刚刚谈完生意就急匆匆的往我这儿跑,他的眼里满是疲倦,看见我的模样时眼里流露出同她一样的哀伤。

我只在他进门的时候听到他发出短短的一声叹息,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不善于言表,我也恰恰遗传到了他这一点,虽然爱笑,却不爱说话。但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却破天荒的聊了很久,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向他提出了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请求,或许也是最后一个,而他,也以父亲的身份告sù

了我隐藏在我身体里的秘密。

我终于得以知dào

,为什么她眼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自责,为什么每次和我对视之后她都会慌乱的转移视线。

玻璃人……原来除了超人,还有一种人叫玻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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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花千瞳。

有已完结作品:[bookid=2793964,bookname=《施主耍无赖》][bookid=2580108,bookname=《师姐你就从了吧》][bookid=2387836,bookname=《萧涯何处莫影悠》]。

人萌文更萌~~~主攻萌系仙侠作品。说实话,我刚看到《月下》,有点儿吓到了,因为完全没法想像她会写这样的文……

花花表示将为特别为青衫写一个文……在……恩……在不知dào

什么的时候……据说……是写小白……小七……和阿胜……不得不说的故事……大家都在写大白……天可怜见,还有人记得小白……

哇哇~~~好期待猥琐流哦~~~——————————————————————————

请你别在月下哭(三)

没过多久我就出院了,再次回到了我憧憬许久的学校,至于妈妈那儿,我相信他有办法可以说服她,因为我们之间有过男人间的约定。

这一次,同桌身上没有了那刺鼻的香水味,对于上次那件事情她也很抱歉,她说那是她第一次喷香水,想到终于有同桌了,她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映象,结果反倒给弄巧成拙了。

对于这,我只能笑笑,因为我也同样。

同桌的名字叫王珺,班级里面个头最高的一个女生,从初一到现在就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而且一直没有同桌。我觉得她一定是对我的到来感到非常的高兴,同时也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正如我对她。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和别人在偷偷的讨论我,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男孩子,开学第一天就因为打了一个喷嚏两侧肋骨骨折被送到了医院,而且不管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保镖,跟二傻似的,就连上厕所也要三个一起!天呐,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到我们学校来了还是说在拍电影啊!”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我并不是什么贵公子,也不是在拍电影,我只是一个像玻璃般易碎的普通少年而已。

我未曾因自己身体的缘故而自卑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一如既往的向往着阳光下的生活,向往着与同龄人一起挥洒汗水的生活,即便要遭受前所未有的苦痛,我也会咬着牙挺下去。

一个人最重yào

的是信念,只要他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就算身体不小心被遗忘在了尘土里,他的信念始终高挂在上空,激励着一个个过往的人们。

这是我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看了九年的书所领悟出来的道理,也是我羸弱的身体告sù

我的道理。它可以柔弱,但心绝对要坚强。

那之后,我在学校过了十四天安稳的生活,因为有保镖时刻在身边护着,所以即便在人多的食堂也没有人能够靠近我身体一米以内的地方。

之前在家的时候看过许多书,涉猎到很多东西,初二的课程对于我来说并不吃力,甚至很轻松的就追上了其他同学的脚步,再加上我时常对人笑,我竟然成了班级里面最受欢迎的人。

“堇月,告sù

你一个消……啊!疼疼疼!”下课铃声才响,王珺就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结果却被保镖误解为她想对我图谋不轨,一下就把她的手给反扣到了身后。

“快放开我啊,很疼的喂!我又没想干嘛,我只是想跟他说句话而已,你们用的着这样吗!”王珺咬着牙大喊,保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有些过了,放开她连声道歉。

我忽然有些懊恼,之前怎么就没有考lǜ

到他们两个的存zài

会影响到身边同学的正常生活,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于是转过头,对他们说:“谢谢你们这些天一直保护着我,不过我想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们就回去吧。”

“可是……”

“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想让其他同学感到困扰,对不起,家里那边我会自己去和他们说的。”

他们两个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对方,不过在看到我坚持的眼神之后,朝我鞠了一个躬就离开了教室。我看见他们在打电话,想必应该是和我爸报gào

这件事去了。

他答yīng

了我的请求帮我说服妈妈让我来学校继xù

上学,并且不会擅自出现干预我的决定,同样的,作为交换,我答yīng

他会好好保护自己。

如果是他的话,我想一定是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走的,毕竟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默契。

“堇月,其实你也没必要让他们两个走的,我只是……”

“对了,你刚想和我说什么?”看着王珺脸上抱歉的神色,我连忙转移开话题,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着这么做,没想到还真的起了作用,因为我看见她又恢复了之前那带着些小得yì

的模样。

“你知不知dào

昨天班里的女生在放学后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是关于你的?”

我摇了摇头,她就继xù

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才来没几天就俘虏了那么多女生的心,她们昨天聚在一起为的就是讨论应该叫你什么。一派说‘阳光王子’比较好,另一派说‘阳光男孩’比较适合你的气质,还说什么只要看见你的笑,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啧啧,你还真是个祸水啊,不简单,不简单。”

我但笑不语,不知dào

她们为什么会用阳光来形容我。

余光瞄见在教室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女生,敛着眸子咬着唇,好像在犹豫什么。好几次她的目光都落在王珺的身上,但是在看见我在看她之后,连忙慌乱的转移开视线。

我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王珺的桌子,在发xiàn

我的举动之后,她好像受到了惊吓,满脸通红,慌张的看了王珺一眼,撒腿就跑,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同学,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开了,生怕被看见。

我突然大笑了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发xiàn

居然有这么害羞的女生,她脸上怯怯的表情让我不禁在想,当年在窗前看着外头孩子们玩耍的我,脸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情?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之前受过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刺痛,提醒着我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么失礼。

请你别在月下哭(四)

一个星期后,我在学校的楼梯上再一次看见了她。

她和王珺走在一起,两人在说些什么,看见我之后王珺显得很激动,停下脚步朝我挥手:“Hi,堇月!”

我正欲回应,却见她猛地一惊,整个身子都炸了一下,然后一脚踩空,直接就咕噜噜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我来不及后退,她滚下来之后直接就压在了我的右腿上。

咔擦——

我听到腿骨断裂清晰的一声响和她的一声闷哼,而此刻我脑海里唯一闪现的就只有一个词。

泰山压顶。

她从我身上爬起来,有些惊慌的说着对不起,想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只觉得腿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好像锋利的剑深刺在骨头,连忙咬牙大喊:“别动!”

才喊完,就感觉到身子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珺反应过来,连忙从楼梯上跑下来,在我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王珺知dào

我身上有带着手机,因为我曾当着她的面与我爸打过电话。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一群医务人员把我搬上了车,而她作为当事人也跟着上了车,一路上我就只听见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隐约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抽泣。

我好想告sù

她我没事,可实在是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想象她拼命压抑住自己抽泣声的模样,胸口竟然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从窗户可以看见一片绯红的晚霞,映的整个房间都红红的,也落在她微弓的背上。

兴许是等累了,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趁着这个时候打量她,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瘦了,我总觉得她能长到这个体积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因为她保持趴着的姿势,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能够看见她肚子上层层叠着的三层肥肉。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她醒过来了,睁着惺忪的眼和我对视了一会儿,而后眼睛瞪的溜圆,我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一点点蹿红。

为了帮她缓解尴尬,我笑着说道:“我刚醒来,有些渴,可以帮忙倒杯水么?”

她看了一眼腿被高高抬起的我,连忙点头,然后我就看着她在房间里绕着圈走来走去四处找开水壶,而那东西就放在她之前趴着睡的桌子上。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终于喝到了开水,看着低着头不敢看我的她,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听清,愣愣的看着我,我就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堇月,你叫什么名字?”

她好像有些犹豫,正当我以为她不愿意告sù

我名字而准bèi

寻找一下个话题的时候,我听到她弱弱的说了五个字。

“我叫汉堡包。”

我有些哑然,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叫做汉堡包?这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之前看到的那三层肥肉,于是不可避免的联想了开去,想了想肯德基里的汉堡,又看了看她,觉得确实有些神似和形似,一个没忍住嗤笑了出来。

听到我的笑声,她整个人都急了,眼眶里泪水已经开始慢慢积聚。

“我叫韩宝宝,韩国的韩,宝贝的宝!”她扯着嗓子说道,一滴眼泪冷不丁的就落在了被子上,晕开一圈水渍。

我有些慌了,除了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别人哭,下意识的就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我忘了我受伤的事实,才稍微用了点力就疼得倒吸凉气。

“你不要动,医生说你不能乱动。”她急急的喊道,用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之前挂在脸上的一滴泪水顺势滑到了我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她的脸再一次刷红,慌乱的用手抹掉落在我脸上的那滴泪,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微张着小嘴在观察我的反应,好似觉得刚才那些都只是幻觉而已。

我咧嘴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和她近距离接触之后,我才发xiàn

她远比我想象的要害羞多了,也要可爱多了。她在一个小时里面脸红的次数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我想,她本人可能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脸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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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别在月下哭(五)

没过多久,她爸妈就赶到了医院,她立kè

就怯怯的躲到他们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以为她是怕自己会挨骂,刚想帮她解释,就看见他们一脸担心的抱住她上下翻看:“宝宝,我听珺说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有没有受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摇摇头说:“我皮厚,不疼,医生也说没事,你们别担心我了。”说完顿了顿,又指了指我,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倒是他,他是被我压到的……”

闻言,她爸妈都转过头来看我,在看到我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还打了石膏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头:“宝宝,我们还是去减肥吧。”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一脸纠结的样子。

我突然好想笑,但还是努力忍住了。

她妈妈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有些惋惜:“唉,这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被咱家宝贝压成这幅模样了,孩子他爸,我们可得好好负责啊。”

我刚想说医药费的问题不用担心,因为知dào

我以后肯定少不了来这个地方,我爸早就已经和院长打好了招呼,可是她接下去的那句话差点让我将自己的修养全都给丢掉。

她说:“孩子他爸,瞧这孩子长得多俊啊,虽然身子骨差了点,但是长得好kàn

啊!要不咱就趁着他现在不会走路,把他给偷偷的搬回家去养着,以后给咱家宝宝当老公?这样就不愁咱家宝宝嫁不出去了,以后的孙子也是个帅哥,孙媳妇也是个靓妞,多好呀。”

原来爸妈和爸妈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我实在是很难想象如果是他们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听到她妈妈的话,她爸也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然后又看了我一眼,这才说道:“嗯,长得确实不错,可是就这样把他给偷回去不太好吧,到时候亲家肯定会找上门来的。还是这样吧,小伙子,你以后愿意娶我家宝宝么?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只好把宝宝嫁给你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性格如此内向的她怎会有这般逗趣的爸妈?还是说她这么害羞,就是因为受到了他俩的影响?

我向她投去求助的视线,可是意wài

的发xiàn

她早已不见了踪影,兴许是早就已经预想到这个情况,所以早早的跑了,眼不见为净。

还真是个明智之举。

因为院长和我爸认识,我就在医院静养了一个多月,班里的同学也有陆续来看我,还有带笔记给我看的,但最多的还是宝宝了,毕竟我是因为她才会受伤的,所以基本上每天放学了都会来医院,陪我说说话。有时候有事没能来,那就肯定会换成她爸妈,于是两人又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把我给神不知鬼不觉的绑回家去当女婿。

当然,我并没有告sù

他们其实我会受伤大部分原因不在于她,毕竟我有时候运气背了,就算在床上翻个身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和宝宝相处了一个月,我们两个自然也熟络了起来,由一开始我单方面的找话题渐渐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聊天,不过她还是没能改掉动不动就脸红的习惯,有时候盯她盯的稍微久一点就会受不了,而我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享shòu

起看她脸红的模样。

我为自己的这种恶趣味感到惭愧,可却没有要改掉的念头。

当院长医生和我说我已经可以出院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遗憾的,这样我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去找她,以她的性子,也定然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一想到就要这样说再见,我难得死皮赖脸了一回,以走路会痛为由又多待了三天。最后那天她没来,所以当她爸妈像往常一样和我开玩笑,问我要不要当他家女婿的时候,我点头了,反倒把他俩给吓得不轻。

之前他们一直在打算要把我拐走,可我真答yīng

了,他们却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dào

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笑着说道:“伯父伯母,我是和你们开玩笑的呢,没想到还真被我给吓到了。不过说实话,我真觉得做你们女婿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话半真半假,所以伯母没好气的拍了下我的头,把我训了一顿:“你这孩子,还和我们开起玩笑来了,能有你这样的女婿,那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果你和宝宝有缘,我等着你叫我一声丈母娘。”

说着转过身去,好像在偷偷的抹眼泪。

我的鼻子没来由的一酸,胸口像是被人给重重的踩了一脚。如果我不是玻璃人,如果我有足以保护宝宝的力量,我想这个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叫一声“丈母娘”。

只是这世上,向来没有如果。

有些事情从一出生,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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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别在月下哭(六)

我出院的事情不知何时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坐在教室最后面常常可以看见一群一群的人聚集而来,挤在教室门口小声的讨论着我的事情,而且大多数都是女生。

以前坐在窗前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玩耍,心中虽满是艳羡,却只能低头看书。而今我被众人围着关注,依旧只能低头看书,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终究是走不进他们的世界的,又或者,是他们走不进我的世界。

正如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宝宝真的是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即便有,那也一定是在被我发xiàn

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我不禁有些恼,我长得又不像牛头马面,也不会追着要让她为之前的事情负责,她为什么要这样躲着我?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的,可是照这情况来看,如果我不去找她,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从王珺那儿旁敲侧击到了她所在的班级,并且在放学的时候把她给截了下来,看到我突然出现,她立马就慌了,看样子又想掉头跑,却被我堵在墙上没了退路,只好讪讪的看向我。

“堇……月,你找我有事吗?”她看起来依旧是那副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模样,一想到这些天我因为她烦恼了那么久,而她吃好喝好睡好,我就一阵阵委屈,我究竟是为什么要为了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胖子而折磨自己!

“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想象的到我现在的表情就和书里的怨妇差不多,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唯独想进入她的世界,不想被她拒于门外。

她支吾了好久,垂下眸子不敢看我,畏畏缩缩的说了一句:“我怕我爸妈把你抓回去做女婿……”

听到她的话,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差点垮了,之前堵在心里想说的全都变成一口气泄了出去,追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我约她晚上六点半在学校旁边的拉面馆见面,她大约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做错什么,所以也没敢拒绝,早早的就到了那里等我,还顺便吃了两碗牛肉面。

我和她坐在草地上看星空看了好久,今天是满月,只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颗星顽强的抗拒着月光,努力发出几点微薄的星光。

她仰着头专注的看天,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心里酝酿。

总有一些事,我们称之为秘密,不想告sù

其他人的原因,只是想找一个亲密的人,与他一起分享其中的辛酸苦楚,然后两个人一起守护。

“堇月……”我听到她低声唤我,转过头去却惊讶的发xiàn

她脸上不知何时竟挂了两行清泪。

我心头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拿出纸巾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对我微微一笑:“没什么,刚才眼里进沙子了,我没带纸……”

我“哦”了一声,也没戳穿她,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又坐了好久,什么话也没有,只是看着天空发呆,直到感觉到空气里传来的丝丝凉意,才起身离开。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我问她我妈是不是有找过她,她显得格外的惊慌失措,一下子停在了路边,视线一直转来转去,试图找到一个焦点。

看她的反应,我也猜到了几分,叹了口气,正准bèi

去拉她的手,远远的就听见摩托车引擎的声音轰轰而来。坐在后面那人看见我们,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一脸坏笑的拉了一下她的辫子,然后扬长而去。

她一个没站稳,往路中间退了好几步,踉跄了一下然后轰然摔倒在地,咬着牙一脸痛苦的模样。我连忙跑过去扶她,可她实在是有些沉,我没能把她拉起来,却把自己的手给拉脱臼了。

“你别,别伤到自己!”她慌忙喊道,挪开我的手,双手撑地有些吃力的站起来,而我只能在一边干着急,也压根没有注意到前方疾速驶来的农用车。

等到我意识到不对劲,司机已经在那儿拼命吆喝,死命的踩着刹车,而宝宝才刚能站起身来。

我脑袋一空,没敢多想就用身子狠狠的把她给顶了出去,还没来得及体会肩部的疼痛,就听见一声剧烈的碰撞,然后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去,重重的甩在地上。

我只听到她嘶声裂肺的一声喊,然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痛到了极致,就不再痛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变得毫无知觉。

我的视野一点点变暗,天上那轮明月也渐渐失去了光芒,我隐约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宝宝,想为她拭去泪水,却终究再也抬不起手来了。

宝宝别哭,我没事。

只是这话,她再也没能听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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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amp;预告:

祝大家国庆快乐~~~~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国庆期间,我基本不会在网上……书评区如果被广|告淹了的话,实在对不起……明起放送《柠檬微酸》。《逃婚记》节后回归~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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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微酸(一)

我第一次见到方远,是在舍友柳笛的生日篝火宴会上。

他是柳笛的老乡,但长得一点也不像北方人:高而极瘦,整洁得有些过了,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以至于有时候看上去竟像是半透明的;唯一特别的地方只有那双深遂得不见底的眼睛。

柳笛一直是这场生日会的中心,而他又是柳笛的中心,于是玩笑的对象很自然的指向他们俩。虽是不约而同的做辩解,但他们的心情却明显地南辕北辙了。柳笛叫大家别乱说,可她的眉她的眼、她盈盈的笑意,甚至是她及肩的头发都像在鼓励着。

而方远则敷衍地笑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常常是在人们嘻笑的短暂间隔中,便沉寂到自己的世界里。透过跳动的火焰,那张苍白的脸沉静而肃穆地和身周的喧哗隔离开来,也滞留了我的目光。有一次他忽然抬头,不经意地和我对视了一会。他在想些什么呢,是否和我一样,在猜测火焰后面的冷冷的、若有所思的面孔?

他的表情令我困惑。也许正因为这种困惑,使我有了接近他的欲望。

生日会的那个晚上,难以入睡的柳笛向我述说衷肠。不是因为我和她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而仅仅是因为那时只有我还未睡着。我头脑一热,便答yīng

了她,替她去试探方远。

我例外了,在这以前我从不多管闲事。可以说,一开头,我就误入歧途。

…………

…………

受人之托,当然得忠人之事。

我得知第二天上午,方远他们三四节没课,便算好时间,到他们教室外等他。

他看上去有些意wài

:你们也没课吗?

翘掉嘛。其实翘课是我的家常便饭。我宁可在图书馆或电脑前泡着,或是什么也不做地任思绪泛散,也不愿听那些枯燥无味的法律专业课。至于成绩,能比刚刚过关强一点,我就心满yì

足了。

也许是还不太熟,开始时我们许久不曾说话。

秋日的天空极高极蓝,阳光很亮但不刺眼,校道边成片成片的野菊花肆意地开放,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金黄,很温馨很踏实的感觉。我的精神开始游走。我几乎忘了我来找方远的目的,而是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平静与安宁。

一辆单车急驰而来,方远拉住我往边上闪,这一拉,才把我从臆想的状态中拉回现实。我找他是为了柳笛,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我总不成直直地问,柳笛她喜欢你,你喜不喜欢她吧?

我想了又想,决定以退为进。

我先对他说了我那忧伤的故事。故事当然是编的,我说得不多也不清晰,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断。我不敢过于煽情,因为在我的直觉里,他是像水母一样敏感的人,任何的疏忽都会换来他的耻笑。

他竟然听得很仔细。他天生是个擅于倾听的人。

我在断断断续续的述说中,突然地问: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有。他的爽快出乎我的意料,我忘了我一直在用的婉转战术,冲口就问:是谁啊?但马上发觉不妥,连忙改口: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模模糊糊的笑笑:她很傻的。

不会是你老乡吧?我半是玩笑的问他。

你是说柳笛?----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喜欢,就别不好意思嘛!其实她也不错啊,人漂亮又温柔,虽然有钱却不骄奢。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那没用。我承认她的性格很好,可能也只有像她那样没脾气的人才能容忍我的喜怒无常;但是不够。她有她的耐性和韧性,她会迁就我,可她永远不可能理解我为什么快乐,为什么难过。你不觉得那样很悲哀?大概是因为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他说得急了些,脸上显出异样的潮红。

我默然。在我心深处,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我要那个永远属于我的人,我要那种心灵交会的会心一笑。因此尽管也有人向我示好,但我却一直装聋作哑。我恪守我的信念,并因此担上‘清高‘的名声。实jì

上我根本没有‘清高‘的资本,因为我承shòu不住倾尽所有后,终于一无所有的毁灭;我不敢试。

但我很清楚我的思维是不对的。人生在世,难得知己,微一犹豫,便是错过。我自己没胆色,却也不愿让别人也这么遗憾终生。于是我说,你太理想化了。恋人么,性格互补为上,事事都交心的,做朋友更合适。

他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我也这么想。甚至我试过,可还是不行,我找不到感觉。

那么,他试过去喜欢柳笛,只不过失败了罢了?也有可能是别的女孩。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见得喜欢柳笛。

柠檬微酸(二)

一段沉默之后,他换了话题:我听说你常常发表文章。

还好。对于卖文字的事,我向来低调处理,知dào

的人并不多。他应是从柳笛那听来的。

一般是某报和某报吧?

我点点头,无意往下说,他却突地笑了:和你打个赌吧。他的笑容带着秋日阳光的气息,懒懒的很舒服。

听上去是个挺有意思的游戏,我不由有些好奇。

我赌……我可以从一整版的文章里找出你的那篇来。

我不信。我不仅笔名常换,连写作的口气也时有变换,他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我看过你的一篇文章,校报上的,叫《独秋》。----他说的是一篇我唯一属过本名的文章----不信的话,我们试试。

于是我们到报亭,我随手翻出一张让他挑,他只扫了一眼就找了出来。

不会吧!我惊叫起来,又拿另一张。他依然很快挑中。我还是不信,故yì

拿了张没有我的文字的报纸,他瞧了半天,然后摇摇头。

我非常惊异。他是怎么辩别的,就凭一篇《独秋》?

这有何难?你看这篇《最初的苍老》,只有你才会用这种标题。还有这篇,笔调很调侃,但在调侃下,还是有你的味道。他想了想,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字眼,之后说:繁华后的悲哀,笑容里的无奈,这就是你。

他不说‘这就是你的文章‘,而说‘这就是你‘!我突然觉得有点害pà

,他像个知悉一切的巫师,轻易的把我看透,我却仍对他一无所知;我甚至有种奇怪的预感:我从此摆脱不了他。是的,他用他的精神控zhì

了我的呼吸,我必须屏气仰视着他,心甘情愿的去崇拜他。

他察觉到我的紧张,便又问:稿费不多吧?

还好。我写的都是些随笔,单价不高,写得多了也就过得去。

为什么这么拼命?过早地以文字为业,容易浪费你的才气。是因为需yào

钱又不想总花家里的?

他猜对了。我想租一间房子,配一台能上网的电脑。我除了写之外一无所长,我不想让家里在供应我的学业和生活之外,再担负一些自我到有些奢侈的欲望。我写了有两年,再加上假期的零工,应该差不多了。可能最近就会去找房吧。

我想起有两张快到期的单还没拿,便想顺路去邮局。他坚持陪我,而我求之不得,因为不善沟通的我,很难找到一个比较聊得来的人。

填身份证号码的时候,他在我背后说:你这张相片照得不错。

我顺口说:真的?很多人都说我照片上比本人好kàn



他不吭声。

由于那两张单上的数额颇为赏心悦目,我一高兴就说:今天中午我请好了。

于是我们共进午餐。

谈谈说说间,我知dào

他在家里是老大,底下还有弟妹。母亲身体不好,全家的重担几乎都压在父亲身上。他说他和我找银两的方法不一样。他做过很多工作,甚至曾和一个社会上的混混倒服装,直到现在,那混混还时不时找他喝酒。

看不出来呢!你一点也不像。我想不出来,他背后还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他笑了笑:我很久不做那事了。一潭混水,路过都会溅身泥。他现在在一家电脑公司兼职,是本专业,对以后很有帮zhù

。未来的道路也很明确,就是回到北方,领一份不错的薪水,供弟妹读书,能读到哪算哪。

我也说了我的矛盾与可笑。我在极力摆脱家庭束缚的同时,却剪不断对父母的依赖。因此我的自由,就只有在外读书的这几年。一毕业我就不得不回到父母身边。他们一年年老去,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别无选择。

我们都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都无话可说了,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塞在心里,非得掏出来给对方才安稳。

从餐馆的玻璃窗望出去,仍是一片灿烂的阳光。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好太好了,好得让我想随时随地的微笑。即使后来发生的许多我始料不及的不愉快都因此而起,我也依然对这一天的阳光,这一天的方远,这一天的交汇念念不忘,无怨无悔。

从此,我和方远莫明其妙地被卷入一个微妙的旋涡。

事情发生的原因非常简单:我们在餐馆里相视微笑的一幕被好事者看见,并散布到校园的各个角落,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各自的班级,自然也传到柳笛耳中。

柳笛是个内敛的女孩。她明知dào

这个传闻也在心里忍着,她宁可暗自流泪也不愿质问我。她的反应让我难过,但我能为她做什么呢?解释吗?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形下,任何的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旁人的冷眼我无所畏惧,但是我却失去了她对我的信任,哪怕是一时兴起的信任。

我选择逃避,加快了到外面租房的进程。

我找了一间离学校有点远的房子。是一幢二层平房的二楼,和另一个租房女孩共用大厅、阳台和洗手间。

床和桌椅都是现成的,因此我要搬的就只有被褥和衣箱。因为觉得仅有这几件家具的屋子未免单调,我还到二手市场买了一张茶色的玻璃小几,配上长颈的水晶花瓶,颇有几分雅致。

和同住的女生见面是在搬茶几的时候。她属于那种靓丽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头发黄黄的卷成卷贴在头上,俏皮中带点野性;不化妆,但指甲养得很长,亮晶晶的惹眼得很。

她一看到我,就支使身边的男士帮忙。等安顿好了,我忙称谢时,她却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自我介shào

:我叫杨雪舞,名字是老妈取的,够浪漫吧?如果早年她出山,琼瑶就没得混了。可惜的是我不喜欢。你叫我小雪好了。我喜欢别人叫我小雪,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雪。

杨雪舞?我听过这个名字,旅游系的一枝花。听说生活上不太检|点。我并不介yì

她私生活上的事,但却挺怕麻烦,偏偏她看上去是个麻烦的人。

她的手伸在半空,让我不好意思不理她,便也伸手过去碰碰她:沈小若。

她一笑:听过听过,你的文章很好。虽然是夸我,但明显仅是寒暄而己。她又指指身边的男士:谢峦,我男朋友。

幸会。他不像学生,他的举手投足有种在校男生身上没有的成熟韵味。当然,方远除外。

果然,小雪解释说,他是一家保险公司的客户部经理。

我终究有些意wài

,难道她真如传闻所说,是那样的女孩么?

然而小雪却像是毫不在意,伸臂揽住谢峦的腰:OK,我们正要出去,大家是邻居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Bye-bye!

Bye。我呆若木鸡的看着她欢笑的背影远去。这是个与我截然相反的女孩,活泼豪爽而不乏细腻,完全没有淫|乱及享乐的痕迹。

‘我喜欢别人叫我小雪,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雪‘。她说的话现在想来,颇似与‘杨雪舞‘三个字决裂的宣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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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我的碎碎念:

哈哈哈……不好意思……又见谢峦……这个名字是我中学时候取的,因为喜欢就又用了……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杨离”杨大侠身上……咦……还有“沈小若”……

捂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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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微酸(三)

买电脑的时候,我还是找了方远。他是内行,而且令人放心。

一见到他,我就笑着说:你害惨我了。他也说:你也害惨我了。我们俩都笑,不是真在怪对方,而是一种戏谑,我们一起嘲笑那些无聊的人、无聊的传言。

方远告sù

我,柳笛找过他,他不想让她沉迷,断然拒绝了她。

我挺震惊的。因为温顺柔弱如柳笛,真难想像她会有这样的勇气去争取她的爱情与幸福;更难想像的是一向受宠、一向有着天生优越感的她,如何承shòu被拒绝的残酷!

但是,如果因为怕伤害她而让方远违心地制造曲扭的感情,同样是不可想像的。

她现在好多了。方远说。

柳笛有一次大崩溃,也是方远出面才劝住了。

我不在寝室的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忙着做自己的事,而把我自己之外的人都置若罔闻。我是个无心的人吧,虽然柳笛的事,不能归因到我身上,但我的反应也过于冷漠了。

我应该再和方远有所接触吗?我对自己的这次行为有点犹豫,但是他沉稳的神态却安抚了我的不安。

我望着他,他是对的。他坚持了他应该坚持的。他不像许多男生一样,把女生的示爱当成炫耀的资本;他的忍心、他的无情,恰恰是因为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方远突然问我: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我不假思索地说,我爱一个人,就要爱得死心塌地。但如果我的付出不得不因必然的分手而白费,那又何必呢?我害pà

得而复失的伤痛。

他笑笑:你的思路太窄了。恋爱是所好学校,只有经过恋爱才能真zhèng

成熟。

我的确是过于保守。但如果我不这样,我也就不是我了。

这样吧,到大四下学期,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了。

我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失言了。他闪避我的目光,掩饰着他的过失: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不会。

他一直都不知dào

,那一刻我失望极了。我勉力控zhì

的狂野的心几乎要为他脱缰而出,却又被他过人的冷静按回到胸腔。

越到后面,我越是在不自觉中想起他的话。我不知不觉地,焦急地等待着大四下学期的到来,等待他承兑他的诺言。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停地告sù

自己,那不过是他的一时戏言,我绝不能因此而误解、因此而深陷,否则我就会失去他这个相当不错的朋友。

我想念他,在独处的时候尤其是。同时我又努力地克制想见他,想和他说话的欲望,我不想无法自拔。

…………

…………

我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刻意地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除了上课,几乎不在校园里露面,唯一的交往对象,也只有小雪。

和小雪相处越深,就越能鲜明地感受到她并未止于外表的与众不同。

我想不到那么前卫的她竟会做得一手好菜。什么翡翠拌黄瓜、海蚌炖鸡蛋,光看那些菜的颜色,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小雪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小雪能歌善舞,不管是现代的还是民族的,甚至是戏曲,她都来一段。当然最拿手的是流行音乐和交谊舞。

小雪说:歌舞是女人吸引男人的致命武器。

小雪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有她的地方必有笑声,但她的话却常藏着点弦外之音,只是愿意细想的人不多,能听得出来的就更少。

小雪说:女人应该大智若愚。男人最忌的就是女人比他精明。因此女人想对付男人,首先就得学会装傻。

小雪总是把她的一切美质的目的归于取悦男人。她仿佛和自己有仇,故yì

践踏她的优点。但在她脸上找不到自怨自艾。她根本不屑别人对她的看法,她以自己的方式坚强的活着,最大限度的享shòu

当前的人生而不顾及以后。

如果她生在古代,一定是一代名|妓。

我这么说,并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因为‘名|妓‘可不是轻易当得的。名|妓首要的是才艺,姿色倒在其次。有色无才的女子决计当不了名|妓;而名|妓的风采,往往能折服那些大文人,白居易、柳永皆是此中人。

真的?真的呀!小雪对我的说法大感荣耀,还在谢峦面前炫了好几次。

大多数时间里,小雪就是这么快乐。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令我寂寞无奇的生活里有了些闪烁的亮点。

在没去交际,谢峦也没来过夜的晚上,小雪喜欢坐在阳台上吸烟喝酒,烟头在黑暗里虚弱而顽强的明灭着,就像我们共有的,渴望升华的心灵。

……………………我万万料不到,小雪的崩溃来得那样快。

我一直以为她比我要来得坚强,从表面到内心都是。

我猝不及防。

那是初冬的一天。

上楼的时候,谢峦正匆匆下来。

我侧身让过他,在楼道里停了一会。茫茫的夜色笼罩在身遭,就像一头潜伏的恶兽,渐渐地身我侵袭过来。谢峦的甩门声尖锐地回荡。从这墙到那墙,终于了无声息。

楼上哗啦啦一阵响。

我一惊,冲上楼去。

门没关紧。我轻轻一推,房里烟雾缭绕的一片,隐约看得见小雪仰头靠在床沿,嘴上叼了一支烟,地上狼籍的滚着酒瓶。

小雪……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过来,陪我喝酒!她把酒瓶向我递过来,突然又摇摇头缩了回去,你走吧,你是乖乖女,我是坏女人。我不想带坏你!

她竟是这样看我的么?我疾步上前,抢过酒瓶仰头便喝,一下给呛着了,忍不住大咳起来。

你不行的。她说着,把脸埋在双臂间,像是怕我看见她的表情,但只一会就控zhì

不住,猛然搂住我的头颈。

她哭了。她几乎是嚎啕大哭。她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仿佛抓住一要救命稻草。

她一直哭着,也一直说着。

她说我羡慕你妒忌你你知dào

吗?你以为我甘心这样烂下去吗?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想和你一样冰清玉洁,我也想回到从前那个纯真的我。可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控zhì

不了自己。

她说谢峦那个王八蛋他以为他是谁,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影子。她想玩谁就玩谁想踹谁就踹谁。

不,不,不是的。她又说她也不想的她是被人玩怕了。她说她的爱已经给了一个已婚男人。是他不要她了她的心空了她好怕那种空虚她要不同的男人来填补。她说她真的没办法没办法。

她说你知dào

我最佩服你哪一点。我佩服你的理智你的内敛。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你看得到你的未来。但是我看不到。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像迷路的小孩,周围好黑好黑,我看不到前路。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要死了我撑不下去了呀……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说小雪你别这样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完美的女孩,你敢做敢当敢爱敢恨。你以为我真的‘理智‘吗?不是的,只有我自己才知dào

,那是懦弱!我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不是理智不是内敛,我用所谓的理智和内敛来掩饰我的无能我的外强中干。其实我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小雪我也羡慕你妒忌你你明白吗?我好想好想和你一样,哪怕只有一次的放纵也好。我想像你那样不计后果地追求我想要的东西,至少那样我能得到,就是时日再短我也是得到了。但是我不敢,我从来都不敢试。我自己放qì

了那么多唾手而得的机会!

小雪小雪你能给我多一些勇气吗?

最后我和小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一直哭到没了力qì



柠檬微酸(四)

夜晚静悄悄的伴随我们。懂事以来,我从未这么痛快地哭过。我感激小雪,小雪说她也很感激我。我们在黑暗里有点疯狂地对笑。在别人眼里,我们都是坚强的,可谁知dào

我们的内心却如此脆弱!我和她彼此羡慕,彼此渴望着成为对方,却忘了自己本身的优点。

后来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把这种心态比成羡慕水蜜桃的酸柠檬。

我想是的。我和小雪都是‘酸柠檬‘。金灿灿的美丽外表,可里面全是酸楚。但所幸我们还能站得起来,就算是装的撑的,我们仍然有剖开内心,面对自己的勇气;纵然有无助的时候,但只要咬紧牙关,就能仰首走过。

因此,我们只能算‘微酸女子‘吧,有一点酸,又不太酸。

方远特别喜欢‘微酸女子‘这种叫法,他说用来形容我刚好。他还给我唱了一首叫《Lemontree》的英文歌。不是苏慧伦的那首,而是一首英国民谣。调子很忧伤,但配上他的低音和满天的星光,竟显出一种非常宁静的韵味,纯粹而性灵。



‘……

……Don‘t.put.your.faith.in.love,my.boy.My.father.said.,I.fear.you‘ll.find.that.love.is.like.the.lovely.

lemon.tree.Lemon.tree.very.pretty,and.the.lemon.flower.is.sweet;but.the.fruit.of.the.poor.lemon.is.impossible.to.

eat……

……We.passed.the.summer.lost.

in.love.beneath.the.lemon.tree.

The.music.of.herlaughter.hid.my.father‘s.words……Shefor.another,it‘s.mon.talebut.truesadder.man.but.wister.now.I.singthese.words.to.you.‘

我像怀念那个午后一样怀念那个夜晚。那是我们之间少有的无拘无束,也是我最后一次借口电脑‘生病‘而去找他。

因为,经lì

过这次有点出格的浪漫,我很清楚我再不适可而止,就会让感情失去控zhì

而决堤。

原谅我仍旧懦弱。心是美丽的玻璃瓶,可能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散成一地碎片。为了免于破碎,我唯有敬而远之。

我远远避开了方远,蛰伏在小屋里……

那个冬夜引起的唯一变化是宣告了小雪和谢峦十个月恋情的寿终正寝。

我和小雪本身,倒没怎么改变。小雪依然频繁地换男友,我依然不甘寂寞地寂寞着。我们以相同的坚韧,忍耐过了漫漫长冬。

寒假里回到阔别的家。爸妈更显老了,我盯着他们花白的双鬓,明白了我的定数:我注定是他们爱的牢笼中渴望腾飞的小鸟,但却永远也不可能飞出他们呵护的天空。

在家里我享shòu

着溺爱。此消彼长,在家外所遭受的、得不到的爱,也就渐渐淡化。

即使是回校以后,由于我刻意地趋于平淡,心里的那道刻痕便也一点点磨平。从春到夏,终于有一天,我发xiàn

自己竟然能够很坦然的面对方远。

久违的明媚阳光重新拨开阴霾,暖暖的照在我的窗前。我很庆幸自己不再像冬日里,一想到他就哭,哭到喘不过气来。

有天下课回来,小雪兴冲冲地告sù

我她遇上了个挺好玩的人。

原来下午她坐在阳台上看书时,有个男生在楼下喊她。

他帅极了!小雪说,真的真的!很健康很阳光的那种。他说,喂,你在上面住吗?我说是啊。他说我就住在你对面,新搬来的,隔一条道,可以两两相望。我说好啊,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隔着路说话好不好?他就说好。

小雪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猎奇的机会。况且她刚和一个毕业走了的男生分手,身边出现空当,就算没有那个阳光男孩,也会有另外的男生在短时间内出现。

同样一个有阳光的午后,轮着小雪有课,我在屋里赶稿,突然外面有人喊小雪。

我伸出头去。该是小雪口中的‘好玩的人‘吧,果然很帅,剑眉,亮亮的眼,笑起来很灿烂。

你就是沈小若?他笑着说,我听小雪说过你,我叫徐凯柠。

他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有点儿卷音,非常舒服的感觉。我不由心里一热,就有点脸红。

小雪在吗?他又问。

我呆了一会才回过神,忙摇摇头。

他笑着说:你好啊?

我点点头。他和我遇到过的所有男生都不同,有些邪邪的。我竟不知如何与他对话了。

他仰头等了我一下,又说:我走了。帮我和小雪说一声,晚上我过来找她。

小雪一贯信奉兵贵神速,我也习以为常。但和她的前几位男友不同,徐凯柠似乎更着力地‘讨好‘我。

每一次路过我的窗前,他都要喊我:小若!

唉!我总是探出头去,以便能看见他的脸。

之后他问小雪在吗?而我则像第一次一样,用摇头或点头来告sù

他答案。

也许是他的脸、他的声音实在太诱人,当我们这种一问一答的游戏成为习惯后,我居然常常盼着那一声亲切的‘小若‘在我窗下响起。

但我和他的关系也仅止于此。

徐凯柠是什么人?我们学校的篮球明星,典型的花花公子。女性球迷一大把,女朋友一大把,对于感情他从不认真。

可这些与我无关。我只想保留一点温馨,就像保留晒在我窗前的那道阳光。

我忘了太阳终究会下山,一切不过是奢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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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微酸(五)

不久以后的一天夜里,徐凯柠来敲我的房门。他抱了一大捧啤酒站在门口,问我能不能陪他坐坐。

我犹豫了一下,小雪出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他。

他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当然不是的。我喜欢他。在他身上,我可以找到小雪的痕迹:冲动、率性,有我所没有的活力。我记得有一回看见他从篮球场上下来,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健美的肌肉,流了汗的头发潮潮的,脸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那一刻我突地想起在电影《偷偷爱你》中,邱淑贞形容梁朝伟的那句话:男人在流汗的时候是最性感的。

我喜欢他,但我毫不担心自己会爱上他,所以我不怕他。

你好像一直在思考呢!他说。

什么呀!我想了一下,屋里很乱,怕你要吓一跳的----到阳台上去好了。

他把啤酒往阳台上一字排开,顺手拉开一罐给我。

我不会喝。其实我会一点。毕竟和小雪同住了这么久,难免染上一些她的习性,但我不习惯和男生一块喝酒。

来一点没事的。他说着,硬把酒塞到我手里,自己又开了一罐。

我和他没有共同的话题可说,因此他一直在喝,偶然间停下来,就是一段更为长久的沉默。

夜渐渐的深了,小雪还不见回来,他又不像要走的样子。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小雪怎么还不回来。

是去找水电系那个人了吧?他冷笑着,猛地趋近身,把我往他怀里揽。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推拒。我的双手抵着他的前胸,而他用手臂把我围住,崩紧的肌肉弄得我很不舒服。我在极度惊恐中忘了呼喊,只觉得他的脸带着汗腥和酒的气味向我凑过来。我低头埋在双手间,绝不让他吻到我。我还没被任何男人碰过,我的初吻绝不能被龌龃地夺走。

我强硬的态度让他有点泄气。他稍微把我松开一些,急促地说:小雪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我伏在他胸前喘气。我不能开口,我必须为抵挡下一轮的冲击养精蓄锐。

我喜欢你,你也至少有一点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行,当然不行。不错我孤单我寂寞,甚至我曾想学着小雪一样任性;但我做不到。我毕竟不是小雪,我无法忍受和一个在精神上跟我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亲密。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腾出手去托我的头,同时用身体把我向墙上压去。我害pà

极了,我不晓得自己能否摆脱得了他。我用隔在我和他之间的双手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犯,和他一进一退地纠缠着。他的气力很大,但更让我惊恐的是我内心的无助。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四面的水墙压迫过来,而我却悬在水里,面对死亡无能为力!

终于,他放开我。在这场拉锯战中,他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把自己也弄累了。我们在黑暗中对视,在绝望中喘气,抓紧一分一秒歇息。我们都明白,在这种境况下,谁先恢复过来,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响了。

我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冲出去开门:是小雪!她回来了,她救了我一命!

徐凯柠的出现让小雪有些奇怪,她疑惑地看了看我们俩。

他等了你很久。我惊异于自己的镇定,我先回去了。

…………

…………

关上房门。我靠在门背后久久不能动弹。黑夜把我严严实实地裹住,我只能听得见一颗心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跳动的声音,害pà

与空虚轻易地把我带向无边的窒息。

我打开电脑,毫无意识地点击。凌晨一点半的聊天室里只有两个人在道别。

开关:我走了。

东东:慢走,有空再来。

开关:今天又是我们打烊。

东东:大约只有我们愿做夜游神。

……

一整版都是他们的对话。要在平时,我一定觉得他们无聊,但现在我却在心里乞求他们别走:别走啊,陪陪我,我害pà



电话突然响起来,清脆的铃声成了灰暗的空气里唯一的声响。我狂喜的拿起话筒,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说:喂!

喂。方远!是他!我的泪水立kè

浮上眼睛。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很大的安慰性。我不能不佩服他的细致和敏感。那是一张网,让你心甘情愿地深陷在他独特的男性温柔中。

我……我迟疑着。我不想说,我不想无限扩张对他的依赖,我不想耗尽所有去换取不可能的将来:我必须管住自己。

他是懂我的,就是因为他太懂我,才让我在庆幸他懂我的同时又恨他懂我。有的时候我想,你为什么不越轨一次,为什么不强迫我一次,你明知dào

我的坚强只在表面,只要你有一点点的表示,我就会抛下所谓的理智。----但那又怎么可能呢?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永远都只能控zhì

着自己的情绪隔水相望。

他感觉到我不想说出真相,停了一会说:Happy。birthday,我没记错吧?

我一愣,今天是我的生日么?我自己都忘了,他怎么会知dào



上一次看到你的身份证号码了。上一次?是他陪我去邮局领钱的那一次吧,隔了那么久,他居然记得。

谢谢。我的眼泪以与我的声调同样的平静滑下来。

别哭,他竟然这样说,别哭。

我终于失声痛哭。他在电话那端静静地陪着我。我一边哭一边恨他不肯开口问我。哪怕明知我不会说,问问我,让我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但他却不肯!我赌气甩掉电话,渐渐的越哭越没声响。周围又陷入一片死寂。

我蜷身缩在床上,连头闷进被子里。因为累极了,不一会便睡去。作了许多梦,都是零星的、模糊的片断,夹杂着惊恐和各式各样的狰狞的人脸。

这一夜,我一直没醒过。

第二天我才知dào

,小雪和徐凯柠大闹一场,彻底完蛋了。

小雪说,那家伙对女生从来不安好心。显然是知悉一切的口气,只不过怕引起我的不安,而不愿明说罢了。

其实我是个很容易自我开解的人,事情过去了,我就当它没发生过,偶然想起,当然会后怕,但还不足以影响我以后的生活。可小雪却把这件事放进心里,总觉得是她不好,从此再也没带她的男友们回来住过。

方远也没来看过我,仍然像从前一样,见面就点点头,微微一笑。这让我很怀疑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接了他的电话,还是根本在作梦。

徐凯柠则像从空气里蒸发了似的。这倒容易解释,我躲着他,他大约因为失了面子(我想他是绝不会有愧疚之感的),也在尽量避免与我见面。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平淡如水,无波无澜,直到我和徐凯柠的一次意wài

相逢。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点恨我又有点怕我。

我起了疑心,便去问小雪。因为小雪结交的人多,几乎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事。

可这一次她根本就没有去‘打听‘,而是笑笑:你真不知dào

那事?

我感到莫明其妙,怎么见得我一定会知dào



小雪见我真不知dào

,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告sù

你,是方远找人打了徐凯柠一顿。

我吃了一惊:方远怎么会知dào

徐凯柠?

他来问过我了。小雪无所谓地说,真弄不懂得你们,老是打哑谜、捉迷藏,累不累啊?----不过我真看不出他这么斯文的人,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他是找了当年和他一块儿贩服装的人吧。他从来不屑动用这种方式,不料却为我破例!

那是没法子的事。对付徐凯柠这种人,不用点手段,他还会找你麻烦!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讨究对付徐的手段毫无意义,我只感激他的有心。

柠檬微酸(六)

下课以后,我到他必经的路上等他。他来了,淡淡的夕阳照在身上,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一桢金色的剪影。我们谁也没提徐凯柠,很自然地并肩而行。

那段时间我和方远走得特别近。

他常常送我回家。在长长的黑夜里,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即使没有话题,心里也觉得满当当的很充实。

开始我想,也许我们这样平平静静的走下去,未尝不是种折衷。但是我很快发xiàn

自己是大错特错了。界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第四类情感并非我想像中的中庸之道,反而把我们推向悬空的钢索,就算再小心翼翼,也摆脱不了坠入任何一边的恐惧。

我和方远会倒向哪一边呢?我不知dào

。就在这傍徨的路口,我开始失眠,开始深夜上网,我有了真zhèng

意义上的第一个网友。

吸引我的是他的网名‘边缘人‘。这个名字很对我的胃口,因此一见面我就用动作当头给了他一下子。

他很无辜地看着我说:我认识你吗?我惹着你吗?

Sorry,可以告sù

我,你为什么叫边缘人吗?

那么你又为何叫小猫?

为什么我叫小猫?其实我本想给自己取个‘香烟女孩‘的网名的。

在发生了徐凯柠那件事后,我就习惯了点烟。当然,这也是从小雪那学来的。最早还得跨越房间去她屋里取,但没多久,我就得以接收她的全套‘武器‘:香烟、精致的火机、晶莹的灰缸;因为她戒烟了,为了新男友刘宇飞。

小雪居然为了一个小男生改变自己,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世界女大男小真的成了一种时尚?小雪却颇不以为然,她说也许是经lì

得太多,知dào

比自己大的男人相处起来太辛苦,因此找个还相信爱情的男孩试试也不错,至少他懂得一心对你好。不成熟不要紧,太成熟了,就像熟透的果实容易烂一样,反而好得不持久。

再说他只不过比我小一岁,我不用担心自己比他老得太快。

我只能一笑置之。要想探测小雪有多认真,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有多长就知dào

:最长的是谢峦,因为他很像小雪的初恋情|人----但也不到一年;最短的是徐凯柠,头尾不足一个月;其间还有几个交往了三数个月的。她和刘宇飞前几日才过完相识一月的纪念日,看来已经突pò

徐凯柠大关,有望进入下一层次。

我和小雪都喜欢烟。但我与她不同的是,我不‘吸‘烟,只‘燃‘烟。在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从小巧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是那种女士烟,修长的褐色身躯,像极了一个忧郁女子。我喜欢看着细细长长的轻烟弥漫到空气里的感觉。等烟灰一点点伸长,我就用食指和拇指拈起它,然后弯起无名指优雅地弹弹烟身,那一小截的灰飒飒地抖落下来,常常还带着微弱的火星和特有的香气。

小雪把我这招叫‘兰花拂穴手‘。

……我想我已走神太久,边缘人已经等不及了,几乎在屏幕上打满了‘?‘

我敲敲键盘:在西方,猫是用来形容坏女人的。

我不信,你是一定个好女孩,我有直觉。

谢了谢了,过奖过奖!

他用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回他一个笑脸:亲爱的边缘人先生,你的名字又典出何处呢?

因为我生活在城市与乡村的边际,介乎成人与孩子之间。

你真可爱。

错。我是个没人爱的笨小孩。

这么巧,我是个没人爱的坏女孩。看来我很有必要爱一爱你。

他许久不出声。难道这么快就被我吓倒了?边兄,我继xù

说,别吓成这样。我虽然人坏但心肠不错;虽然对烧菜仅精通青菜和鸡蛋,但是煮面绝对过关!

哈哈。他笑了,可以推想,他笑得很放肆,我很丑但是很温柔;我没有钱但是会制造浪漫,能和亲爱的小猫同志相配吗?

Whynot?虽然我不浪漫(我不是不想浪漫,而是觉得自己没有浪漫的资本),但听他说说浪漫,总不会是件奢侈的事。

我要送你个浪漫的梦想,就算要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别客气,请讲!

他的歌词背得不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又是什么呢?我喜欢在有阳光的午后,倚窗而立,窗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菊花。一个骑单车的少年踏着满地金黄来到我的窗前,淡淡的光辉照在他微笑的脸上,很暖和,于是我坐在他单车后架上,我们就这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下去,直到永恒。

太好了,我有一辆跑车!

我想坐28寸的老式凤凰,要不然坐久了PP会痛。

没问题,我准借到。我还会到悬崖上去采还魂草,做成绿色的心挂在你的窗前做风铃。

被人宠的滋味很迷人,我坐在冰冷冷的房间里,竟然心里一阵暖意。边缘人等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看日出,陪你做任何你想得到的浪漫。

谢谢你边兄。我只有用这最最俗气的话了。

那一天,我被这个自称自由职业者的边缘人哄得开心极了,以至于后来只要挂上网,我都想见到他,遇到了,照例是和他卿卿我我一番,在他洪水一样的甜言蜜语中,仿佛我真的成了他口里那个美丽高傲的公主,若他不在,心里也会空落落的,索然无味。

我和边缘热热火火地在网络上做着文字游戏的同时,我和方远的关系却急转直下。先忍耐不住的是我,点燃导火线的却是他。

他和他们班的女生又传出绯闻,而且据说是他向她表白而遭到拒绝。

我自然不会把事情去问他,也不可能因此和他争论。但这件事让我抚平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它促使我彻底清查我和他走过的漫漫长路,以及我对我们之间的真实感觉,我对我们将来的思考。

我发xiàn

自己在与他的持久战中耗尽了心力,我已无力继xù



我持续地作梦。噩梦居多;偶然好梦醒来,却更加残酷的告sù

自己:那仅仅是个梦。

我曾经欣赏他当断就断的‘无情‘,但是现在才发xiàn

,他‘无情‘的起因正是他的多情。他对我的温柔、对我的细致,他对我的好,我每一丝每一毫都牢记在心,我几乎倾尽全心全意在报答他的关怀。可和他走得越近就越迷惘,因为他在这样对我的同时,也这样对别的女孩。

有的时候我自己替他解释:他是好人,他对人好是应该的。但我又分明感受到,这对每一个与他有过略深接触的女孩都是不公平的。也许他不是存心,可他的一举一动却容易让人误解。

他真的对我付出过吗?付出了多少?我算什么,我又得到了什么?

我知dào

我已经陷入猜心的迷雾,他说过的、做过的,都成了我猜忌的对象。

有一次他说:知dào

他们怎么评价我吗?花心萝卜一个。

我原本可以用轻松的话开解他,或者把我真zhèng

的想法说出来,但我竟只是模糊的笑了笑。

敏感如他,一下子预感到我们的故事即将走向尽头,便也没再说什么。仿佛是心有灵犀,我们默默地,各自走开去。

柠檬微酸(七)

我把自己闷在屋里好几天。我想把我的想法,从开始到结束,所有的想法都写出来告sù

他,可摊开信纸,一贯洋洋洒洒的思路却像突然生了锈,怎么也写不出来。

小雪一直陪着我。她说你别傻了,再努力一次吧,就一次。这次再不行就算了。你想拿得起来,首先得学会放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加压,你能支撑到几时?

她说得对。我是该再试一次。我怀念和方远在最初的美好感觉,我真舍不得就这么白白放手。

于是小雪和刘宇飞出面,约我和方远去爬学校的后山。

…………

…………

爬山的那天一大早就阴云密布,但我们还是决定义无反顾,结果被入秋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好冷啊!

刘宇飞掏出烟来分给我们驱寒。小雪没要,她搂着他撒娇说,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方远也没要,因为他从不吸烟。独我像赌气似的,接过来狠吸了几口。

那烟的味道很呛,全不似我喜欢的那种。但我的表现却像个十足的老手,幽幽的吸吐,不时敲敲烟灰。

你不是第一次吸烟吧?方远问我。

我哑然。是我的‘兰花拂穴手‘太厉害了?他真的不明白么?

他又说,何必呢?不好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讨厌你那副自视清高的嘴脸!你这样让我很辛苦你知dào

吗?不知怎么的,这些大违我本性的话一下就冲口而出,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我也呆住了:我和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格格不入!

那一整天,我保持着沉默。他没有变,他依然是处乱不惊、置身事外的方远;变的是我,当我的忍耐超过了极限,我就变得失控,变得不可理喻。

可我又如何忍耐下去?再忍下去我能收回我付出的感情吗?我决定放qì

了。我没有力qì

、也没有勇气和他耗下去。我精疲力竭,几近崩溃。

回到家来,立即就给他写信。下笔不像上回那样艰难,但开了个头却又停住。

我说今天是我不好,我心情糟也不能那样子对你,我说对不起了!

接下来写什么呢?我很迷惑。收音机里放着黄磊的老歌《边走边唱》,平平的曲调淡淡的愁。

我说我正在台灯下给你写信,听的是《边走边唱》。听过吗?我们一起分享吧:

‘已经很习惯

从风里向南方眺望/隔过山越过海

是否有你忧伤等待的眼光/有一点点难过

忽然觉得yì

乱心慌/冷风吹痛了脸庞

让泪水浸湿了眼眶//其实也想知dào

这时候你在哪个怀抱/说过的那些话终究我们谁也没能够做到/总有一丝愧疚自己不告而别的逃/但往事如昨

我怎么都忘不了//爱情边走边唱唱不完一段地久天长/空荡荡的路上铺满了迷惘/心甘情愿的挣扎百感交集的盼望/终究还是一样换不到你想要的收场/不是吗//爱情边走边唱唱不完一段地久天长/心中抱着希望只看到失望/不如一切这样吧你和我就算了吧/谁都害pà

复杂一个人简单点/不是吗‘

我说不如一切就这样吧,一个人生活简单点不是吗?真好听啊……

随着音乐的流淌,积压了太久的眼泪终于又开始肆虐。这一次我无声的哭,我咬着自己的手,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飞快地封好信,冲出去寄,生怕一有迟疑就会改变主意。

之后几天我疯狂上网。我在网上以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生形象出现,快乐得像天使,我把从小雪那学到的一点机智、一些嗲气用了个淋漓尽致。

我遇见边缘,在虚拟的世界里,在玩笑中,我接受了他的吻和他的求爱,我们海誓山盟。

我不知dào

我又埋下了一个祸根,作茧自缚。该来的终究要来,我想躲避的还是得面对。有天我和边缘聊得正欢,房门却不知趣地响了。我匆匆下线开门,门外没人,只摆着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是我的信,被方远退回来的我的信。

天色有些暗了,我自嘲地点燃一支烟,幽幽的火光忽隐忽现。我把信凑近烟头,纸张以烟头为中心,一片焦黄,随之燃着了,在阴沉的空气里闪耀着热量。我心里飘起张宇的《消息》:‘看着被你退回的信烧成了灰烬,一字一泪飞灰烟灭我才肯相信,在我们已经僵持的心里,用同样的决心,做不同的决定……‘

香烟的亮点挣扎了一下,终于完全熄灭。

我呆呆坐着,在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原来我的发火我的信都不过是作态。在我心里,是希望方远能力挽狂澜,我厌倦了在与他的交往中,永远处在的卑微地位。

但是我失败了。他是最优秀的心力角抵者,我败得无话可说。

我想他一点也不爱我。他为我做的所有的事,只不过是他的习惯。我和柳笛,和另一些女孩一样,在他心里没什么差别。一切都是我自己构造的美丽梦境,我荒谬地自导自演了一出悲喜剧。我自作多情,当然也只能自作自受。

该是完全放qì

的时候了。我不要再哭,不要再继xù

颓废。

我决定考研。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因为我要放qì

那么好的法律专业去考中文。但是我自己知dào

,我内心的空虚不是我不喜欢的法律可以填补的。这几年我不停的写,导致了下笔再无感觉的恶果,我需yào

补充能量。

更重yào

的是,我得用一种充实的状态去驱赶方远留下的阴影。

我不再见他,因为他的任何消息都可能令我努力调整的心态再度纷乱。

我尽可能静下来读书。也许是太久没接触中文,啃起书来不能说没有困难,但毕竟是我所热爱、我所选择的;而且身边有小雪,还有边缘陪着,已经挺好,挺好的了。

我坚信时间是疗伤的最佳良药。在日复一日的平凡中,我感觉到麻木的心有了复苏的迹象,我不再听到方远的名字就过敏,我甚至觉得,就是去见见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柠檬微酸(八)

考研初试结束的晚上,我准时赴边缘的约。因为忙着应付考试,我已经很久不触网了。

边缘当头就问我想不想实施他为我制定的放松计划。

我说,好啊,但是考试期间丑疯了,我得去买件长裙扮淑女。

扮淑女?为什么?

做淑女才有男生喜欢啊,否则不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但淑女不是扮出来的,淑女是一种气质。我坚信我心爱的小猫同志是个标准的淑女,用不着扮也是淑女。

No,我不是淑女。我笑了,我希望自己是个惹人喜欢的淑女,希望我是个成绩好好的乖女孩子。但事实是,我不是。

边缘许久没出声,一出声就吓了我一跳,小猫,我想见你。

No。我想都没想就打了这两个字母。

Why?

我很丑,一点也不好kàn



我也不潇洒,但我想见你。

我真的不是淑女,用不着你来鉴定。

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见你。我爱你!

N.O!我重重地敲敲键盘。我早听说在网络里,说"我爱你"就像吃方便面一样快速和普遍,可从未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怀疑他的诚意,但是不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虚幻的网络与无奈的现实间的界限绝对清晰。他看到的只是网络中的我,因此从开始他就错了,他错在无法穿过活泼冰雪的"小猫"看到真实的阴郁着渴望着的沈小若。他说他爱我,但他爱的并不是我。

而我,我喜欢他,喜欢和他交往的方式,因为那令我无所顾虑,我因此而感激他。但如果让我们从网络回到现实,只怕两个人都会对彼此失望。

然而这些话还来不及对他说,我就掉线了。----有电话进来。

喂?我急着回头找边缘,只盼速战速决。

喂。方远!乍听见他的声音,我仍忍不住心悸,但很快就稳住,平静地问,有事?

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最近好吗?

老样子。他果然是老样子,有点冷,但冷里裹着模糊的关怀。

我想了一下,问他道,没别的话对我说了吗?

有的话不必说出口,有些话说了也无济于事。

那就什么也不必说了!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怕自己会哭。再找边缘的心情也没了。

点燃一支烟,让烟雾填满空荡荡的房间……我终于没能止住泪水。但那泪水不是专为方远而流,也是为边缘而流的。我以方远伤害我几乎同样的方式在伤害边缘。多么可笑的事!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多年媳妇熬成婆、穷怕的人暴发后那样的可耻。我从此失去边缘的消息。难道是我错了,我应该去见他吗?我觉得悲哀。我总是留不住自己想留住的东西,甚至是小雪。

小雪毕业了。她先于我离开我们这个包含了欢笑与泪水、温馨而恐惧的家。小雪说要去找找工作,等明年再陪刘宇飞一起考研。

我问她,你这次真的认真了?

我不知dào

。头一回,她的语气不太自信,我不可能像初恋的时候那样去爱了,那一回我元气大伤。所以现在他爱我肯定要比我爱他多,这样很好,很安全。

小雪停了一停,终于又问:你呢?

我呢?我又能怎么样?我已不太想起方远,回头去看,也已尘埃落定。我们之间的确不可能怎么样,我得回到父母身边,他注定要飞回北方,担负起长子的责任,即使当时走到一起,到这时候还是不得不分开,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在这种状态下,我还可以期待我的初恋,而你,初恋的失败,几乎让你心如死灰了。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远比没得到的遗憾伤害更大。

小雪不说话,呆呆的盯着我:你想通了?真想通了?

我本来就想得通,只不过一时间被迷了心窍。

你知dào

吗,方远真是最最了解你的人!

我知dào

。但是我从来就不了解他。我不止一次地努力着试图靠近他,但显然未能成功。

他真的……真的是喜欢你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我淡淡一笑,或许我们可以做最贴心的朋友。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管那么多。爱就爱了,就算失败又如何?没有努力过就放qì

,这不是我。所以初恋虽然苦但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所以小雪是小雪,沈小若还是沈小若啊!

小雪一怔,突地把我紧紧抱住,就像在那个脆弱的夜晚那样。

我说:小雪别难过。记得那首歌,方远唱给我的那首吗?记得我们那个"微酸女子"的称号吗?小雪小雪,你得走了方远也快走了,我就像刚搬来时一样一无所有,我仿佛什么也没做只是唱了一首无聊的情歌……

我说不下去,怀里的小雪早已泪人一个。我搂着她,恍恍惚惚地听见木吉他弹着忧伤的骊歌跨越六界而来。

柠檬微酸(九)

我也要走了。没有小雪的屋子里,只剩我与回忆为伴,冷清的空间变得尤为可憎。

我必须离开,让所有的一切有个全新的开端。

搬走前的一个下午,方远来喊我。我很意wài

,随手理了理头发便下楼去,他看着我摇摇头:你该去洗个头,打扮一下----我不想你这么落魄。

我笑了笑,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他的关心,现在他来了,我的心却早已锈迹斑斑。

他说他回去了,就是明天的飞机。

原来他是来道别的。我心里有点难受,为自己打造的钢铁护栏轻易的动摇了。因为不想让他看出来,便故作轻松的说:我正想去店里洗个头,你陪我?

在美容厅里坐下来,我看到自己在镜子里很苍白,果然可以用‘落魄‘来形容。指指墙上贴着的梁咏琪:就剪这样的吧。话一出口,方远和我自己都有些意wài

,可是终究是剪下去了。留了多年的长发丝丝缕缕飘落,迷蒙了我们之间的世界。

我甩甩一头短发,仿佛卸下一副重担。

外面阳光很好。我想起最初和方远交谈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懒洋洋的,晒得人的思维都要停转。这世界仿佛在不断的轮回,我一下就回到什么也不想的状态里。我忘了我行走的目的,甚至忘了身边的人是方远。最初和最后有什么不一样呢!仍然是这道阳光,路边的野菊花含而未展,可迟早它会怒放。

我无法理解两年就这样过去,我分明还站在原地,但是光阴却肆无忌殚地穿过我的身子;这不过一瞬,但我却经lì

了那么多的伤痛、无奈和愚蠢!

我停在一家服装店前面,橱窗里有一件雪白的长裙,式样非常简单,只在裙摆上缀了几朵浅紫色的小花。我呆呆地看着,多美的裙子!可我很清楚它并不适合我,它只会令我更加苍白。我再也找不回纯真的感觉,因此穿这么纯情的裙子对我来说不但可笑而且荒谬。

然而我竟无法移动脚步,直到方远说:这条裙子太苍白,不适合你。你选颜色明快些的会好很多。

我低头走进店里,生怕他看见我就要掉下来的眼泪。

我十指翻飞,搜寻着架子上的夏装。最终挑了件天蓝色的短连衣裙。

穿着它转个身,向天空问:好kàn

么?好kàn

。方远和店主都这么说。我也觉得不错,付完钱,就直接穿在身上离开小店。

到路口,我说我自己回去你也走罢。方远没有坚持,只叫我明天别去送他。我点点头,他的手轻轻一抬,我知dào

这一刻他想拉我的手甚至是想拥bào

我,但终于平平静静地话别,分手。

第二天我没听他的话还是去送他了。当我出现在机场门口,他恰好回过头来,我再也控zhì

不住自己,向他奔去。机场来来往往的人一刹那间全不见了,只有我们相拥而泣……

但这是影视小说里才有的浪漫。

第二天我照旧整理我的行李,电话响了我就去听。拿起话筒却没有声响。我知dào

那是方远一定是他,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是。

我用手捂住话筒,以免我的哭泣被他听见,一直到电话里传出急促的盲音,我的人也软倒在地上。

我走到阳台。阳光依然那样好,天是蓝的很纯净。我知dào

他的飞机一定会从我头顶飞过,他一定会往下看,一定会在茫茫宇宙中寻找渺小的我。

我知dào

的,我都知dào

的。

--END--

200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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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amp;amp;amp;amp;amp;amp;预告:

我回来了~~~想我了么~~哇哈哈哈……

写于2000年的《柠檬微酸》,方远和边缘,都是有原型的人物。至于从原型到小说,自然是有很不少的变化与演绎。

不知dào

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我现在回想过去,应该是因为当时正处于实习期过后的大学分手潮中。

与之前奉上《曾经飞舞的青春》不同,小男生们可能纠结的是对方遇到有钱人变心啊,或是因为生死啊之类的。而我所看到的分手,都是极为现实的地域原因,以及,眼界原因。

学校里的爱情最纯,那是因为来来去去都只看到对方的优点。

往往,经lì

了一个实习期之后,看到的人不一样了,对方的缺点就突然间浮现出来;再加上随之而来的毕业失业问题。去哪里发展,谁回谁的家,还是去哪里闯?都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文中的“我”,是我本人非常真实的心态。正是因为不可能离开家,所以我在大学里做了一个情感的绝缘体。也许遇到能令我不管不顾的人,会有所不同?

也许不会不同。因为我特别胆怯,没有勇气去承担,也没有勇气去爱。(怎么想起梁静茹的《崇拜》了呢?)

可我希望有人勇敢地去爱……据我所知,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比如XX和XX,请对号入座)。这也是我给《逃婚记》这个简介的原因:勇敢去爱吧,骚年!

说到《逃婚记》,她将从明起回归~~此后不会再有大篇幅的打断了,当然,“周末作”时光依旧~~

有木有一点小期待呢?~~~

爱你们~~~

2014。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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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作|相逢是一种痛

初初见面,她给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一切缘起于那次加班回去的夜路上。她先走,他后走。远远的能看见她轻轻踢着石子,蹦蹦跳跳的,忽然向前急走几步。——昏黄的路灯下,有孩子们留下的方格子。她轻盈地在格子里跳着,丝发在风里飞,跳着跳着转过身,发xiàn

了他的注视,顿时羞红了脸。他微微一笑,但什么也没说。

以后的日子,便在不知不觉中有了默契,来来去去相接的目光里含着难言的笑意。只是两人都克制着:他是使君有妇,妻子是自小定下的亲,在他远行读书时为他顾着在农村的一家大小,回来他便尊母命与她结婚,对妻子,他始终是感激的;而她虽非罗敷有夫,却也有个相处几年的男友。两人彼此心知,这一场相逢,自始便指向分散。

有一次他们一起到外地出差,工作之外单独的相处反让他们不知怎么办好。后来还是她提议说,好容易来这一趟大城市,不如去逛逛吧。

他们走着。茫茫人海中,在陌生的楼群里,没有人会知dào

他们所存的爱恋为人世所不容。只不过是要一份爱呀,可为什么爱会变成罪过?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她说。那的确是他答yīng

过的,他想她还是个孩子,是要大人去疼去哄的,于是任她把他拉进了那间叫做“水晶之恋”的小屋。满室都是晶莹的光,那些可爱的晶体像被遗弃在尘世里的星星,又像是忘记擦去的泪珠。在他们的城市里,这样的手工饰品DIY作坊比比皆是,可他从不知dào

她会喜欢。

她一颗一颗的挑出水晶粒子,微笑着,有时抬头看看他。那一瞥似不经意,似在征求他的意见,似情深似哀怨,又似无奈似宿命。她串了一枚戒指,四周是浅蓝色,单单围着一颗深蓝的晶心。那蓝,深如心尖上的疼。串好戒指她问:“你知dào

为什么结婚戒指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吗?”不等他回答,她自己说了下去:“因为古罗马人深信,左手无名指上的血脉直达心脏,用戒指束住了它,也就束住了爱人的心。”可是她把戒指戴在右手手指上,她说因为右手是不能算的。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笑得那样无邪。“不能算的。”他在心里轻轻重复了一遍,“真的不能算吗?”她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失神,自顾自说着:“不过在中国古代,戒指用于宫庭。如果哪个妃子月事来了,就会戴上戒指。那是告知皇帝她不能接受临幸。所以,戒指,其实就是‘戒止’,是停止不要往前的意思。”她这么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典故。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下来了。

回去以后,她毅然地和男友分了手,同时辞去了那份十分稳定的工作。走时她没有和他告别。她心里清楚,不是她不爱,也不是他不爱;只不过如果一份爱因为背负了罪恶而变得异常艰辛,那么还不如不爱。

200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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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

大四那年,开始在报纸上写些八百到一千字的小短文小故事。

本月的“周末作”,都是那期的作品。

喜欢你喜欢。

201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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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作|邂逅

她骤然从梦里惊醒,坐了起来。

昨夜的通宵换来今天的整日闷睡,拉开窗帘,外面已是乌沉沉的了。转身的时候,梦里那个人的影子从心里一掠而过,仿佛是极柔极韧的天蚕丝,在她的心脏上绕了好几道,只要将绳子两端一紧,就可以把它勒成碎片。

真痛啊!她把头埋回被子里,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记得他说过,他从来不试图忘记某个人,在想起那个人时,他总是放纵他的思念。他说这并不代表他还在爱这个人,他说他只是用回忆来告sù

自己,他曾经爱过这个人。难道她不是这样吗?想起某个人的时候,她喜欢放纵自己听一些很伤感很伤感的情歌,一直到把眼泪逼出来。哭过也就忘了罢,爱过也就无痕了罢?她这么想着,常常就能放开胸怀,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这一次,再伤感的歌也没起到作用。----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在心口满起来,眼泪越积越多,压得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难道我还在爱你吗?呵呵,这不可能,这多好笑!她裂裂嘴,真想笑,真是想笑得出声来呢!可是她脸上的肌肉就像是僵了,动也不能动。

那么,事到如今我依然爱你了,即使你已婚期在即?是的我爱你。她毅然回答了自己,打开衣橱挑了件短裙,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每天傍晚六点四十二分,她都会在那条街的转角遇见他。开始时当然是无意的,后来她就刻意了。每天都这样,一分钟都不差。她喜欢他大大的黑色T恤,喜欢他唇边一缕不经意的微笑。每一次她都问自己:这真是她那个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上司吗?但无论如何她是爱他了,从遇见他的第一刻起,他就是她无法可解的毒-药。她真的是爱他了,不然不会把每天办公室外的这次邂逅当作必修课。

已经七点了。她暗暗地想,如果还遇得到他有多好。这一次她一定会喊住他,问他想不想去“风里百合”坐坐。

“风里百合”就是街转角的小酒吧。

然后她会哭,狠狠地哭。她要把她为他流的泪零存整取。哪怕再狼狈,她也要哭完所有的泪。他或许会递给她一张手巾,但她不需yào

,她自己会抹去眼泪,站起来和他说再会。她只想对着他大哭一场,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无所谓。因为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懂呢!

时间是七点二十三分,她本以为这一切都只会是她的幻想,但在仰起头把几乎要落下的眼泪再倒回去时,突然有件东西刺痛了她的视神经。

是他!

他站在街的转角,低头狠狠地吸烟,蓦然看见她,眼里竟有一丝惊喜。难道他在等她?是她看错了,是她一厢情愿了。他就要订婚了不是吗?对方是个大家闺秀,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他迎上来,难道是要批评她一天翘工?她不觉有点紧张。

可他呢,依旧是不经意的笑:“想不想去‘风里百合’坐坐?”

“快订婚了吧?”她一下问出口,眼泪也随之欲出。

“谁说的?没这回事!”他愕然,随即低吟似的说,“我不会娶别人的……”

他不再多说,但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懂呢!她简直快乐极了,不知不觉,眼泪就欢快地流出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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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办公室恋情故事,一个悲伤一个喜。其实擅长写这种故事的是遛猫啊~~我猫门捉鼠了~~嘻嘻~~~~)

周末作|那一剑的风情

当那一剑遇上夭夭,夭夭还只是十几段的菜鸟。

很久以后,那一剑依然记得相逢的秋夜,他三下两下从一只大老鼠爪下救出夭夭。那女子却幽幽说道:“你,真让我不好意思就这么死了。”

刻意求死者必有难解心事,然一时之间,那一剑也无从安慰,便挥剑佯攻。夭夭悄然独立,纹丝不动。那一剑奇道:“挺可爱一小桃子,为什么不抵抗?”夭夭不解,那一剑笑问:“难道你的名字并非典出《诗经》?”夭夭一笑,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以后夭夭就屁颠屁颠的跟在那一剑后边炼段。段数高她好多的那一剑前头拼杀,夭夭帮他补补体,蹭蹭经验值;那一剑喊夭夭“适合带回家吃的烂桃”,夭夭叫那一剑“专门用来杀猪的破剑”;那一剑说他们是男主外女主内,夭夭说前线战火离不开后方支援。

间或,他们有着晦涩却会心的交谈。比如有一天,他们谈到了相爱的可能性。那一剑问夭夭是否相信爱情。夭夭说为什么不呢,如果他说爱她,她同样会信,可问题在于,爱又是什么呢。那一剑问:“你真的相信我吗?”夭夭不动声色:“当然,但是如果有天你真的说了,我就会立kè

消失。”那一剑猜夭夭隐藏在电脑后的心必然有道深深伤口,夭夭说伤口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问她还痛吗,她却只淡淡一笑: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都已经放下了,你还背着吗?

那一剑知dào

夭夭这两句机锋的出处,于是也没敢再往下说。他们一如继往的一起玩着游戏,但同时他们又是游离于游戏之外的,不拉帮结派,不与人争斗,只在各层的地宫里行走,杀杀怪物炼炼段,换换装备探探险。游戏不过是为了消磨漫漫长夜,不过是为了能够整夜整夜的泛散交谈。

段数慢慢往上升,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终于有一天,夭夭送了那一剑一件“战神”,那是战士最高级的铠甲,很难得到。

连日游戏培养出的默契令那一剑感知了其中变数,他问,你要走了吗?夭夭许久不语,半晌说道:“是的。你,也离开吧。你我都是不适合游戏的人。”那一剑急了:“可我并没有违约呀!”夭夭说:“是的……但无论是游戏中介入情感,或是情感里增添了游戏的成分,走到尽头都只有伤害不是么?”

夭夭在一道炫丽光圈的闪耀下消失,只留下呆望电脑屏幕的那一剑和最后一句话:“原谅我逃之夭夭,因为再这么下去,我将无法把握自己。”

是夜,那一剑痴痴站在一大群怪物中,未做任何抵抗。从此,绝迹于这个叫做《传奇》的网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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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

刚刚深层次地接触网络时,对这种新兴的社交方式又爱又怕。

所以,那段时间写了许多关于网络、网友、网恋的文。

很奇妙的是,我找工作面试时的题目,就是问关于网络社交的看法。

看来,我与网络的关系,真是缘分中的缘分呢……

多年以后的现在,我还像当年那样感激网络。因为没有网络,就没有你们,我爱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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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作|争如不见

开始的时候是偶遇,后来变成了习惯。——这就是他和她一年来网络生活的概括吧?

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贸贸然的,她就这么轻易闯入了他的生活;根本容不得商量,他的邮箱里就多了长长的一串以SN打头的信件。他猜SN是她名字的缩写,她或许叫苏霓,或许叫沈柠,也许是施楠……可他终究是没问:现实的生活已经够累人的了,他不想再花力qì

去了解一个存zài

于虚拟世界里的陌生人。所以,不论她如何兴味盎然的在给他的信里写她的过往,她的现在,她的快乐,她的悲伤,他总是言简意赅的三两句就算回完了信。他认为那已经足够。他学的是哲学,他很清楚很多人看他时,多少带着点好奇和奇怪的眼光,然而,他也以同样的冷漠看着人世间的一切。

有一次她写信告sù

他,她那儿正刮台风,问他那下雨了吗。她说,出去要记得带伞,这天气可最容易感冒了。他在屋里,往外一看,果然是下了雨了。他回信说:“谢谢,看来我得去买把伞了。”信一发出去,没想她也在线上,一下子便又回说:“你没伞?那我和你撑一把好了。^-^”“一把伞能撑两个人吗?”他问。她说:“你没见过那种特大号的吗?真笨!”他一笑,心里仿佛抖动了一下。

但他给她的信并不因此而加长,他想他必须冷静,这就是生活。有封信里她问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得近于冷酷。他笑笑,说,也许只是因为怯弱。她便也没再提过类似的话题。

五月里她来到他的城市与他见面。他问她是不是仍然不愿意告sù

他她的真名,她也笑了,说,你是用拼音的吧,会不会五笔?之后,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他在她来之前就答yīng

了她的。可是没等看完,她突然说,我们走吧。他觉得奇怪,问她是不是因为不好kàn

。她仍是笑笑的:“既然已经知dào

了结局,又何必看完?”

分手时,她没要他送。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因为他就要离开这城市,由于工作的变动,也将远离网络。他们彼此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再见的日子了。也因为他们都明白,有一种爱,不能称之为爱情;这瞬间的心动,只能被藏在心灵的最深处,永远不见天日。

回来打开电脑,他试着用五笔输入,轻轻键入SN。那是她的姓:杨。

200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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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朋友看过我原来贴在文学网的《告别爱|欲|纠|缠》。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在写这个相对长一些的故事前,我把许多的细节已经在别的故事里摩写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才形成的了最终的那个版本。

多年以后,我依然喜欢那个记录了我一整段时光的故事,何其幸运!

今天奉献的这个小故事,源自于“施去嗔”的原型。

希望你喜欢。

周末作|剑 殇

1.

我叫胡不败,用剑。

剑是青萍,薄薄的一片青铜,只一尺半。

“好剑。”夹着一团冷风,点点寒光破茧而出,凌厉、花俏,已得凤栖剑法精粹,可惜我非当日我,若非刚才一声“好剑”是女子声音,我定让这偷袭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将青萍剑一摆,使出自创的三十二路剑法中第一式,对方却突又收势。

“好剑法。”

四周静谧,唯此三字在耳边轰响,虽然已知来者,仍忍不住问,是谁?

“我,何不语。”

师妹!三年来我梦绕魂牵的师妹!

“明天你真要和不惑决斗?”

“当然。我三年前下山就是为了明天一战。”

“你又何苦?”

“我是不愤。刘不惑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凤栖山庄的少庄主?不语,我要你。”

何不语在黑暗中幽幽的笑了,“我知dào

,但他是我丈夫。你……能不能不和他决斗,能不能不……杀他?”

“不能。因为你,也因为我自己。江湖上响当当的胡不败,岂能下了战书而不往?”

何不语又一笑,那是她惯常的带点顽皮的笑,“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你果然是识剑的人。----借我看看它,好么?”

我心里一热,竟抵抗不了她的温言软语,奉上宝剑。

她耍了个剑花,直向我刺来,我双指一夹,夹住剑尖。这是当年我们喂招时喂熟的套路,不想她还记得。

“真是好剑。”何不语明媚地笑着。她如水葱一样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过了一会才把剑还我,“我去了,你保重。”

我目送她远走,暗下决心,一定要从刘不惑手中把她夺回。

2.

第二日我一直控zhì

着决斗的节奏。刘不惑的凤栖剑法精进不少,但他意识不到,凤栖剑法根本是垃圾!我本可以在二十招内击败他,但为了让何不语看清我远比他优秀,我打算在第一百招的时候杀他。

第九十七招,意wài

出现了。

青萍剑断!我在惊怒中不假思索地把断剑捅入他的胸膛。

何不语一声惨叫,扑上来搂住了她的丈夫。

“我……我知dào

师兄一直深爱不语……我死……死了之后,就请师兄……不语她……喜欢雏菊……喜欢……吃莲子……羹……”

何不语泪水肆虐,她大声说,“你胡说什么!……如果我要跟他,我又何必用剑殇毁他宝剑!我只恨昨夜杀不了他!”

原来……原来她昨夜的偷袭是真的;触摸青萍,是为了在剑上抹“剑殇”,那种专门对付青铜的腐蚀剂。

何不语把断下的另半截青萍以最优雅的姿势刺进自己体内。她微笑着,脸上闪着圣洁的光芒,仿佛不是去死,而是走向另一个没有剑,也没有殇的世界。

3.

“胡不败你站住!”女子的艳光里掠过一层泪影。

站住?我为什么要站住?手握半截青萍,我不知走了多久。

唰!她的剑出鞘。“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我认识的胡不败到哪去了?你对得住手中的青萍吗!”

青萍?我木然一笑,“以前,我用青萍杀人、扬名立万,你知dào

我现在用它做什么?”

她一愣,“做什么?”

“剃须。”我冷冷一笑,丢下她。

“胡不败你会后悔的!胡不败我会杀了你!她冲着我的背影大叫。”

杀了我?我只恨她的本事还不能够杀我。

青萍剑上还有刘不惑的气息。我不知dào

我是恨他这个人,还是恨他得到了不语,或者,我根本恨的是我自己?

夕阳如血,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我知dào

她在跟着我,我也知dào

她为什么跟着我。

4.

剑qì



真的有人要杀我;但不会是她。她没有这么深的功力。

我不动。来吧,替我杀了我。

来人一犹豫。若是我,也会迟疑。我绝不会杀一个不做任何抵抗的人,哪怕他是我处心积虑想杀的对手。

变化总是在一瞬:她替我出手了!

我可以不理她,却不能不救她。

变化总是在一瞬:她向我出手了!就在我救她的同时。

我的剑比我的脑子更快。我闪、避,全凭本能、求生的本能:原来我还没有想像中的想死。

变化总是在一瞬:她突然倒转剑尖,刺向自己。

“肖融雪!”我抱住她的身躯,却已无法救她。

“你,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她笑了,脸很红。

“我记得。”可我不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亲我一下吧。”她望着我,身子热得像火,令我不忍拒绝。

巧舌如簧。她像是要让我享尽她临死前的温柔。

苦!某种液体从她的口过到我嘴里。

“哈哈,哈哈!”她一把推开我,笑得喘不过气来,那是最后的疯狂。

“我说过,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的!”

我冷冷的瞧着她,清晰地感到死亡的迫近。

“我不要你这样!”她突然哭了,在极度的兴奋中,她的语言变得异常流畅。“这不是我心里的胡不败!我宁可杀了你,也不能让我的心就此烂死。我知dào

你不爱我,可我绝不要见到没有心的胡不败!……我要和你……和你死在一起……那多好,多好啊……”

她的声音模糊起来。我只能看到她一张一翕的樱唇,像一朵红润的花。我慢慢慢慢的,沉入那甜蜜的黑梦里:不语,我来了。

——————————写于200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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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旧文夹子翻到这文,一时技痒,贴出来给大家看看。

同式微的《红绿灯》一样,这短文里的桥段,被我不断地拆分,运用在不同的故事里。

看出了么?柔和娜的毒吻,曾经在这个故事里。不过,这是个例外,是先有柔和娜,才有的肖融雪。至于柔和娜已非当年的柔和娜,又是另一条线里的回忆了。等逃婚记写完,我好好地同你们说说逃婚记的原型、那个二十年前的故事模板吧。

在那个超长未写完的故事与《遗事录》之间,我写的大多都是短文。杀伐果决,都在短短的篇幅里。即便是长文,也都是很小很小的故事铺陈下去,主角像是个串场的,被配角们抢光了华彩。

大约不能算什么好事。但,就这样吧~

青二十七。2014。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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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者君最爱写的闯亲桥段

她第一次见到绿岫,是自己的婚礼上。

她真的爱柳初动吗?嫁给他,她心甘情愿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自己都不甚了了。虽然,她是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来赞同这桩婚事:

头一个就是因为她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指给了柳初动。

其次呢,柳初动是个条件不错的男子,生得一表人才,又是七虹门的二当家,穆初雨下来就是他。依同父异母的哥哥展啸的话来说,配她这个庶出的二小姐,足够了。

好罢,既然你满脸想要把我扫地出门的模样,那我还不如自觉点,赶紧嫁出去得了。何况柳初动在婚前花了足有半年的时间来适应她,怎么说呢,说时尚点,那叫“虚拟追求”,用江湖黑话,就是“踩点”罢呐!

什么嘛!她这不是成了待宰羔羊、求售商品?

罢了罢了,好歹柳初动如此花心思,也算得上有诚意。总之再不想在这家里呆下去了,从爹爹妈妈都过世的那天起,她就盼着有机会走出这家门,也偷偷跑出去过,不过每次都在半天内被抓回来而已。

现下我嫁了人,你还管得住我么?她想道。

…………

可是绿岫出现了。

当绿岫突然从屋顶上杀下来,玩命似的扑向柳初动,她就清楚,嫁给柳初动,绝对是个错误,错得不能再错的错误。

任何一个被女人追杀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种叫“风|流”的毛病。

她后悔了!她不要!

她天不怕地不怕地揭开盖头帕,本是想看看来闯亲的人是什么模样,但站在人头挤挤的喜堂当中,她忽然很庆幸自己还没同柳初动拜天地。

绿岫的武功在参加婚礼的人中不见得最高。穆初雨手中的三支翠翎,展啸的“破天斩”随时都可以要她的命,但奇妙的是,他们都没有出手。

展啸看看穆初雨,穆初雨又看看展啸,都等着对方来收拾残局。

以这二人的道行,自然看得出绿岫不可能真的杀柳初动,最多只是要给他点教xùn

。——或者不只如此,因为穆初雨脸上现出一缕难解的心愁,展啸则是冷笑,冷冷地笑,冷冷地看这出闹剧。

绿岫轻扬的绿衣落定,明晃晃的宝剑在柳初动英俊的脸上拉出一个口子。烛光摇曳,映得柳初动惨白的脸、殷红的血分外诡异。

局中之人静静对视、打量彼此,反显得礼堂上杂作一团的惊呼声、哭闹声特别多余。

所谓的局中之人,自然是绿岫、柳初动,以及她。

柳初动开口:“你何必来?”

绿岫蒙了面纱,用斗笠将眉眼深藏,但就算是笨蛋都能感受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幽怨气息。

柳初动向他的新娘看过来,那目光也称得上深情了,不知怎的,本该感动的她却有翻胃的感觉。她撇开头去,只听得那个英俊男人说道:“青衣姑娘,我难道不曾对你说,将来我要结婚的女子,叫绿袖么?”

绿岫凌厉的目光立时向她射来,她陡然心里一酸,低声说:“我姓展,我就是柳初动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展绿袖。”

绿岫的身子微晃,缓缓地取下面纱。

展绿袖自小在美人堆里长大,眼光非常高,她自己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但此刻却被绿岫的美丽惊住。那是种高贵、傲慢,仿佛不存于人世的美,她几乎被她威压得喘不过气来。

绿岫笑了笑,明明长得如远山仙子、凡人不可企及,笑容却纯净如无知孩童。关键是,她居然笑得出来!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江湖人因我常穿青色衣衫而以衣为名称我,叫我‘青衣’,你却是知dào

,我的闺名,是绿岫,青山绿水云出岫之绿岫。”这是展绿袖第一次知dào

这女子与她有发音相同的名字,可她自认,实在是不如这位绿岫远矣。

“很好。”绿岫说,她的声音语调都平静,口音有点像黄河以北地方的人,说起汉话并不很准,但无可否认,她的音色有种迷惑人的磁性。

“很好。”绿岫再一次说,她把剑从柳初动英俊的脸边拿开,“原来都是我误会,是我自作多情,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回剑,锋刃冷峻,绿岫如缎黑发丝丝缕缕落地:“你不骗我,我也不欠你。”

她嘲讽地笑了笑,目光掠过众人,在展绿袖身上停了一下,抛开宝剑,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柳初动抹去脸上的血痕,换了满脸的笑,他团团做了个四方揖,朗声说道:“众位英雄受惊了,都是小子惹的麻烦,让各位见笑了。既然现在麻烦解决,婚礼可以继xù

了。绿袖,瞧你,也不怕羞……”说着就要来为她将盖头帕盖回去。

展啸看看穆初雨,穆初雨又看看展啸,两人都在算计着什么。

展绿袖却急了,不行不行,她才不嫁给这个大有问题的柳初动!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于是她甩开柳初动的手,大声说道:“我不要!”

生平第一次看到展啸颇有几分赞赏的目光,展绿袖发xiàn

她哥哥在肚子里笑开了花。

穆初雨的肚子里也开了花,不过她肚子里开的是苦得不能再苦的苦菜花。

“我们展家是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绿袖是我展家最金贵的千金小姐,岂能受你七虹门这般羞辱?你让她以后如何做人?我们今天不嫁了!想要再谈婚事,就拿出点诚意来负荆请罪吧!”

说完,身为展家当家主人的哥哥展啸拖着有点蒙了展绿袖,气哼哼地回了内堂。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展绿袖几时这么重yào

过?她怎会不知dào

她亲爱的哥哥心中打的什么算盘!

展家和七虹门本来就因为势力范围的事久有嫌隙。本想着这桩婚事对双方都有利,能将两家势力结合,这才暂时放下旧怨。其实暗地里仍在为势力分配而博弈。如今婚事有变,错又在七虹门,她这位精明的哥哥怎么会不赶快抓住机会、好好地坐地起价!

展绿袖明白是明白,却不爱理会这些。她心心念念的,是想找位良人、离开展家、托付终身。柳初动原本看起来挺合乎她的标准,谁知dào

,竟会横地里跑出个绿岫,叫她看清了他的凉薄!

虽说沮丧,倒也没有特别伤心。只是想要问清楚,他和绿岫究竟到了哪一步;若,若他们彼此相爱,她愿意成全。

带着这个念头,她躲开了展啸的看管,偷偷来寻柳初动。

柳初动不在房中。他的房间……已被装扮成婚房,一团的喜气。可惜再多的朱红描金,也无法改变他们婚变的事实。

展绿袖不自觉地坐在床沿,沮丧感愈发地重了:若不是凭空跑出来的绿岫,此时她该同柳初动在这里度过新婚之夜。

该死,脸烧得像火炭。我怎么……怎么能尽想这些事?

凭空跑出来的绿岫,其实是救了我的下半生吧?因为父亲的花心,母亲有多少的怨,她怎么会不知dào



她断然不能接受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如果柳初动发誓呢?发誓有用吗?她不太相信。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索然无味,正打算回去,听得门外传来柳初动和穆初雨的声音。展绿袖吃了一惊,跃上横梁闪躲。

“初动,你老老实实地告sù

我,婚礼上那个青衣是怎么回事?”

“师姐,我也没想到她如此,如此胆大……”

“你的那些女人债,一向都处理得很好。为什么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师姐我……”

“你根本就不想成这个亲,是么?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展绿袖在梁间,亦是委曲,心想道,是啊,你既然不想娶我,何必非要我狼狈至此?

“师姐,我并没有……”

“你别骗我,你一说谎,耳朵就会不自觉地动,我同你师姐弟多年,还不知dào

么?”

柳初动先是涎着脸想解释,怎奈穆初雨粉脸如冰,他竟是撒娇撒不下去,发狠道:“这是门中大事,又有指腹为亲在前,你让我怎么办?我无力拉住这匹马,只好让它自己撞壁!”

穆初雨脸色铁青,扬起了手想要扇下去,却又停在半空:“你……”

柳初动仰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笑嘻嘻地不说话。

穆初雨放下手,半晌问道:“青衣……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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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写闯亲桥段所以写了好几个文的开头都是闯亲的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

首先请大家作好心理准bèi

……逃婚记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将陪伴大家两个月之久……

再然后嘛,在这两个月之间,每逢周六,将会为您奉上青衫行时的“周六作”时间……这个“作”嘛……就是“作”和“作”的意思……恩恩……很作的作品……总之就是“矫情到让你吐的故事会时间”的意思……反正无矫情不青衫嘛~~谢谢忍吐收看……

爱你们!~~~~~~爱死你们了!!!~~~

2014。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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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婚进行曲

听得穆初雨问及绿岫的来由,柳初动收敛了嘻皮笑脸,正色道:“她不肯说……不过师姐你不用担心。从我同她接触的这一段时间来看,她是漠北人无疑,一旦离开中原,就不会给我们带来额外的麻烦。”

绿岫因情伤而远离中原,这似乎是件必然的事。

穆初雨瞪了他一眼:“你也知dào

这事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展啸怎么说?”

“他说要我们抓回青衣,听凭展绿袖发落。把这婚事风风光光地重新办好了,再来谈其他。可……既然连你都不知dào

青衣的来处,我们到哪里抓人去?”话语中,掩不住的恨铁不成钢之意。

柳初动冷然道:“我不是说了么,她是漠北人。”

穆初雨不说话。

“师兄就在漠北,好大的名头。我们只要与他说一声,何愁找不到人?”

穆初雨道:“他离开中原已久,何必再把他扯进门中之事?莫忘了,这事是你惹出来的。”

柳初动道:“师姐……在你心中,我始终都都够不着师兄一片衣角。”

“胡说!他是师兄,你是师弟。我敬他,疼你,哪里谈得上谁高谁低?”

“师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穆初雨停了停,问道:“我且问你,青衣是绝代人物,对你又情意不浅,你竟不动心?”

“师姐,青衣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但凡一个女子能以‘绝代’形容,便难免高傲,高傲得直欲将所有男人踩于脚下。对付她的高傲,唯一的办法,是比她更高傲。别人当她掌中宝,你便视她如草芥。她反而对你念念不忘。”

展绿袖在梁上听柳初动头头是道地分析,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对女人,真是工于心计;那么,他们相处的这半年中,他看似的真情,只怕都是假意了。回想温柔的、深情款款的他,她真是有些迷糊了,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把假话说得这么真呢?

可是她自己呢?她说不清,不能说讨厌他的相伴,却也难说对他真心已付。

若非有绿岫,也许他们就要这样假对假一辈子下去了。想到这里,叫她如何不冒冷汗?

穆初雨显然也不太想听柳初动总结对付女人的宏论,避开了这话题,草草地说了安排:“我会想办法找人全力追查青衣的下落。你呢,好好地把展小姐的心给我追回来。我看这姑娘十分聪明,若她生了二心,不但你有麻烦,整个七虹门的麻烦都不会少。”

柳初动做了个鬼脸:“谨遵师姐教诲!师姐在上,师弟敢不从命?”

穆初雨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大个人了,做事就不能靠谱些么?”

两人说笑着商量着,渐渐远去。

展绿袖满腹难受地跳下梁。她手上有穆初雨做为见面礼所赠的一枚翠翎,又是展家的二小姐,有这两座靠山在,可谓横行中原皆不怕。但正因为在中原没有她什么可害pà

的,便更觉得前十几年的人生特别无聊无趣。

“绿岫……我是受了点委曲,你受的却是心伤。但愿,你还好……”展绿袖想着,做了一个决定:“七虹门对我不仁,我也犯不着对他们有义。这个婚约,我是毁定了、逃定了,并且,绝不能让你们抓到绿岫。我这就去通知她、向她道歉!”

绿岫是漠北人,必然要回漠北去。漠北于呆腻了家乡的展绿袖来说,是个陌生新奇之地,这时给自己找足了理由,完全没有理由不去。

既然想到,自然就得做到。展绿袖立即翻出了柳初动的衣衫,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书生模样,对镜一照,竟然颇为俊美,比之柳初动还多了一点文雅气质。

她得yì

地盘算道:“柳初动那人模狗样都能骗得几许大闺女小姑娘,那我这般人才,岂不是更能抱得美人归?”不免又搔搔头:“天啊,我这是不是太那啥了点,对帅哥的花|痴病还没治好,又犯了勾|搭美女症?”

七拐八弯的小心思其实无伤大雅,对展绿袖来说,有一件大事挡在眼前:她忽然非常厌恶自己的名字。

绿岫美如远黛、独一无二,是她所不能企及。加之闯婚毁约之事,令她更加嫌弃自己:“我这绿袖庸脂俗粉,她绿岫却悠远空灵。我不要和她同名,不要每被人提及时,都联想到她。”

改什么呢?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发愁?不,我不皱眉,皱眉容易老。——那么,我就叫‘展眉’好了。”

名字是父母给的,可是以她的性子,说改也便改了。

主意已定,她对镜子里的展眉,展眉一笑,在心里和这儿所有的人说了声再见,飘然而去。

…………

…………

“逃婚啊逃婚,逃婚是件快乐的事~~啦啦啦~~~”通往塞外的官道上,展眉身骑小矮马(没办儿,高头大马骑不会,骑了要摔坏屁股的),哼着自己才晓得的小调,好不快活!

这回竟然顺利避开展家和七虹门的追踪,而不像从前那样、离家没多远就被拎回去,怎么不让她又高兴又得yì

:看来这半年多来,逃亡术大有进展啊!

女扮男装不是两三天了,展眉至今还沉浸在对自己外表的得yì

上。这一路来,只要她轻轻一笑,多少大妈大婶大姑娘无不为她俊朗的外形倾倒,这可比她女装扮相受欢迎多了。

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至今还未让她撞见可心可爱的美貌女子,不然一准儿得上前勾|引勾|引。

正在自娱自乐,冷不妨有人从道边蹦了出来,当先抱住了她的马头!

定睛看时,此人身穿花裙,头上包的也是大花布,大手大脚的比男人还要粗糙些。来不及分辨发生了什么事,那妇人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得动地般响:“哎哟我的好心相公,救救奴家,救救奴家!”

展眉一听,立时生出侠肝义胆,清清嗓子,沉声道:“大婶莫慌,一切有我!”

“啊?”那妇人闻言抬头,哭丧着脸,“大婶?我有这么老吗?”

展眉将那脸仔细一瞧:脏兮兮黑乎乎的脸,同她的大手大脚一样,没半点女儿家的细致,不过确实不老,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似迷糊,却闪着一丝奇异的光亮。

展眉看她,她也看展眉。

展眉看她时,她没有丝毫惧色;相反,她看展眉,居然让展眉脸上一热,忍不住想躲闪。

犹如电闪的对视中,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呼喊,原来是有几个手执木棍的人追了上来,吵吵嚷嚷地叫“兀那妇人,快快还钱~”“格老子,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那妇人竟也不怕,抱住展眉的马头不放,转身陪笑道:“各位大爷,奴家是做错了事,可如今我相公在此,还怕我还不起钱不成?”说着,委委屈屈地指了指展眉,意思是一切都由“相公”做主。

指向性如此明显,众人自然是将展眉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嚷开了:“哟,瞧不出你这丑婆子,相公倒是俊得很!”“兀那书生,妻债夫偿天经地义,你这贼婆娘偷了我店里的东西,需着落在你身上!”“再不陪钱,我管你俏不俏,格老子一巴拍死你,让你们做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肉饼!”…………

展眉张大了嘴,好半天收不回下巴,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什么事!她连忙申辩:“喂,你们围着我干嘛,我根本不认识她!”

众人纷纷道:“好哇!好一对贼夫贼妇!想赖账,看打!”一个个把袖子卷起,拎着木棍就要往上冲。

展眉眉尖蹙起,叫道:“来得好,公子爷手正痒!”她和展啸学了几年拳脚,虽不甚精,在江湖上不入流,但对付这种小混混,自信还不在话下。

正要施展拳脚,那妇人反倒跳起来挡住了她:“别别别!都是奴家的错,你们千万别伤了我家相公!”

众人道:“放屁,钱呢!没钱说个屁!”“若再不拿出钱来,我打断你们这狗男女的腿!”

妇人一把拉住展眉衣衫,大哭道:“相公,奴家知错了,奴家不敢了,你……你就帮我付了这次的债……”

此刻的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展眉怒意渐起,正要凭双拳打出生天,突然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钻入了耳朵:“喂,你们有没看见一个穿红衫子的美貌女子从这里路过?下巴尖尖的,眼睛挺大?”

展眉的脸顿时惨白。

柳初动!

可恶,不是才摆脱了他,怎么会冤家路窄又遇见!

条件反射地就想策马飞逃,却不料小矮马的马头被那妇人拉住,竟是纹丝不动。着急之中,只听得妇人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帮我,我帮你!”

妇人的气喘也是粗糙的,一如她的大手大脚。而展眉亦在她的这一挡之下,清醒过来:目前这情况,她若是逃,不但逃不掉,反而会曝露行藏!于是她点点头,以示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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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竟敢抢我的生意!

那妇人与展眉都是聪明又不拖沓的人,两句低语达成了交yì

,立即行动起来。

妇人示意展眉下马,自己跳到众人的最前面,叉腰指住了柳初动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吵什么吵!什么红衫子的美貌姑娘!老娘只看到白衣服的女鬼!怎么,想不想来尝尝女鬼的滋味?”

奇怪的是,众人竟然极为配合,立即倒转了方向,冲着柳初动便骂:“哪来的野人!没见大爷在这有要事要办么?”“再问七问八,大爷连你一起办了!”

有意无意的,把柳初动所有的注意力全吸了过去。加之展眉刻意缩在马的后面,柳初动竟是完全没发xiàn

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此地。马鞭一甩,狠狠甩中了前头几人,那几人手臂上顿时出了几道血痕!

柳初动冷笑道:“好叫你们知dào

,谁才是大爷!”也不管众人如何惨叫,双足一夹马腹,刹时间去得远了。

待他的身影再看不见,那妇人拍手笑道:“好了!公子,我帮了你这忙,你可也得说话算话,就帮我把欠的那点小钱还了吧!”

展眉向来说一不二,自不抵赖,问道:“好,你欠他们多少银子?”

妇人将眼珠儿一转,伸出一根粗粗的手指。

展眉失笑:“不就是一两银子,值得这般打打杀杀么?”

妇人摇了摇头。展眉情知是说得少了,再一看她狡黠的眼神,直接跳了十两的档,问道:“一百两?”

妇人点头:“正是细纹足银一百两,公子说好了要帮我的,可不要赖账啊!”

展眉心道:“真是狮子大开口。”嘴上却轻蔑地道:“一百两,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要知dào

,展家和七虹门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了这次逃婚之旅,她把新房里外、凡是她能找得到的值钱东西全翻出来带在身上。一百两纹银,对她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于是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展眉漫不在乎地从钱袋里摸了一颗浑圆的珍珠出来:“这个够不够你还债?”

众人眼前发亮,口水直流,连声道:“够了够了!”无不后悔莫及,只恨没把数目再说得大一点儿,狠狠敲这傻女一记竹杠。

那几个男人得了珍珠,自散开去。妇人却不依不饶地拦住展眉去路。

展眉气坏了:“喂,我可是帮你还了债、咱两清了!你还想怎样?”

妇人粗声粗气地笑道:“不想怎样……”忽地向展眉背后一张:“不好,刚才那个人又回来了!”

展眉一惊,回头看时,哪有半个人影。

妇人趁她这么一转头,立即跳上马——她竟是个极好的骑手,马儿虽矮,跑得倒快,顷刻间去得远了,只听她的大笑自风里传来:“谢谢公子的银子和马,公子好人有好报……”

展眉气到肺都要炸了,却又无计可施。早知dào

啊早知dào

,武功学得七零八落不要紧,怎么就没看轻功练好!现下可好,座骑也没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得走多远才能再遇到市集、把马买上哪!

想到这儿,展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

“哎嘛,我的钱!!”展眉这回不只是气,她的心都快滴出血了!

敢情这妇人同那伙拿棍喊打的人是一伙的,套好了双簧来哄抢她的钱!也是她自己不好,青天白日的露了财,这伙歹人怎会放过,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无奈之下,展眉翻了翻贴身的衣袋,所幸还有几两碎银,翠翎也没丢。

此地是七虹门的势力范围,只要她手执翠翎,就能轻易地找到七虹门的人,轻易地回去……

回去?不。打死她也不回去。

柳初动不会是她的良人,她既然决定出走、以免再被逼嫁,就断然下了不回去的决心。

绝不回头!再难也要走下去,否则,这一生都不会出息!展眉捏紧了拳,大步向前走去。

人的潜能确实需yào

逼到头才能被激发。虽说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窘迫,但省吃俭用比展眉想像中要容易,或者说,她的适应能力相当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银子用完时,她居然比预计中多走了很不少路,到达了一个小镇。

可,钱袋到底是空了。

“真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展眉虽然一副乐天派的心肠,但想想即将就要受苦受难的胃,就觉得眼前的境况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此刻她已经从七虹门的势力范围走到了展家的地盘,依然是随时都可以回家。不过她的主意可是一点都没改。

怎么办?

“有了!”展眉再次证明自己的智商着实不低,“我拳脚工夫不错啊!咱展家的‘飞雪掌’在江湖上是公认的又好kàn

、又好用。我以此为技,活学活用,挣几个钱还不小事一桩?搞定哂,我亲爱的晚餐!~~”

说做就做。展眉当即在小镇市集中央的广场上划地为圈,三吆两喝便聚起一堆人,三言两语开宗明义,乐滋滋地打起了拳。

“我打~~”东飘一拳“白鹤亮翅”,这招值一根鸡腿;西飞一腿“老鹰扑食”,挣回一锅七彩干贝汤那是绰绰有余;再来个大回身“雨燕归巢”……

展眉一边打,一边是口水狂流,眼里飞来飞去的都是美食。

“咦,不对啊,怎么喝彩声听起来很远很远,远得……不像是给我的?”展眉从对美食的幻想中停下,也停下了她不知打到哪里的拳脚,这才发xiàn

,不知什么时候,围着自己的人都跑到边上另一个圈子喝彩去了!

“好哇!你什么东西,竟敢抢我的生意,不想活了么!”展眉大踏步上前,费劲地挤进人堆,但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小伙子,这小伙子偏偏也是在施展拳脚卖艺;偏偏巧也来了个“白鹤亮翅”!

同样的一招“白鹤亮翅”,展眉已经服气。她的武功很烂,可系出名门,见过的名家不少,眼光可比手底强多了。自己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和这人一比,简直是小儿科的把戏。

正羞赧着,人群中又爆出一阵喝彩,原来那小伙凌空连翻三斗,轻轻落地,竟连衣衫也没扬起。他回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展眉一眼。

展眉但觉这眼神好生熟悉,一时不记得是否见过他,只是一张俏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她退出人群,闷闷的,直到肚皮“咕咕咕”地提醒她注意到自己。

“亲爱的,我也不想虐待你。可是我这么穷……怎么办呢?”展眉把每个衣袋都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统共也只翻出一枚翠翎。

总不成把你当了换钱吧?不行。翠翎是穆初雨的成名暗器,也是七虹门如见门主的信物,且不说在危急之时可以拿出来唬人,就凭她对穆初雨的好感,也不愿把她的见面礼轻易丢弃。

好饿……她缩了缩脖子,真想来碗热乎乎的粥……

然而,不想还好,越想越是饿得受不了,痴痴地站在小饭馆面前,那表情比见到了三生三世的前世情|人还要痴迷。

恩?突然,有一样刺眼的东西扑进眼内!

小饭馆临门的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钱袋!青布低调,在不起眼的地方绣了一朵小小云彩。——不是她的,又能是谁的?!

展眉是又喜又惊,又饿又晕,全然没去想自己的钱袋怎么会在这出现,冲上前就要让宝贝儿重回怀抱。不妨旁边伸出一只手,拎了钱袋便走。

展眉扑了个空,这才抬头,正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可不是那抢她生意的卖艺小伙!

“喂,那是我的!是我的!”展眉忙道,双拳紧握,做了随时打架的准bèi

,倒是忘了自己多半不是眼前这家伙的对手。

小伙子一笑,笑得展眉心头乱撞,暗暗心惊:“稳住,稳住!柳初动还未曾让我倾心,他算老几,可不能因为他长得不错我就动心……”

她强强忍住了花|痴病,那小伙子却笑得喘不过气,憋着嗓子道:“相公,谢谢你帮奴家还债哦~”

展眉陡然醒悟。然而还不等她发作出来,街上的人突然咚咚咚地跑没了影,店家也慌里慌张地关上店门,好似遇见了鬼。

展眉在旁人的慌张中回过神,她才管不到别人怎么样,双手叉腰便要同那小伙算帐。那小伙也不多话,跳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搂住她躲到窗下,细观街上动静。

展眉本来武功不及他,又被突然地制住,转瞬间已在他的怀中,又羞又气,忍不住流下泪来,那小伙子却浑然未觉,紧张地盯着街道。

展眉被他的神情所吸引,也向街上望去。

平地里,卷起一阵狂风。

黄沙中,渐渐出现两队人马,都是白衣白马。前队过后,中队是一名骑青马的男子,守护着一辆马车。车的周围由轻纱围就,白色的底纱上绣了一朵蓝色的莲,内中隐隐是个女子身形。这一马一车过后,又是一对一对的白衣白马,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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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绿岫

更近了才发xiàn

,这支白衣白马的队伍,都不是中原人的打扮,从眉目长相来看,不少人似有鞑靼血统。而那白纱所罩的马车,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质,就像是天上的某位仙官宝驾正在巡视人间一般。

他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像是听见展眉心中的疑问,那小伙子低声道:“这是萨满教的圣女传教归来。”

展眉没听清他说什么,因为她已被青马上的男子吓着了。天啊,这才是帅哥!真zhèng

的帅哥!什么柳初动……最多及得上他一根手指头。

适才因羞恼而流下的眼泪早就干了,展眉的口水流了三大桶。

那小伙子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继xù

道:“听说萨满教的圣女是塞外第一美人,不过常年都在萨满神宫中,若非布教很少出宫,所以难得一见……”

展眉终是回过神来:他知dào

这是萨满教的圣女,自然也知dào

守护圣女的帅哥是谁,且让我问一问你,利用完了再来算帐。于是问道:“这个帅……这个男的,是什么人?”

“萨满教座下护教碧血丹心二旗,碧血戍边,丹心护主。这是丹心旗的旗主若是。”

若是?连名字都这么有个性!

展眉感叹着,目送萨满教的人马远去,犹自恋恋不舍。若非“秀色可餐”是句屁话、她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差点忘了和那小伙子清算。

然而,那小伙的机伶出乎意料,没等展眉把想法付诸现实,早高声叫了起来:“小二,给这位,这位公子来碗饭,再加一根鸡腿,两盘小菜,你们这的鱼汤不错,来一大盆儿~~”

好家伙,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搭配得刚刚好,展眉光听他说,便脚都挪不动了,一屁股坐下来。小二手脚极快,啪啪啪,几盘菜已丢在桌上。看起来像是早就备好了的。

展眉当即埋头苦吃。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菜是备好的,钱袋留下了,还帮她叫了一间上房歇息。

所以,当她意会过来小伙子已经消失时,满腔的气愤不见了,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美美地睡到中夜,却被屋顶的细微脚步声惊醒。

别看展眉是小姐架势,养尊处优,但平日却极爱听家里的众位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姨姨嫂嫂说江湖秩事,还偷跑出家门扮过那么几次“半天侠女”。因此上,多多少少懂了一些江湖伎俩。

至于上一回和上上回着了那小贼的道儿?嘿嘿,那纯属意wài

、纯属意wài



察觉有异,展眉在被窝里悄悄地开始穿衣服,一边竖起耳朵听那夜行人的动静。不料一条腿才伸进裤筒,“咚”,一个浑身着黑的夜行人已跳到了她的床前。

展眉禁不住紧张,慌乱之下竟将另一条腿也往同一个裤筒里塞。——又哪里塞得进去!正自苦恼不已,脖子上一凉,正是夜行人冰冷冷的长剑。

四目相对,都是一声惊呼。

这夜行人,她认得!她认得的江湖人本来不多,见面就拿剑架到人家脖子边上脸边上的更少,因此上,这一位,也能算得上熟人了。可是,这位熟人,不要太熟哦!她可是她的情|敌!

“绿,绿,绿绿……”展眉的脑子转了千万次,吐出嘴的就是这么结结巴巴的绿绿绿。

绿岫一双明眸在展眉的脸上看了又看,似是被她的糗样逗笑了:“展绿袖?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此?”

她怎么又笑了?展眉表示从来就不理解绿岫的笑点,她现在只想解释一下,以免绿岫再对她有所误会:“对,就是我,我就是在这里。不过,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展绿袖了。我已改名叫做展眉,舒展眉头之展眉。我再也不要皱眉头了。更不会同你抢柳初动。

如果……如果你现下杀了我,我就是冤死,你会背负一生的枷锁,负疚一辈子,我哥和七虹门更饶不了你……所以,你还是不杀我了吧?”

开头说得振振有辞、大义凛然,到末了,却是略显无赖的讨饶和威胁。

绿岫忍不住又是一笑,明艳不可方物:“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也不会杀你。我到这里,是要杀另外的人,有人告sù

我,他要了这间上房。”

展眉好奇问道:“你在中原也没呆多久,怎么会有这么多仇家,这回你要杀的又是谁?不会……不会是另一个……”忙缩了回来,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欠揍,哪壶不开提哪壶。

绿岫倒不以为意,冷笑道:“我要找的人叫雷诺,人称‘万里追风’,专事追踪,从中赚取佣金。”

展眉明白了:“是了,现在七虹门的人想要找到你,弄清你的底细,所以请了他来。而你不想露了行藏,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绿岫点点头:“你倒也不笨。”

“那你躲开他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杀他才安心?毕竟,他的目的是找你,也不是杀你啊。”

绿岫冷冷地道:“多管闲事的人,世上少一个是一个。”

“绿岫姐姐。”展眉忍不住道,“追踪是那个什么雷诺的职业,他讲职业道德并没有错啊。收了钱,查你的底细,也是忠人之事,你若因此杀他,岂非无端地多造孳?”

“你的意思,是任由他把我抓回七虹门,再带我到你们展家谢罪?然后你和柳初动重修旧好,而我就白受屈辱?”

展眉一呆,没想到自己出自本心的滥好人,绕了一圈却像是在为自己而牺牲绿岫。想到这里,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嫌柳初动三心二意,我又岂能忍受!我,我发毒誓,我我我……我永不可能嫁给他!如果我有这心,就天打五雷劈!”

她是真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在月色之下,泪水欲滴。绿岫笑了笑:“我信你。你是好心。看不惯我动辄便想杀人,对么?”

展眉松了口气,看来绿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这口气才松了下来,立时又给噎了回去。因为绿岫不等她回答,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丢下一句话:“我从来都不需yào

别人看得惯。”

展眉完全傻了,保持着一个裤筒两条腿的状态,陷入了沉思。

绿岫于她,是个难琢磨的谜;又仿佛,她同绿岫之间,有天生的相互吸引的缘分。

什么嘛,难道是——同|性|恋?

妈呀!展眉把自己吓坏了,往后一倒,急急忙忙地藏到睡梦中,方才将这可怕的念头赶出头脑。

第二天睡起,迷迷糊糊地下床漱口,早忘了两条腿还塞在一个裤筒里,迈不开腿,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似的痛,半天都爬不起身。

突又醒起,昨夜有许许多多想问绿岫的事都没来得及问,连呼可惜,想要再去找她的人,只怕是大海捞针了。

“如果我有那个什么‘万里追风’雷诺的本事——对啊,为什么不找雷诺?我的钱都回来了,我就不信请不起他……不行不行,如果我请了他,他又找到了绿岫,绿岫又要杀他……这么一剑过来,岂不是害他一条性命?”

思来想去,终是拿不定主意。展眉无聊之下,只得上街闲逛。一路想着,人活一辈子难道就只能这么无聊下去?如此,还不如嫁给柳初动拉倒……

不行不行!柳初动一不够帅,二不够英雄,三来是花心萝卜绣花枕头,才不嫁他呢!要嫁,就嫁……咦,那个若是不错,对了,要嫁就嫁那样的!

展眉的口水又开始狂流,头脑中“叮”地一响:有了,去萨满教,趁机认识若是,然后,然后……她这么美貌又可爱……然后,然后……

可是,那什么萨满教又在哪里呢?若是,若是已有妻子,那……

唉,不懂就问呗,对了,就找那个恶心八啦的小贼子,哼哼,他欠她的多了去了,她只要他一点消息来抵债,真是便宜他了!

走到昨天卖艺的地方,与昨天的热闹相反,今天这儿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和她一样无聊的人在瞎晃。

展眉站在那儿,猛地觉得空虚极了。整个世界只剩了毫无目的的她了吗?她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又是为了什么呢?柳初动是不对的人,可是对的人,又在哪呢?

“喂!”展眉觉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声音……是那个小贼子!

展眉慌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回头叉腰大骂:“你这混帐白痴,你骗我、偷我的东西、戏弄我!你不想活了吗?你去死吧!……呜……”外强中干的展眉再也骂不下去,又羞又急,随便找了个东西靠着,大哭起来。

哭了半天,展眉才发xiàn

自己居然枕着别人的肩头,再一看,几乎要晕了过去。她,她,她居然倒在那个混帐恶心的小贼怀里!最最可恶的是,那小贼脸上还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是什么表情!

展眉双手成爪,卡住了那小贼的脖子,大骂:“笑咩啊!~~再笑,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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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见,中原

面对展眉的双爪卡喉,那小贼也忍不住了,一根一根地拉开她的手指,大声道:“这位大小姐,请你放尊重点!你身上带这么多钱,自己一个人怎么花啊?花又花不不掉,救济救济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人说做好事的人都有好报,你帮我这一次,包你广积阴德、子子孙孙无穷尽!”他竟是早就勘破她的女儿身。

展眉气结:“喂,我还没嫁呢!你这臭嘴,什么子子孙孙的四处喊,是想让我嫁不出去吗?哼哼,臭小贼,我要是嫁不出去,就全是你的错,休怪我将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那小贼玩味笑道:“你这是想嫁给我的意思么?”

“呸呸呸!”展眉大吐口水,“想得美!你以为你是谁?!我连,连……”差点把“柳初动”三个字说出口,还好及时收了回来:“我连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都不想嫁呢!”

“还好还好!”那小贼不怀好意地阴笑,“这我就放心了!”

这明摆着是说,像你这种母夜叉,嫁谁都好,总之千万别嫁我就行。展眉怎会不知dào

他的意思,气呼呼、恶狠狠地道:“你笑咩啊!我一定会嫁一个比你好十万倍、一百万倍的人!等着瞧!”

“所以你是因为别人只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而不是好十万倍、一百万倍的,就逃婚么?”

展眉涨红了脸:“是啊是啊,我就逃婚怎么着!可却不是因为他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而不是好十万倍、一百万倍,而是因为,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我才不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就算他再好上一千万倍、一万万倍,若不爱我,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那小贼愣了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展眉扁扁嘴,深感鸡同鸭讲:“像这么高深的道理,你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不会懂得啦!~”

那小贼依旧没说话,只是看她,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忽然发xiàn

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抓着,连忙像甩脏水似的甩开,心中暗骂:“该死,捏得这样重,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甩了甩手,确定没事,却见那小贼还愣着,便推了他一把:“喂,我明明不会定身法啊,你干嘛不动?这是傻了呆了还是疯了?”

那小贼搔了搔头,真好像是刚从定身法中解了咒。

展眉嗤地一笑:“呆瓜小贼,说你多呆你就有多呆!对了,我且问你,你好像知dào

很多萨满教的事儿啊?能不能和我说说?”总算没把当初找他的目的忘了。

那小贼回过神来,摆起了架子:“我又不叫呆瓜小贼!”

展眉忍气道:“好罢,请问尊姓大名啊?”

“你呢?”

“我叫展眉,舒展眉头的‘展眉’。”展眉落落大方地道,“你呢?”

“我……我叫小呆。”

展眉几乎笑死过去:“我还以为你有多少好听、多雄伟的名字呢……原来……哈哈……小呆小呆……离呆瓜小贼也没有多远嘛!”

小呆反倒正经了:“名字是父母给的,再难听也是父母的心。我小时生了场大病,因怕养不活,才用了这贱名。自是比不上你诗情画意。”

展眉想到自己便是随意地改了名字,比之他的郑重,确实太过轻佻了。于是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笑话你的。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不知者无罪,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虽讨厌他又开始不正经,但还是小心地问了声:“那你父母……”

“都死了。在我十岁那年,他们就都死了。”

展眉的心肠软发软下去:“是么。我……我也是。我是庶出的女儿,虽然有个大哥,但大哥也不怎么疼我……”

同病相怜的感觉泛滥,展眉居然对他不再存有戒备之心,换之亲近之感。停了一会又问:“对了,你还没说呢,那什么萨满教是什么来头?”

“萨满教是鞑靼的准国教,说是‘准’国教,是因为鞑靼人基本上都信萨满,但是萨满教并未正式受到鞑靼王室正式册封。

我听说,他们教内有两派意见,一派积极地推动国教之事,认为成为鞑靼国教可以令本教更为壮大;而另一派却主张维持现状,不想卷入鞑靼的内政外交,惹来朝争外敌。两派矛盾颇深,又势均力敌。

所以争议归争议,却是搁置了很久。教中部分人和鞑靼王室依然亲近,可说到正式册封,又无法推进下去……前两年,有过正式册封的传言,不过这两年鞑靼王室自己在乱,便没顾上。”

展眉听得不明觉厉,不过她关注的点并不在此,忙打断问道:“那你说的那个塞外第一美人的圣女,又是什么人?”

“圣女是萨满真神在人间的代表,她是萨满教教众的精神领袖,是教内最受尊敬的人。”

“那……碧血旗丹心旗呢?戍边和护主,是他们要各司其职么?”她其实是想问若是,怕小呆察觉出她的真实意图,便绕了好久才问到。

“对。丹心旗负责保护萨满神宫的安全,旗主若是,你我都见过了;而碧血旗却在离萨满神宫百里的外围驻守。这位碧血旗的旗主却是汉人,或许你听过他的名头,他原是七虹门的大师兄,叫云初定。”

展眉一怔,立时想起那天在梁上听到的穆初雨与柳初动的对话,心中隐隐觉得这三人关系微妙,便追问道:“这位云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但就从数年前他差点接掌七虹门来看,定非等闲角色。自到漠北之后,他的威名几乎不传中原。人们只知他在漠北的别号十分悲壮,叫‘大漠穷秋’。”

展眉念过不少书,知dào

这四字的出处,长吟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大漠穷秋塞草衰,长河落日斗兵稀……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果然是很悲壮的别号,想必他这个人,亦是英雄了得。”

小呆接口道:“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英雄从来命不好又寂寞没朋友,我就不想做英雄。”

展眉耻笑他道:“都像你这般没出息!”

“什么英雄不英雄!所谓的英雄,在我眼中,百般无用!”

“有用没用,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偏要看看,传说中的英雄是怎生模样!”

“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死了这份心的!”

“关你什么事!……你……你难道要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这路这么宽,难道只许你走?”

“宽你个头!你这么大只,路都变窄了!”

…………

展眉当先一骑,向塞外绝尘而去,可每每回头,都能看见小呆的身影。

她着实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像牛皮糖似地粘着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死活都摆脱不了他。

也曾发狠杀过去和他理论,他却头歪歪地撇向一边,问道:“你这人好奇怪,我说了一百遍一千遍我不是跟着你,你怎么就不信。我还烦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呢!莫不是你看我英俊潇洒,特地跟着我,然后反过来说我跟着你,好跟我搭讪?”

展眉气得快要吐血,拔剑就砍。小呆眼睛眨也不眨地瞪她,居然闪都不闪,展眉这一剑便砍不下去,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转头就走。

背后轻飘飘地,他说:“就知dào

你舍不得谋杀亲夫……”

展眉怒了,提剑来杀,偏偏又没他轻功好……

一晃数日,两人便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跑跑走走、走走跑跑。不知不觉地,到达了出关必经的边陲小镇。

“此去就是广袤天地,我就不信你还跟得上我!”展眉想着,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背后。

果然小呆还跟着她。果然一见她在找他,他又假装没看见地撇过头去。

可恶!

展眉牵马就走。冷不丁,有人唤住了她:“嗨,你怎么在这?!”

抬头,展眉的眼睛“叮”地一亮。只见当前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面目如画,白衣一尘不染,腰间挂了一柄白色剑鞘的剑,剑鞘、剑柄上都嵌了好些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宝石,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虽然很乐意见到帅哥,展眉还是觉得稀奇:“你?喊我?我们认识吗?”

那男子笑了笑,笑容中暖意融融:“现在认识也不晚。我是谢峦,见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所以冒昧打扰,请勿见怪。”

展眉一头变了有两个大:这事儿好狗血啊。首先,她女扮男装是有多不像?这是她第几次被一眼看穿了?二来,这位帅哥帅是帅了,可搭讪的手法未免太老套……

搭讪?展眉想到小呆居然说她是有意搭讪就来气,“好嘛,我倒要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搭讪!”心意既定,她夸张地握住了那帅哥的手:“啊呀,谢峦,是你啊!好久不见,展眉我想死你了!”

第六章 同路人

谢峦万不料他的搭讪换来的反搭讪竟是那么热烈。而展眉学着他一边搭讪,一边自报家门时显露出来的机灵很得他的心。

所以,虽是被吓到了,被吓到的表情在脸上也只停了一下便一掠而过,他微微笑道:“眉儿,我也想你。”

展眉被噎住了。眉儿?哎嘛,这帅哥入戏好快!真是个沉稳的、处变不惊的人哪!

禁不住回头去看小呆,那家伙竟然不见了!

心中怅然有失,便要同谢峦告别,没想到谢峦好似真和她十分熟悉一样,问道:“眉儿,你是不是也要出关?我们做个同路人吧?”

说罢,也不管展眉同不同意,挽住了她的手,说道:“北边的风沙大,出了关,就有一片沙漠要走,我们去备点必需之物。”

展眉目睹口呆,傻傻地随他走。

他的掌心温热,她能摸到他因练剑而练出的茧……即便是和柳初动在一起的那半年,他们也未曾如此亲密过。展眉不由心呯呯直跳,没脸没皮地想道:“难不成我穿男装的样子美到无以复加,不但吸引大妈大嫂,对帅哥来说也是莫大的诱|惑?”

谢峦可想不到她的小心思飘去哪了,热情而耐心地介shào

着出关的常识:“沙漠上最好的代步工具不是马,是骆驼,喏,那高大的、有两个驼峰的家伙就是。还有啊,你穿这身可不行,早晚可凉了,我们去买点厚实的衣物……”

展眉忍不住问:“谢峦,你是不是没有银子买骆驼买衣物,所以要我帮你买啊?”话说出口,有点后悔,她怎么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小呆一样无耻呢?!

果然,谢峦笑了起来:“眉儿,你想什么呢?我是男人,我们一路同行,岂有让女人出钱的道理?”

展眉羞愧得直想找地洞钻,心中直怨和小呆呆久了,品味和脾性的水平线都被拉低不少。

而,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的结果就是,谢峦话音刚落,小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谢兄既然如此有钱,不如把我的那份也买了吧!”

展眉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穷鬼,平时敲我的竹杠不够,还敲到我朋友身上……”

谢峦却笑笑道:“不妨事,这不当什么的。”

小呆冷笑道:“那是,‘三分剑客’从来最不缺的就是钱。”

展眉愣道:“你们……认识?”

小呆一指谢峦的镶满钻石的白玉剑:“天底下,如暴发户一般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有钱的人,也就只此一家了!”

谢峦不以为意地笑道:“阁下好眼光,阁下又是什么人?”

展眉没听过“三分剑客”。因为此人行走江湖时日不久,名气不大,还不足以让她展家的叔伯兄弟们向她提起此人。听得他问,急急地越俎代庖道:“他是天下最讨厌的小贼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小呆呆大爷是也!”

谢峦微皱了眉:“眉儿,他有意隐藏身份,你还是别和他多混了。”

展眉点头称是:“你说得对。小呆,你听到没有,走开!我们要去买东西了!”

小呆阴沉着脸:“我看你就是被人卖了还会帮数钱的货!”

展眉得yì

地道:“那也不关你的事啊!谢峦,走啦走啦!”说着,竟是握着谢峦的手,示威式地走了。

小呆望着他二人的背影,没来由地觉得生气。以他的经验来看,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必然别有用心。

他可忘了,“别有用心”这四个字,放在他自己身上同样适用。

这个谢峦的用心,又在何意?他选在此地出现,必然有其必须在此地出现的原因。不是想从展眉得到什么,便是,他要借着展眉达到某种目的。

与展眉同行也有数日了,小呆很清楚展眉的斤两。她除了是展家的小姐,是被用来作为展家和七虹门博奕的工具外,实是毫无价值的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他却也千里相伴地来到这里。

既然千里相伴,他自然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受半点伤害。

她要出关,他自然绝不会让她就这样跟着谢峦走了。

于是他自行备了座骑、干粮和水,就守在出城口上,横竖都是要出关,要出关便一定要走这条路,他好整以暇等着便是。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有一个。所以小呆很快就明白了谢峦的用心。

时近正午,气温挺高。不过气温再高,也高不过倚在城墙边那女子眼中的热度。

小呆一到出城口就看见了她。实在也是,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存zài



绿岫之美,美在空灵而毫无瑕疵;展眉之美,在于可爱而纯真无邪。而这女子的美,则有咄咄逼人的艳丽,深目高鼻,皮肤极白,眸子里带了一点点碧色。

她已在这里等了很久,然而风尘仆仆亦不减她的艳丽。

凡是经过的人们,无不投以赞叹与好奇的目光。当然最早也有不良少年上前搭讪,但自从有一个少年被她削去了半只耳朵,就再没人敢上前同她说一句话。

显然她并不在乎,甚至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终于,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可是她等的人,身边居然还有个娘娘腔!他们手拉手地如此亲热,这怎叫她的眼中不喷火!握紧手中刀,就想冲出去,只是一时间没拿定主意。

小呆眨了眨眼,轻飘飘说道:“好一对狗男女,你居然忍得住?”

“是女人?”她盯着尚不知自己被人盯上的展眉,仔细一看,那人眉目细致、笑意盈盈,可不是个美貌的女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再迟疑,跃了出去,挡在路中间,刀锋竖起,直指展眉。

展眉乍见有人挡路,吃了一惊,见对方是个漂亮女子,更觉奇怪。真不知今个儿是怎么回事,不是遇帅哥就是遇美女。帅哥和她自来熟也就罢了,这美女却是一见面就有要她命的节奏……皇历上怎么写的,老天爷知dào

吗?!

不等展眉有所反应,谢峦将她藏到了身后,白衣一振,皱眉道:“柔和娜,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为难她,有什么意思?”

柔和娜原本白晰的脸越发地苍白起来:“你是我的!”

呃……展眉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好像知dào

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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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的碎碎念预告:

话说……我已经进入放假模式了乃们呢?

一到放假模式,青衫就会脱线……脱离主线……所以……接下来是“作”时光……

为您放送的作品,是花千瞳的小说《请你别在月下哭》。——

“如玻璃般易碎的少年向往有一天能和大家一起在阳光下奔跑,他有过梦想,有过憧憬,有过约定,却最终抗拒不了命运。”

恩……一个挺伤感的故事。期待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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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也在逃婚?!

展眉好不容易才咽下呛出来的口水,不由将柔和娜又再四打量了好几番。心想,这女子凶是凶了点,可是很美啊!谢峦也太挑了!

谢峦显然不只是“挑”,还很欠扁。他对柔和娜的质问置若罔闻,转头温柔地看了展眉一眼,道:“眉儿,你不要误会,我与她没什么的。”

展眉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说到演戏,她真的很佩服谢峦,因为她自己确实是“臣妾做不到啊~~”

柔和娜却是咬了唇,看也不看展眉,只是对着谢峦不屈不饶地道:“你揭了我面纱!”

像是回应柔和娜对展眉的视若无物,谢峦也头都没回,依旧温柔地看着展眉,回答柔和娜:“我又不知dào

揭了你面纱就得娶你。”

柔和娜几乎哭了出来:“可是所有人都知dào

!”

“反正我不知dào

!”谢峦这回转头了,直视着柔和娜,“你们丹心旗的规矩太过野蛮,除了你们的族人,谁能适应?”

“你这样一走了之,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一走了之……”谢峦为难地看了展眉一眼,“她怎么办?”

噗……展眉几乎笑场!两人几句对答,她算是明白了,想来谢峦在不知情之下,揭开了柔和娜的面纱,而柔和娜便借此逼婚。谢峦不愿娶她,只好随便找了个挡箭牌,以示自己另有所爱,实是娶她不得。

这个挡箭牌,自然就是聪明可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展眉展姑娘了!

发xiàn

了与谢峦有相似遭遇,展眉心中立kè

生出了浓浓的“逃婚联盟”之谊,她决定帮谢峦一把。于是她抱住了他的臂膀,做出娇弱的样子,说道:“你真的和她没什么吗?她好凶哦!~峦哥哥,我怕!”

话音刚落,忽听得城墙边上有人一阵狂咳。她百忙中向那边瞄了一眼,发xiàn

正是小呆。好嘛!原来不只是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活该!

柔和娜喊道:“我要杀了你!……”长刀一挺,当即进招。

她气势足,武功却不算强。展眉自信与她对打,取胜不在话下,不过目前这境况,哪里要展小姐亲自出手?

谢峦剑都不用出鞘,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在柔和娜刀背上一弹,柔和娜的刀立时跌入尘埃里去了。

也不管柔和娜泪水涟涟,谢峦拉起了展眉:“眉儿,我们走。”

展眉作出一脸幸福样,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出了城。

离开了柔和娜的视线,谢峦歉然道:“展姑娘,真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没关系!”展眉落落大方地说,“同是天涯逃婚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回轮到谢峦几乎掉下巴了:“不是吧,你也在逃婚?!”

展眉笑了笑:“很不巧呢!”

确实很不巧,展眉说完,立kè

把谢峦问了个底朝天。

原来,谢峦自小在天山一带由师傅抚养长大。一年前,他出师了,偶然路过萨满教丹心旗时,正值一场草原舞会。

柔和娜也在那舞会中,她性子高傲,不但拒绝了许多男子的邀请,还极削人面子地将人家打成一团狗屎。谢峦看不过眼,出手教xùn

了她一下,为了让她也难堪难堪,便揭了她常年所戴的面纱。

原以为是见义勇为,不想反被她的族人缠住了,非要他娶人不可。——他这才知dào

,这不是简单的舞会,而是,而是她的招亲会。他打赢了她,还揭了她面纱,那便是要娶她的意思!

谢峦一心想要去中原武林闯一闯,怎么可能一出师就留在草原娶妻?他武功虽然不错,却不是丹心旗旗主若是的对手。无奈之下,暂且允婚,找着个空当,就溜之大吉了。

说到这里,谢峦有些羞赧:“我是不是确实过分了点儿?”

展眉道:“哪有的事!结婚应该你情我愿,你既不愿,干嘛不逃?”

谢峦喜道:“展姑娘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展眉道:“你既然逃到中原,为什么又要回来?”

“两个月前,我接到师傅传书,说他病了。”他急赶慢赶地往天山走,发xiàn

柔和娜竟然就在这出关必经的关隘守株待兔,看样子,守的时日还不算短。

谢峦急中生智,便抓了展眉来挡一挡,想让柔和娜知难而退。

成功与否不知dào

,总归是趁她发愣的时机,过了这关隘。

展眉听完来龙去脉,忍不住感慨万分:“谢峦啊谢峦,你这婚逃得比我有技术含量多了!”

谢峦问道:“展姑娘出关又是为何?”

“别叫我展姑娘了,我现在是男装,你叫我展兄弟吧!我出关啊,是想找一个叫绿岫的姑娘。有人在追杀她呢,我想去提醒她一下。”出远门玩儿、去看塞外大帅哥们这等机密事,展眉展公子是绝对不会告sù

别人的。

谢峦道:“那咱还可以同行一段路。关外的那段沙漠,没经验的话很难走。你跟着我就没问题了,也算是报答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展眉说。她回头一瞧,柔和娜与小呆那俩小尾巴已然又粘了上来,便也不想揭破谢峦的小九九,应承道:“如此甚好。”

“彼此彼此,你想想摆脱那个柔和娜,我也想摆脱那个臭小呆,我们真是最最合拍的‘逃婚联盟’啊!”展眉的内心如此独白着。

于是,一对不是一对的诡异男女后面十丈是小呆,再隔十丈,又有柔和娜不离不弃,一行四人分了三批次,扭扭捏捏、拖拖拉拉地向关外而去。

西行数里,已近沙漠边缘。谢峦做主,停下来稍事休整,明天天明再行。

条件简陋,难不倒江湖儿女,展眉与谢峦生了火,围在火边聊天。

展眉没有和谢峦说她的真实身份,谢峦便也不问,两人见识都广,便挑了些武林逸闻瞎聊,倒也其乐融融。

小呆与柔和娜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各自安顿。

谢峦也罢了,展眉却忍不住一直偷看小呆在做什么。谢峦笑问:“展兄弟,你同这位呆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第八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听到谢峦拿小呆来与她开玩笑,展眉粉脸一沉:“胡说!谁和他有关系了?!”

谢峦微微一笑,依然不深问。他就像是一袭柔和的春风,叫人舒服至极。展眉有点想不通,像谢峦这样看起来很柔和的人,怎么会狠心地做出逃婚的事。

一边思索,一边不免细细地打量起谢峦。

谢峦抬眼笑道:“我脸上长麻子了么?”

火光之中,展眉发xiàn

他的眸子也带了一点绿,只是没有柔和娜那般明显,便问:“谢峦,你住在天山?是在那里出生的么?”

谢峦笑了:“我的祖母不是汉人,所以我眼珠的颜色不像你那样黑。”他竟是一下子就说中了展眉的疑惑。

见展眉有些不好意思,他继xù

解释道:“如今汉人深入草原内部、在鞑靼也是随处可见、彼此通婚毫不稀奇,所以从外表上,几乎不能分辨了。按我说,也无需分辨,分辨是汉人还是鞑靼人,又有什么意义?”

展眉道:“你说的对……其实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柔和娜很好kàn

,你也很好kàn

,绿岫也很好kàn

……只要是美的,我都喜欢。”

静夜寂寂,两人都觉得亲近了些,交谈起来更是融洽。

忽然之间,“哔哩——”一响,正是柔和娜的方向。只是一片草叶,在她的唇间却奏出了五音俱全的曲调。

展眉凝神听去,十分惊讶,柔和娜并未自诉情伤,吹的是一曲《折杨柳》。她低声相和:“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

火光后面,谢峦的脸色明灭不定。待她和完一阙,叹了一声:“这真是‘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了!”

一曲既了,柔和娜不再出声,月光之下,隐隐见她抱膝的孤单身影。展眉道:“她挺好的呀,你改主意还来得及哦!”

谢峦不答,将火堆的火掩得暗了些,说道:“晚了,睡吧!”突地狡黠地一笑:“过来,既然是演戏,自然要演足全套。”

“好啊!”展眉欢快地答yīng

了,向谢峦就挨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啊~~唉~~~~你干嘛!!”

想好了要在帅哥身上揩把油,却生生地被一条铁似的手腕抓住,死拉活拽地拉了开来。这还没完,只听耳边“嘭!”地一响,不知dào

哪里来的妖风刮得脸生疼。

展眉定定神,确认自己的手还是手、胳膊还是胳膊,眼睛一抬却看到了小呆铁青的脸。

“臭小呆!”她想骂,小呆骂得比她更快,指着谢峦道:“白衣服英俊嘛!潇洒嘛!你知dào

什么叫‘莫装X,装X被雷劈’吗?”

原来,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展眉和谢峦卿卿我我的模样,冲过来把那花痴女人拉开,顺手与谢峦对了一掌,百忙之中还不忘踢了一脚灰到谢峦的白衣服上。

谢峦居然没生气,弹弹白衣上的尘土,笑吟吟地道:“你是哪道雷?劈得动我?眉儿,他要劈我唉,你救不救我?”

展眉涨红了脸,挣扎道:“臭小呆你放手!”

小呆哪里肯放,恶狠狠地道:“你要不要脸啊!”不容分说就想把她拉走。

展眉怒道:“你才不要脸呢!救人哪!强抢民女啦!”

呃……小呆又被她噎着了。回头一看,谢峦眯着眼,望向柔和娜的方向。

不知何时,那孤单的俏影竟然不见了。

谢峦收起了他略显可恨的笑容,诚恳地道:“展兄弟,我看呆兄对你并无恶意。呆兄明天想必也是要同路的。既然同路,就不必隔这么远了。这条路,我熟,我来带路。”

小呆皱眉,显是在考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谢峦笑了笑,自行走到火堆的另一边,和衣坐下,再次说:“晚了,睡罢,明天还要赶路。”眼睛一闭,竟是不再理展眉与小呆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容分说的气质。小呆不由心生警惕:此人恐怕来历不浅。

而虽则认为谢峦的水很深,他倒也不惧,欣然地接受了“三人行”的建议。

说是“三人行”,是因为柔和娜在后来的几天内,都没有再出现了。

作为带路人,谢峦确实很合格。

这片沙漠,并非如谢峦所言那般熟,因为草原的沙化程度超出了他的预计。同一年前相比,走了相同时间的路途,却还未触及到草原的边。

三天后,他们带的水喝完了。沙漠之中,最怕就是缺水,谢峦心中焦急,脸上依旧是笑笑的鼓励展眉与小呆:“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小呆不答,只担心地看着展眉,烈日当空,她的唇已干裂得出血。

展眉摇摇头,以示没事。

谢峦歉然道:“是我的错。”

小呆道:“知dào

错了,还不弥补,说废话有用么?”

谢峦点点头,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指南针,对了一下方位:“走这里。”他决意要换一条道,并且相信自己是对的,便毫不迟疑地带上了这两位同路人。

又行数里,展眉更见憔悴。小呆刚想提议歇一会儿,谢峦像是知dào

他的想法一般,居然也停了下来。

然而,谢峦停下来并不是为了歇息,他突然扑在地上,出手挖沙。

几日相处,小呆对谢峦有些了解,深知他有城府而靠谱,不过依然觉得很惊奇:难不成,沙里还挖得出水来?

谢峦向他招招手,示意相帮。小呆也不拿腔拿调,立即动手。

直挖了个两尺有余的深洞,谢峦才打个手势喊停。

他先将头伏到坑中嗅了嗅,随手又将一手插入沙坑,眯起眼,像是在感知大地的脉动。过了好一会儿,谢峦将手伸了出来,指向西方:“往那走!”

展眉见他脸有喜色,也跟着高兴了:“那里有水?!”

谢峦点头:“我感觉到了湿气,绿洲就在眼前!”

常年在中原,展眉与小呆第一次听说“绿洲”,想像应该是如海中岛屿般不大的存zài

;而谢峦的判断再一次不准。

因为他找到的不是一小片的沙漠绿洲,而是,广袤草原的入口!

第九章 塞外初识

自深坑往西,不过三数里地,展眉等三人所骑的骆驼首先有了反应,一声长嘶便向前飞奔起来。

谢峦喜道:“这畜|生长年在沙漠,比我们的感觉灵敏多了。我们跟着它,很快就能找到水源、找到绿洲!”

展眉和小呆开始还将信将疑,但是就如谢峦所言,不一会儿沙地上便出现了稀稀落落的铁草,再驰一会儿,沙地里的铁草渐多,甚至能看见小丛的灌木。

又走了一个时辰,植被的色彩越来越浓烈,到最后,竟然已然是成片的绿地,一道小小溪流正隐藏在绿草之中!

三人一起欢呼,奔到溪边,俯头在水中喝了个饱,但觉溪水清冽,不但解了渴,一身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展眉忍不住夸谢峦道:“谢峦谢峦,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谢峦笑了笑:“我十岁时与师傅在沙漠里住了年余,他教我许多沙漠里的事。然后把我一个人放在沙漠里,只给三天的水,要我自己走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展眉却极恨:“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师傅!小呆,你说这种师傅是不是很没人性!”

小呆不置可否:“难怪你没点出息,看来是从小受的苦太少。”

“你!”展眉气坏了,“你出息!你最有出息!我这么没出息,可没脸和你这么有出息的人一起走了!”气鼓鼓一甩鞭子,赶着骆驼一阵飞奔,把小呆和谢峦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愈是往前,溪流愈是壮大,渐渐地,竟然成了似模似样的一条河,而身周的绿色也越来越多,从草甸、到矮树木,到树木……

展眉闻着清新的草味泥味,兴奋之极,不多时便把气恼小呆的事全忘了,心旷神怡地享shòu

起旅途的乐趣。

“得咙得咙咚,塞外帅哥多;得咙得咙呛,塞外帅哥强~~哟哟~切克闹~~”只因存了“反正没人认识我”的心态,展眉是越唱越欢,越唱越大声……看来她一高兴就瞎编小调乱唱的坏习惯看来是改不了了,不但改不了,还有愈演愈烈、祸害到塞外的趁势。

若非唱了小半时辰后,被一曲真zhèng

悠扬的歌声压过一头,展眉真以为自己的歌技大有长进,长进到能成为关内外第一歌王了。

因被那歌声震住,展眉停了脚步佇听。歌者是外|族女子,唱的是外|族的歌曲,歌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可那歌声中有无限的怅惘缠|绵,似乎是在唱女子与远去情|人的离别之意。

听着听着,展眉脸皮再厚也禁不住红了,和人家一比,她唱的还叫歌吗?简直是直嗓子胡扯,跑调走调不成调。

唱歌的人长得什么样呢?展眉心痒痒地,好奇极了。顺歌声而去,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绿原,白羊,少女……真是太美了!

展眉忍不住在马背上翻个了跟头,没想虽磨着小呆教了几天轻功,练得还不够精纯,一个不稳摔下地来,差点亲吻大地,好不容易才站住了。

正自狼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树林间飘了出来。

本来依展眉的性子,谁敢笑话她,她定要笑话回去,甚至给对方一拳。但这声音,着实太好听了,好听得让展眉想起了她“勾|引个美女回家去”的伟大理想。

很快地,一位身材修长的外|族女子出现在展眉面前,她的长相并不如她的声音那般出色,然而自有一种草原儿女独有的旷达之美。展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竟不害羞,张口唱道:“过路的大哥打哪来,看得阿妹不自在……”

她唱的还是外|族语,展眉自然依然听不懂,只得傻笑地问道:“姑娘唱些什么,小生,这个听不懂啊。”一边指手划脚,想要对方明白。

不料那女子抿嘴一笑,用汉语问道:“大哥是中原人?”她的咬字不太清楚,但比之吴侬软语,别有一番风味。

听谢峦解释过,展眉知此地离中原腹地虽远有几天的路途,但与汉|民交往甚密、世代杂居,因而并不意wài

这女子会说汉话。花痴病下,倒也没慌里慌张地失态,沉下了声音道:“小生姓展名眉,舒展之展,眉目之眉。因科举失利,无颜愧对江东父老,故一路向北,欲以行千里之路、补齐未读之万卷书也。呜呼,岂知草原有如此之大,盖牧女之美至如斯者哉!”

那牧女眨眨眼,她只懂得一些浅易汉语,哪经得起展眉之乎者也地假扮酸秀才?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去听,还是听不懂,又眨了眨眼:“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展眉心道:“搞定哂!要的就是这效果!你听不懂就对了!此后任我忽悠!”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和外|族的漂亮妹妹说话呢!当下更是一本正经地不正经起来:“我是说,我叫展眉,你就叫我展大哥吧!姑娘真美,姑娘芳名可以告知小生么?家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结婚了吗?小孩多大了?”

当然最好是有个哥哥。——自从出关之后,展眉发xiàn

关外男子多半伟岸淳厚,远胜关内男子秀气有余、气势不足,早就有心嫁个塞外郎了。

那女子脸红了。展眉是一门心思喜欢塞外郎,可她这塞外女,却是从未见过这么秀气斯文的关内“郎”。不过她毕竟是爽朗的塞外女,只红了一下脸,便说道:“说我美,你是瞎了眼啦~你没见过我们萨满教最尊贵的圣女。圣女的美,那才是真的美!”全然把展眉的其他问题忽略了去。

展眉道:“圣女美不美关我啥事啊?我说你美,你就是美!请欣然接受之~~”

那女子被展眉夸得开心极了,笑道:“我不和你玩笑了。我叫卡洛依,欢迎来到草原。”说着,双手交叉胸前,躬身行了个草原上的见面礼。

“卡洛依,好名字!”展眉点点头。她哪里知dào

卡洛依这名字到底好不好,反正见到美女就往死里夸,总归没错。

说话之间,小呆先追了上来,展眉想起来刚才还生着他的气,便故yì

不理他。拉起卡洛依的手道:“卡洛依好妹子,我刚从中原来,惊叹于草原的美,却不知从何游历起。请你做我的向导可好?”

第十章 圣女传说

塞外不同关内,向来比较开放,更无种种礼教束缚,展眉拉卡洛依的手,是一恍惚忘了自己的“男子”身份,可卡洛依却很自然地反握了她的手,虽然觉得她的手太过纤细,但又想,也许中原男子就是这样的,便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应允了做他们的向导,还热情邀请展眉和小呆去她的部落做客。

展眉心中大喜,拉了卡洛依,与她一路说笑,哪知没走几步,小呆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惹得两位姑娘回头来看他。

见小呆连使了几个眼色,展眉起疑,口中怨道:“你都是活该啦,叫你别吃这么多羊肉,这回遭遇报应了吧!”一面过来扶他,一面对卡洛依道:“卡洛依,帮我把我骆驼背上口袋里的药丸儿拿来好么?里头有治水土不服的肠胃药。”

小呆叫得如雷般响,展眉皱眉道:“喂,你还没死吧?”小呆趁卡洛依找药没注意,低声道:“你有没搞错啊,别忘了你是男人。哪有这样刚认识就又调|笑又拉小手的?!标准色|狼一个!”

“啊!”展眉忙捂住了嘴,“我老是忘记。”

经小呆提醒,展眉算是收敛了点。没想到卡洛依待小呆身体“复原”、继xù

上路时,竟然主动地又拉住了展眉的手,一边走一边介shào

,一边同遇到的牧人打招呼。

她的坦荡叫小呆和展眉都十分惭愧,渐渐地,不再刻意地在意男女之防了。不一会儿,谢峦也赶上了他们,四个年轻人很快地熟荏起来,相处很是融洽。

微风习习,羊群点点,行不多久,便到了卡洛依的部落。

卡洛依的部落不大,一向都在西域游牧,来到此地是为了迎接萨满教圣女归来。

“圣女到关内传教,教内已许久不曾办过祝祷仪式。我们守在圣女归来的必经路途,是希望能第一个得到祝祷,祈求来年平安。……展大哥,你一定要趁此机会见见我们圣女,她才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任何自诩美貌的女子在她面前,都像是烛火与太阳。”

展眉可不管圣女美不美,她在意的是,圣女既然出现,那么,她好奇的那个人必然也会再度出现:“那丹心旗旗主若是也一定会随行了?”她想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卡洛依奇道:“你也知dào

若旗主?”

“知dào

,当然知dào

!他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kàn

的男人!”

小呆打击她:“若是是关外第一美男子,圣女是关外第一美女。他们俩人朝夕相对,感情一定不错。想一想,都是天生绝配啊。”

谢峦却是了解一二的,说道:“不然。我听说历代圣女要么终身不婚,要么由真神显迹指婚。而自古以来的传统是,指婚的范围不包括护教旗主等能左右教中事务的关键人物。”

圣女乃教中的精神领袖,而护教旗主却掌有实权,二者结合,必将树立教中独权,于萨满教来说,无疑是个定时的炸弹。因而所谓的真神显迹的指婚,往往是将圣女指给信|教的部落的族长,实jì

上就如和亲一般,是为萨满教寻求世俗保护的手段。

展眉怔了怔:“要么把一生时光葬送在冷冰冰的萨满神宫,要么为了教中的利益嫁人,这样的真神,实在太无情!如果是我,宁死也不做什么圣女。”

她向来不信鬼神,为着自己的高兴,连父母给的名字都随便改了,当然不太能理解这种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牺牲自我的事。卡洛依却不然,耐心地解释道:“展大哥,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我萨满教的教众能为真神为本教奉献,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无尚荣耀,就算是死,便又如何?……

“一年多前,曾有传闻说圣女就要嫁人,只不知为何又不了了之。不久以后,圣女发愿往关内传教、游历苦修。此番归来,修行定有进益,教内都十分期待呢!

“展大哥,我这么说,你一定不信。但是,若你见过圣女本尊,便明白了。”

展眉心中腹诽,依旧不以为然,但知此涉及卡洛依的信仰,倒也不敢再乱说,忽又醒起什么,看着谢峦道:“阿呀,若,若是……”她想到谢峦在丹心旗招惹了柔和娜,若是还与他交过手。如果圣女和若是到了这里,万一认出谢峦来,那岂非危险之极?

谢峦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我不是信众,就不去看圣女了。”算是回答了展眉的话,见卡洛依面有不豫之色,赶上几步走到她身边,低声地说着什么。

展眉走在后面,挤兑小呆道:“我看你也别去看圣女了,不然啊,被她的美吓呆了、出丑怎么办?”

小呆一反常态地没反应,默不作声地呆立着。展眉推了推他:“你咋了?”他头一回没同她对着干,她不免稀奇。

小呆摇了摇头,苦笑地道:“没咋的。我想通了一件事。”

展眉表示不懂:“想通什么事?你好奇怪哦,为什么说的我都不懂?”

“想通了某人追杀我的原因。”小呆说完,不再呆立,背着走往前走。

“蛤?有人要追杀你?我怎么不知dào

!”展眉立即发作,几步赶上小呆,拦在他面前,“不许走,给我说说清楚!尼玛的,你当不当我是朋友啊!你说,你还有多少麻烦事在身上?是抢人银子了,还是骗人家小姑娘了?!”一想到曾在他手上吃的两个亏,真是气炸了肺。

“我再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她气鼓鼓地嗔道。

小呆此刻已恢复了那副仿佛对什么都漫不在乎的笑容,回答道:“我干嘛和你做朋友?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朋友。”

展眉一怔,心里空落落的,委曲得一下不知说什么好。想了一下,才硬装出一幅也漫不在乎的神情:“好的嘛!本来我也不把你当朋友……你不过,不过是个死骗子罢呐!一辈子不理你啦!~”说到后来,怎么也装不下去,语调里怨气冲天。

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

见展眉气急败坏,小呆暗暗好笑,说道:“你不是要我为你嫁不出去而负责一辈子么?既然负责一辈子,怎么会是朋友?你自然是我的情-人,是我的妻子……”

展眉这会儿可听不得这种话,但觉自己和他正经地谈友情,他竟然这般不正经。因此上怒极了:“我是要你给我一辈子做牛做马,谁说要嫁给你了?少一厢情愿啊!”

“貌似是某人一直在提要和我过一辈子吧?至于是一辈子做牛做马,还是一辈子做夫妻,啧啧,某人心里想什么,我可不知dào

哟!”

展眉气得牙痒痒的,才想回骂,小呆捂住了她的嘴:“怎么,还要嚷?嚷到全世界都知dào

你我有断袖之情,要一生一世么?”说着,向前头的卡洛依和谢峦努了努嘴。

还好谢峦实在是很会与人打交道的人,哄了卡洛依几句,便让卡洛依笑逐颜开。两人说说笑笑的走着,根本就没注意到后头的展眉和小呆在吵些什么。展眉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小呆一眼。

小呆收回手,似笑非笑地不说话。

展眉又瞪了他一眼,半个脸庞上似乎还留有他手的温度,不由得心跳加速,连忙紧赶慢赶地追上卡洛依和谢峦,与他们并肩而行。

接下来的几天,展眉等三人便在卡洛依的部落中休整。

这日晚间,草原上升起了一堆火,把明亮的月光都逼得失去色彩,卡洛依的族人围在火堆边,吃肉喝酒、聊天说笑,见到展眉等三人,无不停下自己手中的事,好奇地打量他们,议论着哪里冒出来这三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卡洛依盛装而出,逐一介shào

了展眉等人后,高声道:“阿哥阿妹们,跳起来吧!~”她从来就是草原舞会的皇后,一声唤、众人和。鼓乐声起,少男少女们从火堆边站起,围着卡洛依翩翩起舞。他们跳着欢快的步子,一边大声地呼喊,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草原上一片欢乐景象。人们跳啊、舞啊,仿佛世上全然没有忧愁。

展眉乃好事之人,虽不会跳舞,但绝不愿错过热闹,学着走了几个舞步,竟然似模似样。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展眉学会了,便来拉小呆一起跳。小呆站起来想走:“我才不学你那螃蟹爬!”展眉怎会放过,拉住了他便到场中。

小呆拧不过她,只得勉强扭了两下,那样子就像蛇走路,又滑稽又难看,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卡洛依舞到展眉身边,喊道:“展大哥,我们一起跳吧,我来教你!”

展眉玩得正高兴,便道:“好啊好啊!”她学得认真,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愈舞愈好,不一会儿,就和卡洛依对舞着,成了全场的焦点。

…………

世上真会没有忧愁么?谢峦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待人接物有礼温和,但这种有礼温和与尘世之间总是存zài

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因此上,在众人欢唱狂舞的热闹中,他选择了离开,往草原深处踱去。

月色明亮,高悬夜空,他将手负于背后,不知凝神想些什么。

蓦然间,有人“哔哩——”地吹响了草哨。

谢峦侧头一看,只见石边有位少女,孤伶伶地,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不是柔和娜又是谁?

谢峦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走了吗?”

“旗主明天即到。”

“谢谢你来提醒我。”

柔和娜咬了咬唇:“你不怕他?”

“我不怕他。”

柔和娜碧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你到底是谁?”

“我是谢峦。”

“我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

谢峦无可奈何地道:“我不会娶你。”

“我要嫁你。”

“我已经对你说过谢谢你。”

“那以身相谢吧。”

“我只会伤害你。”

“你已经伤害过了,不会更糟。”

“你这样逼我,不如杀了我。”

“那我杀了你吧,反正没有我,你这条命也早已不在。”

谢峦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回想初见柔和娜的那天,也有这样的一场草原舞会。与鼓动众人齐舞的卡洛依不同,柔和娜孤独地舞着,每个人都醉心于她的美,却无有人敢上前与她共舞。

谢峦,当然不是像他说给展眉听的那样,见义勇为才出的手。他是被人追杀、一路逃至丹心旗,逃无可逃了,才闯入舞会揭了柔和娜的面纱,借着成为柔和娜的未婚夫,受了丹心旗的庇佑,若是替他出头、退了敌。

他问展眉那一句“我是不是确实过分了点儿?”,实是他的自问。

然而,他深深了解,心有愧疚并非是爱。让她离得越远越好,否则他将继xù

伤害她。

于是谢峦缓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剑交给她,柔声问道:“很好啊,我生平最不喜欢亏欠他人,你杀了我便是。”

柔和娜万不料他会这样,手中拿剑,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把剑放在脖子边上。他的目光温柔,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她哭了起来,想将把剑拿开,却是挣不脱他的手。

然后她觉得“曲池”“肩贞”二穴上一麻,整个人软倒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也很温柔。可是他的目光为什么不再温柔了呢?

柔和娜感觉到他的剑出了鞘,冰冷冰冷的铁器从她的脸、她的脖子往下滑……突然,肩膀一凉,原来他挑开了她的衣服……

冰冷的剑刃,在她裸着的半肩上游动,她又是害pà

,又是害羞,她不知dào

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口干舌燥……谢峦,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啊……

而后,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坠了下去,坠了下去,一直贴到地上。谢峦的脸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站得高高地,俯视着她——他在冷笑。

为什么?柔和娜火热的身子变得冰冷,她想问他,为什么。可是他却依然冷笑着,她从没想过,温柔的他竟会有这么可怕的神情。

突然间,她想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是因为她么?柔和娜的身子又火热起来,她恨她,终有一天,她要杀了她!

第十二章 江边柳,陇头云

仿佛知dào

柔和娜在想什么,谢峦低下头,眸子里又满是暖意:“你不是不怕我伤害你吗?那,就在这里呆一晚,好好地享shòu

我的伤害吧!你不要想着对付眉儿,她是下一个。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谢峦直起身来。柔和娜只能看到漆黑的夜空,再也看不到其他。她知dào

,他走了,把她衣冠不整地留在冷冷的草原上,他的温柔都是假的,他的心比铁还要硬……

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法恨他呢?

远远的,有人在唱一首悲怆的歌,她认得那是《陇头歌》。柔和娜的眼泪又再涌出来,是谁和她一般地伤心呢?

…………

时间回拨到一刻钟前,草原的另一个方向,展眉正寻找小呆的身影。

她同卡洛依热辣地跳了一会儿舞,忽然觉出不对来。卡洛依,实在是太热情了!她不由地想起小呆的提醒,想起谢峦的逃婚——哎嘛,别到时候也被逼婚!她可不想再逃一次婚!

匆匆回头,小呆和谢峦竟然都没了身影!

她向卡洛依告了尿遁,便去寻小呆,举目望去都看不见人,只得沿来时的溪流信步而去,那里草丛多,就适合小呆这种小贼子藏身!

牛羊都已归圈,马群却在溪畔休息,发出低低的喘气声。展眉走不多远,便见隐隐有两人躲在溪边石后说话。看那身形是一男一女,那男的背影十分熟悉,正是小呆!

展眉的脑袋“嗡”地大了三倍,气得肺都快炸了,好啊,难怪丢下我,原来另有新欢了!不加思索,大吼一声:“臭小呆!”

小呆和那女子吃惊回头,却见展眉更加吃惊地指住了他俩:“你你你……你们认识啊?”

随着展眉一声暴喝,那女子现出了身形,她的美,犹如秋水一泓、远山青黛,正是展眉想要找的绿岫!

小呆亦是惊问:“你们认识?”

绿岫也惊,不过没这么一惊一乍:“你们认识?”

三人面面相觑,明显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没对对方说破。

绿岫狐疑地看着小呆:“你既然认识展……”展眉看她下一个字是“绿”的嘴型,连忙打断了她:“绿岫姐姐!好高兴见到你!”

她跳到小呆和绿岫之间,背对小呆对绿岫连使眼色,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身后的小呆却也笑着,缓缓对绿岫摇了摇头,似乎让她不要多说什么。

绿岫不觉微微一笑,那笑容有几分俏皮又美丽,美得好像天空上的月亮都暗了一下。

展眉见绿岫笑得那么美又那么暧-昧,不知怎的忽然心头有气,不自觉地瞄了小呆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他:“你走开,半夜了,不睡觉还在这闹腾啥?我要同绿岫姐姐说几句话。”

小呆迟疑了一下,展眉便暴躁无比地说道:“哦,你舍不得走是不是?你这又脏又臭的呆瓜小贼,配我我都嫌弃,可别对绿岫姐姐痴心妄想哦!”

小呆一脸无辜,绿岫却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展眉仿佛被戳破了牛皮一般,浑身的不自在,又推了小呆一把:“还不走,死皮赖脸算是什么!”

小呆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待他的身影一消失,展眉便急着问:“绿岫姐姐,见到你真好,这说明柳初动他们没有抓到你。不过这里接近柳初动他师兄云初定的地盘、不一定安全,你还是找个地方先避避吧!”

绿岫冷笑道:“他们想抓我,却也没这般容易。”

展眉急道:“你不是说,他们雇的那个什么万里追风,叫什么雷诺的,很会找人、很厉害吗?”

绿岫笑而不语。

“姐姐好像不怎么紧张……难道……难道你已经,已经杀了他?”想到那天在客栈里,说到这事时,绿岫可是凶巴巴的呢!

绿岫说:“我没杀他。我不是他的对手,杀不了他。所幸他对我已无恶意,我不必另想办法杀他躲他了。”

“这么说,你自由了?太好了!”展眉是真的为她雀跃,可看到的却是绿岫的苦笑。“绿岫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难处么?我可以帮你!”

“我……不自由。恐怕我永远都不会自由。我……真羡慕你,可是……”

展眉抱住了她的肩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比你差远了。绿岫姐姐……你别再为难自己。柳初动,他不值得!”

绿岫凄然道:“我不是为他。他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于我反倒好些,但我怕是再不会有梦了。”

展眉道:“绿岫姐姐,你别灰心,既然有噩梦,自然也会有好梦!这个梦,就是找到一个值得你去爱、他也真心爱你的如意郎君。我相信,像我们这么好的女子,一定有属于我们的那个人在某个地方等我们。”

她倒不怕羞,自认是“这么好的女子”,而绿岫竟也不反对,叹了口气道:“真是那样就好了。展妹妹,陪我坐会儿吧。”

展眉点点头,和绿岫并肩坐在溪旁,乖巧的没有问更多。

她们,当然是很好的女子,美丽纯真、青春年少,对生活对未来有期待有幻想。女子最好的年华,便在这欲绽未开的短暂一瞬。

良久,草原的那一头突然响起苍凉的歌声。

展眉已经习惯于牧人们随时随地歌唱,歌唱生活,歌唱心情,然而,这歌声却异常地拨人心弦。

那是个深沉淳厚的男音,而且是用汉语唱的,一字一句地,都钻入了展眉耳中:“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展眉从不知愁字滋味,但觉这首歌太过悲伤。而在她身边的绿岫到底多一些阅历,感受也深刻一些,竟是被它代入了惶惶失意的心境当中。

歌者一阙已尽,第二阙方起调,绿岫出声相和:“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卡洛依的歌声清脆明朗,而她的声音却悠远而有韵味。

仿佛是种回应,那歌者仰天长啸,第三阙连绵叠起:“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第十三章 驯服汗血马

悲凉的歌声渐渐远去,终不可闻。草原的月夜恢复了宁静,可是《陇头歌》的余味却在两位女子的心中继xù

盘桓……

好一会儿,绿岫方平息心潮,轻轻地道:“那唱歌的人,就是你刚才说到的柳初动的师兄、萨满教护教碧血旗旗主、‘大漠穷秋’云初定。”

展眉大感意wài

:“是他!不会吧?他……我听说他是个大英雄,大英雄怎会做此悲声?”在她的心灵中,像云初定这种传说中的英雄,自当意气风发、豪气冲天,绝不会唱出这般颓废的歌。

绿岫叹了口气:“那大概是因为,他妻子在今天刚刚过世……他抱着弥留之际的妻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途,来到这里祈求圣女的临终赐福。”

展眉心里涩涩的,又忍不住有些艳慕:“他一定很爱他妻子。虽然不能陪他到最后,但是只有这么一程,已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若我……若我……”

却见绿岫苦涩地摇了摇头,幽幽地道:“你错了,他,根本就不爱他的妻子。”

展眉惊得喘不过气来:“不,不可能。如果不爱,为什么……”

“他妻子,是碧血旗前任旗主的女儿。教中传说,她曾为云初定挡过一次偷袭,因此坏了一条腿、半身不遂,云初定为了给前任旗主一个交待,也为了感谢他的妻子舍身救他,才娶她、照顾她。为此,云旗主放qì

了中原的事业,放qì

了深爱的师妹穆初雨,在草原上一呆十年。”

展眉道:“传说只是传说,未必是真的……”

绿岫道:“虽然是传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之所知……差别不大。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不爱,她逝世……难道不是种解脱么?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伤心?”

绿岫的疑问,她自己都不能回答,何况是展眉?

展眉没说话。云初定的过往超出了她认知的范畴,她敬佩他的敢作敢当,勇于负责,却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何要为了虚无飘渺的所谓道义而放qì

自我到这种程度。

绿岫也久久不语,她是不是也是有同样想法呢?她咬住下唇,眼神中尽是怜惜。

半晌,展眉想到了什么:“绿岫姐姐,这事儿是圣女告sù

你吗?要不你怎么会知dào

?”

绿岫点点头,算是回答。展眉却是极快地从惆怅的情绪里脱了出来,极兴奋地又问:“她把这事儿都和你说,一定和你很熟。我听说她是天下绝色,但不知比姐姐若何?”

绿岫未及回答,卡洛依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展大哥~~展大哥~~~”展眉忍不住笑了,塞外人就是那么爱唱歌,连喊人都像唱歌似的。

她有心想将绿岫介shào

给卡洛依,连忙跳出来回应:“卡洛依,我在这儿!”迎上几步,再回过头招呼绿岫,却扑了个空。

绿岫竟已悄无声息地走了。

卡洛依奔上前,兴奋地道:“展大哥,你果然在这儿!小呆没骗我!”

小呆?展眉一想到适才他神神mì

秘地和绿岫说话、又赖着不肯走的样子就来气:“他是个大骗子!你可千万别轻易相信他!”

卡洛依不明所以,却也看出展眉的心情着实不怎么样:“展大哥,你别不开心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我愿意为你分担忧愁!”

展眉一怔,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两人默不作声地往来路走回。

溪边马群依然在,但似乎比来时阵容要大,展眉凝神一看,发xiàn

果然多了些“面生”的马,没有装马鞍、也没有钉马蹄,长长的鬣鬃从背脊直披下来,健美异常。

展眉不觉“噫”地一声赞叹,卡洛依撇过头解释道:“是野马,它们,是来‘求亲’的。”

“啊,好漂亮的马!”展眉没注意卡洛依说什么,指住了一匹火红的马驹,红色的马本就难得一见,更难得是这匹红毛马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丝杂毛!

卡洛依道:“展大哥好眼力,那是我们草原上的龙马!”

“龙马?”

“对啊,就是汗血马,它现在还小,到成年后,就会是整个野马群的王!”

展眉听了好生向往:“这么好的马儿,要骑一骑,该有多威风!”

她的神情被卡洛依看在眼里,卡洛依也不多话,嘘溜溜地吹个口哨,身形一晃,已向马群飞奔而去。

随着卡洛依飘乎而至,马群顿时一分为二,野马群弃了家马,刹时间便要一去不返!

卡洛依早有准bèi

,那声口哨正是在召唤她的座骑,也不见如何地使力,腰一拧、人已跃上马背,疾向野马群追去。

她的爱马虽不是汗血马,但也是良种、脚力甚佳,渐渐地迫近野马群。

待更近一些,卡洛依从怀里取出套马索,运劲掷出,不偏不斜,正中那小红马的头颈!与此同时,口中叱喝,手上使劲,借绳索之力腾空而起,如飞鸟一般扑上了红马的马背。

那红马野生野长,何曾受过这种束缚,摇头晃脑、人立长嘶,百般闹腾只为摆脱卡洛依,但卡洛依长年在草原上生活,最是熟识马性,她不慌不忙,双手紧紧抓住鬃毛,身子贴在光滑的马背上,任它跳蹦乱跳始终不肯放手。

展眉看着心都快跳了出来,高声道:“卡洛依,卡洛依,你快回来,太危险了!快回来!快回来!”

风中传来卡洛依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不驯服这小野|种……誓不为人……”

终于,小红马筋疲力尽,再也耗不下去。卡洛依一夹马腹,压制住它最后的抵抗,马头一摆,小红马“咴”地一声长嘶,眨眼间到了展眉身边。

展眉满心欢喜,由衷地称赞道:“卡洛依,你太棒了!”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小红马的鬃毛,小红马甩甩头,很是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

卡洛依猛地使劲,令小红马对展眉低首,然后方跃下马来,脸上红扑扑地:“展大哥,你喜欢这匹马么?”

“喜欢,当然喜欢!”展眉笑眯眯地试着再次抚摸小红马,这回它不再抗拒,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像是在享shòu

这份亲昵。

第十四章 少女之心

卡洛依见展眉很喜欢那匹小红马,亦是满心欢喜:“那,这匹龙马,我就送给展大哥吧!”

一则野马是她驯服的,自然归属于她,她愿意将这天下罕物送谁便送谁,毫不犹豫。二来,草原上的男子都会把最好的猎物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展大哥是中原人,不知dào

草原上的法则,那由她卡洛依来做这事,又有何不可?

展眉听了一愕,抬起头来,被卡洛依灼热的眼神惊到。她确实不知dào

草原上求-爱的法则,然而朝阳之下,少女喘着气、胸口起伏,是累的、更是羞的。她那么大胆地直视展眉,想要她一个回应。如此明白的意思,她又怎么体会不到?

展眉能说什么呢?她尴尬极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便在此时,一匹也是全身红色的母马在十余丈外发出一声悲嘶,仿佛在召唤着小红马。小红马将头一摆,呼叫回应,却不敢离开。因为它既被驯服,那便得认主——这也是草原上的法则!

展眉见那母马叫得可怜,央求卡洛依道:“卡洛依,那是它妈妈吧?……我们,我们放它回去好吗?我得了它,自然千好万好,可是它终究是它妈妈的孩子,我……我实在不忍心见它们骨肉分离。”她摸着小红马,虽有万般不舍,却是真心诚意不愿就此留下它。

卡洛依先是怔了怔,她想,这是我的战利品,是我的心意,怎么你就不明白?可是她着实不愿意拂了展眉的善意,于是垂下头低声道:“展大哥,你心肠真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展眉喜道:“真的么?”

卡洛依有点黯然,但终于说:“我已将它送给了你,它就是你的,你要怎么处理,自然是你拿主意。”

展眉大喜,欢呼了一声,狠狠地抱了抱小红马的头颈,在它耳边说道:“去吧,去吧,去找你妈妈……你是自由的……永远都不要受马鞍的束缚!”她像是对小红马说,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想到了绿岫……

说完了,展眉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小红马,在它臀上拍了拍,示意它可以离开了。

小红马极富灵性,一下明白了展眉的意思。它望着展眉不停嘶叫,像是道谢。又绕着展眉与卡洛依转了几圈,方才向母马奔去,一路还不住地回望。

转瞬间,小红马已奔到母亲身边,母子二马互蹭着身子,亲昵无比。那母马向着展眉,也发出一声感谢的长嘶,然后才带着小红马飞驰而去。很快地,它们与远处的野马群会合到一起,浩浩荡荡地去得远了。

一番折腾,天色已然蒙蒙亮。卡洛依靠着展眉,两人肩并肩地往回走。

展眉一路沉默,她是在想着卡洛依的误会要怎么解开,卡洛依却以为她还在不舍小红马,她想要展眉开心,便说了个好消息:“展大哥,你不是一直很想见圣女么?适才丹心旗来了几个人,报信说圣女明日巳时即至,你只要混在我们迎接的队伍当中,就能见到圣女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溪边离马群不远的地方,展眉忽然感到一股令人难受的气息,定睛一看,却见隔着马群,有个中年男子正望着她们,满是横肉的脸上有股暴戾之气,眼神直勾勾地叫人害pà



展眉打了个寒战。

撇过头,正见小呆迎面而来,笑嘻嘻的样子着实可恶。一见到他,她又是高兴,又是生气,两种情绪交织起来,便忘了刚才那个看起来很不舒服的人。对着小呆便大吼:“好哇!我正要找你呢!臭小呆!”

小呆不改惯常的似笑非笑的模样,双手环抱,挤兑展眉道:“好大的火气啊展公子!果然是熬夜不睡、绝对崩溃。你口气都重了,好臭的分明是你,可别忘吃药啊!~”

“吃你个头!天下有比你更臭的人吗?你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怎么会和绿岫姐姐这么亲热的!”展眉气鼓鼓地道。

“咦,反应这么大?你莫不是醋了吧?”小呆还是那副让展眉又气又恨的神情,轻飘飘地把她的质问抹了过去。

“是的呢!就醋了怎么着?”展眉说道,“绿岫姐姐是我的!我的!你休想抢走她!”

卡洛依在一边听见,煞白了脸:“展……大哥,绿岫,是谁?”

展眉瞧她神色不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夸张了,忙解释道:“绿岫是我亲姐姐,小呆他痴心妄想!哼!想和我姐姐亲近,先过我这关!”

卡洛依松了口气,抿嘴笑道:“展大哥,这是你的不对了!就算再舍不得,你姐姐总也得嫁人,我看小呆不错呀。”

展眉狠狠地瞪了小呆一眼:“不错个鬼!”虽说自己也没跟他说真实身份,但她总疑心自己很容易曝露,没准都被他听去了梦话、得知了真相……

倒是他,凭空冒出来、又神神mì

秘的,她着实不晓得他是什么人,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时常有种久在黑暗中的人突然被放到强光里的恐惧。

小呆笑道:“若我是鬼,你和鬼说话,又好得到哪去?”

展眉大大地“哼”了一声。两人各自将头扭向一边,做出生气的模样。

卡洛依见他们这样,好心地打起圆场:“你们啊!都是好兄弟,有什么好吵的!小呆,我刚才和展大哥说,圣女宝驾巳时到。离巳时还有段时间,我看展大哥很累了,小呆,你就少说两句,让他回去歇歇吧,圣女到时,我再喊你们。好不好?”

展眉一听到这事儿,就忘了正在生小呆的气,欢呼道:“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见圣女了!卡洛依,你最好了!”心中颇为不好意思了一下:非也非也,是终于有机会见若是大帅哥了……

卡洛依含羞地笑了:“展大哥,你见过圣女,就得把我丢到尘埃里去了。”

展眉慌忙道:“才不会!圣女再美,也没你对我好,我对她,是对美的欣赏,对你,却是满心的感激……”忽然觉得这句说得又过头了,连忙收住,可是哪里来得及!

小呆看着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第十五章 展眉失踪

天遂人愿。巳时一到,迎接圣女的典礼如期举行,展眉和小呆混杂其间,而谢峦却是回避了。

圣女宝驾还在一里外,卡洛依的族人便跪了一地。连绵的人头伏在地上,他们亲吻大地,默念经文,只待代表萨满真神的圣女到来。

展眉学着教众们伏下身去行礼,一边很不规矩地一次次抬头偷看浩浩浩荡荡、渐行渐近的圣女车驾。

圣女依然身处重重轻纱所覆的马车中,无法看清面目。若是依然骑马伴在车旁,还是那么帅……那么帅!展眉为了这一刻,准bèi

了三条手帕用来擦口水,却发xiàn

根本不够用!天啊,千万让我给他留个好印象,以后才有机会进一步发展嘛!

实jì

上她完全是多虑了。因为若是始终目不斜视,别说看到她了,成片伏地的教众于他来说都空如无物。

护卫的队伍如河水般流过,柔和娜在若是身边不远的位置,蒙着面纱,露出一双猫似的碧色眼睛。她向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忽然看到展眉与小呆,目光在他们身上停了一下,又迅速地移了开去。

护卫圣女的马队最末,有个人回过脸来,用冷冷又勾人的眼眸盯住卡洛依。

是清晨那张令人不甚舒服的脸。

展眉听旁边的人说,那是若是的副手,叫巴格。他在队后押尾,安排丹心旗的武士将圣女落座的所在围了起来,不令众人靠得太近。待安顿得妥贴了,才放卡洛依的族人晋见。展眉和小呆这些教外之人则被挡在外面,不容进入。

虽是很遗憾没能见到圣女的长相,但是见到若是,展眉已经颇为满足。百无聊奈中,两人去找谢峦,不想他竟然留下了一封书信,说道不欲同丹心旗的人碰头,故而离开。不能好好辞别,于礼有失,但求谅解,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看完信,展眉和小呆都有些怅然。一路同行,三人脾性还算合拍;而江湖茫茫,后会却未必有期了。

小呆坚持认为谢峦多半背景不凡,有心找他的话,打听打听就能找出他来;展眉却认为管他的背景是凡还是不凡,不辞而别就是没良心,既然没良心,还找他干嘛!

“不过,他和柔和娜其实很配啊!”展眉自行补脑,:“你说谢峦这人脾气好就是老是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柔和娜呢,脾气看着不好,但是直来直去的……人家不是说,夫妻两个要性格互补比较好么。”

小呆道:“怎么,你花|痴完了,还想做媒婆不成?性格互补真的好吗?谢峦真的脾气好吗?你倒是说说看他脾气哪里好了?他想法多脑子活,那你岂不是也可以正好和他互补?”

“关键是他俩站在一起养眼……喂,臭小呆,你说他想法多脑子活和我互补是什么意思?!”忽然意会,展眉扑上去就拧小呆的耳朵。

小呆惨叫起来:“你说得对,性格互补才好,你看我和你多互补!你打我我都不还手……”

“谁和你互补了!”展眉继xù

张牙舞爪。

…………

闹了一会,展眉终究不是小呆对手,气鼓鼓地冲了出去:“再不和你好了!”

小呆嗤嗤地笑,为什么和她斗嘴这么好玩呢?为什么她被气极了的样子这么可爱呢?……他昨晚解决了一件事,心情倍儿好;但想到还有另一件要解决的事,却又有些头痛起来。

正思忖间,帐篷外传来一阵吵嘈。他走出门,但见一众卡洛依的族人从门口经过,想是第一轮的祝祷已经结束。

小呆见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得到圣女的祝祷,便能得到一切所求一般,不由叹了口气。背负了这么多人的希望,这位萨满教的圣女,实是难当得紧。想到展眉曾经感叹宁死也不做圣女,他也很庆幸她并没有那么重yào



对他来说,她是重yào

的就可以了。

可这野妞儿又去哪了呢?怎么才分开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她?

他迎向祝祷归来的教众,凝目搜寻,她不在其中。他生出一身冷汗:这花|痴病重度患者,不会是跑去偷偷看圣女或若是了吧!

急急地往圣女的住所寻去,又在部落内找了一圈,依然不见展眉身影。第二次去往圣女住所时,正遇见卡洛依,他急问:“看见你展大哥了么?”

卡洛依一愣:“他不是说来找你了吗?!”原本红扑扑的脸顿时煞白。她确实是遇见过展眉,但很快又分开……展眉没有依她所言地来找小呆,她去了哪?

小呆定了定心神,说道:“卡洛依,你先别着急,她或者躲在某处和我们玩闹呢……我们一起悄悄地四处寻寻,不要惊动丹心旗的人。”

好端端地,展眉能去哪里?她虽然爱玩闹,却非不知深浅轻重之人。故而小呆一边安慰卡洛依,心里的焦急实是不少她半分。

卡洛依急得直哭,满部落问人,可直到日头过午,展眉依然没有回来。

小呆站在离圣女住地十余丈之处,金色的阳光撒在他的肩膀,撒在他脸上,却化不开他浓郁的阴沉。

卡洛依部落的每个角落,他都找过了;除开不让靠近的圣女驻所。

如果展眉仍在部落里,十之八九,便在这几落的帐篷中。

如果她真在这里,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偷看圣女被丹心旗扣下了,二是,有人出手制住她、把她藏在了这里。

如果是前者,丹心旗光明正大扣下她,不会无声无息;如果是后者……小呆的心一阵收紧,柔和娜带有凶光的碧色眼睛浮现脑海。

全怪那个谢峦,莫名地让展眉成了柔和娜的假想敌!

他正在思忖如何摸进去找人,不想卡洛依的倩影一闪,出现在丹心旗护教卫队前,与他们争吵起来。想来她也想到这是她唯一没有问到的地方,但又没有小呆沉得住气,竟是直接上门了!丹心旗的武士们本职所在,自然不答,她再闹,便要将她直接叉出去。

第十六章 莫名一战

(今天稍晚会上轮转推,加个更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见丹心旗的武士们对卡洛依动粗,小呆急上前去,扶住她低声道:“别莽撞,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卡洛依哪里肯依,挣扎道:“他们若没有把展大哥藏起来,为何不敢应声!”

正拉扯中,卫队的武士们忽然让来了一条道,肃立呼道:“巴格大人。”

两人回身看时,果是丹心旗的掌旗副使巴格。巴格打量了小呆一眼,终是把目光投在卡洛依身上,尽可能地用柔和的声音问:“姑娘何事?”

巴格天生凶相,因此就算已是十分“柔和”,看起来还是挺吓人。卡洛依有点害pà

,低了头不敢回答。小呆迎上前去,道:“我们想找柔和娜姑娘。”

巴格一怔,显然没想到小呆会问起柔和娜。

“你们找我干嘛?”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意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卡洛依回头一看,那女子碧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小呆道:“见过我展兄弟吗?”

“没见过。”

“当真没见过?”

“说没见过就没见过。”

“那你知dào

谢峦去哪了吗?”

果然,这颗炸弹不单令柔和娜失态,所有知dào

他名字的人都为之动容,七嘴八舌地问:“那奸细在哪?!”“他居然还活着!”“柔和娜,我要替你杀了他!”

奸细?小呆盯着柔和娜艳丽的脸,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

柔和娜的表情先是受惊、再是怅然,最后变成了愤nù

:“你知dào

谢峦?”

她问的是“你知dào

谢峦”而非“我不知dào

谢峦去了哪”,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并不想让别人知dào

她已经见过谢峦。

卡洛依道:“谢峦为了避开你,已经离开了,你还装什么……”话音未落,眼前白光晃动,随即整个人被强有力地往后拉去;她几乎魂飞天外,知dào

自己在死亡的入口转了一圈。

柔和娜的刀就在脸前三寸,而小呆两只手指紧紧捏住了她的刀口。

柔和娜碧绿的眼睛闪出一股凶光,进而弃刀成爪,身一侧,向卡洛依如花容颜抓去。她快,小呆更快,双指一沉,竟拿捏着她的刀,借力以刀背打向她后心。

柔和娜如果不变招,那这刀背一打下去,别说打重了非要了她的命不可,就算是轻的,也必然受重伤……

小呆本意是围魏救赵,哪知柔和娜竟然不理会他,一双利爪依然抓向卡洛依。

卡洛依虽然身手敏捷,到底不曾习武;而柔和娜武功不高,想伤她却绰绰有余。

一时间,卡洛依与柔和娜都处于非受伤不可的境地。

就在这一瞬间,巴格出手了。

他不攻小呆因急救卡洛依而露出的空门,也不助柔和娜,竟然是指间凝气,破空点向柔和娜腕间。

柔和娜腹背受敌,而她之强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依然不闪不避,似是拼了命也要杀卡洛依一般!

小呆与她算起来是相识,其实从未有过伤她之心,此刻见她危急,不及多想,头一矮,从她臂下钻过,以本身之力将她撞开,手中刀硬生生转了方向,砍向巴格双足。

巴格不似柔和娜,万万舍不得自己受伤,百忙间跃向半空,连环空踢,狼狈地逃过刀砍双足之祸。

小呆这两招拼尽全力,方才解了围,胸口却有如受到重击般,闷了一口气,脸也如纸般白了一白。

卡洛依惊魂稍定,扶住了小呆:“小呆小呆,你怎么样?”

小呆吐出一口气,缓了过来。他没有理会卡洛依,问柔和娜道:“你与卡洛依先前并无仇怨,为何要下杀手?”

柔和娜当然知dào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几乎受内伤,心中微有歉意,可嘴上却强硬地道:“我高兴,你管得着么!”她望向巴格,居然对他适才之所为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没有生气的意思,却有怂恿的意思,那是在说:我不怪你挡我杀人之事,可是这中原人在咱们的地盘上动武,你竟看得过去?!

巴格自是知dào

她的意思,清了清嗓道:“柔和娜,你是不该对这位姑娘下这么重的手!”说着,头扭了扭,发出“格格”的声响,又将双手也弄出“格格”的响来,继xù

说:“你不是这个中原人的对手,我来会会他!”

卡洛依躲在小呆身后,不敢说话。

小呆却不应战,冷冷地道:“我没兴趣与你打架。”

巴格面色一沉:“不想中原人这般胆小!”他头一偏,丹心旗的武士顿时围了上来。

小呆道:“怎么,想倚多为胜?”他很清楚,如果他再拒绝,这些武士就会一拥而上。

巴格冷笑道:“那就和我单打独斗,请!”

小呆摇摇头:“你不是我对手。我不想与丹心旗为敌。”这话再明白不过,我不怕你,但是得罪了丹心旗却不好办——你巴格不就是借着丹心旗耀武扬威么!

巴格又扭了扭头,脖颈“格格”响个不停,还要叫阵,小呆笑道:“你骨头松了吗?这么响!要不要呆爷帮你治一治?告sù

你,呆爷我别的不会,医术不错,猫狗鸡猪治了不少,要不要试试?”竟是故yì

要激怒巴格的节奏。

巴格果然怒道:“来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小呆口中嘻笑,心中却是严阵以待,他瞥了柔和娜一眼,她在边上掠战,神色颇为紧张又有些担心,她为什么是这种神情?

柔和娜与小呆目光一相接,便立即闪了开去。昨夜种种,袭上心头。

昨夜里,她被谢峦点中穴道,衣冠不整地躺在草原上,很久很久,她的眼泪一直流,她甚至希望草原上的狼能发xiàn

她,干脆吃了她,一了百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个温柔又可恶的人出现了。

他伏下身,露出温柔又可恶的笑:“你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是的,当然是的。

当然……是的。何况,他只不过是让她在小呆和卡洛依找上门时,想办法让他们与丹心旗的武士打上一架而已。

这件事不难,况且她相信小呆能应付。可是,平时不屑与普通教众打交道的巴格怎么会突然出来了呢?

第十七章 中招(二更)

展眉失踪了,她去了哪呢?展眉去了一个小呆想不到她去了哪的地方。

被小呆气得跑出去之后,她便向圣女驻地而去,说不定圣女或是若是正巧出现、正巧被她遇到呢?她又开始自动补脑各种邂逅的桥段了。

不过,她没遇到圣女,也没遇到若是。她遇见的是刚参见过圣女的卡洛依。卡洛依还没从见过圣女的兴奋中缓过神,脸色红朴朴的。

她拉着展眉叭啦叭啦说了很多关于萨满真神的圣迹,什么得到圣女赐福的人都会有好运啦;说她偷偷问了圣女几时得遇良人,圣女占卜说不会太久啦……总之各种明示暗示,一张小脸兴奋得很,几乎要停不下来。

展眉很尴尬,无言以对,胡乱寻了个借口说和小呆约了重yào

的事要谈,这才脱身。

她自然没有去找小呆,刚刚才被他气跑,这会儿就回头找他,说多丢脸有多丢脸。

漫无目的地走到部落外的溪流边,展眉一想到卡洛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对着水中的自己是左看看、右照照,愈发觉得自己的男装扮相是不是真的帅到惊天动地了。

忽然,水中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张面目如画的脸,而且这张脸还在坏笑!

展眉气坏了:“你笑咩啊!有什么好笑的!不见我正发愁么?”然后才醒过神:“谢峦!你不是走了吗?”

“最难消受美人恩,你果然是该愁一愁了。”谢峦笑吟吟地说,显然是在回避她的问题。

“你不要王顾左右而言他啊!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展眉才不放过他,连珠炮似的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是要走啊,这不还没走远嘛!”谢峦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说话不尽不实。

展眉奇道:“你到底是要去哪?干嘛这么神神mì

秘的?”

谢峦眨了眨眼道:“我嘛,要去碧血旗。”

“碧血旗!云初定!”展眉兴奋地喊了起来。

谢峦微笑道:“正是碧血旗、云初定!你要不要同我去?”

“去!当然要去!”

“那我们走吧!”

“现在?!”展眉想了想,“我去叫上小呆。”

“为什么要叫他?你不是在和他吵架么?让他急一急多好。”谢峦认真地道,“他如果习惯了你不管跑多远都会自动回去,那你一辈子都要被他压过一个头了。”

“也对……”展眉点点头,深以为然,全然没听出谢峦话中的戏谑之意。但她点头之后,又想了一想,觉得有点不对,说道:“不过……我还是和他说一声吧……再说承蒙卡洛依招待多时,也该道别。”

谢峦斜睨着她,叹道:“你越是拖拉,只会将卡洛依害得更惨。”

“……”展眉沉默了一会,坚持道:“那我偷偷叫上小呆。”

“没想到……”谢峦叹了口气。

后面的话,他说得太小声,展眉听不清,于是走近些,问道:“没想到什……”

“么”字未及出口,展眉但觉腰间一酸,整个人软倒下去,然后又像腾云驾雾般凌空而起,原来已被谢峦横腰抱住。

他想干什么?小呆,小呆我在这里……展眉想喊,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咬住牙,强忍着不哭。

谢峦看她这表情,像是好笑,又像在感叹什么,微笑着安慰说:“展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想你现在就陪我去碧血旗而已。”说着,他把展眉拥上马。

展眉被他抱在怀中,心里委屈得很,虽然与帅哥共骑、策马江湖是她的人生理想之一,但万不是如此!

“我为什么要落单跑出来……谢峦你要对我做什么?!小呆……小呆……你快急死了吧!”她的眼泪终是掉了出来。

…………

小呆是挺急的。

危急。

如果只是与巴格单打独斗,甚至是在场的武士全部上来围攻,他都不畏惧,可是他不得不担忧事情闹大了以后,引得若是出手,他很可能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又或者,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想逃走简直太容易了,怎奈身边还有卡洛依,他怎么可能丢下卡洛依独自逃命?

额头上密密地冒出了汗,然而几个念头转过之后,小呆忽地坦然了:“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我们是武林同道切磋技艺,点到即止。”他把战斗的范畴限在个人的切磋上,是为了避免更麻烦的纷争。

两句话说完,小呆振振衣衫,说道:“卡洛依,你退后。”走到场中,做了个“请”的起手势。

巴格颇为吃惊,因为小呆这起势十分平凡,但气势全然不是江湖小混混的模样,隐隐显出大家的气质,实是不可小视。

他将头一拧,格格作响,做了个应战的表示。

两人剑拔弩张,谁都没先出招,绕着中轴,转了一圈。明明都没进招,可连不会武功的卡洛依都感觉出了紧张气氛。

巴格铁般的臂膀并没有动,格格之响大作——那是他要出手的前奏!

他没能出手!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圣女驻所中匆匆地赶出来一人:“停手!”

在这当口,是谁这么多事喊了停?人们向发声的方向看去,认得那是圣女的侍女,她面无表情地道:“圣女口谕,传教之地,私自械斗成何体统。巴格,退下。”

巴格稍有犹豫,那侍女一眼瞥来,如视落尘:“怎么,巴格你是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巴格虽则凶悍又不甘,终是不敢违逆圣女口谕。甩了手,退向一边,狠狠地看了小呆一眼,又看了卡洛依一眼:“谨尊圣女法谕!”

他将手一挥,丹心旗的武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小呆也不客气,收了招,双手一拱:“谢了!再见”,拉了卡洛依快步离开。

一场战斗消于无形,卡洛依有点不敢相信,待得看不见圣女驻所了,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小呆,你打得过巴格吗?”

小呆冷然道:“便是打得过,我也会故yì

输他的。”

听他如此说,卡洛依不觉大为意wài

:“为什么?”

第十八章 方向!碧血旗!(一更)

(嗯,今天三更吧,不包括周末作时光。不然对不起那个大封面……再次谢谢支持……)

听到说小呆说他即便能胜巴格也会示弱,卡洛依大为不解。小呆笑了笑,那也是卡洛依无法理解的表情。

只听他说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场架本来就是凭空冒出来的。我如果赢了他,就是狠狠地削了他的面子,相当于上门闹事,不免和丹心旗结下仇怨,引来后患无穷。既然如此,我何苦去争这一时之气?”

卡洛依还是不理解:“是他先挑衅的,大家凭拳头说事,这是我们草原上的规矩。”言下之情,竟是觉得小呆示弱,实在太没有男子汉气概。

小呆懒得分辩,他猜想这事的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而那些不简单的背景,是简单的卡洛依所不能了解,所以他也不打算多说了。

卡洛依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你说展大哥会不会被他们抓住了?”

小呆摇摇头:“她不在这里。”卡洛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但不敢再多说什么。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只见路拐角处裙角一摆,柔和娜闪了出来。

卡洛依吃了一惊,往小呆身后便躲,她实是有点害pà

柔和娜了。

柔和娜碧色的眼睛却有致歉之色,喃喃地一时无话。

小呆倒像是在意料之中,问道:“你是想来告sù

我展兄弟的下落么?”

柔和娜与卡洛依都是一呆。柔和娜是没想到他猜出自己的来意;而卡洛依是没想到柔和娜竟然真的可能知dào

展眉的下落。

柔和娜道:“她去碧血旗了。”

小呆冷冷又问:“谢峦呢?”他已然猜到展眉的失踪以先前不告而别的谢峦有关。

柔和娜黯然道:“我不知dào

。”

小呆道:“我听说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愚蠢的。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难道你猜不到,他一定有某个阴谋,他是在利用你么?”

“如果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我爱他又有什么用?”柔和娜突然抬起头来,咄咄地直视小呆。

小呆默然,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愚蠢的,谁又能逃脱这迷局?比如把展眉当男人的卡洛依,比如宁可收拾一屁股烂帐的他自己。

展眉去了碧血旗?卡洛依听不懂小呆和柔和娜打的哑谜,不信地道:“好端端的,展大哥为什么去碧血旗!他走之前,一定会和我说的!你,你骗人!”

柔和娜恢复了凛然的态度:“信不信由你。”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相信她说的吗?”卡洛依问。

“为什么不相信。”小呆想,谢峦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让他们与丹心旗结仇?他为什么要将他们指向碧血旗?他难道不知dào

,他与展眉不过是旅人,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远离草原上的纷争么?

谢峦,不管他是谁,他一定还有后招。

小呆只能这么判断。而谢峦的真实目的和后招,他只能静观其变。他只求不伤害到展眉,其他的事,他确实也管不到这么多。

于是他对卡洛丝道:“你展大哥确实心心念念地想去认识一下碧血旗旗主云初定。我刚同她吵过一架,一气之下独自去也是有可能的。”不欲卡洛依如他一般想得复杂,他并未说出心中所猜。

卡洛依跺脚道:“难道他就这么不告而别!好没良心!”

小呆以退为进:“不然我们一起去找她?”话是这么说,但却向圣女驻所的方向有意无意地望了一下。

果然,卡洛依先是兴奋地说好,但马上想起:“不行啊,圣女宝驾还在呢!我,我不能这时候就走开。”她无父无母地在族内长大,因为生得美,每有重yào

场合,总有她出面,恭送圣女宝驾时确实少不了她。

小呆道:“也是。不如这样,我先找她,待我们安定下来,你估计也忙完了。我就请人送信,你再来找我们玩?”

卡洛依喜道:“如此最好!”不放心地道:“你可得和展大哥说,就说一定要回来见我,否则,否则我天涯海角去找他!”

“明了。”小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当即收了简单行李,问明碧血旗方向,策马追寻。

这一番追寻倒没花太大的工夫。因为驰出卡洛依部落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偏西之时,他便见远远地一骑飞马迎面而来!

“眉儿……”他放下了心,轻轻地呼了一声,但觉这名字是再珍贵不过的宝物,喊得大声点就要被别人抢了去似的。

两人的马渐渐近了,展眉也看见了他。她却不似他矜持,立时就大喊起来:“小呆!我在这儿臭小呆!……臭小呆!我在这儿!”

待更近了,小呆与展眉几乎同时跃下马,向对方奔了过去。

持手相看,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展眉突然反应过来,甩开了小呆的手:“哼!我才不要理你呢!”

小呆笑道:“来不及了,不理也理了。”

展眉怒目道:“那好,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小呆道:“好好,算我不好,展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小肚鸡肠了!”

展眉怒道:“谁小肚鸡肠了!”可硬板起来的脸掩不住内心的欣喜,到后来,忍不住笑了场,埋怨道:“你总惹我生气!”

夕阳余晖照在草原上,草叶的边缘都加上了一圈金边,如此美景如此情。

…………

谢峦带着展眉往碧血旗的方向走了一段,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放开了她。

展眉一肚子的不高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嘛!你又想干嘛!”

谢峦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好了,别腹诽了,我自然有我的阴谋。不过,我不会真的伤害到你。”

“那呢?!”

“你不是本来就想去碧血旗么?”

“那呢?!”

“碧血旗就在那里。不过呆兄应该不久之后会追过来了,你不妨去迎他,省得他担心。”

“你!”展眉生气得很,“你真的很过分!哪有这样做朋友的!”

谢峦的目光悠远:“谢谢你们把我当朋友。我希望能继xù

和你们做朋友下去。”

“做朋友应该彼此坦白!”

“有一天会的。”谢峦叹了口气,“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你,你们珍重。”

“蛤?!”展眉愕然。而谢峦竟然真的说一不二,毫不废话地走了。

他把马留给了展眉,施展轻功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草原上,他的身影孤独如一头狼。

第十九章 新朋旧侣(二更)

小呆与展眉说完了分别后的各自情况,都静默了一会儿。虽是有惊无险,总归叫人担心了许久。

良久,两人对视地笑了笑,都觉得平时刮躁的对方安静得很不象话。

想要打破这尴尬,小呆故yì

提起了卡洛依,连连摇头说:“见到帅哥扑过去我也就不说你了,谁让你见到美女都不放过!”

展眉迟疑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像标准色|狼?”

“不是像。”小呆笑得天花乱坠,“你根本就是!”

“但我……娘娘腔啊!我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伪娘,有什么好的!”

小呆笑道:“卡洛依平时接触的都是粗犷的草原莽汉,几时见过你这般细皮嫩肉的江南书生?人们都向往超出自己日常生活的奇遇。所以……难怪,难免!”他眨眨眼,也不知dào

说的是卡洛依还是展眉。

“不行啦!”展眉这回真急了,“这出戏再这么唱下去,不害死她才怪!”

小呆道:“这是你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

“你!”展眉嘟起嘴,“不然,我真的来个脚底抹油、不告而别吧……给她留个美好回忆,或者当我就是个一去不回的负心汉,这样可好?”

小呆笑得几乎气绝,在展眉出手掐死他之前,方喘着气道:“随便你……不过……不过,你要不告而别去哪?回中原吗?”

“才不!”展眉有点恍惚,说完全不想家乡是假的,但是断不能这么毅然决然地出来、又不明不白地回去。想了一想,忽然拍手笑道:“这不废话嘛,此去数里就是碧血旗了,难道还有过而不入的道理?”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越说越是兴奋:“云初定,我一定要见见他!他又英雄又沧桑,我最喜欢这种深沉的大叔了!说不定我会和他碰出爱情火花……大叔不是都喜欢萝莉嘛!……”

忽见小呆一脸的苦笑,她故yì

大大声地“哼”了一下,得yì

洋洋地道:“笑咩啊!~~我有说错吗?像我这种活泼可爱、美丽大方、善解人意、温柔贤淑的姑娘可不多了!你说,你这辈子有遇到过比我更好更强的吗?”

小呆指住她,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像你这样的花痴,我这辈子真是没遇到过、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以后也绝不可能遇到!”

话音刚落,头上已着了一拳,耳旁轰鸣:“闭上你的臭嘴!”

吵吵闹闹中,两人向碧血旗而去。

小呆没有真的反对,因为他知dào

展眉不去碧血旗不会死心,二来,他很想知dào

谢峦接下去还能做出什么事,三则,他也颇想结识下云初定其人。

夜色已深时,展眉和小呆才到达碧血旗的边缘地带。

展目望去,皆被眼前的景象惊了惊: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部落,密密麻麻的、牧人的帐篷,安静地呆在草原上,仿佛是朵荣辱不惊的云。

而碧血旗里真的有一杆大旗,旗作碧色,树立于部落最外圈的地方,此刻正在烈烈的风中尽lì

舒展。

碧血大旗之下,是一座座碧血旗族人先人的坟墓。累累墓碑仿佛在告sù

人们,碧血旗曾为萨满真神奉献过多少族人的热血与性命,而若有谁要进犯碧血旗,请先踏过先人的魂魄!

乌沉沉的墓地之中,有一盏羊角灯幽幽地发着光,被风吹得不停摇曳,仔细看去,坟头上还有些五颜六色的祭纸。

是座新坟!坟中可有新鬼?!展眉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紧紧地拉住了小呆的衣袖。

小呆一笑,握住展眉的手,两人无声无息地穿梭在众坟中,慢慢掩将过去。

展眉觉得他的手又暖又安心,侧头看他,月色下他的神色坚定,竟然颇有魅力,叫她不由怦然心动。

不过,这刹那间的心动立kè

被见到云初定的喜悦替代了:不错,这座新坟是旗主夫人阿黛的,坟前正是碧血旗的旗主、“大漠穷秋”云初定!

云初定完全和展眉想象的一模样,坚毅的脸庞、笔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目光,只是,有几缕白发过早地爬上他的两鬓。

他举起酒袋里,向着新坟里的她:“阿黛,我敬你!”几乎是把酒直直地倒了胃里。喝完一袋,又是一袋:“阿黛,我再敬你。”

展眉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悲凉到摧人心肝的《陇头歌》。不由痴痴地想道:“你不是英雄么,为何这样悲伤?”

小呆将展眉拉在身边,让她靠在肩头。

半晌,云初定忽然道:“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陪云某浮一大白!”

展眉一听就想跳出去,小呆忙拉住她。她满心疑惑,只听得柳初动的声音钻入了耳朵:“云师兄,久违了。”

云初定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初动?”

“师兄离开中原时我十五岁,难得你还记得住我。”柳初动面带嘲讽,与展眉所认识的那个深情款款的他截然不同。

“有些事需yào

忘,但有些人却永生难忘,无法忘、不能忘。”云初定笑了,展眉被他那极具亲和的笑容迷住,花痴病又发作了,心想:“他妻子刚刚过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考lǜ

别的女子——不对,我又不是‘别的女子’,我可是展眉,独一无二的展眉!可得想个办法让他对我产生好感……”

小呆握她的手突地收紧,捏得展眉大痛,与此同时,用严厉的目光告诫她:“你这花痴就省点儿心吧!云初定,他看不上你!”

展眉用目光回敬他:“我高兴,我愿意!关你什么事!你是我谁啊!你和绿岫姐姐的事,我也没多问,你管得着我么!”

小呆是真生了气,甩开她的手,便不再理她。

展眉把头一扭,哼,不理就不理,我才不希罕!将注意力转到云初定和柳初动身上,只听得云初定问道:“穆师妹可好?”

他这一问,可把展眉急坏了,完了,居然忘了挡在前面的还有天字第一号情敌穆初雨!她还是她的朋友呢!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这要怎么死啊!

第二十章 以酒会友(三更)

云初定只问了一句穆初雨,柳初动却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师姐好得很,她领导七虹门,那是事事如意。”他一面说,一面看云初定的脸色,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许是想刺激他,柳初动忽然冷笑了一声,刺道:“师兄莫非想听的是,师姐为了忘记你,寄情于门中事务,以至于年近三十还云英未嫁?”

云初定的脸色果然难看了起来。

柳初动恨恨地道:“师姐的心苦得很,你却在漠北做你的‘大漠穷秋’、一旗之主。师兄,我是敬师姐,才跟她喊你一声师兄,否则,哼哼!”

云初定长叹一声:“过去种种,譬如朝露,我与穆师妹终究是不能回头了。”然这怅惘的意味一闪即逝,他盯着柳初动问道:“你若想替穆师妹抱不平,早就该来了。我旗中接待不少过往的中原武林人士,你之成名在五年前。为什么你五年前没来找我问罪,现在却来了?初动,你有事要找我帮忙?”

适才的悲伤被他迅速地隐藏好,云初定恢复了日常那个淡定而有大将之风的他:“若穆师妹或七虹门遭遇不测,你不会这般好整以暇。这事应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同我说,我一定尽lì

帮你。”

柳初动本想以言语刺激云初定,却不料他这样沉得住气。气势既弱,便也不再假装强项,老实说道:“迫不得以来找云师兄,是想打听一个人。”

展眉一个激灵:不成,柳初动就要请云初定查绿岫了!若他先用言语编派绿岫,让云初定先入为主,认定一切错皆因绿岫而起,动用碧血旗甚至整个萨满教的力量追击绿岫,那绿岫岂非危险万分?

思及于此,展眉头脑发热地跳了出去,叫道:“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柳初动乍见到她,吃了一惊,反是云初定像是早已预知,悄立一旁,看他们如何对答。

展眉暗暗叫苦,心中大怨小呆居然没有及时拉住她;这回真是骑虎难下了!

果然不出所料,柳初动先是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如饿虎扑食般抢上前去,柔声道:“绿袖,绿袖,真是你么?你……你找得我好苦!”

展眉知dào

他的深情都是假的,故而十分厌恶,忙侧身闪开他的这一扑:“柳公子请自重。虽然都是江湖儿女,但也须知男女授受不亲!”

不等柳初动回答,转向云初定施了一礼:“小女子展眉见过云旗主,自听说云旗主威名,小女子便十分仰慕,如今得见真人,真是再好没有了!”前一句话还说得文绉绉的彬彬有礼,后面一句又露出花痴本质。

云初定笑了一笑:“姑娘过誉了!请!”竟然把手中的酒递了一袋过来。

展眉不愿示弱、更不愿错过这个结交心目中的英雄的机会,接过酒袋,学着云初定的样子仰头便喝。哪知这酒之烈,远非她从前所喝的江南水酒能比。酒方入喉,便如一把刀割过一般,当即呛得连连咳嗽,一张脸儿涨得通红。

柳初动想上前扶她,展眉将手一摆、挡住他;喘了口气,再次提起酒袋。

如果说云初定是太阳,那么其他人就是星星,在太阳的光芒中,本来没有星星的事儿。但是展眉却很固执地想要做一颗星星,即便是被太阳遮去所有的光、别人根本看不到她,她也想发出自己的光,奋力燃烧。

所以,明明是第一次喝喊那么烈的酒,明明没有人要求她非要喝下去;但是她却强硬地提起酒袋,再次仰头喝酒。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今次她有了心理准bèi

,入口虽烈,咽下时已没那么难受。但那到底是烈酒,顿时如一条火线从口开始直烧到她的五脏六腑,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颠倒,她还是摇摇晃晃地赞道:“好……好酒!”

云初定亦赞,赞的却是展眉:“小姑娘,够胆色!”他过去,轻轻扶在展眉肩头,展眉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他掌上传入体内,压制住她翻江倒海般的眩晕。

只一试,云初定就大体摸着了展眉的性格气质、武功段数。

柳初动依然不肯放qì

:“绿袖,你没事么?”

展眉不想理他,对云初定大声地道:“云旗主,你真厉害!”她心神稍定,便夸云初定,夸完了云初定,便想和小呆得瑟得瑟,这才想起刚才到现在为止,小呆一直没现身。回身一看,风吹墓草,沙沙作响,又哪里有他的身影?

另一边,柳初动不依不饶地再一次尝试得到她的谅解:“绿袖,你总归得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展眉道:“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解释?解释有用的话,你我何至于此?”她的语态出奇地平静、那也是柳初动从未见过的她。

柳初动看了云初定一眼,说道:“师兄为我说句话。绿袖是我未婚妻,我们的婚事遭到一个女子无端破坏。这事原是我的不是。请师兄教教我,该如何挽回。”

展眉听了,气得粉脸通红,这本是他二人的事,柳初动却搬出云初定来,还口口声声“未婚妻”,这,这让她以后在云初定面前如何做人!

云初定颇为意wài

,问道:“若是你的不是,就该问绿袖姑娘如何想,我不知你们之间的来龙去脉,如何妄言劝合?”

柳初动道:“我早知师兄不会帮我,师姐未免太过相信你!想来你在我年少时就离开中原,怎么比得过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他屡次提穆初雨,云初定的眉头皱了起来,思忖是不是该介入处理柳初动与展眉之间的事。以他的阅历,自是猜到这事之中,另有隐情。

展眉才不管,急怒中完全忘了淑女风度:“柳初动,你不要太无耻。你明明不爱我,又不得不为了你们七虹门的利益娶我。我从前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还想我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么?你做的什么美梦!”

第二十一章 决裂

(恩,除了凌晨的周末作,晚间还有一更。爱你们~)

想到他们婚礼上绿岫的伤心,想到在横梁上偷听到的、柳初动对穆初雨所言的那番对女子的分析,展眉是真的生气了,说出的话咄咄逼人:“你不想娶我,又怕被穆姐姐骂,只好假假的追求我,可是又去招惹绿岫姐姐,因为你知dào

以绿岫姐姐的个性,绝对会来闯婚。那样,你什么责任都没有……

“就像,就像你故yì

对绿岫姐姐说,要娶‘绿袖’为妻,让她误以为你说的是要娶她……什么过错都是别人的,都和你没关系,是也不是!你骗我不要紧,我看清了你,自然会跑得远远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绿岫姐姐!”

柳初动连忙分辩:“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是她缠着我,我不能再让她横于你我之间啊绿袖……”

“我如今已不再叫展绿袖了!叫我展眉!我原想你不过是花心,然而现今才明白,你真的是无耻!纵然我哥哥要你抓回绿岫姐姐向我赔罪,你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放她天高海阔任鸟飞……你我都清楚,我哥哥不过是找个由头来指责七虹门罢了,他需yào

筹码,而你们又不肯放。

“这是两家间的利益之争,你竟让一个对你痴心过的女子来承担后果,你还要不要脸了!”

柳初动何尝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相处半年,他自然知dào

展眉看似无厘头、认定的事却是绝无反悔的,心知已无法挽回。这口气吞不下去,便也反唇相讥:

“看不出来,一脸天真无邪的展绿袖,却是心机如此之深,不愧是展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只是你这小姐不过是个庶出的小丫头片子,我好心娶你,那是你的福分。

“你如今死活不同我回去解决这问题,难道不是有意让展啸借你的事来与我七虹门画长短么?呵呵,我就不信了,如果不是展啸放行,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本事,逃得出中原、逃得到这里?没想到你们嫡兄庶妹屡传不和,却是目标一致、配合默契,真叫我羡慕得很。”

展眉气得浑身发抖,柳初动所说,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她的初衷,却确不为此。她自小不愿碰家门中事,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卷入其中!

一汪泪水含在眼中,却咬住了唇不令落下,展眉这时候除了气,竟是深恨小呆:要你帮忙的关键时刻,你跑哪去了!

云初定见两人闹得不成样子,开口道:“够了!初动,你既然错在先,就不该再以口舌为枪同展姑娘作这无谓之争,你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太多!”转而对展眉道:“展姑娘,夜色已深,如不嫌弃,便到我碧血旗中歇息一晚如何。”

柳初动愤愤不平,却听他又道:“初动,你随我来,把门中这几年的大事与我细细说说。我虽离中原已久,但身在局外,往往看得更清。或许能给你和穆师妹出出主意,与展啸坐下来说个清楚。展姑娘,毕竟是无心于此的小姑娘而已,不要再把她的终身扯进来了。”

云初定这几句话一说,让人忍不住地信服于他。展眉眼睛一眨,两行泪水当即流了下来,她抹抹眼泪,说道:“谢谢云旗主,我,我还有一个同伴,不知走去哪里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想他自行离去,自有他的道理。时机恰当之时,自当再来找你。”云初定缓缓地说道,“你就住到我碧血旗副旗主乌都奈家吧!帐篷前插了一杆三角龙虎旗的便是。他的妻子艾弥儿温柔又好客,会照顾好你的。”

展眉心中感激。不只是因为他为她找了好住所,更是因为他故yì

地把住所说得那么清楚,那是算准了小呆不会走得太远,一定听得到,回头来找她时,便也不会太费劲。于是便顺从地跟着他去了乌都奈家。

乌都奈的帐篷果然很舒适,乌都奈的妻子果然很温柔。奔波了几天后的展眉实是极为疲惫了,但此刻她又如何睡得着!

小呆去了哪里?小呆是为了躲谁?云初定还是柳初动?他同他们之间有什么过结?无论他同他们中的哪一个有过结,都不是件好事……

再想,你既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受柳初动的羞辱,我又为何要挂念你?真是白费本小姐的心思!本小姐的心思,现在明明应该是如何把云初定这种天下难得的伟男子缚进我的温柔乡啊!我应该装得温柔一点体贴一点吗?这……怕是装不了多久就漏馅。或者本色出演、走可爱活泼路线?他会不会嫌我太幼稚?

…………

小呆,你究竟在哪儿?

“我在这儿。”他的声音陡然响起,近得很,就在她身后。

展眉未见喜、只有怒,怒得不知说什么,直接把适才想着的问题抛了出来:“小呆,你说我要拿下云初定,是用温柔局,还是顺其自然活泼点?”

这句话的效果,比她扑上去掐他脖子还管用。小呆当即变了脸色:“你别痴心妄想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论人物论旧情,你比穆初雨何如?”

他泼了几桶冷水,展眉却是斗志昂扬:“我看未必啊。他们那是过去的事了,谁说过去相爱,现在就一定还要是恋人?穆姐姐虽好,可我也不差。我要和她公平竞争!”

“那你就和她公平竞争去吧。”小呆冷冷地道,占了她的床塌,倒头就睡,留给她一个背影。

展眉觉得他很是奇怪,平日里说说笑笑都惯了,她和谢峦手拉手地假装情侣,对若是也是花痴到恨不能扑上去搂住不放,那会儿他不以为意,怎么换成云初定就不行了呢?

你要生气便生气罢!我都还没气呢!展眉也着实累了,把小呆往里一推,背对着他和衣而睡。这种睡法虽然不算舒服,她竟然安心得很,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小呆坐起身来,盯着展眉虽着男装却不减窈窕的模样儿,叹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抱条大腿好乘凉(二更)

第二天清晨,展眉从睡梦中醒来,小呆早没了影子。她嘀咕了一声,出得帐来,艾弥儿迎面微笑:“姑娘醒了?”

“云旗主呢?”展眉满心想见云初定,可又怕柳初动还赖着没走。好在艾弥儿立即回答:“旗主一早就送走贵客,现在正在教场督练呢。姑娘有事儿?”

展眉应道:“我想向云旗主好好道声谢呢!”忽见小呆从远处走了过来,她早忘了昨晚上和他怄气的事儿,喊道:“小呆!”

小呆的心情看来不错,走过来和艾弥儿见了礼。艾弥儿是个聪明人,见他二人的模样,知dào

他们私下有话要说,便指了教场的方位,随便寻了个理由先走了。

小呆见展眉猴急猴急要去找云初定,忍不住讥讽道:“哟,早上又忘吃药了?”

展眉恨道:“哪比得上你,一早就去哪儿野了?”

小呆低了头,问道:“昨天晚上的事,你还生气么?”

他不提也罢,展眉立kè

想到自己是该狠狠地生一场大气,愈久愈好。便道:“我不敢,谁敢生你呆大爷的气!”

小呆诚恳地道:“我不是故yì

不帮你,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愿意和柳初动打照面。”

“你们……有过结?”果然不出所料啊,展眉的气已然消了一半有余,“你别怕他,哼,他也是我的敌人,我一定会帮你的!咱双剑合璧,绝不让他讨半点便宜!”

小呆笑了笑:“那倒不必。本是我欠他,收了钱没办好事。昨夜我已把钱退了,还加了一倍的违约金。此事已了结,不必再提了。”

“哇!你收他什么黑心钱了!我说你怎么就不做点正经事?不是和小混混合起来骗我的钱,就帮柳初动那种渣渣办事。啊对了,你既然有钱给他加违约金,想必十分有钱,那也该赔我一些精神损失费嘛!”

小呆苦笑:“我本来是有点小钱的,可现在,又成了穷光蛋了,不如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养我一辈子?”

展眉瞪了他一眼:“我养不起你。我还是去抱云初定的大腿好了。”

小呆冷笑道:“那也得他看得上你啊?你这黄毛丫头,人家都嫌你没发育完全……”

展眉一下联想到昨晚上柳初动的那些话,立时无名火起,亦冷笑道:“那我们走着瞧!”气鼓鼓大踏步往前走。

小呆半步不离地跟上,展眉怒道:“你又跟着我做甚?”

小呆似笑非笑地答:“我何尝跟你?这条路是你的吗?”仿佛间,又是他们初识之时的对答。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他的陪伴呢?

可他为什么又要气她呢?!展眉气坏了,当先而走,两人都不肯先搭理对方。

绕过几顶帐篷,眼前一片开阔,草地上成百上千的碧血旗人正列队操练,男人、女人、老幼各成方阵,每个方块前都有两人为首领队。

行列中心,搭着三尺高的高台,云初定和另一个男子手执令旗,分两方向巡视。

展眉认得那是云初定的副手、艾弥儿的丈夫乌都奈,远远同他招了招手。乌都奈微微点头示意,云初定则正专注于教场中的练兵,并未发xiàn

他们到来。

展眉看着晨光中的云初定,觉得真是用任何词语来夸奖他都不为过,不觉微张着嘴无声赞叹,全然不顾小呆在旁的冷哼。

过了一会儿,云初定从高台走下来,向他们这边走来。原来,他早就看到了他们,只是不想打断操练的节奏。这时得了个空,才下来见他们。

展眉站在他身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统率千军万马的王者之风,更加坚定了在这草原上一天,就要抱紧他这条大腿的心。

然还未寒暄两句,忽有使者越行列而来,承上一份喜贴。

云初定接了贴,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展眉好奇,探头一看,吓了好大一跳:那喜贴,竟是丹心旗副旗主巴格和卡洛依的!婚期,就在三日之后!

展眉几乎要抓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卡洛依就要嫁人?她……她……难道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在赌气愤而嫁人?那也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啊!不对,一定是逼婚……

这件事对展眉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太过难以接受。她慌张地寻找小呆,直到看到他的眼睛,方才将心稍定。

云初定随手将喜贴递给乌都奈:“你准bèi

一份贺礼,到时送去。我就不去了。”

乌都奈应道:“是。”

小呆道:“我听说,巴格已经有三房夫人。……”

展眉跳了起来:“什么?他已经有三个老婆?!看来卡洛依……真的是……被迫的了!”一急之下,更是慌神。

云初定一怔:“你们认识这位新娘子?”

“何止认识。我们还受了她不少好处。”小呆回答,“若她真是被逼婚,我们拼尽全力也要救她脱险。”

这也是展眉想说的话。她握住拳,应道:“正是如此!”

“丹心旗的驻地接近萨满神宫中枢,凭你我二人,谈何容易。我们要好好计划下。”他对展眉说话,看的却是云初定。

云初定自是明白小呆的意思,沉吟道:“巴格这人横行霸道,我向来就很看不惯,不过我不便正面与之冲突。如果两位要救人,婚礼前是最好时机,我可以绊住若是和巴格一会儿。”

展眉感激得不知dào

怎么办好:“云旗主,我们昨天才认识。你……你……”

云初定道:“朋友之间,认识的时间有多久,并不重yào

。我既将你俩当朋友,朋友有事,自当尽lì

帮忙。你们要救卡洛依,不也是出于朋友间的肝胆相照么?”

展眉极为惭愧,心道:“不只是朋友间的肝胆相照,还有,还有内疚……”

小呆说道:“云旗主,我听说若是常与你意见相左。你仗义相帮,我们感激得很。但如果因此而让你与他矛盾加深,他借机向你兴师问罪……”

云初定目光如炬,打量了小呆几眼:“小呆兄弟‘听说’的事倒也不少。”

小呆微笑道:“吃这行饭的人,当然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忽然花现这回目丫就是个病句……不过……反正你懂的!作者君自我安慰着说,恩,这回目很符合展姑娘的文化程度嘛!!22章……不是一般的2……)

第二十三章 谢峦的阴谋

吃哪行饭的人,需yào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云初定没追问,乌都奈却忍不住道:“兄弟愚钝,倒是想不出小呆兄弟吃的哪行饭?”

展眉接口道:“他啊?你别以为他有多高深!他就是个小骗子,专门骗人。可可恶了!”

小呆搔搔头:“你非要在别人面前这么损我么?”

“别人?谁是别人啊?你才是别人!”展眉说着,小瑶鼻子里哼了一声。

云初定与乌都奈都强强地忍住笑,展眉发xiàn

他们表情有异,老大的不好意思,连忙清了清嗓,说道:“不过,小呆说得没错,云旗主,请你权衡轻重再做决定。我们不想顾此失彼,救不了卡洛依,还让你为难。”她口口声声说小呆是“别人”,可停一停却又是“我们”了。

云初定一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和若是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也不怕更加不好。你们这个忙,我帮定了!”

小呆道:“即便是落人口实,也没关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年来,我云初定在别人的细碎里,亮相得还不多么?”

小呆看了展眉一眼,便没往下说去。云初定看出来他欲言又止,说道:“小呆兄弟,我有话想问问你。”

展眉道:“我也要听!”

小呆哄她道:“乖,我一会再去找你!”

展眉不情不愿地,却没有再坚持,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俩走远,一双纤足直往地上踹去。本是为了解气,可大地不会痛,痛的是她的脚,这气非但解不了,还越发地膨胀起来。口中念念叨叨,想了几千几百个法子,下定决心要狠狠地折磨小呆,否则何以补偿她被冷落的这一茬?

…………

云初定将小呆引到他的大帐中,开口便问:“小呆兄弟,你心中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他既然开门见山,小呆便回之单刀直入:“云兄可听说过谢峦其人?”云初定叫他兄弟,他也不客气,改以“云兄”称之。

云初定一怔,却不为小呆改了称呼:“谢峦?不曾听过。他是什么人?”

小呆脸色微微见异,解释道:“谢峦是个年青的剑客。去年以来在中原闯荡,自称所习剑法为‘三分剑法’,因而人们就称之为‘三分剑客’。从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他的剑法奇诡中带有浩然正气,特点是一剑三分、三式九花,以至点点成星,让人分不清虚实。

曾有人问他何谓‘三分’,他有时说此‘三分’乃‘算春-色三分何如’的‘三分’,有时却道是‘汉末三分,分久必合’的‘三分’……”

云初定赞道:“小呆兄弟的功课做得很足。”

“不敢。行走江湖时多带一颗心罢了。谁知dào

散落在天涯的孤侣侠客,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敌人、或是成了你不得不去研究的人呢?”

云初定笑了笑:“有备无患,小呆兄弟果是细密之人。就你适才所说,这位谢峦,确是颇为有趣,他那两个关于‘三分’的解释,无非是表明‘退可吟风弄雪,进可一方统率’之意,想必身份非常,小呆兄弟可有进一步发xiàn

?”

“云兄分析得是,我也这么想。——实不相瞒,我与展眉路上遇见过谢峦。”

“哦?”

“其人在中原时日不久,如果认真经营声名,几年内一定大放异彩,而他并没有‘认真’。据他所言,他从小在天山一带长大,故而我以为云兄应听说一二,但云兄竟也不知。如此,恐怕他来历不浅。反思他出关一路上以来的行为,更叫人不得不起疑。”

小呆简单地说了一下谢峦的作为,道:“我一直在等他的后着。因而不免猜测,他是看出了巴格对卡洛依图谋不轨,算定我与展眉不会坐视不理……”他看了云初定一眼,继xù

道:“然后将我们引至碧血旗。只要我们与云兄成为朋友,云兄必然出手相助……”

“你是说,谢峦此番布局,目的在于我?在于激化我和若是的矛盾?”

“正是有此担心,才再三请云兄斟酌。”小呆说罢,一揖到地。

云初定盯着小呆好一会儿,盯得小呆不自在起来,补充道:“谢峦是否真如我所想、是位长袖善舞的人物还未可知,如果是我瞎猜,也请云兄不要掉以轻心。”

云初定笑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谢谢你为我着想。”他顿了一顿,说道:“谢峦的目的如果是激化我与若是的矛盾,真是毫无必要。我与若是……矛盾之深之远,只怕是大大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云初定的表情有点扭曲,他眯起眼,似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又道:“因此上,激化便激化,那又如何?我倒是很想知dào

,激化了我与若是之间的矛盾,谢峦又会有何种动作……再狡猾的狼,只要出穴觅食,就会露了行藏,我何惧他!”

小呆感激至极,但知dào

对云初定来说,他再劝就是矫情,反而引他轻视。因而不再言谢,说道:“云兄,请答yīng

我,这事交给我主导,非到不得已,你不要出手。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身后是碧血旗。你可以和若是有矛盾,碧血旗不能与丹心旗有矛盾。”

“你又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若是主张推动萨满教成为鞑靼国教,而你则对此存疑。你与他在你们教中各有支持力量。而两旗的教众,则因为是军人,唯有服从而已。云兄,你想以一己之力对付若是,就不怕若是举全丹心旗之力来对付你么?”

云初定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哈哈一笑:“我很是好奇,如果展家妹子看到你这幅一本正经、忧心忡忡的模样,会是什么反应!”

小呆知云初定是以此玩笑话应承了他适才所求,搔了搔头道:“对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法子。那丫头没心没肺的,有些事,我得慢慢同她说才行。”

云初定忍笑道:“我看你啊,命中注定得受这姑娘的苦喽!”

第二十四章 展眉闯婚

这一天的丹心旗好不热闹。

自从见到卡洛依,巴格便把她列为第四房小妾的人选。

而把想法变为现实,并不太复杂。因为卡洛依在她族中没有强势的长辈为她作主,族长甚至为她能嫁给丹心旗的掌旗副手而窃喜。所以巴格一提亲,族长就立即同意了,还生怕夜长梦多地要求婚礼尽快进行。

顺利的进展让巴格意气风发,而这次婚礼注定他此生几次婚礼中最为难忘的一次,因为意wài

实在太多。

云初定的到来是第一个意wài

。巴格根本没想到云初定会来,他向若是望望,若是不动声色,起身相迎:“云旗主亲自前来贺喜,真是我丹心旗莫大的荣幸。”

云初定朗朗一笑:“草原的风把巴格的喜讯吹到碧血旗,云某好事之人,怎能不来凑凑热闹?”

两人言辞都客气得很,客气得颇有几分生冷。

展眉和小呆混在云初定的随从中,各怀心事。小呆一直冷冷旁观,计算可能发生的变化。展眉更忙,她当即立断把若是大帅哥看了个饱。既然要救卡洛依,同若是成就好事,那是想都别想了,不趁此机会多看几眼,更待何时?

如果,如果不是若是身边还有个讨人厌的巴格就好了!

这是展眉第三次见到巴格那张叫人难受的脸。还是那么叫人难受,难受得展眉不得不低下了头,心想:“别的不说,就你这长相也配不上我家卡洛依啊!”

云初定和若是寒暄两句,突然听得栅门大乱,叭啦叭啦地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一怔,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丹心旗的一名武士冲到身边,若是面色一寒,刚要发作,来人带着又是狂喜又是惊恐的声音道:“圣女!圣女宝驾已至栅门!”

圣女竟然不告而至!这是多大的荣耀才能令圣女驾临!巴格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发抖、根本挪不开脚。直到若是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接驾!”他才如梦初醒,跟在云初定和若是后面出去了。

整个丹心旗沸腾了!狂热的信徒双手按在胸前,伏下地去,口中喃喃念着萨满真言,还有人狂喊着“圣女”,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最终汇成了一股洪流,全往栅门口去了。

卡洛依的部落是小部落,而丹心旗却很大,展眉几曾看过这般的阵势。她很想去凑热闹,理智却告sù

她,这是救卡洛依的最好时机!

云初定和若是的身影一消失,展眉和小呆便“自由活动”了。教众基本上都迎接圣女去了,他二人便如身入空寨中一般,连偷偷摸摸都算不上。若不是顾忌着是在做“非法”之事,简直可以说是大摇大摆了。

新娘的大红顶帐极是好认,展眉与小呆不一会儿便找到地方,但听得里面传来侍女的劝说声与卡洛依的低泣。

想到被绿岫闯过一次婚,而今轮到自己当家做主、闯别人的婚,展眉在紧张之余不免有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兴奋。积了浑身的劲正想闯将进去,小呆却一把拉住了她。

“干嘛!”展眉瞪圆了眼,要是你敢阻止我闯亲,哼哼!却见小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来,示意展眉屏气。

咦,这是什么?

好奇心重,倒也听话,屏了气。小呆拔开瓶塞,催动内力将瓶中气体送入帐篷。

过不多时,只听得里面的人“咚咚,咚咚。”竟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也倒也。展眉好生艳羡,却扁了扁嘴嫌弃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好意思拿出来献宝!”

小呆想起那晚同云初定说过的话,便重复了一遍:“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这你都不懂?”说着当先跳进帐篷。

展眉碰了个软钉子,但这紧要关头上哪能出妖娥子?只得乖乖地跟了进去。

小呆从怀中又取出个瓶子,放在卡洛依鼻子下,过了一会,卡洛依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展眉高兴极了:“卡洛依,卡洛依!你看是谁来了!”

卡洛依刚从迷蒙从回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展大哥……展大哥,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展眉灿烂地笑着摇头,才要解释。小呆将身上带着的一套寻常牧人衣衫丢了过来:“时间紧迫,容后细谈。”

他站到窗边,一双明亮的眼睛机警地巡视外头的动静,哪里像那个只知玩笑、呆头呆脑的小呆?

展眉半是惊讶半是敬佩,还有些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帮卡洛依换装。卡洛依脸儿涨得通红,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还没等展眉帮卡洛依换装完毕,小呆突然道:“有人来了,是来接卡洛依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卡洛依更是哭了起来:“你们快走吧,我本存了以死相抗之心,决计在婚礼血溅当场、让族人让真神都看清巴格的嘴脸。如今死前能见展大哥一面,已经心满yì

足了!”

小呆眉头微皱:“这时候何苦再说这些话。”他眼珠一转,飞快地抓起卡洛依刚刚褪下的新娘装便往身上一披——卡洛依是草原上的女子,身子骨架本来就大些,嫁衣又恰好十分宽大,小呆披在身上,竟然不至于过于窄小。

此情此景,展眉就是傻子也知dào

他想做什么了,但这怎么可以!如果他留在这里引住敌人,掩护她与卡洛依逃脱,他又该怎么逃?面对丹心旗的怒意……她不敢想。

展眉含着泪,一直摇头。小呆却更迅速地“打扮”自己,一面道:“等一下你们躲在衣橱里,待我同他们走了之后,再出来。”见二女还呆着,拉开衣橱,把她们塞了进去。

展眉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小呆微微一笑:“我们的目的是救卡洛依,不要婆婆妈妈以至功亏一篑。”他抬起手,抹去展眉眼角的泪水,继xù

道:“你不要担心我。我少了你这个只会捣乱的拖油瓶,脱身更容易。”

明明该生气,她却生不起气来。

随着橱门关上,小呆的脸也掩没在黑暗中。展眉忍不住泪流满脸:小呆小呆,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小呆小呆,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第二十五章 神奇小呆,神仙圣女

将展眉与卡洛依塞入衣橱,小呆坐到梳妆台前,胡乱地插了一头珠翠,想了想,又在脸上抹了点脂粉掩盖本来面目。这才放下红盖头,又用解药救醒几个侍女。

那几个侍女迷迷糊糊地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外面巴格差来的人早涌进来,连同她们簇拥着“新娘子”向礼坛而去。

圣女竟然要为新娘赐福,这是巴格家族几辈子修来的福!正因为如此,所有人的心思全部都在圣女身上,谁也没发xiàn

新娘的异样。

法坛之上,圣女身着火红的法衣,庄严肃穆。轻纱蒙面,蒙不住她天下独一无二的绝色容颜;法衣宽大,掩不住她曼妙匀称的身材。

赐福的仪式缓缓地进行着。圣女高捧装有水的铜盆,默默向天祝祷,那是以水为引,接收真神的保佑,经此之后,普通的水便成了圣水。

良久,真言念诵已毕,圣女用纤纤素手掬起一棒圣水,洒向新娘子的头顶:“无上尊贵的萨满真神啊,请将幸福赐予这将为人妇的女子……”

祝祷未完,“新娘子”左手手掌一翻,抓住了圣女洁如冰玉的皓腕;银亮的刀光一闪,袖中匕首已然挥出,架在圣女粉颈之前!

这一下变故极为突然,丹心旗众人全懵了,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小呆揭开喜帕盖头,警惕地环视周围。不妨云初定如鬼魅般近前来,夹手守他匕首。小呆不敢托大,放开了圣女手腕,手指一抖,颤颤地指住云初定掌上几处大穴,认穴固然精准,力量也恰到好处,竟是要逼他撤掌。

好个云初定,“噫”地一声,变掌为拳,又化拳为爪,闪电般地变了几变,瞬息间摆脱小呆的连环点穴手,眼看就要触到圣女手臂,救她出险。

便在此时,圣女手肘微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撞向云初定胸前紫宫穴,云初定含胸收腹,避开圣女这一撞,只这么阻得一阻,圣女又回到了小呆的掌握之中。

云初定一阵惊疑:“圣女好高深的武功,她从何学来?”小呆有言在先,说自己另有安排,云初定并未想到他的“安排”与圣女有关,于是本能来救。如若圣女不出手,他可能真会将小呆先拿下,可是圣女的出手,却让他起了疑心:“她分明是故yì

受小呆挟持。难道,难道她不是真的圣女?”

心下思忖,不免向圣女的脸庞望去。只见她露在面纱外的剪水秋波,正飘到了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有三分气恼、三分怜惜、三分敬佩。

云初定微奇之中,小呆拉着圣女退了几步,变着腔调说道:“云旗主,今日得罪,实乃迫不得已。请你让众人安静些,我有话说。”

云初定沉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云初定这一问,也不说他们原本认识,也不说他们不认识,实是妙得很。小呆暗自佩服,孩子气地笑了:“我是谁你不用管。你若放我平安离开,一切好说。”

“好,我保证你平安走出这里,并且从今以后,也不再追究此事。你快快放了圣女,如果伤到圣女,就算我承诺千万次,也帮不了你了。”

小呆笑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圣女。却不能现在就放了她。云旗主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他们……”眼角余光一瞥,发xiàn

同巴格原本站在一起的若是竟不知去向!

小呆惊出一身冷汗。他怕若是不见,是去追截展眉。一想到那个连自保都笨拙得很、却喜欢滥好心、自作聪明的丫头,他就担心。他真不该放她单独行动!

唯今之计,必须先控zhì

住此处的局势,方有砝码走一步算一步。

小呆静下心来,再次强调:“各位请了,今天此来,乃是路见不平,并非针对圣女,所以我绝不会伤害她。

“卡洛依是在下的朋友,她被迫嫁给不愿嫁的人,我来,是为了救她。就在我吸引你们注意的现下,卡洛依已经离开了丹心旗,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云旗主,你承诺不追究我,我也向你承诺,我带圣女离开丹心旗十里之后,当即将圣女放回。”

云初定沉吟道:“你既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你。——请!”说着,约束手下,让出一条道来。小呆又要求备下马匹,云初定也同意了。

教众们并不情愿,然而云初定在教中向来极有权威,在他半是以自己人品性命作保、半是强制的作风下,亦不敢有什么异议。

小呆道了声:“谢谢。后会有期。”将圣女架住,牵了马缓缓退走,直退到栅门口,才策马狂奔。

渐渐地,看不见丹心旗众人了,小呆放开圣女,笑道:“耗了这么久的时间,展眉那丫头就是再笨也该救走卡洛依了。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最恨的就是强迫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了,何况是嫁人这种事。再说,这是你想的点子,也是我要还的情。”

“她可不觉得你欠她,她还觉得你救了她的下半生呢!”

“也罢,那就算我同她有缘,帮你们,只是因为我高兴帮,不就结了?”圣女叹了口气,“你快去和她会合吧。我得回去了,希冀能避免丹心旗的反噬。”

圣女说罢,向着萨满神宫的方向走去。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儿。

绿岫的脸。

展眉自然想不到绿岫就是萨满教圣女,也想不到小呆同绿岫有此设计、脱身不在话下。她在衣橱中默默地哭了一会,想到小呆的话,深以为然,抹了把眼泪,抓住卡洛依的手捏了一捏,以示安慰。

小呆既然把救卡洛依出险的事交给她,就代表了对她的信任。她不要做那种除了泪水涟涟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女人,那样,不但会令小呆看不起她,她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

待小呆假扮卡洛依引开教众,声响渐息,展眉推开橱门,拉着卡洛依出来。

卡洛依的脸红扑扑的,不知dào

是因为害pà

还是因为害羞。

展眉无暇顾此,走到窗边,揭开帘子一角,还不及向外看,“嗖”地一响,她急将头一偏,一把单刀从脸边擦过。

第二十六章 毒吻

冷风扑面,那人已从窗口中跃了进来,刷刷刷就是连绵七刀。展眉狼狈之极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险险避开,慌忙中,目光正正对上了柔和娜猫一样的碧绿眼睛。

小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柔和娜竟然不受圣女赐福的诱-惑,就守在新娘帐前!

而展眉这才明白,她之前认为自己与柔和娜对打能取胜,无异于痴人说梦。她的对战经验无限趋近于零是其一,便是不计这个因素,她那三把式的武功,也只能街头卖艺、糊弄糊弄不会武功的愚夫愚妇罢了。

可柔和娜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来这里做什么?

无论她来做什么,她们都必须逃出去!

展眉头脑里转了几圈,突然指着帐门口叫道:“谢峦!”

柔和娜一惊,不觉便向帐门口看去。展眉见她中计,立即单手撑地、双足并扫,要将她铲下地来。

满以为这招出其不意,定能奏效,不想却是忘了,柔和娜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最擅长的就是近身肉搏。见展眉双足扫来,柔和娜也不跃起,竟是单刀一抛,直接向展眉的方向倒了下去。

展眉大骇,但见柔和娜碧色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是她的双手,直直地绞向自己踢老未及收回的双足。

展眉连忙缩足想要跃起,柔和娜可容不得她走脱,腰肢一拧,如老鹰扑食一般,牢牢地把展眉锁在地上。展眉张牙舞爪,毫不示弱地用肩膀去撞柔和娜的胸。

柔和娜可不知“吃亏”二字如何写,左膝一抬,向展眉腹部撞去。展眉不敢受这一膝之礼,像无赖似的向外滚去……

两个妙龄的美貌女子,居然像街头混混般在地上就扭打起来了,什么淑女什么风度,什么武功什么招数……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卡洛依目瞪口呆傻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上前帮忙。随手抓起帐内一把扫帚,可那一扫帚哪能打得下去——展眉和柔和娜一会你上,一会你下,翻翻滚滚,几乎就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好容易看准了,一扫帚下去,展眉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卡洛依你打错了!”

还好卡洛丝劲力不足,扫帚打在身上也不算很痛,只是这么一松懈,原本同柔和娜是势均力敌的形势一变,背上重重受了柔和娜一击,整个人被压在地上。

展眉痛得皱起了眉。她面对着门口,体位又比较低,目光扫射去,正见门口出现了一双脚,再抬头一看,是个面目如画、唇边带笑的白衣人……

展眉忍不住大喊起来:“谢峦,管管你老婆!”

柔和娜上过她一次当,哪里肯信,手上不停,也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绳索缚住了展眉双足。卡洛依上来打她,她就当是在挠痒痒,随手一抬,就把她甩得老远。

回身要来缚展眉的手,忽地愣了。

原来,原来他真的来了。

依然是温柔又可恶的笑容,却让她依然止不住地心动。

他说:“你抓住她,不就是想引我出来么?我一直藏身在你们丹心旗,从未走远。你发xiàn

不了我,是你笨。”

展眉道:“你骂她做什么……快救我啊……啊……”突然口中进了一物,草腥味儿十分浓厚……她这一吓真是不轻,叫道:“柔和娜你给我吃什么毒-药?!”

柔和娜站起身来,说道:“我是笨,所以就用笨法子。事情证明,现在我占上风。”

卡洛依一听“毒-药”二字,哭着扑了过来:“展大哥,展大哥!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啊……”

谢峦不动声色,问道:“你我之间,扯旁人进来做什么?”

柔和娜道:“扯进旁人的是你!”

展眉运了口气,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是很舒服,但又不想身边的卡洛依担心,勉强道:“卡洛依,我没事……只是,救不了你……”

卡洛依哭道:“是我连累你……”

展眉道:“傻丫头……”

谢峦着实是听不下去她俩的“甜言蜜语”了,打断道:“柔和娜,你要怎样才能放她们走?”

柔和娜颤声问:“我放她们走,你能答yīng

我什么?”

谢峦微笑道:“你不妨说说看,也许我真能答yīng

。”

柔和娜没想到他答yīng

得这般爽快,一时间说不出口。八卦至极的展眉比她还兴奋,无厘头地叫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卡洛依急道:“展大哥你别妄动真气……”

柔和娜凶巴巴地用足尖踢了踢地上的展眉:“闭嘴!”

谢峦笑道:“你莫不是……被她说中了才这般恼羞成怒?”

柔和娜碧色的眼里闪出一丝羞赧。而那个温柔又可恶的男人却缓缓地走过来,走到她面前,她觉得面纱好重好热,又好像快要烧起来一般。

而谢峦真的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揭开了她的面纱。

原是戏弄的心情,然而这艳丽得有些逼人的女子,如今羞怯地在他怀里,睫毛、嘴唇都微微地颤动,谢峦忽然有点迷糊。

迷糊,并且矛盾。他一直都是个很矛盾的人,想要闲看春-色三分,又有合并三分之心;他明明一再地伤害她想要她自动远离,却又把这伤害当做……手段?或是乐趣?

忽然地,柔和娜踮起脚来,伸手搂住谢峦的头颈、吻住了他的唇。她的唇,像花瓣那样美好,谢峦不知觉地更加迷茫,竟是回应了她的吻。

柔和娜放肆地更深地吻他……她的唇齿间,有种奇怪的草腥味!

谢峦感觉到一股苦味的汁水进了嘴,他急将柔和娜推开。然而却已迟了,那股汁水已被他吞了下去!

瞬间的慌乱之后,谢峦恢复了清明。脸上有一丝铁青闪过,但又很快地抑制住,他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柔和娜惨然一笑:“毒-药啊,还用问么?”

谢峦不说话,运气在体内转了一圈,但觉得有些所在有点凝滞,但远不至中毒那样严重。

柔和娜道:“没用的。你就要和我一起死了!还有她!”她一指展眉,冷冷地道。

展眉还未如何,卡洛依大哭道:“你竟对我展大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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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遇故人

卡洛依吓得不清,展眉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比谢峦“中毒”得早,因而恢复也快,已无不适之感,疑心那所谓“毒-药”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真毒-药。再加上刚看了一出活生生的香-艳-戏码,仍未过瘾,便示意卡洛依“稍安勿躁,好戏继xù

”。

谢峦确是沉得住气的人,此刻他还不能判断柔和娜的毒-药是真是假,便干脆坦然处之,道:“既然你要与我同死,你我死之前,难道没有话要问我么?”

柔和娜紧咬着唇不说话,谢峦却开了口。

他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爱不爱你?而我哪怕有是一点点爱你,你也愿意为我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柔和娜的眼泪夺眶而出:“谢峦,你真过分!”

她设计了种种,想要他着急,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着急,反倒噎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真是有点恨他了!

谢峦笑了起来:“你开始恨我了。对不对?我早让你恨我呀……”

柔和娜不等他说完,抹了把眼泪,竟是头也不回地去了。谢峦还不消停,提起柔和娜适才抛下的单刀,追到门口叫道:“柔和娜,你的刀!”

柔和娜没理他,径直地去了。谢峦收了笑容,回到帐中,替展眉解开束缚。

展眉道:“你真的很过分呢!她是多好的姑娘,说什么下-毒,在吓我们而已!”

谢峦道:“是啊,好姑娘不该与我这么过分的人混在一块。”他扶起展眉,瞄了瞄泪水未干的卡洛依:“丹心旗前面还热闹着,你们快从后门走吧。”

展眉道:“你为什么会在丹心旗?不危险么?小呆……”

谢峦微笑着打断了她:“你的问题太多,真回答起来天都要黑了。我只回答你一句,小呆兄弟脱险不难。”

展眉还想说什么,谢峦道:“至于其它,若有机会我再向你们解释。”他摆摆手,不欲多说,拽着展眉的胳膊肘儿就往外走。

展眉还想说什么,谢峦道:“虽然丹心旗的大队人马都去见圣女了,可不代表我们什么人都不会遇见。另外,柔和娜跑了,也不代表她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如果你的目的还是救这位如花似玉的新娘,最好安静地随我走。”

无可否认,他说得对。展眉只得将一肚子的问题全吞了回去。

把展眉和卡洛依送至丹心旗外,谢峦拱手辞别,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留在丹心旗的原因依然只字不提。

展眉见他还提着柔和娜的刀,问道:“你是要亲自去还她么?”

谢峦脸色微变,避而不谈:“你还磨蹭?”

“你真是个谜。”展眉说。

谢峦坦然受之,笑了一笑,向丹心旗深处遁去,很快消失不见。

展眉不敢再耗,拉着卡洛依匆匆逃离;一路上不时停下来做个记号。

与小呆商量如何助卡洛依逃婚时,小呆特地教了她一种他一定能认到的记号。当时他说的是“以防万一”,实jì

上,他早就计划好由自己和绿岫引开丹心旗的主要力量,让展眉带走卡洛依。这计划如果一早就告sù

展眉,展眉一定不会同意,故而他并未明说。

意识到这点的展眉其实很是生气,可是当担心超过了生气,就不再气了。

自从离家以来,除开上次谢峦的设计,她几乎没和小呆分开过,笑也好、骂也好,若没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她说不定早就弃械投降回家了。可如今,他却不知dào

哪去了……他真的如他自己说的、如谢峦说的,没有她的拖累,反而容易逃脱么?

牵心扯肺的担忧她快要承shòu不住,只得幻想小呆如何一路跌跌撞撞、傻找记号的模样,幻想得自己先傻笑起来。

卡洛依忍不住问““展大哥,你自顾自地笑什么?”

展眉道:“我高兴啊!~英雄自当救美女,你是美女,我救你救成功了,说明我是个大英雄,难道不该高兴?”

卡洛依羞红了脸,娇憨无比:“展大哥,我不算是美女。而你本来就是大英雄……”展眉大乐,得yì

洋洋地,俨然自己真是个“大英雄”了。

…………

两人愈逃愈远,不知多久以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建筑群落,连绵如村庄。

自进入草原,展眉所见都是帐篷,游牧民族既然为“游牧”,当然不会在某处定居,所以家随人走,帐篷亦是随牧场所在而搭,这建筑群实是异数,她想着,不觉就问出口:“卡洛依,那是什么地方?”

卡洛依一凛,适才她昏昏沉沉地,但觉眼中有展眉、能跟着她浪迹天涯十分满足,根本没注意方向,这时才发xiàn

,她们竟已到了萨满神宫!

“萨满神宫?”展眉立马头脑发涨:圣女,我要见圣女,我这双看尽天下帅男美女的明眸,怎么能萨满圣女成为漏网之鱼?

卡洛依却犹豫:萨满神宫离丹心旗只有十里,宫中多由若是心腹把持,闯进神宫,没准会闯出大祸来。

“卡洛依,我们进去瞧瞧吧,小呆……小呆那会儿扮作你,是去接受圣女赐福的,我猜他会和圣女回来宫里……”

这时候,她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况且,你们的圣女,应该是很仁慈的一个人。我们可以寻求她的谅解和保护。”圣女是什么样的人,萨满教的教义如何,展眉其实根本就不知dào

,她这么说,只是想让卡洛依听话。

卡洛依怔怔地瞧着展眉,不知想些什么,但总归是顺从了展眉的意思。两人一言不发地穿越在萨满神宫的建筑群落中。

萨满神宫常有牧人来朝,有的牧人为了拜真神、还心愿,在神宫里一住数日也是有的,时日久了,神宫渐渐地扩成了一个小村落的规模。并且除了位于神宫最中央的圣坛、圣女宫等几处关键所在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外,都是开放式的。因而作牧人打扮的卡洛依与展眉一路都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她们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却有一个人影引起了展眉的注意。

如此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她一看到就本能地想逃的,除了柳初动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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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撞破密谋

见到无孔不入,总能在她想不到的时间和地方、说冒出来就冒出来的柳初动,展眉吓了一大跳,拉住卡洛依便躲。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偏偏柳初动就是往她们这边过来!真该死!

展眉大气不敢出地躲在墙后,所幸柳初动并未发xiàn

她们,他在不远之处立定,前瞩后顾,似乎在等什么人。

展眉松了一口气,转而起疑:柳初动到萨满神宫作甚?他等的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柳初动等的人到了。

出乎意料,他等的,竟然是若是。

柳初动和若是扯到了一起!他们怎么会扯到一起的?!他们扯到一起,想做什么?!

事出蹊跷,吃了一惊的展眉这下不逃了,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卡洛依拉住她的手,一手都是汗。

只听得若是问道:“柳兄弟找我有事?”

“我来问若旗主,我们的交yì

到底还做不做了。”

“做,为什么不做?”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柳初动紧逼一句:“那么,还是像说好的那样。事成之后,我就是碧血旗的新任旗主?”

展眉的心猛地抽了抽:原来他们谋图的是碧血旗,是云初定!果然,若是答道:“我不是说过么,云初定是汉人,你也是汉人,他做得,你自然也做得。”

“好!”柳初动喜溢言表,“得若旗主承诺,我就放心了。也请旗主放心,我定为你除了云初定。”

“你的武功远不如云初定,我是能承诺你,你又如何回报我?”刚才柳初动以言语相逼,现在却换若是来逼问他了。

“我是云初定的亲师弟,我偷袭,他想不到。”

“人的临死一击最为骇人,你自信挡得过?”

“我……”柳初动语塞,不过若是既然这么问,显是把他当成了同盟,心中倒也颇有几分安心。

“硬碰硬,你不是对手。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迂回,看你有没有本事。”

不得不说,若是识人甚明,他早已看出,虽然嘴硬,实jì

上柳初动对云初定这个师兄心存惧意,他一说可以不用同云初定面对面、硬碰硬,不由得语带喜气:“若旗主但说无妨。”

“萨满教有一圣二旗是外界都知dào

的,不过,作为萨满神宫的中枢的鼎之三足,都有各自的圣器制约,这却是只有我们内部人才清楚的秘密。”

柳初动一怔,若是对他一个外人透露秘密颇为大胆,让人不由想一想他的目的。

见他踌躇,若是笑道:“你一定在想,既然是我教中辛秘,我为何对你一个外人明言。简单得很,正因为你是外人,所以不怕和你说。简而言之,圣器能令我教众受制,却对外人无效。”他盯住柳初动,认真地说:“你目前是‘外人’,而云初定,却是我萨满教中的人。”

他的话极富诱|惑力,不由柳初动不心动,但他还是有所顾忌:“但不知制约云初定的圣器是什么,藏于萨满神宫何处?我以一人之力盗宝,未必能成,不如若旗主……”竟是想把若是干脆拉下水。

若是笑了笑:“你不必担心,现在萨满神宫中形如空巢。教内所有的高手都被拉在我丹心旗中。有人大闹巴格的婚礼,挟持了圣女……”

柳初动喜不自胜:“果然是好时机。若旗主好计谋!”

若是眉头一挑:“我不过是借势。——你,干不干?”

“干!”柳初动道,“出弓没有回头箭,我既做出决定,自不会半途退缩。”

若是瞄了他一眼:“我很好奇,我除云初定是为了清理教中的异数,你的动机又是什么?师兄弟之间纵然关系不好,非要这样你死我活么?”

他如此问,无非再次加固柳初定的决心。展眉在一旁偷听,心中恨恨,不想这么一个天下第一的大帅哥,用的却是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

展眉无厘头地清理起心中的帅哥名单,把当前两个她都动过心的男人刷到了“渣男”的行列,而卡洛依却听得心惊胆战。她毕竟是萨满教的信徒,无意中听到这个大阴谋,完全慌了神。

展眉感觉到她的惊惧,拉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一面凝视静听。虽然她猜到柳初动会说出什么理由,但还是想要听他亲口承认。

果然,柳初动说道:“因为我不服。从我十岁起,我师姐就喜欢把我和云初定作比较,时时处处都在笑我、提醒我不如他远矣!可是实jì

上呢,他拍拍屁股走人,我师姐却为他青春耗尽。即便如此,我师姐还是觉得我比不上他!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我不服!”

若是点点头:“柳兄弟,我原本只是当你合zuò

对象,如今却是想和你以兄弟相称了!因为我和你一样,对于看不顺眼的、挡道的人只有一个字:杀!待你我功成之日,当不醉不休!”

柳初动受了鼓舞,与他击掌为约。

两人的声音低下去,展眉只隐约听到几个词,什么神刀,什么圣坛之类的。她想再近些、听清一点,哪知一动,脚下“沙”地滑出了声响,她惊出一身汗,好险若是与柳初动都没有发xiàn

,两人依旧低语了一会,柳初动先行离去。

若是瞧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展眉的方向喝道:“何方宵小,还不快快滚出来!”

展眉这才知dào

,他不是没发xiàn

她们,而是决定亲自来处理她们;她的脑筋转得也不慢,飞快地吩咐卡洛依:“装睡!”

卡洛依听话得很,两人坐地往墙上一靠,闭起眼睛。

但觉冷风迎面,若是白衣飘飘,已立在身前。若是显然是个挺有好奇心的人,他必须弄清楚在偷听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听了多少事,否则就会直接出手杀人。

展眉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问若是道:“发生什么事了?”

若是用好kàn

的细长眼睛看了看展眉和卡洛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他柔声问道:“你是汉人?为何穿我草原的衣衫?”

第二十九章 以命相救

若是问得越是柔和,在展眉眼中就越是可怕,她紧张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眼中却满是怒意:“我来访亲的,这都不行么?兄弟,醒醒!”

说着,轻轻推了推卡洛依:“有人讨厌得紧,尽扰人清梦,兄弟,咱换地睡去。”一边还嘀咕:“真是奇怪,走累了歇歇都不行么,还问这问那的,关你什么事……”

原本双眼紧闭的卡洛依会意,应声而醒,用草原上的语言向若是解释了一番。她把自己打扮成普通妇人模样,脸上也弄得黑乎乎的,自信若是只不过曾经远远见过她一面,认不出来,所以解释时非常放松,甚至比刚才偷听时还要镇定。

若是听了,似是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他那蛊惑人心的笑容来:“那么,是我不对了。实在是对不起,两位请。”他微笑着静立,确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展眉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唉,其实也没啥大不了,你不必太过自责!小事嘛……那,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接下去还得赶路,告辞告辞,借道借道!”说着,拉住卡洛依便走,匆匆越过了若是。

虽被展眉拉着走,卡洛依终究是有些心慌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卡洛依的命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她看见若是宽大的衣袖中,藏着一只手掌!

掌带轻风,飘飘袭向展眉后心。

卡洛依本能地一把推开展眉,只听“噗”地一声闷响,她的整个世界旋转起来,隐隐听见展眉的惨叫:“卡洛依!”

展眉手足俱软,勉强扶住卡洛依,唤道:“卡洛依,卡洛依……”卡洛依的脸如白纸,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染得胸前都红了。她想要笑一笑,却半分力qì

都使不出。

若是一掌再出,推向展眉顶心,展眉突地抬头,饱含满腔怒火的眼光指向若是,若是被她目光所摄,这一掌竟拍不下去。

展眉瞪大了眼看住若是,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卡洛依脸上,卡洛依清醒了一点:“展……展大哥……你……别哭……你们汉人有……有句话……男儿……有泪……不……不轻弹……”

展眉哭道:“我要哭,我就要哭!卡洛依,你要支撑住……”

若是皱了皱眉:“你既然舍不得她,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展眉怒道:“你平白无故的就杀人,老天会收拾你这恶魔的!”

若是冷笑道:“平白无故?你说是远行而来,却不现半点风尘之色;听到我的喝叱,她犹自不醒,你轻声细语,她倒应声而醒。两位疑点实在太多,就算不是奸细,听到不该听的话,也该死。你们既然不无辜,就别怨我做事不喜留隐患。”说着再次举起了手掌。

展眉死到临头,反而坦然,她扬起头,双眼微闭,忽然想起了小呆。小呆……认识你真好……下辈子,还能认识你么?

…………

若是劲运右臂,正要出掌,身后突然袭来一道极为霸道的劲风,他不敢轻视,急将手上劲力转向,“嗨”地一声,与那人对了一掌。

不想那人极是狡猾,虽是制造出硬碰硬的气势,实jì

上并不与他掌力直接相撞,反借他的劲力飞身而起,落到展眉身边。

展眉原本闭目等死,左等右等没等到若是的致命绵掌,正自奇怪,耳边响起小呆熟悉的声音:“拖油瓶你没死吧!”原来,他真的依着展眉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她们!

展眉哇地大哭:“我没死,卡洛依却要死了!”

小呆心神微乱,但大敌当前,心知万万不能自乱阵脚,迎向若是朗声道:“若旗主,久违了!”

若是笑了笑:“原来是你?”

小呆道:“自然是我。”此刻的他,已洗去了假扮卡洛依时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并且,竟似与若是在之前就认识。

展眉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也没看出来他们从前便认识。她只看见小呆藏在身后的双手,正不住地对自己作手势。而顺他的手势看去,但见他骑来的马正一步步地、仿佛不为什么目的地向她靠近。

小呆还在如常地同若是套近乎,展眉已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待马儿再近一些,抱起卡洛依,双足一跃,向马背急蹿而去。

她这一跃拼尽全力,极为顺利地上了马背,心中好生庆幸连日来小呆教了她不少习练轻功的技巧,这时真派上了用场。

若是不是省油的灯,见展眉动,他身形也动,不料小呆的身形更快,蹂身阻在他身前。

若是双手搭上小呆双肩,小呆心知他擒拿手厉害,急将双肩一缩,若是本是虚招,趁小呆缩肩时便要抢身而过,小呆反应机灵,反手便拉他手臂。

片刻间,两人交换了两招,又缠上了。

展眉趁此空当,将马驱了过来,急叫:“小呆,小呆快上马,我们一起走!”

小呆急道:“你想气死我吗?……哎哟!”让开若是的一记狠招,续道:“你先走,我自会赶上你!”见展眉还在犹豫,百忙中拾起两块石子,飞掷马臀,这么一耽搁,若是已然脱出他的纠缠,向驼了展眉与卡洛依的马儿扑去。

就像一只鹰追捕猎物,眼见就要追上展眉。小呆大喝一声:“咄,看暗器!”

若是见刚小呆那两颗打马的石子,知dào

此人暗器的功夫不错,而此刻又有一股劲风自背后而来,自然而然地身子往旁一侧——却是躲了个空,哪来的什么暗器!

若是又惊又怒,足下加劲,继xù

扑向展眉。他的武功与小呆在伯仲之间,但轻功却远远不及,原本占了个先机,才快了一步,现在既然被阻,就再也摆脱不了小呆了。

小呆再次缠上若是,左手一扬,叫道:“暗器!”

若是又一闪,这次小呆倒是没有骗他,掷出了一枚暗器,只是这暗器并非呼啸的利器,而是一片黄色的烟雾。待烟雾散去,但见小呆与马儿的身影在辽阔的草原上渐渐远去,追到他们成为了不可能的任务。

若是狠狠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逃得出我丹心旗的手掌心!”

第三十章 憾事

展眉和卡洛依共骑一马,虽则是拖慢了马的速度,但小呆竟在片刻间就追上她们,这身手着实是不简单。

看见他追了上来,就在自己身边随马而行,展眉顾不上想小呆为什么武功会这么好,她的心被喜悦充满了,一声又一声地唤:“小呆,小呆,死小呆,小呆,臭小呆,小呆……”

小呆心中柔情万种,不觉微笑道:“别再叫啦,你这么一路喊,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我是妻管严,一路被你骂都不还口呢!”

展眉哭道:“我,我……”

小呆叹了口气道:“你别哭……你别哭……哭得我的心都乱了。”奔跑中,他回头看去,见萨满神宫已在很远的地方,再也看不到若是的身影了,便问:“卡洛依怎么样了?”

展眉一惊:顾着逃命、顾着重逢之喜,卡洛依已然许久没吭声都没发xiàn

。她自责地轻轻摇摇怀中的卡洛依:“卡洛依,卡洛依?”

卡洛依的气息十分微弱,她呻-吟着睁开了眼,勉强“哼”了一声,像是养了一会儿神,才有力qì

继xù

说话:“我……我没事……展……展大哥……”突然“哇”地一口鲜血,皆喷在展眉胸前。

展眉又惊又怕,大声地喊道:“卡洛依?卡洛依!”可是卡洛依在马背上颠簸着,一会儿便呕出一口血,一会儿又呕出一口血。

小呆急道:“她快不行了!停下!”说着,提气冲到马前,拦住了马头。

展眉本来慌得不得如何是好,见小呆挡在马前,急忙勒紧缰绳,将卡洛依抱下马,要把她平放到草地上。

卡洛依却不肯躺下去。生命一点点消散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所以她紧紧抓住展眉双肩,生怕一放手,展眉就会凭空消失。

展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低声劝她道:“卡洛依……卡洛依你放开,我,我为你疗伤!”

卡洛依不肯,她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固执地抓展眉的肩。

小呆看卡洛依这模样,叹了口气。他与展眉不同,虽说算不上刀口挣命,毕竟是经lì

过生死的人。他知dào

卡洛依撑不了多久了,于是走过去搭住她的肩,将本身内力经手掌输入她体内,只盼能延长她一时半刻的性命,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完。

小呆的内力很快奏效,卡洛依的脸一阵潮红,双眼仿佛有了光彩。

展眉喜道:“卡洛依你没事了,卡洛依你要坚持住!”

卡洛依有小呆的内力支持,呼吸顺畅了些,但心中雪亮一片:自己实是不活了。死到临头,也许是因为心有信仰,她竟表现得十分坦然:“展大哥,卡洛依要回到萨满真神身边了……你不用难过,我,我能为你而死,能令你为我流下男儿之泪,死有何憾?”

展眉哭得更是伤心,她想说,我不是男儿啊,我是女子,若不是让你误会,你怎么又会落到这般境地?然而,她的手被小呆拉住,那双手坚定有力,她知dào

他的意思:既然已经误会,何不让卡洛依误会到底?

人不怕一条路走到黑,怕的是这条路走得千辛万苦,回头一看却觉得不值。与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知dào

来得好。

展眉咬住了唇,以免自己把真相说出,她的眼泪流个不停,一点一滴全掉在卡洛依身上。卡洛依笑了笑:“展大哥,请永远记得我,直到你儿孙满堂时,也不要忘了我,好么?”

展眉连连点头:“我当然会永远记住你,我怎能忘了你?”

卡洛依转向小呆:“小呆,你要好好地照顾我的展大哥,莫让人欺负他。”

小呆郑重地答yīng

,不由地想到:她为何用这种语气来吩咐我?难道她已经知dào

真相?难道她为她而死,固有殉情之意,也有因为所爱非人所生出的求死之心?

然而,这些疑问,卡洛依永远也无法答复小呆了。她交代完这几句话,抓住展眉双肩的手一松,含笑而逝。

展眉抱住卡洛依的身躯,放声大哭:“卡洛依,卡洛依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我……”她喘不过气来,最后只剩了抽泣。

小呆鼻子一酸,几乎要陪她掉泪,然而,他的阅历终究远胜展眉,心知此非善地,不宜久留,劝说道:“先别哭了,我们得快点离开。否则追兵一到,我们无法逃脱,一则卡洛依白白牺牲,二则,她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展眉四肢发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清楚小呆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在感情上却无法像他那样冷静。

小呆叹了口气,自行在地上挖了个大坑,再次劝道:“来吧,情势逼人,我们先将卡洛依葬了,待风头过去,再好好地为她择个好地方安眠,好不好?”说着,再不迟疑,一手扶住展眉,一手抱起卡洛依往土坑里放。

展眉猛地醒起将要发生的事,忽然发劲挣脱了小呆,疯了似地护住卡洛依,仿佛她还活着一般:“不可以,你不可以……你这个冷血的人!你不许动卡洛依!我不许你动她!”

小呆被展眉扯得无法行事,无奈之下,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安顿在一边。

展眉动弹不得,又气又悲地盯着小呆。小呆不敢看她的眼,将卡洛依的尸身缓缓放入土坑中,一点一点地掩上沙土,心中默默祝祷:“卡洛依,你是个好姑娘,愿你来世不必再受此苦楚,一世平安、福寿双全。”

渐渐地,卡洛依的身子已全然埋在土中,只余一张含笑的、却是带血的俏脸。小呆伸出手去,把她的脸擦一擦,再用帕子盖上。眼睛一闭,将土堆推了出去。

片刻之间,俏生生的美丽少女便化作一堆黄土丘,叫人不胜嘘唏。

小呆向土坟施了一个大礼,做好记号。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草原广阔,他与展眉的下一站不知是哪,这记号是做下了,能不能找到,实是天才晓得,但是心里总归存了一丝念想,希望终有一天至少能将卡洛依送到她的族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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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换马

一抔黄土掩芳魂。捻土为香,拜祭了卡洛依,小呆走到展眉身边,见她依然瞪圆了眼,只是流泪。小呆为她擦擦泪,说道:“你不要伤心了。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绝不会让你再这样伤心。”

展眉在悲伤与气恼之中,没听清小呆说什么,只是呆呆的,什么话也不说。小呆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抱起她骑上了马,一路向西。

他带来的马是从丹心旗抢来的,一直背负两人,跑了大半天,早已疲惫不堪,而若是却派出巴格,带了丹心旗精锐骑兵前来追击。双方脚力差距颇大,因而至傍晚时分,果然远远看得见背后的追兵了。

小呆一边安抚展眉,一边狂夹马腹,可那马实是有心无力,眼见得巴格等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又过了会,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只余三四里地了。

小呆不由暗暗心惊,正思忖要如何使计、用智去敌,忽然怀中的展眉“噫!”地轻呼了一声。“怎么?”他问。

展眉好容易从伤心中回过神来,追兵眼看转瞬即至,心知两人怕是难逃此劫,不知为何,忽然明白了卡洛依临死前的心情:与他在一起,死又何憾。

抱了这样的心,倒也不再害pà

了。睁大了眼,想要多看看小呆,多看看这世界。

然后,她便看到了草原尽头,有一片如五彩云朵般的动物群落:“你看,野马群!”小一顺着她目光看去,果见那里有一群野马。

野马群的颜色像傍晚的云朵般五彩斑斓,而行动的速度则像台风起时的乌云,飞快地直向这边来了。

看到野马群,展眉想的是当时与卡洛依的驯马放马之事,而小呆想的却是借马脱困。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野马神骏,何不换马?

第二个念头已转了:野马难驯,一时半会,怎可能让它们为我所用?

然后是第三个念头:即便不能驯服野马,借这野马群冲散追兵总不在话下。

心意既然定,小呆策马迎向野马群。

渐渐地,展眉和小呆离野马群越来越近,巴格他们也越来越近。

身后一袭冷风突至,小呆头不回,袖子卷起那支冷箭往回拨去,但听一声惨叫,有人坠下了马。

这一箭未打中小呆反而伤了自己人,可它却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丹心旗众人一下想到了用箭这方法。一时间,“嗖嗖嗖”,众箭齐至,就像是急雨般一篷篷地射来。

小呆不及和展眉打招呼,飞身下马,反手狠狠在马臀上一拍,那马吃痛,背上又少了一人,立时向前冲了好几步。小呆自己却回了身,凝神集力、长袖飞舞,将一丛丛的箭都打下地来,同时脚步未停,如奔马一般向后疾退。

开始时,还顾虑展眉是否逃脱,后来以快打快,竟是全神都在对敌之中,几达忘我之境。然而片刻之后,追兵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他以一人之力抗衡,渐渐觉得吃力。

人最勇在于一股劲,而这股劲若稍有松懈,就会一泄千里。小呆一旦有了撑不下去的心理,便忍不住回头看展眉的背影;一挂念她,便愈是吃力,一边拨打箭枝,一边实是存了必死的心,暗暗地道:“若你能脱困,我就是死了也甘。”

然而展眉终是个令人惊奇的女子,她忽然欢快地叫了起来:“是小红马!是我的小红马!”

小呆不明所以,向展眉所指之处看去,正见一匹火红的幼驹脱离野马群,破空而来。他精神一震,提气转身飞逃,跃上展眉所骑的马,搂住她的纤腰,道:“它是来救我们的!你快唤它再快一些!”

展眉学着卡洛依曾教过的驯马之法“吁~”地撮唇作哨,小红马听到她的呼唤,果然奔得更快了,转瞬间已到身前。

小呆抱住展眉,拔身而起,准准地落在小红马背上。小红马一阵欢腾,撒蹄开跑。

他们如腾云驾雾般飞驰而走,身后原来所骑的马却长声悲嘶,不一会儿,满身都插满了箭,就如刺猬一般。展眉回头看见,心有余悸,摸了摸小红马,心道:“若不是你来救我们,变成刺猬的就是我们了。”

小红马像是听见她心中的话,跑得更欢了,只不一会儿,就将敌人远远地抛在后面,远得再也看不见了。

奔跑之中,夜色慢慢降临,草原上幽幽地吹起凉风。小呆怕展眉太累,停下马来,从背后包袱中取出水和干粮:“累了罢,吃点东西歇会儿。”

展眉着实饿了,默默地吃了点儿。吃得急了,水和干粮又都是冷的,不由冷机机地一哆嗦,小呆从包袱里找出衣服,要为她披上,她却躲了开去。

小呆一怔:“你又闹什么大小姐脾气了?”

展眉亦冷笑了一声,问道:“你不是要逃命么?为什么不丢下我?你丢下卡洛依可半点都不迟疑!你丢下我,逃得不是更快?”

小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展眉这明显是恢复了精力,就无理取闹了,而既然是女人的无理取闹,他自然没有道理和她讲。如今这情形,让她把心中的闷气撒光了才合适。

展眉道:“哼,你在那边冷笑什么?我看了你就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越说越气,把小呆递过来的衣服踩在脚下,又踢又踹。

发了会脾气,小呆却还不过来陪不是,展眉气呼呼地,自己坐在一边。

草原上早晚冰凉,温差极大。小呆燃起篝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展眉虽是一心想做江湖儿女、也真在江湖上走了一段时日,但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经lì

生死,惊讶、伤心、气愤……诸般心绪袭上心头,身体更是疲倦万分,支持不了一会,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眉被小红马的长嘶惊醒,迷迷糊糊的被小呆抱上马去,接着便是颠簸,无尽的颠簸。

她还没完全清醒,也不记得是在和小呆呕气,含糊问道:“我们,不是把他们甩得远远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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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逃亡亦福

小呆抱紧了迷迷糊糊的展眉,解释道:“萨满教在这里势力很大,每百里就有专属的驿站,他们换了人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得不停地换方位。”怕她着凉而点的火才是引来敌人的关键这一层,却略过不说了。

朦胧看去,追兵的人数已有百人之数,想来是每过一个驿站就有人马补充进来。小呆暗暗心惊:小红马虽然神骏,他虽然武功不弱,但如何敌得过一支长驻草原的小型部队!

多年以来,小呆都是一人独闯天下,生是他的命;死也是他的命。然而现在,多了这个让他又气又爱的展眉,他变得更加珍惜自己的命了。

他不能死,他死了,留下她一人怎么办?他亦不能顾及他人、不能顾及所谓大义等等,在他人与她之间、在虚无的大义与她之间,他根本用不着选择。

恍惚间,追兵已从他的意识里消失,抱着展眉的身体,闻着展眉的香气,展眉的细发弄得他脖子痒痒……若让这一刻停滞,该有多好!

心中旖旎一片,小呆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了吻展眉雪白的头颈。

展眉睡得人事不知,喃喃地道:“爹爹,爹爹真坏,爹爹又用胡子扎袖儿了!”猛然醒起,爹爹早就不在人世了,那现在是什么状况?

展眉睁开眼,回头一看,竟是小呆,怒道:“你干嘛!”

小呆老脸羞红:“没干嘛,逃命啊!”

展眉一时间又模糊了: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呢?呃……我,我不是在幻想他亲吻我吧?这……展眉想着,渐渐地,也把脸羞红了。

两人都不敢再同对方多说话,只是驰马前行。又过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道城堡般的屏障。近了才看清,那是城堡样的高大土丘,连绵不知几许。

小呆道:“嗯?我们竟到了此处?”

展眉不解:“这是什么地方?”

小呆道:“这是萨满教的圣地,也是萨满教势力的边界,过了这里,萨满教就再也管不着我们了。”

展眉喜道:“那很好啊,我们只要躲进圣地,他们就不敢追了。”

小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皱眉道:“传说中,圣地里有萨满真神所布的结界,擅入者不得生还。”

展眉拍手道:“传说不过是传说而已。因为没有人去探险,所以才会越传越玄。现在,探知真相的机会就在我们手中!说不定圣地里啥都没有,我们就可以告sù

大家完全不必害pà

。而如果萨满真神就在圣地,那更不得了了,见真神可不是等闲人遇得上的事儿,算起来,我们真是很幸运呢!”

小呆摇头苦笑:这孩子气的大姑娘,怎么会毫不知惧怕为何物。

说话之间,他们已度过了黎明前的黑暗。小红马的速度慢下来、慢下来,最终停下脚步。

朝阳初升,将圣地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红马先是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人立长嘶,不住跳跃、摇头摆尾,几乎要把展眉和小呆颠下马来。

展眉连连惊呼:“小红马,小红马,你发什么脾气?是太累了吗?是饿了吗?”

小呆却深知此马颇通人性,如此闹腾,很有可能是不愿进入圣地。难道说,圣地里真有萨满真神存zài



他陷入深思,展眉则依然惊叫不停:“小呆,小呆,这怎么回事啊?”

小呆抱住她跳下马,说道:“它可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它不愿再送我们啦,我们让它走吧,别为难它。”

说着,摸了摸小红马的头。小红马好似明白了他的体谅,先是用身体蹭蹭他,又蹭蹭展眉,绕着他们跑了三圈,方才向东南而去。一路狂奔,还不忘回头看看他们,仿佛是在告别。

追兵就在他们目光所及,人数比之夜间,又多了一倍。退,已无路可退;进,亦未必能逃出生天。

小呆突然笑问:“你怕不怕死?”

“当然怕死。不过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要死在若是这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卑鄙小人手里!”想到曾对这超级大帅哥有过那方面的幻想,展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呆一笑,拉住展眉的手,走进神mì

的萨满教圣地。

…………

却说绿岫与小呆分手之后,快速地赶回了萨满神宫。

若是刚刚才与柳初动分手,就看到圣女回来,微微吃惊:她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计。他已然从巴格口中得知丹心旗发生的一切,不由起疑,圣女既是被挟持,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放回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对之处?

见礼过后,若是问起她可知对方是何人,她摇了摇头,说道:“他似乎真的只是想救那新娘,不是针对我,所以没有不放我的意思。”想了想,补充道:“我既回来,就不要再追缉那个人了。萨满真神最为宽恕,能容人之过错,方是教义真谛。”

若是道:“他令圣女受辱,此罪岂能说免就免,说容就容?”

“云旗主已许诺对方,只要我平安,既往不咎。你想落人口舌,说本教言而无信么?”

她的言语极为严厉,若是慌忙跪下:“圣女明鉴,属下正想弹劾云初定保护圣女不力!圣女宅心仁厚,不愿计较,然一则赏罚不公,难以服众;二则姑息养奸,后患无穷啊!“

绿岫冷笑道:“若旗主这是在指责我么?”

若是一凛,答道:“若是不敢,若是一生谨慎,此言此行,是为圣女,也是为本教考lǜ

。”

绿岫道:“好一个为我考lǜ

,为本教考lǜ

。若旗主今天咄咄逼人,未免危言耸听了些。汉人有位哲人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若旗主,了解你的人,知dào

你是为本教心忧,不了解你的人,你难道不怕他们给你一句‘恃强凌主’的评价么?”

绿岫的言辞近乎于严厉,若是的冷汗不由冒出了额头。

第三十三章 圣女的救济

若是当然不怕绿岫这个人。他怕的是绿岫“圣女”的身份,因为她代表真神,得到教众的无上尊崇。讲武力,对付这小女子不在话下;可对付她,只讲武力将令他万劫不复。他慌忙跪下道:“若是不敢,圣女息怒。此事,自当由圣女圣裁!”

绿岫疲惫地道:“若旗主的忠诚,我最是了解,然而云旗主之勇烈,我也是一样的信任。我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不负真神所托。”

若是点头称是,却将拳头恨恨紧握。

绿岫伏下身,轻轻地念了句祝颂的咒语。若是急将双手置于胸前,跟从她的指引,念诵经文。

每得到圣女的亲自祝祷一次,就能洗去与生俱来的罪恶一分,免得死后在地狱中重刑加身之苦。若是虽然不服,却不能不满心欢喜地接受她的安抚——哪怕,这更像是种交换。

祝祷既了,绿岫拂拂衣衫,让若是离开。自有两个侍女上来,扶住了她。

她生性-爱洁,今天奔波劳累,又费了不少心神;早想到圣女宫的天然温玉池里泡一泡了。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能彻底放松与放空,暂时远离尘世的喧嚣。

湿淋淋地从水里出来,肤光胜雪、貌美如花,只是那一头如黑缎一样的丝发已被她毅然割断了。这些天她一直披面纱、裹头巾,便是为了掩盖它。

后悔么?不,她不后悔。柳初动不值得她后悔。

绿岫缓缓拉上衣扣。圣衣雪白,映着她的寂寞,美丽苍白的人生。对了,就是苍白,没有激动,没有喜悦,甚至没有未来。她是不是会永远如此苍白?

她不由地羡慕妒忌恨那个原来也叫做“绿袖”的女子,多想和她一样仗剑走天涯啊,而她不能。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愿不愿意认识师傅,如果她没有救他,现在的她,会有什么不同?

七岁那年,她当选为下一任的圣女,被接到圣女宫中,由上一任的圣女教习各种教内经文教务,就是在那个时候,师傅出现在圣女宫。

那天,她正处于突pò

某道难关的关口,一夜未眠。

万籁寂静,圣女宫的东北角,突然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从天而降,那东西长得像一头巨大的苍蝇,头上长了螺旋桨,随着它的坠落,一道浓烟随即升起。

好奇心起,她向那方向奔去。

然而,那东西看起来不远,却着实不近。至少,她还没有近距离地看清楚那怪物,就遇见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

他是汉人,可是,又和汉人感觉不太一样。许久以后,她才明白这“不一样”到底是有多“不一样”。然而当时,她以为那“不一样”,是因为他比她见过的所有汉人都要好kàn



他头发披散,十分狼狈;胸口有一大块的血渍,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他阻止了她继xù

向前探索,对着受惊的她微微一笑。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kàn

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摇摇头,说出了一个古怪的名字,萨满的语言本来就难懂,名字这东西,更加难听,和他的名字比较,更是不知难听了多少倍。

“我叫沈一白。”他笑了笑,“我在逃避仇家,你能不能帮我躲一躲?”

她无法拒绝他。

她把他藏了起来,看着他自己动手,从胸前的伤口中取出一枚尖锐的黄铜所铸之物。

不久以后,他伤好了,却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他说,我暂时不能走,请你继xù

让我呆在这里,你需yào

什么样的回报,我可以尽lì

满足。

她说了两个字:“教我。”她其实不知dào

神mì

的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可是好奇和直觉告sù

她,与他多接触,绝对不会有太多坏处。

从此,他便是她的师。他为她取了个汉名:“我叫你绿岫,好么?青山绿水之间,云无心而出岫。”那是他最喜欢的景色,她常常看见他盯着草原尽头的云朵发呆。

是他教会了她武功,也是他告sù

她,天下最好的事莫过于与心爱的人浪迹天涯。

她问过,为什么他没有和心爱的人浪迹天涯。他生气极了,两天两夜不同她说话,只是喝酒。

第三天,他给了她一个答案:“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以及浪迹天涯,往往不能合二为一。”

绿岫明白了,他在天涯怀念她,她的眼泪就是他想要归去的方向。她无从安慰,笨拙地用刚学会的祝祷术为他祈福。

绿岫望向圣坛的方向,叹了口气,他的到来和离开,都是个秘密,她不能说的秘密。他像流星一样在这个时空划过,却在她心中种下了自由的种子,追求心中所爱的种子。

可是她上一次的叛逃,无疑是失败了。

她被若是所雇佣的赏金猎人“万里追风”雷诺从中原追回,可她心底清楚,追回她的,是对柳初动的失望;以及,身为萨满教圣女的责任。

她是圣女啊,代表了萨满真神,保护着辽阔的草原,草原上的牧民,还有牧民的牛羊。

为什么她是圣女?为什么她要这般心有不甘?

绿岫提起裙子下摆,缓缓踏上圣坛的台阶,高高的台阶,高高的圣坛,高处不胜寒。

圣坛的前半部,是教内议事要地,圣女宝驾居中,左手碧血、右手丹心,其余是各部落的代表。每年的秋祭、每逢斋节或是教内有重大事件发生,他们都聚在此地商议对策。

圣女更替的“领神”仪式在这里进行。“领神”仪式由前任圣女主持,通过这个仪式,新的圣女将得到全体教徒的承认。退位的圣女则成为长老。如无意wài

,圣女是至高无上的真神代表,但若圣女犯错,则将由长老审判责罚。

而圣坛的后半部,则是真神殿,座落着萨满真神宝相。通常,教内只有聊聊数人能在这尊真神的宝相前祝祷。

绿岫想,为什么我偏偏是这聊聊的数人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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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旧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从温玉池到真神殿,绿岫这么一路走着,就像把自己至此的人生重走了一遍似的。

自从十岁起正式成为新圣女,她在萨满圣坛里经lì

过不少教内的大事,多亏了沈一白的教导,她从开始时的懞懂到日渐镇定,所花的时间并不多。虽然那时候,他早已经再次游走在广袤的四维空间之中。

师傅,如果我们的圣物是你要找的东西就好了,你就可以回家,可以回到她身边了……

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圣女宝座,绿岫的心突然纠了起来:她和众多的前代圣女一样在这里成为新一任的圣女;可是与大多数的前代圣女不同,她却有一颗叛逆的心。

或许有一天,她将在这里接受审判责罚?

目光转向左手边的碧血旗旗主之位,她想起了第二个给予她心灵震憾的的人——云初定。

这么多年过去,绿岫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行使圣女职权时的所有细节:那个仪式是宣bù

云初定为新一任碧血旗旗主。

同圣女的更替仪式一样,护教双旗的旗主更替也在圣坛举行。

多么奇妙的景象,十岁的小女孩,为几乎是自己两倍高的汉子赐福。他跪在她身前,她不用俯身,就能直视他。

她看着他深遂的、有点悲伤又有点无奈的眸子,忽有所感,又不明所以。

她早就认识他,在他还不知自己前路的时候。

渐渐地,她长大了,他的故事在她自己的所见所闻中丰富成一幅细致的画卷。徐徐展开。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他的思乡。或者,还有相思。

中原是个好地方吧?她决定去看看中原。繁花似锦、软红十丈的中原,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中原。

她一意地偷偷去看穆初雨是什么样的女人,她一厢情愿地将柳初动视为檀郎,但一切都破灭,他们都不配。

穆初雨是好的,可惜沾染了太多江湖的血腥和心计,再不复是云初定口中那个恬静超脱的师妹,而柳初动……

绿岫苦笑起来。想这么多过往,毫无意义;想得太多,不过徒增伤感,又为何要想?

她的长裙拖曳,掠过冰凉的地,巨石铺就的长路,通向圣坛最后那尊萨满真神宝相。真神始终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而目光仁慈。绿岫常想摘下真神的面具,但这终于是只能存zài

于“想”的层面罢了。

难道她对自由。对爱的追求,也只能停在“想”的层面么?

忽然想起展眉,她不觉微笑了。这丫头,就是她的梦想。此生她也许都飞不出萨满教的笼子,可是看着展眉幸福地飞翔,便仿佛是她在幸福飞翔一般。

绿岫将双手搭于双肩。伏于真神脚边,沐浴于真神仁慈的目光。默默念诵,为所有她在乎的人祈福。

真神宝相左右。是神刀神杖,分别代表着真神对护教双旗的监管,亦是用以克制双旗护教教主的圣器。如遇双旗叛乱,圣女可经由长老团公决,取此圣器交予平叛之人,以示真神权威,只要是萨满教辖区之内,见此圣器,无有不听令的。

一切看似平静,然而绿岫动了。

感知到一缕微弱的危险气息,她不假思索,纤手一伸、抓住神杖,疾向神刀之基下的供桌挑去。

肃穆的圣坛中,忽然扬起一阵寒意。

供桌下所藏之人措不及防,就地一滚。绿岫跃上前,神杖已指在那人胸口要害,这一杖却刺不下去。

“是你?!”

“是你……”

两人相对讶然,心意迥异。

绿岫万万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境中再度遇见柳初动,一时间傻了。

而柳初动在惊异之余,脑子转得比什么都快:“我早该知dào

,你并非寻常女子。”他的语气中有情意绵绵,有惊喜赞叹,有悔恨不已,活脱脱是个之前抛弃旧情-人、现在却浪子回头的有情-人。

“你来干什么?”绿岫的语气比她自己预计的要柔和。难道她不应该对他冷若冰霜、弃若敝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么?或者,亦该当作无所谓——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有些微微的疼?难道那是旧伤疤重新裂开的代价?

在她的愣神中,柳初动站起身来,痴痴地望住她:“你还是这么美,就是清减了不少。你,你还恨我吗?”

我恨他么?绿岫迷糊一时的心又清朗了:“你不配我恨你。你擅入圣坛,这是死罪。”

柳初动凄然道:“那你便杀了我吧。死在你手中,我死得其所。算是偿了我负你的。”

绿岫神杖一推,尖头顶在柳初动胸前,却刺不下去。

她的手禁不住颤抖,渐渐地,这种颤抖传染了她的眼神、她的意志。她侧了身,不想再见他的脸:“这样两清,太便宜了你……你走吧。”

柳初动笑了笑:“谢了!”他退开两步。绿岫这才发xiàn

,他手上所持的,竟是神刀!她急了:“你可以走,神刀留下!”

柳初动又退了一步,调-笑道:“我不呢?”

绿岫恨极,神杖一挺,刀杖相碰,竟将柳初动手中的神刀震落。

柳初动的武功原比绿岫高一些,只因刀不称手,又没料到绿岫真对他下了狠手,因而失手。神刀既失,绿岫手中神杖又再攻了过来,柳初定急拧了身,堪堪避过。

便在此时,萨满神宫警铃之声大作,“铃铃铃……铃铃铃……”。绿岫一怔,又有人入侵?然不及她多想,只觉脑门后有人偷袭而至,她矮身逃过这一击,却不料柳初动趁此良机,趋近身,伸指在她臂弯穴位一点。

当啷一声,绿岫手中的神杖落下地来,柳初动右足一挑,将神杖挑起,紧紧捏在手中,一边却已制住了绿岫。

殿外武士很快涌进圣坛。柳初动坦然极了,他们最最尊贵的圣女被他控zhì

,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几乎是从容地带着圣女和神杖离开了萨满神宫。

……

……

……

……

就在绿岫一天之中两度受制于人的不久以后,展眉与小呆告别小红马,进入了庞大的萨满教圣地。

走在萨满教圣地,展眉和小呆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像蝼蚁,穿越在人类的世界。

也许,在不同的物种之中,都存zài

这种对比,蝼蚁虽小,一定同样被比它们更小的事物所仰视,而这也许是巨人族留下的遗迹,亦会有更加庞大的物种在俯视它们。

若是绿岫在此,定能向他们解释,她那穿越于人类甚至是非人类的各种时空、经lì

过更先进文明的师傅曾经告sù

她,这些有好几层高的土丘城堡,完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万年以来所形成的地质分层,使这一处的岩石每层质地都不同,有难以风化的花岗岩,也有容易消失的黄土层。沙漠中风势极强,强风带走地层中松散的沙土,其余的部分却依然“健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般地貌。

萨满人不清楚其间道理,但觉如此大的土堡绝非人力所能造,因而定是真神所建,加之某些巫人有意渲染,便越来越真了。

圣地里是否有萨满真神?如果真神愤nù

,是否真会踩灭他们如蝼蚁?……展眉再多的感慨都感慨不了多久,因为有小呆在。

头脑清晰的小呆很清楚他们是在逃亡,他更清楚他身上所带的水和干粮不能支撑他们太久,如果不能尽快走出巨型土堡阵,他们可能真的困死此地、成为萨满真神的祭奠品。

现实摆在面前,感慨何用?(未完待续……)

PS:V文第一章,大白不会就这么消失的~请期待~~~~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

萨满圣地很大,大到出乎人类想像,其间土堡层叠,犹如一座迷宫大阵,一不小心就会绕晕在里头。

所幸是小呆。长年跑江湖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分清方向,清晰的头脑加上职业素养,没有任何的阵法能难得住他。

所以,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带着展眉就走出了巨大的萨满圣地。

他们走得太顺利,没有机会真zhèng

地进入圣地深处,因此错过了一些奇异的事物——此是后话。

万幸中的不幸是,就算小呆的头脑再清晰、职业素养再高,都不得不对他们面前的严峻形势连连苦笑:走出圣地,并非是苦难的尽头而是开始,因为,因为圣地之后的后面,是整片的无垠沙漠。

沙漠不见头,到处是黄沙堆起的连绵沙丘。他们走过一片沙丘,但沙丘后又是一片沙丘。沙漠日暑夜寒,一日之间历尽寒暑冬夏;沙漠无人迹,黄色的世界里,只有两个渺小的黑点在跋涉……

在贼老天面前,人类是那样无助;可在贼老天面前,人类却又有无尽的潜能。收敛气息,节约水粮,小呆和展眉生生把两天的口粮撑足了四天。

然而,逃亡生活的第四天,他们终是弹尽粮绝了。

“干杯!”展眉和小呆分掉最后一点干粮、最后一点水,继xù

往前走。

当然只能继xù

往前走,不走,难道要直接死在此地?

展眉不晓得愁,吃完最后的口粮,便开始往前猛跑。当然要跑,要跑出这沙漠……她不是不知dào

应该细水长流。但是,她更想要比小呆先死。她不能想像如果小呆死在她之前,她要怎么办。

小呆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突地伸手拉住了跑得飞快、跑得像要飞起来的展眉。

展眉回头。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古怪的神情,又是担心,又是……扭捏。她笑了笑:“除死无大事,你别太紧张啊!天塌下来不也就这么回事么。”说着,甩了他的手,昂首向前。

小呆大声道:“你说的不错,除死无大事!我。我就是说出来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你笑死罢了!我紧张什么,怕什么?”

展眉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来由的脸红了:见鬼,好热的天,晒死我了!可……他奇奇怪怪的,想说什么……想说什么,还不快说……快说啊……她不敢回头,亦大声地回答道:“你要说什么?我还没聋。听着呢!”

“你不是。”小呆憋足了气,又迟疑了,“你不是一直想知dào

我的真实身份么?”

“你你你,你就想和我说这个?这个有什么要紧的。我不……”她说不下去,因为小呆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不是想和你说那个,我是想和你说。想和你说……”

展眉浑身都快烫得烧着了,她猛地一挣:“你好婆婆妈妈。你是不是想说你想给我做牛做马一辈子啊?!”

呃……小呆被这没脸没皮的丫头噎着了。

展眉张牙舞爪地,再次训斥:“还不说个清楚!你烦不烦!”

“不烦。和你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烦。”小呆很认真地说。

明明是自己逼他说这些,可真的听到从他嘴里蹦出甜言蜜语来,展眉的张牙舞爪立即就凝固了,像个雕塑似地傻在当地,心里小鼓乱打、小鹿乱撞:我听错了吗?你说清楚啊,总不成让我还要问个明白,那多掉价。

“我叫雷诺,‘万里追风’,雷诺。”小呆,不,雷诺说。

什么嘛!又扯去哪了!展眉脸儿一白,听见他继xù

说:“我一早就知dào

你是柳初动的未婚妻展绿袖,是他出钱让我把你找回七虹门……”

展眉的脸越发的白了,不知是怒的还是怕还是恨的。而雷诺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想要她谅解:“但自见到你之后,我就很清楚,我这一把生意我输惨了。我没有向他透露你的行踪,还帮你逃跑……我真是……被你坑得连渣渣都不剩。”

展眉双手叉腰做河东狮吼状:“好啊!你这是在怪我坏你生意了!你想报复吗?来啊!放马过来啊,姑娘我怕你不成……”

雷诺果然放马过去了,那速度万里追风都赶不上、比他天涯逃命还快……他二话不说地把那个可恨的母夜叉抱在怀里,温柔的双唇探寻着。

“你……你干嘛!”展眉挣扎啊、拒绝啊……可是,怎么会提不起劲来,哦漏,这可恶的太阳、可恶的沙漠,热得人都虚脱了……

雷诺道:“眉儿,这么大的事,我本想慢慢同你说。可现在,我怕再不说要来不及了。”

展眉安静下来,眨了眨眼:“你,你莫不是在某地藏了重宝,生怕死了以后没人花未免太可惜,所以要赶紧儿地告sù

我?”

“眉儿!”他要被她的无厘头气晕了,“有你这样听人表白的吗?!”

展眉叹了口气:“我的目标是云初定,是好人版本的若是,难道你不知dào

?……可是,可是反正现在我们都不知dào

能活多久了,我看我就勉强凑合嫁给你吧!”

雷诺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可是他又生气不起来,因为那小女子搂住了他,把头全埋在他的胸前,他听见她低低地说:“我……我要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就算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我,我怎么自己说出来了……死小呆臭小呆婆婆妈妈小呆……非要我先说吗,非要我说得比你肉麻吗?你个笨蛋傻瓜白痴弱智……大骗子大恶棍……”

如果,如果这是她的“勉强”与“凑合”,那他真是太幸福了。

“眉儿……”他轻轻地道,低下头去,吻她的脸,她脸上有泪,舌尖咸咸的,心里却是彻底的甜。一滴泪,两滴泪,他都尝过滋味:我不要见到你的泪,永远不要……

展眉颤颤地抖,她微微地合了眼,享shòu

他给的温柔。小呆小呆,我要你永远陪着我,就陪着我……

沙漠依然无垠而绝望地向天边伸展,然而这对倾心相爱的人再也不像适才那般焦虑了。

即使立kè

就死,死亦无憾。

这就是爱过的意义!(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你需欠我个人情

人若断了粮,还能活七天;但人若断了水,两天都未必熬得过。展眉和雷诺很清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然而却都把对死的恐惧深藏心底,只愿相互扶持走向人生的尽头。

夜的彻骨寒之后,是日的桑拿浴。

第二天正午,他们跋涉在一座沙丘。虽然已没有力qì

说话,但展眉还是时不时地对雷诺做怪脸、裂嘴笑。

雷诺怎会不知她实是已疲倦到了极点?血丝从她开裂的嘴唇中渗出来又干了,留下黑色的血渍,每当她裂裂嘴,就能看到唇上深深的恐怖伤口。他宁可不要她这样勉强的安慰,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于是走在她后面,以防她向后栽倒。

费劲地登上沙丘,展眉停了停,指住了前面,她回过头来,望向雷诺的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她发不出声,可是口形分明是在说:“水!啊,水!是水!”

沙丘的谷底,赫然是一汪碧绿的池水!映着蓝天白天,还有家乡的房屋……回家了吗?我们回到家了吗?

展眉张开嘴,她想放声大喊:“我不要死!要回家!我……我要活下去,我要嫁给你……我不要下辈子……这辈子多好!”

她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竟动用了积蓄好久的体力,施展轻功,向沙谷之底那汪的碧色湖水扑去。直到雷诺的一声大喝惊醒了她:“别去!那不是真的,是海市蜃楼!”

展眉一愣:海市蜃楼?怎么可能!这么美、这么真的湖水就在眼前,怎么会是虚幻?!……我不信我不信。我还要和你天长地久呢!

展眉狠命地挣脱了雷诺,一意孤行地奔向湖水。可是待她奔近时,那湖却自动地退后了;她进一步。它就退一步。她跑不动了,就爬,她要水,要水啊……可她与湖之间,始终都离着三丈之遥!

过了一会了,那湖的丽影渐渐模糊,终于,像一阵风似的、飘渺虚无地散去了。

“水……”展眉想发声,可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不见天日。

雷诺追上她,拥她在怀,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

展眉突然想哭,又哪里有泪?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她要天下的人都知dào

她是雷诺的妻子,她要为他生好多好多小孩,她不想死!

“我们不会死,相信我……”雷诺低声说。他抱起她,继xù

往前走。他不是轻易放qì

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会奋力求生!或许,这世间会有奇迹呢?

幸运的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很快就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是翻越过两个沙丘。雷诺突然听到马蹄声。

他一阵狂喜,生怕还是海市蜃楼的幻觉,竟然不敢加快步伐。一步步。一步步地慢慢登上高处,往下看去。

这一回他可以确定不是海市蜃楼;因为沙丘谷底的人。他认识。

谷底有两队敌对的人马,一边是云初定。一边,竟然是柳初动。

隔得远了,雷诺听不清他们在对答什么,心中犯疑:这对师兄弟怎么扛上了?他仔细看去,吃了一惊:柳初动阵营的人数不多,其中却有一人,身材曼妙,竟似绿岫!

难道这外冷内热的天下绝色,再次着了柳初动的道儿?

再一看,绿岫果然是被挟持的模样,柳初动因而面对碧血旗众人的怒骂有恃无恐。

雷诺居高临下,发xiàn

有块巨石离两队人马不太远,当即抱了展眉,绕路下去,躲到石后,见机行事。

他到时,双方一时间都没有开口,想是正谈僵了。也好在他们把主要的注意力放于对方身上,因而没发xiàn

他,否则怕是要局势生变。

寂寞之中,唯听见风吹流沙之声;下一刻,绿岫的话语却如破空一般,惊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萨满教从不受制于人,何况是我!云旗主,你教中箭法第一,请你立即持箭弯弓……射死我!”明明是柔软的音质,但其中的内容却冷峻,冷峻得让人意wài

又让人佩服,这是身为萨满教圣女的胆气与尊严。

云初定深深吸了口气,他第一次用不是看圣女的眼光看绿岫。她没有蒙面纱,几乎没有瑕疵的面容,配以坚定无畏的表情。他想,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

绿岫坦然地回应他的目光,不闪亦不羞:“云旗主,我是萨满教的圣女,莫说回到真神身边是我的荣幸,便是让我下地狱,我也绝不会令他蒙羞!”

云初定左手一伸,喝道:“拿来!”他的弓箭一向由贴身侍卫巴图收着,但凡用箭,巴图都会立即奉上,他身上背的五个箭袋,能保证云初定等闲断不了箭。可这次……

巴图不敢奉弓,云初定却不迟疑,他只一侧身,夹手夺过了弓箭。

云初定出列,搭箭,弯弓。

沙漠里平地生起一阵狂风,黄沙满天。

云初定一动不动,箭在弦上,弓如满月。

绿岫微微地笑了。她见过恭谨的云初定,脆弱的云初定,伤心的云初定;可此刻的云初定,才是担得起英雄称号的云初定!

死在他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柳初动近前来,他守在绿岫身边,严阵以待云初定的那一箭。

哪知在这当口,云初定却又放下了弓箭。

众人提着的心暂时放下。看来云初定还是不敢贸然射杀圣女,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又该如何才能救回圣女呢?

云初定踌躇着,炯炯的目光被低垂的眼帘遮住,身下的马不安地挪动步伐,仿佛同主人一样陷入了两难。

柳初动终究耐不住性子:“云师兄……”

这个瞬间,就像是装满水的瓷瓶上裂了的缝,云初定等这“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时刻已有许久——胯下的马猛然长嘶,直向对方阵内冲了过去。

同时,云初定搭箭弯弓一气呵成,“嗖嗖嗖”连环三箭,所指并非圣女而是对方座下之马!

柳初动反应很快,不等座骑摔下地,已借力马背,径向绿岫抢去。

云初定极快地动了,马快,箭快,转瞬间第四箭直扑柳初动门面。

柳初动见来箭凶狠,根本不敢用手去拨挡,百忙中使了个千斤坠,硬生生地落下地,方才避过云初定这一箭。

刹那间,云初定从他身边掠过,将绿岫从马上揽了过来。

碧血旗众人见他得手,无不欢欣鼓舞,大声欢呼道:“圣女!圣女!圣女!”

云初定抛却弓箭,左手扶住绿岫柔软的身躯,右手却反手抓住了柳初动刺来的神杖,虎目圆瞪,大喝道:“放手!”

风渐停息,黄沙落定,而云初定虎威更盛,柳初动被他当头一喝,心神微乱,一眨眼间手便空了,原来神杖已被云初定探手夺过。

他心知大势已去,索性不做抵抗,立地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柳初动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配做七虹门的人!”

云初定听他这一句话,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可毕竟师出同门,虽深恨他狡猾,实是不忍他就此丧命,有心想再放给他一次机会改过……

不过,这件事,恐怕他做不了主。他顺手拍开绿岫被制的穴道,问道:“圣女可还安好?”

绿岫不答,依然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云初定吃了一惊:“圣女莫不是中毒了?”

绿岫俏脸一红,喘了口气道:“不是,被他制住太久,有点僵了。”扶住云初定,缓缓地直起身来,低声问:“云旗主认为此人该如何处置?”以她的聪慧,自是看出了云初定眼中的那抹不忍。

云初定倒是愕住了,不明白圣女此言何意。他赶快跳下马,有点尴尬地向乱战中看去,只见碧血旗的众人三下五除二,已经把柳初动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乌合之众大体上控zhì

住了。

云初定叹了口气:“此事,自当由圣女定夺。”

绿岫一双妙目盯住他:“云旗主此言何意?”

云初定坚持道:“论尊卑,圣女为尊,自当圣女圣裁;论情谊,他是我师弟,我……回避此事乃是天经地义……我,我知论罪过,此人罪无可恕,如何法外开恩……唉!”

绿岫逼问道:“你想救他,对不对?”

云初定沉默。

“那好,你需欠我个人情。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向你讨还。”

云初定一怔,侧头看那女子,她却掉转了头,留给他一个绝美的侧影。

绿岫驱马来到被制住的柳初动面前,他深情款款地回应她的目光,可是她再也不相信他,也再不在乎他了。

柳初动似乎看出来他的柔情攻势已无效果,便挺直了头颈,黯然说道:“我这人算不得好人,但唯一有一点好,做过的事,绝不抵赖。我一而再地伤害你,你杀我三五百次我也不冤枉。看在我对你亦非从未有过真心的份上,请快快动手,给我个痛快吧!”

绿岫静静地听柳初动说完,静静地看着他,她已经不想去分辨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半晌,她对左右教众说出了她的决定:“放了他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最遥远的距离

听到绿岫要放了柳初动,众人皆尽哗然。云初定更甚,又是惊异又是庆幸,还有些复杂的情绪在心头。

绿岫说道:“前几天我在真神面前祝祷时,感知萨满神宫将有一劫。真神密语我不能泄漏,但是当时的预示,比当前之事严重了不知几许。所以,我想,此人的出现,我之受擒,都是应劫。以汉人的话说,是小灾挡大祸。我能以此身为本教挡住更大的劫难,实是荣幸之至。而此人,算是成全了我。若非是真神有意安排,怎能如此有惊无险?”

她停了停,众人皆对柳初动等人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于是,她继xù

说道:“我萨满教教义中有宽恕一节,对任何人,都有容许他做错并改过的机会。汉人有位夫子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即改,善莫大焉……”

这是她短时间内第二次提及汉人的处世经典,有些教众不觉将眉头皱起。绿岫恍若未知,以萨满语念了几句宽恕经文,众人随之念诵。

绿岫继xù

又道:“此人做出这等行径,我深知他心中恶魔为何,愿我萨满真神以无上神力涤荡他心灵的污点,从此改过自新,再无罪恶。”

她再次带头诵念经文。

她脸上闪着圣法的光芒,她的声音是世上最诱-人的魔音。众人在她的催眠蛊-惑下,竟然认同了她的说法。

制住柳初动的教众放开了他,柳初动却傲然站立:“今天你放了我,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你会后悔的。”

绿岫微微笑道:“后悔不后悔,是我的事。你若现在不走。一会就是你的后悔了。”

柳初动不料她狠绝起来竟能如此,却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命等闲视之。袖子一拂,正要离去,云初定拦住了他。

柳初动冷笑道:“怎么,你还要羞辱我么?云师兄!”

云初定心中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之意,苦劝道:“师弟,回中原吧,七虹门需yào

你,穆师妹也需yào

你,你按我上次与你分析的去办。一定能制衡展家,何苦在这里耗着?”

柳初动露出古怪笑容:“云初定,你太小看师姐了。你以为只有你想的办法能制衡展家么?师姐早就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云师兄,你大概想不到吧,半年之后,师姐将要嫁给展啸了。七虹门和展家从此便是一家人,哪里还需yào

什么权力势力的分配,还需yào

什么制衡?”

此事果然出乎云初定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上,穆初雨还是那个沉溺于小小满足的小姑娘。可,实jì

上现今的她,却站在他离最遥远的地方,对面不相识了。

云初定没有说话。多年沉积的涵养功夫了练就了他的不动声色。然而柳初动却面目狰狞地笑了笑,他十分满yì

被这个消息所刺伤的,再不是唯有他一个人而已。

而后。柳初动夹手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一道黄沙绝尘远。几枝绿柳羌笛怨。云初定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绿岫忽然说道:“云旗主。我还是有些僵直不稳,请你扶我一扶。”

云初定木然地过去。她伸过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趁无人注意,轻轻地拍了拍他。这只有他二人才知晓的安慰令云初定一怔,抬起头,正看见她温柔的眼。

原来,她不是需yào

他的扶持,而是想要帮他承担失落与黯然。

云初定与绿岫间的微妙情愫,萨满教众收拾战场的忙乱,全都被一阵虚弱的欢呼吸引了过去——

雷诺从大石块后面跳了出来,大叫大嚷,然而也只嚷了几声,就一头栽倒在黄沙里。晕倒之前,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亲爱的碧血旗疗养院,我们来了!~~

……

……

“我就要嫁给你,就要嘛,就是现在,就是此地!”展眉在雷诺面前,早就不懂什么叫矜持,什么叫淑女了!在碧血旗休养了几天,勉强初初复原,她便使尽深身解数,展开了逼婚大法。

“我可怕夜长梦多的,小呆……我们快点成亲好了!万一又来个像绿岫姐姐那样闯婚的,我可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忽然发觉这种比喻着实不太对,连忙闭了嘴。

雷诺最早一直在担心展眉是在生死之境随口的应承,如今看来,他的担心真是太过多余。只不过嘛,虽然他是很想快快把这一见到帅哥就流口水的花痴鬼丫头娶进门,可不趁着这机会好好逗逗她,又怎会甘心?

“不是吧?聪明可爱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展眉展大小姐终于害pà

嫁不出去吗?我好像记得某年某月某日某个人说过……”

“你还说你还说!”展眉红着脸跳上前,捂住了雷诺的嘴,“你敢再说,我反悔了啊!”

雷诺顺势一把搂住了她:“不如我们就在这把事办了?”

展眉全身的温度飙升,软软地,没说话。

她的不说话,在雷诺看来,根本就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任君宰割”四个字,于是他也就决定勉为其难地满足她。他吻吻她光滑明朗的额头,又吻吻她娇艳如花的脸颊,低下头去,这回的目标是她轻柔湿润的双唇。

她的身体依旧软软地挨在他身上,双唇却因为紧张而绷得好紧。她嘴上恨嫁,可完全就不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

轻扣她紧闭的齿关,他想要更深地吻她,这白痴女人突然把眼睛瞪圆了:“你干嘛!舔来舔去的,又不是小狗!”

雷诺简直想一巴掌打下去!

如果不是这时候门帘一挑、艾弥儿走了进来,雷诺真的会直接把展眉掀翻了为所欲为。

艾弥儿一看他俩这模样儿,忍不住偷偷地笑。

展眉羞得直想找地洞钻,狠狠地瞪了瞪雷诺。

雷诺偷香窃玉被抓个正着,只好“咳咳”地清了清嗓,问道:“阿嫂有事?”

艾弥儿收了笑。确实有事,若非有事,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地过来,闯了他俩的好事:“丹心旗的若是带人来要接圣女回萨满宫了。我们旗主说,两位与圣女有旧,应该想与圣女再见一面。”

展眉大叫不妙:这回惨了,重色轻友,不知绿岫要怎么怪她笑话她呢!

雷诺沉吟道:“圣女难得亲身在碧血旗传教,为何走得这般急?”

艾弥儿道:“原本无他,一月后是我萨满教一年一度的秋祭。若旗主说道萨满神宫刚受袭,圣女受惊,值此多事之秋,今年的秋祭应该提早到半月之后。他说得冠冕堂皇,我们旗主和圣女,都不好反驳。”

“秋祭时,云旗主也是要去萨满神宫的吧?”雷诺忽然问。

艾弥儿点头:“是。”她猜到雷诺的担忧,接了一句:“秋祭并不是全教的祭祀仪式,而是教中关键人物的年会。”

雷诺了然,便不再多说什么,对展眉道:“走吧,我们去送送圣女。”

两人匆匆地赶到圣女驻所,却见那边已被丹心旗的武士团团地围住,竟是靠近不了。

圣女车驾齐备,依然是纱轿一顶,白衣白马,白色的底上印着蓝色的火焰状莲花,又寂寞又炽烈。

似极了圣轿中端坐的绿岫。

在丹心旗武士的外围,是云初定所率的乌都奈、巴图等碧血旗教众。他们尽皆伏地,以最为恭谨的礼节相送圣女。

若是作了个启程的手势。圣女宝驾缓缓地动了,车轮辘辘,又将把绿岫送往悠长无尽的寂寞里去。展眉低声说道:“若我是绿岫姐姐,在那个什么神宫里一时一刻也呆不下去,早就闷死了……”

雷诺忧心忡忡,并未在意她在说什么,展眉哼地一声转过头去。便在此时,圣驾之中,突然传出圣女肃穆而坚决的声音:“停。”

这个字,像咒语,停住了每个人的思维和动作。几乎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好像世界在这一刻突然间停滞了一会儿一样。

一怔之后,若是趋身问道:“圣女有何吩咐?”

素手轻扬,绿岫揭开圣驾车帘,探出了半个头。若是拦住她道:“圣女,启程吉时已到。若有别事,交由属下去办便是!”

绿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谴责意味,但不知怎的,若是却感觉到一种无由的压力,竟然不由自主地让开。

无视于若是的再次提醒:“圣女,切勿错过启程吉时。”绿岫缓缓地走下车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云初定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被她平时的权威震慑,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人再阻挡她,反而,她所经过的众人,都自动地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云初定初时见她向着自己这边来,颇为惊异,却也没想到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她款款地走来,走到他面前时,他竟然呆住了。

那女子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像是茉莉的清香,让他想起了远在江南的故乡。她完美无缺的面庞就在他的脸边;他听见她的无上妙音:“你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鸿门宴,吾何惧?

低若无声的言语准确无误地钻入耳中,而茉莉般的女子却已迅速地直起身。云初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抬起头。正见萨满教最为尊贵的圣女双手擎天,仿佛正在承接上天的恩赐,然后再从虚空里分散福音:“伟大的萨满真神啊,请你佑我子民和顺兴旺,保我草原人畜平安。”

圣女祝祷完毕,远远地望了人群中的展眉与雷诺一眼,方才悄然退回圣驾之中。

圣女的车驾缓缓前行,谁也不知dào

绿岫将会驶向一个怎样的未来。

云初定目送圣女车驾远去,唤乌都奈道:“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他的神色郑重,远不是平时那从容坦然的模样,乌都奈心头突地一跳,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都没说话。入秋了,秋风一日紧似一日,草原上的牧草微微发黄,已露出衰败的景色。

不知不觉,云初定与乌都奈已走到碧血大旗之下。

云初定展目望去,整个碧血旗尽在眼底。这是他生活多年、经营多年的部落,有他的喜乐忧愁,有他的兄弟姐妹,也有他同伴数载的妻子。

“旗主在担心什么?”乌都奈难忍这压抑的沉默,开口问道。

“乌都奈,多年以来,你一直是我的好副手。”云初定揽住了乌都奈的肩膀,“以后,碧血旗就靠你了!”

乌都奈吓了一跳,万不料他突然有托负之意:“旗主,我碧血旗有旗主在。万事皆安!我能帮上旗主的忙实是荣幸之至!以后自当如此下去!”

云初定仰天闭目,叹了口气:“乌都奈!我的好兄弟!你难道没有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么?”

乌都奈低下头。没说话。身为云初定的副手,他怎么会听不懂云初定话中之意?

云初定继xù

道:“秋祭大礼。我的萨满神宫之行凶多吉少,我想你也很清楚。”

乌都奈道:“日前那事是圣女做的主,与云旗主有什么关系!若是这厮敢借着柳初动的事问罪于旗主,我就率碧血旗杀上萨满神宫讨公道去!我们碧血旗可个个都是好样的!”

云初定苦笑道:“何苦!”

乌都奈道:“他丹心旗找我们的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不是找碧血旗的茬,是找我的茬。他,他恨所有中原人。”云初定道,目光黯淡。那是非常久远的事了,却始终未能令彼此的恨意消散。

乌都奈不解,但是坚持道:“就算我依旗主的意思不轻举妄动。但恐怕真到了那一天,我控zhì

不了事态的发展!”

云初定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原不必如此。对于萨满教对于碧血旗对于草原,我终究是个外人而已。”

乌都奈还想说什么,云初定摇了摇头:“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而我也将惜命。”一言即了,他向碧血旗的墓地走去,落日的余辉照在他身上,斜斜拉出的长长影子在苍茫的草原里愈显孤寂。

乌都奈心里禁不住地跟着有悲怆之感。正想跟上,肩膀被人一拍。回头看时,却是雷诺,手中提了两个大酒袋和一个食盒。他向云初定努努嘴。示意乌都奈先回去。

乌都奈点点头,亦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旗主交给你了。这才离开。

雷诺紧上几步,赶上云初定。

云初定一见他。再见他手中的东西,适才的沉郁一扫而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雷兄弟!来来来,我们换个地方一醉方休!”

雷诺笑道:“为什么要换地方?此地不是正好?”

换在别人,这墓地着实谈不上“好”,但是对云初定来说,却是他心灵的安息之地。每当心思纷乱,便会在此地呆一会儿。

雷诺择地摆上酒菜,将酒袋递过去。两人默默地喝酒,看金色的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

云初定先打破了沉默:“雷兄弟不会就只是想和我喝酒吧?”

雷诺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来是只想和你喝酒的,但见你苦闷得很,陪你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云初定被他逗笑,用手指头点了点他:“怎么学得和你女人一样矫情!”

雷诺老脸一红,说道:“我确是想问,你和若是这梁子,是怎么回事?”

以他们的阅历,自是不用讨论若是的手法。——无非就是利用柳初动这草包盗圣器。失败了,柳初动自然会拖云初定下水,诬陷他是主谋;盗成功了,丹心旗会放他到碧血旗的地界,他必然要与云初定相见。

只要柳初动手执圣器与云初定面对面,这场面就有趣得很了。

放还是不放这个犯了教中大罪的师弟?若是与云初定相斗多年,对这个“敌人”了解极深,陷他于忠义两全之境,显然比直接杀了他还要快意。

而无论云初定作何选择,他都会在秋祭中发难,彻底将云初定打落尘埃。

这是个连环计,四处都是陷阱。

在是否令萨满教成为鞑靼国教的争议中,若是始终没法尽占上风。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除去云初定、除去云初定对整个萨满教的影响,而质疑云初定以汉人身份执掌碧血旗,便是他的招数之一。

作为云初定来说,他既然是自由派,不主张萨满教成为鞑靼国教,就该保存实力、先避其锋头寻求支持,而不是带着退意、深涉险地,赴那显见的鸿门宴。

因而雷诺才会问:你和若是这梁子,是怎么回事。雷诺从事追踪多年,见过各种复杂争斗、各种缠绵悱恻,不免猜测,他们有更解不开的前怨。

云初定拎起酒袋,大大地喝了一口,陷入深深的沉默。

雷诺摇摇头:“此行凶多吉少,就算你不惧,何不为你在乎的和在乎你的人想一想?”他意指云初定如果当真单身涉险,碧血旗诸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雷诺所言,云初定如何不晓?他眸子黯淡,却不改坚持:“我很了解乌都奈,他是个掌大局之人,且不敢违逆我的意思。至于其他人,云初定此生只负别人,哪里又值得别人来‘在乎’?横竖孑然一身,别说是鸿门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趁月行

云初定回答得豪迈,雷诺却苦笑不已:“我是无法劝动你了?”

“你该明白,云某并非一个容易被说动的人。”

雷诺叹了口气,不再劝他。半晌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云大哥。柳初动与若是密谋盗圣器时,被我家那个笨女人偷听到了。我总觉得这个时机太巧。若是似乎早知婚礼中会有变,所以直接离开了婚礼现场,毫不担心圣女安危。”

云初定眉头一挑:“你是说,我旗中有他安插的人?”

雷诺点点头。

云初定笑道:“放心,这人是谁,我大概在心中也有些底,多谢雷兄弟提醒!”他突将话题一转:“此刻风景不错,你我再谈公事,真叫‘煞风景’了,我看我们还是谈谈风|月罢!雷兄弟,你们两位几时大婚啊?”

雷诺叹道:“我倒是想啊,可,可那丫头没到婚龄呢!心理年龄太小,当老婆还不适合,我打算调|教她一阵子再说。”

云初定像是被他逗笑了,笑了笑,又笑了笑,雷诺被他笑得不明所以,顺他的目光回头一看——

一个叉腰怒目的母夜叉站在身后。

云初定长身而起,大笑道:“雷兄弟,展妹子,你们慢慢聊,好好聊!为兄我就不打扰了!”

长笑声中,他渐渐远去,风中传来苍凉的《陇头歌》:“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展眉心中一酸。浑然忘了要和雷诺算帐;将身子靠住了他,问道:“小呆……你说。这事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雷诺叹了口气:“除非,他自己能放过自己。”

……

……

夜已深。月光如水。离秋祭只有五日之期。

碧血旗,阿黛墓前,云初定。

举起酒袋,他说:“阿黛,我敬你!”

酒,无声无息地没入土里,也不知dào

阿黛到底喝了没有。云初定凝视着化成了墓碑的阿黛,喝酒。

一袋酒,两袋酒。三袋酒。云初定喝着喝着,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

“出来吧!”云初定唤道,他以为是雷诺展眉,或是乌都奈,然而他猜错了。

随着他的声音,那人从黑暗中走到了月色里。

月光如水。

如水的月光下站着一个如水的少女。

如水的少女有毫无瑕疵的面容和一双如水的眼睛。

如水的眼睛里透露着绵绵情意,如水的眼睛在黑夜里闪耀得像星星。

云初定在这如水的目光下呆了许久才说得出话,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两个字叫出口有那么的难:“圣女?”

没有穿着火红法衣的圣女,也不是穿着雪白常服的圣女。而是穿着浅绿衣衫、俏生生地在如水月色下的绿岫。她的身子很单薄,她的眼神里还有三分幽怨。这样的一个女子,不复是高高在上,端庄肃穆的圣女。

“给我喝点儿。”绿岫迎着他的目光。指了指他的酒袋。

鬼使阴差般,云初定递过了酒袋。

绿岫的酒量不见得好过展眉,但她的胆量却好过展眉。于是。如昨日重现一般,绿岫不肯示弱地举起酒袋就大口往嘴里倒。然后与当时的展眉一样,狠狠地呛着了。弯下腰直咳嗽。

烈酒所过之处有如火烧一般,浓浓的酒意在心中弥漫开来,绿岫感觉到云初定在她的肩头轻拍,一股绵柔内力入体,顿时浑身舒畅。

绿岫只觉舒畅,云初定却是暗暗地吃了一惊。他的内力和见识都远高于绿岫,输送内力时,感觉到绿岫体内的内力对他的本能反击。

他早知绿岫身怀武功,若只是本能反击,不足以惊到他,他所惊讶的,是绿岫体内的这股内力很熟悉。

似极了一位故人。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问,因为绿岫先向他发起了攻势。

“云旗主,半个月后的秋祭大礼,请你不要参加。”绿岫一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话语,“装病也好,直接远行也好,总之,你不要来送死。”

云初定愣住了。难道绿岫彻夜偷偷返回碧血旗,就是为了要劝他不要赴那鸿门宴?他实在不知dào

她还能做出多少令他吃惊的事来。而他只能对她摇了摇头:“圣女何出此言?”

绿岫咬住唇,她有点儿恨他的意思,因为他总是刻意地离她一段距离。于是她更前一步:“你本不是这里的人,留在此地,无非是因为你先妻阿黛夫人。如今她既然不再是你的牵绊,你何苦要将命留在这里?”

云初定面色如铁,绿岫却还不停止:“中原不是你的故乡么?你为什么不回去?你不是同你的师妹穆初雨感情很好么?你为什么不找她?她分明还在等你……”

“够了!”云初定说道。

绿岫凄然一笑,心想,是啊,提到她,你便再也沉不住气……

或者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云初定有点歉然:“圣女,此事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复杂……”

“连我都能感觉到若是的杀意,你如何感受不到?”绿岫说道,“我还要告sù

你的一件事是,神刀失踪了。”

云初定神色震动。神刀是制约碧血旗旗主的圣器,而神杖是制约丹心旗旗主的圣器。柳初动之前到萨满神宫,本欲带走的是神刀,但却阴差阳错带了神杖走,神杖已被云初定夺回,交还神宫。而此刻圣女却告sù

她,神刀失踪!

他试探地问了一声:“初动,带走的只有神杖么?”

“是。”绿岫回答。当时她在萨满神宫内受袭,受到不明人物的夹击,才会落于柳初动之手。她清楚地记得,柳初动带走的,只有神杖。然而几天后,她将神杖带回萨满神宫,却发xiàn

神刀竟也失踪。

这说明有人在那次的乱战中带走了神刀。

“如果柳初动带走的只是神杖,而你又取回了它,这事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然而,现在神宫内有人认为神刀也是柳初动带走,事情便会越来越大。”

“神宫内有人”是谁,绿岫并未明言,但是,很明显他到底是谁。

“他以此发难,你脱不了干系,此其一;如果他日有人以神刀威胁于你,你无以自处,此其二。”绿岫苦口婆心,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停,“我屡次提醒过你,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希望你还没有忘。”

云初定一怔。他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圣女说的,他不是想不到,甚至他比她想到了一些更严重的后果,但他依然摇了摇头:“如果你要我还的人情是这个,我不会还。”

“你言而无信!”绿岫生气了,一双含泪的目直视他,叫他难以面对。他不是傻子,又非从未有过情爱滋味,如何看不出她的异样情绪?

虽不知她的情意从何而来,他却知万万不可。于她,是大好的前程就此断送;于教义于教中势力制衡,都将使她遭到最可怕的制裁,甚至于丢了性命。而于他呢?他想到自己,清明的心忽然迷糊了一下,但他飞快把这念头赶出脑海。

他沉吟得太久,绿岫恼得极了,狠狠地道:“你当真不走?”

“云某不能走!”

“好。”绿岫冷冷地道,“我求你走,你不走,我只好逼你走了。”

云初定眉一挑,听得绿岫清冷冷地道:“你如果不走,我就去告sù

若是,上次挟持我的人,正是你指派的,你碧血旗企图以我为质,将丹心旗的版图也把持手中,你碧血旗一心想要独霸萨满教!你不是不走吗?我就让整个碧血旗为你陪葬!”

云初定被她一连串的话语惊着:“你疯了,你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

绿岫忽然高兴地笑了,像一朵昙花在夜里忽然绽放,他终于称她为“你”,不再口口声声都是“圣女”,她傲娇地说:“我当然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我说到做到,你不妨试一试。”

她笑得美极了,美得云初定心也不由地随之而一动,但是,没有什么能令他动摇。

“胡闹!”云初定陡然蛮性爆fā

,抓住她的臂,拖住她往她骑来的马的方向去:“你给我回萨满神宫去!在这里搅和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胡闹!”绿岫挣不脱他铁一样的约束,“我再说一次,我说到做到!”

云初定不听她的任何话,只是沉声道:“回去!回萨满神宫去,做你的圣女去!”

“我不回去!”绿岫的优雅全然不见,直接就往地上坐,用身体的重量来阻止云初定。

她的身体几乎全然挂在他的臂弯,眼泪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求道:“我不回去,我不要做圣女,我一点都不想做圣女……我不愿意命运由人不由己……云初定,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云初定就像中了定身咒一样,手不觉松了。绿岫软弱地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哭泣。他不得不低下身子去。

才想安慰她,人各有命不是么,既然已在这条道上,便得有始有终……可他没能说出口,因为绿岫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诉衷肠

少女的体香满怀,云初定乱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绿岫抽抽泣泣地道:“云初定,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很久很久以前,我便当你是天下最好又最笨蛋的男人。

“我……我知dào

你不可能离弃阿黛夫人,因此从未有过任何奢望,只想远远看着你。然而,我又不甘心,我想要更多地接近你的世界。所以,所以我去中原……

“我去中原,我想看看穆初雨;我以为柳初动与你师出同门,总会有一点相像。可是我错了,我全错了……

“我回来草原,你抱着临终的阿黛夫人来找我。我,我,我诚心地祝她在极乐世界里得到平安喜乐……却又忍不住想,你安心地去吧,云初定,从此由我来照顾……我知dào

我卑鄙无耻,可是我不认为我有错!”

她越说,云初定越是震惊,他完全想不起来除了在教内的各种大场合之外,同绿岫还有过什么样的接触……她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他一次一次地想要推出她,她却越抱越紧,死也不放:“云初定,我不会放手的,就算,就算头破血流……”

“圣女!”云初定无奈地道,“云某何德何能!只怕是圣女看错了云某,云某……”

绿岫毅然决然地打断他:“就算是错我也认了!谁让我爱你!”

云初定愕然。

绿岫因为说出了心里话而释然,云初定却是头大如斗。他只能任她靠在自己怀里,任她泪水肆虐。

半晌。他说:“云某谢谢圣女青眼有加,可是。也只能谢谢。”只能谢谢么?他不觉地伸出手,把她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发理一理。她泪水涟涟,狼狈的样子不如平时好kàn

,可谁又能说她不好kàn



她的发只到肩膀以下,平时都藏在头巾里,他没发xiàn

她的头发被削短了,这时看到,不免想,这是怎么了?然而他毕竟没有忘记她是萨满教圣女,而他是萨满教护教碧血旗的旗主云初定。唯今最重yào

的是,把她搞回萨满神宫去,省得给碧血旗带来莫大麻烦。

于是他对她说:“你刚才说,若是对我有杀意。那你怎么知dào

我对他有没有杀意呢?”

绿岫呆了一呆,他背对着月亮,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却是听明白了他言语中的、他所谓的“杀意”。

如果是这样,她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了,她本不该担心他。他自有他的安排。她真是白白担心!

但……今晚这样,也很不错呀……她想着,带着泪笑了起来:“我,我明白了。是我多事。我,我是不是很傻……”

云初定扶她起来:“不,你怎么会傻?回去吧。你出来久了,如果让人发xiàn

了。不好。”

绿岫疑心道:“你莫不是在骗我?”

云初定道:“我何必骗你?”

他说得那么笃定,绿岫叹了口气:“就算你骗我。那又如何?”她在心里说,若你去送死,我便为你收尸,再追你去黄泉便是!

她拉住他的手,笑着说:“最丑的样子也被你见了……”

云初定无言以对,他现在唯求她快快离开,她的娇嗔他无心体会。

绿岫又说:“你是不是还在爱穆初雨?她真的好美……”

云初定站定,忽然什么话也不说,横抱起她,向她的马奔去,他不想再同她扯……也许,他是在害pà

?害pà

他再听她说下去,会抱住她跑到远远的地方去?

可他们能跑去哪?萨满教的秘史中,不乏犯了情诫的圣女,无论跑到天涯海角,没有一个能逃脱教中长老的追捕,个个死得苦不堪言。

……

……

冷不丁地,黑暗中有人跳出来厉声喊道:“私拐圣女!该当何罪!”

两人一惊,却听来人哈哈哈地大笑“你们完蛋了,被我抓到了!快快用钱封我的嘴吧!”——不是展眉那丫头又是谁!

绿岫羞得脸都发烫,可又实在不想从云初定的怀中离开,只能埋下了头。

云初定放下绿岫,她依然软软地靠着他。

展眉拿手指在脸颊轻划:“绿岫姐姐,不羞啊不羞。”

云初定道:“展家妹子,你别误会,我正要送圣女回宫呢。”

展眉笑道:“我才不管你们要去哪呢……要我说啊,去得越远越好!”

云初定皱了皱眉:“展家妹子,你别胡说。圣女擅离教区,会受责罚的。”

绿岫听了,离了云初定身边,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也没多说,走上前去拥bào

展眉:“展妹妹!”

展眉热情地回拥,在她耳边道:“绿岫姐姐,你好勇敢!放心,我站你这边!”

绿岫笑了:“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而后,绿岫放开了展眉,对云初定说道:“云初定,你记住了,今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后悔。你现在不一定爱我,但终有一天你会爱我。如果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她不再多说,甚至不再回头多看一眼,寞落地消失在黑暗中。

见绿岫远走,展眉说道:“云初定,你真的任她这么走吗?”

云初定不愿多作分辩,默默向碧血旗营地走回去。

展眉大声道:“你至少送她一程啊!你怎么放心她自己孤伶伶地回去!”

暗夜里,幽幽地传来绿岫的歌声:“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歌声随着马蹄的的,渐渐地远去。

云初定脸上的肌肉突地一阵抽动,脚步也停了下来。

展眉喜道:“你改变主意了?太好了!你们俩那么登对,不在一起岂不是暴殄天物?要我是你啊,早就拍马追她回来,娶进家门,生一大堆品种优良的小孩……”

云初定却没接她的话茬,而是沉心辨别绿岫歌声的方向,忽然抬头说道:“不对,她不是回萨满神宫!她要去哪?!”目光一凌,就如利刃出鞘。

一边向营地飞奔,一边撮唇为哨,他的坐骑已自迎上,云初定飞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吃疼,长嘶一声,半人立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前尘往事

看见云初定要去追绿岫,展眉急了,在他后面大声喊道:“云大哥,你别再一心想让绿岫姐姐回去了,她……她很苦!”

云初定回身道:“我先把她找到再说。若我天明还未回来,你就让乌都奈到我大帐之中,我留了一封信给他。切记切记!”

展眉还没反应过来,云初定已策马扬鞭,转眼间去得远了,与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身影。

展眉呆了一会儿,想不出该怎么办,只得先去雷诺,两人再一同找到乌都奈。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但略过了绿岫的情意这一节,胡乱编了个她来的理由。

乌都奈将拳头往桌上一锤:“好个尊贵的圣女,真是想害死我们旗主么!”对圣女本该尊敬万分,可是一想到是她一意放走柳初动,又莫名其妙跑到碧血旗,这两件事只会为云初定、为碧血旗带来祸端,便气不打一处来。

雷诺问道:“乌都奈大哥想必令人去找柳初动下落了,有结果么?”

乌都奈摇摇头:“我知旗主重情义,可这人实在太危险,为防着他再出妖蛾子,我瞒着旗主找了许久,可惜一直找不着。”

雷诺点了点头:“你找不着他是正常的。若是我拿他作大用,自然是要把他牢牢地放在身边的。”

乌都奈道:“你是说?他藏在若是手里?”

雷诺点点头:“怕是如此。”

展眉道:“这两个坏蛋!”又再想到自己曾对这两人心存幻想,简直想一头撞死。

雷诺又问:“云兄可曾同乌都奈兄说过什么?”

乌都奈苦笑道:“旗主对秋祭之行并不乐观,甚至。甚至向我交待过旗中往后之事。”

雷诺叹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云兄明知萨满教内的国教之争。他的意见至关重yào

,为什么会在这关卡生了去意?难道是因为阿黛夫人的去世让他万念俱灰?但是。似乎又不该如此……乌都奈兄,对云兄接任碧血旗主前后的事,你若知晓,可否告之一二?”

以汉人身份出任萨满教护教掌旗旗主之位,云初定一开始就倍受争议。这些年来,他率碧血旗屡救萨满教于危难之中,能力魄力有所共睹,这才渐渐地被教众所接受,进而赢得了他应得的尊重。除了一些冥顽不化的教众。很少人介yì

他的汉人身份。

如今要回溯云初定执掌碧血旗的开初,乌都奈怔了怔,竟是要努力地回忆一番了:“此事说来话长,有些我也不甚清楚,只能挑重yào

的与二位说了。”

“云旗主,并非萨满神宫选定的碧血旗旗主接任者候选人。”乌都奈想起一个已经不再存zài

于世间的名字,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是萨满教所有人都不想再提起的名字。

就像圣女到了一定年限要更替一样,护教两旗的掌旗旗主也会更替。每逢一个周期。萨满教内都要选出几位年少才俊跟随老旗主进行历练,这几位候选人通过长老考核筛选后,经由圣女主持继位仪式,才能最终成为新一任的旗主。

十年前的那次旗主更替。最终留下的两个年轻人,一是若是,另一个叫完颜晋。两人都在碧血旗接受前任旗主阿伦老爹的教诲。而阿伦阿爹不是别人。正是若是的妻子阿黛夫人的父亲,这三个年轻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听到这里。展眉拍手道:“我知dào

了,我知dào

了!若是和完颜晋都喜欢阿黛夫人。可是阿黛夫人却爱上了云大哥,所以若是就很恨云大哥,对不对?”

雷诺苦笑,这个丫头真是个挖掘八卦花边新闻的好手!

然而乌都奈却摇摇头:“他们三人是如何的关系,我当时年纪不大,也不太清楚。也许正如展姑娘所猜,也或者另有内情。但是我们看到的结局就是,有一天完颜晋突然离开了碧血旗,几天后又突然回来,武功变得非常可怕。可怕到我整个萨满教无人能敌。他以武力强行带走阿黛夫人,无人能拦。

“阿伦老爹急疯了,当即就发愿,谁能救回阿黛夫人,他就把阿黛夫人嫁给他。阿黛夫人是那时候的教内第一美人,裙下之臣无数,教内但凡有点资本的青年男子无不幻想娶她为妻的。这个消息一出,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去救她,只是完颜晋武功既高、又东藏西躲行踪不定,没有一个成功的。

“不久之后,阿黛夫人回来了,却是一条腿废了。救她的人,正是云旗主。这是云旗主第一次为众人所识。我记得当时他带阿黛夫人回来时,几乎整个碧血旗的人都出去相迎,可是大家的心情很复杂。因为云旗是个外族人,由外族人来帮忙,无疑是让骄傲的碧血旗族人十分难受。

“而阿黛夫人也不好受。美人恨有缺。阿黛夫人虽然还是那么美,但废了一条腿的美人,终究是让人望而生畏。况且她被完颜晋带走多时,谁能保证是否完璧?因此上,之前为阿黛夫人疯狂的人全部退了回去,一个个心中庆幸救她回来的不是自己。

“我与阿伦老爹一家很亲近,还记得那段日子,他总是长吁短叹,原本精干的一个人,头发尽白……”

乌都奈说阿伦老爹得阿黛回来,犹自忧心,展眉忍不住插嘴道:“宝贝女儿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有什么好叹的!”

乌都奈叹道:“展姑娘,你不明白为人父母的心。阿黛夫人回来,阿伦老爹当然高兴,只是,他却又发愁她这一辈子要怎么过,他在一日,还能保护她,他过往了,阿黛夫人又该如何呢?”

雷诺道:“这时候又是云大哥挺身而出?”

乌都奈道:“云旗主那时似乎也有伤在身,所以一直在碧血旗中没走。他对阿伦老爹说,如果阿黛夫人同意,他愿意留在碧血旗照顾她。阿黛夫人想了几天,说道可以。于是两人成婚了。”

“原来,原来云大哥和阿黛夫人是这样才结婚的……”展眉道,“怎么也不像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情已逝

展眉关心云初定的感情问题,雷诺却问道:“那那个什么完颜晋呢?他的结局如何?”

乌都奈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措辞,半晌说道:“就在云旗主和阿黛夫人成婚的当天,他,杀入我碧血旗……”他咬住了牙,不必再多说,那一定是很惨烈的一天。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力qì

继xù

往下说:“那天若非有云旗主在,我碧血旗只怕大半人都要死在完颜晋手中。完颜晋是我旗中培养出来的人,最后却几乎因他而遭灭旗之祸。是以我碧血大旗之下,那累累坟墓中又多了几许怨魂;是以我碧血旗不愿再提此人之名。”

“再后来呢?完颜晋死了吗?若是呢?”

展眉问。

“完颜晋不敌云旗主,带着满身血污逃走、不知所踪。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应该是死了吧。若是在那场变乱中也立了一点功,迟于云旗主一年后接任丹心旗旗主之位。”

乌都奈说完,几人都唏嘘不已。

然而或者是因为不是当事人,或者是他教内还有些不传辛秘,实jì

上乌都奈之所言,有许多地方语焉不详,他们也只能知个大概。

所有传说,不都是如此吗?就算是当事人,难道就能说完全了解真相?

他们望向窗外,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云初定现在何处?他追到绿岫了么?

……

……

且说云初定向绿岫歌声的方向追去,一追就是一整夜。

开始时还有绿岫的歌声指明方向,到后来绿岫的歌声渐息。黑夜中无所倚仗,他只能凭着感觉追下去。

马蹄的的。风在耳边。云初定凝神不散,专心驰马。他不愿想得太多。无论是绿岫的情意,还是未知的前路,甚至是预计的争斗。

他不愿想、不敢想;因为他太清楚这些似无联系的人和事,全在一张网之中。回忆与现实的网,爱恨与情仇的网,注定与抉择的网——这张网绵绵密密、令人窒息。

他想要从中逃脱。

他真可以逃脱?

他不敢想,所以他不想。

一路追下去,追下去,先把她追回来再说。他令自己只存有这个念头。忽而又想,这么这么一直追下去、追下去,不用停留,那样也不错。

可是旅程总有终点,就像天总是会亮。所有想要逃避的,终究是要面对。

天色大亮之时,云初定终于看到数里之外绿岫的背影,绿衣青马,在衰黄的草原上愈显青翠;而她的体型苗条。在广袤的天地中又是渺小的。

他的心中有难言的滋味,却不能不出声喊她:“姑娘且慢!”他怕惊动草原上的牧民,不敢以“圣女”唤之。

绿岫像是负气一般,不但不回答他。连头也不回,只是驱马前行。

云初定心中微急,催动爱骑一阵狂奔。渐渐地逼近她,瞧准了方位、腾身而起。拦在她的马前。

青马受阻、人立长嘶,马上人则轻飘飘地落下地。转回了身。

四目相对,皆尽愕然。

“大师兄!”

“师妹?”云初定怔住了,万不料昔日爱侣,竟在意wài

的情形下相遇。他们已经多少年未见面了?十年?不,比十年更久。

穆初雨慌忙用手理理乱发,力图使自己看起来年轻些,但是久历风雨的沧桑已从她眼角的皱纹中曝露出来,曾有的温柔与纯情,在她脸上也了无痕迹。她闪躲着云初定的打量,低低地又唤了声:“师兄……”

云初定怔怔地道:“师妹,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可好?”

“好,大师兄呢?我听说……师嫂前不久过世了……”自他远走,她不是没想过去见他,可从未将愿意变成现实;她不敢见他,于是偷偷地打探他的消息,从未间断。

为什么话题是从那位传说中的师嫂开始的?穆初雨不甚了了自己的心,但既然开头,就只好继xù

:“师兄……还请节哀。”

“谢谢。”云初定道,眉目揪了起来。

“可惜我没机会见一见她。”语调是往下降的,有点无奈的味道在里头,她换了个话题:“草原……挺好。”

“是很好。”

都想追回那个离他们太过遥远的记忆,结果却平淡得毫无滋味,他们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云初定突然想起他策马而来的目的,看看穆初雨的衣衫,颜色虽与绿岫的相似,式样却截然不同,只是隔得远了,看过去难以分辨。

绿岫竟这么凭空消失了?她一个孤身女子,会去何处?

似是知dào

他在想什么,穆初雨问道:“大师兄,在追一个女人?”

“是。那女子十分重yào

,穆师妹可曾遇到?她如你这般身着绿衫。”

穆初雨心中微涩,低下头去,含嗔地瞄了云初定一眼。

云初定伸出手去,牵住了她。穆初雨像触电似的一颤,终是没有拒绝他温暖的手。

时光在瞬间回流:携手、欢歌、斗剑、戏水……仿佛昨日,历历在目;而今天,他们又该走到何处去?

旭日初升,草原清新。一瞬的柔情过后,两个年纪不能算小的昔日爱侣很快又在彼此间砌起一堵墙。

“师兄还怪我么?”穆初雨问。

还怪你么?云初定看着她依然美丽却不再年轻的脸,他当然很清楚从前那事的来龙去脉。他的远行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七虹门上任门主是穆初雨之父,他一心想要把七虹门当作穆家事业。穆初雨原有个幼弟,他们父亲属意将来传位于他。可是他年纪尚小,云初定这大师兄光芒过盛;穆老爷子十分担心将来七虹门再无穆氏地位,竟然出损招陷害云初定,这才有云初定出走中原。

事情太过久远,在那件事里,穆初雨有没有参与,云初定已不想追究,当时他所在意是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既无挽留也未追随。

天不从人愿的是,两年后,穆初雨的幼弟病逝,穆老爷子伤痛之下也亡故了,于是穆初雨成了七虹门新一任门主。

世事弄人,云初定如今又再在另一个陷阱之内奋力挣扎,哪还能有精力顾及到从前的事?所以,当穆初雨问他还怪不怪她,他只淡淡地笑了笑问:“那我要你别嫁展啸,你会答yīng

么?”

穆初雨脸色一寒,心中五味杂陈:“你……都知dào

了?”

云初定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像许多年前那般,柔声说道:“你不要嫁给他。好吗?”

穆初雨看着他,浑身发抖,两个她在心中激烈地交战……她是云初定的小师妹,她是七虹门的门主……

终于,她抽回了手:“太晚了……”

“你我头发还黑着,到白发苍苍之时,还有很久很久……”

“可是我与展啸的婚约已公布天下,此时毁约,七虹门信誉何在?七虹门已因初动之事……”穆初雨说不下去,她已完全乱了心。

云初定哈哈一笑,眼睛却冷冽得很:“穆师妹,既是如此,你问我还怪不怪你,又有何意义呢?”

穆初雨心如刀绞,是的,十年之前她就做出了选择;就算是重来一遍,她的选择依然如此,那么,她现在奢望他什么呢?她配不上!

此生最爱的男人,她再无机会与他共度人生。

穆初雨不愧是江湖中做大事的一方霸主,在一时的迷乱后,思路立即清明了起来:“总归是我对不起你。”

云初定淡淡地笑笑:“我们之间,无所谓谁对不起谁。如果当年的我不是有一股傲气,不甘居于人下、不甘受委屈,如果我能为了你而低调处事,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云初定并不将他们的遗憾完全归罪于她,这让穆初雨心又乱了起来,她连忙把话题扯开去:“师兄,我这次到草原,是为了找初动。他原来与展家小姐有婚约,可是却有一名女子前来闯婚,展家的小姐一气之下弃他而去,为了弥补她,他一路追击那女子,以求向展家负荆请罪。”

云初定点点头道:“此事我倒也有所耳闻……我已见过初动。”

穆初雨一怔:“你见过他了?”

“是,他又闯了祸。我大概能猜到他在何处,只是,他若还这般执迷不悟,怕是没人救得了他。”云初定想到柳初动这回闯的祸是介入萨满教内政,尚不知如何了结、能否了结,眉头又皱了起来。

穆初雨跺脚道:“他就是这般长不大,怎么说都不听。”

云初定看着她的神情,忽然莫名地笑了笑:“你总是把他当孩子。”

穆初雨脸上一红,道:“他本来就是孩子。”

“小孩子为了引起大人的关注,都喜欢故yì

闯祸。你有没想过,初动也是如此?”云初定看得再清晰不过,“你要嫁给展啸,是为了七虹门,是不是也在为他收拾残局?”

穆初雨愕然,她确实从未想过这些。柳初动比她小了数岁,从小就是个惹祸精,她亦一路为他收拾,于她与他来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天经地义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从此为敌

从少时起,穆初雨的心一直都在云初定身上,多年未变。但是柳初动却渐渐地长大,渐渐地,她开始觉得无力为他收拾烂摊子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变化?穆初雨再次地恍惚,然而,这个事情,凭什么是云初定来点明?她咬了咬牙,强硬地道:“初动闯的祸,自然该他自己收拾。展家的势力不小,我同展啸结合,乃是强强联合,对七虹门有莫大好处……我毕竟是七虹门的门主。”

云初定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静默之中,草原边缘升起一枚紫色的烟雾弹,穆初雨道:“师兄,展啸约我会合,不如我介shào

你们认识认识?”

云初定道:“也好。”

一路依然无言,两人都在回避着什么。

不久以后,他们把辽阔的草原抛在身后,走入了山林,景色陡然一变。山林密实,一片肃杀,看得出来,树干枝丫间都藏有不少好手,毕竟是两大江湖门派首领的出行,不可能孤身而来。

云初定看似放松地走着,背脊的肌肉却绷紧了。多年的战场历练,令他对危险的到来存有精准的直觉,哪怕穆初雨就在他身边,也不能令他判断力稍减。

转过几棵高大树木,前面一片开阔,日光经刀刃反射,刺痛了云初定的眼睛。

定定神,空地里两三层的雪刃正团团围住一个青衣少女!

是绿岫!

她双手反绞,背对着云初定,正受一名男子的审问——那男子的眉目间与展眉颇为相似。不过眼睛更为细长,从中闪出的光更为阴冷。想必就是展啸了。

云初定感知到了危险,可是却心存侥幸。他希望自己的直觉错了。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并且,他没想到危险最终投映到了绿岫身上。

绿岫仿佛背后长眼,蓦然回首,冲云初定嫣然一笑,点点的初晨阳光照在她脸上,真是艳光四射。

再说展啸见穆初雨与云初定并肩而来,先是怔了一怔,随即笑容浮上脸庞:“这位可是初雨的师兄云初定云旗主?”他向他们走来。一排排的刀刃随之让出一条道。

云初定何等人物,展啸一句话的时间,他已然猜到了来龙去脉:“师妹,请你放了这女子。”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意wài

还是圈套?穆初雨离他的穆师妹到底有多远?

穆初雨脸色煞白:“不是我。”

云初定道:“是你还是他,又有何差别?”

说话间,展啸已到面前,他对云初定一抱拳:“在下展啸,云师兄,幸会了!”

云初定铁青着脸:“你们用刀架着我的朋友。却对我说幸会。云某不知此幸从何而来!”

展啸从来就是不特别讲礼貌的人,看在穆初雨的面子上,稍微地讲了讲礼貌,却被云初定堵住。不免心中有气。他将穆初雨往自己那拉了拉,提醒她要立场坚定,然后说道:“这女子坏我好妹子的婚礼。差点令我展家和七虹门兵刃相见,这笔帐。我要好好算一算。”

他看出云初定蓄势出手的模样,将手一挥。那排横在绿岫四面八方的雪银刀刃更近了些,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他敢动,绿岫就要血溅当场!

云初定向前踏了一步,绿岫向他微微地摇摇头,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云初定一怔,而绿岫目光平静。她的不怨不憾震动了他的神经。冷傲绝艳的青衣;仁慈镇定的圣女;热烈执着的绿岫,这女子着实是谜一样的存zài



不能让她身涉险地!云初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低垂了目光,仿佛不以为意……是,几乎没有人能猜到他会几时出手,他的出其不意常常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他忘了,现在他的身边是穆初雨,一个了解他或许比他自己还要多的人。

就在云初定将动未动之时,穆初雨胁下突出两股碧玉刀,抵在他肋骨间。

云初定心如死灰,这举动或者杀不了他,却令他彻底心死。“师妹。”他唤道,声音中再无半点余情。

穆初雨眼中似有泪水:“对不起……师兄……请你不要怪我。”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说不要怪她第二次说对不起。而云初定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穆初雨盯住他,她看出了他内心的变化,她痛得无法继xù

,执刀之手微抖。

展啸扫了她一眼,说道:“云师兄,这次对不住了。你们萨满教的丹主旗主若是答yīng

了我们,只要扣住你和圣女一段时间,他就会替我找回我的好妹子。”

找回妹子当然是借口。

若是原本打算在秋祭时迫云初定就范,哪知这时候却有展啸上门要求合zuò

。他知dào

展家一向在黄河流域做生意,对边界的场子向来极为看重;而萨满教也苦于边界常有汉人流民扰境。两人若能合zuò

,无疑是各取所需的双赢。

眼前的这件事,就是双方表达彼此诚意的“礼物”。

毫无疑问,若是一早就监视了绿岫的动向,在云初定身边也安插有人。当绿岫偷偷离开萨满神宫奔向碧血旗,若是立即得到消息,并且定下一个新计划:让圣女与云初定同时失踪!

擒拿绿岫,诱云初定入局,他把这事交给了展啸和穆初雨这两个外人,目前看来十分成功。而展穆二人见到绿岫之初也吓了一跳,他们也没想到,自己深入草原追击的女子,竟然就是萨满教的圣女。

如此,双重得罪绿岫的他们,怕也只能在若是这条贼船上继xù

坐下去了。

“大师兄,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圣女,更不会伤害你。你,你本不是此地的人、若说你诚心信教,我也不相信……你何苦介入他们教内纷争?”

“我原以为若是和我一样,会选好时机来场对诀,却不料他是个懦夫。”云初定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与他之间的事,不想牵扯他人。师妹,你让不让开?”

穆初雨不动。

云初定猛然目光大盛,含胸收腹,穆初雨的碧玉刀顿时失了目标,眼前一花,云初定左手探她双目,她知dào

那是虚招,挺直双刀捅向他的心口……

十多年之前,云初定和穆初雨同在七虹门,两人常以此套路喂招拆招,练习攻守之术。每一次云初定都会吓她:“笨丫头,你不能这样,要是真遇上敌人,你的眼睛可就保不住了!”

可她却硬要耍赖:“谁说的,明明是我赢了!”仗着他绝不会伤她,她从来就不理会他攻向双目那若虚若实的一招。

……

……

穆初雨双目一痛,原来云初定的手指已按上了她的眼皮,如果真使上劲,她非瞎了不可。与此同时,云初定拿住她的手腕,反拧碧玉刀,架在她脖子上。

展啸不料云初定说发难就发难,忙乱中连退数步,一直退到刀刃丛中。

“展啸,是男人的,就公平点,一个换一个,如何?”云初定把穆初雨的手也反绞到身后,碧玉刀依然在她的脖,未有丝毫放松。而他的眸子亦是冰冷无情,完全将穆初雨当成了一个单纯的人质。

“师兄!”穆初雨颤声道。身体的痛楚大不过心碎,她知dào

,她穆初雨终究是成了云初定的敌人,从此陌路。

展啸却是拿不准云初定眼中的无情是真是假,一时未答,盘算着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绿岫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展啸,你不要以为云初定会念旧情、不敢对穆初雨怎样。你若不放了我,你在中原的最好伙伴也回不到你身边了。你放我们走,我不但既往不咎,若是答yīng

你的好处,我一样都不会少你的。你莫要忘了,我是萨满教至高无上的圣女!”

三句话,表达了三层意思:展啸,你的根基在中原;你最佳拍档是穆初雨,她不能出事;你无非是要利好,我是萨满教圣女,教内之事我说了算。

在场诸人,不由得都对她印象改观:她并非弱女子,更非莽女子。

展啸显然有点心动,问道:“你用什么来让我相信你的话?”

“我们也算是‘旧友’了,我说一不二的性格,想必你知晓一二。现在,我再以萨满教圣女的身份、以真神的名义为誓,这还不够么?”

展啸想起她闯婚之时削发明志的一幕,再次计算了下得失,应承道:“好。”

“那么就请展当家的单身带着圣女,我们一起离开林子,到离林一里的地方,以人换人。”云初定说道。

展啸看着穆初雨,若有所思,笑了笑道:“好,就是这样。”

云初定一手制住穆初雨,一手牵了马匹,当先而行,忽然又改变主意:“不,我们到林子更深之处去。”

他拿捏不准林外还有多少埋伏,万一若是亲自出手,派出丹心旗的武士前来围攻,草原无遮无蔽,要逃走就千难万难。不如从林中走,丛林茂密,虽然可能藏有敌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密林同样有利于他们躲藏。(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同生死

展啸不动声色,仍然看着穆初雨,说道:“也好。”两对男女相携往林子深处而去。

确认周围没有埋伏的后,云初定方才停下:“就在此地换人吧。”

展啸居然非常配合:“悉从尊便。”

云初定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同放人。”

展啸微笑:“一。”

穆初雨忽然道:“慢。啸哥,你先放圣女过来,我再过去。”

展啸眉微皱,说道:“你信得过你的大师兄,却信不过我么?”

“我们是一类人,都不可信。”穆初雨有点伤神,“是我负了他,便让我最后一次向着他点,好不好?”

展啸叹了口气,言不衷地道:“你总是这样念旧情。”

“就当我是在做个了结吧。从今以后,我心便只向着你。”穆初雨黯然地道。

“便听你的。”说着,展啸在绿岫后背轻轻一推。

绿岫得复自由,却不着急,优雅地走到云初定身边,她没有说话,而她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云初定依约放开穆初雨,低声道:“师妹,从此后……”

他来不及说下去,因为他的眼前陡然间绿光飞舞!

翠翎!穆初雨仗以成名的暗器!如天降绿雨,如竹林落叶,片片碧绿直向云初定与绿岫而去。

云初定抱住绿岫腾空而去,然而才拔地半丈,忽然直直地坠下地来。原来他的左腿已着了一枝翠翎,钻心的疼痛生生地将他拖住了。

穆初雨手握碧玉双刀。凄然笑道:“师兄,这女子太狡猾。我信不过她,只好仍然把你们留下来。”她妒嫉。妒嫉绿岫眼中放肆的爱意,妒嫉云初定为了救绿岫甘心涉险。可是这些理由,她又怎么能说出口?

云初定右腿单足立地,左腿竟然站不稳,显然不是皮肉伤那么简单。他知穆初雨的翠翎从前是不淬毒的,难道她已经变得这样毒辣了么?

拉断束住绿岫双手的牛皮捆绳,他低声道:“你见机先逃,我随后便到。”

绿岫见他面色不好,额头上便是冷汗。哪里肯走,扶住他道:“我不走。我要与你同生死!”

穆初雨冷笑道:“好个同生死!你再次拒绝鞑靼王室的求婚,逃离萨满教,如今还要拖累我云师兄么!”

云初定大惊,绿岫咬住了唇,算是默认。

大约一年前,鞑靼王室中就为当时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世子求娶萨满教圣女,无他,是为求顺利登位的强dà

助力而已。绿岫彼时远走中原。实为逃婚。

一年之间,鞑靼王室风云突变,原来的那位世子死于宫庭之斗,原以为此事就此搁下。又因受柳初动之害,绿岫方才归来。

不想,新当权的鞑靼王室另一派人马一上位。又旧事重提,再向萨满神宫求娶圣女。以求安定局势。

云初定明白了,原来她彻夜来寻他。不只是要他逃走,而是要同他一起逃!这是他当年希望穆初雨能做而她没有做的事……云初定一阵感动,反手握住了她,冲口而出:“好,我们同生死!”

生死当前,实是没什么可矫情的,一句“同生死”已经足够。以后的事,谁能顾得着?

绿岫心中满满地都是幸福,她急提一口气,携云初定飞身至马旁,想让他先上马,自己却回身相护。

展啸见他俩要逃,哪里肯放,一声轻啸,从背后抽出一把古铜色的重剑来,正是他名动天下的“破天斩”。

他不像别的人,打架之前还要先叫阵,而是剑一到手便蹂身而上,发起最强dà

的攻势。

面对展啸来攻,云初定却不急于上马,顺手拔出了战马马鞍中系着的刀。烂银的光划过空间,像一道闪电,展啸与穆初雨都是一凛,不敢掉以轻心。

绿岫赞道:“好一把伊犁宝刀!”她轻快的语调鼓舞了云初定,他朗朗一笑:“刀好,且看我刀法如何!”

绿岫亦笑了,两人目光交换,坦然无惧。

这么多年过去,穆初雨从来不敢回思当初的选择,因为一旦回想,她会就被悔恨摧毁;可是绿岫却把另一条路摆在了她面前:如果时光可以回转,如果她像绿岫那样勇敢,一定是另一种结局!

所以她看着云初定和绿岫的情形,一时间怔住了,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

而展啸却将云初定当成了极为重yào

的对手,提起“破天斩”,喝道:“第一式,艳阳天!”

“破天斩”共九式,每一式都要破天裂地,可展啸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本欲与云初定大战一场,却连第一式都使不出来。

因为正在此时,树上突然掉下来一团粉红色的东东,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呃……这声音……不是他最亲爱的好妹子么?!

展眉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用右手搂住了展啸的脖子,左手从他胁下绕了过去,张牙舞爪狠狠地抱住他,几乎把他当成了晾衣架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展啸被这骤来的兄妹情深吓得眼眶尺寸大了几倍有余,眼珠子差点滚了出来,不知不觉地,持“破天斩”之右手就像蛇被拿了七寸似的,再也施展不出。

展眉拼尽全力奇招一出,云初定和绿岫怎会辜负?两人同时飞身上马。

云初定之马随他经lì

百战,最是伶俐不过,早就做好了发力的准bèi

,只待主人一上马,就撒开蹄子狂奔。

展啸眼睁睁地看他二人上马,绿岫还夹手夺了他手下的一把长剑,一路舞着,一马二人隐入林子深处。

挂在身上的展眉大嚷大叫,他甩之不脱;急向穆初雨连使眼色,而穆初雨却像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云初定离去……

展啸气得快疯了,七手八脚地要把展眉八爪鱼般的四肢扒开,展眉却更紧地抱住他,大声叫道:“哥!哥!我有重yào

的事要和你说啊!”

百忙中,以眼角余光见绿岫云初定已脱困,这才放松了展啸,落下地来,委屈地道:“哥,我是真的有重yào

的事和你说,你,你不要吓到啊!”说着愣是把眼眶给挤得红了一点点,心中暗道:“谢峦老兄,你要给我的演技加持加持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救急

展啸阴沉着脸,他家好妹子从小的恶作剧他早已尝够,要不是念着血亲,他早就一巴掌拍碎她天灵盖了。这会儿好容易得她放开,

“破天斩”一摆,便要重新布置人手追击云初定和绿岫。

展眉一看,立kè

四肢大张又扑了过来,嚷嚷道:“哥,可,你别生气嘛,我真的有重yào

的事嘛……”

展啸像拨桌上的垃圾一样,一把将她拨到一边,不想理她。

展眉百折不挠地在他后面喊道:“你要做舅~舅~~了!~~”

这句话着实是大杀器,侵略性之强无以伦比。展啸张大了嘴回过身来:“你!——”好啊~我还没成亲呢,你倒给我做未婚妈妈了!你让我这哥当得……展啸一连串的话堵在心口,气得骂不出来。

展眉笑嘻嘻地向树上招了招手:“快下来,再丑的妹夫也得见大舅子大舅妈呀!~”她是真的乐开了花,这灵感一现的大杀器,叫她越想越是得yì

:“哼哼,这招一来阻止了哥哥去追绿岫姐姐云大哥,二来叫小呆再不能反悔不娶我,真真是一箭双雕。这么强悍又漂亮的招数只有我聪明能干的展眉展大小姐才想得出来嘛,哇哈哈哈~~~”

展啸与穆初雨带来的好手原本正各持兵刃向树林压去——这些人都识得展眉,刚开始没听清她嚷嚷什么,都以正事为重,没有回头。谁知展眉冲着他们的背影,又蹦了句惊天的话语:“阿宝哥哥,小耗子!柳三哥南弟弟……都别急着走啊!我介shào

姑爷给你们认识!快来恭喜我。你们就要有小小姐了!”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姑爷”居然敢把这个疯丫头的肚子搞大。

雷诺大气不敢出。往树枝丫中躲得进去了些,只觉得展家与七虹门的好手们“唰唰唰”地,不知dào

有多少目光射过来,几乎要把整棵树都烧着了。

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展眉却放不过他,跳上树去硬是将他扯了下来,得yì

洋洋地挽住了他的臂膀道:“小呆,我没骗你吧!我早说过,跟着我。绝对让你风风光光,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雷诺苦笑不已:“很是很是。且让我先去向杂耍马戏团的猴子们学习学习,进修进修!”

展眉不懂:“蛤?”

“学习一下如何讨看客欢心,才能收得更多银子嘛!”雷诺无奈得很。

“好哇,你还嫌弃!再嫌弃,我连名份都不给你了啊!”

……

……

云初定给乌都奈的信早已写就,本是让乌都奈在他若有一天不告而别、离开碧血旗时再打开。

然而事出突然,绿岫倏忽而至、倏忽又去,他不得不提早离开碧血旗。追赶绿岫身影。

能不能顺利追回绿岫,他实无把握。在他的判断中,绿岫的来与去都不单纯。他很担心自己这一去,碧血旗即刻便会生变。而他又无法及时赶回坐镇指挥,这才交代展眉转告乌都奈,若他天明未回。便拆开此信。

由此可见,此信中所写的。必是他所最不愿见的,于他来说。事态不要向他所预计的那样发展,信可以永不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乌都奈是实诚人,向来很听云初定的安排。可雷诺却不这样,他听说有这么一封信在,只拖延了一会儿,就力劝乌都奈拆信。

“你何必如此迂腐?现在离天明有两个时辰。你早两个时辰、晚两个时辰拆信,有什么差别?万一这两个时辰正是取决云大哥是否活命的关键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乌都奈照办了。

云初定在信中再次劝乌都奈先不要透露他可能主动或被动辞去碧血旗旗主的事,如果瞒不住了,也一定要约束族人以大局为重,不要轻举妄动。另外,他的贴身侍卫巴图经查是若是的暗钉。他在一天,就不怕巴图敢做出不利于碧血旗的事,但若他离开碧血旗,为防巴图趁乱闹事,务必先扣起来。

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与若是乃私人恩怨,千万不要因他个人原因,导致教内两旗不和、造成严重后果。

乌都奈一边看信,一边将双拳握得紧紧。他很紧张,既为就在眼前不可知的变局,也为云初定的安危担心。

他根本就不相信云初定与若是能有什么私仇。这么多年来,云初定禀公处事,除了政见不同外,两人并无太多的直接接触,私仇从何而来?

雷诺猜到云初定与若是之间确有过节,但却不便多说,劝道:“乌都奈兄,你碧血旗之事,我们不好干涉,如何决定,你身为副旗主,想必有你之考量。但作为朋友,我们却必须去帮云兄脱困。云兄不是一直在强调他与若是乃私人恩怨么?那么我们去,算是私人的情谊,也很合适。”

展眉道:“小呆说得对,还有绿岫姐姐……也就是你们的圣女,她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不容许有人伤害她!”

乌都奈叹了口气,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于是说道:“那就,拜托二位了!”

展眉道:“乌都奈大哥,接应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我家小呆可是‘万里追风’,本事杠杠的,我正想考察下他的身手呢!~”

她虽然说得很不正经,其实却是难得的正经,雷诺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两人辞别乌都奈,彻夜追踪,才有了助绿岫与云初定脱困的一幕。

眼看着绿岫和云初定走远,展啸和七虹门的人再也追不上了,展眉这才正儿八经地把雷诺介shào

给众人。

别看平时雷诺与展眉嘻嘻哈哈,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与展啸、穆初雨等江湖枭雄见礼时,不卑不亢,不落半点气势;很给展眉长脸。

不过,展眉心中的暗爽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寒喧过后,雷诺竟然一本正经地同展啸分析起鞑靼与萨满教的形势来,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展啸与穆初雨也连连点头,倒把展眉丢到了一边。

展眉展姑娘委屈啊:让你跟着我成焦点,可不是让你自己成焦点啊~哇咧!(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沈一白

却说绿岫与云初定共骑一马,渐渐远了七虹门与展家的追兵。

然而马奔着奔着,绿岫觉得坐在她身后的云初定气息渐渐地重了,忽地,他头一沉,竟然几乎要栽下马去。

绿岫知dào

不好,忙拉住了马匹,问道:“云初定,云初定你怎么样?”

云初定很想说“我没事”,但却实在说不了。他惨然地笑了笑:“毒气上升,离死也不太远了。”

绿岫急了:“别瞎说!你不会死!”

云初定喘了口气,道:“你是圣女,又不是真神,如何判得了生死?”

绿岫的泪水掉了下来:“我看你是死不了了,还知dào

开玩笑!”她跃下马,用云初定的伊犁宝刀划破他裤子检查伤势。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几乎魂飞天外。

云初定的腿全部被毒气所罩,黑漆漆的,轻轻按一按,肌肉硬梆梆的像一块腐木。绿岫不敢再动他,忍住泪道:“云初定……云初定……你,你……”

云初定知她害pà

,说道:“我刚才已经把伤口周围的血脉穴位封住。你先扶我下来,我们找个地方,我好运气疗伤。”

绿岫应了,恰见前方不远有个山洞,便将他搬下马来,挪了进去。在这个过程中,绿岫感觉到云初定整个身躯的重量都在她身上,她知dào

,以云初定的脾性,若非到不得已,绝不可能让她承shòu这些,由此可见,他实是使不出半点力了。

果然。一离开她的支撑,云初定便软倒在地。勉强运气逼毒。不想愈是运气,毒气走得越快。渐渐地冷汗布满额头,而伤势却无半分好转。

绿岫见云初定如此,盘坐下来、左手搭在他的肩膀,想以本身内力助他,然而,她的内力一入他体内,便如水泼琉璃般,全都溅了回来。

云初定脸色苍白,对她摇了摇手:“此毒太过霸道。你我内力不合,你助不了我,反而会激发毒性。”他很清楚,除非此刻来个神医、带来神药,凭他二人,实是无能为力了。

绿岫凄然道:“那怎么办?我,我去求穆初雨!她,她一定是看到你我如此,才……”

云初定摇摇头:“她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换个人。或者要埋怨云初定对穆初雨认人不清、执迷不悟,而绿岫却道:“不是她,那便是展啸了。我去和他做交yì

!”

云初定此刻头昏昏沉沉地,却很清楚如果绿岫回去找展啸。只会是再次地羊入虎口:“不,来不及了……我有事问你……反正都要死,你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绿岫道:“什么死不死的。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不准你死!……要死。一起死!”

云初定摩了摩她的头发:“你还年轻,这么美。你不该将人生耗在我这半老头子身上。”

绿岫哭道:“什么半老头子!你是半老头子。我,我便是老太婆!”

云初定道:“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十岁的小女孩,怎么就是老太婆了?难不成,你的小身体里住了个老婆婆?”

明明是说笑,绿岫却认真起来,心想,你肯定想不到,世上真有那样的人,明明是个小孩的身体,却住了异时空的成年人的灵魂……我虽然没见过,师傅却是见过的。师傅,如若有你在,云初定必定不会死吧?

云初定此刻已是两眼迷蒙,但是外表仍是等她回答的沉稳模样,绿岫抱住他,轻轻说道:“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接任碧血旗旗主的大典上;我第一次见你,却要更早一些呢!”

云初定讶然,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有的猜测:“你的内力,你的武功,是向谁学的?”

绿岫裂嘴一笑:“我师傅是沈一白啊!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么?”

沈一白,云初定听到这个许久没有人提过的名字,不由地想道:“果然如此啊。”

那一年,他刚从中原来到这片草原,无意间结识了这位天下奇才。是的,骄傲如他,活了三十几年的年纪,便只承认这么一个奇才,其他人于他,皆是浮云。

他也曾不服气过,竭尽所能要考倒他,偏偏怎么都考不倒他。在尝试了许多次以后,沈一白点了点他,评判道:“你真是个妙人。”

他倒从未觉得自己是妙人,但觉自己不过天涯一个失意人。沈一白狂笑道:“你这也叫天涯失意人?”

在沈一白看来,论天涯,论失意,再没有一个人强得过他自己了。

不过云初定并没有深究。毕竟男人之间,交流被负了的情感着实有点古怪。

云初定不记得在那段日子里见过绿岫这小小姑娘。因为那段日子里出现的最亮眼的女子,是他后来的妻子阿黛。

他与沈一白,都不是草原上的人。所以极少同牧民打交道,他们甚至长时间地藏身于牧民们不敢进入的萨满教圣地中,对酒当歌,切磋技艺。

偶然有一天在草原上打赌谁先驯服野马群之王,遇见了阿黛。

彼时的阿黛,艳冠草原,一头栽入了对沈一白的迷恋中。

因而,众人以为云初定娶阿黛是因为怜悯,或是阿黛因他之故拒绝完颜晋而引致大祸;全是大错特错。——谁让沈一白对他们来说是个隐身人?

自从感觉到绿岫体内的内力与沈一白相似,云初定便开始怀疑,在这片草原上,除了他和那个人以外,她也是知dào

沈一白存zài

的人。可是,她对十年前的那件事,到底知dào

多少?

“你知dào

你师傅多少事?知dào

我多少事?”

“不是全部,但足够多。”绿岫说道,“至少我知dào

,你娶了阿黛夫人,是替我师傅在照顾她。我师傅,对她心中有愧……”

云初定勉强一笑:“你将我想得太伟大。我那时,只不过是无处可去,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绿岫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无所谓你怎么说。也许,也许我对你的执念,是因为我觉得这世上唯有你我知dào

师傅的存zài

呢?”

爱情里的人,或者都能找到一些理由来解释爱情的发生,可是这些理由,真的能成为理由吗?管他的,爱信不信。

“沈一白,他究竟去了哪里?”云初定问。

他没有回答绿岫的疑问,就他所知,这世界上知dào

沈一白存zài

的,不只他与绿岫,可是另外的那个人,现在不提也罢。

绿岫摇摇头,那是个秘密,天大的秘密,说出来别人会当她脑子有病的秘密。她当然可以告sù

云初定她所知的一切,可是说来话长,此刻不是时机。

“难道他真的死了?”云初定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他听见绿岫惊恐的呼唤,而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良久,云初定觉得腿上有微微的痒痛。他迷迷糊糊地看出去,但见绿岫的头伏在他伤口之上……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些,使出最后的力量推开了她:“别……”

绿岫抬起头来,笑颜如花,樱桃般的唇上沾着黑色的污血,原来她竟在为云初定吸毒!

云初定心疼极了,他扳住她的身子,说道:“没用的,你救不了我,反而会拖累你。你不想我死,我也不想你死!”两句话,就花了他太多力qì



绿岫强硬地道:“你没有试过,怎么知dào

这样救不了你?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救不了你,我同你一起死!”

云初定低声问:“值得吗?!”

绿岫倔强地直视他的眼睛:“值得不值得,我说了算!”

云初定还想说什么,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蓦地天旋地转,再次晕了过去。

绿岫觉得自己的唇也跟着麻木,再看云初定,双眉紧锁、浑身发抖。她想,能让他一个铁人痛苦成这样的毒-药,一定是不救了。既然不救,为何还要让他受这样的苦?

想到这里,绿岫抽出了刀,轻轻地道:“云初定,我,我这就给你一个痛快!你……你别怕,我一刀刺死了你之后,就会一刀刺死自己。黄泉路上,你绝对不会孤单。”

她凝望着,看出来朦胧一片。在这个世界上,她留恋的人并不多。记得师傅走之前,她痛哭着求他别走、别离她自己孤单一人在这时空,然而师傅还是走了。

她想,如果云初定再走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从前年纪小,她不能为自己作主,而今,她至少能掌握自己的生死。

心意既决,她低头吻了吻云初定灰败的唇,吻了吻他那双不再有神的眸,说道:“我,我动手了。云初定,你千万要等我……”

她闭了眼,泪水哗哗地往下流,运气提刀,手却止不住发抖,她让自己镇定,像是在为自己鼓劲:“云初定,云初定,我……我真的刺了!”

她将头偏向一边,双手执刃,向云初定刺去!

云初定呻-吟了一声,绿岫忍不住大恸,她不敢再睁开眼,横刀便往脖子抹去——

然而,她的手被强强地挡住了,她听见云初定微弱的声音:“你……疯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绝地逢生

绿岫睁开泪眼,定睛一看,原来适才那一刀刺在了云初定中毒的腿上,正是这突如其来的痛楚使他转醒。

黑色的血液从刀刺伤的口子汹涌流出,云初定麻木之感稍缓,闷声道:“我还没死呢!你死什么?你这样死,我死不瞑目!”

绿岫颓然坐地,面对着他,她毅然决然的心顿时不知所措。她赶忙上前为他止血,一手一手都是秽物,她却毫不在意。

收拾了他的伤口,绿岫跪下来,双手交叉胸前,匍匐在地祈祷。这么多年来,她向萨满真神祈祷,大多是出于对“工作”的负责;唯有此时,是诚心诚意地希望真神显神迹、救云初定一命。

云初定看着她,歉然道:“都是我不好,竟要最尊贵的萨满圣女来照顾我。”

绿岫礼毕,直起身来,说道:“什么尊贵不尊贵,圣女不圣女!我,我是绿岫,我在乎你,我愿和你共死,但更想与你同生。……我能照顾你,我很开心,可是,可是我怕我只能照顾你一时,却没有福分照顾你一世!”

云初定无话可说,他想要的终于有了,一时与一世,又有何区别?他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唤了声:“岫岫……”

她像孩子似地扑在他怀里哭起来,而他也不再说话,静静地拥着她。

放掉一些黑血令云初定精神稍复,可是毕竟体内毒质依然在,依然腐蚀着他的肉体。过了一会,寒意袭来。那是毒物的又一次攻击,他不敢惊动怀中的人。硬忍着不动,却扛不住神志再次模糊。双齿格格地打起战来。再后来。身子便像坠入冰窑一般。

绿岫感觉有异,紧紧地搂住了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来为他驱寒。可他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过不多时,连她也快要抵受不住。

环顾四周,地上有不少干柴。绿岫一喜,便要起身,哪知云初定却伸手抓住了她。喃喃地道:“你……你不要寻死……”

绿岫含泪道:“我不寻死。你都还没有死,我怎么能死?我去点火,有了火,你就不冷了……”

云初定目光呆滞,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但终是缓缓地放开了她。

绿岫手忙脚乱地拾柴点火,却怎么也点不起火,她抹了把泪,定了定心。稳了稳不停发抖的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

火焰,愈烧愈旺,绿岫拥着云初定在火边。火馅照得他们的脸色明暗不定,她的心却从未如此坚定。真希望这一刻停住,等他清醒。或者死去,可能就不能如此与他相依为命了……

不知过了多久。绿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她跳起身来。横刀挡在云初定身前。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离开他半步。

没想到当先一人冲进来便向她跪了下来:“碧血旗乌都奈叩见圣女!”绿岫一听“碧血旗”三字,顿时松了口气,身子一晃,忙攀住洞边岩石。

乌都奈之后,正是展眉与雷诺,展眉眼疾手快,扶住了绿岫:“绿岫姐姐!”

绿岫虚弱地指指云初定:“快……他……”

乌都奈抢上一步,见云初定双目紧闭、牙关紧锁,眉间掠过隐隐的黑气,他吃了一大惊,问道:“旗主怎么了?”

雷诺跟着进洞,麻利地查看起云初定的伤势,皱眉不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丸药,在口中嚼烂了,敷在云初定伤口上。

绿岫急问:“你能救他?”

雷诺道:“毒未入内脏,还算好。”他又拿出了一件事物,竟是翠翎!

绿岫一见此物,恨得极了,大声道:“穆初雨好狠的心,你竟与她一伙!”

展眉拉住了她,解释道:“这是穆姐姐给的,刚刚她才告sù

我,这翠翎与她平时所用不同,内藏解毒灵药!我原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来,她,她伤了云大哥……”

穆初雨当初把她当成未来的弟妹,送了一支翠翎给她做见面礼。既是见面礼,这不但是她借以成名的凶器,也是用以号令七虹门弟子的信物。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告sù

展眉,她还藏了另外的东西在里面。

也许,她是估计终有一天,七虹门会与展家破脸以对,她喜欢展眉,怕她受到牵连枉自送命,固而先预留了解药在内?

谁能知dào

,这解药最终救的人,竟是云初定?!

展眉相信穆初雨,绿岫却是不信的,可是她也没有力qì

同展眉分辩了。雷诺向展眉使个眼色,让她先带绿岫出去,绿岫却死都不肯。展眉无法,只得用了武力,硬是将她拽了出去。

绿岫拧不过展眉,可也不愿示弱,甩开了展眉的手,扶着洞壁,走到洞外。

外面已是夕阳在天的光景,她站在风里,身子挺立着,明明虚弱得很,却宛若女神般神圣。

忽然,四下里响起一片欢呼:“圣女!圣女!圣女!”

阳光斜斜地照在绿岫脸上,她一时间糊涂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的教众在这里?这场逃亡之旅,不只是她与云初定的吗?

乌都奈从身后出现,他双手虚按,止住了众人的顶礼膜拜:“圣女耗费心神过多,大家先不要打扰。”

碧血旗云初定以下,便是乌都奈,他既发话,众人自是听从,各人自行依前安营扎寨去了。绿岫迷茫地看着乌都奈,乌都奈问:“圣女是要先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听在下说明事情原委?”

绿岫道:“你但说无妨。”

原来,自云初定追绿岫而去,展眉与雷诺又随之寻踪,乌都奈便按云初定的安排,扣住了巴图。巴图是扣下了,乌都奈却没止住族人的群情激奋——几个年轻的族人不知从哪里听说若是就要对云初定下手,去寻云初定时,发xiàn

他果然失踪,便来问他。

乌都奈好容易安抚住这几个热血青年,不料此时丹心旗竟然来人,闯营问责云初定挟持圣女。两下里争执起来,那几个热血青年将丹心旗来人打了一顿,放话说碧心旗不怕丹心旗挑衅等等。又向乌都奈逼问云初定的下落,言道丹心旗既然欺负到脸上来了,碧血旗一定得加倍还回去。

乌都奈心中原也不服,虽对云初定不敢违逆,但实在担心他的安全,又架不住卷入的族人越来越多。只得取了折衷之计,带上本旗百余精干赶至此处。(未完待续……)

周末作|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

一个星期前,在上海的死党丁菲打电话告sù

我,叶风结婚了。“唉你知dào

吗毕业两年都没见到这家伙,没想到当年的帅哥都要变成猪头三了……”

“别说啦。”我飞快而又轻声地打断丁菲的大喇叭。丁菲很是讶异:“少来了,难道你不想知dào

他的情况呀?”我说,是的,我是真的不想再知dào

叶风的任何事、任何变化了。

叶风也在上海。从五年前我离开我成长的那个山城以后,就没再见过他。不再想知dào

他的任何点滴,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非不能解决的隔阂,而是我奇怪的偏执。我认为,生命里有些东西,既然注定不能拥有,那就让他以本来面目封存zài

记忆的当初就好了。因为当初一定是最美的。

2、

我和叶风的当初又是什么呢。我说不上来。其实,我和他之间,算不上什么故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回头一看,拖拖磨磨竟然也有近十年了。

我和他是初中同学,前后桌,都是优秀的学生。本来优等生在一起,除了说学习外,也没别的交流。可是有一天,很奇怪的,我们聊起武侠来。金庸、古龙、梁羽生……我们谈论每一个武侠人物,并且在私底下交换着看。谁都没想到会在班上遇到一个像对方那样投缘的人。我记得有一次班会课,代课的实习老师要我们说说自己的理想。叶风站起来说,他的理想就是做大陆的金庸。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有点儿蒙。你知dào

。武侠小说在初中,从来都是被当成旁门左道来打压的东西。像他这样的优生居然有这样“邪门”的想法,也难怪大多数人对他侧目而视。我悄悄向他翘了翘大拇指。他会意的笑笑,两个人的默契便在这样无邪的笑容里达成了。

可是初中的孩子懂得什么呢?只知dào

平时喜欢和他呆一块罢了。然而初中的孩子又已经懂得太多。渐渐的,便有人说我和他怎么怎么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我是个优秀的学生,不论在老师、家长眼里,还是在同学眼里都是;而他也一样。于是,我们开始不甚说话,后来,老师把我调到另一组。我们便形同陌路。

在心里还是怀念他说武侠时神彩飞扬的表情,甚至在他站起来说理想的时候,分明是有点崇拜他的。然而,这些都很快地被淹灭在日子里。我是优生啊,优生就应该以书本为重。我以后要考北大呢,所以做乖乖女好好读书才是对的。

3、

然而命运是会和优生开玩笑的。中考,我是个失败者,从省重点中学被抛到了市重点。意wài

的失败让我抬不起头来。我不想去原来的学校借读,宁可在那所市重点瞎混。疯狂和颓废的心态随之而生。高一那年,我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男朋友是邻班的班长,才入学,就开始猛追我。

之前我是那么拘谨的一个女生。可是有模有样的谈起恋爱来也真像回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在月光下手牵手,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接吻。但只有我自己才知dào

。叶风才是那个让我一想起来,心里就觉得明亮和温暖的人。他和我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涯连在一起。透明得像一块蓝水晶,再也难以分开。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悄悄的回一次我初中的母校。名义是去找在那读高中的死党丁菲,其实是想听听叶风的消息,或者,侥幸能遇上他。我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他的获奖作文,在丁菲的教室远远的看他在操场上打球,然后在一个人的夜里狠狠的哭。他依然那么优秀,而我却远远的偏离了我原以为的轨道。

那年秋天,我寄出了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用我和叶风都喜欢的纯蓝色钢笔水,变了字型抄上一首诗给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来年春天,很意wài

的,我和叶风竟然在街上当头碰上。相对无语,我低着头,不知dào

该说什么。他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就回答还好;问我学习,我脸上一红,含混着说在市重点读再好怎么也比不上省重点啊。“谁说的。”他说,“别忘了我要考复旦你要考北大的啊。”他说我很聪明,读省重点还是市重点根本就无所谓。

回家来,依旧是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场。然而此后却重新捡起了丢了很久的书本。男朋友也分了,只说要好好的读书。我不再到母校闲逛,一天到晚除了书就是书,也没有想他的念头。只在这年秋天寄出了第二张没写名字的卡片,上面写着:“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4、

沉于书本与题海的日子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淡。某天,我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突然发觉心底的那个人没有被烦闷的日子磨掉,反而变得愈加清晰。我想他,但是又不敢也不能去见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自己关着,对着镜子大哭,哭我无谓的想念与付出。

我就这样揣着伤了的心,度过一个南方瘦长的雨季。

只是,那时的小小的我,又怎么知dào

上市重点还是上省重点其实只是人生里非常小的挫折呢?苦读之后的高考,成绩始终保持在年级第一的我竟然再次栽了大跟头:我落榜了。

得知成绩后我心里一片死灰,脸上反而笑了起来,我说,我不会就这么惨的。我不再固执不再任性,马上去报了省重点的复读班。我不肯放qì

心里的北大梦。

以复读生的身份走进那所学校是在暑假还未结束的时候,高考成绩和录取学校的大红榜还贴在公告栏里没有拆掉。叶风的名字高高的挂在榜单上,复旦。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公告栏。每天都要看看高高挂在那上面的名字:叶风。

复读了一个多星期,叶风忽然找到我。

在校道上走着。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熟悉啊!这三年。我只知dào

他在表面上是一帆风顺的,而内里是否有变化却不得而知。可是我,却从一个自以为是的优生,变成了自卑敏感的复读生。

叶风说,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我呆了一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他依然说我很聪明,依然说我可以考到北大。我望着他,依然是说不出话。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却不肯答腔。一次又一次的挫败让我对自己充满怀疑,多了这些阅历的我也清楚在这样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许诺都是苍白的。我在心里说,好的,等我考到北大,我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我们可能的将来,可是现在,什么都别对我说,我害pà

,我怕极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安定的,不确定的。我们什么都无法把握。

我没有说话,他就当我是默认了。

5、

去上海以后,叶风果然开始给我写信,不定期的。

高四比高三还要辛苦的原因。一是在于我们考的分必须比高三生高,二是我们必须面对许多异样的目光。对于我来说,经过一次失败。我已经能够比较平和和麻木地面对这种压力。每天的每天,我几乎家校两点一线。抬头低头都是书本习题。

而叶风的生活于我是另一个世界。他在信里说上海的秋天,说大学的生活。说他自己。但他不刻意的说鼓励我的话,也没有谈到任何情感的事。可是我相信,这些信,都是在他想我的时候才写的。他的信让我让我向往又让我害pà

,我看不清来路。我坚持每天在路过传达室时都拐进去查信,但无论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心里都是空空的。

其实在这一年里,我生活的不确定性又更大了。父母当年是上山下乡才到那个山城的,原以为会一辈子都留着的,没想在这一年有了调回来的转机。我一边苦读,一边在办回迁的手续。叶风,虽然我的泪痕还留在他的信纸上,可他实在离得我太远了。

高考之后,我们家就搬了。在离开那山城的最后一天,我给他寄了最后一张不署名的卡片,卡片上依然是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复读的一整年,他不间断给我写信的那一年,我一封信也没有回他。因为怕自己心猿意马,怕弄坏了那种蓝水晶的透明情怀,怕自卑的我永远也无法够着他反而伤了自己。

6、

我最终还是没考到北大。而是在离家很近的一所学校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

中学生都很羡慕大学生,仿佛大学生活就等于弹木吉他的男生和白衣飘飘的女生,就等于纯粹而充实的日子。可是真的读大学了,就不再有这样那样的感觉,一切不过如此。我就像每个大学女生那样,上课下课,疯玩疯走,谈着明知dào

不会有结果的恋爱。

我没有再收到叶风的信。也许他不知dào

我的地址,也许他根本把我忘记。我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早已接受了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事实。如果我上了北大,可能会吧,但是,现在我只能在这东南一角默默的收拾自己易碎的心。我也没有给他写信,但却知dào

他的许多事,因为丁菲和他在一个城市里。我常常要丁菲给我说这说那,但却不许丁菲在他面前提我。

大三冬天,我去了一趟上海。到他的学校,到他可能到过的地方,但是不见他,也不让他知dào

我来了。丁菲直骂我精神病。可能我的行为真的很难让人理解吧,我宁愿就在心里想他,想念那个纯朴的、会和我说武侠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我害pà

现在的他变成了另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那又何必呢?

那个冬夜,细雪轻轻的落下来,我独自站在异乡的街头,泪水布满了脸颊。

我终于放qì

了他。

2003-8-2(未完待续……)

PS:有几年,安顿的《绝对隐-私》非常红。于是各报刊杂志里都出现了情感故事口述实录的专栏。

我为本地杂志写了好些冠以“口述实录”之名的故事。接下去几周的“周末作”,将为您奉献这时期的作品。

当然大多是编的,相当部分很狗血且“作”。它们,以及一些采访稿和约稿,被我放在电脑里一个叫“文字债”的夹子里。文字,是自己想写的或是卖钱的,我从来分得很清楚。

然而,也有像这个故事这样的。不,或者说,每个故事都是如此,比例的大小和多少而已。——我是说,每个故事里,实jì

上都有一些我自己。我把自己的故事分拆开来,放在许多不同的故事里、和别人的故事揉在一起;直到分不清彼此。

于是我能告sù

你,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是真事。我初中时真的暗暗喜欢过这么一个男生。

至于后半段,我倒是希望是真的。可惜,这么多年的以后,真的故事就是: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第四十八章 唯惧不能护所爱

绿岫听完乌都奈的叙述,不由微微发慌:事情,想必不会就此结束。她向山洞望去,一阵一阵地担忧。

山洞中。雷诺正为云初定施针医治。

“穆初雨的解药不假,但是你想尽快复还,我还得用些手段。”雷诺说道,“会有些疼痛。”

云初定脸色苍白中隐隐藏有黑气,那是毒-性未尽之兆。他听雷诺如此说,哈哈笑道:“江湖儿女,怕什么痛?我不敢自比关公刮骨疗伤,却也不惧。”

雷诺笑道:“鸿门宴你不惧,刮骨疗伤你也不惧,我倒是很想知dào

,你云初定所惧何物?”一边说话,手中不停,取出怀中银针,在云初定腿上承山、后溪、阴陵泉,足部隐白、公孙等处皆施了针。

云初定在几处着针时,些微抽了口冷气,但却没叫半声。

雷诺双掌摩擦,以内功助云初定移宫换穴。过了片刻,几根银针皆尽转黑。他以布掩手,拔去银针,置于早先备好的一杯药水之中,以药水渡出针中之毒。又换了数枚银针点刺。如此几次,银针不再转黑,云初定痛感渐去,换之以酸胀之感,眉尖的黑气也尽数褪尽。

他知自己已无大碍,不由赞道:“雷兄弟,你本事这么多,你女人都知dào

吗?”

雷诺抓抓头:“我就是个笨蛋,她也会跟我好的!”

云初定失笑道:“你倒很有自信!”

雷诺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怕的事物么?”

云初定沉吟道:“我之所惧,或者与你相同。”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畏惧的不是生死,而是不能护自己所爱周全。对此雷诺了然于心。他点点头。突然大喊一声:“唉呀,不好了!云兄!”声音中极尽惊恐。

云初定一愣。不知dào

他意欲何为,一怔之间,绿岫已然冲了进来。她先是惊恐万状,再后来发xiàn

云初定已经能自行坐起,欢喜得扑入他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展眉也赶了进来,见云初定好端端地,而雷诺却在一边偷笑,瞪他道:“你想吓死人啊!”

雷诺道:“我这不是让他们先苦后甜么?”

展眉道:“苦你个头!我只要甜!”

说话之间。乌都奈的声音响起:“旗主,旗主!”

绿岫忙从云初定怀中离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乌都奈进来,见云初定虽然疲倦,但显然无碍,也自欢喜。瞄了绿岫一眼,忍不住露出点古怪的神情来。

众人顺他目光向绿岫看去,亦是忍不住想笑。

绿岫奇道:“怎么了嘛?你们在笑什么?”

云初定嗤地笑了:“不知哪里跑来一只会说话的小花猫,你说好笑不好笑?”

原来绿岫又是生火又是摸炭。一手的黑,因为心系云初定一直未及清洗,刚才哭得一脸是泪,再这么一抹——可不是只小花猫么。

众人皆笑起来。绿岫恼道:“云初定、乌都奈,你们戏弄我,该当何罪!”

她是无心的玩笑。然在云初定和乌都奈耳中却有如惊雷,是的。她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云初定问道:“乌都奈。你怎么会在这里?”

乌都奈肃然,以最简洁的言语解释了一遍。

云初定听着,脸色变得铁青:“我留信给你的时候,没能预计到接下来的这许多事。所以只是要防若是率丹心旗、乃至联合萨满神宫中与其政见相同的长老,对碧血旗下手。”他叹了口气:“我与若是相斗多年,他有小聪明,但绝无此严密谋划之能。”

从卡洛依被逼婚,到柳初动盗圣器,再到如今令云初定与绿岫暂时“消失”。这背后,是否同一个人的手笔?

云初定想着,与雷诺交换了一下眼色。

从雷诺的眼中,他看到了相同的猜测。他又将目光转向乌都奈:“乌都奈,你们不该来!”

乌都奈争辩道:“旗主,我们难道要一直被欺负?”

云初定道:“还不是时候……你们不来还好,这一来,是授人以柄。若是故yì

激怒你们,不就是为了有个名头么?他一定会以平叛之名,围剿我碧血旗!”

他这话近乎斥责,乌都奈慌忙半跪下去:“是属下不够清醒!”

云初定道:“不怪你们,你们是担心我的安危。”

雷诺问道:“云兄作何打算?”

云初定道:“我教中的纷争,本来还需yào

一个长期博奕的过程,只是我……唉!非到不得已,不能让碧血、丹心双旗对敌。乌都奈,你们先悄悄地回去,如果若是还没发难,就罢了;如果若是对旗中所留的妇孺下手,你们正可以保护我们的族人。至于我,我需yào

时间来修复,你们大队人马在我身边,我反而不易躲藏。”

乌都奈还要争辩,绿岫道:“乌都奈,有我们护住云旗主,你尽可放心。而要让他放心,你还是带人回去,护住碧血旗才是要紧。”她顿了一下:“只有他放了心,才能专心复原,不是么?”

乌都奈瞪着她。适才喜见云初定体内之毒祛尽、对她敌意暂去,现下想起来云初定狼狈至此,实有她一份“功劳”,不免有气,可她所言又在情在理——几种交织的复杂情绪在他内心冲击。

云初定道:“乌都奈,相信我。”

雷诺与展眉也皆劝,乌都奈方同意:“明天一早,我就率部回去。旗主,你好好歇息!”

“不,你们马上走。”云初定坚持,“时间宝贵,对我来说,对碧血旗来说,都是如此!”

……

……

夜半时分,一直处于冥想入定状态的云初定睁开了眼。他是个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身体素质都无比强悍的人,加上之前有雷诺施针救治,短短几个时辰,已然恢复了八九成。

雷诺与展眉在山洞口结营休息,而绿岫却趴在他不远的地方睡着了。

云初定久久地看她,看她绝美的面庞上眉尖微蹙,想是在梦中还在为自己担心。他忽然有些害pà

,害pà

自己对她作出的“同生死”承诺并非出自本心。

他问自己,他是感动,还是想在她身上找寻穆初雨的另一个种可能,或者,如她所言,是因为他们共有沈一白这秘密?

对待别的事,他从不犹豫,而在感情的世界,他始终受挫。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因而害pà

,害pà

因此伤害到这水晶一般的女子。

仿佛与他有所感应,绿岫忽地睁开了眼,明眸在昏暗的火堆余光里一闪,犹如天上之星。她见云初定醒了,露出灿烂的笑来:“你在想什么?”

云初定道:“没想什么。”

绿岫坐直了身,她盯着火光,仿佛很随意地说:“你可以反悔,但我会继xù

努力。”

云初定道:“你不后悔,我便不后悔。”

绿岫眼睛一亮,转而咄咄地直视他:“你后悔,我也不后悔。”

云初定看着她问:“你本来是想去哪?”他问的是前夜,她离开碧血旗后,并未有回萨满神宫之意,他这才策马追她。

“圣地。”绿岫的坦然令云初定吃了一惊。

“去圣地做什么?”

绿岫笑了笑:“你忘了么,我是师傅的弟子。”她是师傅的弟子,这话说得十分无聊,然而云初定竟然听懂了,点了点头道:“确实。”

然后他说:“萨满神宫,我必须去一趟。我必与若是一战,生死战。”这是他一直都明说的事情,然而绿岫竟然也听懂了,点了点头道:“本应如此。”

因为是沈一白的弟子,所以绿岫毫不惧进入圣地,哪怕她是萨满教的圣女;碧血旗若与丹心旗非要站在对立面上,云初定宁可与若是对决,除首恶而求一时之宁。

这是他们当下所理解的对方。

不久以后他们才知dào

,这不是对方所要表达的全部意思。进圣地、杀若是,都有其他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两人各自想心事,沉默了一会儿。云初定道:“陪我出去走走。”

绿岫二话不说,起身扶住了他。

山林密密,他们登到高处,看星空,看远处连绵的草原。他们很庆幸只需过自己的这一生,不必像那个无休无止地在别人的人生里穿梭的人。他是过客是他所笑言的“打酱油的”,或者偶尔也推动别人的人生,但终究无望地追寻自己的人生。

“你说他现在去了哪?”云初定看得再远,看到的也只能是这个时空的跌宕起伏。

“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既然在这时空还呆了一段时间才走,为什么不再来找我?”云初定耿耿于怀。在某次事件中,沈一白受伤失踪,他以为沈一白已经死去或施展神通离开,谁知是被绿岫所救。

“师傅说,他讨厌分别。如果注定要离开,分别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别?不过是徒增烦恼。”绿岫回答。他是沈一白欣赏的人,她从沈一白的口中听说他许多事,所以她说,在他们相见前,她早就认识他。

她靠住他的肩,忽然,她发觉他的肩上的肌肉硬了起来,那是感知敌人的本能反应。

她也做出了本能反应。(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绿岫双足一蹬,向后腾空翻去。在腾空的瞬间,一指凌空,顺手折了一枝树枝。她和云初定出来,并未带兵刃;而云初定毒伤方愈,她不想他过耗精力。

堪堪落地,衣裙还飘飞着,对方剑已到了门面。剑光扬起,点点如星;绿岫不敢以树枝去迎剑刃,腰肢突沉,一个铁板桥避过来剑,手中树枝却已伸前,疾点对方手腕。

对方也非等闲之辈,就势空翻,剑势不停,向云初定攻了过去。

云初定道:“来得好!”双手成掌,就着对方剑势,双掌一合,竟是欲空手夺剑。对方忙将剑柄一转,挽了个剑花,就要将云初定一双肉掌绞成肉酱。

云初定本是虚招,顷刻之间变掌为指,直弹对方剑身。

对方只觉剑尖被一股强dà

的内力所粘,不由自主地凝滞走偏,心中惊异,一再变招,这一次剑光更甚,竟如阳光四射一般。

然而,任他如何地将剑使得眼花缭乱,总是脱不出云初定的指力所向。渐渐地,手上的剑变得越来越不听他的话,反而听云初定的话去了。

绿岫站立一旁,不再向他进攻。云初定既然能搞得定,她有什么好出手的?

来人倒也识趣,忽地撤剑,跃到了离云初定与绿岫三丈之外:“佩服!佩服!”白衣振落,把剑收回他奢华的镶钻白色剑鞘去,姿势无比潇洒,仿佛刚才败的人不是他。

云初定打量了他两眼:“人家说‘一剑三分,三式九花。以至点点成星’,果不其然。好个三分剑法!好个三分剑客!如果以命相搏。你大约能耗掉我三分之二条命。”此话说得又诚恳又自信:你我相斗,虽然你可能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但你终究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一位,自然就是自称“三分剑客”的谢峦了。他听了云初定的夸奖,欣然受之,微笑道:“得云旗主认出我来,实是荣幸之至。”

绿岫走到云初定身边,警惕地看着谢峦。云初定以目光安抚了下她,继xù

对谢峦道:“我本有找你出来的想法,你怎么自己来了?”

谢峦向山腰雷诺与展眉的结营之所望了一眼,脸上笑容不减:“该做的事都做了。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要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慢慢儿地看戏了。”

此话无疑自承他就是幕后,绿岫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峦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是师傅的弟子。”

同样的一句话,却有戏弄和羞辱的感觉,绿岫面色一沉,就要出招,而云初定却拉住了她:“谢峦,你现在是要去看那春-色三分。还是看汉末三分?”

谢峦正色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初定笑了起来:“如果同我没有关系,你此来何为?”

谢峦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云初定一怔,也向山腰处雷诺与展眉的结营之所望了一眼:“你来看他们?”

谢峦微笑地抬起手,指向绿岫:“很明显。我是来看她的。”

绿岫也是一怔,心想,你哪里有明显是来看我的……不。你无缘无故来看我干嘛?我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定警觉地将她往自己身后藏深了一些:“你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谢峦笑着说:“是我提醒若是和那帮老不死,鞑靼王室换了新血。此时同他们联姻,必定有莫大好处。你说。我怎么会和她没有关系呢?”

绿岫抓住云初定的手紧了起来,云初定说:“这同你今夜来此,又有什么关系?”

谢峦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我要同她做交yì

。”

交yì

?云初定眉头皱了一下,他推动萨满教内乱、迫使圣女出走,如今又要来交yì

,他要的,是什么交yì

?他还未及回答,绿岫已开口:“我不与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人做交yì

!”

谢峦笑道:“你要和他私奔,难道就不鬼祟了?所以交yì

这事儿,是同鬼祟不鬼祟是没有关系的。”

私奔?绿岫的脸骤然红了,然后又白了起来。

她是圣女,她当然知dào

犯了情诫的圣女,将受到什么样的苦楚。

她不但犯了情诫,还大胆出逃,更是重中之重的大罪。

她想尝试一种退路,但现在这退路还未明。故而她不想说太多,只是更紧地握住云初定的手。

云初定感觉到她的慌乱,于是再一次地问:“你是鞑靼王室的谋臣?”思来想去,谢峦之所为,最得益者就是鞑靼王室。如果国教派胜,圣女将携萨满教成为鞑靼王室的助力;而即便是自由派胜,也必然在两者的纷争中元气大伤,鞑靼王室要控zhì

他们,就更为容易。

绿岫咬唇道:“回去告sù

你的主子,我绝不同意与他联姻!”

谢峦笑着瞄了云初定一眼:“你的绝不同意,是因为传说中新世子是个从小就半身不遂的羸弱之人,还是因为他?”

绿岫脸上微红:“你是什么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峦道:“我说过,我是师傅的弟子。”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我是师傅的弟子”,绿岫突然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了什么:“你进过我房间?”

谢峦道:“自然进过。”

“你看到了什么?”

“我自然是因为看到了该看的,才会来找你。怎么样,交yì

做不做?”

绿岫没回答,突然做了个手势:她将拇指与食指接成环,余下三指竖立。

谢峦笑了起来,他做了另一个手势:他竖起了食指和中指。

绿岫的脸越发地苍白起来,然后她松开了云初定的手,踏前一步:“既然是交yì

,你要我这有所得,当然也要付出代价。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的筹码,是你一直在找的。而我要的,我要时,自然会向你索取。”

“那么你什么时候来找她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是现在?”云初定皱起了眉,双拳握起。

“我找的不是你,我什么时候来,与你有什么有关……”

云初定不等他“系”字出口,身如闪电,而他的拳头就是闪电最尖锐的一端!(未完待续……)

PS:(区区在下青二十七本人我休色表示,这章的某些字句是看《将夜》看疯魔的结果……)

第五十章 剪刀手谢峦

云初定最擅长地就是找到对手注意力稍弱的一瞬,一击即中。

但这一次他的计算有偏差。

这偏差是绿岫。

绿岫手中的树枝随云初定的跃起激射而出,直点他肘后“手三里穴”。树枝去势极弱,她只不过想阻止他下重手。

这么弱的攻击,在正常情况下对云初定无效,因为他出拳,并非只出拳,他的全身内力在身周形成一层气流,不但能自我护卫,还能弹开阻碍。

然而出手的人是绿岫。

他不由得想,绿岫为什么要出手,她为什么不想他伤谢峦?她既然不想他伤谢峦,那他怎么能伤他?

所以云初定收回了拳头。

饶是如此,谢峦还是受到了他力qì

的冲击,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居然脸上微笑不减,不但微笑不减,简直是笑开了怀。笑得绿岫嗔道:“笑什么!不许笑!”

云初定不明白他们怎么又打起他不懂的哑谜了。

谢峦笑了笑:“我很满yì

。”

绿岫道:“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比起平时来更加好kàn

。云初定皱着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谢峦向山腰看了看:“我要走了。代我问他们好。”

云初定道:“你兴风作浪之后,就想全身而退么?”

谢峦眉毛一挑:“没有我,你与若是也必有一战。”

“但不是碧血旗与丹心旗之战。”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况是表面的和平?”谢峦居然不笑了。“这点你比我清楚。不打一架,怎么决胜负?打一架。比你们中原人所谓的博奕要爽快得多!胜者为王才是我们草原上的法则!”

“你倒是在做好事了?”

“正是。”谢峦大言不惭,“我促成好事。没向你要谢礼已算很给面子。”

“你破坏我教内政,就不怕玩出火么?”

谢峦眨眨眼:“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云初定道:“怎么会和我没关系?我如今还是碧血旗的旗主。”

谢峦微笑道:“很是,她也还是萨满教的圣女。”

绿岫走上前来,握住了云初定的手,她的手冰凉:“让他走吧。他说得对,你我更清楚,也许只有用战斗才能最迅速地解决问题!”

云初定不再反对。

谢峦走之前,又说了一次:“我很满yì

。”

当他白衣翩翩地消失在夜幕中,云初定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绿岫微笑道:“他是别的什么人我不知dào

。不过,他是师傅的弟子却是无疑,不知dào

算我师兄还是师弟。”想到谢峦说了两次“很满yì

”,分明是在评价云初定,不免有些自豪又有些恼怒。

云初定的情绪则与她不在同个点上:“你是说,他……他也是沈一白的弟子?”

绿岫点点头,先是竖起了食指和中指,正是刚才谢峦做的手势,然后她又做了另一个手势:拇指与食指成环。余下三指竖立:“这两个手势,都是师傅教的,他说是从离我们有一个大洋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都代表应允的意思。”

云初定突然古怪地笑了笑:“现在这个世上不只有你我知dào

沈一白曾经存zài

过了。”

绿岫叹了口气:“是啊。我猜他在我房中看到了我藏着的飞机模型。所以急着来找我……”忽地醒起:“他是我师傅的弟子,这事同你我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她有点慌乱起来。盯着他的脸,生怕看到他生气的表情。然而云初定哪里有生气啊!

他只不过是伏下身来。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而已嘛!

夜色旖旎。情更旖旎。然而云初定与绿岫很快地又回到了山洞。

谈情说爱,来日方长;云初定需yào

进一步的修复,才能对付显而易见的、就要到来的危机。

一夜很短,一夜也很长。天明之后,当云初定走出山洞,发xiàn

展眉同绿岫正说着悄悄话,而雷诺则不知去向。

看见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展眉与绿岫都十分欢喜。

绿岫还未如何,展眉戏谑笑道:“云大哥,你全好了?我,我不打扰你们了,我那边去……”说着,当真要走。

绿岫忙拉住她,嗔道:“展妹妹,你要不要这样啊!”

展眉睁大了眼道:“当然要这样啊!”

绿岫道:“我都不嫌你电灯泡,你跑什么?”

“电灯泡?”展眉不懂。

自从放下心防,绿岫不时地就会蹦出几个这时空不存zài

的名词,发xiàn

自己又说漏嘴了,含糊地道:“我师傅说的,说是一种照明的东西,比蜡烛亮,还不易熄。”

展眉眼前发亮:“哇,世上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忽地明白了“电灯泡”的喻意,气坏了:“绿岫姐姐,你重色轻友!我走了!你们自己暗摸摸的,该干嘛干嘛吧!”

绿岫道:“唉,说什么呢?!”

云初定就没这么弱了,挤兑展眉道:“看来展家妹子同雷兄弟,是趁着暗摸摸,啥都做了啊?”

展眉恨恨道:“人家说,爱情会改变一个人。云大哥,你一谈恋爱,怎么变得这般不正经!”

云初定笑道:“雷兄弟说过,对什么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招,这话我是记牢牢。说到这儿,展家妹子啊,你家小呆去了哪呢?”

展眉嘟了嘴:“谁知dào

,一大早就说要去探探。”

绿岫问:“昨儿一直没空问你,你哥哥展啸他们呢?”

提展啸,必然绕不过穆初雨,实jì

上,绿岫也是在为云初定问穆初雨,展眉扫了这对璧人一眼,道:“我哥那人嘛,从来就是墙头草,被你一吓,再被臭小呆一劝,便打算先观望观望。所以暂时撤离了,要等萨满教乃至鞑靼的局势稳定,再做决定。”

其实展啸哪有他家亲妹子说的那样不堪。他与若是原本就是合zuò

的平等关系,与云初定、绿岫交过一次手之后,就知dào

以实力论,云初定绝不在若是之下。一击既然不中,以展家的力量去为若是扫清障碍,再求追击,就实无必要了;大不了维持现状,想来万一云初定最终得势,也不至于就杀回中原向展家讨公道。(未完待续……)

PS:对了,我在

第五十一章 那便战!

“他们回中原?”云初定问,他果然看得高远,“回中原才是明智的,把手伸到草原上,有点吃力不讨好。”他不过随口一说,不想展眉竟回答得十分严密:“我哥心大,当然穆姐姐的心也不小。他们回没回中原,我不清楚,但总归不会对接下来事不会有太大影响。小呆说了,他们远来是客,在这微妙时刻掺和进来,并无好处。”

她不那么无厘头的时候实在少见,云初定不由笑了起来:“你刚才说爱情会改变一个人,现下我真是信了。”

展眉道可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说到了雷诺,便忍不住念叨:“死小呆,神神mì

秘的不知dào

去干嘛,这么久还不回来!”

云初定突将头一偏,道:“有人策马来,或者是他呢?”他内功最强,耳力也好,听到马蹄的的,正向这方而来。

展眉喜不自胜,当先道:“我去看看!”一转身,几个起落,已奔山下去了。

绿岫走到云初定身边,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她又是欢喜又是庆幸,问道:“你全无大碍了吧?”

云初定点点头:“没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是否雷兄弟归来!”

两人携手下山,果见远远地,展眉迎上了雷诺,而雷诺一脸焦急,拉着展眉狂奔而来。

云初定的心突地一跳,亦展开轻功,片刻间与同他们会合:“雷兄弟!”

雷诺道:“云兄!若是那贼子……”他奔得很急,一时喘不过气。反而是云初定对此事早有预见,显得沉着很多:“若是率兵对我碧血旗不利?”

雷诺天未亮便向着碧血旗的方向跑了个来回。定了定神道:“我在半途遇见乌都奈率族人正往这边来。”

昨天乌都奈带着百余精干来寻云初定,又被云初定彻夜往回赶。赶至半路。却见族中大部人马拔营而来。

原来昨天傍晚时分,有位蒙面的白衣人报信。说是丹心旗即将来袭。因前有云初定失踪、后有乌都奈追寻之事,碧血旗由老将格桑做主,老弱族人做好向草原深处退避的准bèi

,而青壮年则迅速集结起来。

待侦察兵来报,丹心旗果已逼进,碧血旗族人也亦分拨完毕。

草原广袤,但碧血旗却是背靠高山草甸扎营,连绵的山丘,乃至沼泽雪山。都是他们碧血旗人才知晓的秘密地图,亦是老弱之众最佳的藏身之地。

碧血旗中绝无弱将,格桑更是身经百战、深谙用兵之道,他留下百十数人守住已经搬空的碧血旗空营,故布疑阵,迷惑丹心旗。自己则率主要力量、趁夜抄近路来与乌都奈、云初定会合。

雷诺说罢,云初定明白了格桑的安排。见雷诺跑得辛苦,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兄弟!”

雷诺道:“我看他们虽是谋划有步,但少了你这根主心骨。总是欠底气。”他看了绿岫一眼,没有往下说。

绿岫接口道:“你是想说,我也应该给他们个交待,对不对?”

云初定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展眉喊道:“什么交待不交待啊!他俩两情相悦,还要他们族人批准不成?”想想还是要怪若是:“那个若是,真是兴风作浪。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雷诺道:“眉儿,萨满教的事颇为复杂。想必云兄和绿岫姑娘会有应对之法。”

云初定道:“我本欲与若是对决,以求避免两旗之间的大战。但若是却想以众压我……”

绿岫道:“那是因为他知dào

单打独斗非你对手……而。你在教内名声又太好……”

云初定道:“无论怎么样,现在的局势,怕是不能不战了。”

雷诺忽问:“云兄,你赶着想要解决这件事,到底为了什么?”

云初定默然,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介yì

的是,报信的白衣人到底是谁?”

白衣人是谢峦么?谢峦先去了碧血旗,然后才到山林找绿岫,从时间上来看,确是如此。他挑动若是的邪念、勾起丹心旗的斗志,又通知碧血旗避其锋。这难道是他的慈悲心吗?多么虚伪的慈悲心!

云初定望了绿岫一眼,绿岫也满是狐疑。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师兄或师弟,她也没什么主意。谁让他们的师傅是沈一白!谁让他们的师傅是个懂得太多的人、多到不可能有哪个人能全盘接受他的思想、却又不能不被他影响?

虽不知谢峦此举为何、是否另有后着,不过在客观上是避免了碧血旗措不及防地受袭。否则,只怕已有伤亡了。

展眉问道:“云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初定淡然一笑:“既不能免,那便战!”

绿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雷诺忽道:“绿岫姑娘,你和云兄,这段时间还请保持距离,以免节外生枝。”

绿岫一凛,点头道:“我晓得。”

圣女可以不满若是挑起教内战争而出走,却不能存有人所不容的爱恋。绿岫心中明白,却是忍不住黯然神伤。

展眉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道:“绿岫姐姐,总有解决的办法。咱们走一步看一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上妖魔,就给他一个透心凉!”

云初定朗声道:“好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展家妹子果是无所畏惧的人!我云初定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展眉眨眨眼:“云大哥,你这是在夸我么?”

雷诺当即推了她一把,刮她的脸道:“哟~臭美啥呀!”

展眉怒道:“有人夸我关你啥事?!嫉妒啊?云大哥,那你勉为其难也夸夸这小心眼儿好了!我一点都不介yì

!”

云初定与绿岫皆笑了起来。

前路漫漫,而此刻温馨。

四人往雷诺的来路而去,不消一个时辰,刚爬上一座山,但见山脚下的草地上,连绵地出现了一队人马,碧血大旗在队伍的最前端迎风飘扬。

云初定一声呼啸,立于山之巅,威风凛凛、有如天神。

山下的碧血旗武士发xiàn

了他,在最前列的几名汉子发出狼般的嘶吼,与云初定的长啸交相呼应。

云初定一摆马头,箭似地冲下山去。未到阵前,碧血旗诸人纷纷下马跪迎,人人脸上都带着愤慨的神情。

云初定翻身下马,扶住了为首的乌都奈和老将格桑:“都起来,都起来!”

乌都奈哽咽道:“旗主,若是欺人太甚!我族人,就要无家可归了!”

云初定道:“我都已知悉!旗中老弱,可曾安顿好?”

格桑道:“有我那老妻带队,请旗主放心。”云初定道:“多亏有阿妈!”

说话之间,展眉雷诺绿岫亦至。众人见到绿岫,无不双手置于双肩,行下大礼。

在众人面前,绿岫自不是云初定身边的那个娇俏小女子。她已然恢复为萨满教至高无上的圣女,双手擎天,口诵经文,那是在为碧血旗祈得上天之福。

碧血旗诸人皆齐声与她念诵经文。再多的疑虑,暂且放在心中,此刻唯有对真神的低伏与敬仰。即便是如雷诺、展眉这般不是信众的外族之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虔诚。

良久,仪式已毕。

绿岫环视众人,目光炯炯,她向云初定示意了一下,云初定点点头,解释道:“圣女在此出现,想必大家心有疑惑。无他,只因探知若是将借秋祭大礼对我下手,故暗中相告。不想若是却以此为借口,污圣女清誉,对我碧血旗用兵!圣女,我碧血旗从未想过枪口对内,但如今却迫不得以,将要应战了!”

绿岫道:“云旗主,我知碧血旗多年来为萨满真神护教不遗余力,如今局面,实是无奈。碧血旗从来主张教务独立,不欲介入任何世俗国家的政权更迭,我亦是如此主张。我不能想像真神护佑的子民因卷入凡尘俗世的纷争,不得不年年争战……”

四下静静,唯有绿岫的声音继xù

:“此事本自在教内高层中探讨,求同存异,想必终会有结果。但若是竟然主动出兵、使双旗内斗……我萨满教力主宽容,然而谁要挑事,却也绝不妥协!真神佑我!战则必胜!”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响彻草原,刹那间,高亢的情绪传染给了每一个碧血旗人!他们热血沸腾,齐声喊道:“真神佑我!战则必胜!”

“真神佑我!战则必胜!”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云初定从乌都奈手中接过碧血大旗,飞身而起,手于石壁上一按,身子腾空,眨眼间已蹿到高处的一块岩石之上。

头顶掠过一只孤雁。云初定心中诸多感慨,蓦地发出一声长啸。手中的碧血旗顺着他发出的啸声披洒开来,展出大大的皱褶。

云初定更不迟疑,双手轮动旗杆,将那勃动着碧色血液的旗迎风舞起来。

碧血旗在阳光下翻滚,犹如一团跳跃的火花。

四下里立时发出一片喊声!碧血旗!千古成碧的血啊!

绿岫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初定。这就是云初定,是她所仰慕的云初定!

无论是什么样的云初定,都令她为之动容!(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碧血旗飘扬

云初定擎住碧血旗,向西一指:“儿郎们!走吧!把我们的家夺回来!”

碧血旗诸人齐呼:“回家!”“回家!”“回家!”

云初定打了个呼哨,他的坐骑应声而至。他飞身上马,一旗当先,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碧血旗本就是训liàn

有素的军队。随着云初定策马穿过队列,武士们自动地分划为两个阵营,一队跟着云初定冲到前方,而另一队却在乌都奈身周形成了一个椭圆形。

两队人马,共两千余人,很快排成了箭与盾的阵形,箭在前,锐利有锋;盾在后,沉稳护航。若前锋冲击顺利,后盾便会从两边包抄;而若前锋受阻,亦可退回盾中,换过阵形再战。

乌都奈另拨一队人,护住了绿岫,展眉与雷诺随护左右。

展眉从未见过两军对阵,想那定是极尽悲壮的一幕,不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而感知到展眉的紧张,雷诺报之以安慰目光。他不再说笑,因为战争原是最为严肃的事。没有人想要战争,但是,如果只有战争才能保护生存的空间,那便战!

碧血旗在云初定率领下,一路不停。行至正午,忽见草原深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正是碧血旗驻地的方向,显是有人烧寨、余火未歇。

众人对回家之路的艰难早有心理准bèi

,但当真的看到这一幕真的发生,不由都焦急地咒骂起来。

云初定心系驻守原地吸引敌人的族人,眉头深锁,以左手轻抚碧血旗。暗暗祝祷:“碧血旗啊碧血旗,你染尽敌人之血。从未有失,这一次。也请佑我族人,将伤亡减到最小……”突然目光一闪,见远处有旗帜飘动,当即扬旗一挥。

碧色的旗掠过前方,也掠过所有碧血旗人的心间。他们不再咒骂,不再焦虑,碧血旗上凝聚的碧色血液在他们身上奔腾起来。心中悲愤,队形却丝毫不乱,齐齐整整地迎向敌人。

十里、五里、一里。来军在箭程以外驻定。为首竟是一位身着金色盔甲、手挽长剑的鞑靼将军!身旁一人,手执长枪,正是若是!两人各带人马,齐齐压近。

那鞑靼将军叫札木合,据说鞑靼王室政变成功,他是其中关键。他曾经到过萨满神宫两次,与云初定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云初定见到他,不由面色沉了沉。

札木合此来,想必是谈判求娶绿岫的。绿岫出逃,他选择与若是共进退,代表了一个意思:他们才是联盟军,碧血旗若要反抗。要面对是是他们双倍的力量!

碧血旗人分开一条路来,白马、红衣,绿岫在众人夹道中驱马前行。她出门是逃婚。自不可能带着法衣,此时穿的是展眉的衣衫。论款式。自是与庄严的法衣大相径庭;可小女孩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竟是丝毫不减她身为萨满教圣女的圣洁气质。

随着她缓缓行进。敌阵内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吁声。教众们都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武器放低,头也不敢抬。

绿岫已到阵前,若是略微屈身为礼,札木合却倨傲挺立。

雷诺与展眉担心绿岫有失,寸步不离她身边。两人虽闹过丹心旗,但展眉恢复了女装,而雷诺则假扮卡洛依时就多了个心眼、抹上满脸的胭脂,因此除开若是、倒也无人发xiàn

他们正是当时的闯婚人。

若是礼毕,朗声道:“真神保佑,圣女未受逆贼之辱!圣女请稍作忍耐,我丹心旗必将逆贼收伏,恭迎圣女回归!”转而对碧血旗道:“碧血旗一干人等听着,念尔等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教,若此时弃械投明,真神及王上既往不咎;如若负隅顽抗,到时悔之晚矣!”

若是颠倒黑白的话,本是要扰乱碧血旗的心神,然而,碧血旗看上去平静无波。他们的眼中满是愤nù

,但却严格地遵守着军纪,默不作声。

绿岫冷笑了一声:“好一个真神及王上既往不咎!若是,我且问你,真神是我们的真神,王上却不是我们的王上,你此话何意?!”

若是说道:“圣女落于逆贼之手,自是不知教内变故。因圣女被挟持,就在昨天,秋祭提前进行,众位长老投票决定我萨满教接受鞑靼国教册封。札木合将军即为册封使!”他说到这里,札木合大喇喇地“哼”了一声。

说到这境地,碧血旗就是再沉稳也忍不住暴怒,均是握紧了武器,随时准bèi

出击。

人人都知云初定与绿岫乃受若是陷害才暂时消失于众人眼界,不想若是竟一面以此为借口、在云初定和绿岫都不在的情况下,联合了国教派的长老们、擅自接受册封。同时,又发难碧血旗、意图剪草除根……一步一步非常紧凑,让他们来不及有反应,显然是一早就有预谋的。

而绿岫与云初定等人知dào

,这个局,不但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而且将还有别的地雷埋在未来等着他们去踩。

绿岫冷眼看着札木合:“好一个册封使!怎么,你鞑靼王室没把萨满教敬为国教,就要对我们的教众动武么?!札木合将军,不妨告sù

你,我不同意,萨满教就成不了你们的国教。”

札木合又是“哼”地一声,斜眼看若是。

若是忙道:“圣女受了迷心之药,请将军不要怪罪于她!”又对绿岫道:“圣女请让边,有不恭之处,待我收拾了逆贼再谢罪!”

他向札木合点点头。札木合很满yì

他不再罗嗦,拔出了手中长剑,向天一指。他身边的亲兵吹起号角,远处立有旗帜闪动,密密麻麻不知几许。

原来,札木合还带来了鞑靼的军队,竟是非要把异端一战尽灭的节奏!

云初定上前,面对近三倍于已的敌军,不由豪气横生:“若是,且不论本教受封是非,你借他人之力来对付我教内之众,这点我便不服!碧血旗的好男儿,你们服不服?!”

碧血旗诸人齐声道:“不服!不服!”(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雷诺陷阵

碧血旗诸人的呼喊声动天外,就连天空中飞着的鸟儿都受到惊讶,扑愣扑愣地闪了开去。云初定道:“好男儿自当顶天立地!既然不服,一战分晓!真神佑我!战则必胜!”

“咚!咚!咚!”随着他的声音,碧血旗中转出一辆战车,一个近过六旬的老汉手握鼓槌,敲起了战鼓。这鼓声强劲有力,直打到每个人的心里,打得他们勇气十足、精神大振!

打起战鼓的,正是碧血旗的老将格桑!他一家满门为碧血旗建功无数,人人敬佩,他的老妻率老弱退至沼泽,他却不顾年迈、硬要到前方与敌人正面战斗,由他击鼓,无疑最能鼓动士气。加上若是的那番言说严重地激怒了碧血旗,因此,此刻正是出战的最佳时机!

但,他们所面对的,是同样身经百胜的丹心旗,是鞑靼最为著名的将军札木合麾下!

这一战,真能必胜么?!

碧血旗阵型变换,札木合的脸色也跟着变幻。他唤过副将,低声交待了几句,己方的阵营也开始了变动。

若是向前一拱手:“若是愿为先驱!”

札木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必,你须知晓,你我为同盟,我不会拿你的族人去做炮灰、挡头阵!”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该听的人听到了。

若是精神一振,亦扫了一眼丹心旗众兵士。

他治下向来极严,向碧血旗发难,手下虽有心存疑惑之人。但无有不敢听令的。札木合这不大不小的一声,让那些摇摆的人稳住了心。

既然是军人。既然要必须从命,那么。有个体恤的上峰,总归好过不管你死活的庸将!

若是暗中佩服札木合之余,也不免生出点警惕来。

双方战鼓敲响,战斗一触即发。

札木合不令若是为先锋,另派了两名副将。那两名副将,无非是张三、李四。

那张三倒也罢了,李四却有万夫不挡之勇,自以为天下无dí

,将军既然如此信任、让自己打头阵。那么定要一展绝技,做了碧血旗,最好是生擒云初定。那时候,哼哼,他李四威震鞑靼,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他想得洋洋得yì

、干劲十足,拍马向碧血旗而去。

碧血旗阵脚不动。

排在最前方的,是一盾一弓的搭配,待李四率军近前。随着一声“放!”满天箭雨皆招呼而去。

想那李四正梦想着当上天下兵马大帅的一天,蓦然间听得“啊!”“啊~”“啊!”的连连惨叫,不免大骂手下士兵太过没用,趁着美梦未醒的兴头。抡起大刀拨开箭群,驱马冲在了最前,口中不忘英雄无比地大喝道:“逆贼云初定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云初定眯起了眼。见李四愈冲愈近。有心要让他知dào

厉害,右手一伸:“弓来!”

巴图被关押起来了。乌都奈为云初定选定了另一位族中少年作负弓手。云初定很自然地取了弓,正待取箭。忽觉有异。回头一看,却见绿岫双手执箭,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眼中全是情意。

云初定说道:“圣女,请勿涉险!”

绿岫奉上箭枝:“真神保佑,为云旗主神箭助力!”

云初定道:“真神保佑圣女一切安康!”

他搭箭,弯弓。绿岫退下。

以真神的名义,他们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然后相信彼此。这就够了。

“嗖!”“嗖!”云初定加发两箭。

只听“铛!”地一声大响,李四费尽全身力qì

拨开第一枝箭,眼睛还未能一眨,头皮一凉;原来云初定第二枝箭从他的头盔上穿了过去,直削下一层头皮来!

第一箭固然勇猛,第二箭的力度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以箭术论,极为高超,因而碧血旗众人皆齐声叫好、即便是他们的敌人,也心中暗暗佩服。

李四原本就惊魂未定,被那震天的叫好声一惊,竟“咚”地摔下马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美梦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众人哄笑声中,李四抖抖索索地爬上马背,头盔上还带着云初定的箭,满面羞愧地退回阵中。

张三见他退后,不由也迟疑了些。而札木合一直阴沉着脸,这时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二话不说,搭箭弯弓,“嗖”地也是一箭!

一箭破空,李四的胸口亦空了一个洞!

李四出战之时,何曾想到自己在瞬息间会连中三箭?!他盯着自己胸口的空洞,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结局。

札木合放下弓箭,喝道:“谁敢退后,有如此人!”

李四应声落下马来,众人不敢再退,纷乱地向前冲去,不一会儿,他的尸身便被踏成了肉泥!

一时之间,杀声喊声陡起,羽箭长矛在天空中飞舞来去。碧血旗、丹心旗众人开始还念着曾有同袍之谊,不愿同对方性命相博,因而鞑靼军伤亡犹多。但渐渐地,战事愈烈,谁又顾得上杀的是谁?你来我往,只为求胜,全都杀得两眼通红。

当两军正面战斗,展眉便与绿岫退到了阵后。她们深深地知dào

,大战当前,只有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令她们的男人放心作战。

是的,不但是云初定,连雷诺亦卷入了战争。

既为兄弟,自不必客气。所以雷诺请战,云初定也没有反对。

保护好自己,并不代表不忧心。

云初定执旗督战,很容易找到;而雷诺却在混战中不知去向。展眉不敢多说,紧紧地拽着绿岫,而绿岫竟不觉疼,反握了她的手。两人手拉着手,彼此手心里全是汗,可是都不肯放开,屏息观战。

忽见东北角出现黑压压的一队骑兵。原来,札木合派出张三李四那俩脓包并非随意,而是以此吸引碧血旗的目光,暗渡陈仓,以求攻其不意。

而云初定又岂是容易上当之人?早将此变算计在内,只待那队骑兵一出现,阵型右翼突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当头迎击。

“是小呆!”展眉兴奋地道。

带领士兵们对付这路精干敌兵的,正是雷诺。两下尖刀对尖刀,都是最锋利的队伍,立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雷诺一见敌方来人,顿时见猎心喜,大声道:“巴格!是你!上次未能一战,雷爷深感遗憾!来来来,咱们今天不分出个胜负,雷爷绝不善罢干休!”

巴格亦是极恨他,叫道:“来得好!我等你许久了!”

两人各执长剑,狠狠地对撞一击,座下之马皆受不住两人之力,不由自主地各向后退了一步。雷诺大叫:“痛快!再来再来!”

巴格却是没他这么轻松。一撞之下,便知自己稍逊于对方。然他也是狠辣之人,提剑再上。两人各逞绝招,再次斗在一起。

数招之后,巴格渐渐不支,慌忙间看了看身周,己方并未占到什么便宜,伤亡反而多过对方,他撮唇为哨,示意众人回撤。

雷诺哪里肯放!一马当先向巴格追去。

巴格见他追到,回身再战,堵住了雷诺。

雷诺心中一凛,眼角一瞥,发xiàn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离了大队,他晓得这次是贪功冒进了。但不令他有任何喘息,背后数根长矛刺了过来。

雷诺最擅长的就是轻功,身后矛到,他也不回身,只将马头向下一压,借力拔身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竟是轻飘飘地落在了众矛之上。

众矛先是一沉,随后向后一撤,雷诺再度腾身;众矛齐齐向天空中刺去。他在空中无处借力,双足连踢,就如一只灵狐般在数支长矛间穿梭。与此同时,长剑飞舞,只听啪啪数声,几根长矛已被削断。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几根长矛断了,又有几根补上,雷诺始终无法落地;体力也渐渐不支。

突然,“嗖”地一声,一支冷箭挟劲风而至。

雷诺肩膀一阵剧痛,已然中了一箭。他咬牙拔出箭来,胡乱用袖子裹了。就这么一阻,巴格趁机上前,对着他背心便是一拳!

雷诺受拳,刹时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雷诺有失,云初定看在眼中,不但焦急,还有悔恨。按对方的这架势,此来不求偷袭成功,而是为了生擒碧血旗的任何一位重yào

人物。

生擒云初定,是想都不用想的、做不到的事;但要捉到其他人却未必这么难。而只要生擒到一位重yào

人物,便不愁逼不出云初定!

当云初定意会到对方的真实意图,再也忍耐不住,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罢了!”

战场之中原本人声混杂,蓦地听到一声震雷,众人皆不由地怔了一怔,手上、口中都缓了下来。

云初定瞪视阵中,喝道:“云某在此,要战的尽管上前!”

战场上一片静谧,人人都呆了,原本在叫的不叫了,在打的兵刃也放了下来。云初定更为焦躁,一挥碧血旗,又道:“谁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一声未了,原已寂静如斯的战场中,忽然呛啷啷、呛啷啷几声响,有几个士兵在云初定神威之下,竟然一个寒颤,手中的长矛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接招

掷下兵器的声音很快传染了越来越多的人,霎时间,呛啷啷之声大作,敌阵中倒有半数抛下了兵刃。云初定双目之中精光四射,道:“既然不战,何不退去!”

丹心旗诸人原就对云初定心存景仰,怯战之意最盛,当有一二人不由自主地退却,阵脚全乱,带得鞑靼士兵也跟着走了,整条战线都在往后撤。

札木合与若是连声呼喝,甚至杀人立威。但就像退潮的海水何曾被礁石阻拦,士兵们一人行,二人走,四人八人便是跑了。片刻之间,越来越多退却的士兵经过他们的身边。

札木合无法,只能就势鸣金收兵,一路退到十里之外。

在此战中,碧血旗的伤亡也不小,实无力趁胜追击,于是在一条小溪边安营扎寨,以求来日再战。

敌军暂时退却,固然令碧血旗松了一口气。然而雷诺被擒,又怎能让人安心?

展眉急得泪水涟涟,却是说不出不话来。她很清楚,雷诺对碧血旗来说是外人,碧血旗能救他当然好,但是如果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她也不能自私地强求他们去救。

绿岫何尝不知她的想法,死死拉住了她道:“展妹妹你先别急,他们的目的不在雷诺兄弟,暂时不会伤他性命!”

展眉没有回答,绿岫的安慰对她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她悄悄地打定主意要趁夜闯营,若是救不出他,便与他一起死好了。反正江湖儿女。怎么死不是死!

夜幕降临,云初定差人来请绿岫。说是有要事商议。绿岫无法,拜托碧血旗的族人千万看住展眉。这才前往云初定大帐。

展眉不在乎他们会商议出个什么结果。待绿岫一走,找个了个机会,便溜出了自己的营帐。不远处,是云初定的大帐,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碧血旗所有的重yào

人物都聚集于彼,想必是在为明天的大战做准bèi



展眉怔怔地呆立了一会儿。忽见营地栅门口有两个人影匆匆而来,看那身形,一个是碧血旗族人。另一个却是穿着鞑靼军人的服饰。

展眉心念一动,走上前问道:“怎么,有奸细么?”

碧血旗的武士认得她,忙道:“不是,是敌方来使。”

展眉道:“来使?来干嘛?”

那人答道:“送书。”他倒也知dào

今天被擒的是展眉的爱侣,因而不愿多言,又道:“我去向旗主复命!”

展眉道:“什么书信?我替你送!”

那人道:“展姑娘有心了,我职责所在,不敢劳烦!”

展眉道:“哦。”她低垂了眼。让过身躯。

那人行了一礼,正要引来使前行。不想就在此时,腰后一酸,展眉竟是一指过来。点中了他的志室穴,将他点倒在地。

鞑靼来使吓了一跳,展眉更不打话。拔出剑来架在他喉咙口上,厉声道:“快把书信给拿给我!”

来使不敢有违。连忙呈上书信。

展眉剑鞘一击,打晕了他。走到亮着灯的营帐边。用颤抖的手撕开了信,就着昏暗的光线读信。只见上面写的是:“云旗主顿首:今日会猎,余味未尽,幸而得访尊友。如此月色如此夜,何不到敝处,赏月观星、一醉方休?尊友也可早回中原,幸甚幸甚。”后面署了札木合的名字。

展眉咬着牙撕烂了信,深深吸了口气,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佳,向营地外走去。

札木合此信,正如他们所料,是要云初定孤身赴会,换回雷诺性命。然而,云初定身系碧血一旗,展眉不愿他以身涉险。如果让他去换雷诺,就算是雷诺自己也不会答yīng



她来到马厩,然而才解开一匹战马的缰绳,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手中的绳子夺了去。

“云大哥……”

云初定沉着脸:“你喊我一声大哥,却信不过我?”

展眉的眼泪如珠串般掉下:“我……我……”

一双温柔的手环抱了她的肩,那是绿岫:“展妹妹,你去了,不但救不了雷诺,还会令他更危险!”

展眉道:“可是,可是……”

云初定道:“我去。无论如何,我会带他回来!”

展眉道:“不行!你去了……有个万一,碧血旗怎么办?!”

云初定道:“我相信我们碧血旗的好儿郎!况且,我到敌营,对方未必就能擒我杀我。”他这几句话说得豪气,然而展眉知dào

,以一敌众,断没有他说的这样轻松。她求助地看着绿岫,那是在说:“绿岫姐姐,他是你的情-郎,你劝劝他啊……”

绿岫摇了摇头:“展妹妹,他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住。以其花精力劝他,不如免他后顾之忧,绝对地相信他!”

展眉感动极了,她上前抱住了云初定虎躯,带着哭腔道:“云大哥,你此去小心。救得出小呆就救,救不出他,就自己回来……你,你还有绿岫姐姐,还有碧血旗……”

云初定拍拍她的肩膀:“我晓得。”

他牵了马,她们送他出营门。

正要上马,忽然绿岫奔上前来。

他说:“你放心。”

绿岫抬起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她却微笑着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这是战士的妻对即将出征的丈夫所说的话!

云初定怀揣着这句平淡又深情的话,扬鞭策马,不消小半个时辰,已到对方营寨前。他也不下马,喝道:“云某来了!还不开门!”

“嘎嘎”两声,营门应声而开。他白天方展神威,敌人直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营门开是开了,却没有人敢上前,皆闪在一旁。

云初定视而不见,长驱直入,奔札木合的帅旗而去。

行不多时,便到札木合大帐前。出乎意料,札木合竟率众将在帐前相迎,冷冰冰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云旗主,许久不见,清健如斯啊!”

(这几章的桥段,又有让我强强想要一头撞死的节奏……

熟悉金庸小说的读者君们想必能看出来……我这是活生生的……香香公主美得让人掉兵器+郭靖杨过勇闯忽必烈大营的混合体……哦对了……还有张翼德喊断桥儿退敌兵……

求轻拍……)(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闯营

不管札木合的欢迎之意是真是假,云初定都处之泰然、报以一笑:“听说札木合兄在鞑靼王室两朝更迭中屹立不倒,果然是国之栋梁,无人可以忽视,恭喜恭喜,佩服佩服!”他这话明褒实贬,札木合脸色微变,倒也没发作,话中有话地道:“中原汉地古籍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云旗主,你是汉人,当深知若遇良主,不可失之交臂的道理才是。”

云初定讶然,倒不知他会倒书袋,道:“我中原汉地古籍亦云,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朝秦暮楚,难以取信于人。札木合,你为何要来?”

札木合闻之心惊。

云初定此言,正中札木合的软肋。他受鞑靼国主所重,国内原本视他为先世子的护佑,但他却在宫变中投向了现在的世子。

如今国主缠-绵病榻,世子即位指日可待,摄政的王后派他前来为世子向萨满教求娶圣女。而这位当任的圣女在一年前就曾经拒绝过先世子的求婚,这次前来,谁知dào

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因此,这事办好了未必有功;办砸了,必失宠于当今的执政者。王后派他做这棘手之事,何尝不是借以试探、看他衷心几何呢!

谁想到萨满神宫时,若是突然向他请求帮zhù

。不为别的,正是册立萨满教为鞑靼国教之事。据若是所言,圣女被反对册封一派的碧血旗所挟持。对方处于理亏之中、剿灭他们师出有名;他又联合了教内几位较有权势的长老,定可成事。

萨满教内为是否成为鞑靼国教,因争论多年无果才暂且搁置。而鞑靼对未能将萨满教纳为国教之事也颇为不爽,札木合对此很清楚。

巨大的诱-惑在前:如果能把这事儿做成了,必能增强他在鞑靼王室的影响力!因此札木合一边报知都城萨满教的动向,一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即立断地出了兵。

不曾想,双方的第一战就战了大半天,而号称鞑靼最会用兵的他居然在碧血旗手上没讨到什么太大的好处。再战下去。就算能胜也是惨胜,损兵折将太厉害,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札木合设局诱云初定前来谈判。实有将其收入麾下之意。想着即便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有云初定这个“收获”,也不算太糟。

思及于此,札木合打了个哈哈。说道:“今天请云旗主来。为的是赏月,咱们不谈国事、不谈国事。来啊,小的们,好酒好肉给我拿上来!”

说话间,众人将云初定拥进了大帐。札木合一声令下,自有下人流水般地置下酒席。一面又向云初定介shào

席中诸将。

云初定眉头一皱:“我雷诺兄弟是位妙人,喝酒赏月,没他。我没兴致!”

札木合道:“云旗主果然是性情中人。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说罢。拍了两下手。

不一时,帐门一揭,雷诺被巴格推了进来,看见云初定,先是一愣,后是一惊,而后笑了起来:“云兄,你怎么也来做客了?”

云初定见雷诺形神憔悴却谈笑自若,不由暗中叫好。走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拉断了他身上缠着的牛筋。

这手功夫一露,札木合及在座诸将都吃了一惊。要知这牛筋淋之以水,便是极韧之物,于武林高手来说,扯断并不难,难得是云初定竟扯得这般轻描淡写。

雷诺竖起大拇指,赞道:“云兄好功夫!”旋即伸了伸腰,笑道:“我还真少这么乖上半天呢!”

云初定道:“落你女人手中,你得乖上一辈子!”

雷诺知云初定是在暗示他先走,可他哪里肯,大步走到案前,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兄弟间谈女人多晦气!云兄,还是你好!有酒有肉都不忘兄弟!够意思!”说罢,夹了块牛肉放入口中,赞道:“好吃,这半天可把我饿坏了!”

他二人向惺惺相惜,云初定知雷诺此举,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共进退了。既然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沉下心来想应对之策。

在座诸将,都是军中好手。虽未必学过高深武功,但看其体格,贴身肉战必将耗费不少体力;更别说还有一个武功不错的巴格在旁。

巴格在旁,若是何在?而若是既然不在此处,一定在某处等着他,等他疲倦之时,再突下杀手!云初定思索着,心中暗自警惕,表面上不动声色。

雷诺早就反客为主,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百忙之中还不忘招呼他:“云兄,这盘小羊排可嫩了,来尝尝!”

云初定一笑,也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这一瞬,他已然想通:既然主动来到这里,就做好了不战不归的准bèi

,若是那宵小在暗处等待,那又如何!唯战而已矣!

一时间,众人觥斛交错,竟似忘了彼此乃是大敌一般。

酒至三巡,云初定忽然问道:“札木合,我很是好奇,你们这位新世子有什么好处,竟让你以身家相投?”

此话一出,时间就像凝滞了一下似的,每个人都是一顿。

札木合一扫众部下,说道:“世子天纵英才,王后……贤淑仁慈,必能将我鞑靼带入新时代。”他向来冷冰冰不急不躁,不知为何,此刻竟微有失神。

雷诺本自顾自吃着,突然侧头看了札木合一眼,玩味一笑:“我怎么听说你们世子从小是个白痴?难道一上位就天纵英才了?”

话音刚落,诸将倒有一半挺直了身,似要发难;而另一半却矮下身去,似乎以此为耻。云初定的眼睛越喝越亮,他轻轻地按住了雷诺,劝道:“他国政事,不宜置评。”

札木合道:“云旗主,此后我们教国一家,不再是外人了。”

云初定道:“你想必听到圣女所言,没有她的同意,萨满教成不了你们鞑靼的国教。”

札木合冷笑道:“她就快成为我们的世子妃了,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么?”

“萨满教并无介入他国政局的传统,也不愿为某国所驱,去愚弄教众、使教众处于年年争战的危险之中。”云初定顿了一顿,极亮的眼中闪出一丝轻蔑,“再说了,萨满真神教义广播天下,又岂会拘于一国一地?”言语中,竟是看不上鞑靼国度太小。

雷诺对鞑靼王室秘闻的揣摩激怒了在场半数将领;而云初定说鞑靼太小、萨满教做鞑靼国教太委屈,却是将在座所有鞑靼人都得罪了。

话音刚落,“刷刷刷”,立时有不少人兵刃出鞘。

或者是意识到云初定与雷诺的目的就是在激怒众人、找到脱身的空当,札木合竟然忍了下来,示意众人坐定:“都说了喝酒赏月,不谈国事,怎么又谈起来了呢。”

雷诺本来正站起身来夹肉,听得此言,相当配合地夹了一大块牛肉到云初定碗中:“将军说得是,吃肉吃肉。这块大的,就归你了!”

云初定心中一动,点头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痛快!”夹起那块肉大嚼起来,又去夹盘中之肉。

雷诺道:“不是吧云兄,你吃了最大的一块,还想吃小的不成?”

云初定笑道:“多多益善。”

雷诺道:“贪多嚼不烂哦~”

他二人旁若无人地评论,话中之意不难猜测。札木合不是个好相与的,既知云初定绝不可能为己所用,杀心顿起。斟了一杯酒,说道:“云旗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妨碍我敬你是英雄,请!”

他拿起酒杯,仿佛是要敬酒,但是却松开了手。

掷杯,那是自古以来的杀人信号。

然而札木合的酒杯才至半空,就被斜地里伸出的一只手接住,竟是半滴酒水也没溅出来。

就像刚才轻描淡写地拉牛筋一样,接酒杯也并非难事,难就难在于滴水不漏。云初定便是这种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做到极致的性格。

所以他平稳地将酒杯递回到札木合面前:“这就手抖了,还怎么抓我?”

不等札木合接过,云初定执杯之手一动,杯中酒竟然激射而出,直泼札木合门面;酒杯随之而出,斜打他肩贞穴。

札木合反应极快,他不等酒与杯到,撑住桌案,力灌双臂,只听“咵啦啦”几声巨响,木桌应声而裂,碎木溅起,挡酒打杯,更有无数的木渣变作凌厉暗器打向云初定与雷诺。

云初定和雷诺同时腾身而起。

鞑靼人久居草原,深谙摔交勾打之术,为免于被这些精擅摔交的鞑靼将领缠上,云初定与雷诺这一腾身,就不再轻易落下,仗着轻功、足不沾地。

就如约定的那样,云初定直扑札木合,而雷诺盯准了离他最近的一位鞑靼将领,顺手拔出对方腰间长剑,“刷”地一声,如闪电掠过,两三个鞑靼将领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剑痕,卟卟卟地,血很快地从伤口中涌出。(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裂帐

有雷诺掠阵,云初定专心对付札木合。

札木合以蛮力破桌,并非只为挡云初定的酒与杯,而是,桌案之下,藏有他的一对双刀。桌案既碎,他的双手亦握紧双刀。

可惜,这对刀却始终没能出鞘!

因为云初定双手抓住了刀鞘,无论札木合从哪个方向用力拔刀,他都有如附骨之疽般、抓着刀鞘、把刀再收回鞘中去!

本是札木合向云初定的攻击,却滑稽地变成了鞘与刀的共舞。札木合焦躁不已,闷声发出阵阵低吼,竟是将刀当成锏使了起来,力图甩脱云初定。

云初定依然顺着札木合的刀势走,直到札木合不耐烦地甩了起来,他的人亦随那一“甩”,攀上顶帐的木头柱子。

草原上的帐篷,都是以中间一根粗粗的柱子为主要支撑,再搭框架,再蒙上厚布。云初定不只是上柱,手腕微微一偏,札木合怎么也拔不出的刀突然脱出鞘来,受此反作用力,札木合不由向后倒去,而云初定却运劲于手中刀鞘,往那柱子上便砍!

雷诺适才一击即中,全靠出其不意。肩上箭伤、半日受罪,虽是抓紧时间吃喝、恢复了点体力,以他的身体状况,实是不宜久战。这一点,他们都非常清楚,早做了好能逃就逃、就算再狼狈也先逃了再说的准bèi



见云初定动手,雷诺也不迟疑,长剑脱手,直把帐顶捅出个破洞来,叫声“走!”

云初定本就攀在柱上。马上沿柱蹿到最高处,将帐顶的洞撕烈得更大了些。忽地灰影一闪。原本在他之下的雷诺已如鬼魅般、先于他从破洞中钻了出去。

云初定赞道:“好轻功!”手中不停,对着支撑帐篷的柱与梁连发数掌。“嘎啦嘎啦”,札木合的大帐摧枯拉朽地倒下,把札木合和众将全都盖在了底下。

两人立于帐顶,头顶繁星淡月、耳边凉风阵阵,看天色,早就过了午夜子时。

苍茫的草原此刻一点都不可爱,因为太吵。

四下里号角声此起彼伏,成百上千的兵士来往奔驰。原来他们把札木合及众将踩在脚下,远远没能结束这次冒险:军马重围。才是最重大的考验!

云初定的战场经验强过雷诺,说道:“我们入阵!”

雷诺会意,只要入阵,敌人便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人而不敢放箭,相当于少了一件最厉害的兵器,否则若在空旷之地,万箭齐发,他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

主意已定。两人便如飞鸟一般落到阵前。

札木合调动大军,密密层层地布了好几层的包围圈,第一层包围圈,主力是丹心旗众。由巴格率领。也许是不放心丹心旗人,在他们中,又穿插了不少的鞑靼人。

巴格吃过雷诺不少苦头。此人向来欺软怕硬,白天诱捕雷诺。开始还想着一逞雄风,但一发xiàn

不是对手。就倚多为胜、毫不犹豫。

几个时辰后的现在,巴格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躲在大军后、指挥士兵向前再向前,数十枝长矛围着他们攒刺。

云初定与雷诺不一时就抢了兵刃,边战边退,只是他二人武功虽高,却止不住敌人剽悍力战,愈聚愈多。

战了一会,远远见札木合及众将从倒塌的大帐下爬了出来,狼狈且愤恨,个个摩拳擦掌,二人知dào

待这些最强悍的人加入战团,更难幸免。然置之死地、斗志愈勇,两人相视一笑,铁了心要不计后果、轰轰烈烈地死战到底了。

便在这个当口,他们感觉到身边的气场略微有了一些变化。

依然是层层叠叠的包围圈,刀枪撞击,叱喝叫嚷,都向着云初定与雷诺而来。可是战得愈久,云初定发xiàn

己方的阻力反而变小了。

他手上不停,向雷诺看了一眼。

雷诺战得吃力,忽地一个踉跄,对方的战士明明可以趁机绊倒他,但一枝长矛正要刺来,另一枝长矛却斜地里挡了挡。这一档,雷诺便稳住了身形。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入阵杀敌,确是会出现彼此掣肘的情形。这也是云初定与雷诺主动入阵的原因。但是,现在却似乎不仅如此。

云初定心念一动,举目扫去,与几位丹心旗的武士正正对视。他固然目光如炬,而对方很快地避开了他,神色中又是羞愧又是不忍又是畏惧又是敬佩。

云初定看懂了这种复杂的神色。

丹心旗是军人,军人的原则就是盲从。而若是为了压制他们,杀异端立威、许胜后荣耀,这些都是可以想见的手段。

他们虽然听命出征,但却未必心中无愧。

若是一意孤行地强行推动国教册封之事,不服气的,何止是碧血旗?他污蔑云初定挟持圣女、想要一家独大的言辞,虽有部分人相信了他,但随着白天一战、实难自圆其说。这也是若是与札木合急于拿下云初定的原因。

而云初定白天时驰骋沙汤、入夜又为义单身赴会,这份胆气与忠义,实是令人佩服。

在这复杂的心情之下,丹心旗的许多人都做出了同一选择,那就是在混乱的战场中偷偷地帮zhù

云初定。

丹心旗的长矛利剑,看似都向云初定与雷诺二人身上招呼,实jì

上雷声大雨点小;不但没有伤害到他们,反而把强悍的鞑靼监军挡住了。

云初定感激之极,然战场之上,无以言谢。他很清楚,如果还以目前的战略且战且退,把丹心旗人的带入下一包围圈去,很容易让鞑靼人看出破绽,会害了他们。他们既然拼死救他,他怎么能放纵这种事发生?因此,他招呼了雷诺一声。

雷诺与他极有默契,两人施展轻功,几个起伏跃到阵沿,夺了两匹马,在众军中东冲西突,斗然间绕出阵去,放马急奔,片刻间离了敌方营地。

展目望去,却未见第二层的包围圈。云初定隐隐不安,说道:“雷兄弟,小心他们的箭阵!”近处无人,人必在远处;刻意地离了这么远,多半是为箭阵让出射程!

雷诺也想到了,他转念一想,说道:“云兄,我们下马!”

云初定一怔,见雷诺身子一弯,竟是以绝顶轻功缩在了马腹之下。他叫道:“好办法!”依样伏于马腹,一边狠狠地一踢马臀。那马吃痛,奔得更是急了。

却说正如他二人所料,札木合布下的第二层包围圈,正在百余丈开外,弓箭手满弓静待云初定与雷诺的到来。然而繁星之下,马蹄的的,两匹马渐近,马背上却半个人影也无!

云初定与雷诺去了哪?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此消失?鞑靼人满着的弓、搭上的箭忽然间没了力、失了准,一时间指挥官也愣住了,不知dào

该不该下令放箭。

但这些鞑靼人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军人,指挥官只愣了一下,令旗一扬:“放!”

雷诺使的障眼法让二匹马向前多跃了数丈,箭雨还是如期而至。飞来的箭,比天上的繁星还多,多得就像是忽然飘来的一片乌云,遮住了天空、连星星都不见了。

瞬间,两匹马长声哀嘶、跪倒在地,全身被箭插得如刺猬一般。

一轮箭未放尽,鞑靼人的第二轮的箭又已备好。就在这两轮箭阵之间极短暂的空当里,两条黑影闪电般暴起,直向第二层包围圈冲了进去!

躲于马下,并不能骗得对方不放箭,仅让二马向前多跃了数丈;但,云初定与雷诺在两轮箭雨的间隙拼尽全力冲到箭雨的后面,正是得益于这数丈的空间!

箭雨的后面,就是箭飞不到的所在;再往前去,就是鞑靼人的弓箭手!

“卟卟卟!”“啊啊啊!”……吃痛的闷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来,雷诺适才就藏了不少石子在手。人未至、石先到,竟是硬生生地将对方的阵营打开了一个缺口。

云初定何等勇猛!雷诺用巧劲,他用的却是狠劲。既有缺口,怎能放过!和身跃起,直扑而前。那缺口中的弓箭手但觉眼一花,手上一空,弓与箭已被对方夺走。

云初定随手把弯弓箭囊往身上一背,身形不停,和身跃起。十余名鞑靼兵围了过来,挺枪急刺,他不慌不忙,在半空中提一口真气,踏上了两枝长枪。

那两名枪手惊慌极了,忙撒手撤枪,云初定如何敢放过他们?一个筋斗过来,“呯呯”两腿将他们踢晕,二人的长枪已到手中。

长枪在手,如虎添翼,云初定抡起枪,叫道:“雷兄弟!”

雷诺应声而至:“云兄,我在这!”虽不及云初定之勇,却不见弱,夺了一把朴刀,舞得滴水不漏,一路杀将过来。

两人一长一短,各逞英雄。

这一场战,直杀得风云变幻。渐渐地,云初定与雷诺愈杀愈是麻木,杀到后来,浑然忘了自己是在杀敌,只是凭着感觉不停挥舞武器。

突然,雷诺的朴刀飞到了半空,几根长矛直向他攒来,他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可双手撑地想要爬起,竟然一点力都使不出来,才撑起半身,又再重重坐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鏖战

雷诺心知实是已战至力竭,再无余力。不由地绝望了,闭目等死。

云初定看见了,一枪挑开往他身上招呼的兵器,身体一侧,叫道:“雷兄弟快上来!我背你出去!”

雷诺道:“云兄你别管我,快走吧!你今日此来,我感激不尽!但实是不能再连累你丢了性命了!碧血旗和……绿岫姑娘……不能没有你!”

云初定道:“是兄弟就不要废话!快!”

雷诺哪里肯听他的,云初定一咬牙,身子一伏,强强将他放到背上;一边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只要近身的鞑靼兵都被他扫得向外跌开。

就这么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

在到敌营前,他与乌都奈就有约定,三个时辰后,他还不回来,乌都奈方可领军前来。他这是计算了大体上能从敌营逃脱的时间,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札木合竟是举全军之力来对付他一个人!

战得比意料中艰苦,可是既然战,就要战到底!

云初定咬住牙,艰难而坚定地背着雷诺一步步向前。雷诺伏在他背上,呼吸渐渐沉重,他的心也一点点沉。

突然,一阵带有寒气的劲风扑至背后。

来人武功不弱!

云初定一惊,回头一看,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他看到的人,竟然是师弟柳初动!

柳初动穿着鞑靼人的衣服,手上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反射出冰冷的光。

“初动……我知你恨我。但,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么?”云初定在心中说。一时间。少年情事、青年憾事、壮年跌宕,在这濒死之境涌上心头。眼前一张张鞑靼人的脸,也恍惚间变成了师傅的样子、穆初雨的样子、若是的样子、完颜晋的样子、阿黛的样子、沈一白的样子……最后,是绿岫的样子……她好像是仙子一般,从天上的云层俯身一望,满天的繁星也不如她美……

百感于心,云初定几乎想要放qì

战斗,就此认命。然而,忽然,“篷!”一具庞大的鞑靼人的尸身飞了起来。

自以为必死无疑的云初定清醒过来:柳初动是来帮他的!

定睛看去。柳初动身形灵动,围住他们的鞑靼兵一有靠近,他便突然出招,一剑一个准。不得不说,这是种较为省力的打法。柳初动虽然为人轻佻、时见怨毒,但所习之七虹门武功确有独到之处。

云初定心中一松,问趴在肩上的雷诺道:“雷兄弟,你怎么样?”

雷诺昏昏沉沉地,全靠一口气撑着。不敢晕过去,他不愿云初定过于担心,说道:“一时半会死不了。云兄,柳初动转性了?”

云初定随手挡开敌人一记攻击。道:“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

柳初动如鬼魅般的身影忽远忽近,专心杀敌。鞑靼人畏惧他剑法厉害,都不敢冲上前。而是用长矛见机攒刺。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柳初动没有与云初定目光相接。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在萨满神宫中。与其说是逃避碧血旗的追捕,不如说是被若是软禁了。若是既以他为棋子。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自由。

最近两天,若是因与札木合等谋划萨满教受封之事,没有再与他接触,只是,看管他的人却变多了。

前天午后,萨满神宫突然拉响了警报。他从房内往窗外看去,正见一道红色烟火升起。那是七虹门门主穆初雨的标记!

师姐怎么会到这里?!与萨满教的人接触过,柳初动很清楚,警报一响,丹心旗的武士就会齐齐而至,单枪匹马极难对付;而若率众来袭,也必有伤亡。

师姐难道是得知我在此地的消息,所以来救?一思及此,柳初动再也坐不住。当即要出房门,却被几名兵士拦下。

“我是你们若旗主的客人,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明知自己是被软禁的,此刻忍不住有火,他担心自己再不出现,师姐及同门们会受围攻而有失。

然而对方不发一言,只是堵住了门。无论柳初动怎么谩骂怎么挪腾,对方就如一堵铁墙一般。他武器已被收走,单凭空手,显然无法突pò

重围。

他退回屋中,手劈木椅,拎起椅腿上前。心想就算不能借此杀出,也要在这里闹出点声响来,至少能令师姐知晓自己的所在。

积了一身的力想要冲出去,不料门口的诸武士忽然退到了一旁。

有位面目如画的鞑靼人走了进来,看他的服饰,应是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柳初动不觉握紧手中的椅腿。

那鞑靼人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容十分温和,可是这种表面的温和却又十分诡异,充满了阴谋家的气质。

“随我来。”他说。

柳初动不动,一时无法判定来人是敌是友。

那鞑靼人微晒,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取出了一把剑,柳初动的剑:“走不走?现在不走,你就永远别走了!”

他能拿到柳初动的剑,又能大摇大摆地在萨满神宫中行走,到底是什么人?柳初动很困惑。不过,他说得对,现在他必须走,必须让师姐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他接过了自己的剑,随来人而走。

经过门边,才发xiàn

那些丹心旗的武士其实并不是自动让的路,而是被那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中了穴位,动弹不得。此刻看他们要走,人人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来人笑意盈盈:“你们不必怕,若是知dào

是我放人,不会责罚你们的。”

他剥下一名武士的衣服让柳初动穿上,带着他向萨满神宫外走。

若是与札木合及萨满教的众位大人物正在商讨萨满教受封之事,正在调兵布署清剿碧血旗、云初定的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偶尔遇见巡查的丹心旗武士,那人点点头,对方便放他们过了。看那些人恭敬的神色,柳初动一直在猜想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很快地,柳初动完全不想管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了,因为他把他引到了穆初雨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两三个月未见,这是他们师姐弟分离最久的一次。柳初动固然有些狼狈,而穆初雨也微见憔悴。

一见面,穆初雨仍是恨铁不成钢地扬起了手掌。

柳初动却鲜有地倔强地抬起了头。

穆初雨叹了口气,放下手,垂了头。在这一刻,她放下了师姐的端庄与威严,竟然显出几分柔弱来。

柳初动心中一紧,问道:“展啸欺负你?我去找他算帐!”

穆初雨道:“不是。你……你怎么总是这般冲动!”

柳初动冷笑道:“那么便是云初定了!他害得你还不够!”

穆初雨尴尬地潮红了脸,看了看那鞑靼人道:“我们的事,一会再说。先谢谢人家带你出来吧。”

原来,她率七虹门虚张声势,是同那鞑靼人有约、要合力救出柳初动。

鞑靼人摇了摇头,笑道:“不必谢我,我做事向来是要有回报的。”

穆初雨收起了小女儿情态,郑重道:“足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七虹门能做到的,定不有负于托。”

那鞑靼人道:“萨满教内很快就要有一场大战,丹心旗和碧血旗之战。我要你们去碧血旗报个信,让他们预知战局。这件事,不难吧?”

这件事非但不难,而且相当应该。穆初雨不假思索就道:“这事好说!我们定然做到!”

柳初动神色一黯,没有再说什么。

那鞑靼人笑了一笑,转身消失在萨满神宫的建筑群落中。

穆初雨与柳初动率众向碧血旗的方向而去。

二人并肩骑行。一时无话。草原的凉风吹起,穆初雨抿了抿吹乱的发。忽然问:“初动,你是不是一直很不喜欢我拿师姐的身份管教你?”

柳初动一涩。不,不是,他并不介yì

她的管教,多年来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他习惯了并且也挺喜欢。而是,而是……

“是不是,是不是很不喜欢我把你当小孩子看?”穆初雨有些茫然又有些紧张,不敢拿眼去看柳初动。

柳初动却是愣住了……她……为什么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穆初雨从未以这种心情同柳初动说话,一言既了。竟是不知如何往下接,一夹马腹,向前快驰了几步。

柳初动不知其意,生怕自己会错了什么意,说道:“师姐……永远是我的师姐!”

穆初雨叹了一口气:“可是师弟你,终归是长大了。你,你会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去闯你自己的一片天……”

“不!我不会离开师姐身边。师姐……七虹门就是我的天!”柳初动说道。他忽然厌烦了长久以来的躲藏。她要嫁给别人了,他恨自己永远都差了几步。

穆初雨怔怔地。道:“我见过云师兄了……我……同展啸解除婚约了。”

前一句在意料之中,后一句却犹如晴天里的霹雳,柳初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师姐?”

穆初雨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七虹门想。可如今,我想要为自己想一想!”她想起了绿岫,想起了绿岫不顾一切的勇敢。她也想试一试!

柳初动的心好像要裂作了几瓣……她。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然而穆初雨静静地在前面走,她忽然问了一声:“初动。你真的,只想永远喊我师姐么?”

柳初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听叉了。

穆初雨羞赧地回过头来:“你果然还是小孩子,要人手把手地教你么!”她又是羞又是恨,眼睛里有一层水雾。如果这样的她,他还看不懂,那他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柳初动觉得自己开心得要疯了,可是他忍不住要问:“那展啸怎么办?七虹门怎么办?”

穆初雨道:“管他们怎么办!我只问你,你要怎么办!”

柳初动上前,突然双臂一伸,把她抱过自己的马来,低声问道:“这么办,好不好?”

穆初雨羞红了脸,道:“师弟师妹们看着呢!”

柳初动拍马飞奔,笑道:“你说的,管他们的!”

……

……

“师姐,我从不敢想今天。”

“我也从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你在想什么。可现今全明白了。”穆初雨说。

云初定的话仿佛又在耳边:

“小孩子为了引起大人的关注,都喜欢闯祸。你有没想过,初动也是如此?”

“你要嫁给展啸,是为了七虹门,是不是也在为他收拾残局?”

这么说来,若没有云初定的提点,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怕是很难捅得破了。

穆初雨想着,说道:“初动,一会到了碧血旗,你去报信,好不好?也算是向云师兄和圣女道个歉。”

柳初动点点头:“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今后如何,我都听师姐的,不敢有违!”明明是恭恭敬敬的话,在他说来,却是旖旎得很。

他说到,就做到。所以穆初雨一听说云初定独自闯营,决定来救,他也全力以赴。

身边死的鞑靼兵越来越多了,云初定说道:“初动,我们把敌人的尸首垒起来!”

柳初动会意,他不再依前般突然出击杀敌,而是冲出去一阵乱舞,留出时间空间,云初定与雷诺飞快地搬动尸首,围成了暂时的障碍。

雷诺休息了一会儿,力qì

稍有恢复,捡起手中的石头,向敌方掷去,中者无有不倒。云初定叫声好,唤柳初动道:“初动,回来休息下,我们轮流休息,替换着防守!”

柳初动道:“我不累,你少说话!师姐率兄弟们去偷袭鞑靼军营,也让人去碧血旗求支援了,只需再支撑一会……”铛地一下,又挡了一记袭击。

雷诺听出不对:“你们怎么会来的?”

柳初动答:“一个鞑靼人,说是你们的朋友,我看着不像。不过,师姐说了,你们有难,一定要来救!”

云初定确是到了力尽的边缘,眼前的战斗还远远未结束。他不想花精力去想这些一时没法想清楚的问题,盘膝运气,开始调节体内真力,以求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体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宿命之敌

那个鞑靼人是谁?雷诺虽心中生疑,但既见云初定坐下来调息,他自当在旁护法。捡起地上的朴刀,与柳初动并肩战斗。只是他性格所然,忍不住说了一句:“柳初动,你的前任未婚妻现在是我老婆了!你可别妄想再对她动主意啊!”

柳初动瞪了他一眼:“你朝三暮四的小人行径,我已经习惯!”

雷诺一撇嘴:“你水性杨花的勾-女手段,也请收好!”

二人斗嘴,却是手上不停,一刀一剑,转眼间又杀了几个鞑靼兵。

支撑了一会,果见丹心旗的另一个方向的兵营里火光冲天,几乎把夜空都烧红了,柳初动喜道:“师姐带着师弟师妹们去烧粮草,看来是得手了!”

雷诺精神一振,更是起劲:“喂,你什么时候和你师姐好上的?你当心点啊,御-姐可没这么好伺候……”

柳初动怒道:“你非要逼我在这里和你打架么?”

雷诺大笑着说:“打就打,怕你不成!可是你又打不过我!”

柳初动气坏了,说了句什么,可这句话却被一阵鸣金收兵的号角声盖了过去。两个人不觉都是一愕,望向了云初定。

眼看三人就要在大军中丧命,这时候鞑靼人居然收兵?!云初定睁开眼,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休复,他眼中又再精光四射。

即便是有穆初雨率部捣乱,敌人也没有因此鸣金收兵的理。那么,鞑靼人或是丹心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军令如山。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军人也无有不从。因此上。云初定等三人还在不解的时候,鞑靼人已然哗哗如潮水般撤tuì



刚才还在浴血混战。此刻却只余静谧。地下一片死尸,风中尽是血腥。站在夜空下,他们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良久,云初定问:“初动,你怎么来了?”

柳初定道:“师姐让我来,我就来了。云师兄,我之前做过不少对不起你、对不起绿岫的事,如今可以两清吗?”

“初动,谢谢你!”

柳初定笑了。脸上还带着血:“那么,我们从此做没有怨恨的好兄弟吧!”

云初定道:“那是自然!”

两人抱了抱彼此,所有的旧怨,以敌人的血洗之!

柳初动道:“我去接应师姐。师兄,你们快回碧血旗吧!他们也在等你们!”

三人分手,向两个方向而去。前方都不见得就安全,但前方都他们之所爱,都有他们想要追寻的东西。

……

……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草原上忽然起雾。视线变得非常糟糕,整个天地仿佛全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黑色蒸笼中。

云初定与雷诺相互扶持地努力前行。他们身上都有伤,云初定背着抢来的弓箭,雷诺一手扣了一把石子。一手握住同样也是抢来的朴刀。

离碧血旗还有五里的路程,接应的人还没出现,每一步都像安全。每一步都危险。

忽然,云初定伸手拉住了雷诺。水气雾气形成的低气压让人胸中发闷。但云初定拉住雷诺显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如果说云初定是草原上迅捷狠辣的孤狼,那雷诺就是雪山里敏锐多变的灵狐。不必云初定多说,雷诺立即感应到了他所感觉到的——杀气!

云初定从来都在敌手想不到的时候出招,所以他一拉住雷诺,没有任何废话,更没有做任何无用的动作,立即挽雕弓、搭长箭,“嗖”地一箭,往雾气深沉的虚空里射了出去。

浓如墨汁的雾夜,陡然间裂开了缝。“铛”地一响,有人硬生生地格开了云初定的箭。

云初定没有停,他又是一箭!又是一箭!又是一箭!又是一箭!上下左右,如一朵烟花般绽放。而“铛”“铛”“铛”“铛”,连着四响,黑暗中的那人亦没有丝毫凝滞,把这连环四箭一气拨开。

雷诺的身形如箭。

在云初定箭出之时,他默无声息地掩上去。

火花四溅的剑与箭的花火里,他看清了敌人的脸,手中石子便发不出去。他停了下来,叫道:“云兄,果然是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雷诺不能同云初定抢着杀。因为云初定说过,他与他之间,必有一战。

不错,在浓雾里的人,正是云初定等待了许久的若是。他一身黑色,与夜与雾融为一体,手中紧紧捏着他的剑,瞪视前方,随时准bèi

出手。

云初定不再射箭。

若是以鞑靼大军之力耗费了云初定不少心神,而云初定适才突如其来的连环五箭,也叫若是手忙脚乱。两个人都被对方挫伤了最强的气势,不在精力神最为饱满的状态。

云初定在雾中沉稳地走着,一步一步,最终在若是的三丈之外立定了脚。

雷诺把手中的朴刀递给云初定,站在一旁掠阵。他很清楚云初定是在拖时间,云初定需yào

足够的时间,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所以云初定开口了:“我原以为我们的旧怨私仇,在十年前已经了结。”

若是说:“我们之间的仇怨,难道不是十年间始终都在么?云初定,你我之间,除非两个死一个,否则永远都了结不了仇怨!”

云初定黯然道:“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阿黛死时……可安祥?”若是问道。

云初定冷冷地道:“她都不在了,你才关心她逝世时是否安祥。当年你断她一足时,何尝有过不忍!”他最心恸的时刻早已过去,因此这话说的十分冷静,倒是令听见的人都吃了一惊。

雷诺曾听乌都奈说过些许旧事,然乌都奈非亲历之人、语焉不详,他只知云初定若是阿黛完颜晋这四人之间关系难解,却不知其中细节。

此刻听到云初定的话,雷诺不过感叹一声。可若是却心神大受震动:“阿黛……都告sù

你了?”顿了一顿,惨然笑道:“是了,若非她到临死才告sù

你。你早就该来找我算帐。”

两人沉默半晌,突然同时说话,又同时停嘴。

云初定问的是:“沈一白……”

若是问的却是:“阿晋……”

时间的浓雾遮盖了过往种种,却在这天快亮时被掀开伤口、坦露血肉。

自小,若是、完颜晋与阿黛便一同长大,青春年少的男女,又是龙凤般的人物,走到哪里都倍受瞩目,人们都在猜想阿黛最终会在他们之中选择谁。

谁都想不到,他们之间,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若是一定会不顾一切打消完颜晋的好奇心。

“你们相信我,我亲眼看到!圣地里有仙人,这事儿决计假不了!”

完颜晋不是若是,他从来就是个热血青年,同为下任掌旗旗主的候选人,他远没有若是这么用心。当若是专心致志地努力练武、习教义,努力博得老师阿伦老爹、乃至于全旗喜欢的时候,完颜晋却只顾着讨一个人的欢心。

阿黛的欢心。

彼时的阿黛,并非后来那个以温柔慈悲扬名萨满教、扬名草原的碧血旗旗主云初定的妻子阿黛夫人。作为前一位号称“塞外第一美人”的美人,她也并非绿岫的空灵之美;而是接近展眉的娇俏。

让一个娇俏调皮的小丫头变成一位端庄沉稳的妇人,往往并不能以“成长”二字解释。

十年多前的那天,完颜晋信誓旦旦地说萨满圣地里有仙人,仙人的坐骑很奇怪,不是牛羊不是兽,也非麒麟凤凰等神物,非要形容,是像碟子似的扁平的巨大东西。

阿黛当即就笑他吹牛:“我知dào

了,你整天就想着吃,所以梦见碟子满天飞!”

完颜晋憋红了脸:“我哪有整天想着吃!……”

若是笑了笑:“你没有整天想着吃,不过整天想着……”他瞄了阿黛一眼,表情很是微妙,又是取笑又是叹地。

阿黛瞪了他一眼道:“他整天想着你嘛!”

想不到她顶这句回来,若是怔了怔。阿黛却格格笑着跑了,完颜晋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两人在前面追打着,而若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么多年来,当若是午夜惊醒、千里梦回,还仿佛听见他们的笑语。可惜人世沧桑,一场变故之后,完颜晋不知所踪,阿黛从此再没同他见过一次面、说过一次话。

阿黛嫁给了云初定,云初定似乎总在和他对着干,明明,明明对一个中原人来说,萨满教如何,根本与他无关!

他似乎对他有种天然的敌意,而他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十年多以后的这个雾夜,云初定与若是都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草原的傍晚,淡淡的白云一缕一缕地挂在天边,这样的天气适合邂逅。

在完颜晋的一再怂恿下,若是和阿黛也勾起了好奇心,他们决定探个险,偷偷进入萨满教的禁地——圣地。他们想瞧瞧那里是否真有仙人存zài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快要到达时,被一群野马吸引住了目光。

不,确切地说,他们是被野马群中闪现的两个驯马人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初见

草原上常见野马群,常见牧人驯马,而若是、阿黛和完颜晋所见到的那两个“驯马人”,却是这般不同!

那两个人,是汉人,一着灰、一着青。后来他们自然识得了,灰的是云初定,青的是沈一白——当时却被他们的骑技惊着。

云初定所骑之马正是野马群之首。他三人在草原上长大,了解马性,知dào

头马在整群马中性子最烈、最为强悍,便是最好的牧人也未必能驯服,而看那马的情形,云初定竟是很轻松地驾驭了它。

来不及多赞叹,整群的野马从身边奔过,更让人惊奇的一幅出现了!

沈一白也骑着马,但他骑的不是一匹马,而是四匹马!前二匹,后二匹——他以长索为缰,套住了那四匹野马。

那四匹野马显然野性未褪、却被沈一白制得服服贴贴。他在后二匹马背上往复跳跃,便如驾着一部战车,又或者,像是骑着一头十六只蹄子的畜-生,横冲直撞地向云初定奔过去!

多年以后,若是熟习兵法、常年实战,回想当年,才搞明白这二人是把野马当作士兵,演练了一番连环甲马的战斗。

草原上常见的逐马游戏,由这两个人玩起来,竟然这么高深又潇洒!

无怪三人都傻在当地,无怪阿黛当时便为沈一白倾倒。

在草原上,几乎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曾特地到阿黛的面前表现过自己的出色,以期夺得佳人青睐。但是,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却没有哪个像沈一白那样潇洒又多才。

也是,沈一白的出色。岂是所谓的青年才俊能比拟?

当与云初定的战斗停止,沈一白发xiàn

了在边上观战的三个年轻人。于是友好地笑了一笑。这一笑,叫阿黛的目光中生出了火。

完颜晋眼睁睁看见阿黛双目中生出浓烈的火焰,又是黯然又是不甘。他也想做她眼中的英雄!他也想让她的眼中生火!可是非常明显,他不是沈一白的对手。

于是他选择向云初定挑zhàn

。至少云初定驯服的野马之首,他自信也能驯服。

但若是没让完颜晋动手。说是心痒也罢,说是预见到完颜晋打不过云初定也罢,总归,是他若是向云初定下了战书,而非完颜晋。

彼时他有自信能战胜云初定。

可结局竟然是他败了。败得十分狼狈。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战。确实也没能想到,此后的十年,他们几乎是从未休止地争斗较劲,直到此刻。

此刻,他们能决出最终的胜负么?

谁也不知dào



陷在回忆里的两个人,陷在迷雾里的两个人;又再同时说话。

这一回,云初定问的是:“完颜晋……”

若是问的则是:“沈一白……”

他们都避开了阿黛,因为阿黛的部分,他们都十分清楚。

阿黛长得一点都不像绿岫。不管不顾的性子却很像。若是败于云初定之手,她不管;完颜晋满脸不高兴,她不顾。她竟然在当天夜里,避开完颜晋和若是。悄悄地走进了萨满教的圣地。

沈一白原是想要摆脱她白天里不依不饶的追问,才说他们住在圣地深处。谁知她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界而来。而这么巧。诺大的圣地,她居然一下就找到了他们。

也许。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命运”二字。

沈一白与云初定正在对饮畅谈。

阿黛来之前精心地打扮过,本就是美丽的少女。此刻更显清丽娇憨。她满脸带着希望,在月下缓步走来,沈一白握着酒袋的手顿了顿,神色中带了一丝恍惚。云初定知dào

,沈一白每每说到他的妻子时,才会有这种恍惚。

他的妻子远在他来的那个时空。他想尽办法、借助沈园至宝九转灵珠之力在各个时空中穿梭旅行,见过人世沧桑、被别人所爱、也为某人动过心——却无法回不到最初的地方。

沈一白的恍惚只有一瞬,他突然一把搂住了云初定。云初定措手不及,不过他确实已经习惯这位他十分佩服的兄弟的莫名举动。

两个男人搂得亲近得不像话,于是阿黛因为看到沈一白而微微兴奋的脸僵住了。

没等阿黛鼓足勇气表白,沈一白说:“对不起啊,我喜欢的是男人。云初定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好基友!”

云初定的脸当即黑了,天底下也就只有沈一白能把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当成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拒绝一位美女吧!

不过,这理由实在见效很显著。后来沈一白说,这是他从某时空某位遭遇死不离婚前妻的人那里学来的。

阿黛失魂落魄地走了。天知dào

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走进圣地,她甚至做好了受真神责惩的准bèi

。而沈一白没有说她不好,没有说他们不合适,也没有说他不喜欢她。他说,他喜欢……男人!这比其他的任何理由都要难以接受。这不是轻视,近乎于羞辱。

三天后,第二个人闯进了圣地:是完颜晋。

这一位闯进来时,云初定与沈一白正在对剑。

完颜晋天生神力,所用武刃奇特之极,乃是一具独臂铜人。他一见沈一白,就发疯似地抡起铜人砸了过来。铜人本身的重量加上完颜晋之力,这一砸实是有几百斤的力道。

沈一白身子一矮,铜人从他的鼻尖掠过,激起的劲风就如刀刮一般生疼。而不见完颜晋如何变招,铜人在空中划了个弧形,向沈一白背心掼去。

在沈一白来的那个时空里,他有个外号叫“雪雕”,轻功自是极好,他就着铜人之势,翻了个跟头,在丈余外立定,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沈一白自然不会对完颜晋此人有兴趣,甚至不会对完颜晋此来的原因感兴趣,心灰也罢、淡然也罢,他对人类这物种的情感渐渐地有了免疫,除了“她”,再离奇的故事也不能憾动他的心神半分。

他感兴趣的,是完颜晋的独臂铜人:“你这兵刃,着实有趣。”

完颜晋拼尽全力的一招被沈一白轻巧避过,怒极了:“你不敢正面与我对敌,只知躲闪,算什么英雄!”(未完待续……)

周末作|风筝

1.

“你好。”苏德为我开了门,她的脸色有几分憔悴,头发微乱着。屋子里东西已经基本清空,地板上一捆一捆的都是她的考研辅导书。“就要去北京作最后冲刺了。正准bèi

装箱……乱,不好意思。”苏德面带歉意。

*

**********

北京,是家明的城市。他在那里读完了本科和硕士,现在正在读博。硕士毕业后,读博之前,他到我们学校任了一年的课。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是三年前吧。那年我大三,还是他的学生。

家明是个优秀的男人。虽然是老师,但是因为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所以和我们班的同学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玩得特别好。那个时候,我们班有百分之七十的女生都把他当成梦中情人,宿舍卧谈,他是绝对的焦点。这种喜欢年轻男老师的情怀,应该绝大部分女生都有过吧,不过说归说,却很少有人真的想把他变成现实中的男友。我也一样,好感肯定是有,但真zhèng

开始对他动心是在一次班级的远足活动里。

那天我们全班骑自行车去一个风景区玩,离学校有十公里左右。我这人骑车很快,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出发没多久就把脚扭伤了。因为平时都玩笑惯了,所以我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就一起起哄要他用车带我。我本来不想,但是他的大方让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锁车的时候,他刚把锁拴拉上,我就拔出了钥匙。两个人的动作像一个人般行云流水。他笑着说:“看来我们还挺默契的嘛?”我想,就在他微笑的瞬间。我爱上了他。他温暖的笑脸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占有欲比较强,只要是喜欢的。就一定要争取到。我绝对不是那种甘心于暗恋的女孩子。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他。我相信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好感,我要他的爱情。等他来爱我是件完全没把握的事,他身边比我优秀的女孩还有,哪里就一定轮得到我?与其等他爱我,不如我去爱他。我决定向他表白。可我又不愿像小女人似的哭哭啼啼、死皮赖脸,我也是心高气傲的人,爱他。可也要有我的风格。那一段时间我和死党紫格想了好多法子,最后才确定了一种,就是给他寄愚人节情书。如果他接受了,那当然都好;要是不接受,我还可以告sù

他那只是愚人节的游戏,不必当真。

情书是我和紫格一起泡制的。她的文笔很好,细腻,感人;可是感情是我的。所以我们俩加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第二天。家明约了我。他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我,只告sù

我他需yào

时间。我哭了,我说。我不愿意等待,如果可以,就请确定的告sù

我。我不会因此而感到羞愧,因为爱一个人并没有错。

女人的眼泪是最温柔的刀。家明用笑容打动我。而我却用眼泪来打动他。这就是我和家明的开始。在我们恋爱的最初,他都比较被动。所以,我用了不少小伎俩来调动他,像装装傻、扮扮娇弱什么的。有点累,不过却也温馨。

2.

“伎俩?”我讶于她的用词。然而苏德却非常郑重的确定:“没错,说穿了也就是一些小伎俩。包括愚人节情书在内,也是伎俩之一。”我以为所谓伎俩难免有着欺骗与造作的成分,然而苏德却不这么认为。

***************

我不知dào

别人怎么看待情侣间的小把戏。但我觉得那是非常必要的。爱情是一场战争,需yào

苦心经营。只要其中的甜超过苦,我就有勇气继xù

。家明和我说过,如果没有那封情书,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走到一起。倒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去追求女孩子。我也曾问他,如果那封信真的是愚人节的恶作剧,他该怎么办。他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问我:“你以为我真会把它当成愚人节游戏吗?”有他这句话,有他说这话时的眼神,我已经够了。所以,只要不伤害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和经营爱情都不是可耻的。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的爱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这本身就是种幸福。

不过幸福归幸福,也并非全无问题。压力首先就来自于我们各自的社会角色。师生恋虽然无可厚非,但在世人眼里终究看来奇怪,至少他认为我们的恋情会给我带来很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们保持了好几个月的地下状态;除了紫格,没人知dào

。其实我比较无所谓的,我只要我们相爱,其他都不想管。但家明不赞同。他认为相爱的两个人相处时,应该有宽松自如的心境和环境,如果爱情处于压抑的状态太久,难免向畸形发展;而那时离我毕业还有整整一年。他决定离开学校继xù

深造考博。等读完博,他也更有把握给我一个美好的将来。

当年他辞去了学校的工作,专心考博,而我为了不和他的差距拉太大,也决定考研。那半年多是我们最甜蜜的时候。两个人互相鼓励着,读书虽然苦,但有对方在身边,就觉得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不过结果比较遗憾,他考上了,而我没考上。

3.

苏德无奈的笑笑,那是她第一次考研,而此番是她第三次考了。我问她放心让家明去吗。家明是那么优秀的人,她又离得这么远;家明在北京如鱼得水,而她对北京一无所知。

********************

如果担心的话,我就要家明永远留在这城市,永远留在我身边。他会答yīng

我的,但是我不可能这样做。家明本来对人生的规划是要多工作几年再去读博的。他为了我决意改变;我也不能自私的对他。况且,爱情。或者说是男人,就像是风筝。你得让它飞,它才有存zài

的意义。我愿意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只要连着风筝的线还在我手里,那么怎么样都可以。

当然,家明是优秀的;无论在哪里,他身边都不缺少出色的女孩子;而他本来就有惜香怜玉的天性。我俩常常开玩笑,说我们可能一分开就各自拈花惹草红杏出墙了。不过,那都是因为知dào

对方不可能这样做,才会越说越带劲的。可是后来,我们之间还是有过一次变数。这威胁来自于紫格。她在前一年考到了北京。

因为上次考研的英语差了几分,今年四月,我到北京上了两个月的英语班。在三年前,我、家明和紫格三个人就已经熟悉到近似于亲人的程度了,有段时间,我们甚至习惯了三人行。他们两个人对我来说都太重yào

。所以,当我看出他们之间有点微妙的时候,难说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在家明的宿舍里发xiàn

了紫格的痕迹:他的枕套是她买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浅蓝。而家明喜欢绿色,我喜欢橙色;她在他的窗前放上了一盆文竹,说是让他的屋子多点生灵的气息;而家明知dào

在北京紫格最喜欢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小饭馆里服wù

生的表情和口气让我知dào

他们常常一起到这里……别说我多心,对这种东西女人有超乎寻常的敏感;他们之间的默契感让我觉得自己离家明远了,离紫格也远了。

到北京的第三天。我在一座立交桥上呆呆的站了一个下午。很多女孩子喜欢家明,这多少也有家明本身的不对。这我太清楚不过,我爱他。就得接受他的这些缺憾。而且我也有自信,虽然家明和很多女孩子关系都非常不错,但他不会背叛我。但是,这次是紫格啊。紫格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处理不好,我会把友情和爱情一起弄碎。我不能失去家明,也不能失去紫格,所以我必须溶进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必须过他们在过的生活。我想他们有**,应该也不致于到背叛我,所以,保卫我的爱情也该是隐忍的。

我故yì

在北京迷路了。我知dào

当家明找到我的时候,我的样子必定楚楚可怜、多说无辜有多无辜。我扑在他的怀里大哭,我说这不是我的城市,家明没有你我就没有方向你不要离开我,我那么的爱你,家明你别丢下我……

这是我此生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泣。虽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是假的,然而我的心情却很真切。我们紧紧拥bào

,那些分离的苦和寂寞,那些心里的摇摆和泄气都飞散了。我再次用眼泪打动了他,再次把风筝的线放在手心里。

对紫格,我什么也没说。她也不需yào

我多说什么,我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想法从来都瞒不过她。我上完英语班临离开北京前,她主动的和我深谈了有关于她和家明。她说,他们之间是因为有我的存zài

才亲密的,我是他们的媒介,因为我,他们才互相照顾。那天我们说着说着都哭了起来,我说紫格请你原谅我,爱情都是自私的,也因为是你,我才害pà

。紫格说她能够明白,她说你要加油下一次一定考过来,我和家明都需yào

你……

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心里的石头已经放下。

*************

我问苏德这次考试的把握大不大。苏德说,即使考不上,她也决计要去北京,去家明的身边。她说,风筝的线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太紧了会断线,太松了风筝就无法借力,飞不起来;她只是想和家明在一起。况且毕业到现在,她的时间精力完全花在考研上,还没有自立,爱情之外的压力也很大。她说着,又浅浅的笑了:“但总之是会有个好结果的。我会用经营爱情的态度和勇气去经营我的路、我的生活。”

2003.01.01(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圣地之秘

沈一白好整以暇地笑道:“我确实不是英雄。咱们再来!”他袖子一拂,拔出了皓然剑:“请!”这是正式对敌的邀请,完颜晋反而愣了愣,不想这小白脸竟然说打就打,毫不拖泥带水,大大颠覆了他对中原人的印象。

这一场战,十分好kàn

。完颜晋直来直去地将独臂铜人舞成一团黄光,沈一白的青衣在黄光中穿梭,偶见一两点皓然剑的银亮。

云初定在旁边观战。沈一白并非戏弄完颜晋,他是真的好奇,想要看看这么笨重的奇型武器,能被人使用到什么程度。

完颜晋不算武功非常强,不过,他被选为下任旗主的候选人并非全无道理。缠斗许久之后,他神力未见稍减,也未有半分气馁。

突然,皓然剑一侧,沈一白向前跃去,回剑之时,以剑鞘打中完颜晋肘后手三里穴,完颜晋手臂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沈一白笑道:“服气了么?”

完颜晋道:“不服气!你又用阴招!”

沈一白道:“好啊,那你歇会儿,我们再来打过。”

完颜晋瞪着他道:“打自然是还要打的!你为什么要伤阿黛的心!你伤了她的心,我非杀了你不可!”

沈一白说:“我不伤了她的心,你更没有机会。你现在来挑zhàn

我,难道不是为了要搏她欢心么?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挑起必败之战,真是令人感动……啧啧。快快回去邀功吧,说不定那姑娘看到你一身的伤。立即同意嫁给你了呢。如果你不想自己往自己身上弄伤口,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

这句话依然是近乎于羞辱。很多年以后。沈一白的弟子谢峦在坦白到让人不舒服这方面,实是深得师门要义。

所以完颜晋立即抡起独臂铜人,两人又斗了起来。

如此这般的第四次停手,云初定去烤了点野味,丢了袋酒给沈一白;丢了一条小羊腿给完颜晋。

完颜晋一脸茫然地抓过羊腿,啃了一口。一时间,不知dào

该就此回去,还是歇歇再战。

而沈一白明显无意再与他纠缠,三人酒足饭饱之后。他便拉着云初定、施展轻功避开了完颜晋。

彼时的云初定避走中原不太久,把所有的热情都花在了研习武功之上。阿黛、完颜晋、若是,这些都是意wài

到来的人,与他无关,他也未有丝毫挂怀。

抛下完颜晋,云初定与沈一白又开始了武艺的切磋,他们研究起适才的那一战,甚至是三天前云初定与若是的一战。两人像棋局复盘一样,一边回味一边评论。

沈一白见过的世面远甚于云初定。他依自己的经验提出一些对战时的意见,云初定深以为然,却又觉得太难,禁不住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渐渐地。竟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一会儿模拟敌手,一会儿用七虹门的武功对战,一会儿又用沈一白所教的招数……他不停地模演。不停地吸收得失。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呯呯呯”几下巨声响彻天空。云初定这才从入定的状态清醒过来。他的第一想法是:“是打雷么?”但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因为天色蒙蒙亮,朝霞就在天边。太阳还沉在地平线下,然而随时都可能喷雾而出。

不想自己这一番模演,竟是整整一夜!云初定叹了口气,然后发xiàn

这段日子以来砣不离秤、秤不离砣,真的似极了

“好基友”的沈一白不在视线之内。

沈一白去了哪呢?

正迟疑间,某个方向,又是“呯呯”两声巨响。云初定的心突地一跳,寻声而去。然而不等他奔到地点,突然那方向有一只巨大苍蝇般的物体飞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飞在天空,盘旋着,盘旋着,往天边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云初定怔忡了一会,才继xù

往巨声响起的方向而去。

那里只余下一摊鲜红的血,以及半截碎掉的白玉发簪,沈一白的发簪。

沈一白为人所伤!他的人又在哪里?

云初定找遍圣地,始终都没有发xiàn

他的身影。沈一白以他来时的莫名,又莫名地消失在云初定的视线中。

十数年后的这个雾夜,云初定握紧了手中的朴刀,而若是在黑暗中保持了沉默。

离天明又近了一些,而他们离真相还有多远?

“一直到完颜晋后来进攻丹心旗,我才知dào

,他用的是一种不存zài

于这个时空的武器。你们以为的弹无虚发的暗器,其实是种火器,在沈一白呆过的某时空里,它叫手枪。”

此枪非彼枪,不是这个时空里人们常认为的“长枪”。这个时代有杨家枪、有呼家枪,那都是十分厉害的长兵器,可是完颜晋所用的枪,与它不一样。

听云初定说完这句话,若是终是受到震动,晃了晃身躯:“原来它叫手枪!原来它不存zài

于这个时空!难怪再强的武功也敌不过它!”黑色的迷雾里,他的眼睛发出异样的、血一样的光:“你知dào

哪里有手枪?!”

云初定低头:“我不知dào

。我只是听沈一白说过。”

“可是阿晋知dào

哪里有!他还用过!他的枪法……”若是陷入了某种颠狂中。

“那天在圣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云初定问道。

他在圣地里找不到沈一白,便向那不明飞行物的方向找了方圆数百里而不果。彼时的他如何想得到,沈一白驾着异时空里被称为“直升机”的大家伙,迫降在萨满神宫附近,最终闯入圣女宫,被绿岫所救?

云初定找不到沈一白,存着他可能自己又回了圣地的想法,便回到萨满圣地,意wài

发xiàn

了一腿已废、伤痕累累的阿黛。

阿黛始终都没有透露是谁伤她至此。即便是多年后临死的那刻,她也只是说了伤她的是若是,不提细节。

阿黛,应是还顾念着他们的旧日情谊吧!所以云初定更加地难以接受伤她的人是若是,更加坚定地想要杀了若是,为她讨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回忆的深坑

若是抬头,冷笑道:“这是我、阿晋和阿黛三人之间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你爱的人,难道不是你那个七虹门的、从前的师妹、现在的当家穆初雨么?”

云初定默然。那个时候,确然是的;这个时候,又不是了。但是,若是怎么能说他与他们三个人全无关系?他至少与阿黛是有关系的。

他与阿黛的关系,并非只是做了近十年的夫妻。

十年来,阿黛一直都人前宽厚仁慈;而人后的她,始终郁郁不平。她的崩溃,从来就只有他知晓。

恍惚间,回到了她临死的那一晚。多年的心结难解、病痛折磨,也许辞世对阿黛来说,反而是解脱。

那一晚,阿黛仿佛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她紧紧紧紧地抱住了云初定,从未如此放肆。

“旗主,我就要死了,请容我说一句心里话。”

“你我十年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十年夫妻,就算彼此各有所爱,毕竟有相处出来的亲情。云初定心中哀伤,实是觉得她无需有此一问。

阿黛笑了,不同于她现在的完美微笑,而是带了当年的娇嗔:“你不知dào

,有许多话,我都不敢说呢……我怕……我怕我一说,你就再也不会留在我身边了。”

他很生气:“说什么呢?如果我要离开,就不会和你成婚。”

“你是觉得我今天这样,是被他害的……你要为他的错负责,或者。你其实一直呆在这里,是在等他回来。是不是?”

云初定怔了怔。这才想起当初沈一白拒绝她时用的那个理由。所以,她以为那是真的。他与沈一白是爱侣,他是在为沈一白收拾残局?!

云初定苦笑,他不知如何回答,没有人相信他留在碧血旗的原因是出自无处可去的私心。阿黛同样再次地误解了他,她喘了口气说:“那一年,还没等我表白,沈一白便说了那样的理由……咳咳……旗主,今天我要死了,你能听我说完。再说拒绝的理由么?咳咳……不,请不要拒绝我,反正我就要死了,再也不会劳烦你……”

云初定如受雷击,他万不料,阿黛是要同他表白。

无视于他的迟疑,或说根本就不需yào

他做任何反应,阿黛径直说了下去:“旗主,十年前我对沈一白是一见钟情。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满腔热情都出自于少女的一缕绮|思……可如今……旗主,你我相处十年,我深深知dào

,我……我对你的感情。那才是真zhèng

的爱……我……仰慕你,爱你,想为你做一切事……可是。可是我却不复当年那个好女子了……”

她哭了起来。这么些年,她每逢崩溃就会哭泣。哭得喘不过气,可这一次不同往日。她哭得那么平静,平静地带着笑容,又娇俏又柔弱。

云初定抱住了她:“阿黛,你现在也是好女子,你一直都是好女子……”

“不……我不好……我不能照顾你,还拖累了你……旗主,你抱紧我,再紧一些……我没福分得到你的爱,能死在你的怀里……也幸福……”

很快地,阿黛陷入了昏迷的呓语,她唱着从前的歌、说小时候的事,很多时候语句模糊,云初定根本就听不懂。他抱着她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夜的路,赶到了从中原回来的圣女宝驾之前……

圣女摩挲着阿黛的眉眼,为她念往生的咒。他伏在她的脚边,失声痛哭。他不知dào

自己在哭什么,是哭阿黛,还是哭他虚度的岁月?

圣女走上前,俯下身,为他抹去了满脸的泪。

绿岫……而今想来,绿岫是唯一见过他脆弱的人。也许,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敞开了心。

绿岫……云初定想到那个仙子般的女人,突然从回忆中警醒了过来:眼前是他此生最绵久的敌人,而他必须活着回到她身边。

“我等你回来。”出来前,她这样对自己说。所以,他必须活着回去!

云初定再次握紧了刀柄:“告sù

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云初定陷于回忆中时,若是不是没想过偷袭,但是,他却不能忽略雷诺在旁。雷诺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正面对仗,但是却不容他耍阴招。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之气,令若是无法妄动。

如今,轮到若是来面对回忆的深坑了。奇怪的是,他竟然也不担心对方的偷袭。

真的要回忆么?若是百般不愿回忆,可回忆就像海中的旋涡,一直把他往最深处拖去。

因为被沈一白拒绝,回到碧血旗的阿黛狠狠地病了一场,她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不吃也不喝,完颜晋气急恨急,这才有了去圣地找沈一白算帐的事。

一天一夜之后,完颜晋从圣地平安回来。他奔到阿黛的塌前,手里是带着血的半截白玉发簪,沈一白的血,沈一白的发簪。

草原上的人向来崇尚力量,完颜晋原以为代表他是胜者的信物,能令阿黛回心转意,然而阿黛却哭着将他赶了出去,说他卑鄙无耻,说他痴心妄想……

年轻的姑娘,不过是因为受了情伤、一时的歇斯底里,或者与情伤无关,不外是因为她以“塞外第一美人”的称号被宠坏、如今却有人踩她如脚下泥的不甘心。但是,对于那个痴儿来说,却是致命的。

完颜晋强行带走了阿黛。他要她明白,他真的战胜了沈一白,他才是强者,沈一白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才是阿黛最正确的选择!

自然有人来阻挡。阿伦老爹带着不少族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哪里劝得服冲晕了头的完颜晋?谈僵以后,他们一拥而上、试图以武力留人。

出乎意料,完颜晋没有用他常用的武器独臂铜人,而是一扬手,“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倒了下去,身上的伤口汩汩地涌出血来,有一个人甚至被洞穿了腹腔。

他从何处学来这般高深的暗器武功?碧血旗的族人们在惊骇之中不知所措,眼睁睁地任由他们离去。

诚如雷诺由乌都奈处所知,此后的几天,因为有阿伦老爹的悬赏令,年轻的男子前仆后继地去寻找阿黛的下落。而族人们所不知dào

的是,有一个人猜到了完颜晋的藏身之处。

只有萨满圣地是所有碧血旗族人想不到的地方,关于天谴的传说犹在,有哪个不怕死的萨满教众敢进入那天工造化的不可知之地?

除了若是。

说不上是因为挂念还是妒忌,若是悄悄地、大逆不道地也进入了圣地。他坚信,完颜晋一定在这里,并且完颜晋是遇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座骑如碟子的仙人,才学得一手神乎其神的暗器绝技。

若是从来就比完颜晋聪明,他不能容忍他比他高明,至少,如果这世上真有仙人,他才应该是被垂顾的那个!!

那天在圣地里发生了什么?

若是脸上的神经抽动起来,他看见一个疯了的完颜晋。

阿黛从来都是完颜晋的女神,所以完颜晋把阿黛当成女神——绑在了萨满圣地最高的一处洞穴。因为不绑住她,她便要逃,便要自杀!

他跪在她的面前,求她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她紧闭了双眼,眼泪不停流出来,流出来,却是死都不睁眼。

她不肯吃任何食物,咬住了牙关,口也不开。她不知dào

为什么曾经虽然莽撞对她却温柔的完颜晋,会变成这个样子。

完颜晋抱住了她,惶惶不已地念她不懂的字句。他说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天外,我们会变成仙人……他说我要毁了这个世界,原来这个世界是可以被毁灭的……他说阿黛阿黛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爱我……他说阿黛阿黛上天入地我也要把沈一白再杀一千次一万次他怎么这样对你……他说阿黛我不许有任何阻止我和你在一起的人存zài

……

又是月夜,几近绝望的完颜晋暂时地离开她的身边,他在平地上放了几个瓶子,他拿起一个奇怪的暗器匣子,从很远的地方发射,“呯呯”地练习准头。她见过那个暗器匣子的威力,可怕的威力……他还想去杀谁?

阿黛不寒而栗,她想起他们离开碧血旗的时候,爹爹分明说了很多很嫌弃他的话,他会要去杀爹爹么?他竟然想着再去杀他们的族人……

她要制止他,她要怎么才能制止他?她甚至一点力qì

都没有。

在犹豫是不是对完颜晋顺从一些、用怀柔施恩作缓兵之计的关口,她忽然看到有个人偷偷地摸了过来:是若是!是若是!她吃惊地张开嘴,若是却将食指在唇间一竖,示意她不要出声。

阿黛又惊又喜,她万不料来救她的人是他!她庆幸自己的破败狼狈、完颜晋的疯狂暴虐,是他看到而不是别的人!他们三人一块儿长大,他们往日是那么要好……

可是……若是并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绳索,而是,而是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然后抬起她,向完颜晋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血夜

他想干嘛?阿黛浑身都抖了起来,为什么男人长大后都变得叫她不认识了?她勉强转头,正看见他狰狞的眉目,阿黛明白,这是另一个魔鬼,或许,是比完颜晋入魔还要深的魔鬼!

离完颜晋更近了,若是拔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用她的身体护住了自己的要害,然后向完颜晋喊道:“阿晋!”

完颜晋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怔回头,然后将手中的暗器匣子对准了他。

看到远处那些破碎的瓶子,若是有理由相信,如果完颜晋发射暗器,他的脑袋也会像那些瓶子一样开花。于是他把刀往阿黛的脖子上再靠近了点:“阿晋,如果你动手,我临死之前也要割断阿黛的喉咙,让她陪我在黄泉路上说说笑笑。看你是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孤零零地自己呆在这世上!”

完颜晋的脸色都变了:“你竟敢如此对阿黛!”

“你这般对阿黛,有比我更好么?”若是冷冷地道。

见两人如此,阿黛忽然有了必死的觉悟,心境变得云淡风轻,她没有向完颜晋或若是投去一丝求助讨饶的目光,而是望向广袤的星空。她想,沈一白就像是个天外来客,他是不是正从天上往下看,他看得到她么,如果看到她,他会怎么样,会救他么?

没有人救她。阿黛突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痛。

转眸来看,却见完颜晋已经抛开了他的暗器匣子,满脸惊恐地盯着自己。

我怎么了?阿黛想。她沿着完颜晋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血迹斑斑的腿。还有,还有被若是的生生割下的一片肉!

钻心的痛苦延迟到来。阿黛咬住口中的布团,可这并不能让疼痛稍减。因为若是很快又削下了一片她腿上的肉。

恐怖的伤口中。不断不断地涌出血,血流下地、渗入黄土中,变成了非常妖异的色彩。失的血太多,阿黛迷迷糊糊地听见若是在对完颜晋说:“你说的仙人在哪里?你的暗器是从哪里来的?……快告sù

我,我们兄弟二人,杀遍天下,有何不可?!”

阿黛没有听清完颜晋的回答。想必,完颜晋拒绝了他。否则,否则他不会一刀一刀、一片一片地把她腿上的肉割下来。直到见到森森白骨……

血依然不断地往外涌……阿黛想,让我死,让我死……我不要再受这凌迟的苦楚……为什么要我受这样的苦楚……

即便到这个时刻,她依然没有把过错推到沈一白身上。遇见他,并不是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她错了,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多希望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几年以后,当若是顺利接任丹心旗主,她觉得他十分正常,正常得让她对那个血夜的记忆变得模糊。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一定是她的记忆出了错。若是兢兢业业地守护萨满教,怎么会是那个曲扭可怕的人?!

阿黛,真的是个好女子。

所以,云初定一定会杀了若是为她报仇。

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迫使对方陷于回忆的深坑,确然不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偷袭,可是。却又不能不说它是偷袭。因为它是最锋利的心刀,剖开对方的心防。

或者令对方战意更加饱满。或者,令对方倍感挫败。

同阿黛一样。若是也把那个血夜刻意地遗忘了。但是,刻意的遗忘,并不是消失,那个血夜依然藏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如嗜血的兽,蠢蠢欲动。

他重伤了阿黛,可是被伤害的,还有他自己……对不像自己的那个“自己”的恐惧,以及长久长久的彻夜噩梦,他甚至因为不想做噩梦而不愿睡觉……如今,这是尽头了么?解脱的时刻到来了么?

云初定静默地等着,等着站在对面的宿敌喉间“荷荷”之声停下来。

那个血夜的结局是他救了阿黛,并送她回到碧血旗;数日之后,完颜晋再次袭击碧血旗。

在这之间,若是一直未出现,直到那场血战。他亦是袭击完颜晋的一员。由此可见,他并未在完颜晋的手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多年以来,云初定对完颜晋血洗碧血旗的那场灾难始终心存惧意。因为完颜晋那次带来的武器,并非最早所用的手枪,而是在沈一白的曾经到过的异时空里被称为“机关枪”的事物。

这两种武器,云初定都听沈一白说过,然而,奇怪的是,他也曾在圣地里搜寻数次,从未找到任何异时空之物。

他不得不承认,找到那些奇怪的的事物,确实需yào

缘分。而这种越过时空之界的所谓缘分,未必是福。

没有人知dào

完颜晋最终去了哪里,云初定猜想他也许同沈一白一样,最终离开了这个时空。可谁能确定呢?

若是大概也有如此猜想,不过,他在那次的事件中,似乎感受到了萨满真神那种令人异化的力量,从此再也没踏入过萨满圣地。

黑夜的雾有渐散的趋势,而云初定与若是之间对彼此的杀意却渐渐地浓了起来。

远远地,有人声传来,是从碧血旗驻地的方向。

若是冷冷地笑了,他抬起了手中的剑。

云初定握紧朴刀,说道:“来战。”

他们等这宿命的一战都已经等了太久。所以云初定一声“来战”,话音刚落,银光闪处,若是手中的剑已点向他面门。

这一剑来得极快,云初定身体微侧,朴刀向前一挡,刀尖罩住了若是胸口五处大穴,如果他不回防,必然要受重伤。

若是在丹心旗旗主之位日久,自非等闲之辈,他身子一晃,长剑已然回撤,先护自身,以此同时,左手突然拔出一物,反打云初定右侧。

云初定向左闪去,见那是一件用布包裹的长条微弯的事物,不觉心中一动。

若是趁他微有恍惚,长剑灵转,再次出招,云初定“哼”地一声,化解了这记突袭。两人交换了极快的两招后,身形变得凝滞起来,出招亦显得十分松懈。

雷诺在旁看着,却知他二人此时的拼斗十分凶险。

云初定和若是既是宿敌,自然对彼此的武功路数都颇有研究,虽未正面对打过,但是对方任何部位一动,便知其用意所在;对方视己亦然。所以往往是各自的招数都还未真zhèng

使出,就已中途变招。

这么一来,两人始终都没有兵刃接触,就像是离了三尺在手舞足蹈,不懂看的人会觉得有些滑稽,然而实jì

上他们却是胜负决于瞬息,生命悬于一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的云嵌上了一层金边,眼看着就要天明了。而远处的人声也愈来愈近。雷诺一张望,果见是展眉、绿岫,以及乌都奈等带着碧血旗的族人前来接应。

众人见云初定与若是正在以命相搏,不敢有扰,静静在旁边围成了一圈。

展眉飞一般地扑入雷诺怀中,眼泪哗哗,她不敢哭出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全然不管上面全是血污,把脸都埋了进去。她实是经不住任何他可能死去的惊吓。

雷诺搂住她,低声地安慰:“别哭,别哭。我命大着呢……”展眉哽咽着说不出话,憋红了脸。他说:“没事了,不用说,我都知dào

,都知dào

……”

展眉不依地摸了摸他的脸,确认他是活着的,仿佛不能相信。

雷诺握了握她的手,向绿岫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快去陪陪她吧。”

展眉点点头,犹自不舍,含泪看了他几眼,走到绿岫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绿岫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神色紧张。展眉过来,她突然间觉得有了依靠,原本强强紧绷着的身躯不觉发软,几乎全靠在展眉身上。

这时云初定与若是的斗法已然变慢为快,两人飘飞如蝶,全力抢攻。云初定使的是七虹门的本门功夫。他师傅人品一般,在因材施教上确有一套。这一路刀法使出来,虽快却稳,正合他的性格。偶尔又夹着一两下习自穆初雨的诡异招式,犹如堂堂之阵中的一支奇兵,叫人难以应付。

不过若是也非等闲之人,他少年时曾有过奇遇,加之其人有小点聪明,在武功中融进了天生之蛮力、角斗之绵力,右手长剑qì

势如虹专事攻击,左手那长条之物却退而拙守,配合极为默契。

两人环绕转折,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天色也一点一点愈来愈亮。

云初定久斗不下,微觉烦躁,忽然刀法一变,身随刀走,绵绵而上。身法奇诡,刀法却是俨然宗师做派,两个全然不搭的风格合了起来,竟然生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若是的武功原本不及云初定,这时更是手忙脚乱,连连倒退。

绿岫在边上观战,见云初定取胜在即,不由地直起了身,口中喃喃地道:“皓月当空,宇承清辉,师傅……师傅的皓然剑意……”

原来,云初定正是把沈一白的皓然剑之意,触类旁通,以刀法使了出来!而沈一白是谁?沈一白是当年若是和完颜晋连挑zhàn

之心都不敢生的人物!

若是如何能挡?(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谁说了算

若是一退再退,步法已乱,突然眼前光明一片。原来云初定将他在不知不觉中引到了面对初升太阳的方向,朴刀一挺。

明明只有一招,却似千招万招一般。此招本来就极为狠辣,加上若是恰在阳光刺眼之地,根本瞧不清他的招数来路,只得疾退闪避。

云初定乘势而上,朴刀自左而右的掠去。若是大骇,以左手那物去挡。只听“嗤”地一声,包裹那物的布已被扯开。云初定这一刀便一时砍不下去。

不但是云初定呆了呆,在边上掠阵的所有碧血旗的族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有几人甚至惊呼了出来。

若是趁机从云初定的攻击范围中脱身,高高举起手中之物:正是数日前从萨满神宫失踪的神刀!

萨满教有规矩,神宫中藏有的三件圣器,是为防两旗旗主乃至圣女独裁或反叛的信物。

神杖用以克制丹心旗旗主,神刀则克制碧血旗旗主。而圣器之中用以克制圣女的乃是一颗会变色的宝珠。只是宝珠在数年以前便已不知所踪,见过的人少之又少。

圣器在手,如见真神,如敢反抗,执圣器之人便可号令全教,举全教之力剿灭之。不过为慎重起见,在正常情况下,想要请出圣器,必须经过教内各长老公决、得五分之四的人同意才行。

换言之,若是想要拿到神刀,得用非常手段。而他的非常手段,就是柳初动!

他对神刀志在必得。所以当柳初动失手、误盗神杖,他便趁乱将神刀藏了起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原想如果能以自身力量战胜云初定自然就用不着它。然而结局一如十年之前,他还是输了。

朝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神刀在他手中闪闪生光,他必须用神刀保命!他再次向天高高举起神刀。得yì

洋洋地宣bù

:“碧血旗旗主云初定,见了圣器神刀,还不下跪!”

云初定没有反应,他的神情明灭未定,若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又将手上的神刀又举了举:“神刀在此!碧血旗诸人还不速速将反贼云初定拿下!”

奇怪的是,在场的所有碧血旗族人也没有反应。

所有的人,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若是有点发慌,他厉声喊道:“你们无视神刀,就不怕真神责罚么!就不怕天谴么!”

没有人理他。每个人还是那个表情,是好笑……还有……还有怜悯。

而后云初定回答了他的疑问:“从昨夜开始,我云初定就已经不是碧血旗的旗主了,碧血旗的旗主,现在是乌都奈。”他向乌都奈指去,而乌都奈双手搭在肩膀,往他们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

萨满教护教两旗旗主的替任岂能如此简单?!在若是的认知中,所有的新任旗主,都必须经过长久的考察。然后由长老与圣女共同选定,最终经由圣女主持就任仪式,旗主的替任才算完整。

现在的碧血旗没有从族内先选出候选人,也没有众位长老的判定。单凭一个圣女,还想决定旗主的替换?!若是想到这里,狠狠地将目光投向了绿岫。

阳光照在绿岫身上。给她嵌上了一圈金光,看上去特别神圣。她离开了展眉的扶持。缓缓向前踏了一步,朗声道:“昨夜由我主持。在众位碧血旗元老的见证下,完成了两任旗主的接替。”

若是早早挖下陷阱,云初定等又怎能不做好应对?昨夜展眉见云初定大账中灯火通明,正是在举行碧血旗旗主替任的仪式。

若是冷笑道:“笑话,这怎么可能?这不合规矩!不合教义!这根本就不能算!”

绿岫冷然道:“能不能算,不是你说了算!你要算,那我便好好地与你算一算!”在这一瞬间,人们已无法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柔弱,她庄严肃穆,代表着萨满真神的无上权威。

“萨满历三百八十二年春,当任的碧血旗旗主阿拉木突然壮年病故,教内未及寻找下任旗主候选人,由当时的圣女绮丽指定旗主副手哈里将军为碧血旗临时旗主,后得长老们在当年的秋祭上确认,哈里正式成为新一任碧血旗旗主。

“萨满历五百零七年冬,我萨满教受西厥国之害,敌军举全军之力围攻神宫,丹心旗旗主达西指挥失当,整座萨满神宫几被摧毁、人人思逃。却有丹心旗一小卒临危之时挺身而出,以必死之心潜入敌营杀了敌军主将,从而逆转战局。此战过后,他从死人堆里侥幸活了下来。达西自请缷任,那小兵成了新一任的丹心旗旗主,这就是我萨满教丹心旗史上最伟大的一位旗主——贝速。

“萨满历七百二十年秋,当时的丹心旗旗主森斯纳因受鬼巫迷-惑……”

绿岫在圣女宫中学习数年,习教义、习法典、习历史,因此说起这些可以借鉴的先例,让她说上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然而,若是又怎么会让她继xù

说下去?

“够了!”他打断了绿岫娓娓的声音,“你说的这些陈年旧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就算历史上有过非正常程序任命的两旗旗主,那也与现今的形势不同,没有可比性!”

绿岫道:“你既然知dào

我萨满教有这种先例,能够破格任命,那便好说。至于有没有可比性,你说我说了不算,难道是你说了算?”

她望向云初定,又道:“如今的情形,正如贝速旗主当年,我教内遭遇极大变故,云旗主为防小人做祟、又因身体不适,主动请辞旗主一职。

“碧血旗乃我护教双旗之一、责任重大,不能一日无主,乌都奈是碧血旗多年副使,由他接任,全体碧血旗族人口服心服,乃重望所归。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顺势而行。”

若是冷笑道:“你倒把乌都奈比贝速?他配么?再说,现下的情形又与贝速有哪点相似?”

此话一出,碧血旗族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nù

之色。(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绝杀

碧血旗人被若是激怒,却没有人跳出来争辩。因为圣女站在他们这边,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众人齐刷刷地,将信任的目光投向绿岫。

绿岫神色不变,侃侃而谈:“乌都奈旗主日后的成就是未知之事,没人敢说他将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但你说现下的情形与贝速旗主当年不同,确实不同。因为这次我萨满教的危机不是来源于外敌,而是来源于内鬼!若是,你挑起教内不和,引鞑靼大军攻击本教护教碧血旗,还盗取圣器妄图控zhì

碧血旗,你知罪么?!”

若是叫道:“我没罪!云初动才有罪!碧血旗众人听着,圣器神刀在此,尔等敢有不从?乌都奈,就算你现在是碧血旗新任旗主,也须听我神刀之令!快快与我拿下反贼云初定!”

乌都奈耸了耸肩,无奈地道:“神刀在上,既然我是现任的碧血旗旗主,自当听令才是。只是云初定武功太高,我实在无能为力啊。再说若旗主武功盖世,我们这种三脚猫的身手,反倒会给您添麻烦。”

一片静谧中,却有清脆的一声笑响了起来。原来,展眉听乌都奈如此说,实是忍不住好笑。笑了一声觉得不妥,赶忙把嘴捂住了,看众人不再注意到她,方低声对雷诺道:“我以为乌都奈大哥是个老实人,原来他这么坏!”

雷诺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若是被乌都奈这句话几乎气炸了肺:“乌都奈,给你脸。你不要脸!你以为自己真是碧血旗旗主么?云初定,你不是号称顶天立地的‘大漠穷秋’么。怎么,竟然不敢束手就擒。与我到萨满真神前分个是非曲直么?”

其实,碧血旗人早就认定若是乃奸佞小人,一心要置碧血旗于死地。因此无论若是使出何种手段,他们都绝不会屈服于他,

因此,当昨夜云初定向绿岫等人商议请辞时,受到了激烈的反对。乌都奈等认为,莫说若是取得神刀的手段不合规矩,他们可以有的足够正义的理由不听从;便是若是联合了长老们、以正当程序取得神刀。他们也将与之斗争到底。

云初定极为感动,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坚持自己的决定:“所谓规矩,我们汉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能够轻易打破的,还能叫规矩么?而如果没有规矩,近乎于天道不存,这世界不知将乱成何种模样!

“萨满教历史上。于紧急之时换旗主有先例,违抗圣器却从未听闻。因此,与临时换旗主来比,违抗圣器、破坏规矩将引起更大的诟病。

“若是这次借圣女出走之事。为蒙蔽几位长老,不知颠倒黑白到何种程度。战事平息之后,怕是还要费心谈判。在众老长的的印象中。我们本来就理屈,我不想因此多起是非。授人以柄,对之后的谈判造成不利影响。

“再说。我本来就去意已决,早在眼前之战发生之前,就做好将碧血旗交付乌都奈的准bèi

了。退一万步说,我与若是有私仇,没有这个碧血旗旗主的身份对我来说,更为便宜。于公于私,还请大家成全!”

说罢,连连作揖。他故yì

不行草原上的礼,而是施汉人的礼节,无非也是在告sù

碧血旗的族人们:我是汉人,我要离开!

碧血旗诸人都陷入沉默。纵然不舍,又如何挽得住他去意已决?不如成全。于是这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

……

……

若是今天被云初定逼入最黑暗的回忆中,本就处于极为脆弱的精神状态。他以鞑靼大军耗费云初定的精力,施尽自身武功,竟然还打不败他,神刀在手,又使不动碧血旗,连接的挫折令他几乎陷入疯狂的状态。

在一阵的凝滞之后,若是扬起神刀向天狂舞,大叫道:“神刀在手,天下我有!你们谁敢违命!”

突然,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也喊不出来,因为一只手掌出现在他胸前,他钻心地痛了起来,手一松,神刀落下,正被云初定捞在手中。

“你我之间,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如此。”云初定冷冷说道,左掌拍出,结结实实的打在若是胸前。这一掌含了他七成的功力,若是心尖上的那块肉都揪了起来。揪起来的心头肉,没法抓没法揉,又不舍死、不甘死……天下最毒的酷刑,莫过于此。

若是捂住胸口,终于软了下去,他嘶哑着问:“何不干脆杀了我?”

云初定道:“你是萨满教丹心旗的旗主,我没权利杀死你。可是我又不愿意别人抢在我之前处置你……”

所以他先把他处置了一遍:刚才那一掌,看似威猛,实是阴毒,这一股阴毒之气将在若是的心上盘亘不去,每到变天之时就会发作,又寒又痒,生不如死。

若是面容死灰,目露怨毒之色。他恶狠狠地道:“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原人!……若没有你们这些中原人,我和阿晋,如今定是丹心旗与碧血旗的旗主、是萨满教的护教双雄,何其合拍、何其威武!”

云初定冷冷地道:“你要恨我,尽管恨便是。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知dào

。你加诸于阿黛身上的痛苦,不会比这少一分一毫,我不过尽数奉还!”

若是疯狂地笑了起来:“你说阿黛!你还有脸说阿黛!若没有你们这些中原人!阿黛……阿黛怎么会是这个下场!是你们毁了她,是你们毁了我们!无上的萨满真神啊,定会给你最悲惨的处罚!”

云初定见他到这时还在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人身上,黯然地摇了摇头:“我固然有对不起阿黛的地方,但那不是减轻你罪过的理由。”

若是还待说什么,展眉突然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草原,这一掌展眉没留半分力qì

,若是“卟”地吐出满口鲜血,恨恨地道:“无耻的中原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意外邀约

展眉反手又打了若是一巴掌,大声地说道:“我就是无耻的中原人,怎么样!我就是落井下石的中原人,怎么样!这一掌,是为卡洛依报仇!我打不过你,现下也不能杀你,这一掌,实在便宜了你!”想到卡洛依死在他的手下,泪水自她目中流了下来:“别人有不对,你就算做再多错事,也可以宽容吗?那我问你,卡洛依何罪?!”

卡洛依……卡洛依……展眉再忍不住,放声地哭了起来。雷诺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

云初定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劲灌掌心,朝若是锁骨一拍,若是“哼”地一声,晕了过去。他没再看若是一眼,提起神刀,恭恭敬敬地呈给绿岫。

绿岫担心地看着他,他勉强地笑一笑:“圣女不必忧心,首恶在此,我已废他武功,之后的事,听凭圣女处置。”

说罢,退到一边,神色间疲倦之极。

天色已然大亮,乌都奈命手下将若是缚好,请绿岫示下。

绿岫道:“我要回萨满神宫,为碧血旗讨个公道。乌都奈,你带上若是随我走。”

乌都奈领命,叫过碧血旗中几位得力的兄弟,低声吩咐谁人随侍保护、谁人断后、谁人接应、谁人去寻避走沼泽的老弱……他的指令简单而有条理,实是极佳的一位统帅。

云初定在一边默然微笑,而只有几位知心的朋友,才看出来他心中的忧虑。

雷诺走过去道:“云兄,现在发愁没有任何用。你我战了一日一夜不停不休。不如一齐大被同眠睡个好觉?”后面这一句话,说得挤眉弄眼的。展眉听懂了。笑道:“喂,你要不要这么暧-昧啊!”

云初定未及回答。雷诺已然身子一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展眉大惊:“小呆……小呆!”眼泪涟涟地扶住他,手软脚软。

雷诺勉强睁眼,道:“别怕……我累了,让我睡会。”说罢,当真头一歪,睡了过去。

展眉无助地看着云初定,云初定在雷诺脉搏一按,道:“没事。”展眉这才放下心来。

乌都奈亦叫了碧血旗的军医过来。让他为雷诺处理肩上箭伤。

一行人正欲分头行事,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声,两匹快马从太阳升起的方向飞驰而来,阳光耀眼,人们看不清那是谁,于是各自握紧了兵刃。

快马愈来愈近,马上的人,穿的竟是鞑靼人的服饰!

碧血旗的一位射手立即弯弓搭箭。瞄准了来人的身躯,打算射他个透心凉。不料斜地里伸出一双手来,他紧握的弓箭顿时到了别人手中:“云旗主?”

云初定点点头:“鞑靼人莫名撤兵,内中定有蹊跷。此来必是使者。无需惊慌,且听他们传的是何人之讯。”

他说完这两句话,眯起了眼。

弯弓。

搭箭。

那两骑快马转瞬即至。可是他们再快,又怎么快得过云初定的箭?

“嗖!”“嗖!”“嗖嗖!”

一箭过后。左边的骑兵头盔落。

两箭过后,右边的骑兵缰绳断。

最后两箭。却是瞄准了两骑的马蹬。“呛呛”两响,两骑分别有一个马蹬从整副的马鞍上掉了下来,两个骑兵原本踩着马蹬,顿时踩了空。

饶是鞑靼最好的骑手之一,亦身形不稳,两人连惊带吓、连滚带爬地滚下马鞍来,差点吃了个嘴啃泥,来时的嚣张与潇洒,全然不见。

二人上前,先向绿岫行过一礼,方对云初定道:“我家主人有请云旗主一聚。”

众人皆尽一惊。云初定才出了鸿门宴的大门口,又有人要把他请进去?

云初定道:“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谁?札木合么?”

二人道:“我家主人是谁,云旗主见到即知。”

绿岫道:“真神在上,尔等藏头露尾,是何意思!”依她的想法,雷诺已然累得趴下,云初定又好得到哪去?这个当口,断不能让他再费心神了。

那二人对绿岫十分恭敬,可对她的话却置若罔闻,说道:“在下奉命行事,得罪圣女之处,还请见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我家主人说了,他是诚心相邀。若云旗主看过这封信后,还不愿赴约再说。”

云初定起疑,接过来,撕开封口。

展眉道:“云大哥小心,很多不要脸的小人会在信封还是信纸上放毒粉!”

云初定心想这姑娘倒也粗中有细,笑了笑以示感谢,从容地展开信纸。然而只瞄了一眼,他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有展眉提醒在前,所有人此刻都盯在云初定的脸上,见他僵住,不由得都担心:难道那信纸上真的有毒?几个人当即“刷”地刀剑出鞘。

云初定收起了信纸,说道:“我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而绿岫也没有半分迟疑:“你不能去!”

云初定坚持道:“我心里有数。”

绿岫也坚持:“你身体受不了。”她何尝不知dào

云初定如此决定必有其因,而一旦他有所决定,就不容更改;但是,他连战了一日一夜,刚从凶险之地出离,她怎么放心让他再一个人回到那凶险之地去?

环顾众人,碧血旗有的是战士,但没有武功好手。她责任所在,就是为了让他的牺牲有所收获也不可能陪他前去,原本最合适的雷诺已经倒下——

“云大哥,我陪你去!”展眉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是一怔。展眉的手依然紧紧抓住了雷诺,但是神色语气却无比坚定:“我去!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还可以。我陪云大哥去,一旦有什么事,我就算一时帮不上忙,也能回来报信。”

她的想法非常单纯,然而这单纯的想法却是目前最好的方法。而她既然表示了要去,就想清楚了自己必须同雷诺暂时分开。这于她,千难万难,可她同样是一旦决定就绝无反悔的人!

因为对彼此太过了解,绿岫不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她也给了展眉一句话:“雷诺兄弟,我保证照顾好他!”

展眉摸了摸雷诺的眉眼,道:“姐姐放心,我也会照顾好云大哥。”

她们把自己的男人交付于对方手中,这是比彼此换命都要好的交情。

……

……

一行四骑迎着太阳的方向而去,绿岫待他们再也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美丽得毫无瑕疵的脸庞上已然静水无波:“乌都奈,我们走吧。”

乌都奈应道:“是。”想了一想,问道:“那信上会是什么?竟让云旗主……”

绿岫道:“乌都奈,现在你是碧血旗的旗主,不要再叫他旗主了。”

乌都奈一凛:“是,圣女。”他明白,她这是在提醒他,他们面前会有更严峻的事等着,云初定既然选择了与他们分割,那便表明,那信上所谈,也即他所谓的“私事”。他们作为“外人”,无法介入。而想帮他的忙,就是把碧血旗带回应有的轨道去!

展眉跟在云初定身后,他高大的身影如今微微弯曲,显是十分疲惫。她不敢多问,默默随行。

忽然,云初定勒住了马,说道:“且慢。”

那两个鞑靼人问道:“怎么?”

云初定却是和展眉说话:“展家妹子,你先回去。”

展眉一惊,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说要陪你去敌营,怎么能又回去?”

云初定摇摇头:“我让你跟来,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不会让我离开。但是此去我心中无底,我不能让你跟着我涉险。”

展眉倔强地道:“云大哥,你耍我可就打错主意了!我可是最会耍赖的,我不回去,我跟定你了。”

云初定道:“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雷兄弟交待?”

展眉道:“你和他既然是兄弟,就留着命好好保护我啊!~”她果然是耍赖上了。

云初定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既然让她来,却再来这么一劝,着实蠢到家了,于是道:“那你也答yīng

我,在危险的境地下,你以保命为先。就算我死了,你必须要让她知dào

我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我。”

展眉展眉一笑:“成交!”

一行四骑,继xù

前行。

去往鞑靼人大营的路上,他们经过昨天的战场,陆续看到有人在做战场清理,尸横遍野,就着衰黄的草、冷冷秋风,更是凄凉萧瑟。见到云初定经过,他们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看他,目光中又敬又惧。

展眉想,一个人若能做到让敌人以如此眼光相待,也是足够了。

不久以后,他们进入鞑靼人的营帐。那二位鞑靼使者将云初定与展眉引入了一顶大帐中。

二人本来都思忖着将要见到什么样的人,因而有随时战斗的警觉,可一进此帐,不觉呆了一呆:内墙一周挂着图案精美的壁毯,地毯很厚,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再里,是一方以整片白狼皮铺就的大大矮榻,边上矮几木架,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这不是待客的大帐,却是顶休息的营帐!并且,在这营帐中休息的,定非寻常人等!(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滞营

见云初定与展眉进来,营帐中的两名鞑靼年轻侍女立即上前,半跪着捧上了铜盆,铜盆中有清水面巾,显是让二人洁面的。

展眉忍不住道:“喂,你们这是在干嘛?不会是你们鞑靼的哪位公主看上我云大哥阵前勇猛,想要招他为婿吧?”

那两名侍女只是低头,并不回答,也不知dào

是听不懂呢还是不敢答。带他们前来的使者则应道:“展姑娘说笑了。我们主人说了,云旗主与展姑娘昨天战场奔忙,必定身心俱疲,先请在此休息,待精神恢复了,我家主人即来与两位相见。”

云初定冷笑道:“你告sù

你家主人,云某再累,不缺见他、甚至是杀他的力qì

。”

使者谦卑地道:“云旗主说笑了,我家主人是好意。请!”他做了个手势,依旧躬身道:“在下前去复命,就请两位在此安歇。”

说罢,居然真的退了出去。

云初定沉吟了一下,居然真的接过了侍女手中的面巾,擦了擦脸。他战了一日一夜,确实是一身血污。而更奇妙的是,他擦完脸,另一位侍女居然捧上了一身干净的汉人衣衫。

展眉上前抢了那衣衫过来,往云初定身上一比,居然十分合体。她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那衣衫上有没啥问题,转而瞪了那两个侍女一眼:“我云大哥要换衣服,你们还在这做什么?想偷看他伟岸的身材吗?看上他的可是你们的公主耶!你们别想能和他演绎一场侍女敌将的倾城恋了!”说着,呲牙裂嘴地做出了一幅凶相。

云初定忍不住笑了,这小姑娘。真是……让他不知dào

说什么好。

两名侍女唯唯诺诺,慌忙退了出去。

展眉道:“云大哥。你说这个什么主人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想拿我们做人质吧?”

云初定摇摇头:“我也想知dào

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多半想要我着急。所以故yì

晾我一会儿。只是,他既然不急,我又有什么好急的?”他坐了下来,靠在白狼皮铺就的榻上,笑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倒是真会享shòu

。”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沾枕,立即睡了过去。

谁也不是铁人,何况。接下去或者依旧是场硬仗,如果不抓紧能抓紧的任何时机休息,那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云初定这一睡相当沉,一直到夕阳斜照才睁开眼。一睁开眼,便看到展眉静静守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展眉的性格他十分了解,那是一个坐不住的家伙,而此刻她却那么沉稳。

一见他醒,展眉跳了起来。走到矮几那,端了一碗奶酪过来,颇为不好意思地说:“云大哥,你先吃碗奶酪吧。这是中午时分他们送来的。我。我很饿,看你又睡得沉,所以。所以就先吃了,挺好吃的。”

云初定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啊……”

展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又馋又懒?这事千万别和小呆说啊!”

云初定道:“我觉得让你跟来,真是太对的选择。”他说的是真话。若非是从心底信任展眉,他一定不会睡得这样沉。

展眉得他一赞,比吃了糖还甜:“真的呀?这句话,你可千万要和我家小呆说!”

云初定看着她笑了,他真是羡慕他们,水到渠成、可以不管不顾。而他与绿岫依然前途未卜。思之黯然,只能撇开一边,先顾眼前。

展眉不等他回答,继xù

往下说:“之前我看了看外边,这帐子虽算不上重兵把守,却也差不太多。”对方没有布下明面上的人,但是却有不少暗哨在四周。对此,云初定并不惊讶:“嗯,我们到这营帐我就看到了。”

展眉见他毫不挂怀的样子,不由奇怪:“云大哥,你是不是知dào

对方是什么人?”

云初定坐下来吃饭,一手将怀中的信抽出来递给他她,道:“似乎是我一位故人传来的讯息,不过我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展眉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画着一根有着奇怪把子、似棍非棍的东西,实不知是什么。云初定把信纸横了过来,道:“是这样看的。”

展眉还是不懂。听得他道:“这是什么,你自然不懂。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懂得这种叫‘机关枪’的武器。”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完颜晋才用过这武器,云初定想不出来,还有谁能细致入微地画出机关枪的草图。

完颜晋,失了踪的完颜晋,是他送出这封信的吗?

十余年前,完颜晋在碧血旗如嗜血狂魔般见人就杀。

众所周知,是云初定出手,最终救碧血旗于危难之中。而众所不知的是,云初定之所以能胜,是因为他对完颜晋手上的武器了解一二。

避其锋头,在完颜晋换子弹匣的瞬间,一箭射出,正中他的门面。

云初定一箭之势,世间几无人能接,完颜晋惨叫一声,带箭而逃,从此踪迹全无。

人们普遍认为他死了,否则十年间怎么会不来寻仇?对于云初定来说,也不外乎当他是个死人般存zài

:既然无惧这手下败将,他便是来寻仇,依然是死人一个罢了。

而今,沾满了他气息的事物突然出现,云初定有些意wài

,并且决定一探究竟。

但是,到现在完颜晋也未有现身,倒让人有些拿不准他的目的了。

夜幕渐渐降临,云初定和展眉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一直呆在营帐中。有侍女送来晚餐,展眉沉不住气逼问了几句,那侍女诚惶诚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展眉待她们退出去,跟在后面向外一张,但见外面的布防并未少一点,她一探出头,就有几个手执兵刃的士兵将眼光瞄了过来,展眉当即瞪了回去,云初定却将她拉住。展眉十分不解问道:“云大哥,我们一起闯出去好了,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好没意思。”

云初定笑笑道:“急什么?轮到你睡一会了。”展眉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依言躺下休息。她可不想在采取行动时精力不足,拖云初定的后腿。(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兵变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云初定推了推展眉:“展妹子,展妹子,醒醒。”

展眉醒了过来,头脑里犹自有些昏昏的,眼睛也不愿意睁开,含含糊糊地道:“云大哥,咱这就夜探敌营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云初定摇了摇头,低声道:“快醒来,外面有点奇怪。”

展眉敲敲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只听得远处呐喊声起,帐前有人奔马踏之声、有兵刃交错之声,似是有人在调动兵马,她这下全醒了,急道:“难道鞑靼人又要去打咱碧血旗?”

云初定听她说“咱碧血旗”,显是把碧血旗都当成了自家人,有些感动,说道:“多半不是。圣女在教内极有威信,带了乌都奈和若是回萨满神宫,想必事到便直,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呢?”她一边问。云初定不答,拉起她往柱后一躲,说道:“有人来了。”两人施展轻功,跃到了梁上。

果然,二人刚藏好身形,一队全身甲胄的鞑靼士兵闯了进来,口中不知呜噜哇啦喊着些什么,拿刀枪在帐内一阵乱捅乱扫,一无所获,便又转了出去。

展眉几时见过这种情形,脸色雪白,颤声问道:“他们是来杀我们的么?”

她听不懂鞑靼语,云初定却是在草原日久的,自然听得懂,只是,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不是。他们是来这顶营帐的找人……他们来找札木合!”

“札木合?”展眉大奇,“难不成,那两个使者的主人就是札木合。这是他的大帐?那,那些人是……反了?”若非叛军。怎么会到主将的营帐里大搞破坏?

云初定眉头紧锁,鞑靼王庭向来就不稳定。新一任的世子一系才上台几个月。而札木合是阵前倒戈,被认定为新派,如果有人要对他下手,那说明这位新世子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稳妥。可是,如果这营帐是札木合的,札木合与完颜晋又有什么联系呢?

帐外乱声愈响,云初定道:“我们出去。”说罢,就像前一晚那样。拔刀在营帐之顶拉出了一个口子,与展眉从帐顶钻了出去。

天色明明已然全黑,然而,眼前却是一片光亮!原来,连绵的鞑靼军营中,有几处营帐燃起了熊熊之火!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云初定与展眉在高处,看得分明,鞑靼人正分了两队人马厮杀正酣。你来我往不分胜负。看来确是兵变。

展眉紧张得很,问道:“云大哥,我们现下要怎么办?”

云初定安慰道:“别怕,先看一阵子。”他一生之中。经lì

过江湖缠斗,也经lì

过大军征战,所以便是意wài

地身处乱军之中。也没有半分慌乱。

展眉略略安心。两军战了一会儿,难解难分。她也看不出个横竖曲直,忽地。云初定“噫”了一声,她不懂就问:“怎么了?”

云初定一指大营的左上角,道:“好个蟠龙阵!”

原本黑沉沉的角落,忽然间亮了起来,又一支军队点燃火把,如蛇般出现。说是蛇,又像是三节棍,前中后三队分得清晰。火把照耀下,尽是亮银的铠甲、尽是年轻的面孔。

这队长蛇很快地冲入混乱中的双方军队中,就像一把尖刀突然插入,迅速地把两军隔作了左右两边。

左右两军显然没有预计到这支奇兵,都是一怔,微见散乱。然而哪等他们做出反应,那条长蛇瞬间变阵,前中后三队旋转起来,向右倾斜,一队压阵守护,其二则以小队人马纵横来去,把右军分割成了几个小块,使之彼此不能相救。

用兵的境界,展眉展姑娘是万万不懂、不明觉厉。云初定却忍不住赞道:“风云变幻龙易虎!这虎啸阵变得好!”

右军受袭,左军乐见,无不停了手看热闹,过不多时,右军多有投降,眼见得败局已定。便在此时,中军令旗一闪,阵型又动!

云初定忽道:“跟我来!”

展眉奇道:“去哪里?”一语未了,云初定已然跃下帐顶,向战斗之地掠去。她无法多想,紧跟其后。

不过一会功夫,二人已接近右军。云初定道:“一会儿,我们扮作他们的人,你不要说话,跟着我就行。”

展眉应了。她不明白云初定要做什么,但知dào

这时候听他的准没错,于是便照办。两人出其不意地突入右军中,趁乱打倒两个士兵,剥下他们的衣服换上,混了进去。

云初定昨天才在战场上大展神威,而展眉又是细皮嫩肉的小个子,两人都抓起地上的泥土往脸上摩了摩,改装之后,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是个灰头土脸的狼狈小兵!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挪了个方位,隐藏到一整队灰头土脸的狼狈小兵当中。两粒尘埃落入沙坑中,就不信谁能轻易挑得出他们!

云初定与展眉才在右军中乔装安顿好,不一会儿,那队银铠士兵分拨出一个小队来,将右军败将围到一起,以便监视。

看情形,是左军在银铠士兵的帮zhù

下大获全胜了,然结局却并非如此!制服右军,只不过是银铠士兵介入阵局的开始。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阵中形势已同云初定、展眉在高处观战时完全不同。

就在左军看热闹的时候,令旗一闪,银铠士兵重新化作一条蛇,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向左倾了过去。同样是分割开来、个个击破的手段,左军一时无备,在此冲击之下,很快地溃败,也被银铠士兵围了起来。

展眉嘀咕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两边都帮。”忽地醒起:“云大哥,你早知dào

他们来是为了阻止两边相斗,而不是要帮哪一边吧?”

云初定一笑,他久经沙场、指挥过不少战斗,早先那令旗一展,他怎会不知其意?正是预见到那长蛇阵的目的是分割左右两军,而非进攻、任何一方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他才带展眉近身前来。

近身前来,当然并非为了便于看热闹。自从接到那封充满了完颜晋气息的奇怪的信,始终是他在明,对方在暗,他一直在猜对方的身份;而如今隐藏到乱军之中,正是以暗制暗;一旦发xiàn

他们不见,对方必然要有所行动,那么,他就能取得主动权、反客为主。

低声地嘱咐展眉不要再说话露馅,云初定带着她又换了个方位。鞑靼兵常常侵略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收编其中的青壮年,再加上本身并无严格的军队规制,士兵流动性很强,彼此不认识是常有的事。云初定假装是被那奇兵冲散了队伍的散兵游将,用鞑靼语与几名兵士对答了几句,然后拉着展眉,又换了所在。

在这过程中,展眉果然当自己是个哑巴,一句话也不敢说,见云初定神色自若地同那些兵士说了几句之后,略见忧色,想问又不敢问,生怕自己忍不住,忙伸手捂住了嘴以防万一。

跟在云初定后面避开了人,展眉发xiàn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问道:“云大哥,你打听到什么了?”

云初定唇带冷笑:“你道我们适才呆的营帐是谁的?”

展眉摇摇头。听得他自答道:“是鞑靼世子亲卫军统领的大帐。”

展眉一怔:“那,那几个士兵到帐中找札木合,还如此凶狠……札木合被这个什么世子亲卫军统领捉了?这……所以他们斗起来了?”

云初定的脸上现出“你倒也不笨”的神情,解释道:“适才两军相斗,右军是札木合的手下,左军则是鞑靼王室世子的亲卫军。”

在前晚捉拿云初定的大战之中,札木合几以所有兵力用来消耗云初定的精力,但却在就要功成之时,忽然被号角声吹响了停战的信号。

阻止他继xù

用兵的,正是鞑靼世子亲卫军。

鞑靼王室向有传统,世子身边,有国主为他建立的亲卫军,亲卫军对国主直接负责,对世子来说,是保护也是监视。不过,因为世子是日后的国主,他的亲信也多半从亲卫军中遴选。两者关系,便是这般微妙地似近似远。

世子易人,为新世子安全故,这亲卫军自然也应随之打散换防。新世子册立后,国主本应依例为他建立新的亲卫军,可是这位新世子却婉拒了,说道旧的亲卫军很优秀,不必麻烦再换。

此举大度得近似虚伪,国主沉吟未语,王后想了一个折衷方案,把自己的暗卫拨了一半人去保护世子。说起来好像真拨了些人去,实jì

上王后在鞑靼王庭中三起三落,自有世子起,两人便未曾分开过,这暗卫拨与不拨,都是一回事。故而在事实上依然顺从了世子的想法。

不知dào

世子的自信来自于何方,但如此一来,倒令亲卫军中的不少人都对其真心信服起来。亲卫军中多为鞑靼大族子弟,投射到各人族中,也是反响极好。(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隐身军中

云初定平时免不了与乌都奈等谈论鞑靼王室之事,都对这位世子、或是这位王后的攻心之计甚为佩服。

拿不准是世子还是王后的手段,那是因为传说中世子从小就是白痴是残废,又因王后保护得太好的缘故,见到他真面目前的人少之又少。众说纷纭,却是无有准数。众人也就在他即世子位时,远远地看到一具瘦弱身躯、一张苍白面孔而已。

札木合来萨满神宫的目的是为世子求娶圣女,然而事情发展得太快,搁置多年的册立萨满教为国教之事忽有转机,他求功心切,一边急速去请王令,一边出兵扫除障碍,这便是之前大战的由来。

云初定等所不知dào

的是,札木合与若是所谓的“册封”一事,还在路上,并未坐实。而札木合想不到的则是,他所等来的王令,是收兵之令!

世子亲卫军来后,立即扣住了札木合,斥责他专断独行、以至损兵折将。

札木合好歹是一方大将,自有亲信手下,他被扣住后,便没了消息,叫这些人如何能忍?更有人认为,札木合与世子亲卫军原先都是前世子的手下,亲卫军自己被留在新世子身边,却认为札木合是叛徒,这是明摆着“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故yì

找茬。两下一个不对付,便各聚人马,斗了起来。

展眉听云初定这么一解释,终是明白了其间的一些关窍,又问道:“那么把他们隔开的。这些又是什么人?”

云初定未及回答,但见一些穿着亮银铠甲的年轻兵士在已然被制住的两军中穿梭往返。随着他们经过,几名鞑靼将领应声被缚。也有人想要反抗。但哪里挣得出那几名银铠士兵的掌握!

展眉忍不住低声赞道:“这些人,武功还不错啊!”

云初定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来,展眉吓了一跳:“云大哥,你莫要这样笑好么,怪阴恻恻的……”

云初定道:“我是佩服。”

展眉道:“我也佩服他们武功好啊!对了,若非是武功好,也不能这么快控zhì

局势。他们毕竟人少这么多。”

云初定笑笑,没有多解释。展眉到底是个小小女子,不曾站到高处看待世事。而他却知dào

,想要从沙子里淘出金,就要把全部的沙放到水中,用淘盘将淤泥洗涤,才能找出淤泥里的天然金沙;碾过的麦子,要在风中扬起,轻的麦壳飞走,才会留下饱实的麦粒。

在这场云里雾里的争斗中,某人的真zhèng

目的就是挑出金子和麦粒!

在鞑靼军中。无论是札木合军还是世子亲卫军,中间都藏有一些恋旧主、或对世子不够衷心的人,扣住札木合这事可大可小,却能从中看看各人的反应。譬如出头挑事的、趁乱起哄的,都万万不可留。至于其他人等,便尽数宽宥。所谓的恩威并施便是如此。

果然,银铠士兵捉走了一些人以后。对着试图理论的余者嚷了几句以后,他们便消停了。像泄气的皮球般退回队伍。

不一会儿,队伍开始向各自的营帐散去,云初定与展眉依旧混迹其中。

展眉小意问道:“云大哥,你还没回答我,那些银铠士兵是什么人呢……还有,我们要跟他们走去哪里?”

云初定答道:“若我没猜错,这些人才是鞑靼世子真zhèng

的亲信,是王后给他的暗卫。这些暗卫从暗地里走到明面上,也许……”他突然住口不说,望着不远处的一个人,一个银铠士兵。

展眉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那是个极为普通的士兵,不见得比旁人生得好,也不见得比旁人长得壮。他与几名同僚缓缓地穿过众军,应是在掠阵维持秩序,怎么着也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能引起云初定的特别注意。

展眉正待遵从“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问个明白,云初定却极低地道:“不要看他,我们跟着人群走,也别刻意低头!”

展眉赶忙照做,心中却疑惑更盛。过了一会儿,再见不到那银铠士兵了,她实是忍不住问出口:“那是谁?”

云初定表情未变,说道:“他叫巴图,从前是我的负弓战士。”

他一直认为巴图是若是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在他前几天离开碧血旗去彻夜追绿岫时,乌都奈就已将他关押。但如若是这样,巴图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巴图为什么要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出现?难道不是故yì

要叫他看见么?云初定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要藏在暗处,可是那位未知的敌手显然不想让他心愿得逞。那一位,在逼着他主动现身。

无可奈何的是,他不得不明知是坑也得往里跳进去。巴图的真实身份、传信的人,无一不是他想要寻求的答案。

既然他不得不去寻求,那么,就去寻求吧!坑再深,他也有自信不至深陷。思忖已定,云初定放松下来,铁了心要和那一位好好地玩一玩你追我躲的游戏了。

号角又起,那是连夜拔营的号令。铁打的营帐流水的兵,鞑靼大军就像一股洪流般流过,云初定和展眉不由自主地被大军裹挟着撤往草原的更深处。

虽然是有云初定拿主意,展眉不用太担心,但是难免迷糊:“云大哥,那两个使者把我们引入亲卫军统领的大帐好吃好喝伺候着,看来是那个什么统领找我们来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个统领问问呢?”

“去哪里找他呢?”云初定微笑道,“去找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展眉似懂非懂:“如果那个人一直不来见我们,我们是不是就得一直跟着他们大军走……亲卫队既然是世子的手下,那定然要回到鞑靼的都城去……我们难道也要跟着去么?”

“是。”云初定回答,“如此看来,他确是想引我去鞑靼的都城,否则不会让我来又不露面,我们刚到之时,可还没札木合部兵变这回事。他这样藏头露尾,我倒是想看看,鞑靼的都城里,到底有什么怪物等着我。”(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土包子进城

云初定说罢,看了展眉两眼,然而没等他再开口,展眉就表示了反对:“云大哥你别想又把我赶回去!鞑靼大军既然退走,而我们又没回去,绿岫姐姐他们肯定猜得到我们跟着来了!况且,你要相信,只要小呆身体恢复了,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他才不放心我和你呆在一块呢!哼哼!”

云初定几乎被她的自信满满噎着了。她说的挺有道理,而且这一路上有这么个小姑娘在,想必不会太难过。

令他意wài

的是,形势安稳了之后,那些银铠士兵就如他们突如其来的来一样,又消失无踪了。也许,他们是“暗卫”出身,终将归于黑暗,就像闪电,纵然能在乌云满天中划开一条裂缝,却终是无法令光亮持久。

离鞑靼的都城有两天的路程,札木合部与世子亲卫军如泾渭分明的两条河,一前一后,却是再也没有纷争。想来那位世子,或是代表那位世子的人已经妥善地处理好了两者的关系。

云初定当时选择札木合军落脚,并非出于偶然,不到半天时间,云初定与展眉便同他们的军人伙伴们打得火热,鞑靼人似乎非常习惯于这种主动的吸纳:只要你本事够,我们处得来,新朋友老朋友,都是朋友。

大军歇息时,云初定与展眉偷偷出营搜索过,然而,不论是带他们前来的使者或是巴图,都再没现形,至于那位世子亲卫军的统领,听说已经提前回都城向世子大人复命了。

一切都如同云初定所料。第二日晚间。他却阴沉着脸回来了。展眉很少见他有这种表情,因此吓了一跳:“云大哥。你怎么了?”

云初定吐出三个字:“丹心旗。”

展眉吃惊更甚:“丹心旗?”丹心旗与札木合军联合zuò

战进攻碧血旗,当札木合收兵、若是伏法后。自然便回归萨满神宫驻地,由萨满教内判其罪罚。那么,云初定说“丹心旗”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此地发xiàn

了丹心旗的人么?

云初定回答道:“是。我探了探世子亲卫军营,里面,竟有丹心旗的人!”

丹心旗有人叛教投靠鞑靼?难怪云初定面色不豫。展眉自告奋勇道:“我去探探怎么回事!”

云初定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这事儿,看看再说,不急。”

展眉心道:“你总说不急不急。明明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罢呐!”但也不好说什么,云初定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是因为没必要。亲卫军的情况,很容易旁敲侧击地问出来。”

果然,云初定出去了会儿,回来就有了答案:“鞑靼人向来有吸纳外人的传统,他们是被亲卫军统领收入麾下的。”

展眉道:“又是那个神mì

的亲卫军统领啊?他到底是什么人?不会就是你的那位故人,叫啥完颜晋的吧?”

云初定玩味地笑了笑:“听说是世子最信任的人,亲卫军保留了前任世子几乎所有的人马。除了这位统领大人。我也很想知dào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

鞑靼大军未曾停下脚步,两天后如期抵达鞑靼都城——喀山。

喀山城建于喀赞河东岸,鞑靼建国后五十多年后方定都于此。距今也有百余年的历史了。鞑靼人凶悍无比,外敌难以攻进,但却内乱不止。百余年来,喀山城几经毁损又重建。远非当年的样子,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独到。易守难攻的品质未有丝毫改变。

札木合军向在都城外驻扎,而世子亲卫军则回到了城中,两军并行了两天之后,终于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云初定与展眉假作中途参军的新兵牍子,领了个兵牌子,编入了一个十人组。之前战事刚过,札木合往宫中述职。将士们大半担心世子秋后算账,惶惶不安的大有人在,亦无心练兵,基本处于放任的状态。云初定与展眉无人管无人顾,两人悠哉悠哉地脱了军装,穿着普通鞑靼人的衣服,进城探探消息。

喀山城比之萨满神宫已经很远,离中原地带更是遥不可及,建筑风貌也全然不同。展眉一路走,一路变身“好奇宝宝”,问个不休。

“哇,这个城好奇怪啊,看着就像个大帐篷似的,不对不对,像一个大包子!”

“恩。你说中了。不过这不是包子,是蒸包子的锅。”

“蛤?”

“喀山在鞑靼语中的原意是大锅。你看,它像不是倒扣着的一口大锅?”

“唉云大哥,你别说还真的好像啊!鞑靼人真好笑!”

“那有什么的,咱们不也常直接把出泉水的地方叫泉城,有桂花的地方叫桂城么?”

“那怎么一样,咱们有文化多了,哪像他们,一口锅,一口锅耶!居然把堂堂的都城叫做一口锅!笑死我了!”

云初定相当无语,偷偷地在一边擦汗,那无厘头的姑娘还不消停:“鞑靼人是不是特爱大蒜啊,你看那些个屋顶,一个个都顶着大蒜头,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

……

云初定此前到过几次喀山城,自然不像展眉这般诸般好奇。或者说,他的好奇点与展眉完全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喀山城没这么……繁华。

繁华?对。现在的喀山可以用“繁华”来形容。正是赶集的墟日,一路进城,都能看见许多商贩赶着骆驼马匹远道而来,往城里运送各种各样的货物,瓜果皮毛、牛羊药材、布匹珍珠,应有尽有。而城中的主要干道上,则搭起了一座座篷帐,篷盖下摆着货摊,不失稀奇之货。外来的、本地的百姓,三五成群地在路上走着,热闹非凡。

这种繁华的程度,已能同中原地带的中型城市相较。

但原来的喀山城并非如此,因为内乱频起,人们生活在都城并不安稳,时不时就会士兵在城内械斗,伤及无辜;人们宁可到草原上游牧,也不愿意呆在城中。久而久之,喀山城变成了“兵”城,而非“人”城,冷清肃杀,只有王宫蔚然耸立。

是何时开始,喀山城变得如此接地气、变得像座人住的地方了呢?

云初定想着,“好奇宝宝”展眉又扯直了嗓子问了起来:“哇,那个是什么塔?好高唉?那是做什么用的?”

目光所及,是喀山城里最为著名的红塔,此塔足有三层楼高,顶部为一斜晷,因为足够高,方远数里都能看见,并以此计时。

“那是圣女塔。”云初定解释道。

“圣女?不会是……萨满教的圣女吧?”展眉十分惊讶。

“那确是为了纪念三十余年前的萨满圣女达美所建。”云初定眯起眼,晷针的影子已经偏过中线,正是午后最为暖和的时刻。

三十余年前,当时的萨满圣女达美嫁予鞑靼王。三年后,鞑靼王之兄哈里木叛乱,喀山城几近毁损。宫破之日,哈里木逼婚达美圣女。圣女假意答yīng

,但要他建高塔纪念战死的众位兵将,哀悼枉死的平民百姓。

塔成后,圣女约哈里木登塔鸟瞰喀山全城。抱住哈里木,与他同归于尽、坠落塔下。

时隔多年后的现今,仍有不少老人记得当天圣女盛装而出是如何的美丽,而红衣飘在空中,又是何等的凄艳!从那时起,人们便将此塔称为“圣女塔”。

此后两年,鞑靼国陷入无主境地,直到现在的国主异军突起,一统全国。

“这位国主统一鞑靼时,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倒算回去,起兵之时也就十四岁而已,真真是少年英豪。”云初定忍不住感叹道,“只可惜近些年来人老了,又缠-绵病榻,任由前世子胡来……”

他没感叹完,因为展眉展姑娘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哇,这个结好漂亮,我以为络子、结子什么的只有咱们那儿有,没想到这结子比之我们的精细巧思,更有一番风味呢!”

云初定见她手中拿了一个由白、红、蓝、黄、绿五色绳编就的结子,左右编成九结,回环往复,色彩艳丽中有粗犷之风。点了点头道:“这是九乘金钢结,避邪保平安用的。”

展眉很是喜欢,买了两个缠在一起放入怀中,说回头要与雷诺一人一个。云初定笑着摇摇头,这姑娘,怕是把这玩艺当成了中原的同心结了!

且不去管这没定性的姑娘,云初定随意地走到边上的卖刀摊子。那摊子卖的多是弯刀,亦有长刀短刃,云初定箭法最好,其次是刀。但是无论是箭是刀,他都不拘泥于一器一兵,在他看来,兵器应该为人所用,而人却不应该依赖兵器。所以他不像许多江湖人那样,有自己的专属兵器;因为拿在手中,即是他的专属兵器!

之前用的伊犁刀,在他入札木合营救雷诺时,已依例事先卸下。此后随抢随用,此刻手中却无刀。但到底是喜刀之人,见到刀摊上的刀貌似不错,便地上前拿起一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砸门

云初定拿着那刀,轻轻震臂发力,刀刃抖动,发出“嗡嗡”的响声,刀锋上闪着熠熠青光,虽比不得自己的伊犁刀,但也算是锋利合用。那摊主看他像是识刀之人,忙过来套近乎:“壮士眼光真是好!我家祖上七代铸刀,技艺那是没话说,您瞧瞧这刀口……”

云初定一边挑刀,一边和那摊主闲聊,发xiàn

他的口音不是喀城人,问道:“老板大老远的来喀城啊?”

“有生意,干嘛不来?王上发了令,来了摆个摊儿,篷帐搭给你,还供你吃喝,你说几辈子有这种好事儿?”说着,又开始嘘吹他的刀如何如何的好,云初定若是不买,那可是亏大了云云。

在他们这个时空里,商人始终都是最底层的行业,可这位王上,怎么突然鼓励起商业来了?因为认识过沈一白这样的人物,云初定知dào

,当社会往前发展,物品的流通将以现在的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变得快速而频繁,有些地方甚至仅因为处于交通要道,成为以物流集散与交换贸易为主业的大城市。

对于喀山来说,它正处于汉代时丝绸之路的结点,只是因为多年兵乱,丝绸之路早已中断数百年。难不成,鞑靼想借此将丝绸之路重新打通?

中原的大城市,多半农田丰沃,聚集了大量人口。喀山漠北贫瘠之地,走此捷径,或许真是条路呢?

云初定心不在焉地挑刀,一面思索。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展眉那个刮噪的家伙呢?

他连忙放下刀来,向路边寻去,然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中。哪有展眉的身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绕着市集的主要道路又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人!

展眉武功不强,但是就算是遇到高手,也没法让她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以她的轻功,至少能稍作闪避,以求呼救。因此最大的可能是她自行离开了。

有什么理由令她自行离开?如果是出恭或是想去别的地方。她一定会先和他打个招呼;她既然默默走开,必然有默默走开的原因。云初定双目微闭,忽然想到之前她想要去探世子亲卫军被他拒绝的事。而如今。世子亲卫军正在喀山城中!

“胡闹!”云初定暗道。他本不想那么早地直面敌人,但如今,却不能不有所行动。

据他所知,世子亲卫军的驻地在王宫左近的一座宅院中。是的。不是兵营。而是宅院。看似普通的宅院。

当然,说那是世子别院,亦未尝不可。

云初定离开市集,悄悄地跃上了圣女塔。午后时分,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人很困倦,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圣女塔的阴影中多了一个人。他立于圣女塔之上,眺望不远处的世子别院。在高处静观别院最为直接,然而他再怎么目光如炬。亦看不懂世子别院。

简而言之,那是个“阵”。即便是常年征战的云初定也感觉有点儿头疼的“阵”。

然后他决定不必去看懂它。

他决定直接砸上门。

他没能直接砸上门。

因为人家从门里迎了出来。

巴图迎面而来,双手搭在肩膀上,向他施了一个大礼:“云旗主大驾光临,敝上已等候多时了。”

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待客之道,可云初定却知这绝非是迎客之礼。他也不迈步,笑了笑道:“尊上是谁?”

淡淡一问,巴图满面通红。这无异在提醒他,云初定也曾是他巴图的上峰,如今他对着云初定称他人“敝上”,实在有点自掌嘴的味道。

然巴图到底也曾见过风浪,尴尬之色一闪即逝:“巴图受云旗主教诲多时,感激于心。如今归于旧主……”他强调了“旧主”,那是在回答云初定,他本来就是鞑靼世子亲卫军中的人物,去碧血旗是在卧底,因此谈不上“背叛”二字。

云初定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打断了他:“你们在跟踪我,这是尊上的意思?”

巴图道:“敝上请云旗主前来,是正式下过贴邀约的了。然其后之事,云旗主也已知晓。如有令云旗主不快之举动,还请海涵……”

云初定摇头道:“巴图,你何时学得这般婆妈!?”语调未落,右掌轻拍,闪电般袭向巴图胸口,巴图本能地向后一退,然眼前掌影纷飞,只听“咯”地一响,云初定变掌为拳,他的下颌已着了一下,下齿处火辣辣地痛。

随着二人动手,“呛呛呛!”立时有三人持长矛从不知名的暗地里窜了出来,直指云初定身躯。

巴图没能闪过云初定的一拳,见同仁们出手,连忙忍住牙痛叫道:“且慢!”

云初定冷冷地道:“区区三才阵能奈我何!我听说三才阵再加一人,可变四季阵,你便是再化作五行阵、七星阵,云某何惧!”他所言的“三才阵”“四季阵”等,皆是战场上十分好用的阵法,而以那几个亲卫军的身手、结而为阵,困住武林高手一时半刻不在话下。兼之这是对方的老巢,一旦冲突,他未必能走脱。

但既已闯入,便已不想后路!

巴图的神色更为谦恭:“触怒云旗主,便是没完成好主人交待的任务,巴图恳请云旗主替我的主人责罚我!”说着,手一摆,示意同仁退下,补充说道:“退一万步来说,虽是各为其主,但巴图实是有亏于云旗主,如果杀了巴图能令您心中舒服,巴图情愿领罪!”

云初定一掌再出,按在了巴图胸前三寸之地,掌力将吐未吐:“你道我不会杀你么?”

巴图毫无惧色,说道:“巴图的性命,云旗主取去便是!”胸口的压力增大,云初定催动掌力,令他觉得整个胸腔都要被挤爆了……就这么死了么?巴图的心跳越来越快,五脏六腑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云初定的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他的手依然在原地,然而掌力却突然间消失,巴图促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倾了倾,迈出几步才拿住脚步站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登楼

巴图脸上的指痕犹在,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他捂住胸口,颤声道:“多谢云旗主不杀之恩!”

云初定撤掌,身子一侧,让开巴图一谢之礼,说道:“我很是好奇,你的这位尊上,到底是有何种魅力能让你不惧生死相从。”

巴图道:“敝上是何等人,云旗主一见即知!若要问巴图为何甘心生死相从,巴图唯有一句话而已:他值得。”他向云初定看了一眼,说道:“乌都奈他们对云旗主何尝不是甘心生死相从,云旗主实不必多此一问!”

云初定不答,微一停顿,说道:“走吧。”

世子的别院,自不是等闲人能来的地方。但与在圣女塔俯瞰于此的感觉不同,这里十足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宅院,哪里有半分杀气在其中?

但是,云初定很清楚,没有杀气的杀意,比杀气腾腾的敌人更为可怕。因此,他不为那些看似无害的山石楼房所诱,心中警惕着,只不过表面上也如同这暗藏暗意的宅院一般,做出一幅轻松的模样。

越过三进房屋,他们越走越深。转过长廊,云初定忽被斑瓓眩目的色彩醉了心,原来,这个院落中种满了枫树。已是极深的秋了,眼前的枫林就像调色盆,将世间最美的色彩中包容进来:朱丹、禇红、土黄、黄绿,各种的斑驳着,各自鲜艳却又混杂在一起,竟然显得十分和谐。

一座小楼,静静地立在枫叶林中。门前一联:“枫醉未到清醒时,

情落人间恨无缘”,上题“枫林苑”三字。明明是军机的要地。却用了如此婉约的名字,云初定心中微讶。不由猜想这小楼之中,或许真的曾有不少旖旎情-事。

巴图常在此地进出。自然不会显露出别的什么情绪来,他引云初定至小楼之下,躬身说道:“敝上即在小楼相候,云旗主请!”

楼作八角,暗含五行八卦,云初定眉毛一挑,定定被炫丽色彩乱了的心,长袖一拂,踏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

木制的梯板在他的足下延伸而上。他走得很慢,足音亦“咔”“咔”地凝滞着,像被冻住了似的。

小楼上的人,是完颜晋么?

完颜晋会手执那把在后世被称为“沙漠之鹰”的枪对准他么?

云初定走得很慢。每踏出一步,就像在自己的人生里前进了一点,这一生还未尽,未知的前路依然未知。

小楼的窗下,摆了一案两座。案上酒肉皆备,案后有一个人。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一枚红叶恰恰好落在案前。血似的一抹。

银色面具的人以右手执杯,正将一杯酒送入口中。见到云初定出现在门口,他的手只微微一顿,仰头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后倒了一杯酒放在案的另一边。

云初定突然松了口气:不是完颜晋!但他的心情又变得有点茫然:不是完颜晋,那么完颜晋又在何处?

他大喇喇地坐下来,端起对方所斟的那杯酒一口喝完。

对方不动声色。又斟一杯;云初定亦眉头皱都不皱一口喝完。

如斯者三。

对方的眼睛在银色面具后闪出光芒,似笑非笑。又是敬佩。

云初定右手成爪,抓向他的面具。然而他竟然不闪不避,似是就等着云初定的这一抓。

云初定微奇,他手上的劲力收放自如,生生地停在了银面具前一寸的地方。他看着对方面具后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他认出了他:“谢峦,你玩这游戏还想玩多久?”

谢峦取下了脸上的银面具放一在边,脸上露出惯常的那种有些可恨的微笑来:“你这么凶干嘛?我好歹是你老婆的师兄。”

“你的学习能力真强,这句话我仿佛见到了雷兄弟的影子。”

“过奖过奖。”

“你真是世子亲卫军的统领?”

“如假包换。”

“我听说世子亲卫军的统领叫乌拉。”

“鞑靼语中乌拉的意思就是山。山者,峦也。”

“你故yì

把我引到这里来?”

“正是正是。”

“你引我来喀山做什么?”

“我不引你来,你会来么?”

两人一问一答,语速飞快,云初定问得步步紧逼,谢峦却是避实就虚。突然间,他不等云初定再问就先抛出了个问题:“你本可以不来,为什么又来了?”问罢,咄咄地看着云初定。

云初定一震,因为他被谢峦说中了心事。如若不是因为完颜晋,他不会来;而他自有他非来不可的理由。他停了一停,问道:“那封信是你写的?”

“算是也不是。”

“你认识完颜晋?”

“必须认识。”

“完颜晋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傅。”

“你师傅不是沈一白么?”

“谁说人只能有一个师傅?!”

快速的问答再次中断。云初定语塞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谢峦,居然是完颜晋和沈一白的弟子!确切地说,他无法想像完颜晋和沈一白能够和平共处地教出谢峦这么个怪胎徒弟。

猜到他在想什么,谢峦笑了起来:“我可没说过,他们同时是我的师傅。”

云初定一怔,也笑了:“是我想错了。”他背上的肌肉不觉绷紧,如果完颜晋就在小楼中,如果他手执“沙漠之鹰”瞄准了他……

谢峦认真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云初定亦认真地道:“你太聪明。如果你对我有恶意,那么,必然是很难对付的敌手。”

“多谢夸奖。”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成为完颜晋的弟子的。”

“你倒不好奇我是怎么成为沈一白的弟子?”

云初定默然了一会,想起那位多年前就不告而别的挚友:“沈一白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惊奇。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惊奇。”

“可是完颜晋,你自信已经要了他的大半条命,他怎么可能成为我的师傅。”谢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时光荏苒,而他眼中的冷意依旧。从幼年时起,他便有这种令人不解的气质。

沙漠……那一年,因为不堪加诸于身的苦难,他惶惶然中闯入了沙漠。沙漠的危险他何尝不知,可是再多的危险,不过一死而已,不至于屈辱。

母亲的哭喊从风中飘来,他固执地躲在沙丘之后,忍住了扑入她怀中的冲动。如果这一刻不能忍,那么永远都不必忍了!

走入茫茫沙漠,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少生机?

他竟然在无粮无水的境地下,走了整整五天。五天以后,他遇见了那个可怕的人。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个黑乎乎的空洞,他匍匐在沙地,状若疯狂。他扑上来掐住谢峦的脖子,几乎要了他的命;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放开,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完颜晋,疯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眼睛处云初定赐予他的一箭,损伤的不只有他的眼睛,还有他的脑子。

所幸是他的脑子是糊涂不记得事,而一身的功夫却没有忘记。

人与人之间的奇妙缘分,让被人生、被命运遗弃的一大一小,竟然很合拍地在沙漠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开始的时候,是谢峦依赖他;后来,这种依赖与被依赖的关系居然倒了过来。

完颜晋的思维依然混乱,他会在月夜对着月亮嘶吼,他脱光了衣服在沙漠里狂奔不止……有时候谢峦不得不用他教的拳法一拳打晕他,否则在不眠不休的状况下,他根本就活不下来。

情绪稳定的时候,他会向谢峦说起他的秘密,那些枪支的秘密,圣地的秘密。不过因为脑子不清楚的缘故,他说得很含糊。甚至于与他的胡话交缠在一起,分辨不出真假虚实。

两年过后,谢峦回归鞑靼王室。在沙漠里经lì

过生死的他变得不同。他学会了如何在隐忍中生存,他必须学会,否则无以保护母亲。

母亲。谢峦眼中的冷意褪去,从回忆中抽身。仿佛那些过往已全然被他割裂、被他抛在身后。那么,回到现实中吧!谢峦的嘴角又带上了一丝不知意味的笑容:“云兄对喀山城还满yì

么?”

他这么说着,仿佛喀山城是他奉献给云初定的礼物。

奇怪的一问,令云初定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但却没说话。

于是谢峦又问:“这样的喀山城,你喜欢么?”

“你引我来喀山,只是想让我评价这座城?”云初定有点明白过来,语带愠怒,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有更大的阴谋。

谢峦明白了他的明白,郑重地道:“正是如此。”

云初定双手按于案上,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拒绝。”

谢峦眨了眨眼:“你拒绝我,总该有个拒绝我的理由。”

云初定冷冷地道:“我不必给你理由。”

谢峦笑道:“我可以给你理由。大道理是你是中原人,你要回家乡,你不愿做我鞑靼的大帅、鞑靼的能臣;而私下的理由,则是你讨厌我没有开诚布公、三顾茅庐请你出山,而是利用你的好奇心你的弱点,耍了心机,是也不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晴空响雷

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谢峦反而不笑了,他郑重地道:“札木合虽然人不怎么样,眼光倒和我相近。我和他都看好你,想把你留下。”原来,当初他趁夜来见云初定和绿岫,一直看着云初定说“他很满yì

”,并非只是说对云初定做他的师妹婿感到满yì



云初定未作回应,即便是再次被谢峦说中了,那又如何?于是他说:“那又如何?”

这句“那又如何”,他问得不动如山。谢峦却又回复了笑容,他回答说:“不如何。只是,我说了你拒绝的理由,难道你不想听听你不能拒绝我的理由么?”

“不必了!”云初定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喀山的变化,我确实喜欢。我相信它会越来越好,而我,恕不奉陪。”

话音刚落,只听“嘎嘎”几响,他们之间的案几从中裂成两半。

谢峦面不改色,依旧微笑着说:“你知dào

,耍狠对你我并无好处。”他随手从座位边上拿起了一件事物,仿佛是无意地把玩着。

那是两串五颜六色的九乘金钢结,交缠在一块,就像是汉地的同心结——正是展眉从小摊子上买的小玩艺儿。

展眉,在谢峦手中?谢峦为了控zhì

他,竟然向展眉下手?云初定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要挟云某不会让你达到目的。”

“那是自然。”谢峦笑着说,“把你留下,是为了用你,狠狠地用你。所以,威胁你自是没有好处。”他将那九乘金钢结缠在食指上。轻轻巧巧地道:“我只不过想告sù

你,我挺有能耐。事实证明了,我好像很成功。”

云初定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种无赖的气质,既不像沈一白也不像完颜晋,是自修成材的么?”

谢峦咧嘴一笑:“一本正经的云旗主居然也会说笑,这可真令我刮目相看了。”

云初定无视了谢峦的玩笑话,说道:“我已经拒绝了你,任你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主意了。我只提醒你,展妹子也是你的朋友。”

谢峦叹了口气道:“眉儿是我的朋友不错,圣女却是我的师妹。”

云初定心中一凛。只听他继xù

道:“你是萨满教护教碧血旗的旗主……哦,不,你现在不是旗主了。不过,即便你已经不是碧血旗的旗主,却也娶不了我的好师妹。因为你们萨满教不会容许堂堂的圣女嫁给一个没有权势的平民。”

云初定眉毛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峦眨了眨眼:“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云初定回答道:“你的主意不是好主意。我依然拒绝。况且,教内为她选定的人,是你们的世子。”

谢峦又眨了眨眼:“如果我有办法呢?”

云初定沉默。他清楚绿岫的性格,为鞑靼世子求婚一事。一逃再逃;如今她为大局回到萨满神宫,就算能处理好教中的关系,面对世子的再度求婚,却未必能再次推拒。如果真无法拒绝。她很可能撞个鱼死网破。

现在谢峦说他有办法。难道是因为他对鞑靼世子有足够的影响力吗?不,就算是他对世子有影响力,他与绿岫之间。终是不可能得到教内祝福,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娶。唯一的路。怕只有“私奔”,可是私奔。又如何逃得脱教内长老的追捕?

云初定抬眼盯住了谢峦:“你到底是什么人?和你们世子的关系倒是很不错。”

谢峦肃然:“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过命的交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这样说,你理解么?”

云初定道:“有点理解。听着有点像好基友。”

谢峦显然很知dào

什么叫“好基友”,他转头看了看天,再次说道:“啊,今天天气真……”

突然,“轰!”“轰轰!”连着几声巨响把他的声音淹没了……像是打雷,可是晴朗的天空下,怎么会有雷?晴空响雷,那叫“晴天霹雳”!

巨响传来的方向,是王宫。窗外枫叶胜火,受了这巨响一轰,有几枚叶子被它震下来,飒飒的地从窗口飘落。

谢峦望向天外,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云初定顺他的眼光看去,才发xiàn

小楼与圣女塔相对,而枫叶的红与圣女塔的红,也自相映成趣。

谢峦望天,望了许久。既是世子亲卫军的首领,自然会有人将情报直接上报,不过,一般人听到那声晴空巨响,实是很难不有些微的紧张。所以云初定称赞他道:“你很沉得住气。”

谢峦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果然听得小楼下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到得楼下,却停住了。因为那是谢峦的规矩,这座小楼,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入内!

谢峦随手戴回银面具,将身子探出小楼,冷然问道:“什么事?”

云初定也探出头去,只见来人穿着世子亲卫军的服饰,背上却背了一位伤者,银衣银甲,一身的血污。云初定认得那是世子暗卫的服饰,吃了一惊:暗卫是王后拨予世子的,难道说,宫内受袭?

那亲卫军军士看见云初定,一时迟疑未答,谢峦道:“说!”那是不瞒云初定之意。

那亲卫军士见首领发话,颤声答道:“宫城……宫城受袭!”他把肩上的暗卫放了下来,让他自行向谢峦汇报。

……

……

喀山城里,午后的集市依然热闹非凡,人们来来往往,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事物;依然不断有商贾涌入城中,他们的货物各种各样,有大件也有小件。

在众多的商贾之中,有一队比较庞大,他们的货物也很庞大,都是些色彩炫丽的瓶瓶罐罐,有落地的陶瓷大花瓶,也有阔口的水缸;也有碟子杯碗……因着是易碎品的缘故,所有的东西都以木架支起的格子装运,再在外面罩上防雨布。

他们的货物放在最为合适的位置。

最为合适炮轰宫墙的位置。

他们在约定的时间,扯开了防雨布,露出一口向波斯人买来的大炮。(未完待续……)

周末作|红色气球

人物:Rabeca,女,年龄不详,职业不详

地点:市区某酒吧

1、Rabeca存zài

于某BBS上。她的签名档是:寂寞中,请骚扰。对Rabeca最早的好奇来源于陈升。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欢陈升,一定会记得他的《红色气球》,记得他歌里那个徘徊在午夜的酒吧里寻找爱情的女子,她就叫做Rabeca。

我看过一些你在网上的文字。我猜你和我一样很寂寞。因为只有寂寞的人,才需yào

这样没完没了的对着虚空的网络虚拟的人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也是个网虫,我习惯于每天深夜的网上聊天。寂寞的人都知dào

,这个时段令像我这样的女子的神经异常敏感和脆弱。其实我常常不知dào

自己和存zài

于网络里的陌生人究竟在聊些什么。我在午夜一点进入聊天室。那个时候常有人问我需yào

做爱吗?我会很妩媚地对他打个笑脸,然后告sù

他,我是人妖,呵呵。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在聊天室里说无聊的话。我有很多的ID,我扮演不同的人,男人,女人,高中生,流浪的旅人,白领,农民,不足而一。你或许没有我这样的体验,你不因为网络的不确定性而说谎,我看得出来。而我曾经同时用三四种身份和同一个人聊天,然后躲在电脑屏幕后面狂笑不已。说我恶作剧作弄人也罢,这样子的事多做几回你就明白了。到最后,我几乎分不清哪个ID才是真的我了。

是的是的,我承认如你所说。网络中也有真诚和真实的东西。但靠着文字构造出的空间又能支撑多久?你网恋了吗?若没有正儿八经的网恋,也有过类似的情绪吧?凡我认识的人。只要有“触网”,就逃不开这一劫。我。曾经高台跳水般投入;我也曾经和你一样相信网络隔离了现实的功利会更纯粹,我甚至连辞职报gào

都打好了。找个人相爱多么难,但又能怎样呢?

所以,在网上游荡,和陌生人聊天,只不过是我缓解寂寞的一种方法,聊过就算。下回我会换个ID,用不同的语气说话。如果有一天Rabeca在网络里消失,你一定不要意wài

。Rabeca不曾存zài

。或是从未离开。

2、说实话,Rabeca的样子和网上的另类阴郁相去甚远。她长相挺普通,在衣着穿扮上也没有任何抢眼的地方。一时之间,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力。然而,就在她某次无所适从的低头浅笑里,我知dào

眼前的她和网络里的她正是同一人。虽然,她在强调着网络上的她没有什么真实性。

上网久了就会腻,我只不过想找个男人来爱我。或者不需yào

他爱我,只要他能陪着我让我不至于那样寂寞。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谁会理会谁是不是寂寞?有一个阶段,我拿着电话本四处打电话。我拼命拼命说话,我觉得用语言或许能够填补一些心里的空虚。你知dào

吗?打到后来我的那些朋友都怕了。一到晚上就掐了电话线,哈哈。有一次我没办法。竟然把电话打到我们那个年轻英俊的上司那。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被他女朋友骂了个狗血淋头。有意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骂得这么狠,而且是自找的。完全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后来?我辞职啦。省得尴尬。不过挺对不住那漂亮男人的。而且换工作以后,就再没遇到过这么养眼的上司。哈哈。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知dào

要说什么了。我拿着电话本从头翻到尾。也没有一个我想说话的对象;偶尔打通电话,也是对着话筒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我似乎患上了传说中的失语症。碰到明知dào

不知dào

自己想说些什么。但就是想打电话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我就在电话机上乱按号码。我不知dào

电话那头会有什么人接起来。有的人骂我神经病,有的人告sù

我我打错了——但总是在半分钟之内,电话就会被挂掉。试过吗?拿着电话听被挂断后的盲音的感觉:嘟嘟嘟,嘟嘟嘟,就好像一颗石头孤伶伶的掉进水里,漂浮无依。最后一次接我电话的是个小女孩,她问阿姨你找谁,我说就找你啊。她说,哦,阿姨,我以为你要找爸爸妈妈呢。我问她爸爸妈妈呢。她说,我不知dào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妈妈不知dào

去哪里了,爸爸去找她,也不知dào

去哪了……我不忍心说了忽然,或者,是因为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龌龊。我挂上电话,从此不再打这种无聊电话。

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闯入别人的生活呢?我说到底只是个寂寞女人。难道因为我寂寞,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理所当然?我继xù

寻找排解寂寞的方法。但是不再打扰别人的生活。我开始在酒吧呆到很晚。我喜欢这种模糊而**的感觉。所有一切带着不确定性,酒吧里人来人往,时换时新。有时候会遇见一些老朋友,也有一些见过就不再出现。我常常想,一个酒吧,或许就是人生的常态。在人的生命里,有些相遇,有些分离,有些重逢,有些永别。每个人都不过是别人生命里的过客,无法停留。孤独恐怕是生而为人的必然。

3、介yì

我吸烟吗?Rabeca问。她拿出一支细长的白色的烟,随意点燃了,烟气在她的身体里打了个旋,再从双唇间轻轻吐出。烟雾升腾里,她的面目也模糊起来。这女子如烟,飘乎不知所踪;寂寞燃烧,直到耗尽所有。

现在我很少在酒吧呆了,就算来也不会坐太久。可能是这地方变得越来越让我失望,也可能是我感到了厌倦。我现在更习惯在宿舍里呆着。我喜欢在半夜出门。王家卫在电影里说,每一天我们都和很多的陌生人相遇,有的和你擦肩而过。有的却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敌人。我很相信午夜时分遇见有趣的事或人的概率要大一些。我不知dào

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可能是在寻找刺激。但又不全是。我再次陷入了对这种不确定的迷恋。

有天夜里,我出门去买冰淇淋。我遇见了橙子。

橙子是那种你一下就能够知dào

他想对你做什么的男人。他毫不掩饰他的欲望。而我的狼狈是从喝水被呛到开始的。橙子拍拍我的后背,那并不是普通的轻轻拍打,他的手在我的背上停留的感觉,就像写毛笔的捺时,一笔往下,然后停顿,然后再捺出去,具有强烈的暗示性。橙子说,到我那里坐坐聊聊天怎么样。我不由自主的就同意了。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虽然不够英俊,可实jì

上男人并不靠英俊来吸引女人。

过来这里坐。橙子说。但是我不想过去,我宁可坐在这个陌生男人的对面。我喜欢观察。对的,就是现在我观察你的眼光。你的眉尖,你的一点点的微笑,你眼睛里任何的变化。我们大多数时候沉默。我的背对着窗子坐,他走过来拉严窗帘。手落下来,挽住了我的肩膀。我感觉得到他的手指在我裸露的手臂上。像在弹钢琴,轻微的,试探性的。这让我感到不适。我让开一点,他便知趣的走开。依旧坐回我对面的他的床上,随手开了电视。

我说我要走了。我并不害pà

。但是我要我的冰淇淋,我想念我的冰淇淋。我想念那种婉转于舌尖的甜腻和冰凉,与物质的亲吻对我来说更有安全感。我要走了。这时候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子。她站在楼房的顶层拼命挥舞导航旗。她想给谁一个方向吗?然后有人开始歌唱:“我想我会一直孤单,一辈子都这么孤单……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想要将就一点,但将就更难……我没有答案,我没有答案……”

橙子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橙子关上了灯。他用他温暖的手指在我掌心里划,从轻到重,从半握到抚摸。我感觉到另外一个躯体的温度。那个女子继xù

唱:我没有答案,我会一辈子都这么孤单。我挣脱橙子温柔的束缚,站起身。橙子说,今晚不回去了吧。我摇摇头,又摇摇头。我想念我的冰淇淋,我是为了它才出来的。那是这晚我唯一的欲望。我向橙子摆摆手,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做不到把情感和情欲完全分开。所以,橙子在我生命里停留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4、在述说中,Rabeca一直在问我,她是不是有点变态,她是不是很可笑。我说,凡人都寂寞。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正儿八经谈次恋爱,我说也许爱情可以让你不再寂寞。爱情?Rabeca轻轻弹掉一截烟灰,笑了,之后陷入无语的沉默。

爱情真的可以让我不再寂寞吗?我对从前的男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认识你之前我很孤独,而认识你之后,我感觉到的全是寂寞。寂寞是命里带来的吧,谁让我是个超级自恋的人。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

或许你是对的。无论如何艰难,虽然寂寞也得生活下去。所以,我才会仍然在寻找幸福的感觉,不断的寻找。有时候会遇见一两个有趣的男人,也想过是不是要安下心来再谈一次恋爱了。但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常常在一瞬间就变了。有时候甚至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曾经有个人说我对感情太过吝啬,舍不得付出也无所得。或许,是我太敏感了?敏感的人都缺乏安全感,神经末梢的灵敏度让我对情感充满怀疑。我怕痛,从小就很怕痛。痛的时候我不会哭,虽然痛彻心扉。

Rabeca摁熄了手里的烟火。仰起头,然后又转过来对我笑笑。我和她并肩走出酒吧,在夜风里背道而行,各自寂寞。

2002.9.7(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变天

实施以炮攻宫的计划前,乱军做过十分精密的谋算,这一段的宫墙是冷宫的所在,守卫最少。当宫墙被轰开之后,宫内的侍卫无法及时地赶到,而他们的另一些假扮商贾的人,则就在附近。

“轰轰!”如晴天里的霹雳,宫墙一倒,迅速的,这些人便脱去商贾的伪装,露出全身黑衣为帜,从宫城的缺口冲了进去。

而随着那晴天里的霹雳,全喀山必定混乱。乱军乱军,便是要在乱中取胜、在乱中取得他们所要的东西。原本是欢乐的墟日,顿时变成了兵刃满街的战场!

还好的是,喀山的居民大多适应了这种事情。数年以来,他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无非是从前一而再的事又再重演,无非是他们原以为的安定又再泡汤罢了。

就像那些忽然变了装束、冲向宫城的黑衣人一样,他们也迅速地从市集中消失,只余下真zhèng

来做生意的外地人。他们本能地缩身躲在货架间、篷帐里,他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送命的!可这乱局之中,真能全身而退么?

这些生意人中间,便有适才云初定逛过的刀铺主人伊顿。

纷乱的脚步从大街踏过,有人看到了伊顿的刀铺,发xiàn

他的刀不错,直接拎了就走。伊顿抓紧自己最好的那把刀,瑟瑟发抖,十分庆幸已把最值钱的刀藏了好几把起来。他哪里敢多冒出头呢?那些凶徒若发xiàn

了他,不必出刀,光是用脚就能把他踩成肉泥!

这一群人朝着圣女塔的方向去了。很快,又有另一拨全副武装的人追着他们的脚步而去。喀山城里城外。响起了不同的两种号角,紧接着。刀剑碰撞的呛呛之声响了起来。伊顿想,喀山城又要变天了,不管兵变的结果如何,怕是再也别想在喀山城里做生意了!想到今天不过半天时间就挣到往时一个月都挣不到的钱,他就觉得可惜得很。

又想,想这么多有啥用,关键是还得把命好好的留着啊!“这还给不给人活了!”他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奔向圣女塔的乱军,并非冲着圣女塔而去。圣女塔不远的地方。是世子别院,世子亲卫军驻扎的所在。

乱军一路涌入宫城,另一路却是隔在了宫城与世子别院之间。谁都知dào

,喀山城中,除了护卫宫城的御林军,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世子亲卫军。

如今乱军首先便隔断了世子亲卫军与宫城的联系,他们对这支军队的忌惮可见一斑。

谢峦的小楼。

银色面具后的谢峦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他冷静地问那个满身血污的暗卫道:“宫城状况如何?”

那暗卫道:“王上和王后暂时安好!是。是札木合那贼子……”说着,连吐出几口鲜血。旁边的亲卫军军士忙递上帕子为他擦拭。

云初定看见谢峦背在身后的手稍微紧了一紧,而他的声音依然稳定:“继xù

说。”

札木合在阵前受擒,引发了一场兵变。虽然兵变被世子亲卫军及暗卫及时压制。但作为主帅的他,难责其咎,故而一到喀山。札木合即被送往宫中,由王上定夺如何处理。只是王上病榻缠-绵已久。交由王上定夺,其实就是交与王后与世子定夺。

宫城被轰开一个口之后。札木合在宫内藏下的暗钉很快地行动起来,救出了札木合,进而里应外合,逼入中宫。

“王上和王后被困在凤藻宫,御林军与暗卫死守宫口,叛军暂时攻不进来,但是……”那暗卫又咳出了几口血。他没说完,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叛军此刻占的是上风,破宫而入,只是迟早的事。

那暗卫喘了口气,续道:“统领大人,我受王后之托,有封密信……要亲自交予大人……”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王后日常所配之金叶垂珠璎珞,那璎珞之上犹有血迹,显是那暗卫一路突pò

重围,受伤极重,以至血染于上。

谢峦踏窗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向那暗卫走去。那暗卫扶在搀着他的亲卫军军士肩上,身体前倾,递出了璎珞。

云初定觉得不对,因为那暗卫递出璎珞的这个动作,快了这么一点点;他所指的方位,也巧了这么一点点,那是谢峦胸前正中任脉之上!

谢峦像是被那沾血的璎珞震动心神,浑若未觉,他走了过去,云初定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小心”……

那暗卫手中璎珞递出,一枚凌刺暗藏手中,突然间手腕一转,那凌刺猛地长长了!长而尖锐的刺自下而上斜刺,最尖锐的顶端堪堪划向谢峦胸腹部!

眼看着就要得手,那暗卫气血上涌,暗暗地兴奋,手中凌刺还准bèi

了八式后招,以应对谢峦临死一击……

然而谢峦就在他凌刺将要临身之际,陡然间向左踏了一步。

只一步。

看似简单而笨拙的动作,实jì

上却极快,那暗卫一看谢峦身形动,便知偷袭落空,他凌刺的尖端从谢峦身前几乎贴身而过,但却没有伤及他衣上的一根纤维!

那暗卫回身再刺,反手袭向谢峦后心。然而谢峦竟然压根就没理他!

谢峦又向右踏了一步。

这一步,更快!

两步步法之诡,实是世间少见!

谢峦又一步踏出!

他竟然没有向那暗卫回击,而是,而是抬起手掌,拍向了一直在旁的亲卫军军士!

“轰!”谢峦的掌与那亲卫军军士的掌,对到了一起,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云初定不再观战,他亦下楼,不是飘飘下楼;是直直下楼,他就像一块巨石砸到了地上!

他把自己砸向了那暗卫!

“咯咯!”那暗卫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碎掉的骨头在他的身体中作响。他听见谢峦说:“我要死的,不要活的!谢谢您了!”

于是他听到了自己另一块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头骨!

而那个亲卫军军士,亦万万没想到,他蓄了许久的力量,打算拼死的一击,竟会被谢峦看破。只要他比谢峦再快一点,再快那么一点点,谢峦不死也要重伤。

可惜现在,重伤的人是他!

他很想问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看似完美的连环双击竟然不堪一击。

可惜谢峦完全不给他问的机会。

“你问都不问,就要了他们的命,这样好吗?”云初定问。他当然不是在说谢峦应该留他们的命,而是奇怪他为什么不问。

纷乱的脚步声又近,巴图带着几个人来了,他飞速地扫了一眼地下的两具尸体,示意同仁将尸首拖出去,而后跪下报gào

:“守城军与城外札木合军激战,叛军锁住了青龙道与圣女塔,突围不突围,请大人示下。”

他的报gào

简单利落,没有一句废话。谢峦想了想,道:“先守,不战。一刻钟后,你再来找我。”

巴图领命,依旧没有一句废话,退回到来之处。

谢峦跃回小楼,云初定紧跟其后。

谢峦道:“他们来得快了点。兵贵神速没错,不过有时候快也是错。”他解释道,可惜问这个问题的人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云初定道:“不盘问?”

“没必要。管他们是谁的人,如此没用的人,留着何用?”

“你似乎知dào

他们是谁的人?”

“反对的人太多了,难道全部杀掉?杀了最大的那个,你以为其他人还敢如何?”

云初定默然,他承认谢峦说的是对的:“宫城看来不安,你在等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换阵

谢峦摘下银面具,他再次望向窗外的圣女塔,露出了犯难的神情。他极少有如斯表情,云初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圣女塔上的晷针投影变得不明显起来。因为午后的晴空已然不再,乌云渐起,风亦渐起,真的变天了。

谢峦,他在犹豫什么?

云初定道:“如果是我,我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这是个阵,不是么?”别院是个阵,这个阵来源于中原的五行八卦之秘,便是带兵的中原将领,若无精研过阵法也看不懂,草原上直来直去单凭蛮力取胜的军团又如何能懂?引他们进阵,确实是个好主意。

谢峦嘴角一勾,绽出一个微笑,他虽然是笑了,可却抹不去笑里带的一丝忧郁:“我就知dào

瞒不过你。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帮我?我想不出这事儿对你有什么坏处。”

云初定本来想回答:“但也没什么好处。”想一想,解释得更明白了些:“你看,你们世子上台一年,这一年的纷争到现在还收拾不休;而他坐稳多久,不好说。我在萨满教中十年,类似的事也经lì

过不少。我实是厌烦了。”

谢峦笑了笑,有点苦涩的意味:“我真羡慕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云初定一怔,他想起绿岫说过,她十分羡慕展眉的说走就走。她真的走得脱么?若非为找寻一个能让她走脱的方法,他又何必自愿地进入谢峦的诱局?他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有办法……”

谢峦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能忍得更久一些。”

云初定道:“我以为你可以更直接点!”

谢峦道:“我就喜欢玩这种游戏,你今天才知dào

么?”

云初定相当抓狂:“说不说?”

谢峦收了笑:“我说过,我和世子是不分彼此、以命换命的交情。”

“那又如何?”

“我本来想叫我们的世子假装把我的亲亲好师妹娶进门。而你又是我鞑靼最有权势的大将军……反正鞑靼女人经常蒙着面。大不了,你们换个妻什么的。也不会有人发xiàn

……”

“噗……”云初定原本抓起房里的酒解渴,听到谢峦这主意。当场喷了:“你这什么馊主意!”

谢峦委屈地道:“这主意怎么就馊了?明明新鲜得紧!”

云初定道:“且不说我了,她不可能同意……再说……”

谢峦道:“再说她这般美貌可爱、这般有恿有谋的人物,我们尊敬的世子怎么会不对她有心思?云初定,你背后把她夸成这样,可别妄想我和她说哦!”

云初定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无赖到了一定的程度,偏偏却长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真是个十足的怪胎!他只得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直达目的地道:“此路不通。另辟蹊径吧。你还有什么办法?”

谢峦突然沉默了下,收了那戏谑的笑,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圣女塔。天空中的云越发低沉,冷机机的空气开始漫延,像是在提醒他们冬天就要到了。

云初定问:“引君入瓮之法,你肯定也已想到了。”

谢峦道:“我担心宫里。”

既是逼宫,宫里自然是札木合的重点,谢峦想要救驾,叛军便不让他救驾。否则又何必以强兵割断他与宫中的联系。

云初定道:“担心的话,就应该当即立断。”他的意思是应该当即立断把叛军引进来歼灭了,才能尽快地赶到宫中。

谢峦却回答了一句不甚相干的话:“你知dào

么?当年圣女塔的周边,是一潭小湖。因为达美圣女陨落。后人才把湖填实了。”

云初定一怔,还未说话。忽然间,小楼墙壁上书架的后面。传来“咔咔”的声响,然后他看见那书架颤抖了起来!不但颤抖着。并且向边上平移——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书架之后。是个暗门!

云初定惊异地望向谢峦。谢峦不动声色,提起了放在一边的三分剑,珠光宝气的白色剑鞘依然闪耀,雷诺曾说他是暴发户,其实他不是暴发户,他是个纯粹的富家子弟。

两人分站在书架的两侧,做好了随时应对来人的准bèi



书架愈挪愈开,果然渐渐地露出一条门缝。

一只素洁的手搭在了门边!然后是另一只手!这是一双女人的手!……或者,是女鬼?两只手稍微停了一停,之后用力把门缝掰得更宽了些。

云初定与谢峦一左一右跃前,一出掌一出剑,掌风与剑qì

齐至!方至门边,突然同时发xiàn

了来人是谁,当即齐齐收劲。

收功收得急了,两人都被自己的劲力波及,一时间胸口发闷,而来人明明未受到半点损伤,却尖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是你们王后派我来的!”

云初定与谢峦分别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只见那小女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像杀猪似地惨叫不停。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位,自然是聪明伶俐、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展眉展女侠了!

却说午后在集市上,展眉离开云初定的视野,说是自愿的,也不是自愿的。因为她在挑选一把精美西域匕首的时候,忽然发xiàn

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双碧色的深遂眼睛。柔和娜……柔和娜怎么会在喀山城出现?展眉那匕首也不要了,来不及和云初定打招呼,就跟了上去。

柔和娜像是没有发xiàn

展眉的跟从,一路前行。她走的都是风景很好的地方,展眉一边跟人,一边看景,金色的被她笑话是“大蒜头”的异域屋顶、五颜六色的琉璃窗户……一切都是那样新奇,让她看也看不够。

不知不觉,她们远离了集市,而柔和娜就要转进一座大宅院去了。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展眉生怕她一进了门,就再也出不来,连忙喊道:“柔和娜!柔和娜!”

柔和娜转过身。依然是碧眼白肤、美貌过人,但却不像从前那般刀似的凌利,她的眼神与面部轮廓,全都变得柔和起来,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竟然隐隐显出一种妇人的风韵。

展眉见她变得如此,不由将嘴都张大了,问道:“柔和娜,你漂亮多了!谢峦呢?”思来想去,只有爱情的力量能让女人的变化如此之大,难不成,她与谢峦已经成就好事?

柔和娜的脸色沉了沉,还未做答,忽然大宅门内涌出几名女子来,堵住了柔和娜。对着她就是叽哩哇啦一大通。柔和娜咬住唇,像是想动手,又强强地忍住了,傲然站着,任对方又是大小声又是跳脚,全当她们是在放屁,而她不幸地闻到了臭味。

展眉先是见那几名女子各有各的婀娜,本着欣赏的态度,还在心中评判了一番。然而她马上就发xiàn

,她们对柔和娜并不友好。虽听不太懂她们的语言,但是看对方的语态腔调,也能猜中三分,心想,哇咧,这是活生生的要上演宅斗的节奏哇!

然而回头一想,柔和娜爱的是谢峦,如果她现在的男人是谢峦,那她在这里宅斗……谢峦……呃……谢峦难不成是这喀山城的富贵人家公子爷?从来没听说他娶妻啊!如果他娶了妻,又把柔和娜弄进门,这,这,这啥玩艺儿?

虽说柔和娜曾因把展眉误认为情-敌,对她刀剑毒-药相向过,其实展眉对她颇有好感,也真心希望她与谢峦能有美满结局,可如今这状况,怕是她自行补脑的他们的美满结局要泡汤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宅里斗一斗

身为展家庶出的小姐,多年的深宅经lì

告sù

展眉展姑娘,遇上宅斗,绝对的要打脸以待,否则等对方母猪上树……呃……不是,打蛇随棍上……也不是,总之,总之就是不能让对方得寸进尺就是真理。

满满的除恶铲奸正义感从展姑娘心底升起,她二话不说上前就绊了那为首的女子一脚。那女子吃了个嘴啃泥不算,身子往下栽时,双手乱舞抓住身边另外两个女子的手。展眉可不让她有半分起身的机会,又是一脚过去,只听得唉哟唉哟叫声不停,几个女子全滚到地上,你叠我来我叠你,狼狈之极。

展眉整蛊那几个恶妇人,柔和娜虽没说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换作了强忍的笑,碧色的眼珠里更是快意之极。展眉拍了拍手,道:“原来不管是哪里方言,叫起痛来都是‘唉哟唉哟’呀?长见识了!”

正闹间,一团冰冷严肃的女声响起,展眉回身一看,乖乖不得了,这女子跟之前这几个女人的美貌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与柔和娜有一拼,属于端庄闺秀一类的长相。

那女子喝叱了一声之后,缓缓地走上前来,看了柔和娜一眼之后,倒把目光在展眉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

展眉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狠狠回瞪了她一眼。

柔和娜向那女子行了个礼,那女子回礼,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什么。柔和娜反唇相讥,那女子又向展眉瞟了过来。

展眉十分恼火,然不等她作出反应。“啪”的一声脆响。柔和娜已然出手,生动地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打脸”!

顿时。那女子的俏脸上出现了火辣辣的五道指痕,她连忙捂住脸。一时间傻了,不知dào

应该哭还是应该发作。

柔和娜才不想管她,拉着展眉往宅子里便走。

展眉看完这出精彩的哑剧,忍不住小小兴奋,一边走一边问:“那个什么人啊?凶巴巴又端着的婆娘,还想和你争宠,要我是男人啊,不把她打入冷宫才怪……哎呀!”冷不防柔和娜收住了脚,她几乎要撞到她身上。

柔和娜叹了口气:“她是鞑靼国最大文臣的女儿。一心想做日后的王后呢。”

展眉倒抽了一口冷气:“好身家,好怕怕!她为什么冲着你来,不会是因为你太得美,所以把你当假想敌吧?”

柔和娜没直接回答这问题,默认了:“她以为我带你进来,是给他们世子猎-艳……”

“什么人啊!”展眉嚷了起来,“这是自动开启宫斗模式了么?什么人都当对手啊摔!……她难道不知dào

,你心有所爱,和那个什么世子没半毛钱关系么?……啊。对了……谢峦呢?”

柔和娜依然避而不答:“鞑靼的王后颇喜欢我,所以她紧张。”

展眉急道:“王后喜欢你,她不会要你做她儿媳妇吧?那谢峦怎么办?”

柔和娜道:“先不谈他。”

“哦。”展眉当即不敢再问下去,道:“你刚才说。王后喜欢你……这里,这里莫不是?”

“是,这宅院连着宫城。近来我便住在此地。”

得到柔和娜确认。展眉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想过离后-宫这么近。虽然是鞑靼的后-宫,到底也是后-宫啊。想想刚才自己还瞎嚷嚷。真是该收敛为妙。

柔和娜带着展眉向宅院深处走去,问起她近日的事,展眉也不相瞒,叭啦叭啦地说个不休,而柔和娜则简单地作一二回应。

展眉又问:“你是上次札木合兵变之时跟你们族人过来的么?”她确实有些介yì

云初定不让她去探对方虚实的事儿。

柔和娜摇了摇头:“我们丹心旗本来就和鞑靼王室联系紧密一些,所以才会力主促成国教册立一事。”

展眉恍然:“你们之间估计有不少人还有亲戚关系吧?那你是来走亲戚的?”

柔和娜算是好好领教了展眉那自动补脑的功力,于是点点头道:“算是吧。”

“可是我看好多丹心旗的人都投入鞑靼军中啊!”

柔和娜碧色的眼珠中闪过久久未见的凌厉:“我们丹心旗同碧血旗不同,碧血旗安于现状,我们丹心旗则力主进取开拓。投入鞑靼大军,是因为在鞑靼军中,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展眉想了想,道:“这可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想到若是怎么说也是折在碧血旗手中,不由问道:“那……你们会找云大哥他们报仇么?”

柔和娜道:“若旗主……在丹心旗中并不像云旗主在碧血旗那样,他以绝对的的武力御下,并不公平……如果不是从内部就有裂缝,要瓦解丹心旗谈何容易!”

展眉一惊:“瓦解丹心旗?”难道丹心旗已经到了瓦解的地步了么?她迟疑地看着柔和娜,柔和娜明显发xiàn

自己有点儿说漏嘴,赶快地叉开话题,问道:“集市好玩么?”

展眉是说哪转哪的个性,点头道:“恩,好玩儿,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呢!我还淘了个好东西!”说着,往衣袋中掏那九乘金钢结,一掏却掏了个空:“唉,哪去了啊?”

柔和娜安慰道:“别着急啊,丢的是什么东西?市集上那些,你看来稀奇,我们看着却寻常,你告sù

我,我再送你个更好的。”

展眉盯着她,似是想到什么,一张小脸渐渐苍白:“柔和娜,你……你故yì

骗我来的,是不是?”

展眉为人单纯,却不是傻子。跟着柔和娜这一路而来,看似十分合理又寻常,可细想回去,一切未免太巧了。

柔和娜也是个直肠子,不擅作伪,听展眉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做答好,停了一停才道:“我不会害你。”

展眉冷笑道:“我一个没用的小女子,有什么好害的?你,你若是害我害了云大哥……我,我……”说着,眼泪掉了出来。她忙一抹泪水,道:“柔和娜,我不怪你,你一切都是听谢峦的嘛!你告sù

我,他在哪?我,我要和他理论!”(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宫乱

乍听展眉说出谢峦的名字,柔和娜呆了一呆,回答道:“他也不会害你,不会害云旗主……”

展眉道:“那呢?”

柔和娜张口结舌,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谢峦想要做什么,只是,无论他想做什么,她能帮上忙,就觉得很是幸福。

展眉又道:“他在……”那个“哪”字还未出口,忽然间,“轰!”“轰轰!”宫城的另一边传来闷雷般的响声,与此同时,地面有微微的震动。

柔和娜脸色变了,她急向声响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腾起了一股烟尘。她回过身来,抓起房内的单刀,对展眉道:“你在这里呆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我去看看就回。”

展眉看她一脸的恐慌与焦急,心知一定是宫里出了大事,于是拉住了她道:“不,我同你去!”虽是生气柔和娜骗自己,但是要她自己一个躲在安全的地方,却是万万做不到。

柔和娜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卷进来……”

“那关你什么事?你不和谢峦双宿双飞,跑来讨好鞑靼的王后是什么意思?”展眉不假思索地道,她可不想柔和娜和绿岫一样,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恩,哪怕柔和娜不是被逼的,她也不愿。

柔和娜万不料这看起来糊里糊涂的小姑娘竟有这般敏锐的直觉,可这事,又如何能与她说得清楚?她跺了跺脚道:“我不能和你说,我要走了!”

展眉一闪身,已挡在了她身前:“我轻功比你好。你摆脱不了我。再说你走了,我上哪找谢峦去?我云大哥一定是被他骗走了……”说了一番狠话。见对方不以为意,只得老老实实地道:“我想帮帮你。”

柔和娜又是无奈又是感激。点点头:“那好吧。如果我死了,你就告sù

谢峦,我尽lì

了,请他不要忘了我。”

展眉听得心酸,说道:“你要他忘不了你,那就别想着死。你死了,他一定马上忘记你了。我绝对相信!”

柔和娜道:“走吧,我们去保护王后。”

保护王后?

展眉立马就跟打鸡血似的,哎嘛。这辈子还没见过地位这么高的人呢!她跟在柔和娜后面,想像着这位王后的模样。

柔和娜显然对宫城十分熟悉,带着展眉左弯右绕,不一会便遇见了几名赶向宫墙缺口处的御林军,她急问事态,可是御林军军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知愈是如此,事愈危急,加快了脚步。

展眉见御林军对柔和娜的态度很是恭敬,不由暗暗纳罕。只是此情此境不便多问。生生地把问题憋回了肚子里。

行了不久,前方乒乒乓乓的,尽是刀剑相撞之声,又有吆喝声忽远忽近。柔和娜闷声走着,又一会儿,宫道边竟然出现了一些尸体!看样子倒都是御林军的装束。不过有些御林军的手臂上缠了块黑布,想来是依此分清彼此。

柔和娜的身子微微发抖。再向前去倒地的尸体越来越多,死状也愈是惨烈。间或夹杂了一些内侍和宫女。展眉颤声道:“他们如果从宫墙那边来,不可能这么快,这,这是……宫里宫外里应外合……”

柔和娜咬住唇,道:“前面就是王后的凤藻宫,王后复位以来,王上就一直在那里。两人日夜厮-守在一起……”

两人又向前行了一段,展眉发觉不对,拉住柔和娜道:“叛军一定会从宫门正面攻打,柔和娜,有没有后门可以走?”

展眉总算是长了个心眼,就是长的还不够多,叛军既然有宫里的人,怎么会打了正门却漏了后门呢?不过,展眉这句半通不通的话,却是提醒了柔和娜,她点头说道:“好,我们不从门走。”

不从门走要从哪走?总不成从狗洞走吧?这宫里哪来的狗洞?展眉眨了眨眼,表示想不通。柔和娜却带她闪入了一座偏殿中。

展眉触目所及之处,全是锅碗瓢盆,柴火坑炕,至于宫女内侍,早都不知dào

跑哪去了。她吐了吐舌头,说道:“你想得太周到了,不先吃饱饭哪能有力qì

打架……”

柔和娜似是没听到她说话,径直走进柴火间。展眉连忙跟上,却见她将堆在墙角一堆陈木挪开,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咔”地一响,一口洞在墙上出现了。

展眉张大了嘴:“原来,原来真有狗洞!”

柔和娜不答,矮身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又探出头来,碧色的眼中充满了刀一样的凌厉:“你走不走?”

展眉这才回神:“走,当然走……”说着,也钻了洞里。

出乎意料,这个洞,只是洞口小而已,洞口后的隧道则正好能容下两个人。柔和娜待展眉进洞,返身处理好了洞口的伪装。展眉看她身形无有一丝凝滞,一幅熟门熟路的模样,不觉问道:“你不会是常常在这打洞钻洞吧?”

柔和娜是草原儿女,自然听不懂这种带有中原特色的带颜色的话,“嗯”了一声。展眉反而羞涩了,觉着自己大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说这等粗俗的话!

隧道中极暗,展眉唯凭柔和娜的呼吸声辨路,柔和娜走得挺快,她跟得辛苦,忍不住问:“这个地洞通向哪?”

“世子殿。”柔和娜冷冰冰地道。

展眉又吓了一跳:“世……世子?那个想娶你们圣女的鞑靼世子?可是,可是我们不是要去王后的凤藻宫么?”

柔和娜突然停住了,展眉收不住脚,几乎又要撞到她身上,只听得她道:“世子体弱,从小就跟在王后身边,由王后亲自照顾。”

柔和娜停住脚,并非是为了回答展眉的话,她双手上上托去,也不知dào

怎么一板,头顶陡然间生出一块光亮。

展眉觉得刺眼,好一阵才习惯,柔和娜却早已跃了上去,将手从顶洞放下来:“来。”她连忙拉住她的手,也出了洞。

事先知dào

这是世子的宫殿,展眉补脑不少其间的摆设,心想便不是金碧辉煌、穷奢极欲,好歹也该有些瑞脑销金兽,玉枕纱橱透之类的。因而看到殿中那简陋的情形,感觉很意wài



所谓的世子殿十分窄小,一个单间而已,幕帐重重叠叠,门窗也是紧紧锁住。屋里别说是世子了,连个宫女内侍都没有。再一看,她们钻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世子的床铺!

展眉开始时对没看到世子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是,这危急的时刻,世子本该同王上王后在一起抵御外敌才是。

柔和娜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世子很少在这里。我们去见王后。”说着,带展眉出了门,回身掩上了门。

门外是个小花园,半人高的树木掩盖了道路,再外是高墙,不见天日一会儿,天空开始聚集乌云。

如果云初定在此,必然能看出这个花园同样是个“阵”。事实上,这花园不但是布成了一个迷宫,更有不少的机关在里头。

而还好展眉不懂,如果她懂这些,定会对柔和娜及她在这宫里的所作所为更为起疑。因为柔和娜脚步不停,自然而然地带着展眉就走出了这个花园阵,恍若这阵根本不存zài

。倒是展眉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么高的墙,这么小的地方,像个高级监狱似的……唉,比绿岫姐姐的还不如呢!这世子有什么好当的,人人要抢。”

墙角宫门,柔和娜停下,在门板“嗒嗒”地扣了几下,像是在打暗号。

门的那边没有反应。本来应该在门后的人不在门后,是敌人已近了么?敌人会否就在门后?柔和娜沉了脸,示意展眉躲在一边,右手执单刀,左手将门一推!

宫门一打开,人还在门里,单刀却已挥出——这是探路之举!

她的刀劈空了,门后空空如也。

她的脸色更糟,跃出了世子殿。二人又穿过一道宫墙,突然“唰”地一下,长刀在前,几乎贴面而过。来人发xiàn

是她,连忙道:“敌人已在前殿!”

柔和娜问:“王上与王后呢?”那人还要说话,她却已等不及,将他拨到一边,道:“我去见王后。”

展眉对她的勇猛表示赞叹,紧跟在她后面进了殿。

王后的殿果然与那小小的世子殿不同。从市集中尾随柔和娜时,展眉便欣赏了不少鞑靼风格的建筑,而这凤藻宫内殿,更是集其精华之所,彩色琉璃装饰了四壁、天花顶全然用金箔贴过,柱子上镶满钻石,垂下的灯盏也是黄金所铸……

一派富丽堂皇的凤殿让展眉目瞪口呆之余,竟是不自觉地想起了谢峦的那柄“三分剑”。“这可真是把巨大的三分剑鞘呢!”

展眉在心中道.

大殿之中,有重重幡帐。与绿岫的如雪般的萨满教圣女宝帐不同,这嶓帐是五颜六色的,倒像是展眉之前所买那个九乘金钢结的放大版本。

充满着宗教意味的幡帐隔出了里外两个世界,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展眉不由地想,如果这凤殿是三分剑的剑鞘,那么鞘中之剑,想必就是殿中那道屏帐之后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王后怀柔

凤藻宫内殿给展眉的感觉,就像是在闺房里放置了一个佛龛,无论王后的风格是母仪天下的威严或是温香暖玉的妩媚,都十分不搭。而正当她细心打量时,冷不防被柔和娜一把拉住往下跪拜。

展眉极不情愿地挣扎了下,怎么也不愿意。她一不和官场中人打交道、二不曾真的混过江湖、拜过山头,因此跪天跪地跪父母,还真没跪过别的什么人。既然不拜,又不能当场破脸,于是整整裙子,半蹲下来,乍一看倒也看不出来她没有跪着。一边还不忘腹诽:“这地板又硬又冰,我才不要虐待我的膝盖呢。”

柔和娜直来直去的人,哪里知dào

展眉有这多的小九九?也实是顾不上她了,跪下向帐中禀告道:“参见王上王后,柔和娜来迟了。”

展眉有点紧张,她想像不出来堂堂的一国之王、一国王后是个什么样子。而后她听见帘中之人道:“我以为你已出宫去见峦儿。”说话的是个女人而非男人,她的声音柔软,就像一团棉花似的。展眉想,这说话软绵绵的女人,就是王后么?国王为什么不说话呢?

柔和娜干净利落地道:“他让我在您身边护着,若您有事,我也不必活了。”

王后道:“真是痴儿!各人各命,原不必如此。”顿了一顿,问到了展眉:“你带来是这位姑娘,是峦儿的朋友?”她已然猜到,若非展眉乃是谢峦的朋友,柔和娜不可能带她来到凤藻宫。

“是。她是云初定的同伴。他要我绊住她一阵子,好对云初定用攻心之计。谁想宫中生乱。她坚持同来。我也无法。”她们的这几句话对答都是用鞑靼语,展眉听不懂。一直以为他们在谈国事,哪想到扯到了她的身上。

王后问清楚了展眉的身份,忽然换作了汉话,对展眉道:“姑娘不是我鞑靼的子民,我也算不得你的长辈,你这么蹲着很辛苦,起来吧!”她居然早已看出来展眉的不情愿。展眉吓了一跳,满脸通红,而柔和娜却是回头狠狠地瞪了她。

展眉一不作二不休。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作了个揖:“原来王后会说汉话,那再好没有了。小女子展眉,见过王后!”

王后显然没想到展眉如此表现,讶然一怔,倒不生气,依然用极柔和的声音说道:“你这姑娘,却是有趣。展眉展眉。可是舒展眉头之意?”

“正是如此!”展眉听王后一下就说中了她给自己所取这名字的含义,十分高兴。便也问她,“那王后叫什么名字?”

如若众人都懂汉话,定会如柔和娜一般想法:这小姑娘没大没没小也就算了,直问王后名讳。实是失敬之举。然而王后却未见丝毫怒气,说道:“我叫怀柔。”

展眉笑道:“怀柔怀柔,满怀柔情。王后真是个温柔的人。王后身边。可是王上?他为什么不说话?”

柔和娜脸色大变,狠狠地瞪展眉道:“放肆!”

怀柔王后道:“没关系。”她的声音依然平稳。“王上已经病了许久。有时候醒着,有时候却睡去。现下。他又睡了。”

说话之间,殿外的吆喝声响了起来,听着竟是愈来愈近,接着是兵刃撞击之声。三人都暂时没再开口,再过一会,只听得脚步声响,又有刀剑响动,殿顶四周屋瓦也发出响声、显是有人上高跃上了殿顶。

怀柔王后与国王依然没有说话,展眉则与柔和娜对望着,都是十分紧张。

突然,“呛”地一声大响,一把剑被人掷到了殿前,剑锋直入地石板三分之一,竟没有折断,露在空气中的剑身摇摆着,发出嗡嗡的响声。

展眉呆了一呆,柔和娜则抢进身,横刀立于幡帐之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纷乱的脚步由殿外而入,王后的暗卫们退进殿来,一团团雪亮的刀刃为圈,在帏帐四周围成了保护圈。他们身上大多带伤,血水污渍沾在银色的铠甲,难说有什么美感,展眉却觉得他们个个都长得帅气过人。

适才的剑,不过是这场逼宫之争的小插曲,因为羽箭如麻,一枝枝射进了殿中,并且,挑衅似的,箭箭都在殿前,在幡帐前暗卫保护圈之外的地方。

箭拨弩张,不外如是。

就在这时,幡帐内怀柔王后柔和的声音又再响起:

“柔和娜,展姑娘,你们先进来说话。”

忽得王后召唤,柔和娜一呆,不解其意。展眉却无反应,因为她还没意识到王后在叫她。直到柔和娜拎着她往前,才发觉自己错过了王后的招呼。咦?王后喊我作甚?不等她再多想法,幡帐一揭又放下,她与柔和娜已然人在帐内。

幡帐之中,又有一层帐,帐之一角,立了一尊小型的萨满真神像,面带狰狞面具,而目光慈悲。帐前端坐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身形相较柔和娜这等西域女子来说显得娇小,但是她这么坐着,却又让人感觉很高大。展眉甚至觉得,这位怀柔王后,隐隐与那萨满真神有相通的气质。

也许正是这温婉中自有威严的王后气质,令不惧天地鬼神的展眉也不由自主地折服,她不等柔和娜再次招呼,便跪下行礼。只是性格所然,这礼是行了,眼睛也没停下,一边向帐内瞄去,隐约可见里面摆放了一个圆床,床上似有人,应是鞑靼的国王。国王一动不动,看来真是睡着了。

幡帐之前,声响更巨。轰隆隆地,忽然间半个前殿的屋顶塌了下来。鞑靼的建筑与中土不同,中土建筑皆浑然一体,一损俱损;而鞑靼则是一片接一片的连绵,伤了一段,另一段依然独立。这种建筑风格固与条件风物相关,却也暗合了两种不同的民族性格。

随着屋顶的塌落,札木合的声音出现了:

“尊敬的王上,请你出个声,表明你还没有遭到妖妇的毒手吧!”他一语既落,众军士齐呼:

“王上,王上,王上!”听着竟似有千人以上之数。(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猫捉耗子,不令就死

帐外乱军喊声震天,怀柔王后的暗卫们却寂然无声,他们就像多年以来一直在做的那样:不必多说、不必显形,只需做便是了!他们已经准bèi

好以血肉之躯拦住乱军!

展眉看过草原上惊心动魄的大战,然而这么近距离的残酷宫变,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她不知dào

该怎么办,甚至有些后悔硬要跟着柔和娜来到这里,这些事,本来不关她的事。然而,她又觉得,人生若没有几次不知后果的冒险,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有冒险的勇气,现在的她,一定和柳初动过着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生活。她不会来到草原,不会认识雷诺,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所以,即便结果不是那样好,那又如何?当然,以她展眉展女侠向来的好运气,怎么可能没有好结果嘛!

展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张地看看帐外又看看内帐。柔和娜则一动不动地守在怀柔王后身边,而王后依然安静地坐着,仿佛天雷都不能动她分毫。

在这过程中,帐外兵刃之声大作,亦不时有惨叫。突然间“卟”地有人的脑袋飞了起来,脖颈中的血喷射而出,竟然溅得幡帏上现出一道散雾状的血迹。

展眉吓了一跳,手心出汗。而怀柔王后与柔和娜却依然不动如山,从她们的神情中完全看不出所谓,她又向内帐瞧去,圆床上的国王亦是无声无息。她不由地想,这些人都是铁铸的么。这明明就是要送命的节奏哇!

柔和娜看了展眉一眼,以鞑靼语对王后道:

“王后。现下怎么办?”她以鞑靼语说这句话,自是要避开展眉说隐秘之事。王后反倒回之汉话:“王宫受袭,峦儿处必定同样吃紧。若我是札木合,一定会切断宫内与城外联系。”

柔和娜会意,知她换以汉话,那是避展眉不如避叛军之意,毕竟熟练使用汉话之人不算太多。然听懂了以后,脸色更见苍白:

“他……会不会有危险?”

展眉此刻还不知谢峦是世子亲卫军首领,但从柔和娜的话中猜到一二:“谢峦果然是你们鞑靼重臣?你们指着他来救驾,又怕他自身难保?”

话音刚落。又一位暗卫的头颅飞了起来,直滚入幡帐中。与此相伴,是呼唤王上之声又起,更有不少怒骂“妖后误国”的,比之适才的斯文,渐渐不堪入耳。

怀柔王后充耳不闻,柔和娜皱紧了眉头。展眉却无畏地问道:“王后,王上……他到底怎么了?我在市井之中所听到的都是王上的好话,可见所有人都爱戴他。对世子倒是有点争议,有人对他称赞有加,有人却是觉得他是白痴在乱-搞。

“可不管如何,札木合他们逼宫。无非是要逼现世子退位,与王上无涉,也不该与王上为敌……王后能不能想想办法。至少让王上暂时清醒,只要王上说句话。不愁他们不退下呀!”

她有什么说什么,全然不顾是否问到什么不该问的。见王后仍不说话,又道:“王后,札木合明显就是猫逮耗子,生生地要玩死您哪,您不能坐以待毙……”

猫逮耗子,从来不直接置它于死地,而是捉了放,放了捉,给它希望又让它绝望,怀柔王后怎会不知展眉话中之意?便是直来直去的柔和娜也能明白,她急了:“王后,形势紧急,怕是他们很快就耗尽耐心、长驱直入!王后您快走吧!”

说话间,第三个头颅飞到了半空,此刻,那千千人的呼声亦从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变作了“妖后现形!妖后现形!”的齐声呼喊。

怀柔王后在众人的呼声中,忽然叹了口气,问柔和娜道:“你让我往哪走呢?”

柔和娜道:“王后!莫再迟疑!”她没有说破,王后却明显知dào

她之所指,而柔和娜也知她知dào

她。只展眉不知所以却又一语道破:“就这一点地方?能走去哪?难不成挖个地洞?不如我们护着王后王上闯出去,还有一些胜算!”

怀柔王后摇了摇头,道:

“我的丈夫在这里,我的侍卫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一语未了,第四条断肢砸进了帐帏,一只断手,手上的银环显示,他是暗卫的副统领。这幅画面太过震憾,王后站起身来。柔和娜喜道:

“王后,您改变主意了?”

怀柔王后没有回答她的话,向她与展眉招手道:

“你们近前来。”二女依言上前。王后道:

“你们俩,一个是峦儿心上的人,一个是峦儿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们白丢性命。”

展眉觉得王后的语气变得不一样,面纱后的眼睛却是平静依然。只听得她对自己道:

“你刚不是问,王上为什么不说话么?”她忽地拉开帘,展眉一惊,原先是满满的好奇,而今却有些不敢往里看,听得怀柔王后道:

“王上全身麻痹已有一段时日,十天里也没有一天能睁开眼了。”

展眉偷眼看去,但见圆榻上的中年男子,果是双目紧闭,脸颊都全塌了下去。他这么躺着,真有点生死未知的意味。

帐内犹自静着,都为国王之病唏嘘,而帐外喊声愈响,第五块断肢飞起,那是一个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怀柔王后看了那血淋淋的心脏一眼,忽然抱起国王,不在在哪里一按,而后将床单一拉!圆形的床塌下,现出黝黑的一个洞口。

哇咧……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展眉忍不住吐槽,这鞑靼王宫里的地洞未免太多。而且,还都把地道口放在了床底下……

柔和娜则毫不意wài

,说道:“王后与王上先行,我来断后!”

出乎意料,怀柔王后摇头道:“我不能走。你们走吧,替我去告sù

峦儿,这条道,不能走!枫林苑将敌人困而杀之不难,让他走外围,我会为他拖住札木合,等他到来!”

柔和娜听明白了,展眉却不明白:

“王后,你为什么不走?”

怀柔王后笑了笑:“如果我凭空消失。那就真成了妖后了!札木合无非是要我与之对话,迫世子退位,再大不了,就是我的一条命而已。我在死境走过多次都没有死成,看来真神并不喜欢我。这一次,想必也如此。”

展眉还待再说,柔和娜上前将她便是一推,她打了个踉跄,栽倒在地道里,随之眼前一黑,地道口被封上了,她只能摸黑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柔和娜此举不但展眉意wài

,怀柔王后也未能料及,见她转过身,王后叹了口气:“你不同她走,这又是何苦?”

柔和娜道:“我说过。他将您交给我,我就要保证您的安全,否则,我没脸见他!”

王后又叹:

“痴儿!”然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她理好圆榻,处理了地道口。然后搂住国王,向外挪了挪,吩咐柔和娜:

“开帐。”

幡帐拉开,怀柔王后搂抱着僵直的国王,他枕着她的膝,她理了理他的发。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停止了狠斗,地上血流成河,不少人断了手脚扭动残躯,而那女子恍若未觉,声音柔和:“札木合,你想怎样?”

……

……

不过一刻钟后,展眉便出现在枫林苑、出现在谢峦与云初定的身前。她用的时间极短,因为她拼尽了全力施展轻功,她记下了怀柔王后的话,并把它原原本本告sù

谢峦。

她没想到云初定就在这,因此见到他又是喜又是忧,她也没有时间去责怪谢峦令柔和娜诱走她、图谋云初定,她只想谢峦能快快把怀柔王后和柔和娜救出来:“谢峦,你要快些救王后他们!”

谢峦没想到来报信的人竟是她,更没想到她走的是那极为隐秘的通道,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云初定问道:“你之前便一直犹豫未决,如今怀柔王后又强调你不要走这条道。谢峦,这条暗道之后到底存zài

着什么样的不可告人之事?”

谢峦黯然道:

“你不要再多问了。”他的表情有些曲扭,云初定熟悉这表情,那代表着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感同身受,不愿再往下问。

然谢峦迟疑的表情一闪即逝,他突地抬头望向圣女塔,似是下定了决心,举步走到书架之前,左手在书架边缘一掰,只听“嘎嘎”声响,书架的第二层弹出了一个夹层。

夹层里放着一件事物,一件他珍藏了多年的事物。他望着它,真是不知今日何日,他乡何处。此物令他恍惚,他背对着云初定与展眉静立了一会,然后毅然拿起那物,避开展眉视线,交予云初定之手。

云初定震惊得无以复加,万不料此刻此地见到此物,但他立即袖藏了它,问道:“你究竟想我怎么办?!”

谢峦道:“很简单,我要你替我去保证王上和王后的安全!”

云初定道:“我说过,我不想介入你们的朝争!再说你若担心来不及救他们,自己从地道前去相救,岂不更好?”(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钻地洞

云初定再次拒绝了谢峦,展眉却觉得他不必如此坚持,劝道:“云大哥,怀柔王后发话,让他别走地道,谢峦是下属自然不敢有违。不过,我们又不是他,我们可以走地道啊!他拜托你我,我们就帮他这忙吧,横竖是相识一场!”

谢峦感激一笑:“还是眉儿爽利!云初定,你既见此物,便无法拒绝我,又何须多此一问?我并不是要胁你,只不过是双赢的交换。”

两个男人需yào

博奕因而迟疑,却因为展眉的直接而放下脸面来谈判。云初定道:“我不喜欢云里雾里,我希望你给我个更明确的理由。”

云初定既然要更明确的理由,谢峦便给他:“我自有不能亲身从地道走的道理,所以要你们替我尽快赶到宫-内,保护王上王后的安全。虽然如此,可我实是希望你没有机会出手,因为那代表王上王后无恙,宫内局势得到控zhì

。此其一。”

“如果没有你,我自当亲身而至,不容王上王后有丝毫之失,但既然有你,我便能不离开枫林苑。因为我要和我的下属共存亡,也要借枫林苑杀敌之重兵,此其二。”

“我请你帮我这忙,一定不会亏待你,此其三。”他说得更清楚一些,“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和我的好师妹安安全全地成就鸳盟,我说了一个办法,被你否决。我不妨告sù

你,我是还有别的办法,但这个办法你必须去问另一个人。”

云初定道:“这和救你们的王上王后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办法要着落在他们的身上?”

谢峦的脸上露出有点可恨的笑来,他绕开了云初定的这一问:“我且问你。你之所以来,难道不是因为想知dào

完颜晋是如何做到消失十数年。从而在萨满教的暗地追捕中逃脱的么?”

云初定一怔,谢峦实是个太聪明的家伙。

谢峦没等他再说话。继xù

说道:“你不想知dào

答案么?如果你还想知dào

答案,去问我们的王后吧。你保证王上与王后的安全,她就会告sù

你真相,她若死了,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知dào

这其间秘密了。”

云初定沉默,不晓得是谢峦的哪条理由打动了他,他终是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不喜欢被威胁,你最好留着好手好脚等我来与你算这笔帐!”

谢峦笑笑:“好说。好说,我并没有那么想死、也没那么想残废。”

于是这件事便愉快地决定了。

在再次进入地道前,展眉忍不住问:“谢峦,你和柔和娜到底成亲没?你不会是早有老婆要她做小妾吧她可为了你…”

谢峦脸色微变,“哗”地拉上地道口。展眉被突至的黑暗吓了一跳,怒道:“这什么人哪!阴阳怪气的毛病就不改改!”

那“改”字还不及说完,冷不妨眼前又是一亮,因为背着光,谢峦那张可恨的脸全黑了。不过他的话似乎倒不那么可恨:“如果救不了王上王后,你给我顺手把我女人的命带回来。”他恶狠狠地补充道:“记住,我要活的!还要好手好脚!”说罢,再次“哗”地拉上了地道口。

又是全然的黑暗。而这次地道口没有再被重新拉开。

展眉啐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怕怀柔王后出事,柔和娜会自残以谢,却非要用这么凶巴巴的口气。就不能温柔点么!”

云初定道:“不必太过苛求他,据我看来。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所以不愿轻易投入、更不愿随意坦露心意。”

展眉叹道:“好吧。好吧,你果然懂他。我却不懂你们!明明是简单的事,非要搞这么复杂,有意思么。”

云初定默然,那小女子却又叹道:“也是啦,世上像我运气这么好的人本来就少有!”她念叨叨地道:“我们家小呆真是太有福气了!~”

云初定表示赞同,笑了笑说:“走吧。”

沿展眉来路而回,并不困难。难者是不知地面之上情况如何。然而,当云初定与展眉行至地道口是,却发xiàn

上面的世界有些小意wài



地道之口原为圆榻之下,一旦床上有人,要出洞口并非易事。可云初定居然只是试着挪动了下洞口的木板,它便有松动的迹象!难道原本睡在床上的国王离开了他的宝床?

他昏迷不醒,又怎能离床?!最大可能是札木合攻入内帐,这可不得了!展眉惊了一身汗,忙要推开洞口一探究竟,云初定连忙制止了她。

展眉是一时情急,一被云初定拦住,当即会意,这可不是贸然现身的时刻!她稍退向一边,云初定取刀轻挑地道口,令一点天光露进来,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听到殿内的任何声响。

云初定拉开地道的一个口子,本就是为了听一听当下的情况,而,现今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意味着殿里的人全部走空,亦或,全部死了。

静默的时间与空间让人难以忍受,展眉望了望云初定,他示意她稍安勿躁,慢慢地,将地道的口子拉得更大了些。

……

……

此前小半时辰,凤藻殿里箭拔弩张。

“札木合,你想怎样?”怀柔王后怀抱着昏迷不醒的鞑靼国王,面对丛丛血刃,温和地问道,仿佛此时是寻常。

凤藻宫的大殿已剩下一半,一半未塌的也是一片狼狈一片血色。札木合在废墟中,在手下的簇拥之中,俨然王者。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就像是越过千山万水,隔了千万里,望向那个沉稳如山、沉静如水的女人。

“我想要一个公道。”他说。

“你要的是什么公道?王上对你,何尝有过不公道?”依然是柔和的声音,札木合听着却十分刺耳,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甚至是更久以前的那一段时光。

世人一直认为,他札木合是先世子的人。但世人却不知dào

,札木合是先世子的人,那是因为王上要他成为先世子的人。

曾经是王上的亲卫军统领的他,对王上的忠诚无人能及,可以说,唯一令他效忠的,只是王上而已。

只是王上而已么?他望向那个女人,不,还有她。(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过往如烟

每一个王宫,都会流传许多故事,或者香-艳,或者肃杀,而后-宫的争斗是不能绕过去的节点。鞑靼王庭,自然也不例外。

当今的鞑靼国王,以十四岁之龄起兵,统一鞑靼时不过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在鞑靼人正是初次娶妻之时,所以国王也顺应自然地娶了妻。

他刚刚在都城喀山站住脚,想要站得更久更稳,当然需yào

助力,于是他娶了鞑靼最大部落族长的女儿;后来,他的心愈来愈大,走的路愈来愈远,就需yào

愈来愈多的力量,他的众位妻子里,有敌酋之妻女,有能臣武将的姐妹……他在把武力用到极致的同时,也把政治联姻用到了极致。

鞑靼国王二十岁那年,一位神mì

的女人开始出现在他身边。最早发xiàn

这个女人的,是王后之下、排第二位的弥月王妃。是哪个不入流的家族送来的狐媚子竟敢分我王之心?难道以为身在外室弄点新奇就能牢牢地抓住我王么?

弥月王妃的母家与札木合向有交情,于是弥月王妃拜托了札木合去查查这个女人的来历。札木合去了,但却没能查出这个女人的出身,她仿佛就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子,无根无蔓,只依王上这枝巨木。

在别院,当札木合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她浑身素净,而他们鞑靼最伟大的君王像只宠物猫般枕在她的膝上。他一下明白了,恐怕没有任何可能分开这一对璧人。

世上大部分女人的目光都十分短浅,札木合把他的调查结果告sù

弥月王妃。并告诫她不可妄动。但妒火中烧的弥月王妃哪里听得进去?仗着王上平时最宠的是自己,仗着母家还有些力量。用了一些龌龊的手段想要置那女人于死地。

可惜弥月王妃的嫉恨不能让国王对那个女人的宠爱稍减,反而令他下定决心。让她从暗地里走到阳光下。于是,她正式成为他的妃,怀柔王妃。而如果不是弥月王妃已有一子,下场难以预计。

怀柔王妃入宫的那天,惊艳了整个喀山城。王上以半后之礼迎娶她,她也不负他所望地极尽华彩,没有人能否认,她的美貌完全值得王上为她神魂颠倒。

在踏入宫门前的那一步,她似无意地瞥了侍立于王上身边的札木合一眼。仿佛是极为普通的一眼。但札木合看懂了,那是了然,也是感谢。

这一眼,叫他念念不忘许久。

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

两年后,怀柔王妃有孕。怀胎十月,产下的却是个浑身乌黑的死胎!当时的王后,王上的第一个正妻终是从幕后走到了台前,集后-宫与殿前之所有力量。逼着王上将怀柔王妃打入冷-宫。

作为王上最为信任的属下,札木合奉命暗中保护怀柔王妃安全。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真是他的幸运,他终于有机会离她近一些。冷-宫岁月长。幽处何人怜?他以为从盛宠到贬抑,至少要有个很长的适应期,然而她就像没事一样。素净地过着,就如他初见的她。

很快的。静静看着她的心情就不再了。因为谁也没想到,怀柔王妃虽然被打入冷-宫。王上却未有一时离开她,每当有大事发生,或者出征远方,或者内政有变,他们的王上都会悄悄地来到她的宫,像他做过的千百次那样,伏在她膝上,享shòu

她的抚触、聆听她的妙音。

他趁夜而来,天未亮时离开,走的是札木合都不清楚的秘密通道。

又两年,王上灭了当时的后族。因为怀柔王妃第二次怀孕了,这是他给他最心爱女人的一件大礼。

这一次,王上没有偷偷摸摸地来,他挟着一身血腥,大踏步地走入冷-宫,宣bù

她不必再躲藏于幽处。

“有意义么?”那个女人柔和地问道,就像在责问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王上劝她,逼她,发誓保护她,而怀柔王妃慈悲地望着他说:“你难道不明白,我是受诅咒之身,永远只能在黑暗中么?”

王上说:“最光明的地方会让人睁不开眼。以其被动躲藏,不如让他们视而不见!”

怀柔王妃不情愿却又顺从地同意了。“那么,试一试吧。”她说。

事情果然如怀柔王妃所料,她这次怀孕,生的正是当今世子。虽然后位空着,但王上要封她为后谈何容易?他们母子在这过程中反而受了很多陷害,甚至有几次危及到世子的性命。一个可怕的传言在鞑靼王室内外流传,人们都说,这个女人生的第一个儿子是妖怪,第二个儿子是白痴,她是个不祥之人,应该被贬至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传言的背后,是多少人的合力,如今已无法算清,然而那个女人又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她自请出宫,搬到了最为偏远的一处王室园林,王上再也不能随意地来找她。

渐渐地,很少有人再注意到这对母子,他们消失于世间,仿佛从不曾存zài



此后数年,王上逼于压力,立了长子,即弥月王妃的儿子为世子,是为先世子。他令札木合守在先世子身边,时时注意先世子母子动向。

而后便是去年的变天。王上似乎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以强有力之手段,逼退了先世子一族,迎回怀柔王妃与她的儿子。怀柔王妃晋位为后,她的儿子也以国王唯一儿子的身份被立为世子。

诚如世人所知,札木合在其间所起的作用很大,因此背负的骂名也不少,怀柔王后一系上台之后,即疑似对札木合进行清剿,又让不少人有了其他的想法。

札木合的想法,自然更多。所以当他站在隔了那个女人两圈雪刃之外的地方,听见她柔声问道:“王上对你,何尝有过不公道”时,他忍不住回答道:“是没有不公道,但也不见得公道。”

他这句话说得有怨气,在外人听来更是大逆不道,柔和娜喝道:“札木合,你深受王上恩惠,说出这样的话,还要不要脸了!”话音刚落,一道羽箭“嗖”地射向门面,柔和娜单刀一挡,拨开那箭,正要发作,怀柔王后却制止了她:“痴儿,你不要急,这是迟早要说清的事。”

柔和娜急道:“他欺人太甚!”

怀柔王后摇摇头,以目光安抚了柔和娜。然后她低下头,摩了摩怀中的鞑靼国王,缓缓地对札木合道:“你要公道,他对你,已足够公道。”

札木合看着他们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亲密,无明地火起:“可他对先世子却太不公道。”

怀柔王后道:“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天空中的乌云愈加密布,低压压地往地面来,真的要变天了;而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沉默了一下。

那位先世子,同他的母妃弥月王妃一样,怨毒而无气量,这些年在世子位上的所做所为令人垢病。然而,札木合坚持道:“郑伯克段于鄢,何尝公道?!”

“郑伯克段于鄢”这句话,在场的人大多听不懂,札木合知怀柔王后熟悉古今中外典籍,自当明明白白。

郑伯克段于鄢,说的是春秋时期的郑庄公向不为母亲姜氏所喜。母亲宠溺幼弟叔段,他便纵容之,叔段恃母亲溺爱无法无天,许多大臣都劝郑庄公好好管一管他,郑庄公却说:“姜氏欲之,焉辟害?”意思是说母亲宠着,我又有什么办法?心腹大臣再劝,郑庄公才透露出他的真实意图:“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后来,叔段果然叛乱,郑庄公派军平叛,叔段众叛亲离,逃到鄢地。郑庄公继xù

讨伐,终将一场叛乱平息。

札木合此刻说出“郑伯克段于鄢”,无非意指王上放纵先世子母子,是效法郑庄公,为怀柔王后母子开路。

怀柔王后沉默了一下:“那么,你以为当如何?”

札木合顿了一顿:“您的儿子不能当世子之大任,我将联合诸世家与部落,在王上血亲中遴选新的世子。”

怀柔王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该明白,我本无让世子登位之意,只不过,是弥月母子逼到身前,我不能不保护我的儿子。”

札木合道:“说过去的事毫无意义。王后,你投降吧,我保证你还是王后,我保证你还是日后的太后。”

柔和娜喝道:“放肆!”

怀柔王后再次制止了她,对札木合道:“我相信你,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只我们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其他人终归都是虚的,能指望一时,指望不了一世。”

札木合道:“世子呢?”

怀柔王后的眼神温柔:“世子,自然在世子殿。你攻进了宫,却耗在我这里,那是因为你找不到他。对不对?”

是的,札木合既然闯宫,那么,怎么可能漏下世子殿?

可是世子殿,他进不去,因为,那是个“阵”!所谓之“阵”,暗含五行八卦最精妙的所在,又岂是这么容易破的?

怀柔王后看着札木合,微笑道:“从他小时起,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能轻易地靠近他,你也一样。”(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我想和你聊聊天

札木合确然派了人进入世子殿,但是,在世子殿外的花丛中东转西绕,曲曲折折,竟然就是绕不进看似近在咫尺的世子殿。

亦有下属出主意,从高处俯看,但见乱石狰狞,花树缤纷,情状怪异,望之头晕。派人试着进去,则有去无回者有之,身负重伤者有之。可见其间机关不知几何。

一个无人把守的地方,竟然活生生地挡住了札木合!

札木合很生气,不过他很清楚生气只会让对面的那个女人更得yì

,于是他冷静地说:“我守住了你,你的儿子自然无法走脱。”他挥挥手,包围圈便向前缩了一点,又有几名王后的暗卫因此丢了性命。

他的面目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那样狰狞。怀柔王后抿住了嘴,轻轻地道:“你为什么这样忌惮我的儿子?”

札木合如遭雷击,是了,他本该知dào

她的聪慧能洞悉一切。

为何忌惮那位传说中白痴的、离不开母亲的奶瓶男?札木合说不出口。

而怀柔王后忽然将怀中的王上交予柔和娜之手。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柔和娜慌忙地扶住王上,觉得实在太过沉重,这份托付她几乎无法承shòu。

似乎冥冥中意识到怀柔王后将要离开身边,鞑靼国王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眉眼亦跟着抽动。王后俯下身,为他顺一顺气,他安静了,然依旧昏迷着不醒。

半塌的宫殿继xù

塌陷,怀柔王后直起身,说道:“札木合。我想和你聊聊天。”

语气温和,不过。在政-治人物之间,就像请你喝茶不是真的请茶一样。聊天也不可能只是聊聊而已。怀柔王后递出了谈判的邀约,札木合接是不接?

怀柔王后不等他的回答,向前踏去。柔和娜想说什么,却被她的目光制止,柔和娜明白,没有人能劝服她。这一点,王后的银衣暗卫们也很明白,他们为她让开了一条路,她莲步之下血迹斑斑。可是她就那么走着,好似走在云端。

很快,她走到了包围圈的边缘:“札木合,凤藻宫毁得不成样子了,难道你要让王上陷入险地么?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怀柔王后不会武功,她走出暗卫的保护圈,即是表达了她的诚意。换句话来说,她这是以自身为质。要换得王上与世子的安全。

札木合的喉咙发紧,他是想与她聊聊天。他听见她又说:“先让王上离开这半塌的屋子,好不好?”

札木合不能拒绝,他针对的是世子、是王后。他逼-宫的借口是王后过河拆桥、世子不堪大任,如果令王上有失,那便是失了道德的高地。

他缓缓地抬起手:“你先过来。”

怀柔王后没有半刻迟疑。立即走入了乱军的包围圈,士兵同样无法自制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札木合。乱军在她的身后重新合拢,就像是簇拥着把她送到了札木合的身边。

札木合望着她一步步地近。忽然想起汉人的名篇《洛神赋》来,他觉得那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分明就是为她量身定作。

她真的走到他身边了,就像当年初次入宫时,仿佛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她,与他们各自带领的军人,乃至柔和娜与王上,退出了半塌的凤藻宫。

暗卫的包围圈团团护住了柔和娜与王上,移驾最近的偏殿。而怀柔王后则与札木合却停在凤藻宫之前,札木合的手下离开他们几步之遥,因为他并不想让别人知dào

他们“聊天”的内容。

“那些年在这里,真是谢谢你。”怀柔王后说道。

札木合一涩。

二十年过去,几乎不会有人记得,所谓的世子殿即是当年怀柔王后呆过的冷-宫。王上早早就把冷-宫改成了整座宫城最为中心的地带。所以在这座世子殿下会有地道,那正是当年他们暗地相会的通道。

至于花园的“阵”,却是前些年所修,如斯想来,王上为迎回怀柔王后母子,实是深思远虑;可笑弥月王妃母子竟以为整个鞑靼尽在掌握。

“你不必谢我,有王上在,哪里有人真敢对你如何?”札木合回答。他的脸上忽地一凉,原来集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化作细雪飘落。

他引她到廊上避雪,离那些纷乱的兵士更远一些,假装他和她只是在赏雪,而不是其他。如果一切都是奢望,那么一时一刻的恍惚也好。

她的脚步轻盈,跟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还是得谢谢你。”

“谢?”札木合盯着天上飘落的雪粒渐多,地上的白也多起来,可惜这白茫茫并不能掩盖种种丑陋的真相。他问道:“你谢我什么呢?谢我今日逼你至此么?”

怀柔王后面纱后的眼睛里带上了霜:“谢完了,才好继xù

聊。”

果然……不出所料。札木合一凛,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的儿子,并没有你想像中那样的有攻击性。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有护牍的本能,她也不能例外。札木合不由地想,你真的了解你的儿子么?

怀柔王后第二次被贬抑时,他在外为了王上而征战。听闻她到了荒远之地,他不能抑制心中的热望前去寻她。

鞑靼最伟大的君王竟不能依他的誓言,保她母子一世平安,那么,便由他札木合来做!他告sù

她,王上有这么多的女人,关键是王上有那么大的野心,唯有他,心中唯有她,唯有他,能保护她。

他试图带她走,她不愿意,然而天高皇帝远,他是鞑靼最强悍的将军他有什么事做不到?!蛮劲与邪念驱使着他向前再向前……

这个时候忽然间房门被撞开了,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闯了进来,直扑向她的怀抱。

鼻中有恶臭,令他所有的绮念消失无形,那粉饰般的男童不知所措地指着裤裆处黄黄黑黑的秽物,嚎啕大哭。她抱住她的儿子,抱歉地请他出去,因为她得替他处理秽物,换洗衣裤。(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全城热战

五六岁尚不知自己便溺的孩子,若非白痴,就是个可怕的对手。札木合不想说他对这位世子的戒心起于多年前的那件事,但是潜意识里的确如此。

不久以后,王上便为怀柔王妃专门组建了一支暗卫,他再也没有靠近她的可能。

一过数年,而今她是怀柔王后。

札木合听闻即便在那荒远的地方、即便有暗卫的保护,依然有些力量在为难她,不过这些为难没有令她倒下,她终是登上了最高位,成为鞑靼最为尊贵的女人,他离她愈发的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实jì

上,多年来,他一直在避免这一天成为现实。

这代表着他要与他的王上作对。

他真在与他的王上作对。

多年的痴恋,他其实很明白怀柔王后并无争胜之心,只求母子安稳、只求与王上平凡相伴,否则多年前,她根本不必远走。

王上派他到先世子的身边,是为了监视弥月王妃母子,但是,他真的成为了弥月王妃母子的心腹。他的策略是让弥月母子有自己的势力,根基稳健即可。他为他们聚集力量、替那个不怎么成才的孩子收拾残局。他很明白有时候不动就是动,不争就是争。

不过,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弥月王妃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女人,并且发xiàn

,那个女人对王上依然有深远的影响力。

她派出人手,企图暗杀怀柔的儿子。

一系列的变局,就此开始。

王上不容许这种事出现。怀柔王后进行还击,札木合不得不提早站队。可是这一站队。让他陷入两面不讨好之地。

他想过伏到怀柔王后和那位世子的脚边去认错,他也试着这么做了。但是。他在先世子母子当势时所做的一切又岂能容易被原谅?至少,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那位世子的敌意。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想让那个女人永远站在他无法触碰之地。所以,他也开始了反击。

那位世子……

多年以来,世子一直都被怀柔王后藏在最深的地方。如今,这白痴这懦夫依然躲在他的殿里、让他的母亲来面对最为严峻的考验么?

不,也许他不是白痴更非懦夫,他一直在韬光养晦。说不定就是他故yì

到弥月王妃母子前面耀武扬威才勾起了这场变局……

札木合望向层层叠叠的世子殿,唇边却勾起了冷笑:那又如何?

他的军。当然不只在宫-内。他札木合多年治军,麾下忠将不知几许,如今全在喀山城内外肃清王后与世子的势力。

远处的号角声响,喀山城建立一座山包之上,难攻易守。守城军向由王上捏在手中,这也是札木合军自萨满神宫之战之后就无法入城的原因。

自有那晴空一炮为号,札木合军便攻向喀山,密密麻麻地围住城池。所幸喀山守城军也是见过不少阵仗的,虽突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任城下攻势再猛,我自岿然不动。只要札木合军靠近喀山一里范围内,立即羽箭齐飞。逼他们回退。

札木合不在军中,但他军中自有领兵之人,几番强力冲击不成。并无半分懈怠,反而抬出了最锋利的攻城武器。弓箭、垒石、云梯,轮番儿上阵。若非火炮难得,只怕也会用上。

一时间,喀山城内外杀声震动天地,空中羽箭似飞蝗般来来去去。

守城军的统领的脸色就如天色一样阴沉,他啐了一口道:“札木合真当是在对付外敌么?!这可怨不得我了!”长刀一举,城之东北角放出了一个缺口,任由札木合军借云梯爬上城头。

待他们翻进城来,长刀又是一摆,金鼓应声齐鸣,两队精兵自埋伏处杀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将登上城头的乱军包围起来,尽lì

围剿。

然而,札木合所率之军,乃是鞑靼最强悍之师。一个百人队被围,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余下众军兀自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正在你死我活的酣战间,有人匆匆来报:“城内枫林苑敌情愈紧,请求统领支援!”

守城军统领先是一愣,忽然长刀一捅,直接给了来人一个透心凉。下属皆惊,他却旁若无人地道:“我出身世子亲卫军。身为世子亲卫军,唯一的职责就是保证世子的安全,哪里有以世子一人之危、求救守城军、扰乱一城之安的道理!若世子身边有这种人,他第一个就砍了他的头!”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手下:“莫着急,让叛军们再得yì

一会儿!”

……

……

喀山城中,街道早已乱作了一团。

乱的不仅仅是乱军,还有城市边边角角的角落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势力。一石击水,沉渣泛起,有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有的是被王后世子这一年的事实执政打压的力量,更有混入喀山的札木合军暗哨……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进击与王后世子亲厚的家族,然争斗的范围很快就无限地扩大,渐渐地波及到普通的民房,打-砸-烧-抢,甚至是更恶劣的惨事,一一上演。

赶墟的商户们自不能幸免。

刀铺的伊顿躲在铺子后面已经很久。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帐篷底一动,他握住了手中的刀,天气渐冷,他却紧张得出汗,只待来人更进袭一步,就出刀自卫。然而,那帐篷索索地动,不像是袭击,倒像是在发抖。他紧着嗓子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那声音也是抖着,伊顿放下心来,是隔壁古董铺的由强。

伊顿忙将帐篷的底部起起,让由强钻过来。但见他狼狈地怀抱了一包的细软,几乎说不出话。由强卖的古董真假参半,大的是保不住了,怀里的这些可是身家的性命!

由强看了一眼也抱着自己最名贵的刀的伊顿,苦笑着道:“这可没完了!我为什么要来……都怪我家那个贪心的婆娘!”

伊顿到底是耍刀的人,没这么没骨气,说道:“半天赚一个月的银子,任谁不想来看看?要怪,怪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恶徒!”

话音刚落,忽听得“啊”地一声尖叫,两人往帐篷露出的一条缝偷偷往外看去,只见几个混混拉住了一个女子,正欲行那肮脏之事。

那女子是买彩结的,中午时分,伊顿、由强等还与她一同吃了午餐,调-笑过几句,不料此时却不小心露了形藏,眼看就要遭到没顶之灾。

男子的狞笑,女人的惊呼,如浪花般声声涌入耳中,伊顿抓起刀,就想冲出去。由强忙拉住他道:“你不要命了么?”

伊顿一挣,“哗”地一声响,刀铺塌了一个角,有乱军向这边看过来,伊顿热血上头,道:“横竖是条命,死也要拉个垫底的才够本!”他提起自己最最名贵的那把刀,向上一举!

一名乱军的兵士正向铺位底下搜寻,胸口顿时被捅了一个口子,鲜血如注,往前便倒。伊顿推开他沉重的身躯,跳了出去:“来啊!搅爷爷我的生意,不想活了是么?”

被他突然奇来的这么一下,拉住女子的几个混混都呆了一呆,那为主的刚想把裤子提上,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冷不妨一脚踢去,正中他的要害,顿时哇哇地惨叫起来。同党们骂骂咧咧,抡拳挥向女子,不想边上商铺里斜地起飞出一个夜壶,直向他头上来了,紧接着,有人丢出了一筐鸡蛋、六袋苹果,更有剪刀锅盖等等不计……

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商贩,谁没点保命挣命的手段?

由强倒是想继xù

躲的,眼见得小混混们冲着他的古董摊子哗啦啦就是一揭,他的小心肝那个颤哟……顺手抓起伊顿掉在地上的刀,杀了过去:“假古董也是古董!要花钱做旧的知dào

不?!”

……

……

喀山的街道更乱了,因为不想死的商贩们想用另外的方法保命!他们拿起了任何一种他们能当作武器的物件,齐齐向那些在编的、不在编的乱军杀去。比狠嘛,我也会!

加入战团的商贩越来越多,接下去,有些躲在家里探头的平头老百姓也呆不下去了。危城之下,安有完卵?不如一战!

战,就要流血。

虽被这些普通人的突起一战打乱了步伐,但毕竟是训liàn

最为有素的鞑靼军人。很快地,在别处征战的乱军向这里集结过来,他们挥舞大刀,羽箭如麻,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

不过多时,商贩们死的死、伤的伤,热闹的集市变成了火热的血红。伊顿与幸存者以帐篷做成简单的战壕,暂时挡住了一轮攻击,然而,如此简陋的装备,又能撑多久?

细雪一粒一粒地从天上飘落下来,伊顿伸出手,接住了几粒雪,抹到由强脸上,让他清醒一点,由强受了重伤,血流太多,一直想要睡下去。

被冰冷的雪刺激,由强的嘴唇动了动,睁开了眼:“你小子,够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世子的承诺

伊顿和由强其实也是今天才认识,可是目下,他却觉得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可这很久,还远远不够久。他不断地用冰冷的雪粒摩擦由强的额头,说道:“别睡!一睡就醒不来了!再撑一会儿就好!”

由强的脸苍白如雪,他勉强道:“我不成了,和你一战,够了……”

伊顿见由强依然像是困倦地想要睡下去,慌忙打了他一巴掌:“我叫你别睡!你别睡啊!臭小子!”说着,竟然眼中有泪。

由强裂了裂嘴:“还打!疼死我了!……没用……没用的。今天我要死,你也要死。你有我和你生死与共,还不满足么……”他微弱地道:“你听……你听……又有乱军来了……”

伊顿一凛,命在垂危时,有时确实会变成五感灵敏。他向“战壕”外看去,看不出什么变化,然而,又一会儿,那边,仿佛乱了一些些。

帐篷内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不知是福是祸,都不由自主地扒在帐篷的外沿往外看。由强听见的声音,很快他们都听见,是马蹄声,是齐整的行伍前进的声音……

之后他们看见包围了他们的乱军彻底地乱了,血花四溅、断肢乱飞,乱军们调转了方向,同那边来的敌人战斗,不过只战了一会儿,又向着商贩们的方向,倒退着溃败回来。

伊顿叫道:“救兵来了!我们杀出去接应他们!”他放下由强,拍拍他,大声说道:“好兄弟。我死不了了,你也别死。好好kàn

着,等我替你报仇!”说罢。提刀当先杀出战壕,向那些杀了他的好兄弟的乱军杀去!

突然,他的眼睛被整片的白刺痛了一下:这雪怎么突然下得这么大了?

不,不是雪!是雪样的人!

几名身穿银色铠甲的武士突pò

了乱军的包围圈,迅速把他们分割成几个小部分,余下的武士上前来,把七零八落的乱军再个个击破。

伊顿心里一松,手脚皆软,坐下地来:“得救了……这……这才是战斗……”

这才是战斗!眼前出现的银铠武士越来越多。他们手起刀落,噗噗声响,一响就是一条人命。伊顿觉得自己看得眼都酸了,怎么那杀人的人手就不酸呢?

然后他看见一个银色面具的人向他走过来,再然后是他的手。

他向他伸出了手?伊顿怔了一怔,迟疑地把手也伸了过去。那人紧紧地握住他,微一使劲将他拉起身,与自己并肩。

虽不知他就是这群银铠武士的统领,但伊顿感觉得出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旋即,银色面具的人说了一句让伊顿相当意wài

的话。

“谢谢。”他说。

伊顿呆了呆,谢谢?应该是反过来。他们才应该对救了他们的命的银铠武士们说“谢谢”吧?然而那个银色面具的人没有停顿,径直地说了下去:“谢谢你们来到喀山经商。谢谢你们奋起斗争。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重yào

。”

商贩的奋起斗争。打乱了乱军的步伐,为银铠武士争取了取胜的机会。这伊顿可以理解,但是感谢他们到喀山经商。又是什么意思?

银色面具的人继xù

说:“希望你们以后还来喀山经商,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重演!”

伊顿不觉问道:“你如何保证?能保证什么?”

银色面具的人,忽然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好kàn

的脸来,他看了伊顿一眼,温和地道:“我保证你们在喀山会受到最好的礼遇,你们能赚到更多的钱,并且十分安全!因为我是世子,是你们今后的王!我保证,由我一力推行的政-策,绝不因这次的事情有所改变!”

此刻的他,显然已经顺利地把包围了世子别院、亲卫军驻地的乱军消灭殆尽。突围之后,顺路救了这些商贩。

他并不将商贩们当作外地的、无关紧要的人,因为,这才是他想要依仗的力量。马上得天下,对于强悍的鞑靼人来说并不难;难者是下马治天下,是让鞑靼成为一个真zhèng

意义上能长久存zài

并繁荣下去的国家。

谢峦想走那条路试一试,因此即便是乱军混入商贩,抬进了一门大炮,才令喀山城内外、宫城内外受此重创,他也初衷不改。

伊顿怔了一怔,他决定相信这个人,并且,他要告sù

所有认识的人,这个人,值得大伙儿信任。

…………

宫-城之内,细雪渐渐迷蒙了视线,札木合觉得自己与怀柔王后之间也隔了整个世界,如此迷蒙。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儿子退位?你知dào

这对你并无好处。”怀柔王后说出了一个事实。王上只有一个儿子,如果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王位,那么,将有无数王室旁支的候选人冒出来,最终立哪一派、哪一个,必然伴随着更为残酷的斗争。

“他不喜欢我,你就看不出来?”札木合道。

“他纵然不喜欢你,却也知dào

,你是有用的人。”怀柔王后依然在陈述事实。札木合却不认为这是事实:“不,你不了解你的儿子太多。”

他至今认为派他去求娶萨满教圣女就是个局,一切都看似顺势而行,偏偏却令他走上不归之路。

可是怀柔王后也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你本有异心,何尝会走到这一步?”

若要算,确实应该算到札木合与先世子的种种。到底是势逼人,还是人推势?其实,无非是听从内心之意而走。

“让你的儿子回到暗处去,我承诺不会要他的性命。”

怀柔王后慈悲地道:“札木合,你有没想过,失败的那个人可能是你?”

札木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其实我想过。”

天色一点点地暗了,当他们回忆过往,时光也在不断地流逝。札木合说:“但是你看,我们离开士兵已经这么远,我们的四周是空地。就算我的下属被全部杀了,我也能在他们冲到我面前时制住你。不,我能在羽箭的箭程之外就制住你。”

他的目光变了,变得温柔而痴迷:“我早已想过,我可能会失败。但是,我失败之时,有你陪我一起。我的王后,我生不与你相伴,死,也要带走你。所以,我永远不可能败。”

远处,有孔明灯升到空中,那是阵前的信号。札木合只看了一眼,便知战局之中,己军遇到了棘手之敌。他突地向前,抓住了怀柔王后的双臂,把她向怀中拉过来。

怀柔王后没有挣扎,她的顺从叫札木合一怔,不由地望向她的眼。

她的眼,清澈无比,圣洁得仿佛不在人间,还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札木合觉得这种眼神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但是理智叫他不能再看。他偏过头去,把自己想说的话说道:“王上从前并不是王上,他对你也不见得一心一意,你当年为什么不同我走?”

耿耿于怀,仍是那年,他曾经离她这么近。

她淡淡地道:“因为他是他。因为是我先爱的他。既然我如此荒谬地爱上了他,那便只好一生一世。”

爱,她用的词居然是“荒谬”!他的爱,不也很荒谬?札木合暴躁起来,他突然伸出走,掐住了怀柔王后的脖子,冷笑地道:“可如今,你只能和我走了!谁也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怀柔王后喘不过气,干脆闭上了眼;但她的思维并未停止。

王上由柔和娜及暗卫们保护,应该不会有事……事实上,王上有没有事又有什么所谓。唯有她知dào

,王上已经进入了弥留前的昏迷,不可能再度醒来。她不说破,是因为王上绝对不能在这当口死去。

一旦有人发xiàn

他的真实状况,那么就无以约束札木合的道德感。这也是她必须站出来的原因。因为只有她站出来,札木合才不至强攻,乃至发xiàn

王上将死的真相。

而今,怀柔王后发觉自己算错了一点,她算错了札木合的真实目的。

原来,他倾了一座城,只不过是想站在她面前,说出心中的话而已。他不能与她在同个空间中生,那么,就要拖着她一起去死。

如此而已。

如此简单,何必这样复杂?怀柔王后想起他的儿子,他对札木合确有欲除之后快的恶意。原来症结在此。她别事聪慧,偏在情爱上为王上而糊涂。

脖子之处札木合的手指愈收愈紧,她的肺像是要炸了。他没有等城内外、宫内外几处战场决出输赢,便依着本心动手。

莫说此刻兵士们离得很远,黯淡的暮色中看不清札木合的动作,便是有人发xiàn

了他正在谋杀当朝王后又如何?

正如札木合所说,他们在羽箭的射程之外,羽箭既然射不到他们,又哪里有人的轻功能快过羽箭?除非是仙人,除非会瞬移。

“我会一层一层拆了世子殿,机关阵法,能奈我何?你放心,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些!”

怀柔王后挣扎起来:不,你杀我可以,不能动我的儿子半根毫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让子弹飞

怀柔王后并不惧死,但是她却害pà

她的儿子被害死,札木合十分清楚这点。因此,他看到怀柔王后那静水无波般的情绪终是被打乱了,心中的快意无以言表。

他最恨她仿佛万事不挂于怀。

现在,没有人能救她了,她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仅仅是要杀她,他完全可以一刀割断她的喉咙,但他选择了掐她的脖子,他就想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死去。

他想要看着她绝望。

怀柔王后睁开眼,她确实绝望,谁也救不了她,可是我的儿子,你要救自己啊!

札木合狰狞的脸就在眼前,她恨恨地看着他,呼吸渐渐困难。

突然,“呯”!

一声巨响在耳边绽开。

随后绽开的是札木合的左耳,一团血雾形成的花在冷冷的空气中形成,血雾溅到了怀柔王后的面纱之上,她觉得掐住自己喉咙的手先是一紧,又是一松。

札木合睁大了一双不能相信的眼。他看见怀柔王后的眼睛、发冠,而后是长廊的柱子,廊外的细雪,廊顶的彩绘藻井……

就这么结束了么?永远的……结束了……札木合终其一生也猜不到,他的性命会终结于“一枪爆头”!

一枚来自于异界的子弹,从他的右耳进,左耳出,最终要了他的命。

怀柔王后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扶在长廊的柱子上。刚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她有些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道:“峦儿……峦儿。你,不会是你违背了誓言吧?”

抬起头来。暗中一条人影奔近,身形窈窕。显是女子。几乎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男声以内力将札木合的死讯送往宫-城内外:“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如此数遍。

怀柔王后松了一口气,心道:“不是峦儿,那是谁?”刚一迟疑,那窈窕的身影到了身前,热烈地唤道:“王后王后,你没事吧!我们来救你了!”一边不忘往札木合的尸身上踹了好几脚:“坏人!活该!”

“谢谢你,展姑娘。”怀柔王后说道,既然来的是她。那么,那位执枪之人,定然是么谢峦与札木合都想要启用的云初定了。于是她问:“那一位,可是云旗主?”

展眉道:“正是我云大哥!王后,你别怕,谢峦说了,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怀柔王后点点头:“那就好。展姑娘,请你帮我唤一位我的暗卫过来,割下札木合的头。送到阵前去。”

展眉虽是踢了几脚札木合,但那好歹是个全尸,此刻听怀柔王后如此说,不由地吐了吐舌头:“这样好么?”她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柔弱受迫、几乎死去的王后,转眼间就能做出这狠辣的命令。

政-治人物,真是可怕……展眉想道。还好是让我叫人来割头。不是叫我去割头。

她想是这么想了,却无法否认这是平叛最为快捷的方法。正如谢峦之前的判断:“反对的人太多了。难道全部杀掉?杀了最大的那个,你以为其他人还敢如何?”让所有的叛军看到首领被枭首。无疑能最快速、最直接地击垮他们的战意。

怀柔王后下的第二个命令是:“请你帮我传令下去,宫-城之内的所有暗卫,全部听从云初定的指挥,即刻起,他就是宫-城内的最高统率,任何人不能违抗他的指令。”

展眉一怔,立即照办。可是不由再次感叹:政-治人物,真是可怕……

……

……

宫-城之外,谢峦安抚完了那些奋起争斗的商贩,并未赶去宫-城救驾,而是率世子亲卫军奔向了喀山城门。

既然把王上王后的安全交予云初定,便要全然相信他能完成使命。

他在枫林苑递给云初定的那件事物,是从沈一白之处取得的一把手枪。这把手枪,在后世有个著名的名字,叫“沙漠之鹰”,它是公认的完美手枪,制作精良、射程极远。但凡爱枪之人,无不为它而疯狂。

谢峦也为这把枪痴迷过。然而,也许是因为看到完颜晋的异变,沈一白认为,不应该让这个时代的人超前使用不属于本时代的武器,所以,他要谢峦立下重誓,此生绝对不能动用“沙漠之鹰”。

谢峦看似无赖,其实却是守诺之人。这一生中,果然只将“沙漠之鹰”好好收藏把玩,从未用过它。

危急时刻,他把“沙漠之鹰”交给了云初定,它果然不负重望,达成了不可能之事。

而今,最为吃紧的地方,是喀山城门。他不但相信云初定,也相信母亲。多年以来,母亲为了父亲隐藏住自己的所有光芒,是该她大放异彩了。

向城门去,战胜乱军,为己立威,这才是身为即将即位的鞑靼世子该做的事!

“郑伯克段于鄢”,札木合至死都不明白,他自己是才是那位被放到了人人喊打的位置的“叔段”。

细雪飘落,天色渐暗,谢峦来到了城头之上。守城军统领立即出迎,他出身于世子亲卫军,谢峦极少在人前显形,他却是必须认得的。

而只有他们才知dào

,“沙漠之鹰”还有另一个意义,那是一群与谢峦一同长大的年轻人,他们全都由谢峦亲自选拔,经lì

过魔鬼般的训liàn

,如今却进入到鞑靼王国的不少关键之地,成为谢峦的最强助力。

换句话说,这些为数不多的精干,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世子亲卫军”。

“世子大人!”统领率部伏于谢峦的身前,禁不住激动万分。世子,就是今后的王,相当于御驾亲征,身为守城军,能与日后的王上并肩战斗,那是何等的荣耀!

谢峦点了点头:“辛苦!战况如何?”

守城军统领大概汇报了一下情况,此时双方已战足两个时辰,各有伤亡。最为吃紧是城西之处,因对方攻得太急,守城军不得以派了一个三百人队出城迎敌,以延缓敌人攻城之势,却因此而陷入重围,苦战不果。(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让战争停

听守城军统领汇报完战况,谢峦锁紧了眉,说道:“点灯!”

守城军统领一喜:“遵命!”

他们在战前,就对这次的战局进行过全程的谋划,点灯,那是最后一战的信号。然而谢峦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一惊:“开城门,我要入阵。”

“世子大人,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在他们的计划中,可没有这一层!

谢峦瞥了他一眼:“好的嘛,当了守城军统领,就听不懂我的话了?”

“不敢……”统领大人坚持道,“世子大人实不必如此!”

谢峦道:“藏了太久,是该让所有的人都认识我。”

他不再多废话,点了最为强悍的士兵,大开北门,冲了出去,迂回攻向敌军侧翼,一面还刻意高喊:“世子大人在此,尽数来战便是!”他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围魏救赵,救那被围的三百城卫。

随着谢峦率军冲出城门,札木合军号角声响,一个五百人队疾冲而至,将谢峦等围在核心。马蹄奔腾中,又有五百人队抬着两架云梯向东门而来。目的也非常明显,分明是占了人数多,要守城军首尾难顾。

喀山城墙内外本是一守一攻,如今却变成了硬碰硬的对攻,杀声震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白日里还要激烈几分。

在那酣战之中,喀山城头升起数十盏孔明灯,射出的道道黄光,温暖了这个雪夜。然而。札木合军没想到的是,这温暖的灯光竟是催命的符咒。

谢峦所率之军齐声呐喊。奋勇当先,砍杀了不少敌军。两下胶着。

札木合军的云梯架上了城墙,不少士兵沿着云梯向上爬去,就像是蚂蚁上树。

守城军弓上弦,刀出鞘,等着敌军近一些再近一些。

札木合军的后方,依然保存着相当的力量,如山稳坐。

而当孔明灯向天上飘,越飘越是高,细雪仿佛被它逼了回去。整个世界凝住了。

凝住,而后被打破。

围住谢峦的敌军中,突然有几个人举起了他们的刀,砍向了身边的人!他们有些人来自于新加入札木合军的丹心旗人,有些人却是久在军中的老兵!这是怎么回事?

更为震惊的是在云梯上的士兵,明明还在奋力往上,却是背心透凉,一把同伴的刀,从后穿过身躯。从身前而出。他们震惊,很震惊,震惊得来不及思考,便身子一歪。坠下百米城墙,粉身碎骨。

原本不动如山的札木合军后方也不得不动了。暗夜里,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在少数。

札木合统领了鞑靼王国最为庞大的军队,没有哪个军团的军力能够强过札木合。并且,在札木合决定发难之前。早与同几个军团的首领做过交yì

,他们答yīng

两不相助。

那么,来者又是谁?妥妥的围城之战竟有被反包围的趋势,札木合的副将不得不点兵相迎。通明的火把点起,有人认出了来者,这些人,他们并不陌生,三四天前,彼此才有过面对面的战斗!

碧血旗!来的竟然是碧血旗!

以孔明灯为号,猛勇剽悍的碧血旗如天兵天将而至,如此棘手的敌人,怎不令札木合军不由自主地慌乱?!

慌乱的情绪有如瘟疫,愈传愈远、愈传愈快。终于,札木合军感觉到的不只是慌乱了,他们感觉到的,是绝望!

喀山城头,忽然点起了最亮的灯,团团的灯火把城头照得如白昼一般。而后,一支竹竿扬了起来,竹竿之上有个圆圆的事物,执竿之人特特地将那事物凑到了最亮的所在。

是人头!札木合的人头!札木合瞪着不能相信无法瞑目的眼,七窍中全是黑色的血渍,耳朵之处,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

守城军齐声大呼:“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

“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

沙场之中,绝大部分的地方厮杀渐停,有些地方却愈狠。

札木合军中最为精干的力量在前次的兵变之中,已被清剿了部分,此刻得知札木合已死,大势既去,负隅顽抗者到底不多,可这不多的人,做的是困兽之斗。谢峦张起世子大帜,四处冲杀,一个一个地消灭过去,所向披靡。

忽见前方战得热闹,他提了三分剑杀将过去。冷不妨耳边有人一声大喊:“暴发户,这里归我的,你来凑什么热闹,那边去那边去!”正是雷诺。

谢峦不觉笑了起来:“你这么吼我,我可是会向眉儿告状的哦!”

雷诺道:“眉儿是你叫的么?我打你哦!”

两人说笑是说笑,手上却没停,各自斩杀了几个敌人。

引走云初定之前,谢峦已经扣住了札木合,札木合手下哗变,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但那次的事件,却让他有了警醒之意:札木合所藏的力量和祸心,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他从来就不喜欢札木合,更不信任札木合。就算是札木合在他与母亲的面前姿态再低,他也不能忘怀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耿耿于怀的,仍然是曾经,札木合差点伤害到母亲。

云初定与展眉既然来到了喀山城,雷诺绝对要跟来,绿岫又怎么会放心云初定?谢峦料定札木合必然起乱,却无法料到他的方式方法。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有的暗卫派往宫-城保护王上王后,札木合军不许入城,守城军加强了巡逻……

此外,就是外援。他派出使者,要雷诺来时多带些人。他抬出了云初定的大号,碧血旗族人哪里有抵抗力?除开乌都奈新任旗主,有许多事要处理来不了之外,旗中战斗力最强的族人来了大半。

谢峦与雷诺的相遇,代表了两军的合拢。余下的事,便如摧枯拉朽般顺利解决。

喀山城门内外,众人喊声如雷:“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峦好kàn

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光彩照人,可他的表情却不见得欢欣。交待了守城军统领与巴图几句,让他们收拾战场、安抚军士,唤雷诺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眉儿。”

……

……

两骑快马,奔宫-城而去。

谢峦走得很急,雷诺跟在后面,没有多问什么。谢峦说带他去见展眉,那么展眉必然安好;若展眉不够安好,那他先杀了谢峦,再谈其他!

宫-城里头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不曾有下午的那场宫-乱。谢峦放下心来,径直向凤藻宫而去。一路之上,但凡见到他的宫人与侍卫,无不立即伏身行礼。

他其实很少在这些人面前显露真身,然而当他一身的血腥冲进宫门,竟是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臣服。

雷诺没心思看鞑靼的宫-城是何等模样,却也不得不承认,谢峦的身上自然有一种气质,叫人不服也不行。

临近凤藻宫,一名王后的暗卫迎上前来:“王上与王后移驾偏殿。”

雷诺感到谢峦浑身都紧了,他的声音明显经过强制的压抑才能保证听起来平稳:“起吧。”不及多说什么,挟着冷风进了殿,一边叫道:“母亲!”

怀柔王后坐于王上床前,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头,她的嘴唇在微微发抖。而后站起身来,颤声道:“峦儿,你来了。”

谢峦点头:“母亲,我来了。我令母亲受惊了!”

怀柔王后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可是,这悲喜交集的劫后重生,却被一声尖叫生生地坏了气氛:“小呆小呆臭小呆破小呆你怎么来了你你没事吧呜呜呜可让我担心死了……”(未完待续……)

周末作|孤城简爱(上)

序章

孤城简爱,就是孤独城市里的简单爱恋吧?我要说的好像与这个BBS上的某个ID无关;与任何具体无关。

很久以来都处在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我想写点什么,为自己;却是一字也吐不出。情绪如暗流涌动,时起时伏。我放纵自己在漫无目的的心态里。我本来就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如果世界的本原是孤独,如果每个人的孤独是注定;那么就让我孤独着自己呆着,在灰色的楼群里。我不要任何具体。给我一个对象想念,让我的心平静,如果我还有心的话。

我要的如此简单。

可是“想”是不是也是有罪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不确定。真的,几乎没有有过确定的答案,像两本书的书名:晃晃悠悠、支离破碎。

1、说

你真的挺能说的。但我不能说。我常常张开了口,一下子就忘记自己想说的话,或者,刚刚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打断,于是我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我向来很懒很懒,况且等到听别人说完,我就会发xiàn

其实我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说。

你真的挺能说的。这个印象如此深刻,从四月里第一次遇见你你的滔滔不绝开始,我就怀疑你的脑子是个水泵,你的嘴是出水口,只要一拧水龙头水就会哗啦啦的流个没完。你不知dào

节水很重yào

吗?: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有点沉默但却能在不多的言语里打动人心的男人。“相对来说”的意思就是:我并不讨厌像你这样能说的男人。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能说,在我想的时候。在必需的时候,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活泼大方。还有的时候。我很想说话,我想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说到我的心里不再感觉虚空。

刚才写着上面那些话时。我在想,是不是你的多话也只不过在掩饰些什么?

天知dào

呢。你与我无关,你的话更与我无关。

2、窥视

“究竟什么是爱呢?”那个晚上我身边的女孩这样问我。

究竟什么是爱呢?我歪着头想了又想,然后告sù

她我不知dào



后来我们从吧台转移到下面的座位。她告sù

我们旁座的女孩是谁谁谁,她说她很漂亮吧!——说真的,我觉得她更漂亮。但,她口里的漂亮女孩也并非不漂亮,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迷离的气息让我喜欢。

之后我看见了坐在那女孩对面的你。

离第一次见到你是八个月。

我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之后我很确定的告sù

自己:我一定见过你。再之后我想我能确认:一定是你。虽然世界上我能确定的东西不多:比如爱与不爱,比如我所希望的理想状态。这些都是我不能确定的。

我在离你远远的地方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你。在你身上,勾起了我对孔孔的思念。我想她,她的烟,她的哭泣,她的绝望,她的一切。可是我想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因为我和八个月前相较,变化很大。确切的说,除了心情还留着。我的生活环境,甚至我的外形都不太一样了。我的肉身不断前行,我身不由己;然而心却留在当初的地方,亦是心不由己。

离开时。我问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你是不是谁谁谁。我很准确的叫出了你的名字。因为我的包包里还放着你的名片。

3、听

“我有过一个差点结婚的对象。后来她就……”

“我喜欢旅游呀。到处走……”

“我挺喜欢吸烟的女孩子……”

这些都是我坐在一边时听到的一些片断。

只有一些片断而已。因为我常常听着听着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而我说过,那个世界是真空。只容许我自己存zài

。你可以想像,如果用镜头来表现。那应该是从清晰到模糊的一个过程,直到最后淡出。镜头切换到一个广袤的天地,那是我内心的茂密森林。

其实我不是个善于倾听的人,虽然我愿意倾听。因为倾听得越多,越是感到自己的虚弱,越是害pà



4、对话

“你为什么不开心?”

“就是不开心。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工作?”

摇头。

“学习?”

摇头。

“感情?”

摇头。

“既然没有理由,那怎么会不开心?”

“就是没有理由。我不知dào

为什么不开心就不开心了。”

“看来你真的有点奇怪。”

“我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人。”

“你这样不大好。人不应该不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也许。可能我这人就是比较奇怪吧。”

你问得奇怪,我也答得奇怪。是不是?

诚然你们在一边说荤笑话,而我木然的坐在一边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你看不出来我需yào

安静吗?难道要我继xù

拿你的眼袋开玩笑?

你好像觉得我应该说,也许你觉得诱导我说出来我会比较好受。但那不是我。即使真的有因为什么而不开心,也不会告sù

第一次见面的你。

5、眼泪

孔孔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她说,我该去哪呢?我的未来在哪呢?我如履薄冰呢!她的手越抱越紧,忽然之间,我感到她面颊润湿一片。她低泣着,在我肩头、在潮潮的四月的夜、在昏暗的吧间。

这时候他走过来,在我们对面坐下。孔孔坐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人说要离开。

我心里一颤。手也抖了。我拿起酒杯低头喝了一口。有眼泪在眼睛里,只是谁也不会发xiàn



为什么要有别离?为什么要有伤悲?别让我的眼泪掉下来!

他回到吧台以后,我问孔孔愿不愿意坐到吧台上去。因为我想再不接近一点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小心翼翼,因为我害pà

接近和被接近。

过了不很久,你就夹着一阵风进来了。

6、酒

“再给我一点酒。”

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晚上那样想醉。我知dào

有人想要离开。我对生活感到茫然。我预知了某个故事的结局。我的好朋友她心里难过。这就是我不开心的缘故——现在可以告sù

你了。因为已经过了,都过了,所有的都过了。八个月的时间,以及八个月里发生的一些变故,足够让我学会如何遗忘、如何恨和原谅,还有如何更好的控zhì

自己的情绪。

另一个女孩独自坐在座位上喝酒。

你说:今晚怎么了,好像每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每个人都脆弱。

我喝了很多酒,虽然后来使劲解酒,还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两次把木椅勾倒。

7、窥视II

八个月之后,已经是冬季。

你围着围巾。你有一个习惯动作,总是把围巾拉起来,好像要把自己连头包住。

你的手指粗短并且有点苍白。你的指甲剪得非常干净,甚至剪到肉里。

你的身体随着音乐抖动:手、脚、神经。时不时跟着高声的唱。

你再一次拉围巾时我问:“你就这么冷吗?”

说真的我也冷,我一直捧着热热的水杯取暖。在包裹自己这方面,我和你有点相似。

“……”你的回答我记不清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越来越没记性,以前的事可以记得住,离得越近越是记不住。

我说这些你别害pà

。昨天有人告sù

我他喜欢我的“对生活的独到的观察力”。其实我只不过说了这样一个句子:屋顶有人驯狗,街头有人卖花,生活还是在继xù



我习惯于窥视,或者说我的观察力真的很好,或者说,我是个细节主义者。所以,被我观察的你请不要害pà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睁开了我的眼睛。

八个月了。孔孔已经离开。在飘雪的北方。我想她。我不停的想念。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她在今年内能回到这里。(未完待续……)

PS:这篇文字是我在泉B论坛的一个贴子。

起因是要去采访一个D吧的DJ,我打算在采访之前先去瞧一瞧他工作的环境与状态。于是在那个晚上遇见这么一个人。一个无比矫情的人。在那几年,我一度把他冠之以本城第一男小资(jiao-

qing)。其实如文中所说,也没有真的算认识;并且此后至少八年未曾再遇见。

那个DJ,叫做董军。采访他的时间,是下午。至今我还记得他略显苍白的脸,即使在和暖的下午,也觉得惨淡。

周末作|孤城简爱(下)

8、音乐

午夜十二点。唱机里有个男人在唱他唱得我撕心裂肺的痛他唱着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

你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荤笑话后,W神采飞扬的拿起吉他:“来呀!来个《美人》!今天晚上我特想唱歌!”

那女孩还在不停的喝酒。

我已经不喝了,因为已经到了极限。我想听他们唱歌。

美人呀美得让人爱。我知dào

在诗经的时代,美人、芳草,都是用来指代理想指代希望的。美人呀世界变得太快你的美还在不在最好把握住现在问你明白不明白美人呀你离开不应该我们需yào

你的爱我们的心也脆弱它刚从风雨里走来开

将来在哪里呢?我们的路在哪里呢?我们的心在哪里呢?

该走了。我和孔孔是回不去了。我们去哪里呢?

“想不想去蹦D?”你提议。

孔孔想去,她需yào

完全的释fàng

。而我有点晕乎,无可无不可。

9、楼道

那个独自喝闷酒的女孩有点支撑不住的样子。我扶着她。她说她没事她是太久没有喝酒所以才会这样她说她没事真是没事。

我不放心,我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他把我们仨女孩交给了你。我们仨慢慢走,你骑上摩托在一边跟着。

女孩住在高高的楼上。我和孔孔扶着她。楼道非常黑,女孩摸索着开灯,有的楼层的灯坏了。于是我们就在时暗时亮的楼道里穿梭。

我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仍然无法确定。但至少孔孔还在我身边。

那个楼道。过了八个月依然很清晰的在记忆里。恐惧而又温暖,复杂、矛盾、**。

10、题外

我写这些干嘛呀我可以告sù

所有人这不是个故事只是个夜晚这没有任何情感问题只是一场相遇有人想起有人忘记我的情绪又来了我又不想说了我又想说了我一直在说或不说做或不做这样或不这样之间徘徊我不确定我不确定这就是我的状态是我的方式我像飘在半空的红色塑料袋脏的刺目的这个形象一直在我的文字里出现我想要落下来我想要亲吻亲爱的大地我想爱我想被爱我想要幸福我想要圆满我不想再看到满地碎片不想再看到分离不想再看到茫然;

我想要看到每个人都幸福

11、夜路

在今晚加班的夜路上。风凉凉的有点湿。忽然回到那个四月的夜里。

我醉了吗?不对。说真的我很清醒。虽然我看上去虚弱但是我心里非常明白,因为我的触觉嗅觉味觉视觉听觉我的皮肤我的所有感觉全部张开,我整个心整个身体整个系统都在感受这个四月的夜和这四月的路。l

我们去最近的D吧。你先送孔孔走,再回来接我,还是我们俩一起坐上了你的摩托车?——我真的记不太清。只是在上车之前,我很固执的徒步走了挺长的路。T

我想应该有一段是我自己走的没错吧?我一个人走我一个人的路在一个人的夜,我的情绪在低谷之后被抛到半空。我依然希望有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条道路这样的一种心情,我走,一直走。孤独。但是充实,感觉得到我还有心在跳动。

后来有个晚上,我也是一个人走一个人的路在一个人的夜。但是没有那样的心情。那个晚上我任性的把自己抛向了死寂,至今心有余悸。

12、题外II

早已经对自己的表达厌倦,但我竟仍然忍不住每天都要表达。文字是我的习惯,也是我的负担;它带我飞到我到不了的地方,也是我的牢。我很羡慕像你这样能够自如表达的人,因为我做不到。我一边看着自己的文字怎么也看不顺眼,一边却无法放qì

它。

这些天一直在看《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两条线已经快汇合。我看得非常慢。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阅读。我的精神状态向来不好,尤以这一两年为甚。

如果是我,也会选择那世界的尽头。我的心与人在不断分离和分裂。村上春树说,文字到了一定时候。就会面临两条道路,一是继xù

在语言上精雕细刻,一是追求故事的曲巧。他的选择是后者。也许吧。我那可怜的一点心理体验。那乏味的生活,不足以承载我敏感的神经。

如果能够。我将抛弃现有的一切,回到我内心的森林。我确信它的存zài

。那里广阔而宁静,天湛蓝、水常青。

很奇怪,每次做着这样的梦时,梦里面都是我自己,没有别人。仿佛生而为我,就必然孤独。

13、临末

贴子开始得莫明其妙

写着写着就写着。没想怎么写写到哪就想我想写点什么

于是就写

可是忽然的就倦起来

我会找个时间赶快赶快结束它

如果看上去草率请原谅我

实jì

上那个夜晚就是非常草率的结束的

如果没有后来的重逢,我就会把你丢在脑后,永远只记得有这样一个夜而忘记你这个具体的人。但是与你的重逢却让我记忆中的那个夜在八个月之后显得无比具体。好像你存zài

的唯一作用就是证明那个夜晚的存zài



那个夜晚,是残留在我脑海里的碎片,如是而已。

14、旧信

前天我去了酒吧我又喝蒙了。第一次坐在吧台前我一直看着他发呆。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出去第一次去到D厅。我坐在闪烁的灯光里看着那些人。我不跳,固执的不跳。第一次在外面住不回家也不回校。虽然都是和孔孔在一块还是觉得我真有点疯了。如果让家里人知dào

肯定说是我被孔孔带坏了。可是其实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做了以后我想那真是很刺激可是不会适合我。我开心吗我不开心吗?

——以上摘自我写给别人的一封旧信

15、舞

我真的没跳。你和孔孔鼓动了我很久。我还是不肯动。你们只好下到舞池里。而我,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看。

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一束束的灯光在人们身上。像闪电,把每个人都照得如同鬼魅。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那些赤裸着的不安的魂。

我为什么不跳?说醉了受不了了都是托辞。我早已醒在夜风里,再加上那杯柠檬汁,我哪还有醉的道理?我为什么不跳?因为我是个紧紧把自己包起来的人,我无法把自己放开来尽情尽性,我明白性格的弱点注定了我的裹足不前和患得患失。因为这些,我不能再任自己沉沦下去。在这个混乱的夜,我已经放纵自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状态。我不能预料我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害pà

事态发展到我控zhì

不了,我害pà

再不刹车我会彻底崩溃-

我的自制力向来很好。

16、窥视III

你独自坐在吧台上,烟雾绕着绕着包裹着。在想些什么?我的情绪非常糟,但也已经渐渐学会了自己舔自己的痛,即使心里歇斯底里,也不愿让人看见脆弱。

有了面具,究竟好是不好呢?

回到座位时,你的额头微微见汗。手和头仍然跟着激烈的节奏晃着。之间我们好像有过对话来着,不过我已经忘了。

凌晨三点。我们从D吧出来,你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到天亮吧。我还真想答yīng

你,我喜欢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感觉。但孔孔说不行,她说我们得睡觉。

于是我们决定去酒店开房间。你送我们到酒店,然后再离开。

夜风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你的背影。虽然你给了我们名片,虽然你说有空可以一起玩,但是,我想那是不可能的。那时我想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尾声:废话

关于一个夜晚的记忆,就是这样。

我在想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许多多的夜晚,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可是我们能记住的有多少呢?我记住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部分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已经让我在细节的海洋里辗转沉浮,时间、空间,真的奇妙。

——完于2002-01-12……(未完待续……)

PS:我在泉B,用的网名叫“安眠”,签名是“睡吧,我的孩子……”

她是我用得最多的网名之一。那段时间我纠-缠于各种奇幻的梦境,睡眠非常糟糕。也是那时候开始,学会了记录各式各样的梦。直到这两年,刻意地忘记自己记住的那些梦。

第八十七章 圣女塔

这一天的变数太多,太过纷乱。所幸终归是结束于雪停月升,一片静谧。——或许一切平静都是表相,但要令这一瞬的安宁出现,谈何容易。

确认了王上王后的安全之后,谢峦立即回到了阵前,赏与罚,都必须由他亲自出面,否则,他所谓的“是时候让大家认识我”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离去以前,他走到柔和娜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柔和娜好生愠怒,却又忍不住甜蜜,可他并没有再多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依旧是那样的可恨……柔和娜把脸撇向一边,正好kàn

到那对叽叽叽喳喳的小情侣,真真叫人可气!

她走出殿去,意wài

地看见云初定。他曾是碧血旗的一旗之主,应付宫-乱之后的种种事体不在话下,而今,处理完了所有的事,竟是怅然。

他不想去阵前见旧部,也不想依与谢峦所约去请教怀柔王后。

此间局势已定,而他与绿岫的变局又当如何?他怕了,怕问出了问题,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和绿岫一样勇敢,不过现下看来,他真的差了她不是一点点。

如此良夜。他望了望着天上的月,她来寻他的那天,也是个好夜。不过彼时月圆,此刻月缺。她又在做些什么?是否千里也能共婵娟?

“云旗主。”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怀柔王后。”云初定行下礼去,无论如何,今天怀柔王后所展现出来的风范。都值得他尊敬。

怀柔王后扶住了他:“云旗主若还支撑得住,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云初定一怔。他是钢铁般的男人。自不在意,而她柔弱如斯。又经lì

了生死之间、大起大落,竟不觉累?

猜到他的讶异,怀柔王后抱歉地道:“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云初定道:“不是不方便……”

“那便好。我实是等不得了!”

有什么事令沉稳如山、沉静如水的怀柔王后“等不得”?云初定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算把自己的事放到一边,舍命陪君子:“王后想去哪里?”

“圣女塔。”

云初定再惊。大半夜的,怀柔王后去圣女塔做甚?心中疑惑,但却没有多问,说道:“我唤人备车马。”

“不必。”怀柔王后道。“我不想惊动太多人。况且,也想走一走。”

她想走一走,释fàng

一下今天所受的惊吓么?云初定道:“也好。”远远地看见柔和娜依然遥望着这里,他正想说什么,怀柔王后道:“没有关系,我已同她说过。”

于是他们离宫,缓缓地走过宫-城、走过街道。

月映雪,雪映月。宫-城里,街道上。都还有未尝清扫的战场,狼籍得很。还好下过了一场雪,令所有脏污暂藏。

雪粒在足下发出沙沙的响,云初定陪着怀柔王后走。就真的只是走而已,因为怀柔王后久久都没说话。

云初定这一生所遇到的奇事已然不少,然而比起怀柔王后来说。真叫小巫见大巫。所以她没说话,他便也无从开口。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圣女塔。

怀柔王后望着月下那禇红的塔身,眼睛中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色。她问:“能带我上塔么?”她用的是疑问句。而语气中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现在,他们在喀山最高的地方了,喀山的城门与宫城,以及枫林苑,全都在怀柔王后的目内。到底不是太阳,晷针的影子极浅,可无论如何,只要有光,不,就算没有光,时光也依然在走,一直走。

怀柔王后忽然取下了面纱。

她已经让云初定吃惊过很多次;这一次,云初定依然是吃惊了。不是吃惊于她的美丽,而是吃惊于她的……苍老。

她的脸上有曾经美丽、曾经惊艳的痕迹,但,毕竟是“曾经”。

她的声音、她的传说,都让人把她想像成一位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的女人,若非如此,鞑靼国王又怎会对她宠爱如昔?谁也想不到,怀柔王后,竟已几乎是位垂垂老妇了。

云初定意识到自己的惊讶很是不恭,忙道歉道:“王后见谅,在下……”

怀柔王后微微地笑了:“我今年五十岁了。你们汉人说‘五十而知天命’,一个已到知命之年的老太婆,任谁乍看到这样的我,都会吃惊,你有什么好要我见谅的?”

云初定推算她的年纪,至少比鞑靼国王大了十岁,虽然确实大他的年纪多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在穷苦人家有童养媳;在帝王家,也有教会王子成人的宫女。

怀柔王后猜中了他在想什么,轻轻摇头道:“你不要乱想。我不是王上的宫女,我认识王上的时候,他才八岁。可是……”她抚住了圣女塔的红色砖墙,神色恍惚:“你信么?一个八岁孩子的身躯里,装的是二十岁的灵魂。”

云初定呆了呆,他想起曾与绿岫调-笑,说她的身体里总不会住了个老婆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么?那么怀柔王后这具躯壳里,装的又是几岁的灵魂?

没有理会云初定在想什么,怀柔王后只不过是想要诉说而已,所以她继xù

地往下说:“于是,我在王上八岁的时候,荒谬地爱上了他……而后,便一直在等他的身体长大……”她的眼中都是笑意,她低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荒谬,可更荒谬的是,我并没有丝毫的后悔。”

云初定道:“为什么要后悔?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人生最完美的,莫过于此。”

怀柔王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纷纷凑到一起,云初定却觉得,她此刻的美丽一定远胜年轻之时。之后他听见她问:“你一定很想知dào

完颜晋这么多年来消失无踪,萨满教穷尽lì

量也找不到他,他是怎么做到的,对不对?”

云初定万不料她突然地切入正题,一时无话。

怀柔王后很快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他已经死了,早就死得灰都不剩。萨满教如何能找到一个消失于世间的人呢?”

云初定心道,难道要绿岫也去死,才能摆脱萨满教的追捕么?但他终究不是莽夫,知dào

怀柔王后并无此意,于是诚心问道:“在下愚钝,还请王后明示。”

怀柔王后避而不答,问道:“你知dào

这圣女塔的来历么?”

“众所周知,圣女塔是为达美圣女而建,又因达美圣女殒落于此而得名。”

怀柔王后低垂了眼,俯视脚下的世界,轻声说道:“从前,这塔底是一汪湖水。”

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云初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今的圣女塔之下是块实地,谢峦说过,当今王上进驻喀山城不久之后,就填平了圣女塔下的湖水。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世子别院,蓦地心念一动,隐隐地猜到她话中之意。他浑身震动,盯住怀柔王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得到确认。

怀柔王后抬起头来,柔和地回望云初定,说道:“你猜得不错,圣女塔之下,有个地宫,地宫与枫林苑相连。王上先是建了地宫,把我藏了起来,而后又建了枫林苑,把我接出来。”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在地宫的那几年几乎不见天日,着实痛苦。在枫林苑是我与他最最快活的日子,可惜实在太短,最终不得不为人所扰……难道世间美好,都不能长久?”

云初定问:“那为什么要在地宫里躲这么久?有王上护你,你本可以早些入-宫。”(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她为自己倾一国

听到云初定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入-宫,怀柔王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神情:“因为我怕……我怕时间太短,这世间还有其他的人认得我就是当年的达美圣女!”

虽然隐隐猜到,但听到怀柔王后亲口承认,云初定依然不能抑制住自己的震惊:“原来……怀柔王后,就是萨满教的前代圣女达美!”

他说给展眉听的、关于圣女塔的传闻,再次从脑海中流过:

“三十余年前,当时的萨满圣女达美嫁予鞑靼王。三年后,鞑靼王之兄哈里木叛乱,喀山城几近毁损。宫破之日,哈里木逼婚达美圣女。圣女假意答yīng

,但要他建高塔纪念战死的众位兵将,哀悼枉死的平民百姓。”

“塔成后,圣女约哈里木登塔鸟瞰喀山全城。抱住哈里木,与他同归于尽、坠落塔下。”

圣女抱住哈里木坠塔,那是让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的死亡。她这么做的真zhèng

目的,是因为她荒谬地爱上了一个男童,她需yào

时间来等他长大,也需yào

萨满教的长老们把“达美圣女”和她的故事,变成故纸堆里的几行字。

几年后,当年的男童以十六岁之龄,坐上了鞑靼的最高位,一统鞑靼至今。

云初定呆呆地望着怀柔王后,三十余年前“普通”的一次宫变,如今看来未必如世人所想的那样“普通”。怀柔王后在其间所起的作用,已然湮灭在不可知的历史尘埃之中。

怀柔王后当然看得出云初定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说的是其他的事:“我与王上的理念不同。他想要在这世上抡圆了轰轰烈烈活一次。而我却想与他平安厮守、共度一生。我想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他却一直认为。最亮的地方反而能让人视而不见。”

“我也曾经有怨,我要躲的是萨满教的追杀,却陷入无意义的宫-斗中,真是拉低了我的智商。但既然决定了去爱,便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怀柔王后停了一停,将柔和的目光投到了云初定身上。云初定听懂了她的无声之言:即便学我一般假死,终归躲藏不易,其间的代价,望你三思。

云初定道:“我会承担一切后果。她也一样。总会有条路我们能走,即便真的无路可走,能守一时是一时,时日再短,无怨无悔。”

怀柔王后微微地笑了,她摊开手掌,手掌之上,是一颗浑圆的珠,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雪映月,月映雪,亦不能减它半分华彩。

云初定觉得怀柔王后如同这颗珠……不,这是什么珠子?他突然想起萨满教内失踪已久的那件事物!怀柔王后……还藏着多少让他惊讶的秘密?!

怀柔王后看着他惊疑不定的脸。说道:“你猜得不错,这正是萨满教的三大圣器之一:用来防止圣女叛逃的宝珠。宝珠令出,全萨满教的教众都有责任不计手段围剿圣女。”

“因为担心教内无休无止、无孔不入的追杀。我假死水遁之后,王上便潜入萨满神宫。为我盗得此物。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确实,对于本来就无视了规则的人。代表规则的事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是没有意义。”云初定感同身受。

“所以有一度,它彻底地沦为峦儿的玩具。”怀柔王后摩挲着宝珠,温柔地道,“峦儿,有时候让人不省心,却又是最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云初定静静地听着。谢峦自称“三分剑客”,是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还是三分天下终有一合?原来谢峦的身上同时混着两种性格,分别来自于母亲的父亲,如今看来,最终是父亲的显性基因胜利了。

忽又想起一事:“谢峦说他是因为被追杀才逃入丹心旗,是先世子的人?”

“不得已而为之,丹心旗,乃是我的母族,还有一些遗老。”

所以身为旗主的若是没有发xiàn

谢峦的真实身份,而丹心旗中则有人了然,否则,谢峦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借兵?

“但是……”云初定欲言又止。

“但是这个不得已,是柄双刃剑。救了我们的命,也终究将会要了我的命,迟早而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怀柔王后的秘密,还能掩盖多久?没人知dào



她躲了三十年,也许最后依然是个悲惨的结局。说了这么多,还是在劝云初定三思。

“那又如何?”云初定道,“正如我之前所说,能守一时是一时。她说过,若我不后悔,她便不后悔;若我后悔了,她也不后悔。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无怨无悔。”

“我忽然有点想见一见这位当任的萨满教圣女了。”怀柔王后轻声地说。

云初定自豪地道:“你一定有机会见到她。你一定要见见她,她不可能令任何人失望。”

怀柔王后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

云初定一愕,听得怀柔王后以平静的语调说道:“你刚才说,世间最幸福的事是无怨无悔,我赞同。不过,你大概还不能体会,世间最可怕的事,是心爱的人死在你之前,你如何能承shòu失去他的痛苦?”

雪后的夜,特别的冷。云初定初听此语,亦如陷冰窖:“王后……”

怀柔王后说道:“王上是幸福的,他已经无知无觉。或许是因为他的灵魂超前了他的身体太多,近几年来,他衰老得愈来愈厉害。”

云初定再唤:“王后!”

怀柔王后如水的目光掠过圣女塔下的净白世界:“王上愈幸福,就愈显出我的痛苦,我不想再这样痛苦。”她顿了一顿:“望你成全。”

云初定怔住了,他想不到,不,任谁也想不到,怀柔王后说的“我实是等不得了”,是指她急于就死、急于死在王上之前。

可是,不知为何,云初定竟然一点都没有想阻止她的意思。

月映雪,雪映月。怀柔王后像三十余年前的达美圣女一样,从圣女塔的最高处腾空一跃,跃入无尽虚空,如一片飞雪,似一叶红枫。

只是,这次的塔下,不再是湖水,而是坚硬的泥地。

道同果异,或是,殊途同归?(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国丧

萨满历八百二十七年初冬,鞑靼国第十二位君王殒落,王后怀柔以身殉情,二人合葬一穴,真真是生生死死、世世代代地厮守一处。

王上与王后齐殒的那天,喀山城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天地同哭。

国丧第三日,鞑靼国第十三位君王正式即位,是为日后的乌拉大帝,他因为把鞑靼打造成横跨两洲的超级大国而留名青史。

……

……

不过,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史书上记载的字句,故事里流传的逸闻,当下的人,也只能活在当下。

国丧第七日,萨满教圣女率教内重yào

人物前来致哀。

谢峦以国礼待之。

绿岫以圣女身份为王上与王后主持了葬礼,为他们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她手执法器,念念有辞,未有一刻停息。

她要所有的人相信,王上与王后是去往另一个人们所不了解的地方,彼岸无生无灭,唯有日升月落,花开不败。

不为死者,为活人。

她是怜惜谢峦。一个意气风发、偶尔顽皮,仿佛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人,陡然间变得憔悴之极。一边为双亡的父母而伤痛,一边为稳定局势而殚心竭力,他体现出了身为王者的素质,叫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上。

谁也帮不上,因为他拒绝了任何劝解,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做他该做的事。

守灵的漫漫长夜,他赶走了其他人。端坐在父母的的灵柩前,呆呆地看着绿岫一遍一遍地重复祝祷的程式,发出的声音令自己都吓了一跳:“圣女……”喉咙极紧。声音是钝的,就像是沙漠里那些被晒了不知dào

多少年月的沙子。

绿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她穿着沉重的法衣,面容肃穆,目光澄澈。

谢峦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们有同样的眼神。”

绿岫伸出纤纤素手,置于他的额头,他却用手捉住了她的:“告sù

我,你们读了这么多的经文。你们都在叛离,你们真的相信萨满真神存zài

么?”

绿岫慈悲地道:“有没有真神,问你的心。”

“她为什么要不说一句话地离开?!……如果有真神。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谢峦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父亲的死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憾,因为那已经在预计之内;他同父亲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母亲,相依为命的母亲。他发誓要保护她安平喜乐的母亲。那天她甚至没有向他透露出一点点的死志,她只是表现出了悲喜交集的劫后重生……她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居然不是他而是云初定!

她怎么忍心!

绿岫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她挣脱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坚持,任她用手轻轻摩挲头顶,如此像母亲的一双手。

他突然觉得宁静,宁静极了。微闭了双眼,他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可是他并没有像白天有许多人在场时那样痛哭流涕。

良久,他睁开眼,眼睛里闪出锐利的光:“不管有没有真神,我都不希望人们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因为那代表人在最苦处,只有最苦的、丝毫看不到希望的人,和什么都有了、却精神无依的人,才需yào

真神。”

绿岫一愕,她避开了这个问题:“你不必总是那样坚强。”

谢峦道:“果然都是师傅教出来的徒儿。”他把目光移开,盯住了白烛流下的蜡泪,过了一会说:“我打算立萨满教为国教。”

绿岫抿了抿嘴,等他继xù

往下说:“但是碧血旗和丹心旗的武装力量,我要收归己用。萨满教是国教,只提供无上的精神力量,却不能拥有能与我鞑靼抗衡的武力。”

绿岫抽回了手,垂放下来,她不语,有些愤nù

地看着谢峦。

谢峦迎向她的目光:“这是双赢。萨满教不拥有武装,也就受我的庇佑,世俗的尊敬和供养一分不少。”

绿岫道:“你非要在这时候谈判么?”

谢峦道:“这时候只有你我,最为清净。我们先谈好了,以后走过场的时候,心中有数。我知dào

你刚经过了一场很难的谈判,一些若是的同伙伏罪,不过,依然有两位大长老你动不了他们。”

绿岫道:“看来你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悲伤。”

谢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你何苦刺我?身为师傅的弟子,你应该很清楚,宗-教势力涉及军队与政-治,并无好处。我的目的不是消灭萨满教,而是光大萨满教,对我鞑靼来说,国教越是深入人心,就越容易长治久安。而萨满教也没有失去什么,何乐而不为。”

说白了就是要借助萨满教的精神之力控zhì

民众,他也借政-权之力将萨满教纳于保护之下。绿岫默然,她自然从沈一白那里听过许许多多这个世界、某个时空的灭教灭佛等等故事,最终都是精神的归精神,世俗的归世俗。除非政教一体,否则没有哪个政权会容许宗-教势力涉权。

只是,在当下,她无法接受萨满教最为兴盛的时刻在自己眼前灭失而已。

看出了她的动摇,谢峦立即抛出了一个诱饵:“我记得我同你有个交yì

的约定。”

绿岫自然是记得的,当时,他自称也是师傅的弟子,想要同她做个交yì

,当时她说:“既然是交yì

,你要我这有所得,当然也要付出代价。你的筹码是什么?”

而他回答:“我的筹码,是你一直在找的。而我要的,我要时,自然会向你索取。”

现在,他亮出了他想要的,那么,他的筹码呢?何不一起亮出来?

绿岫颤声道:“有话直说,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谢峦翻出了手掌,他的掌心,是一枚珠子,浑圆的珠,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正是萨满教用来压制圣女的圣器宝珠。

乍见此物,绿岫完美无缺的脸亦抽动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谢峦收回了宝珠:“你要好好的管管你家夫君,以后把自家的东西给人时,都得先汇报汇报才算合格嘛!”他停了一停,黯然道:“不过他确实是好人,这个毋庸置疑。”(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借君明珠

宝珠乍现又隐,绿岫盯住了谢峦的手,暗暗让自己平静一些,问道:“谢峦,你到底想怎样?”

谢峦道:“还是你家夫君了解我,我不是干脆的人,我就喜欢绕弯子看你们生气……好了,别生气了!我知dào

你们还没有成婚不能说你家夫君……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听我说啊……”

他好像真的怕绿岫生气一样,笑了笑说:“普通人当这珠子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萨满教人知dào

这是压制圣女的圣器,可是我的好师妹,只有你我才知dào

,这珠子的作用,远远不只这些。”

绿岫道:“师傅……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你的?!你不是我师兄,你根本是我师弟!你再喽里八嗦小心我打你哦!快说,这宝珠怎么到了你的手上?”她不得不承认,谢峦着实有让她气急败坏的本事。

谢峦却静了,他望着灵柩,一阵冷风到,层层叠叠的白幡吹起,烛火也跟着摇曳,明灭之中影影绰绰,透着一些些的诡异,他缓缓地道:“宝珠是我父亲所盗,交予我母亲之手,我打小把它当弹珠子玩。”

绿岫简直想打他,堂堂圣物,竟然被个小孩四处乱耍!这爹妈当的!

然而,谢峦却似魔怔住了,陷在了回忆之中。

……

……

彼时他刚从沙漠里回来,带着半痴半疯的完颜晋。母亲看到完颜晋,没有说什么便同意了收留他。完颜晋的神智不太清楚。所以谢峦把他很好地养着,不让他随便与外人接触,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让完颜晋低调。自己却低调不到哪去,背着母亲搞了一个少年暗卫组织——其实母亲哪里会不知dào

,不过是是睁只眼闭只眼地任他闹。

还好为了保护他,母亲一早就在外散布他是个残疾加白痴的传言,后来干脆是给他找了个替身。而他也不常在旁人面前与母亲亲昵,更不曾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早就穿帮了。

这个少年暗卫组织,多年后成了他征战治国的最强助力。此事放下不提。单说那天,他正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是的,自己同自己下棋。

以他的身世。不可能请明师来教他,那太过扎眼。而也是因为他的身世,有那样的父亲和母亲,在智力上极少有人能与他抗衡。所以。他没有对手。

他的对手是自己。他自己用黑白子在棋盘上打得热闹,演出各种绝境又解开。

放下黑子,伸向白子的手,却被人抢先。那是一只骨节清奇、肤色素净的手,手指很长,指间有用剑形成的茧。他拈着白子,落在了谢峦原本就要落子的棋格上。

好的嘛。谢峦抬起头来,看清了那个一袭青衫的家伙。少年心性。首先就觉得怎么能有人长得比我好kàn

,且让我在棋盘上先灭你威风!

此番棋局。他已想过百十种演化之法,自认没有遗漏。但是那个人,只有开头的七步在他的预计之中,第八步开始,完全跳出了他思维的范畴。

心一慌,兵败如山,他终是明白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我们再来!”连输五局之后,谢峦还想战,那人却笑了,笑容如和煦春-风:“光这么下有什么意思,我要你一个彩头。”

那人指了一指被谢峦随意地放在棋盘之侧的宝珠。

谢峦怔了怔。那时候他还不知dào

母亲和宝珠和秘密。但毕竟是王室之子,即便是被贬抑到如此之远的地方,这种材质的珠子平时见得不少,所以他也不把它当成稀奇之物,可是那人指明了要这宝珠,倒是让他起疑了。

他瞥了宝珠一眼,说道:“这珠子是我母亲所赠,岂能随意当作赌资?再说了,你明摆着一直在赢我,这不是纯粹在占我便宜么?这不公平!”

那人拂了拂青衫,抻出白皙的手指,摸了摸棋盘之上他下过的几个白子,仿佛在思考什么,半晌道:“那好,你要如何才能借我你的珠子一用呢?”

这位天外来客,自然便是沈一白了。

谢峦道:“我说过,这珠子是母亲所赠,你想要,我要回禀母亲,她同意才行,此其一;其二,你棋力高过我,把它当彩头你胜之不武,如果有天我赢过了你,这才是你应得的!”

沈一白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露出深觉有趣的神情:“你这孩子,真是滴水不漏,半点亏都不肯吃呢。”他停了一停,说道:“那么好吧,我们再来。”

谢峦见他应了,又惊又喜,可是表面上却假装很万事不挂于心,很自然地去收棋子,但是……

几枚白子,竟深陷于棋盘之上!

原来沈一白云淡风清地摸一摸棋子,并非只是摸一摸而已!

陷棋于盘,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来说并不难,难者是如此不动声色。许是受过沈一白的影响,后来的云初定就很喜欢用这种手段摄敌心魄。

此举表明,沈一白如果用武力夺珠,甚至是要了谢峦的命都易如反掌;可他居然坐下来,与谢峦下棋,问他要赢棋的彩头。如果说这是占他便宜、说是胜之不武,说这不公平,那世上真没有什么叫做公平了。

谢峦的手指停在其中的一枚白子之上,因为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这个过程并不太久。谢峦很快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对沈一白说:“你刚才说,我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所以,我想请你教会我如何吃亏!”

说完,他立即向沈一白跪了下去!

沈一白眨了眨眼,说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小孩,我倒是很想知dào

,如果真的让你吃亏,你会怎么办?”

他果然让谢峦吃了亏,吃了很多很多的亏……可以说,谢峦这辈子都没有在别人那里吃过这么多的亏,但是他的钢铁意志也因此变得更加钢铁,他的抗击打能力如果自称第二的话,大概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后来,他终能与沈一白做棋盘上的对手。

沈一白没有再提宝珠的事。

谢峦反而在不久之后问他:“师傅,你在等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谢峦不认为沈一白是想收他这个“从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小孩”为徒,所以才假装要借宝珠,并与他下那几盘棋。他是臭屁了些,但还不至于臭屁到这种程度。

既然沈一白对宝珠志在必得,为什么又暂时不提呢?

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不急”。

不急的意思,就是他正在等,等待某个时机;所以谢峦问:“师傅,你在等什么?”

沈一白高深莫测地笑了,反问谢峦道:“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唯一的?有没可能在另一个地方,会有另一种文明存zài

?”

也不管谢峦能不能消化,他接下去叭啦叭啦地说了一大堆异时空的名词、异时空的事。他憋得太久,而谢峦是个知dào

在什么时候就听,听完之后再适时发问的人。

不过这一次,他没等谢峦发问,发泄了一通以后,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或许是因为觉得居然在小辈面前话唠,囧了?

虽然曾经从完颜晋那里得知了萨满圣地里有神mì

的仙人坐骑和神奇暗器,但一个疯子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所以沈一白的话,谢峦确实消化了很久都消化不了,只好去寻母亲倾述。

母亲愕住了,好半天才告sù

他:“你师傅没有疯,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这才知dào

,母亲身上有个巨大的秘密,而他那位看似普通又冷血的父亲身上,何尝没有巨大秘密?

原来他谢峦,就是位秘密之子!

他需yào

继xù

消化。于是缓步回到自己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比人们正常印象中的院要大许多。因为还连着后花园。

暗含“阵”意的花园,包围了他的独属院子。完颜晋就住在里头。因为是“阵”,少有人进得来,完颜晋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无法自行走出去。

不过对完颜晋来说,这个空间足够大,因此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出过岔子。

自从拜了沈一白做第二位师傅,谢峦便很少去看望完颜晋。因为沈一白带给他的所有一切知识实在太过丰厚太过震憾,他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看他。

然而这一天。谢峦觉得必须去看一看完颜晋。他想从他的疯话里,探寻某个世界更多的秘密,他对萨满圣地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好奇!

出乎意料的是,久久不见的完颜晋见到他,先是瞪着眼瞪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大吼一声扑上来就打!

自认识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偶尔正常尔疯,谢峦并不意wài

完颜晋疯狂地扑向他,他意wài

的是。完颜晋一边挥拳向他一边口中含含糊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一白的名字!

“沈一白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快把阿黛还给我快还给我阿黛阿黛是我的阿黛……阿黛……”

月夜之中,完颜晋像狼人一般变成了疯子……不,变成了疯狼!他的直觉非常灵敏,他从谢峦的身上品尝到了沈一白的滋味。

仇人的滋味!

完颜晋向谢峦急攻而至。谢峦不得已疾退至院子之外的花园。他想退入“阵”。

但完颜晋不让谢峦退,他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般,以巨力拔出了花园里养的一棵桦树。直接向谢峦掼了过去。

劲风扑面,这一掼足有几百斤的力道。所幸谢峦身形矮小灵活,连滚带爬地从连枝带叶的桦树底下钻过。口中连连叫道:“是我,是我啊!师傅是我,我是谢峦啊,你怎么了!”

完颜晋瞪直了向着前方,停了一停,忽然又是一声大吼:“沈一白你个贱-人-骗-子别以为使妖-法变小了我就不认得你!”

手中桦树再动。

开始时完颜晋因为不称手还有些凝滞,但到底不是弱手、疯是疯了,武功只强不减,他本来就是用独臂铜人那种奇形兵器的人,很快就适应了桦树这种更为奇形的“兵器”。舞将开来虎虎生风,

谢峦渐觉吃力。

他平时所学多是如何用兵、如何运筹帷幄等宏观的手段,最多是懂得一切绝境求生的手段。高深一些的武功,有些习自于完颜晋,有些习自于沈一白。完颜晋疯疯颠颠的教了多少不好说,沈一白很系统地教他却是时日太短。因此再战一阵,谢峦已不仅是吃力,而且是有性命之忧了!

狼狈地躲过又一次攻击,谢峦向院内一张,直怨自己蠢。身子一矮,向院落中的长廊回退。

完颜晋半点没有迟疑地追打过去,谢峦仗着小身法,在桦树底下忽而钻入、忽而钻出,而随着他的闪躲,小院里轰隆轰隆,各种事物七倒八歪,一片狼籍。

突然间,完颜晋觉得手上的桦树一涩,再抡也抡不动。他直来直去的人,没有意识到是被栏杆夹住了,只晓得向前使劲,

“呯!”“呯!”一下,两下,三下……

他不断地使劲,不断地抓着桦树的树干冲-撞栏杆,十数下之后,栏杆发出“咯咯”的响,竟有从中断裂的征兆。

谢峦惊魂未定,呆在一边喘气,只一会儿,便见得栏杆危急,再这么下去,只怕整个院子都会被完颜晋搞塌了,他急中生智,指住完颜晋身后大喊一声:“呔!兀那沈一白,还不快快纳命来!”

下一刻,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几乎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因为完颜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影子。沈一白如同鬼魅一般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完颜晋。

完颜晋怒吼连连,抛下桦树,转而扑向沈一白。

沈一白摇摇头,施展轻身功夫飞上了屋顶,完颜晋紧跟其后,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瞬息间去得远了。

谢峦跟在他们身后,可又哪里跟得上?不一会儿,两人便踪影全无。

他们之间存zài

什么样的秘密?少年谢峦孤伶伶地站在夜空里,忽然觉得人生有趣。

这是谢峦最后一次见到完颜晋。

沈一白回来以后,对谢峦说了一句话:“他死了,死以前终是记起了自己是谁;终归也算不冤。”(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就是这么任性

完颜晋死了以后,沈一白带谢峦去过一趟萨满圣地的边界,他说完颜晋死在圣地里,作为唯一的弟子和这几年唯一的寄托,谢峦理应祭奠一下完颜晋。

萨满圣地形如巨人所住的土堡伫立于前,望也望不见头,谢峦难以抑制住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但沈一白却要他立下重誓,此生不进圣地,更不能动用异时空的武器。

……

……

宝珠在手,谢峦沉默了许久。

绿岫没有打断他的回忆,静静地等他回过神来。

谢峦忽然抬头对她笑了一笑:“师傅没同我告别,也没有同云初定告别。在这个时空,他只同你告别过,这是他怜惜你还是害你?”

绿岫咬住了唇,沈一白离开时的情形仿佛又浮现眼前。

“好了我的小绿岫,你能不能别哭了?”他俊朗的脸几乎要和她的碰到了一起。如果她不是个小小的女孩,他才没耐心这么哄她呢!

可是她这么哭滴滴的样子,真是蛮可爱的……沈一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童-症发作了,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不走,说不定我与她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呢?”

彼时,他离开那个时空就快十年了。

真想回家,真想见到她,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她大概和仲白开心地活着吧,她没有任何理由记住他这个负了她的人。

不……即便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他也想要回去,看看她。他想偷偷地摸一摸她的脸,就像当初一样。他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他要她永远都不哭。

他恍惚了一下。忽然看到那小小姑娘在泪眼婆娑中瞄了自己一眼。他明白过来,这小小姑娘其实能够忍住泪,她是看破了他会因为她的眼泪多停留一会,所以才放肆地大哭。

沈一白板起了脸,不过,他并不擅长演冷面人,很快就在绿岫的眼泪中败下阵来。好好地与她商量:“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总归有一天是要走的。你难道忍心见师傅一辈子孤苦伶仃,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么?”

“我不管……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是说没有这么快的么!你骗我!”

“可是。我身上的九转灵珠已经感应到你们圣女宝珠方位了,我无法在这里干等不是么?”沈一白说,正因为如此,他才要离开绿岫的圣女宫,前往鞑靼王国。他按计划找到了宝珠,却是意wài

地又收了谢峦这么个徒儿。

“那你要答yīng

我,找到了宝珠还要回来看我,你怎么可以说你不回来了呢?”绿岫抹了抹眼泪,委屈地说。

“我……讨厌分别。”沈一白的目光悠远。“如果注定要离开,分别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别?不过是徒增烦恼。”

绿岫愣住了,她懂。其实她都懂,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罢了。她拉住沈一白的衣袖。小心翼翼说道:“师傅……我们还会见面吗?”

沈一白摸了摸她的头:“或许不会了。毕竟,我希望你在这里就能生活得很好。”

最好的结局。是岁月静好,是现世安稳。小小的绿岫完全明白沈一白的背后之意。可是如若不能呢?

……

……

谢峦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微笑来:“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是要完成大我,反对我的意见,继xù

保有萨满教的势力,做萨满教史上最伟大的圣女之一;还是成全小我,和你的夫君双-宿-双-飞,远远地离开这里就够了?”

绿岫不语。

谢峦道:“天快亮了,你不妨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说罢,他没有再理绿岫,依旧盯住了灵柩周遭的白幡发呆。

新立为君,还有种种的事要他操心,与绿岫有关的这一件,只不过是百十件事中的一件罢了。

绿岫心乱如麻,缓缓退了出去。

灵堂之外,天已蒙蒙亮,柔和娜远远地望着这边。绿岫不免一声叹息,走了过去。

柔和娜也憔悴了,猫似的碧色眼珠黯淡了许多。她见到绿岫,双手置于双肩,行了个大礼:“参见圣女。”

绿岫扶住她,说道:“他没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柔和娜道:“圣女,请你帮帮他!”

绿岫道:“他不需yào

别人的帮zhù

,但若真有人能帮到他,大概就是你吧。”

柔和娜摇摇头:“他不理我。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绿岫道:“他喜欢的,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你。所以,请继xù

,打破他的硬壳。”她握住柔和娜的手,忽地心念一动:“你去陪陪他吧。有空的时候,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柔和娜一呆:“圣女有何示下?”

绿岫温和地道:“你先不要问,记住,来找我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看见。”

说罢,她与柔和娜道了别,看着柔和娜走进灵堂。灵堂中巨烛的火焰无风自摇,有轻微的声音响起……

绿岫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不由地也跟着心中都是柔情。

揣着那满满的柔情,她悄悄地潜入云初定的房间。

鞑靼王上与王后齐殒,云初定依怀柔王后的遗命,暂时帮谢峦管着御林军、暗卫和世子亲兵卫这几支最忠心的队伍。

只要愿意,他就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他十分擅长把属下变成肝胆兄弟。所以短短几日内,这几支队伍都对他口服心服;并在他的率领下,平定了两次札木合之乱的余波。

绿岫来后,两人各自忙着,实jì

上并没有机会一述衷肠,明明离得不远,却还饱尝着相思之苦。

窗外透亮,马上就要天明了。绿岫在微光中将云初定看了又看,忍不住地想:“才分离不久,就这般难过。如果一生不见,又该如何?”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云初定的眉目,冷不妨他将眼一睁!

绿岫吓了一大跳,云初定却笑了,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拥过来,在她耳边说道:“你看了我这么久,也该让我好好kàn

看你了。”

绿岫微微一挣,嗔道:“怎么任着性子来?当心被别人发xiàn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榻-上定乾坤

天色欲晓时分的被-窝里,云初定用手暖了暖绿岫被冻得有点凉的脸,那张俏俏的小脸,顿时红得不成样。

当然……不是冻红的。

云初定觉得好笑极了,说道:“是你自己进来的,又不是我去把你虏来的。你反倒提醒我,这叫什么?贼喊捉贼?堂堂的萨满教圣女可不能欺负我这素人哪。”

“素你个头!”绿岫瞪他道,心中却道,你-丫-就不是吃素的,还素人呢!

云初定像是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回话道:“我不素,难道你想让我吃肉?”说着,不怀好意地将绿岫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紧。

绿岫羞得更没谱了,用蚊子似的声音嘤咛了一声。

云初定愈觉情-动,只是此时此地,怎么可能真做什么事?他静了静心,道:“你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守着。”

绿岫听着他的心跳声由急至缓,亦让神智清明了些,说道:“不妨事。”

两人静静地躺着,觉得世间万物都与他们无关,只有你与我、我与你,实是再幸福不过。然又躺了一会,云初定不自禁地躁热,忙找话题说:“你从谢峦那过来?”

绿岫果是跟着一个激灵,彻底地从意-乱-情-迷中抽身:“嗯。”

她“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云初定感到有些奇怪,便问:“你在想什么?”

绿岫想了想道:“我……我在想,谢峦的提议。”怕云初定听不懂,补充了一句道:“就是那个换-妻的提议。”

“咳咳!”云初定被活生生的噎着了。绿岫居然想同意谢峦那个被他叱之为“馊主意”的主意?!好的嘛,果然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见他如此。绿岫忍不住“嗤”地笑出声:“他那主意不错啊。”

云初定狠狠地捏住她的脸:“你倒说说看,哪不错了?”

绿岫道:“反正他做的事都不错。可是我却要做错事了,所以心神不宁。”

云初定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问心无愧就好。”

“就是有愧啊……”绿岫轻声道,“我到底是圣女,有那么多人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一走了之,岂能无愧?”

云初定把她抱紧了紧,道:“不许反悔。”

绿岫道:“才不反悔。对于教众,我是可替代的,大不了花时间找另一位圣女;但是你我,却是彼此不可替代的。”

云初定放下心来。喃喃地道:“岫……”

“可是要怎么办呢?”她说。她把谢峦与她的谈判慢慢地说予云初定听。

她很想听听他的意见,而他沉吟了一会后,果然给出了意见。

“我们一直在反对萨满教成为某国的国教,是不想让教众,特别是与萨满神宫联系最为紧密的两旗教众陷入无法停息的征战,成为他人手中利器。”

“然而,这次若是的事,却让我想法有所不同。挑起战争的,未必是外来的什么人。更加可能来自萨满教内部。回想我这些年的率兵出征,亦有不少是某位大长老的嘱意。如此看来,萨满教两旗所掌的武力,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谢峦诱我一路往喀山城而来。我在军中几日。又帮他领兵几日。这个过程中意wài

发xiàn

了不少丹心旗的人,他们自有一部分因为是怀柔王后家族的旧属,所以听令于谢峦。但也有些人却并非如此。这部分人是真心想通过从军而得到更大的世俗利益,或说是满足感。”

“简而言之。我们但求平安,可这想法不代表所有人。有许多人的追求就是功名利禄。我们挡了他们的路。他们何尝会快活。”

“而谢峦有此想法,必不会轻易罢休,两强相斗,对教众何尝不是灾难?”这些天,云初定遇到的事太多,想得自然也多,一条一条地列出来,也是把自己的思路理理清楚。

绿岫道:“可是,如我们这般想法的人,同样不在少数啊!否则教内又怎么让此事悬而未决这么久。”

云初定道:“所以我在想,谢峦所说的不无道理。不是用武力去保卫萨满教,而是用无处不在的精神力。你是圣女,以你一人代表真神,那怎么够?不如让长老们培养更多的传人四处传-教,让萨满遍布天下,谁想灭之,就必须灭天下人!”

绿岫道:“这岂是一时一代能做到的事?”

“这是你的条件。让谢峦去推行,此事诚如他所说,是双赢,他会懂。至于收编双旗的事,我会建议他先缓一缓,听凭教众自愿,愿入鞑靼军中的,去便是了。余者,若他用强,只会适得其反。一旦引起强烈反弹,需用流血来解决,怕也非他愿见。”

“而我也会建议乌都奈暂时避其锋芒,把碧血旗变为萨满教的秘密护教者。世世代代做萨满教最核心的保护力量。”

其实即刻远走,云初定何尝不是心中有愧,对碧血旗的愧。他所说的对碧血旗武-装的处理是缓兵之计,今后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不过,鞑靼刚经lì

札木合之变和国丧,谢峦要具体处理到碧血旗时,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云初定赌的,不过是“眼不见为净”罢了。

绿岫很明白他,因为她的虽然说了有愧也无法,亦是“眼不见为净”。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们从沈一白口中听说过千年以后的世界大同,千年时光与此时此刻的映照,真是千里与毫发。

两人商议定了,天色也已几乎全亮。

谁又能知dào

,堂堂萨满教的日后走向,竟然是某代圣女和退任护教掌旗使在榻-上研究出来的呢?

可是,榻-上,难道不该做点别更开心的事么?

所以云初定说完了之后,捧起绿岫的脸,狠狠地亲了几口。还想再做点什么,绿岫却又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声:“我想了想,我应该答yīng

谢峦的求婚。”

云初定佯怒道:“以后你给我少见他!”

绿岫委曲地道:“又不是真的……你知dào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别人……”

见她发急,云初定不由地笑了起来:“我的傻女人!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蛊杀

萨满历八百二十七年年底,鞑靼前任国王与王后过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新任君王乌拉宣bù

与萨满教当任圣女正式订婚。

圣女迁离萨满神宫,移居喀山的鞑靼宫城。

丹心旗有大部分人愿入鞑靼军成为正式军人,谢峦将他们编为整队,专职保护圣女、即日后的王后,若世子出生,则自动成为世子亲卫军。也就是说,这支队伍将是鞑靼王室最直接的保护者。

碧血旗依然在萨满神宫附近护卫,如果萨满神宫受袭,将由鞑靼出面平定,而若需向碧血旗调兵,则将由经长老们通过的圣女法令调遣。

长老们从教众中遴选幼女作为新圣女的候选人;在绿岫的坚持之下,他们将遴选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经过谈判、彼此博奕,萨满教与鞑靼国以前所未有的高度融合在一起,而又保证了相对的独立性。人们已然把萨满教当作了鞑靼的国教,只差册封大礼而已。

……

……

漠北的冬天,冰天雪地,来自江南的展眉十分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因而病了几乎整整一冬。

谢峦、绿岫、云初定等都为着鞑靼国与萨满教的大事奔忙,只能抽空来看看她。还好是有雷诺悉心照顾,病是病的,心情倍儿爽。

只是单纯的她,怎么也想不通绿岫就算是名义上嫁给了谢峦,今后要怎么假鸾真凰地过下去:“那可是一生啊!一生这么假假的,怎么可能?就算硬着头皮往下过,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反正如果是我,我才受不了呢!”

雷诺对那三人的想法略知一二。可到底不是事事了然,说道:“皇帝不急。你这那啥急个什么?相信他们吧。”

展眉也不知听进了没,但觉万分庆幸,跳上前去紧紧搂住了雷诺的脖子说:“还好我们不用这般!”

雷诺深以为然,满心欢喜却又故yì

道:“喂,你倒是轻点,想掐死亲夫啊!”

展眉没脸没皮的惯了,说道:“你有这么容易死吗?鬼才信呢!哈哈!哈哈……”说罢愈搂愈紧,雷诺气喘吁吁,干脆扑-倒了她。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展眉忽地想到什么:“唉呀,不知dào

我哥哥会不会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雷诺觉得她真是为赋新辞强说愁了,笑道:“万一他不同意?要不要我去他门口跪个三天三夜的,求他把你嫁给我?”

展眉果然发愁起来:“三天三夜啊?那不饿死人了!”想了想,一拍脑袋道:“哎呀,怕什么!我上回就告sù

他了,他要做舅舅了。大不了到时候借谁家的小孩子,抱上门去,哼哼。看他敢不认你这个妹夫。”

雷诺笑叉了气,问道:“你想得倒美,谁要借小孩子给你当演戏的道具啊?”

展眉皱眉道:“那么办?给足他们钱应该行吧?”

雷诺道:“按我说……”

展眉一向信服他比自己聪明,忙问道:“怎么?”

雷诺一本正经地道:“与其去借一个。不如自己生一个!”说罢,将那小女子压-在-身-下,作势要扒她衣服。

展眉嘴里急。可对男-女之事到底害pà

,不由颤抖地问:“你……你想干嘛……”

雷诺忍笑道:“还能干嘛。生孩子啊!”

展眉又羞又急,未待说话。忽地窗格一声轻响,有人来了。

雷诺深恨每次刚想做点什么,就被人打断。但人家既然来了,他也不能继xù

做他想做的事呀。只得赶忙翻起身来,理理彼此的衣服装容,开门迎客。

十分意wài

的是,来访的人,竟是柔和娜。

自怀柔王后过世,柔和娜便十分低调地在宫城中生活,几乎不见外人,终日在自己的房屋中为怀柔王后念经文祈福。因此展眉与雷诺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久久不见,甚为想念。

但想念的是对着谢峦说“你是我的”的柔和娜,是用她美丽的碧色眼睛在说“请你吻我”的柔和娜,甚至是带着展眉在鞑靼宫城地道里钻进钻出的柔和娜。而非眼前这个,木然呆滞的柔和娜。

木然呆滞,并且脸上手上,尽是刺目的红。

她的脸上,有喷射状的血迹;惯用的单刀在手,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尚有一滴血珠冻在刀尖之上。

窗外白雪琉璃,室内春-意融融,展眉何尝想到会看到这幅景象?!她忍不住“啊~~”地尖叫起来,声音如贯云霄,穿透了半个宫城。

雷诺见过的阵仗多,虽是吓了一跳,却不像展眉这般沉不住气。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可不能让柔和娜再伤人,捉住展眉的手,将她往身后一拉,另一手臂微抬,食指中指一并,点向柔和娜拿刀的手。

然而,雷诺实是多虑了。因为柔和娜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她呆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忽然直直地倒了下来!

展眉与雷诺所住的偏殿,离宫城最中心的地带有些距离。这里住的是太妃们,以及如柔和娜这般迟早要成为谢峦后-宫一份子的女人们。当时展眉就是从这里随着柔和娜进入到宫城深处,救援怀柔王后。

这大概是柔和娜杀人之后,第一个便是来到他们住所的原因。

但是,柔和娜杀的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杀人呢?

雷诺扶住柔和娜的身子,把她抱到一边的客房中,吩咐展眉道:“别怕,我看她的情形,是中了人的迷-心蛊。你快去叫云大哥来。”谢峦与绿岫贵为一国之王之后,自是不便一出事便亲身前来,但是云初定就不同,告sù

了云初定,相当于告sù

他俩。

展眉害pà

地道:“柔和娜……不会有事吧?”

雷诺正欲将拿柔和娜手中之刀取下,没想到她人已昏迷,竟是抓得极紧,听得展眉在问,答道:“不好说,性命之忧应是暂时没有。怕的是其他……”

展眉心知她在这里帮上不忙,咬咬牙道:“那我去找云大哥!”风里雪里就要出去,雷诺忙道:“穿件外衣再出去,你病才好呢!”

展眉心里一暖,不再说什么,披了件大氅,展开轻功,飞也似的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探殿

雷诺看着展眉连殿门都不耐烦走,一跃上墙,转瞬间身影已消失的雪白的宫城中,回身来处理柔和娜,在她的手肘穴位一点,她的手掌终是松开,“铛瑯”一声,带着冻血的单刀落下了地。

再捏她人中穴,掐她手腕内关外关穴,又按她头顶百会穴……后来干脆扇了她两巴掌,五条手指印在柔和娜的俏脸上出现,而她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呼吸还在,雷诺几乎认为她已是个死人。

片刻之间,偏殿之外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计算时间,展眉应该不会来得这样快。并且,奇怪的是,那些脚步声急急地从殿门经过,又往下一殿去了。

那一殿住的,正是当初展眉刚到宫城便与之相遇、还为柔和娜抱了一回不平的那位鞑靼国第一文官的女儿。

因着对她的印象很差,虽然住得近,却是从不互相打交道。偶然冤家路窄地遇见,依着展眉那不绝在口舌上稍让的性子,每回都狠狠地把对方酸一把才罢休。毕竟,谢峦与绿岫定下婚事,那一位梦想了许久的正-宫之位最终是落了空。

那一位呢,到底是第一文官的女儿,心中再怎么愠怒,亦尽lì

地端着。也曾暗杠过展眉那么一两次,可展眉是什么人,展眉身边又是什么人——那么一两次之后,她再也不敢招惹展眉了,甚至远远看到就绕着走。

如今那一殿乱了,意示着什么呢?

雷诺看了看双目紧闭躺在那里的柔和娜,心中突地一跳。觉得此事怕真是背后大有文章。

又过一会,那一殿的乱声转至门口。先时还有些顾忌,但渐渐地愈变愈是大响。到后来,竟是有人带着哭腔砸门。

雷诺微眯了眼,并不行动。

平日替他们收拾起居的侍从在门外战战兢兢地报gào

:“雷爷,蕴秀殿的人来叫叫嚷嚷……”

雷诺道:“我听见了。你们先不要开门。”

来到草原上几个月,他大体学会了鞑靼语,是自是听到了殿外那些哭喊的是“快快交出凶手!”“我家可怜的小姐啊~”“天杀的谁敢窝藏凶徒!”有的人更是简单,反反复复喊着“杀人哪杀人哪!”……

雷诺看了柔和娜一眼,她的眉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却是依然不醒。

雷诺与她有过不少接触。初时以为她是个凶悍的不讲理的女子,后来便知,她凶巴巴的样子不过是外强中干,其实心地挺好。虽知其间牵扯了后-宫-争-宠等内情,可让他承认柔和娜是个借武力逞凶的女子,他是绝对不肯的。

所以他什么也不做地等着,等着有人来更深入地查审这件事。在那之前,他必须保证柔和娜是安全的,哪怕她始终昏迷。

终于。云初定的声音在殿门响起,他如今已逐渐地退出了对宫城武装的管理,不过余威犹在,没有人敢不把他的话当话。

他在门口叱令蕴秀殿来人不得吵闹。展眉却是闪身进了殿来寻雷诺。见柔和娜脸上的血痕已被雷诺清理过了,静静地躺着,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展眉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的脸。指尖还未触及,雷诺道:“她中了别人招了。我已查过。可是查不出来是什么毒。”雷诺曾为云初定解毒,自是对毒药颇有研究。如果他都感到棘手,那么,此事的棘手程度,确实是相当不一般。

展眉担心地道:“那……那怎么办……她,她不会有事吧?”

雷诺再次给了她相同的回答:“不好说。”他顿了顿道:“你在这里呆着,云大哥如果进来,你就向他实话实说。我先去探一探。”

展眉道:“你去哪!”

雷诺道:“我去去就回。你放心。”

展眉望了望柔和娜和放在一边的带血单刀,实是有些心悸。可是她明白,这事总得搞得水落石出才行,雷诺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于是点点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雷诺以安慰的眼神回应,拔身离开,几个起落,已无声无息地进了蕴秀殿。

蕴秀殿中人慌马乱,犹见雪地上有点点的殷红,然而更多的血迹早被凌乱的脚步踩得一片狼狈。雷诺皱了皱眉,现场被搞成这样,实是难以还原当时情形。

他再往里走去。许是大部分的人都跑出去了,他这一进门,如入无人之境。再往里一进,境况更是凄惨,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一直以为,柔和娜杀的只是“那一位”。万万没想到,蕴秀殿中死的人数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如果展眉在此地,定能指出,死的那几个女人,正是当初欺负过柔和娜的那几个!

她们横七竖八地倒在不同的地方,有的人惊恐地睁大了眼,有的则根本来不及做出惊恐的表情就已毙命……

所有的人,都是一刀割喉。

雷诺也杀过人,他很清楚,如果真的要杀一个人,一刀割喉是最恐怖的死法之一。即便曾经被欺负,柔和娜何至于此?!别人不知dào

,他们这几个同谢峦以朋友相处的人却很清楚,她才是谢峦那变幻莫测的心中最为看重的女人,没有之一。

换言之,她完全没有必要以杀戳来灭掉情-敌!

雷诺走上前去,查看了其中的尸首,微觉有异,却又一时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再进一层,就是“那一位”的住所了。雷诺听闻里面有人声,不便直闯,便跃上柱子,从横梁间闪身而入。

“那一位”到底是最有身份的人,因此有些下人留下守住了她的尸身,正抚尸大哭。

雷诺居高临下看去,见彼女的身上血迹犹多,似乎伤痕不止脖间一处。他不由怔了一怔,再看她临死的表情,除开惊恐,还有不可置信的感觉。

如果柔和娜真的想杀尽情-敌,那么,最想杀的人一定就是这女人。难道这就是柔和娜在给她致命一刀前多砍了她两刀的缘故?

雷诺沉吟间,蕴秀殿外齐整的脚步声起,有人喝到:“御林军在此,蕴秀殿所有人等原地等待,不得妄动。”(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彼女的身体

雷诺见“正规军”来了,倒也不惧。这一两个月来,他不时去找云初定耍,和云初定的不少兄弟也成了兄弟,酒酒肉肉、谈谈笑笑,关系好得很。当即跃下地来,迎了上去。

如今统着御林军的,正是巴图。他本就是谢峦当年“沙漠之鹰”童子军的一员,经了碧血旗卧底、世子亲卫军等地的历练,已是谢峦心腹中的心腹,干将中的干将。

巴图见雷诺在蕴秀殿中,便知他是来做什么的,作了一揖,问道:“雷兄可探出些什么?”

雷诺道:“有些奇怪处。没你们给权限,我不好下手啊!”

巴图瞥了他一眼道:“雷兄,你这么说可不够意思了。”言下之意,您老不是说进蕴秀殿就进了嘛,何尝等过我们给你权限。

雷诺回了他一眼,道:“里面的情形,搞不好你也要吓一跳。”

两人一起进了殿,巴图果是如雷诺所言吓了一跳,撇开政-变时殃及池鱼,如此凶杀,在鞑靼宫城历史上几乎不见。他先令手下看住蕴秀殿里的活人和死人,一边搜宫,一边唤人去叫仵作。又吩咐贴身侍卫道:“你先去向王上报gào

大致状况。我一个时辰后亲自去作情况说明。”

雷诺等他分配完人手,说道:“如果你信得过兄弟我,我愿先帮忙你查上一查。只是,这可真要你给我权限了。”

巴图道:“雷兄不知dào

要何等权限?”

“验尸。”雷诺干净利落地回答,“当然等你们的仵作来未尝不可。不过,等他们来了。那一位的亲长也就来了,你还想的验什么?验她今天穿的是哪件衣衫么?再说我富贵闲人。就算动了他家女儿的身子,量他能奈我何?”

他这两句话。把其中的厉害处都说明白了,还表示后果他一力承担,巴图还有什么不满yì

?只是明明是极为严肃的事儿,他说来怎么就这么香-艳啊?巴图腹诽着,嘴上却应了:“雷兄说得不无道理,我先带人去后面查查,你自便啊!只是我的人,就不方便借你用了。”

雷诺笑了笑,这家伙倒是会撇清。不过。此举也正合他意。道了一声谢,走到彼女的尸身边上。

几个侍女在一个老婆子的带领之下,守住彼女之身,犹自嘤嘤地哭。雷诺不同她们废话,径直上前翻动彼女的身体。

那老婆子一声尖叫,扑上前来:“我家小姐金贵之身,岂容竖子轻易触碰?御林军真是懂规矩,竟放任恶徒横行蕴秀殿!”说着,嚎啕大哭。身后的几个侍女先是一愣,跟着也大声哭喊起来,一时间,莺莺燕燕之地变成了凄凄惨惨之所。

雷诺袖子轻拂。那老婆子被他袖中劲力所逼,身不由已地让到了一边。她倒是坚韧,不曲不挠不知痛地又扑上来阻止雷诺。

雷诺这回再不客气。又是一拂,这一拂用上了三成内力。别说是个老婆子了,只练外功不练内力的汉子受了。也吃不了兜着走。那老婆应声昏倒,那几个侍女吓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也不敢放声大哭,个个捂住了嘴,不停抽泣。

雷诺上前,细细查验。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点问题。彼女的致命之伤,正是索喉一刀无疑,但她的背后,臂后,却都有长刀划过的伤口。伤口不算深,但是从破裂的衣衫渗透出来的血迹却颇为触目。

雷诺抬头问那几个侍女道:“这些伤,都是柔和娜划的?”

几个侍女都不敢说话,慌乱地哭着点点头,算是回答。雷诺再问,其中一个才颤抖着道:“她一进来就乱砍,我……我们都吓坏了……”

雷诺的眉头皱了皱。以柔和娜的武功,要砍人会砍得这般轻么?如果她真的恨彼女,应该在彼女的脸上狠狠划几道,让她再无以-色-事人的手段才是,割她背后几刀算是什么?穿着衣服又看不到疤,露骨点来说,即使是肌肤相亲也未必摸到。

如果不是柔和娜伤的她,又是谁伤的?难道,当时蕴秀殿里还有其他的杀手?那杀手对彼女手留情又是什么意思?

雷诺对着彼女的身体发了阵呆,走到外院,开始一具一具的查验其他的女尸。他适才就有的直觉是对的。那些女尸,有些确实是被柔和娜一刀毙命——他仔细看过柔和娜的单刀,早已将她的刀口形状牢记于心——有些却不尽然。

略微有一些医学常识的人就知dào

,人活着时被刀划过,与人死后被划过,刀痕全然不同,即,活人所受的刀痕,有皮肤卷起、血液流出等的活体反应;而死人……试想砍一块木头,其刀痕必然是齐整的。

简而言之,在那些女尸之中,有几具是早就死了,才又受了柔和娜一刀。

或者,不是柔和娜的刀?

愈是查看,雷诺的心中愈是印证自己的最早判断:“柔和娜,是中了什么迷-心-蛊,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杀人行凶。她被陷害了!”

陷害她的人,怎么看都像是那一位第一文官的女儿!

这样便能解释她背后的伤痕。因为她想要作出也被柔和娜袭击的样子,却又不舍得在自己的千金之体上划得太严重。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柔和娜依然还是穿越了众人,把她从藏身之处拉了出来,给了她致命一刀——所以她涉死之际,才会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可置信,那是因为如果是她给柔和娜下了蛊、施了咒,这个咒语中,一定不包含杀死她自己!

那么,她为什么终究是死了呢?

雷诺怔怔地望着满地尸首,有点想不明白。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与女子的惨叫声揉成一团传入了耳中。雷诺进入后院,但见御林军抓住了一个状若疯狂的女子。似是心悸未止,她叫喊得十分含糊。可那些含糊的话在人们的耳中却宛如惊雷:

“不关我的事啊,是小姐让我割她的……嬷嬷你别打我,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真相!真相?

被捆在柴房的女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可是真相来得太快,快得令人几乎不能相信。

“那一位”自认贤良淑德,早早把自己当作了未来王后的不二人选,然而先有柔和娜后有绿岫,我王身边的女子个个都在使媚功,令她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得到我王一眼回眸。

由恨生怨,由怨生毒。偶然的机会,她在宫城里遇见了一个通灵的老嬷嬷。老嬷嬷略施本事,便让她不得不信服。

巫蛊之术。

这个在漫长的各国后-宫史上都不曾被忽略的办法,亦在鞑靼的宫城里出现!

老嬷嬷在授她真法之后,消失无踪。她愿意相信老嬷嬷是半神,帮zhù

了她之后就飞升去也。真法在手,她也曾有过犹豫,但是终于实施!

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柔和娜。

光让她死是不够的,要让她成为恶魔,我王才会彻底地嫌弃她、灭她九族!而她,柔弱的鞑靼第一文官之女,在此次事件中受了重伤,正是以伤邀怜的好时机。只要我王能看我一眼,只要一眼,我就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心……

谁知dào

这是一场永远不可能醒的噩梦呢?

捆在柴房的女子是为人证,而随后从那位第一文官之女卧房角落里挖出来的草人、符咒等等是为物证;结论不言而明: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误了卿卿性命。

……

……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那一位肯定不是聪明人,可是蠢得也有些过了。雷诺心中有疑点丛丛,却知将这些疑点说出来,未必是好。

况且,而今最为麻烦的事,不是那位第一文官听到宫-中有变之后,赶过来为女喊冤。而是柔和娜始终不见醒!她仿佛也和那位第一文官的女儿一样,陷入了一场噩梦,这个梦,能不能醒?

凤藻宫的主殿在札木合之乱中塌了半个,而今正在修缮中,只待宫成,鞑靼王与后的合卺之礼亦将在这里盛大举行。

本来不该住在这半成的宫殿中,但是,或者是因为怀柔王后的真实身份是前任圣女,或者是因为有感于她的情痴与气度,绿岫不但不介yì

,反而坚持住了下来。

昏迷中的柔和娜被送到了凤藻宫中。

此前,巴图已将最新的调查结果报gào

给了前殿的谢峦。

谢峦没有马上去往凤藻宫看望柔和娜,骄傲的他和身为王者的他,都没有一听说自己女人有危险就不管不顾去见她的道理。

所以,当他处理完君王理应放在第一位的政务之后,才回到后-宫。

云初定守在屋外,展眉守在柔和娜床前,雷诺和宫城的太医讨论了无数种的可能却无法定下医治的方案……

而绿岫如惯常一样以纱蒙面,立于窗前,偶尔看一看床上的柔和娜,更多的时候,她静静地盯着窗外的雪,不知dào

在想什么。

看到谢峦来,她的姿势有了变化,像是要奔过去找他,但又及时的收回了迈出的半步。

难道她在学习如何做一位雍容的王后么?(未完待续……)

PS:对不起各位,作者君又要出远门了。存稿量不足,又不想断更,只能从量上减少。再次请求原谅!!

第九十八章 我也是巫

谢峦进了屋,对着一路跪倒的侍从说了声:“起。”他是个不用学习如何做君王的君王。所以他能忍住伏身去看柔和娜的欲-望,转头问雷诺道:“还是没办法?”

太医们纷纷慌乱地磕头行礼如捣蒜,生怕伟大的君主因为他们的无能为力而要了他们的命。而雷诺却是不怕的,直答道:“他们尽lì

了,我也尽lì

了。”

谢峦一掌拍向桌子,闷声道:“他们这群废物,我本也不指望,我问的是你!”

雷诺答道:“如果是毒,我或能解一二;可这是蛊,需yào

下蛊人才知晓。你一定已经令巴图在宫内搜索,看来,也是没有结果了?”

谢峦低下头,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他的脸上显出疲倦来。

如果他大声地命令,他的朋友们一定不会同意,但他所表现的是疲倦,这便让人无端端地心疼起来。

先是太医和侍从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去,而后是雷诺拉住了展眉。展眉担心地看看柔和娜,又看看谢峦,终是被雷诺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最后是绿岫。她缓缓地走上前来,同谢峦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睛里有……有愠怒。她在生气!

谢峦报之坦然的眼神,又仿佛是在安慰在鼓励。他在安慰谁鼓励谁?是为他自己么?

暮色渐起,鞑靼现在的王与未来的后,交错而过。

谢峦的身影融在了昏暗之中,他的背影有些孤独又有些孤傲。他坐到床边,执起了柔和娜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绿岫缓缓而去。门外,有她最亲爱的朋友相迎。

展眉跳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绿岫姐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绿岫望着雪墙,说道:“再看一看……”

展眉急道:“可是小呆已经看了这么久,还是想不出办法……”

雷诺却是听出了绿岫话中暗含的意思:“再看一看,能如何?绿岫姑娘,请明示。”

绿岫收回了悠远的遥望,说道:“柔和娜所中之蛊,在我所读过的典籍中,曾有提及。诚如你们所见,此蛊为情蛊,能使人失去理智,杀尽她认为的情-敌。”

雷诺道:“但下蛊之人已然死了,而教会她下蛊的人,又不知所踪。此蛊如何解之?”一边问着,一边也有些担心,他也听过不少蛊的传闻,很怕绿岫会说出“那就切开她情-人的心,下酒佐食即可”的话。

绿岫停了一停,说道:“我是萨满教的圣女。展妹子,你觉得我这个圣女,是做什么的?”

展眉道:“圣女,就是最神圣的,最接近萨满真神的人。”

绿岫笑了笑:“你这么说很对。最接近真神的人,就是能帮zhù

凡人与真神对话,求真神满足他们心愿的人。所以,我与那位失踪的蛊婆本质上并无区别。”

“我也是巫。”萨满教圣女绿岫如此宣bù



“不管人们怎么看我,我怎么想自己,说白了,我就是巫,是巫,也是医,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巫术医人,听来荒谬,但是,我想试一试。”绿岫平和的声音在暗黑的天色中竟是透出一丝难言的诡异。(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金铃动

“我不同意。”一直沉默的云初定忽然接口道。

雷诺问:“是不是绿岫姑娘若以巫术医治柔和娜,会令自身遭到凶险?”他想到云初定在萨满教中日久,定是知晓其中的关窍,他既然反对,那么必然有反对的理由。

绿岫道:“所以我说,再看一看。”

展眉急道:“不行,不行啊!但是……”如果朋友有亲疏厚薄,那么在她心中,绿岫绝对是重于柔和娜。可如若只有绿岫的方法能救柔和娜呢?原来,原来世上的事,不可能样样都那样简单又单纯!

绿岫道:“眉儿,你先不要忧心,或许,她明天就醒了呢?”

但是事情并不如人所愿,柔和娜第二天没有醒,第三天也没有醒。她沉沉地睡着,很安稳很平静,好像,轻轻摇一摇她就能醒来一样。

谢峦在柔和娜身边的时间并没有加长,不过,听说在他上朝的时候,发火的次数却是成倍成倍地涨。

第四天了。柔和娜依然睡着,人们依然束手无策。

这个时空不是沈一白呆过的某个时空,没有输液没有呼吸机,如果柔和娜再不醒来,她可能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

在睡梦中死去。听起来很美好,但若是在睡梦中饿死渴死,何来美好?

晚间,谢峦来寻雷诺等人。他很憔悴,而眼中狠绝:“雷诺,帮我一件事。”

不用他明说,雷诺已知他话中之意:与其等到看着她受折磨而死,不如送她芳魂一程。可是,谢峦做不到的,雷诺也做不到:“我下不了手。你求别人吧。”

“你杀的人多,知dào

怎么杀人才没有痛苦……”谢峦闷声道。他的话音未落,绿岫的声音已响起:“让我试试。”

“如果不成功,还搭上你的命,那又何必?”谢峦道。

绿岫道:“不试,又怎么知dào

会不会成功?圣女的驱蛊秘法,多少年来只载于典籍之中,你权当我愿以身试法,精进修行。”

她完全没有征得任何人同意的意思,便做出了决定:“我要设祭坛,请王上替我请石长老护法。”石长老,那是萨满神宫派出陪伴绿岫的一位大长老。说是陪伴,说白了,也就是监视和保证她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对萨满教有利。

谢峦道:“当真只有此法么?”

“我以萨满真神的名义保证我将尽lì

,如果还是无法将柔和娜体中的恶鬼驱走,我会亲手杀了她,以解她长久之痛。”

很快,凤藻宫里,摆上了神案,挂上五彩的幡旗。萨满真神小像被绿岫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

柔和娜被放置于神案边的塌上,睡得那么香甜。如果她睁得开眼,一定会看到顶梁之上躲着的两个人。

展眉和雷诺,正躲在那里。

萨满教的秘密仪式,并不允许教外人观看。但是这种禁令,怎么可能禁得住鬼神无惧的展眉展姑娘?而展眉要来,雷诺怎么可能听任她独行?

此刻,展眉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因为她从未看见绿岫穿过这般繁复的法衣。

忽然间,“铃!”“铃!”有节奏的铃声响了起来,那是绿岫腰间所挂的金铃。(未完待续……)

凛冬至(上)

那么,我们来说说《逃婚记》和它漫长的往事吧。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们这里刚刚经lì

了两天之内,由夏入冬地骤然降温。前一天我还穿着短袖,第二天就穿上了毛衣卫衣。冬天,真的是到来了。那么突然,以至于旋即,我开始喉咙疼以及失眠。然后,就有了凌晨一点半爬起来写这个文的字。

而,

你们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应该正在HK办一些私事。出远门,又不知dào

接下去这个星期的写作状态如何(因为同时工作也会挤在这几天),很担心一不小心就断更。所以把原本应该写在《逃婚记》最末的感言先写来与大家分享。

而很巧的是,章节跨度正在九十九与一百之间。简直是又一个命中注定的里程碑!最早我原以为写八十章就很多了,没想到的是,居然写到了一百章。而且除开这几天无耻做1K党的因素,它真的还没有完全结束……虽然我在半个多月前就开始叫嚣要结束了要结束了……

《逃婚记》的往事很漫长。到底有多漫长?漫长到我在当年的科作业纸上写感言时,标的日期是1996年3月19日。1996年,好多混点娘的帅哥妹纸都还没来得及出生吧?

而我在那个年岁,已然在纸上写了不知dào

有没有几十万的字。不知dào

具体的字数,是因为写在纸上的无法计数。而因为要重写《逃婚记》,我不得不誊清到电子文本,如此估算一下,当年写的厚厚一大叠纸,总以为长到吓死人了,其实也就三十几万字顶天了,于现在的网文,那着实算不上什么。

厚厚的一叠纸,你一定想像不到我是如何处置它的。我每写满十页纸,就把它们装进信封,寄给我在另一个学校读书的好朋友艳。我很变-态地把正儿八经的信写在信封上,而把小说放在信封里。

原来,我这么小开始,就有故yì

展露自我给别人看的欲-望,难怪有段时间会这么热爱博-客和微-博。

而今的艳马上就要做妈妈了,她这个我当年唯一的读者一定想不到,在这么多年以后,我会把《逃婚记》最终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然,《逃婚记》并非是那叠纸的全部,而是其中截取的一部分。我在《遗事录》的碎碎念中有提到过,这个故事,第一部叫《江南小筑》,第二部叫《塞北余情》,第三部只写了一个开头。从地域上就可以看出来,《逃婚记》是取自于第二部分。

那个无比矫情的玛丽苏武侠小说,先是由艳保存了好些年,然后在大学期间,寄回给我。不幸的是,它在我学校宿舍的抽屉里,被老鼠啃掉了大半。

没有被老鼠屎老鼠尿沾过的幸存部分,即是《逃婚记》前半部的故事。余者全被我很嫌弃地丢进了垃圾桶,至今很是后悔。(未完待续……)

凛冬至(中)

那么,我们来说说第二版的《逃婚记》吧。

因为经受过老鼠的洗礼,大彻大悟的我决定对那部武侠小说残本进行一次翻新改造,以免哪一天它又被我嫌弃得只想一丢了之。于是,《逃婚记》的第二个版本出现了。

那个版本里,所有的人名都被我改掉了,改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人名;但是人物关系则做了相当的调整。比如绿岫这个角色,其实有从阿黛身上分化了一些故事出来;第一版阿黛曾被另一个男人负过,这个男人是后来的柳初动,只不过他当时不是云初定的师弟,而穆初雨干脆有个小女儿寄养在云初定那儿……

当然沈一白是不可能有的。虽然,虽然第二个版本的《逃婚记》,与《遗珠记》《偷心记》写于同一时期。

如果我要说几个版本的不同,可能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比如说谢峦谢公子是第一版的男二,所以你在《逃婚记》里会看到他对展眉展姑娘疑似的一点点小情愫,而实jì

上他在第二版里压根儿就没出现过。

所以,柔和娜也没有出现在第二版,她在第一版里根本就是谢公子的妹妹,暗恋的是我们家的小呆兄弟;卡洛依的名字本来叫怀柔,而现在的怀柔王后,包括在鞑靼国的所有一切,当然本来也是没有的……

而关于我在《偷心记》感言说到的杨离杨大侠的另一个小秘密,在这里可以说给你们了:云初定同学在第一版《逃婚记》的名字,就叫“杨离”(而若是叫“殷散”)。

你喜欢哪一个“杨离”?其实,都……挺矫情的。

于是,为了不再让大家混乱,我们还是来说说现在的《逃婚记》吧。

现在的《逃婚记》?

对,现在的《逃婚记》。(未完待续……)

凛冬至(下)

许多人写书喜欢把大纲写得很详尽,也有许多人干脆就没大纲。我呢,处于两者之间,有一个模糊的方向作主线,然后任文字任笔下的人物去往他应该去的方向。

因此常常卡文,也常常因此有惊喜。

所以每一个故事在写之前,我都不知dào

自己会写到一个什么程度。结果就是写得比预计得长,可是一长,长到了发xiàn

自己有点驾驭不了时,就开始犯式微说的“尿急”的毛病。

第一版的《逃婚记》,展姑娘是绝对的主角。她从江南来,去海上绕了一圈,再去了漠北天山,小时候有远行的梦想,没法去到远地,就把自己所向往的所有地方,都让笔下的主角去了一回。所以,那个版本里的女主,是游历型的,碰到什么是什么。

第二版的《逃婚记》没有写完。但我看那架势,应该会同第一版那样,结束在碧血旗与丹心旗大战之后,绿岫直接跑来找云初定私-奔了事。

而今呢?而今的我,想去的地方依然很多,不过,看起来那已经不算特别难实现了;而人愈老,思想愈复杂,也断断不能相信所有的事一个私-奔就能全解决。

再说还有我们家大白。嗯,还有那个60W字数的合同压身。

于是本来打算原样还原第二版本《逃婚记》的我,把谢公子重新拉了回来。并且依托他,重新构了一个局。所以你们看到的第五十九章“宿命之敌”之后的所有章节,都是完全没有蓝本的即时写作。

不再是走哪算哪的游历,而是构局,构出能够彼此呼应的武侠世界。这是我从《逃婚记》几个版本里看到的我自己的成长。

我很开心。

但不知发xiàn

前后文风有明显差异的你们,会不会和我一样开心?还是和我受不了两天之内由夏入冬地病了一样,十分地难受?嘿嘿。

实jì

上,也是从那个章节之后,《逃婚记》基本上是处于换主的状态。我臭屁地和剔牙说,《逃婚记》就是要向《天龙八部》致敬的,不写足三个男主都不罢休。他开玩笑说,人家是天龙八部,你这是泥鳅二部哇~

想想是好笑。人家我实在是再也写不出展眉展姑娘那种少女心态了啊!!

离《逃婚记》结束不会太久了。我想以我当年写在纸上的感言,来结束这次早到的感言:“人生也即如此,正因为前途的未知,才会让你珍惜,让你热爱现有的。去了的不会再回来,该来的又来了,且看下去,也许你依旧喜欢。”

2014.12.07(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唤灵

金铃动,鬼灵从。

单鼓响,神兵降。

铃在绿岫腰,鼓在绿岫手。她以棱形方步在神案前忽进忽退,随着腰肢轻摆,金铃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几乎与此同时,她拍起手中的单面鼓,由缓而急,由疏而密。

然后她唱。

“古今世事一渺茫,

楚机越女几灾祥。

是耶非耶降灵场,

麒麟披发跨大荒。”

抑扬顿挫的苍凉歌声,就像正在唤醒一个古老的魂灵。那魂灵自远古而来,穿越时间、穿越空间,不知将往何处去。

然后她舞。舞姿曼妙,她的红裙飘飞,犹如一片火海,神帽的帽沿有长长飘带,她一舞,花花绿绿的飘带吹到脸上,让她绝美无缺的脸都变得妖异。

烛光摇曳,有这么一两回,绿岫的脸微抬,梁上的展眉才发xiàn

,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不但是眼睛紧闭,而且身体在轻微地有节奏地抖动。随着鼓声铃声,她的步子越迈越快、身体也抖幅度越大。

展眉被吓着了,紧紧地抓住雷诺的手,闭上了眼不敢再看。只听得原本各自清晰的震耳铃声,忽缓忽急的鼓声和苍凉的歌声渐渐地混在了一起……

突然,“呯”地一声巨响!展眉浑身一颤,睁开了眼,向祭坛中看去。

被吓到的人不只有她,一直守在祭坛旁边的谢峦也惊得半起了身,却被石长老按了回去。

原来,沉睡不醒的柔和娜,竟然坐了起来!

展眉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几乎要叫了出来。雷诺连忙捂住她的口,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巫术,她正在唤灵。”

绿岫盘膝坐到了地上,金铃与神鼓齐寂,但余阴风阵阵,烛影摇摇。

乍一看,绿岫与柔和娜只不过是隔了丈余,面对面地坐着而已。然而,再一看,就能发xiàn

,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曲扭的。

像是在挣扎。

对,彼此都在挣扎。

如果在想像之中把她们拉近距离,就能看出来,她们不只是在挣扎,而且是在攻击。

她们互相攻击,同时闪避着对方的攻击。

如果这世上真有恶灵,真有神兵;那么无疑这正是一场神与鬼的斗争。只不过那神与鬼演化成两个美貌的女子在撕打,这场架与香-艳无关,与灵异有约。

如此半晌,烛火再动,没有任何预示、也不知从何而来地,又是“呯”地一声巨响——绿岫和柔和娜的表情平静了,她们静静地坐着,仿佛正在禅修打坐。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地。

几乎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动响。

除了谢峦。

他站起身来,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住,似乎正在犹豫着是应该先去查看他的女人,还是他的未来王后。而后才向绿岫走了过去。

这是萨满圣女的祭坛,萨满教的大长老在旁虎视眈眈。他理应如此。

“圣女!”他唤道。

绿岫应声而醒,睁开眼睛,乍见了他,竟是慌乱!她忙不迭地站起身,腰上的金铃随之而动,手上的鼓轰然坠地。她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手都不知dào

往哪里放,想要站起又被裙角拌倒。

谢峦伸手捞起了她,她却直直地盯住了前方。

前方,柔和娜也醒了过来,她雍容地睁开眼,忽然又将眉头一皱。(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换灵

谢峦看到柔和娜醒来,饶是他处变不惊,却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圣女,你成功了!”

绿岫迷茫地看着他:“谢峦,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我为什么穿着这衣服,她,她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纤纤素指,指的正是紧紧抓住了榻沿的柔和娜。显然,柔和娜也一样地迷茫,只是表现没有那样的激烈,她缓缓地看向祭坛,又看向石长老,最终,看向了谢峦与绿岫。

这一眼,让她身子一晃!她稳住身体,抬起自己的手,怔怔地看着,因为几天昏迷,水米未进,那双手变得枯瘦如柴。

然后,她又抬起头,她的目光与绿岫接触到一起。绿岫突然眼睛翻白,再次晕了过去。

柔和娜抿住了嘴,站起身来,缓缓地向石长老走去。

人们都呆住了,她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但现在走起路来的样子……

横梁之上,展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而雷诺的唇边,却出现了一丝奇怪笑容。

柔和娜缓缓地走到石长老身边,说道:“石长老。是我。我是绿岫圣女。”

话音不大,却惊住了几乎所有的人。

石长老脸都白了:明明是柔和娜的脸蛋,柔和娜的身躯,如今柔和娜的朱唇微启,说的却是:“我是绿岫。”

石长老不是第一次为绿岫起坛护法,但是却第一次遇见这么诡异的事,他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眼,而那女子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峦怀抱昏迷的绿岫,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是在期望石长老能想出办法来印证他的猜想是错的么?

然而,当柔和娜再度低声地对石长老说了几句什么,石长老的脸色愈发地白起来。因为柔和娜第一次对他说的,是圣女才知晓的秘密咒语;第二次说的,却是若是伏法之后,长老会与圣女谈判的最终条款!

这两样,都是非绿岫不可才说得出的话!难道……这一场唤灵的仪式,竟然变成了换灵的祭坛?石长老嗓子发干,而柔和娜却沉下了脸:“石长老,真神显灵,救人于难,即便是于我有损,何尝不是修行的一种?”

她的目光悠远了,这是绿岫常有的表情:“适才我在与真神对话之时,忽觉出窍,似与人相斗,对方极邪,真神以神力灌于我顶依然治他不下,突然间眼前金光四射,我身不由己便冲了出去,可未冲到底,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已是这般模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石长老眼含敬畏。萨满教的圣女与巫师长老,有两种来源。一种是自幼发誓效忠神,成年后经过各种考验,最后成道;另外一种则是普通人,某天忽然发狂或昏迷,清醒后莫名具有神力,犹如神授。

这两类人,无疑后者比前者少得多,在萨满教内,十数年都未必出一个,而若出这么一个,神力之强便远超前者。

柔和娜如今的情况又有不同,看起来,像是真神为绿岫的魂重新找了个宿主。

果然如此么?石长老不由地转向了不远之处的“绿岫”。(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改变不能,只得接受

“绿岫”悠悠转醒,她似乎拒绝自己换了一个躯体的事实,紧紧地抱住谢峦的头颈,不停地发抖。

谢峦扶住她的身躯,一时间没说话,仿佛也在消化这件事。

而后他的目光与石长老碰到了一起。他读懂了石长老眼中之意,低声地同怀中的女子说了几句话。

几句交谈之后,谢峦再次抬头,与石长老目光相接。眼中之意,同样不必言表

石长老突然间暴怒起来:“荒谬,荒谬,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他指住了“柔和娜”,叱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妄称圣女!”

“柔和娜”脸色铁青:“石长老,我妄称圣女有何好处?我妄称圣女,她又怎会同意?!”她抬起手,指向了“绿岫”。

“绿岫”应声而起,猛然推开谢峦,向“柔和娜”扑了过来。她的身法有股蛮劲,那是草原上的女汉子才会有的身姿。只是绿岫的身体比之柔和娜的身体来得柔小,身上又有沉重法衣,这一扑显得有些吃力。

饶是如此,“柔和娜”也躲之不过,她踉跄一退,眼见得“绿岫”的手爪就要抓到门面,谢峦反手一甩,拿住了“绿岫”的后心:“不得无礼!”手臂一伸,把“绿岫”圈在怀中。

“绿岫”兀自大喊:“还我身体!我的……这是我,这是我……!你……你这恶鬼!快还我!我才不要这副身躯!”

“柔和娜”黯然说道:“我也很想要回我的身躯。”

谢峦见“绿岫”势若疯狂,在她脖后轻击,打晕了她,问“柔和娜”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柔和娜”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今天是不成了,我再选个日子,看能不能……能不能同她换回来。”她低下头思索,道:“石长老,你为我起坛卜一卦吧!”

她突然笑了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望你还记得天丽湖边的阿依达。”

石长老脸色骤白。阿依达,那是他的私生女儿,有年大病,他曾经求圣女以大神通救治。这事儿旁人不知,唯天知地知真神知圣女知他知而已。如果眼前这位还不是圣女,谁又是圣女?换灵之事虽然吊诡,但真神之示,又谁人能解释清楚?

也许是因为心神不宁,也许是因为真神不愿,石长老依“柔和娜”所言起坛占卜,连卜三卦皆为下下,他不得不歉然道:“圣女,老夫无能为力了。”

“柔和娜”垂下头,道:“不怪你。”她脸上现出疲态来,很自然走到谢峦身边,说道:“王上,有此结局,非我初衷。希望改日重起祭坛,能换回彼此真身。”

谢峦道:“如若不能呢?”

“柔和娜”双目微闭,叹道:“如若不能,只得请王上接受。”

谢峦看看怀中的“绿岫”,眉头微皱,似乎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难办的事:“她刚才告sù

我,最早时,感觉是被一只毒虫吞进了肚子,不知时日。直到有金光乍现,仿佛有人剖开毒虫,可是她还不及出来,那只毒虫便带着肚子里的她,冲向未知之地……”(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编!可劲儿编!

凤藻宫内的祭坛被撤走了。

“柔和娜”留下了下来。所有的人只能暂时地相信,她这具躯体里所住的就是绿岫的灵魂。既然是绿岫,那么理应住在凤藻宫。

何况,“绿岫”身体里住的柔和娜,始终都没有从半疯的状态中恢复,时昏时醒,昏时还算安静,一醒就嚷嚷着要自己的身体。于是谢峦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宫,说是要亲自料理她。

谁人不知,柔和娜早就是他的女人,他说要“料理”她,谁敢说不许?

凤藻宫里的“柔和娜”静静地躺着。明明很累,却是睡不着。她睁着美丽的碧色眼睛,单调无图的顶帐在她看来好像花团锦簇,怎么看都好kàn



但是谢峦寝-宫里的“绿岫”,却没有安静躺着的好福气了。

当然不是因为谢峦在“料理”她。

而是因为雷诺在“料理”她。

“尼玛的!被虫子吞进肚子!一道金光!未知之地!你不要换身体!!”雷诺几乎是暴跳如雷,满腔怒火如雷霆万钧:“编!可劲儿的编!你们怎么不编说萨满真神显灵,你直接飞升了,给他们个死无对证啊!还费劲演这么长的戏做甚?!”

他哇啦哇啦地一通发泄,边上的谢峦绿岫云初定一时间都不敢说话。而展眉展姑娘则是又惊又喜:“等等……等等……小呆你是说,换灵是假的……柔和娜还是柔和娜,而绿岫姐姐还是绿岫姐姐?!”

雷诺狠狠地瞪了那笨女人一眼,实在是无语得很。

展眉倒没觉得被蒙在鼓里会怎么样。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呆……他们不是故yì

的……可能是怕,怕我笨……让我先知dào

了会穿帮……”

她这么一说。雷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你我是我!你承认你笨,我可不承认!”想到要和这笨女人同一智商。就算再怎么爱她,他也不依啊!

展眉先是吓了一跳,之后立即涎皮赖脸地道:“是啦是啦,我家的小呆最最最聪明了!哪像我这么笨啊!我家小呆这辈子做的最最最聪明的事,不就是喜欢上了最最最笨的我嘛!”

雷诺被她的没脸没皮噎了一口,一肚子的气顿时瘪了不少,双手抱肩,“哼”地一声,不骂了。

谢峦清了清嗓。想说什么,雷诺立即道:“我同你没话说!”想到那个凶杀案还让他费了不少精神,他这气又上来了,“我刚才听巴图说,你们那位鞑靼第一文官受女儿主谋巫蛊之事牵连,已经告老还乡了?真真是帝王家的好手段!佩服佩服!”

他这句话说得如此冷冰冰的,立时取到了不一般的效果。

“柔和娜杀这么多人,并不在我们最早的预计之内。真的有必要用鲜血来为我们的计划铺路么?”绿岫问道,她的声音也是极冷。

谢峦笑了笑:“我说过。我很欣赏你那个众目睽睽之下换灵的计划。至于如何给你机会实施这最后一步,我们不是说好了由我来操持么?”

绿岫眼中犹有不忍:“我没想到你用的是这种方法。”

展眉发xiàn

自己还是错过了一些什么东西,说道:“等等……再等等!柔和娜……也没有中蛊?”她忽然有后知后觉的寒意。

谢峦傲然道:“我知dào

许多人都会蛊术会巫术,有大神通。但在我这里。所谓的蛊术巫术,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借用的手段。如果世上真有大神通者,我就是那个人。”

他几人对语数言。展眉终是想明白了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他们各自想要达到的目的。她颤声说道:“所以谢峦你为了对付那个什么第一文官,就拿她女儿开刀?你们……你们……诱使她对柔和娜施以巫蛊之术……不是。是柔和娜假装中了她巫蛊之术。实jì

上,却是为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绿岫姐姐……”她慌乱地看了一眼绿岫,说不下去了。

雷诺暗地里摇了摇头,心想,还好没有让你靠近蕴秀殿,否则,就你那脆弱的小心灵,乍看到死得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怕是要留下一生阴影了。他虽然也恼火谢峦等人,但他恼火的是他们没有先知会他,而不是他们的手段太过毒辣。

谢峦道:“眉儿,你说的都对。这些事,让你不小心知dào

了,真是对不起。”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在座数人,唯有展眉心地最为纯良,实是不应被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脏了眼睛。

展眉道:“你……好可怕。”

谢峦可恶地笑了起来:“可怕的人,何止是我?我的好师妹,你没有想到我用什么方法,不过,你早就知dào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用任何方法,你都不应该意wài

。我欣赏你的聪慧,不过你到底是妇人之仁了些,确实不适合我。”

云初定道:“她当然不适合你。”适合谢峦的,恐怕恰恰就是柔和娜,能不问任何缘由、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想要帮上他的忙的柔和娜。

谢峦扁了扁嘴:“你俩倒是天生的一对,揣着明白装糊涂。”

展眉越听越是心寒,道:“你们……你们全都知dào

,真的就,就我一人傻着呢!”

雷诺拉了拉她的手,真是庆幸世上还有一块如此纯净的珍宝。

云初定解释道:“展妹子,那个女人并不无辜。谢峦虽然放了一个莫大的诱-惑在她面前,但也给足了她时间去选择。她如果不对柔和娜动手,那么,现在她还好好的活着。”

“她既然选择了作恶,说明本身并不良善。若没有此事,她今后一样会寻找机会剪除异己,毫不手软。这种女人,不能留;而不幸的是,她的父亲,又是那位第一文官,札木合之乱后,就是他最不听话。”

“云初定,你不留下来帮我,真的是太可惜了。”谢峦不由叹道。

“谢峦,你说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句评语我认了,我本来就很虚伪。我不想继xù

虚伪的办法就是远离这一切。所以你不必再劝我。”(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曾经同路各扬镳

曾经同路的人们如今各怀心思,漫长的冬季似长又短地过去了。

谢峦始终忙于国政,他在“春-色三分”的浪漫与“三分治国”的雄图中不再摇摆不定。既然做出选择,便要全力以赴,这才是他谢峦的真实面目。

“绿岫”在尝试了又一次的换灵仪式并且失败之后,开始慢慢地适应现有的角色。而人们也在她的努力中,慢慢地适应一张新的圣女面孔。

更可能的事实是,她虽然依旧是圣女,但是教内的长老已经把她当作了前任的圣女,而非当任的圣女,他们借用她得到鞑靼国的保护,只要这保护依然有力,万事皆可,至于一向高高在上、以面纱蒙面的绿岫圣女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很快人们便记得不那么清晰了。

长老们不介yì

,作为丈夫的谢峦也不介yì

,绿岫圣女与鞑靼君王乌拉的婚礼自然将如期举行。

另一面,“柔和娜”的半疯始终都没有缓解,她甚至对着月亮嘶吼。有些宫中的故人想起了一个传说,许多年以前喀山城郊的偏僻冷宫里也曾有个疯子。人们普遍认为“柔和娜”虽是中蛊、不由自主,但杀了这么多人,难免被萨满真神惩罚,她能保住性命已经很是幸运。

因为她的疯,在巫蛊事件中受池鱼之祸的其他世家女子的家族便无以问罪。随着王上与未来王后的婚期愈近,有人提出把她送回丹心旗或是萨满神宫去,接受萨满真神更近的赐福或惩诫。

这整个过程的背后,是什么人推动、什么人影响,自是不必多说。所以,鞑靼国最为伟大的乌拉君王微时的朋友们在这个冬季,实jì

是无所事事的。

无所事事地等着寒冬过去;等着离开,离开已然离他们很远的那位君王。

终于,从极远之地吹来的一丝春风,把冻得极为严实的湖面吹开了一条裂缝。“咔”地一响,并不十分大声,但却代表着两条道路甚至是三条道路的分开,代表着新旧两个世界的割裂。

开春了。想要回中原的展眉、雷诺,以及云初定,定下了回程的路途。谢峦将“柔和娜”托给了他们,请他们带她回去她的家。除了是王的女人外,她不算什么重yào

的人物,因此,也没有人想到提出什么样的反对意见。

为他们践行的席上,几个人都沉默了许久。因为他们都知dào

,即便现在心难齐、到底曾同路,而这一分道,大概是一生难见了。

绿岫与谢峦举杯。

“我很自私,所以我同意并且完成了交yì

。但是谢峦,我希望你讲点良心,不要对萨满教太过暴虐。”

“我的好师妹,我从来不是讲良心的人,我讲的是利益。在我的有生之年,萨满教大有可用之处,只要他们不与我作对,我自然不会对他们不好。”

他们这两个沈一白留在这时空的弟子,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不晓得沈一白若能知晓,他会更喜欢哪一种?不,对于爱自由的沈一白来说,他对他们出自本心的选择,肯定是三十二个赞。因为对他来说,重yào

的不是选择后的结果,而是他们做出了选择。(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一步之遥

马蹄的的,念去去一去百里,更将去千里烟波、去万里风-尘。

憋了很久很久的展眉问道:“绿岫姐姐,你,你到底和谢峦做了什么交yì

?”

绿岫整个人都包在青色的皮袄中,双颊冻得有些红,她的发长得很快,之前在展眉婚礼上削断的发,如今快长到腰间了。

想来不过一年的时间,可是她逃了两次婚、令展眉逃了一次婚,谢峦逃了一次婚,穆初雨也逃了一次婚,还有卡洛依……

他们逃离的,不只是不由自己决定的婚姻。因为不自主的婚姻,必然带来他们不想过的人生。这期间,有喜有悲,她很庆幸大部分的结果都是好的。

她想,如果,这是萨满真神的庇佑,那么真神也算是可期了。

真神果真可期么?

面对展眉等待她回答的期盼神情,绿岫展开了手掌,掌上,是一颗浑圆的珠,发着淡淡的光,即便是雪光映日也不能减它分毫光芒。

“传说中的萨满教三圣器之一,圣女宝珠。”雷诺果然是慧眼识珠。

绿岫点点头:“不错,正是传说中的萨满教三圣物之一,圣女宝珠。”她看了云初定一眼,而后开始向展眉和雷诺述说那个故事,那个不存zài

于这个时空的人的种种过往。

这个故事十分漫长,漫长到绿岫说了一路,他们也听了一路。

沈一白偶尔会有疯似的倾述欲,但这种欲-望显然不会对好基友展现,他只会对着谢峦对着绿岫这样的孩子、自以为他们听不懂地,说上许多许多。所以云初定同展眉雷诺一起,也静静地听了一路。

原来,他的好基友曾经走过这么多的时空,经lì

过这么多别人的故事。那么,他自己的故事呢?

绿岫停了下来,他们正在一座山之巅,山后就是广袤草原。凛冽的冬季刚过,草原的枯草还埋在雪粒之下。但不久以后,必然又是一片绿意。

站于山巅眺望,远处,是连绵的黄土与碎石所铸的巨大城堡。也许是角度不同、时令不同,萨满圣地看着来像冰原上奔腾的万马,千军万马,好似就要脱出地球的引起,直向太空中飞奔而去。

震憾于自然之力,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师傅,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就是因为他想要过回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别人的人生中当过客。”绿岫摸了摸手中的珠子,“关键就在于这个珠子。”

“师傅借助于他身上的九转灵珠,在不同的时空游荡,他想要回去,可惜每次的着陆点都不对。在某时空,他得知有一件宝物能与九转灵珠配合,做出准确的定位……”

“哦!”展眉恍然道,“所以,他才会来到我们这里?”

绿岫点点头:“不错。圣女宝珠与九转灵珠有强烈的感应,所以,师傅停在了这里。”

“他最终回到家了么?”

“我不知dào

。”

雷诺道:“他在冒险,而你们也要继xù

冒险么?”他猜到了绿岫的最终目的,有点儿担心。

绿岫没有回答,她望着萨满圣地,仿佛那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仿佛,她离沈一白也只有一步之遥。(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一期一会

苍鹰飞过头顶,人间几度沧桑。

绿岫缓缓地说道:“在师傅走过的一个时空里,人们有‘一期一会’的说法。”

“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会”则意味仅有一次的相会。因为一生可能只有这一次的相会,所以,请尽可能地珍惜对方、珍惜此刻。

绿岫扬起了她那张绝顶好kàn

的脸:“但是我不相信。如果彼此有缘、有情,凭什么只能一次相会,即见分离?”

云初定握住了她的手。若非她的坚定,他们不会在一起。而她的坚定,必然能引着他们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萨满圣地,没有真神,却藏着异时空的秘密。圣女宝珠的作用,不在于能帮师傅定位时空坐标,而在于,圣地腹地十年一开,它就是钥匙。”

那个时空,沈一白给了程皓宇一枚假的万用钥匙,并用假钥匙构成惊天之局,最终失去了她的心;而在这时空,沈一白原以为能帮他回家的圣女宝珠本身也是把钥匙,冥冥之中的印合,令沈一白在了解到圣女宝珠帮不到他之后,依然在这时空多呆了一段时间。

他想看看异时空的先进种群在这时空留下了什么,或者他们留下的,正是他需yào

的呢?

所以,绿岫也跟着等了一段时间。

她在鞑靼的宫城内呆了整个冬天,并非只是为了教会柔和娜如何做萨满教的圣女,也是在等待,等待萨满圣地的十年一开之约。

一期一会。

如今正是相会之时。

“你们想要借圣地之秘逃过萨满教的追杀,我能理解。”雷诺说道。

在谢峦的强势威压下,人们都暂时相信了换灵的真实性。但,谁也不知dào

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如果变数出现,绿岫与云初定依旧很危险。

离开这个时空,那就不同了。试想,在这时空有几个人能知dào

异时空的存zài

?既然不知,如何追杀?

“不过。”雷诺还有“不过”:“如果你们想就此找到他,未免太过渺茫。”

确实渺茫。沈一白自己都回不去,他们又如何去寻找本身还在移动的沈一白?

一期一会,所以难得。

展眉突然间灵光闪:“绿岫姐姐,你们……你们想同我们分别?”

“只能分别,暂时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一定……么?”

“一定。”绿岫平静地道。

她扬鞭,策马。

跨下之马陡然受力,向前冲了出去。

随着她的冲出,云初定也没有半分迟疑,紧紧跟从。

展眉想要大呼,想要留住他们,但是雷诺却拉住了她的缰绳。她哀伤地望着他:“小呆!小呆……”

雷诺摇了摇头,他复述了一遍绿岫听自沈一白的话:“如果注定要离开,分别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别?不过是徒增烦恼。”

“可是……可是……”展眉想要反驳,可她能反驳什么?

两骑飞马,愈来愈远,最终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向庞大的萨满圣地飘去。

“眉儿,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我们,也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告sù

我,你想去哪?天涯海角,我们绝不分开。”

“我……想回家……”(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符石

再一次驻立于庞大的萨满圣地之前,回望来时之地,展眉与雷诺的身影已然同大地融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

在第二次试图逃婚、去找云初定表白之后,绿岫便想要直闯萨满圣地,但却被展啸、穆初雨所擒。其时她还未从谢峦处得知沈一白找到圣女宝珠,以及圣地之秘十年一开等等后来的事。

当时借的是一时之勇,而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手,她反而迟疑了一会儿。

而云初定当年同沈一白把圣地当窝来住,自然是不惧。但体谅绿岫,陪着她呆了一会儿,方道:“走罢。我带你去看看之前我与他呆过的地方,好不好?”

绿岫微微一笑:“好啊。”

两人携手而入。

萨满圣地由无数的巨石土堡组成,要找到当年之地并不容易。云初定慢慢地同绿岫话当年。绿岫认真地听着,有些事,她早就从沈一白那里听到,但从云初定口中听来,自是有不同的角度和新鲜。

一路之上,时不时见到倚在山边的巨石、欲飞当空,而巨石之下垫着形态各异的小石块。绿岫只要看到有这样的巨石便停下来,默默地祈祷。

一次两次,云初定还没感觉,后来就觉得奇怪,问道:“你在拜什么?难道这里真有萨满真神么?”他知萨满教最高深的圣女秘术中,是有点奇奇怪怪的祭祀手段,不过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绿岫道:“也许有。”她的目光放远了些:“萨满教的秘密典籍中,我看到过一些不知dào

代表什么意思的符咒。你看那些巨石,看起来就是巨石而已,但在我的眼中,它们却与碎石与山势组成了一组一组的符。”

“我依然不知dào

它们代表什么,不过,却不能自制地对它们产生敬畏之心。我……毕竟做过这么多年的萨满圣女,是萨满的信徒啊。”

云初定点头:“萨满真神,真是种奇怪的存zài

。我在想,说不定他是同沈一白一样的天外来客。他在这里布了一个阵,把自己痕迹留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岫!”

绿岫见他处变不惊的脸上忽现出惊喜悲憾的各种复杂神情,问道:“怎么了?”

云初定道:“当年我在圣地住了这么久,却从未遇到过完颜晋找到的那些异时空武器。我想,也许正因为他是信徒而我不是!也许,这些石堆,就是指引!”

绿岫觉得很有道理:“最早发xiàn

有碟状飞行物的人,也是完颜晋……可是他不可能看过萨满教的秘典。这么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真是无师自通的通灵者啊!”

“可惜这‘通灵’,带给他的不幸远远大过于幸运。”

“什么才是幸运什么才是不幸?谁能知dào

?”绿岫忽然地黯然了,“师傅是不幸的吗?但是他看过了这么多的风景,也算是达成了最初的理想。后来如何,真不能预计。想这么多以后,又有什么意义?”

“岫,你心里也没底。对不对?”(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人间世

绿岫笑了笑:“如果我们走不了,或是飞灰烟灭了,怎么办?”

云初定道:“你不是说了,后来如何,不能预计,想这么多以后,又有什么意义?”

“好。”绿岫说道,她摊开手掌,掌上是那颗浑圆的、发着淡淡光辉的圣女宝珠。她擎住宝珠,以四方步走了一个圈。

这天是阴天,没有丝毫要下雨的意思,然而突然间,“隆隆”地,凭空地响了两声雷。

绿岫微闭了眼,她手中的宝珠似乎在某个方向亮了一亮。这种亮,绝非宝珠原本的温润之光,而是让人不自觉地去闪避的亮。

换言之,它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发射出来的闪电。只不过,通常闪电总在雷声前,而此刻,它们到来的顺序颠倒过来了而已。

第二圈四方步,而后是第三圈、第四圈,圈子越转越大、越转越大。绿岫也像上次的唤灵仪式一般,进入了微微颤抖的状态之中。

云初定不敢作声。

那个唤灵或是换灵的仪式,难道不是假的么?!可现在的绿岫又何需作假?

唯一的解释,是无法解释。

在这个世界,在别的世界……我们都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无法解释,不代表不存zài



天色异动狂风起,雷鸣电闪乌云滚。

绿岫突然间脱开了一直所踏的圈子,向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云初定一惊,唤道:“岫!你去哪?”

绿岫充耳未闻。飞也似地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云初定只能跟着,他的心很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慌。被师傅所陷害时,他不曾这么慌;与穆初雨分手时,他不曾这么慌;来到草原孑然一身、此生挚友沈一白莫名失踪、抵抗完颜晋的冲锋枪、屡次救碧血旗于血火……

一生中的一幕幕飞速地在眼前奔驰而过,又像是绿岫在前方的青色影子,叫他一直追一直追都追不上。但这种种慌乱,都比不上他现时、此刻的心慌!

他跟着绿岫奔跑,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这风如此之烈,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扯成了七八倍大。一会儿又被挤成瘦瘦的一条在风的缝隙里穿行。然而不论是放大了或是缩小了。都有一种难言的肉体的痛苦。

百忙之中,看了看身边的景物。身边的景物……竟然全被拉得长长的、扭了好几个弯。是的,世界……全部拧成了一团,而他正在那一整团的乱麻中心。

他低头看看自己。发xiàn

双足跑着跑着。忽然间看不见了。

“岫……”他想要大声地喊。可前方绿岫的青色影子已经同漫天的黄沙搅在一起,变成了一抹果绿。

是要灰飞烟灭了吗?

等一等我!我不能没有你!

云初定抬起了手,可是他的手。竟然也同黄沙搅在一起,慢慢遁迹。先是手,再是手腕,手臂……

云初定忍不住闭上眼睛大吼一声:“岫!”

仿佛是穿过了一条黑色的隧道,云初定突然感到身边的一切停滞了一下,全然地静默。而后狂风雷鸣停止,湿润的微风抚面,耳边有泠泠水声,鼻中闻到的是青草与花香。

“成了?”云初定想。这是哪一个世界?是沈一白的世界,还是另外的什么?先走一步的绿岫也会在这里么?如果都不是,他在完全陌生的时空,能不能独自活下去?

他有点害pà

睁开眼。

“师兄……你怎么在这?”

云初定头皮一紧,他这是到了哪?为什么,为什么穆初雨会在这里?不不,不,穆初雨的声音很奇怪。

不是她做出了怪声怪调,而是……这是穆初雨十数年前的声音,而非现在的穆初雨的声音!

云初定一凛,睁开了眼。

真的是穆初雨,十数年前那个只在他面前娇俏的师妹。她穿着桃红色的衫子,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他?回到了十数年前?

云初定恍惚了。怎么可以?为什么是回到那个节点?

穆初雨向他走过来,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师妹。”

穆初雨嗔道:“师兄,你,连你也不相信我?”

相信?云初定想起来了,那年,他被师傅设计陷害,七虹门上上下下都在追捕他,他百口莫辩,躲过了一拨一拨的同门,终于,有一天,穆初雨追上了他。

“是你不相信我。”云初定冷冷地道,如同当年那样回答。

穆初雨道:“我相信你!师兄,你,你快走吧。三师叔带着阿奇他们五六个人就要搜过来了,我,我去拖住他们一会儿。”

她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好似桃花带雨。云初定记得当年,他对她说:“你以为他们真能找到我么?我是为了找你,才让你找到我的。师妹,同我一起走吧。”

当年的穆初雨迟疑了。就因为她那一刻的迟疑,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如果他能容许她的迟疑,或者更加强硬一些,也许世事就成两款。

而今,他通过时光隧道回到了这个节点,可是他的心……他的心……

他愣住了。这一时的愣住,却叫穆初雨忽然间有了勇气,她扑上来,抱住了他:“师兄,我们一起走!我,我不回去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温玉在怀,云初定刹时乱了分寸。

会有另一条路可走么?他接受她,此后的流离都不复将有。

可是绿岫呢?

如果他想再次见到那个绝顶的女子,就必须把那些苦难重新过一遍,他得用漫长的岁月来等她长大、等她爱上他。

如果沈一白改变主意,没有来到这时空呢?

那么,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他了吧?如果没有她,他把那些苦难重新过一遍又有何意义?

纠结的心魔缠上了他的心,抚面的微风忽然有了彻骨的寒意,草香花香变得恶臭无比。

云初定方觉有异,在他怀中嘤嘤哭着的穆初雨,突然化成了一捆桃红色的绳索!这绳索紧紧地缚住他,越缚越紧,直往他的肉里去……

云初定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这一次的肉体之痛,比之前又有不同。之前是把人揉圆了,这次却是要把他生生地割开、大卸八块。

要死了么?岫……岫你又去了哪?

云初定心若死灰。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先前种种,都是幻境。十数年前的时间是假的,江南的青草花香是假的,穆初雨也是假的——在幻境中死去,却可能是真的!

人难免有一死,但死在幻境,何其冤枉!

桃红色的绳索渐渐地勒到了他的骨头,他看着自己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染红了衣服,染红了脚下的青草地。

“岫!岫……”云初定在绝望中,几乎就要认命。

……

……

“醒醒!醒醒!”是绿岫的声音!

犹如天外仙音,云初定陡然间松了一口气,又怕依然是从可怖的幻境中出来,再进入另一个可怕幻境。

然而她的手在他的额头,轻轻地抹去他一头的冷汗。他想,就算是另一个幻境,在死去之前看见她,甚至是死在她的手里,那又如何?!

但是,她的手、她的声音,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云初定睁开眼,看到了她焦急的眼。他紧紧地抱住了她,闻她的发,抚摸她的身躯,确认她是真的。

她真是的是真的!

云初定的眼睛潮潮的。这,这真是太好了。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绿岫可曾像他一般,受到幻境的困扰?

“我现在才知dào

,师傅为什么只同我告别。因为他相信唯有我才能抵抗任何心魔的侵蚀。心定,因而不惧,因而无畏。”绿岫道。

她在幻境中见到的是沈一白,她哭着喊着求他不要离开的沈一白。

但是很快地,她回来,回到现实中来。

圣地还是圣地,巨石黄土堆成的城堡;阴天还是阴天,没有雷鸣也没有电闪。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圣地里最为高大的一座山。

山腰处突起的巨石,形成了一个平台,从远处看去,整座土山与它,就像一只张着嘴的青蛙。而其后黑黝黝的洞穴,就像是这只青蛙的喉咙。

绿岫发xiàn

了山下的土坟。

他们走过去,抹掉坟前木牌上的尘土,不由都张大了嘴。

这是完颜晋的墓。

那一年,完颜晋在垂死之时,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他要沈一白把自己葬在这里。因为他曾经把阿黛绑在这里,他的好朋友若是曾经在这里把阿黛腿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

那个血夜的事,就发生在这里。

这里,有一种令人异化的气场,多年前如此,多年后,并无丝毫改变。

撮土为香,云初定与绿岫为完颜晋祈祷往生极乐,也祈祷他们能顺利逃出生天。

登上土山,他们对视了一眼,手拉着手,往黝黑的洞穴里走去。

圣女宝珠的光芒将黑暗驱赶,洞穴的腹地比他们想像中大得多。

现在,他们被一堵墙挡在了外面,里面有隆隆的声响,像雷声,又不是雷声。

“是时候了么?”云初定问。

“是时候了。”绿岫微笑着,将手中的圣女宝珠放入了石墙上的小洞。(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归去来

沉沉的天空,忽然传来隆隆的声响。

谢峦站在喀山宫城的最高之处,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一抹碟似的阴影隐入云层,才诡异莫测地笑了一笑,低头挽住柔和娜的腰。

柔和娜没说什么,碧色的眼睛温柔如水,她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亦满足地微笑着。

离他们数百里之地,飞着的碟稍稍地降低了一些些,仿佛是要再看一眼荒原上踯躅的那一对人儿;而那一对人儿也很是配合地抬起头。

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是展眉却有盲目的自信:“绿岫姐姐和云大哥一定能坐上时空机离开这里……他们一定能找到绿岫姐姐的师傅。”

雷诺笑笑,

他的小女人还在絮絮叨叨:“不过绿岫姐姐为什么不让我们也跟去呢?小呆小呆,你有没有觉得,像她师傅那样在各个时空四处转,不也挺好玩儿的!”

雷诺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咱这个时空的地盘这么大,咱一生都转不完呢。何苦非要换个时空?”比起绿岫和云初定的不确定,他再而三地感谢上苍,她是确定的,他们彼此是确定的,他们要在这个时空幸福地过下去,是确定的。

展眉倒也不继xù

纠结这事:“可是我会想他们的啊。”

雷诺道:“他们也一定会想我们的。这不就够了?”

展眉道:“不够不够,可得想想办法……”

雷诺笑道:“你要想的太多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过你哥哥那关吧!”

展眉立即就把绿岫与云初定放到了一边。发起自己的愁来:“说得也是……到时候咱可不能直接上家门,要先刺探一番。你是‘万里追风’,最会刺探军情。我呢,也绝不会输给你的!……唉,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

……

从漠北到江南,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所以等他们回到了展家庄时,已是莺飞草长的春末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回了家,展眉觉得家乡的空气最最适合自己。

不过好虽好,她果然是不敢直接回家,于是同雷诺一道。偷偷摸摸地拐进了家门对面的牡丹楼,找了个临窗的座儿。

雷诺无奈得很,依他的性子,大大方方地同展啸谈一谈便是,哪里需yào

这样的麻烦!可看那小女人非要遮头遮脸地把自己打扮成农妇的样子上大酒楼,他就觉得好笑极了。这么个好好笑一笑的机会,怎么能放过?所以便也从了她。

酒楼的小二送上茶来,见到展眉,眉间一喜:“好久不见啊展……”

展眉瞪他:“展。展什么展!展家庄就在对面!”

小二一愣,倒也机灵:“正是正是,这,这位……”一边偷瞄雷诺。

雷诺笑道:“你这小二真是喽嗦。还不把好酒好菜送上来!”

小二忙道:“是是是。”一面忍着笑,下楼去了,不一会儿又上楼来。将展家二小姐平素最爱吃的菜摆了一桌子。

展眉眉开眼笑,也顾不得那小二啥子表情。先大块朵颐再说。

吃了好一会儿,才发xiàn

雷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将脸一红:“啊呀,瞧我这脑子,忘了和你介shào

,这是牡丹楼的招牌菜:牡丹鱼,最讲究的是一个‘活’字……”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整头鱼已经被她消灭得只剩下鱼头鱼尾。

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想介shào

牡丹楼的另一样招牌菜给雷诺。可这一撇头,不得了了,整个人猛地一颤!

街的对面,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曾经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柳……”展眉展姑娘几乎喊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完,“柳……初动。”

柳初动神清气爽,一身光鲜,正走向展家庄,看那架势,分明是上门作客的。展眉把自己藏到窗棂之下,紧张地道:“你说,你说他为什么还来我家啊?不会是,不会是……不会是他还想……”

雷诺亦伏下了身,低声问道:“他不是和他师姐好了么?”

展眉道:“这个人变化无常没个定性,万一又变了呢?”

雷诺一本正经地道:“也是。穆初雨毕竟比他大这么多,哪比得上我家眉儿年轻漂亮聪明可爱呢!”

展眉急道:“那……那怎么办?”

雷诺道:“要不然我去和他打一架?”

展眉道:“不好吧?”

“为了你和别人打架,有什么不好的?你怕我打不过他?”

“这个我倒不担心。不过……不过……你把他引开好不好?我偷偷回去探探哥哥的口风,咱们再做打算!”

“我家眉儿真是思维越来越缜密了呢!”

如此说定,雷诺正面对上柳初动,展眉却从后花园的墙根跳进了展家庄,要知dào

,做过数次的“半天侠女”,展女侠对怎么偷偷地进出家门,那是熟门又熟路。

展家的后花园繁花似锦,以今天这么晴朗的好日子,不到花园里走一走,可真叫暴殄天物、辜负春-光,所以展眉一眼就看到了她家亲爱的的哥哥。

咦?为什么她家亲爱的哥哥身边还有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两人低头细语的样子还挺亲密的……难不成,她家亲爱的的哥哥有了心爱的女人、她有了一位好嫂子?!

展眉心中一喜:这下好了,有了嫂子的哥哥,想必心肠也会变软吧……不假思索地靠前去,想要看清这位嫂子是何等人物。不想太过着急,足底“沙”地踩中了一枝落花。

展啸何等样人,立即察觉,身跃如风。掌劈似雷。

因为顽皮,展眉自小不知dào

被她亲爱的哥哥教xùn

过多少回。当即条件反射地大叫起来:“哥……是我……是我,我知dào

错了。你别打我……”

“老大不小了,偷鸡摸狗的习惯还不改,谁还敢要你啊?”展啸怒道,再次提起了巴掌。

展眉哇啦啦地闭目叫了几声,忽然想到“嫂子”在边上,慌忙连喊救命:“嫂子救我!嫂子救我!”

展啸一怔,那一掌便打不下去:“你怎么知dào

我给你娶了嫂子?”

展眉感觉到危机解除,说道:“我当然知dào

,嫂……”突然间。她的眼睛瞪大了,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穆……穆姐姐……”

难不成,事情回到了最初,展啸依旧是娶了穆初雨,而她依然要嫁给柳初动?!展眉头脑里飞速地转了十八弯,右足一侧,做好了随时飞逃的准bèi



穆初雨很是了解她想要做什么,直接了当地道:“展妹子别怕,我不是你嫂子。我同初动已经订下婚事啦!”

一语定乾坤,展眉总算是放下了心,可是……

“你不是我嫂子,那我嫂子又是谁?”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欠债的而是债主了。质问她亲爱的哥哥道:“哥,你也太过分了,我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居然不知会一声就给我娶嫂子!你,你!你这是重-色轻妹!”

展啸极是看不上自家妹子这倒把一靶的作风。提起了手掌道:“好的嘛,翅膀硬了啊!别忘了。你和柳初动还有婚约在身,我是展家的家长,我没说解除婚约,谁敢解除?!”

展眉一拉穆初雨,委屈地道:“穆姐姐,难道你想让我做柳初动的小老婆不成?”

穆初雨未及回答,柳初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绿袖,如果你愿意,我不介yì

,我想师姐也不会介yì

的!”

展眉吓得蹦了起来,转头一看,却见柳初动一脸坏笑地站在那儿,他的身边,明明就是也笑得一脸花的雷诺!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无法无天的展眉展姑娘大声宣bù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展大哥。”

展眉愣住了。

“展大哥。”那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身材高佻、长相中带有英气,塞外牧人、马上驰骋的英气。不过此番她穿着江南俏丽的少妇衣衫,再不是牧女打扮。

最重yào

的是,她唤的不是展眉。

她把手放在展啸的手里,朗朗地道:“展大哥。”

展眉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雷诺,她想问他,我真的在做梦吗?这不是卡洛依么?我有认错人么?

雷诺轻轻地摇了摇头,展眉知dào

,他也认出了卡洛依,但是他让她先不要做出任何表示。

展啸握住了卡洛依的手,正式地向他的好妹子介shào

他的夫人:“这才是你的嫂子,她叫依依。不是我不想知会你,而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地认定一个人。”

姑嫂二人见了礼。

展眉直直地盯着嫂子的脸,而展夫人则亲热地捉着她的手,唤了声:“妹妹。”

妹妹。不是展大哥。

展眉张口结舌,雷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方才应道:“嫂嫂。”

这声“嫂嫂”唤是唤了,整个人却还是愣愣的。展啸等都觉得奇怪,雷诺忙打了个圆场,道:“见过大哥、大嫂。”他倒是大方得很,立即将众人的注意引了过来。

展眉红了脸,展啸则故yì

地板了脸。穆初雨和柳初动手牵着手,看起了热闹。展眉看势不对,耍起了无赖:“好了好了啦,哥,你不知会我就娶了嫂子,我呢,也背着你给你找了,找了……找了那个……总之我们扯平了!”

展啸见自家的好妹子明是耍赖实是撒娇,如何还掌得住?不由地笑了起来。

三对年轻人相视而笑,也不知dào

是暮春三月的春-光明媚,还是他们之间的春-意明媚。

得了个空,展眉才问了展啸,她的亲亲嫂子依依姑娘从何而来,怎么就能让她家亲爱的哥哥变得柔软了呢。

“在回中原的路上偶然遇见的,我想。应该是天意吧。天意让我去草原了一趟,遇见了她。”展啸说道。

遇见依依姑娘之时。她孤身一人在草原上行走,全然忘了自己是谁。

她说自己仿佛睡了沉沉的一觉。醒来时竟然躺在一个墓穴之中,一头火红的幼驹正低头舔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唤她醒来。

她猜想自己是生了一场重病,亲人以为她死了,就埋了她。谁知dào

命不该绝,她竟然又活了过来。

那头火红的汗血宝马,一定是萨满真神派来救她的吧。又或者,这是萨满教的秘术。她听说过秘术中有一种“土疗”,将濒死人的埋入土中,就能从大地中吸取萨满真神的灵气,起死回生。

大约是前尘所定,她与展啸虽算不得一见钟情,但相处一段后彼此都觉得十分投缘;故而一路相从,直到最终成婚。

唯一遗憾的,是她再也记不得从前的事。

“不过,我倒宁愿她不记得从前的事。这样。她就能安心地同我在中原永远在一起。”好歹也是一代枭雄,可展啸这会儿真是够温柔的,温柔到他家妹子十二万分地不适应。

“哥,我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天意。”

“不是天意是什么?”

“是你家好妹子我的加持好吗?你想。如果不是我逃婚,你怎么会去草原?如果你没去草原,你怎么会遇见她?你要感谢的分明是我嘛!……哎哟哥……你怎么又打我!你再打我。我向嫂子告状了啊!活生生的家-暴呢这是!”

……

……

在所有人面前,展眉都承认了她的亲亲嫂子叫依依。可私底下。却忍不住埋怨道:“小呆小呆,世上没这么巧的事吧?你说卡洛依是不是故yì

假装不认识我们的?”

虽知不该。可当初卡洛依痴痴望着自己喊“展大哥”的事儿,还是让她颇为自满的,如今事情演化成这个样子,她高兴是很高兴,多少有点儿失落感。

雷诺抱住了他的小女人道:“不然怎么样啊?你想让她嫁给你这假男人不成?”

“也不是。可是……我还是喜欢她是‘卡洛依’啊!”

“不管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我们,她终归嫁给了她的‘展大哥’,这样有什么不好的?有时候,糊涂好过清楚。是不是?”

“说得也是。可是……”

雷诺见她又要纠-结到那里面去,赶快使出了乾坤大挪移:“话说,云兄和绿岫姑娘现在不知dào

在干嘛呢。如果他们知dào

我们现在好好的,应该很为我们开心吧。”

果然,展姑娘立即就忘了卡洛依的事儿:“这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

“绿岫姐姐走之前告sù

我,别的时空有一种叫照相机的东西,‘咔’一下就能拍出人的样子,然后吐出来一张画儿,叫‘相片’。那可比画师画得真多了,你什么样,它就什么样,总之就是一模一样。”

“我们这里虽然没有那玩艺儿,不过能画像也聊胜于无。咱们每隔几年,就画个全家福,集多了放在匣子里埋好。云大哥是知dào

咱展家庄的方位的,所以不管他们到的是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以后,只要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呃……叫啥?地球……他们都能把这匣子挖出来,那就能看到咱们了!我这主意不错吧?”

“小呆小呆,你呆什么?我……唔……唔……”展眉展姑娘的嘴不是自己的了,因为雷诺同学已经决定将她就地正法,赶紧地让下一幅全家福画像里添上一两个小人儿喽!

所以,作者君区区在下我赶紧地为他们拉上大幕,否则上演儿童不宜的事儿,可是要被封文的呀!

至于绿岫云初定他们到底找没找着沈一白,沈一白又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磊落青衫行》可没这么快结束哟!~

静待下一位接棒吧!

2014.12.21(未完待续……)

PS:最后的梗,谨向我看过的第一部穿越小说《交错时光的爱恋》致敬。

一阳生

《逃婚记》终于是写完了。我刻意用了《遗事录》最后一卷的卷名作终章的标题:归去来。

归去来,是一个环。回到最初的地方,是为圆满。

明天就是冬至了。古人说,“冬至一阳生”,意思是阴极阳生,冷到了极致之后,阳气亦将随之生发,是新一轮生命更替的开始。从现代天文学来看,明天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长的一天。所谓“最”,一样的,就是极致;此后白天会越来越长。

是为环,是为圆满。

冬至一阳生。所以《青衫行》自这天起,将注入阳刚之气,加入一部铁血的男性作品。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解连环》,因为这个故事,是个连环局,一层一层地抽茧剥丝,你以为的真相,远远不是真相。

当然会有大白。别忘了,沈一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人。或者,还有惊喜?~容我卖个关子~嘻嘻……

作者是珩剔,也即我时不时会提到的剔牙,这位大叔主攻官文和刑侦文,在点娘有完本作品[bookid=2889164,bookname=《至尊妖孽警官》],新文《省委机要秘书》以船夫为笔名,正入佳境,喜欢这口的,不妨一观~

2014.12.21(未完待续……)

第一章 云梦客栈

一切传言都被证实了。

闻枢一勒马缰,胯下的乌骓马人立而起,随即发出“希律律”一声凄婉的叫声,轰然倒地,完成了他一生的使命。

闻枢拔地而起,凭记忆,跃上半截坍塌院墙,眼前,昔日辉煌鼎盛的闻家堡变成了一片大雪掩盖的废墟,放眼处一片银白的世界,整个闻家堡没有一丝气息。

这就是他的家园?他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家园?

他的父母、兄长、妹妹以及所有的亲人难道真的像传言所说的,在三天前灰飞烟灭了?

他不信,享誉天下的闻家堡,威震武林的闻百战,是什么人可以让这一切化为灰烬?

然而,事实就在他的面前。

闻枢的胸膛被激愤燃烧着,直欲炸开,可是他的理智并没有完全丧失。

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停在了百丈外的一处空地,那是记忆中的演武场。

闻枢一晃手,手里多了一柄古旧的短剑,凭着记忆在一尺多深的雪地里划了几下,“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一柄被烧得变了形的兵器被挑了出来。

虽然变形了,闻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二哥闻柄惯用的那柄长剑。

剑身有四尺多长,因为通体是金属,没有被烧化。

闻枢捡起长剑,把它作为工具,跃身而起,在自己家里日常起居的地方仔细地搜寻了一番。

他几乎是一无所获,有些看似尸体的东西,完全烧焦了。不仅能面目全非,甚至无法判断究竟是人还是动物的尸体。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了,和外面的传言一样。闻家堡经lì

了一场大火,不管这把火是不是毁灭闻家堡的直接原因,但是给外面人的感觉,享誉江湖五十年的闻家堡毁于一场大火,一场三天前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在被大雪覆盖的废墟中搜寻了近一个时辰,闻枢彻底失望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闻枢很想仰天长啸,抒发自己内心的块垒,可是。他知dào

,那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纵身回到堡外,闻枢双手提起倒毙在地的乌骓马,走到堡墙边,把它放在一处残留的较高的墙根,推倒短墙,将乌骓马掩埋,然后,转身离去。

两个时辰之后。闻枢满面风尘地出现在五十里外的古泉镇。

古泉镇是闻家堡方圆二百里内最大的城镇,人口大约五千,在闻家堡的西南方向。

古泉镇大体呈东西走向,云梦客栈在镇子的最西边。一个很大的院落,前后有三进房舍,最前面临街的是云梦酒楼。

虽然天寒地冻。云梦酒楼内却是温暖如春,因为酒楼内所有的间壁墙都是“火墙”。

所谓“火墙”。是北方的一种取暖设施,墙是空心的。实jì

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烟道,通过灶台做饭、做菜产生的烟火热量将“火墙”烘热,达到为室内取暖的目的。

古泉镇地处南北官道的要冲,这里还是一个南北交yì

的集散地,所以这间云梦客栈和云梦酒楼生意常年都很红火。

云梦酒楼生意红火还有另外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酒楼老板是一个女人,一个风信年华的女人,人称欢娘。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珠圆玉润,美貌无双,且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很多客人都是慕名而来,不过,无论什么人,到了店里都不敢对老板娘有丝毫的不敬,因为有知dào

底细的人当人不敢造次,大家都知dào

欢娘和幽州府有着不同寻常的渊源,同时,她也是有名的带刺玫瑰,手下也确实有不俗的功夫,不然怎么敢在这三教九流汇聚的古泉镇开店?

不过,今年冬天,由于北地多雪、极寒,北国牲畜多有冻死,北国贵族为生计所迫,对南朝时时怀有进犯之心,南北两国关系紧张。

在这种大背景下,云梦客栈的生意也比往年差了一些。

闻枢到云梦客栈不仅仅要解决食宿,他还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闻枢走进客栈,肩上搭着雪白抹布的小二立kè

躬身迎了上来,满面堆笑地打招呼:“公子爷,里面请,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闻枢向里面扫了一眼,见一楼的大堂里,只有寥寥五、六桌客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随口应道:“先给我弄点吃的,烫一壶酒,再准bèi

两间上房。”

小二有些迷糊,看这位公子只有一个人,怎么要两间上房?

不过,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立kè

躬身高声唱道:“好嘞,小的明白,两间上房,几个小菜,一壶老酒,请稍坐,我这就给您准bèi

。”

嘴上应着,小二还是把闻枢带到了墙角上的一个单人座位。

闻枢随意地把那柄随身带的连鞘短剑放在桌案上,坐了下来。

小二的目光在短剑的剑鞘上扫了一眼,神情一变,瞬间又恢复了笑脸,点头哈腰地说:“公子稍坐,我去后面给您安排酒菜。”

说着,匆匆走向了后面。

不大一会儿,小二空着手走了出来,来到闻枢的身边,低声说:“公子爷请随我来。”

闻枢也不多说,随着小二穿过两进院落,直到最后的第三进院落的东厢房最北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门。

小二推开角门,低声说:“公子爷请进,老板娘在里面等候,小的在这里伺候着,不会有外人进来。”

闻枢点了点头,迈步进屋。

这座厢房从外面看很简陋,和上房紧紧相连,进去以后,竟然有一道屏风,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从里面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双膝微曲,开口说:“奴婢何欢见过公子。”

闻枢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何欢一眼,说:“好说,你就是欢娘?”

妇人从袖口拿出一只温润的玉佩递给了闻枢,说:“请公子查验。”

闻枢接过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看了看,在玉佩的右下角,不大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双十字,这和自己剑鞘上面的图案粗看起来很相似,可是,仔细看看还是有区别的,闻枢剑鞘上的双十字下面有两行淡淡的波纹。(未完待续……)

第二章 覆灭

玉佩和短剑上面的双十字,是闻家堡的标记,这种标记非常隐秘,平时是秘不示人的,何欢的玉佩是贴身佩戴的,而不是一般地挂在衣服外面,所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是见不到的。

闻枢的短剑同样如此,平时对敌的时候,闻枢很少使用武器,因为能让他动用武器的对手在当今天下实在是少之又少。

即便迫不得已亮出短剑,别人也看不见剑鞘,甚至一般人都很难发xiàn

他的这柄短剑放在身体的什么地方。

今天是实在不得已了,闻枢不得不到云梦客栈来找人接头、求助。

据闻枢所知,这家云梦客栈比闻家堡的历史还要悠久,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从开店开始,就和幽州府的首脑人物有着密切联系,这也是客栈的传承。

云梦客栈的另外一个传承是传女不传男,按照何家的传统,男人一般都住在二百里外的幽州城,只有何家资质上佳的女儿成年以后,才有可能成为云梦客栈的老板,同时也是何家的家主。

而且,云梦客栈的前后几任女老板都是终生未嫁,这不是规矩,而是巧合,继任老板都从何家嫡系女孩子中挑选,从小就加以严格培养。

这些都是何家的秘密,外人只能看到表面上云梦客栈几乎都是年轻貌美的女老板,因为这里的老板一过了四十岁就退隐了。

这些闻枢都知dào

,闻枢更加知dào

。这家如此神mì

的云梦客栈,实jì

上是闻家堡设在外围的一处暗桩。

闻家堡作为天下第一大堡,各种暗桩、秘密联络点遍布天下。可是唯有云梦客栈和另外一处,是闻家的最高机密,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启用。

在这一代的闻家,只有五个人知dào

这个秘密,一个是闻枢的父亲,堡主闻百战。另一位是他的叔叔,闻百胜。

其余的三个人,分别是闻枢自己和他的两位兄长。大哥闻机,二哥闻柄。

现在闻枢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不得不启用云梦客栈这处秘密据点。

半年前,闻枢私自离家出走。赶赴江南风云山庄。目的是去找他从未见过面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江湖上的另一家豪门,风云山庄的庄主陈飞扬的千金陈芊羽。

三十年前,闻家和陈家的年轻家主在中原会面,两个人一见如故,结为生死弟兄。

后来在二十年前,两人再次到中州共同主持南北武林大会,恰逢各自夫人怀有身孕。两人约定,如果将来都生男孩。即为弟兄,同生女孩既是姐妹,如果一男一女,两家就结为秦晋之好。

闻枢和陈芊羽出生后,恰好是一男一女,于是两家就换了婚贴,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谁知dào

天不遂人愿,闻家三公子生性顽劣,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无术,长大了更是放荡不羁,整天混迹在女人堆里,百无一用。

风云山庄和闻家堡虽然南北相隔遥远,消息也慢慢传入陈家小姐的耳中,陈芊羽自幼聪明伶俐,又貌美无双,深得父母的宠爱,天性高傲,听到自己未来的夫婿竟然这样不堪,说什么也不肯嫁。

一晃,两个孩子都大了,四年前闻家刚想派人去江南和陈家商量婚事,不想却接到了陈飞扬退婚的书信,并且把婚书送了回来。

闻百战是江湖中人,性子却很粗疏、随和,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兼且他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原来,闻枢的表现正是闻百战一手造成的,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有闻百战夫妇和闻枢自己明白,当然,闻枢的明白也是自己长大以后慢慢领悟的。

其实,闻枢是兄弟三人中最聪明伶俐的孩子,可以说天分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是小时候也确实很调皮,无论是教他文化的先生还是教他武功的教师,以及两个兄长都拿他没办法,他只听父母的话。

闻百战就有意让他在外面表现得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在私下里自己和夫人对他严加管教。

闻夫人虽然是女人,却不但有一身精湛的武艺,还学贯古今,私下里教授自己的孩子是不成问题的。

她虽然不知dào

丈夫的用心何在,可是她却是一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女人,所以,一切都按照闻百战的计划进行,外人都以为闻枢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却不知dào

他已经是闻家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并且在闻枢十二岁以后,家人就很少见到他了,暗地里由闻百战年轻时候的书童闻子安带他到江湖上历练,两人隐姓埋名扮成主仆,谁也不知dào

他们的身份,而且两个人绝不在闻家堡方圆二百里内出现。

十五岁以后,闻百战开始放手让闻枢自己单独在外历练,行走江湖。

半年前,他回到闻家堡,无意中得到陈家悔婚的消息,一怒之下要找陈芊羽问了清楚,私自从家里跑了,闻子安知dào

后,知dào

小少爷的心思,连夜追赶。

这一追,追了上万里路,闻枢智计百出、神出鬼没,一路上并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游山玩水处处管闲事、打抱不平,也处处留情,又时时乔装改扮,不留真实姓名,可怜闻子安哪里追得上他。

一直到二十天前,在享誉天下的风云山庄前面,闻子安才终于见到了小主人,可是,整个风云山庄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片瓦无存。

主仆二人问遍了周围所有村寨,没有任何人能说清风云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意wài

地听说,闻家堡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闻枢顾不得再打听陈家的事,主仆二人星夜兼程,一人三匹马,歇马不歇人,中途每逢闻家堡的暗桩,即行换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北上。

回到闻家堡,还是晚了一步,闻枢痛不欲生。

可是,此刻他却不能就这样死了,他必须查明,为什么闻名天下的两大江湖雄主,先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否则,他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第三章 书画

何欢双手捧着玉佩递给了闻枢,闻枢接过玉佩仔细的查验了一下,没等抬头,变起肘腋,一双芊芊玉手如刀锋般携着劲风直插闻枢两肋。

何欢的动作太快了,两个人相距只有两尺左右的距离,闻枢已经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闻枢却没有显出丝毫慌张,眼神中精芒一闪,何欢的双手贴着闻枢的衣袂停住了,一动不动。

一只纤细修长的大手已经掐在了何欢白皙、挺拔的脖颈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香消玉殒,她还哪敢有半丝的异动。

闻枢微微点头,收回了左手,说:“很好,你这招彩翼双飞颇具神髓,我相信你就是云梦客栈的当代主人了。

“不知dào

你能不能认可我的身份呢?”

何欢盈盈拜了下去,低着头说:“奴婢拜见少主,少主的雪泥鸿爪正是破解奴婢的这招彩翼双飞的最佳选择,您能在片刻间就本能出招,足见就是少主无疑。”

闻枢点了点头说:“起来说话吧,看来先祖确实是一位谨慎的人,不仅留下了信物作为辨识身份的标记,还有这两式武功,都是闻家不传之秘,即便有人偷学,也很难理解神髓,这才是辨明身份的最佳途径,而且是相互的。”

何欢站起身来,微微摇头说:“奴婢不知dào

这么多,只是代代相传,只要见到特定标记,即刻施展这招武功试探,如果对方不能用雪泥鸿爪回应。即应迅速灭口。”

闻枢点了点头说:“嗯,刚才如果我稍有差池,现在恐怕已经被你左袖口内的子午神针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何欢微微摇了摇头说:“不会。即便少主功力稍弱,无法做到一招制伏奴婢,奴婢也不敢贸然发动子午神针,只不过,奴婢会掌握主动态势,想办法继xù

证实您的身份。

“冒昧地说,因为少主实在太年轻了。很可能功力火候不到,万一错判弑主,奴婢万死莫赎。

“让奴婢深感欣慰的是。刚才奴婢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动子午神针。”

说完,何欢又是裣衽一礼,说:“少主,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少主随奴婢去您的房间吧。”

言罢。何欢转身,轻启莲步,袅袅婷婷地走在了前面,根本就不像一个身怀武功的年轻女人,更不像艳名远播的客栈老板娘,倒是像深宅大院中的大家闺秀。

闻枢自认阅人无数,也不由得暗赞,这个女人不简单。说话滴水不漏,刚才明明是在奉承自己。却丝毫不着痕迹,倒让人觉得她说的合情合理。

闻枢随何欢绕过屏风,后面是一面木板墙,贴着墙,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两旁,一边一把太师椅。

八仙桌后面墙上,以是一幅巨大的绢质的临摹唐代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虽然是一幅仿制作品,画面却栩栩如生。

何欢并没有请闻枢在八仙桌边落座,而是径直走向八仙桌,伸手掀起绢画,在对着八仙桌正中的位置摸索了一下,绢画冉冉升起,露出了整面木板墙,画的后面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是因为常年贴着画幅,木板的颜色显得比其他地方稍暗。

何欢稍稍直起身来,在左面太师椅左上方椅背正对着的木板墙的位置轻轻一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右边太师椅的右后侧的木板墙缓缓地分向了两边。

那里竟然是一道暗门,闻枢暗暗称奇,这个设计真是太精巧了,可谓匠心独运,不知dào

当初布置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玄虚?

闻枢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只见何欢已经轻移莲步从暗门跨了过去,看样子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有光亮透出,和厢房中的光线相差无几。

闻枢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的神识,紧随何欢之后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何欢进去之后就站在了门旁,等到闻枢也进去了,才伸手在墙上又按了一下,暗门缓缓地合上,严丝合缝,还是看不出一丝异常。

随即墙面上缓缓降下一幅巨大的古旧帛书,将大半面墙遮住。

帛书是草书的一首诗,唐代诗人张祜的《集灵台(虢国夫人承主恩)》: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整首诗,飘逸灵动,一气呵成,洒脱中不失妩媚,闻枢竟然觉得这似乎出自女人之手,他似乎能嗅到帛书中透出的淡淡幽香。

可是,这么大一幅诗作,即便是男人能演绎的如此完美都属难能可贵,一位女流能有这份功力和气力么?

奇怪的是,这幅字竟然没有落款,没有时间。

闻枢暗自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闲心琢磨这些呢?

见何欢停住了,闻枢也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是一件标准的客房,有床,有桌有椅,桌上有茶具,桌子两张,靠南窗台一张,东边木板墙边一张,和刚才厢房中的几乎一摸一样,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

窗台上还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

靠西边,是一道门,看样子是通向外间的。

将板墙和帛画恢复原状之后,何欢才请闻枢在八仙桌右边的太师椅上落座,并请闻枢稍坐。

然后推开西边的门,拎回一个陶瓷水壶,为闻枢沏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放在八仙桌上。

闻枢没有动那杯茶,微微颔首说:“你也坐吧,欢娘,我有话问你。”

何欢惶恐地说:“奴婢不敢,少主在上,哪有奴婢坐的地方?”

闻枢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算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别什么少主,奴婢的叫了,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规矩?

“你先告sù

我,这么故弄玄虚地把我带到这来是什么意思?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间应该就是最后一进院子的上房,从前边直接进来不就完了?绕这么一圈有什么目的?”

见闻枢有些不耐,何欢也只好坐在了下首的太师椅边沿上,点了点头说:“回少主……”(未完待续……)

第四章 最后一试

听到何欢又叫自己“少主”,闻枢皱了皱眉,说道:“告sù

你不要再叫我少主,就叫我公子吧,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我这个人很没耐心的。”

何欢愣了愣,微微点头说:“好吧,公子,其实让你绕这么一圈的理由很简单,一方面,我不想让客栈的其他人知dào

您是来见我。

“客栈里的客人和客栈内的人员很复杂,虽然客栈内的人进来前都经过甄选,可是,云梦客栈毕竟位置所在,还是会引人瞩目,在这种非常时期,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得不小心。

“所以我不得不最大限度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我是从正门进来的,您表面上是去了厢房,这样就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闻枢点了点头,问:“还有呢?”

何欢看了看闻枢,殷勤地劝道:“公子喝茶,我看您的嘴唇都干裂了,您到了这里,您的一切起居就由我来负责了。”

闻枢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停了少许,又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继xù

看着何欢。

何欢的脸上渐渐浮上了一丝愧疚的表情,微微摇头说:“对不起,少主,奴婢现在几乎可以认定你就是少主了,可是,这件事太大了,闻家堡烟悄云散,如果您真的就是少主,您就是闻家唯一的希望。

“这几年奴婢又没见过您,所以不能不对您进行最后一次检验,只有这样。我才能完全听命于你。”

闻枢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泰然自若地说:“就凭那一小口茶,你就能确定我不能动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dào

还有什么最后一道检验?”

何欢摇了摇头说:“少主错了。您不是不能动,只是暂时功力被封闭了,奴婢完全可以确定你把那口茶喝了,因为奴婢观察您的喉结有少许蠕动。

“而且这散功散是经过女婢亲手检验过的,只要有少许入喉,不消片刻,服用者即全身功力散失。不过。少主不用担心,只要盏茶功夫,你的功力就会恢复。而且对你身体不会有丝毫损害。

“这最后一道验证和散功散一样,都是先祖传下来的,就算是闻家堡当代堡主也不知dào

这段秘辛,目的就是能更加严格地保守这个秘密。以免被仇家所乘。

“有一件事。您应该知dào

,闻家嫡系子弟,在束发之年就会被告知,以后如果成婚后,育有子嗣,孩子下生百日之后,就要在尾椎下方最隐秘处用一种独门染料染上一粒朱砂痣,此后这颗朱砂痣将伴随终生。

“这也是闻家的隐秘。只有闻家男丁知晓,但是。你们并不知dào

这么做的目的,不可能传于外人。”

闻枢讥讽地一笑,说:“掩耳盗铃,即便闻家传不出去,这件事你不是也知dào

么?你也有可能被敌人利用啊?

“而且,就算要查验,我自己给你看看不就完了么,又何必大动干戈?算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闻枢暗自恼火,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去要让一个小女人给自己宽衣解带,即便是要宽衣解带,也不应该是这种场合啊。

不过,他也没办法,如果不想办法让双方都对对方有足够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好办,况且这个何欢说的也是实话,十二岁,他和闻子安离开家之前,父亲确实单独和他说过这件事,并且让他和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至于他身体后边有没有那个记号,他自己也不知dào

,他看不见么。

不过他猜测,即便是有,也应该不是很明显,否则,那位卖唱的凌妙儿和他厮混了月余,几乎看遍他身上的每一处,怎么会没听她说起过?”

何欢不再啰嗦,站起来说:“请少主伏到那边榻上。”

闻枢也不说话,脚步虚浮地走到床前,趴了上去。

其实,闻枢所表现出来的脚步虚浮是假的,他的功力根本就没有散失。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这么一点戒心都没有?这种地方不像是他偶然去的一个小饭馆,可能没有人会事先准bèi



这里既然是闻家堡最隐秘的暗桩,也肯定是仇家或者敌人最感兴趣的地方,所以,这里很可能是最安全的,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因此,他每走一步都加了万分小心,对迷香、迷药这种东西当然会特别留意。

第一口茶他确实入口了,却没咽进去,只是故yì

蠕动了一下咽喉,第二口,则是把第一口茶吐了回去。

之所以将计就计,他就是要在表面上把自己置于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状态里,让对方原形毕露。

所以,此刻闻枢看似全身放松地趴在床上,身后何欢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只要她稍有异动,闻枢有绝对的把握控zhì

住她。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何欢在他背后摸索了一阵,他感觉到了腰部以下稍稍一凉,两只纤细的手指分开了他身体的隐秘部位,然后,他感到何欢轻轻舒了口气,为他把衣服整理好,才说:“奴婢失礼了,少主见谅,您可以起来了。”

闻枢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坐起身来,他才看了一眼何欢,面无表情地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一并做了吧。”

何欢裣衽一礼,再次表达了歉意,然后,缓缓地说:“刚才,奴婢说了带您从厢房过来的第一点理由,还有第二点,就是让您知晓这道密道。

“您大概没注意到,我们这家云梦客栈的所有墙壁外表都是木板的,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奴婢也不知dào

出于什么原因,这间上房和东厢房是相通的,只是上代传下来,这么一套程序,并且要求主人住在这间上房。”

闻枢也懒得理会这些,挥了挥手说:“好了,既然你说听我指挥,你现在赶紧给我弄点吃的,烫一壶酒,然后告sù

我,闻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五章 消息

没等何欢起身,闻枢又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说:“我到你这里来,无论是我还是客栈,对于有心人都不会是什么秘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假,不过,也不喜欢弄得神神mì

秘。

“我不管你怎么安排,我住在这里就要正大光明的,如果有人来找我麻烦更好,所以,你也不要畏手畏脚。

“现在大约是未时了,等一下,戌时之前,会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来找我,把他带到我的房间里。”

何欢答yīng

一声,到门口吩咐了一下,很快酒菜就上桌了,不是特别丰盛,不过荤素搭配的也很合理。

何欢一手提着衣袖为闻枢斟了一杯酒,然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满上了,双手捧起酒杯说:“公子一路风尘,奴婢在这里敬公子一杯酒,为公子压惊洗尘了。”

闻枢端起酒杯和何欢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何欢转过头去用衣袖遮挡着也喝了一杯酒。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娘,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没必要讲那些繁文缛节,很可能我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们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太别扭了,好好坐下陪我喝一杯,把你知dào

的情况跟我说说。”

不知dào

是喝了一杯酒,还是闻枢的话起了作用,何欢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微微一笑说:“既然公子有命,奴婢自当遵从。

“不过,可能要令公子失望了。云梦客栈秉持的是长期隐藏身份的目的,虽然也从来往的客人中搜集一些情报,却没有自己的专业密探。所以得到的消息有限。”

闻枢点了点头说:“这些我都明白,一路行来,从四天前开始,闻家堡的所有暗桩就都联系不上了,到最后,我和子安叔叔连马都没法换了,万不得已。我才启用了云梦客栈。

“一方面,我要把你这里作为落脚点,打探一下消息。另一方面,我也可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吸引敌人的注意。

“我很奇怪,得到有人要不利于闻家堡的消息。我就星夜兼程往回赶。并没有隐藏行迹,可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截杀。

“既然敌人要灭我闻家堡,岂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所以,我要用自己为诱饵,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

“不过,这样一来,你和客栈也就陷入了危险境地。不知dào

欢娘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何欢淡淡地一笑说:“原来公子倒是一位面冷内热的人,奴婢明白公子体恤奴婢和下人之心。不过,云梦客栈的存zài

就是为了闻家堡,客栈的历代主人只知dào

一件事,自己这条命是主人的,主人随时可以拿去。”

何欢的语音很轻柔,表情也很平淡,可是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掷地有声。

闻枢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表示什么,他觉得现在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实在有些多余。

何欢再次给两个人的酒杯斟满,和闻枢碰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闻枢,两人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默契,双双举杯,一饮而尽。

何欢用手中的丝帕拭了拭嘴角,面容庄肃地说:“公子,据属下最近几天得到的情报,闻家堡出事前,基本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出事后,有客人声称,三天前的夜里附近五十里之内曾经有大批盔甲鲜明、不明身份的马军和步军出现。

“同时,也有客人反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声称见到军队的人居多,反驳的仅有一人,最后不了了之。

“从声称见到军队的人的交谈中,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来自幽州官道方向,其中有熟悉的客人,也有第一次登门的。

“而无论事前还是事后,均未发xiàn

有异常江湖人来往。”

闻枢深深看了何欢一眼,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

能在一夜之间把闻家堡化为焦土的,唯有军队,大批训liàn

有素的军队,否则,就算是全天下的江湖人士都和闻家堡为敌,也难以做到。

闻枢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趁着何欢回话的间隙,连续塞进嘴里几块牛肉,粗粗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何欢,问道:“那个声言没有见到军队的人的底细查过没有?”

何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然后微微点头说:“查过了,此人来自幽州,名叫孙才,是个落魄商人,因生性好酒,去年做生意蚀了本,家中有老有小,凑了几吊钱,准bèi

到北边贩点皮货。

“此人声称,为了御寒,身上带着酒囊,当夜宿在官道旁的关帝庙,本来喝了点酒睡过去了,可是,半夜被冻醒了,升起了火,然后慢慢饮酒,一夜未睡,他说由始至终没有发xiàn

一人路过。

“可是,按时间推算,那些声称看见军队的人,正是半夜子时许发xiàn

的军队路过,持续到丑末寅初,发xiàn

的地点和孙才夜宿的关帝庙相差不超过十里。”

闻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那些声称见到大批军队的人也查问了吧?”

何欢摇了摇头说:“没有仔细查问,因为其中有几个人就是经常路过酒楼的客商和脚夫,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

闻枢不再问话,连续把盘子里的牛肉全部消灭之后,扬手要用手背擦嘴,何欢手疾眼快,立kè

把手中的丝帕递了过来。

丝帕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送到了闻枢的口边,闻枢愣了愣,讪讪地说:“在外面待久了,不习惯被人伺候了,倒让欢娘见笑了。”

说完,还是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

何欢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难怪公子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原来你真的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是我多虑了,奴家还以为公子出身名门,会看不惯奴家的江湖气呢,把奴家也累得够呛呢。”

说着,何欢双臂一举,伸了个懒腰。

闻枢咧了咧嘴说:“原来刚才那样彬彬有礼都是装的啊?我就说么?一个客栈的老板娘,怎么弄得跟大户人家的丫鬟似的,张口、闭口‘主人、奴婢’的,我不是早就告sù

你随性就好么?”(未完待续……)

第六章 反常

何欢嘻嘻一笑说:“那欢儿就陪公子小酌几杯,希望公子开颜一笑,暂时把烦恼忘了吧?”

闻枢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忘了,可是,家都没了,我哪还笑得出来?那不真成了没心没肺了。

“欢儿,我此刻方寸已乱,你帮我想想,你刚才说的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更为可信?”

何欢再次拿起酒壶为两人斟满了酒,看着闻枢眨了眨眼,说:“我看公子不像是乱了方寸的样子,倒像是怀疑有人故布疑阵。”

闻枢眼睛一亮,看了看何欢,说:“为什么这么说?”

何欢微微一笑,说:“按常理来说,有那么多人言之凿凿地声称见到大队军人路过,怎么会有假呢?一个酒鬼喝得的迷迷糊糊的,他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完全可以忽略的。

“可是,公子竟然把这两种说法相提并论,一定是认为那些声称见到大批军队的人是有人故yì

这么说的。

“说没见到的可能无意,说见到的必然有心,所以欢儿才觉得公子是有此怀疑。”

闻枢满yì

地点了点头说:“欢儿果然聪明伶俐,看来,你心里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成见了,不然,你怎么会把一个懵懵懂懂的酒鬼的情况调查的那么清楚呢?”

何欢缓缓点了点头,说:“奴婢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开始怕误导了公子,才没敢多言,现在见公子如此睿智,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请公子参详。”

闻枢看了何欢一眼,故yì

绷着脸说:“欢儿滑头。见我好说话,就使劲灌我迷汤。我才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看出睿智了?”

何欢一边从旁边的盘子里拿起几颗花生剥掉了外皮,把花生仁放进闻枢面前的碟子里,莞尔一笑说:“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讨好主子也是应当的么。”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儿,即便过去闻家堡和云梦客栈之间有主仆的名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我初次见面,互相也算投缘。就当朋友相处吧。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同舟共济,你觉得我还端着主子的身份合时宜么?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年长,如果你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三哥,我叫你欢儿,如何?”

何欢眼圈有些发红,整了整脸色说:“公子,其实,欢儿也不是拘泥的人。可是,上代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就这样给坏了,还是不好吧?”

闻枢撇了撇嘴说:“狗屁规矩。规矩也是人定的,到了这种地步,这顿饭吃了。下顿还不知死活,还讲那些规矩有什么用?如果你嘴上叫我主人。心里巴不得我早点走,我倒宁愿你叫我闻三儿。”

何欢听出闻枢语言粗俗。却没有笑,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既然公子如此说,就依你,不过……”

说到这里,何欢稍稍顿了一下,眨了眨眼说:“如果公子真的把欢儿当朋友,我可不能叫你三哥,那我就吃亏了。

“虽然我没见过你,可是堡里的三位公子的生辰我是知dào

的,你是乙丑年生,今年二十岁,我是甲子年生,二十一岁,正好长你一岁,我是姐姐,嘻嘻!”

闻枢咧了咧嘴说:“你看起来明明就比我年轻么?口说无凭,把你的生辰八字拿来我看。”

何欢理直气壮地瞪大了双眼说:“我还骗你不成?又不定亲,拿生辰八字干嘛?”

说完,何欢自己先愣了愣,小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捂住了嘴。

闻枢也愣了愣,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说:“好了,既然不能证明,你就叫我三郎,家人都这么叫的,我叫你欢儿。”

何欢也马上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说:“好吧,那欢儿就把心里的疑惑说给三郎听听。

“那些声称见到军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官道两边的住户,言之凿凿,都说亲眼所见。

“发xiàn

军队的时间,众口一词大多都说是三天前的大约子时到寅时,可是现在虽然是初冬,这第一场雪之前那一夜天气异常寒冷,大半夜的,这些人难道都不睡觉跑到外面来观风景?此蹊跷之一也。

“其二,那个孙才只是在店中饮酒,听见很多人在那里说半夜见到军队,随便嘟囔了几句,说自己没见到,立kè

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围攻,那些人像是一伙的,对孙才似乎极为愤慨。

“大家不过是随便闲聊,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倒是孙才,见事不好,赶紧算账溜掉了,三郎,你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反常?”

何欢的声音温柔甜美,这一声“三郎”也颇含有积分感情,闻枢一时有些恍惚,心里隐隐作痛。

其实,在家里叫他三郎的一般只有父亲、母亲,两位兄长称他三弟,小妹叫他三哥,何欢的这一声柔柔的“三郎”,让他一下子想起了生死不明或者说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的娘亲,神情不由的一黯。

何欢似乎明白了闻枢的心思,暗中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伸出一双小手,握住了闻枢的一只大手,低声说:“三郎,听柔儿一句,现在情况不明,又有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事后,我偷偷地派人去看过,闻家堡是毁了,可是却没有见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这不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么?”

闻枢呆呆地看着何欢,似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伸手端起酒杯就要干了。

何欢赶紧又把他的端杯的手也抓住了,摇了摇头说:“心情不好,就不要喝急酒了,已经喝了两杯了,剩下的慢慢喝,好么?”

何欢的语气温柔,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闻枢的目光与何欢的目光相遇,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柔情,像是感到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微微点了点头。

何欢这才放手,闻枢把酒杯在唇上沾了沾,又放了下来,看着何欢说:“欢儿,我判断,当今天下,能毁我闻家堡的,归结起来,只有两方面的势力,一个是南朝大周的官军,另外一个是北国藩国的骑兵,你觉得是这样么?”?(未完待续……)

第七章 女皇登基

何欢点了点头,说:“是这样,能悄无声气地强行把闻家堡变成一片焦土的,再也找不出第三股势力,可是,你想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闻枢沉吟了一下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下毒,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尤其是在冬天。

“闻家堡内虽然有上千口人,可是堡内有水井,饮水、粮食、禽畜、菜类等所有食物都能自给自足,纵然是蜀中唐门也无可奈何,所以,我才没往这方面想。”

何欢似乎还想说什么,斟酌了一下,还是放qì

了。她认真地看了看闻枢,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继xù

为闻枢剥花生。

过了片刻,有些神情恍惚地问道:“不知dào

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闻枢略感诧异地看了看何欢,似乎觉得她有些不对,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微微摇了摇头说:“欢娘,我现在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既然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和两朝官军有关,那么,定然是两朝朝廷有变动,才会对我们这些江湖门阀动手。否则,我们两家已然傲立江湖多年,为何偏偏选在这时?

只是这二十天左右,我昼夜赶路、为闻家堡和风云山庄奔波,对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几乎一无所知。还请欢儿现在大周朝廷的局势给我说说!”

何欢肃然道:“公子客气了,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再说云梦客栈不仅往来客商云集。与幽州之间还有飞鸽传书,幽州与皇都中州也有最快捷的消息通道,公子既问。不是我夸口,论刺探消息,天下没有哪一家客栈能比得上我云梦客栈的能量大!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确实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先皇殡天、太子登基,然后是享誉几十年的江南风云山庄一夜间消失。

“不出几日,京城再遭变故,刚刚登基的新皇暴毙。接下来先皇的其他几个皇子也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新皇年纪尚幼,没有子嗣,朝中经过公议。推选长公主为本朝第一位女皇……”

闻枢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何欢问道:“且慢,怎么这段时间我的消息如此闭塞?这些我一点都没有风闻,先皇春秋鼎盛。虽然身体不好。怎么就驾崩了?还有,先皇最少也有四、五位皇子也都死了?

“就算他们都死了,按照惯例,也要从皇族中遴选其他亲王、郡王继承大统,怎么就轮到长公主了?据我所知,先皇的几位公主只有两位成年的,是庶出的一对双胞胎姐妹,一贯都很低调。难道是是她们之中的一位做了女皇?”

何欢点了点头,说:“正是这两位其中之一。这两位公主的身世很是离奇,至今为止,没人知dào

她们的生母是哪一位,而且,说是公主,实jì

上她们从出生至今已经十八年,竟然没有公主封号。

“只是近一年来,民间和宫廷才有传言,先皇有两位双胞胎亲生女儿,貌美无双、多才多艺,今年年已二九,尚未定亲。

“可是,却无人见过这两位皇女的庐山真面目,所以,近一段日子传言很多,尤其是几位皇子先后殒命。

“原以为,朝廷出现如此乱局,必定会引起动荡,可是,这段时间却出奇地平稳,据说不但朝中两派文武官员纷纷效忠,就是各地的封疆大吏也都争相上表,恭贺女皇登基。”

闻枢叹了口气说:“这倒是奇了,难道我大周没有男人了么?怎么会纷纷臣服在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裙下?”

何欢掩口偷笑,随即摆了摆手说:“我的爷,你看不起我们女流也就算了,连当今皇上你都敢如此轻慢,在我这里说说也无大碍,出去可万万不可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闻枢看了看何欢,也笑了:“我看出来了,欢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的话如此大逆不道,你竟然没怎么当回事儿么?”

何欢故yì

假装整了整脸色说:“小女子出身寒微,自幼疏于家教,对于君臣、父子的规矩没什么印象,还请公子见谅。”

说着站起身来福了一福。

闻枢差点气乐了,白了何欢一眼说:“好了,欢儿,别装神弄鬼了,刚才还对我一口一个主人呢,我看你守规矩的很。”

何欢坦然地看着闻枢,微微一笑说:“欢儿是做什么的你忘了,做酒楼客栈,每天面对各色人等,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是我们必修的功课,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不瞒公子,自打三年前接掌云梦客栈,我就几乎忘了我是谁,每天迎来送往,戴的都是一副假面具,只有今天和公子聊得比较投契,才多少找回了一些自己的感觉。”

闻枢心里不免有些唏嘘,看得出来,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貌美的小老板娘,也有一肚子的辛酸史,内心的沧桑似乎也不比自己少多少,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知音的感觉,轻轻握住合欢的小手,柔声说:“难为你了,欢儿。”

何欢的小脸一红,微微低下了头,低声说:“还是说正事儿吧,公子有什么话尽管问,欢儿知无不言,我看公子满面倦容,说完话,公子应该休息一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闻枢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把杯中酒干了,稍一思忖,自言自语地说:“按理说,朝廷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整个天下都会动荡,黎民苍生也会面临劫难,没想到天下竟然还如此平稳,就是不知dào

南北两大江湖豪门先后出事了,这和朝中的变故是否有关联?”

何欢摇了摇头说:“现在还看不出有直接关联,但是这几件大事相继发生,也很难说是偶然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掌握罢了。”

闻枢点头,表示认可何欢的观点,随即又问道:“既然我们都认为闻家堡的覆灭可能和军队有关,欢儿,你有没有最近关于南北两军调动的消息。”

何欢似乎早就料到闻枢会有此一问,微微点头说:“有,据来往客商透露,藩国今年雪大,牲畜多有饿死,各部落都出现了挨饿的情况,贵族长老会开始聚集人马,有大举南犯的迹象。”(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中州来客

闻枢皱了皱眉说:“如果北藩骑兵大举进犯南朝,从历史上看,只有两处最有可能,一处就是此处以北一百二十里的紫阳关,另一处是陇西的西陵关。

“如果藩国急于奏功,想尽快解决国内的饥荒,从紫阳关进犯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突pò

了紫阳关,骑兵疾行四百里就接近了南朝的大河谷地,这里土地肥沃,粮草充裕,正是劫掠的最佳选择。

“也正因如此,南朝历来也特别重视紫阳关的镇守,除了紫阳关日常有五千精锐守关,左右的华州和封郡两处城池也各有一万重兵,中间的幽州更有三万步骑,统兵的李善将军也是百战老将……”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闻枢悠悠地叹了口气说:“李老将军恐怕是有些老了,已经天命之年了,而且从我懂事开始,已经有十多年南北两国相安无事,天下承平日久,这些兵将还能不能拉的上去呢?

“而藩国是马上民族,从来就没有懈怠过,我也偷偷潜入藩国数千里,虽然他们大部分是草原、沙漠,可是有水草的地方就有剽悍的骑兵边放牧边训liàn

,一旦王庭发出召集令,随时能战。

“如此一来,恐怕边境的这点守军还是难以抵御藩国的南犯啊?”

何欢奇怪看着闻枢,有些不解,这位公子爷不是想从军队的调动中发xiàn

其与闻家堡覆灭的关联么?怎么又开始时担忧起大周的抵御外敌了?

何欢轻咳了一声,提醒说:“公子,这些事应该是朝廷大臣们考lǜ

的吧?和我们平民百姓有何相干?再说。我们即便担忧,又能做什么呢?”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儿。你是女儿家,不懂啊。从小父亲就教育我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天下苍生百姓,都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旦藩国突pò

紫阳关进入内地,烧杀、捋掠,遭殃的恰恰是我们黎民百姓。

“欢儿,到时候恐怕这小小的古泉镇、云梦客栈就首当其冲。你和你的属下怎么办?”

何欢蹙了蹙眉说:“可是,不是还有官军么,老百姓每年交那么多赋税,养了那么多兵,不就是为了抵御外侮么?”

闻枢点了点头说:“话是这么说,先皇在世时也早有部署,闻家堡钉在这里也有搜集情报、互相联络、同御外侮的作用,中州附近有二十万虎贲也是随时准bèi

北上驰援。

“可是,如今朝廷动荡。新皇又是一个丫头片子,那些大臣们可能也会各怀心腹事,我真怀疑那二十万虎贲能不能拉的出来。

“况且西陵关那里也不是高枕无忧,据说藩国的汗王森奇是个雄才大略之人。手下招募了一些南朝不得志的文人为幕僚,他们这次会不会选择从西陵关进犯?”

看着闻枢年轻的脸充满了倦容却又深深拧起了眉头,何欢心里一痛。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抚摸在闻枢的额上。轻轻地揉着,试图抚平他的皱起的眉头。

闻枢似乎体会到了何欢的用意。轻轻握住了何欢的小手,自嘲地一笑,说:“是我多虑了,自己家人生死未卜,还有闲心操心军国大事,唉!”

何欢摇了摇头说:“公子忧国忧民之心令人敬佩,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据可靠消息,朝廷已经派出五万虎贲赶赴西陵关,另外五万虎贲,有大将军吕猛率领,在五日前已经抵达幽州城外,据说,吕将军的大军中还有两位神mì

的监军,高深莫测。”

闻枢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看来我是白白担心了,虽然新皇只是个丫头片子,朝中元气应该未伤,还有人能控zhì

局面。”

何欢微微一笑说:“所以公子现在最重yào

的是先休息一下,等安叔过来我再叫醒公子。”

何欢见闻枢吃喝得差不多了,轻声叫过了在门口候着的两名侍女,和她一起手脚麻利地把餐桌收拾干净。

闻枢也确实累了,主动走到床边,和衣躺在了床上。

何欢在一名侍女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侍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只是片刻,侍女就捧着一摞洁净的衣物返了回来。

何欢走到床前,微笑着说:“公子先把这套干净里衣换上吧,连日奔波,你都没有机会换衣服,一定会很难受的。”

闻枢已经闭上了双眼,听了何欢的话,心头一暖。

他十二岁闯荡江湖,身边的一切都已经习惯了自己料理,即便是后来有过几个女人,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哪有人真心关心他的冷暖?闻枢感激地深深看了一眼何欢,说:“谢谢你,欢儿,放在那里吧,等一下我自己换。”

何欢眨了眨眼说:“公子不用客气啊,你是我弟弟,我应该照顾你的,我先出去,你现在就换了吧,换好了叫我一声,我把你换下来的拿出去浆洗一下,我这里适合你穿的男装里衣可就这一套呢。”

闻枢这一觉睡的不知dào

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听见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似乎已经接近黄昏了,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闻枢翻身而起,只见一名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低声说:“公子,欢娘让奴婢转告公子不要出门,以免暴露身份,她自会处置。”

闻枢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果然变小了,何欢似乎在安抚着什么人,间杂着一两声另外两名陌生的年轻女子的有些愤愤不平的声音。

从口音判断,那两名陌生女子应该是中州人,闻枢心里一动,现在已值隆冬,天寒地冻不说,而且北边风声甚紧,年轻女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中州口音?

闻枢看了看刚才跑进来的侍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什么人在外边因何故吵嚷?”

侍女福了一福,说:“回禀公子,现在大概是申时末,外面是刚刚来的一拨客人,一共是主仆三人,一男两女,主人是一位小姐。

“他们在酒楼用罢饭,要三间正房,而且是天字号正房,还要把边的,欢娘说,天字号正房没有把边的了,那位小姐脾气挺大,就带着丫鬟硬闯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 何欢的假设

闻枢一边听着侍女的叙述,一边注意这外面的动静,距离太远,而且是冬天,门窗紧闭,他只能凭听觉来搜集信息,其他的感官功能基本派不上用场。

从说话和喘息的声音里,他很快就把站在外围的客栈伙计和侍女排除了,尽管这些伙计和侍女也有些粗浅的功夫,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何欢的功力他比较熟悉了,也把她排除。

闻枢把全副精力集中在对方的三个人身上,侍女说的没错,是一男两女,可是,他有些奇怪,两个年轻女人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力,他可以理解,尤其是那个听起来像是主子的女人,年纪应该不大,听声音还有些稚嫩,可是功力几乎比何欢还要高出一筹。

在这种时候敢于北上,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他并不十分奇怪,让闻枢感觉奇怪的是那个男人。

按理说,两个女人带一个男人出门,这个男人除了为了方便和外人打交道之外,一般情况下,应该兼任保镖的角色,可是,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这还不算,闻枢竟然感觉不到那个人的功力,甚至呼吸也很正常,正常到没有情绪波动和变化,以至于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年龄。

综合这几点因素,闻枢判定,他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功力,不是因为他是个平常人,而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这就难怪人家敢在这种数九寒天、且风声鹤唳的环境下北上了。

可是,下一个问题出现了,他们这时候北上的目的何在?

刚刚向闻枢汇报完情况的侍女梅香。发xiàn

正在思索的闻枢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正在感到有些惊讶。闻枢淡淡地一笑说:“还是你们老板娘有办法,让那一对主仆住到了我们隔壁。那个男人去了西厢房。”

闻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看着梅香问:“天字号正房一共有十间吧?天字九号和十号住的是什么客人?”

梅香迟疑了一下,向门口方向看了看,低声说:“回公子的话,我们这里每进上房有十间客房,两间一个开门,九号、十号像你一样,只住了一位公子,小姐不让乱说。”

闻枢的眉毛挑了挑。没说话,看来何欢也没有完全和自己说实话,既然她吩咐下人不让乱说九号、十号的客人情况,说明那位公子也不一般。

既然不一般,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何欢应该向自己说明的。

当然,也可能何欢觉得不是特别必要,没来得及说。

闻枢能感觉得到。何欢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不仅仅是在他“失去功力”的情况下何欢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就是在两人短暂的相处过程中,闻枢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真诚。那不是装出来的,闻枢分辨得出。

不过,闻枢也明白。没有恶意并不等于何欢对她就没有隐瞒,现在情况很复杂。闻家堡的覆灭,紫阳关的军事重yào

性。都让这小小的古泉镇,小小的云梦客栈变得重yào

和敏感了。

紫阳关是军事重镇,只有驻军和为军人提供服wù

的后勤保障人员,没有平民百姓居住,古泉镇虽然距离紫阳关一百二十里,可是,这里是距离紫阳关最大的镇了。

而且,古泉镇地处幽州通往紫阳关的要道上,地理位置非常重yào



幽州通往闻家堡和紫阳关还有其它小路,这也就是下午,何欢说起有人在幽州官道上见到过大批军队,而云梦客栈却没发xiàn

的原因。

从幽州出发到紫阳关和闻家堡可以从小路绕过云梦客栈,但是小路毕竟是小路,如果有大的军事行动,为了快捷方便,官道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闻枢稍稍顿了顿,刚想再问梅香点什么,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隔壁天字二号房的房门开关声。

闻枢听得出来,是何欢过来了,动作很轻,像是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醒了,怕吵醒自己。

何欢一进来,看见闻枢坐在床边,梅香侍立在门旁,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声吩咐梅香到隔壁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然后才快步走到床边,低声说:“还是把你吵醒了,这个小女人看样子不简单,中州口音。”

闻枢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何欢坐在床边。

何欢也没客气,几乎紧挨着闻枢坐下了,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闻枢回忆起这应该是何欢自身的带着的香气,不是香草的味道,而且原来就有,只是睡前他没有特别留意。

何欢一改在他面前嬉笑的表情,显得很严肃,在他耳边低声说:“安叔回来了,我安排在前面二楼用饭。

“等一下请他过来还是你去见他?无论是谁离开房间,现在最好都要稍作改扮,我感觉今天下午情况有些微妙,有些形迹可疑的人。”

闻枢转头看着何欢,微微点头,问:“形迹可疑?包括刚住进来的三个人,和天字九号、十号的那位公子么?”

何欢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那位公子来了三天了,足不出户,是有些问题。”

说完,看着闻枢,目光中有些期待,轻声问:“公子,假如有人依仗武力欺负欢儿,你会帮我么?”

闻枢目光一凝,看着何欢说:“这还用问么?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而且你是闻家堡的人。”

何欢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欣喜,可是仍然追问道:“如果欺负我的也是你的朋友呢?比和我关系更好的朋友?”

闻枢皱了皱眉,反问:“你是说安叔会欺负你?不可能,安叔从来不会欺负女人,再说他也不会惹是生非。”

何欢嘻嘻一笑说:“人家说假如么,假如安叔欺负我,你管不管?”

闻枢奇怪看了看何欢,不理解这个女人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看她执着而又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说:“要是安叔真的欺负了你,我会责备安叔,但是如果你敢气安叔,看我不打你屁股?”(未完待续……)

第十章 天字十号的客人

何欢的神情一滞,像是没想到闻枢这位闻家堡的三公子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语言。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何欢就又恢复了如花的笑颜,迅疾地搂住了闻枢的脖子,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了一吻,然后,像闪电一样跳开,小脸红红的,低声说了一句:“我去请安叔。”

闻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前一直闪现着何欢的笑脸。

闻枢自己都有些纳闷,他从小在女人堆里打滚,长大以后,行走江湖也接触过行行色色的女人,冷傲的、高贵的、妖娆的、魅惑的……

也许是经lì

的太多了,这些女人很难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不是视她们如无物,闻枢是一个崇尚平等的人,他尊重她们,可是真zhèng

能让他留有一丝印象的却少之又少。

可是,为什么欢娘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会让他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呢?

是因为他太累了,还是因为此刻他太脆弱,抑或是临睡前她提醒他换里衣,还有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激起了他男人的保护欲?

也许这些都是,也许都不是,只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闻枢觉得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想到女人,闻枢不由得又想起了江南那个曾经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子的女子——陈芊羽,传说中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闻枢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如果真是大家闺秀。就做不出悔婚的事情。

闻枢对陈芊羽的悔婚并没有太多的反感。

万里奔波赶赴江南,与其说是因为激愤。不如说是好奇,或者说是闲的。否则,他也不会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赶到风云山庄,以至于见到的只是一片焦土,他的前未婚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丝毫没有让他感到伤心,他只是觉得奇怪,风云山庄怎么会消失得如此彻底。

现在这种好奇因为和闻家堡的覆灭的叠加,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探求真相的欲望,同时,这种探求本来就和闻枢自身休戚相关。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最起码弄清亲人是否还在人世。

闻枢乍一见到走进天字一号房间的驼背男人,吓了一跳,等到这个男人抬起头来向他行礼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大胡子男人是自己那位原本面皮白净的安叔。

闻枢哭笑不得地看了何欢一眼,摇了摇头说:“至于这么糟践安叔么?他又不是什么江湖成名人物,哪有人会认出他来?”

何欢抿嘴儿一笑,没有理睬闻枢。亲手为闻子安摘取斗笠,还小心地帮他把下颚上的假胡须取下。

闻子安惶恐地躲避着,说:“不敢有劳何姑娘,我自己来。”

何欢手快。已经完成了任务,裣衽一礼说:“对不起,安叔。非常时期,客栈内又住进了几位可疑的人。委屈您老人家了。”

闻子安连忙摆手说:“不妨事,不妨事。都是自己人,云梦客栈是闻家堡的外围屏障,分手时,公子就交代了。”

闻枢点点头,请闻子安在八仙桌旁落座,梅香已经把茶端了上来。

闻枢十二岁开始闯荡江湖就是闻子安陪在身边,两人名为主仆,实jì

上情同父子、兄弟,在小节上也不大在意,闻子安也没十分客气,在闻枢的下首坐下以后,连连摇头说:“公子,情况很糟糕,和你当初的预想差不多,我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xiàn

任何线索。

“和这两天遇到的情形一样,闻家堡布置在周围的暗桩全部消失了。”

闻枢微微点头,说:“既然把闻家堡弄得这么彻底,无论是谁做的,也都早有准bèi

,一点都不奇怪,有没有发xiàn

其他异常?比如官军的动向和藩国的消息?”

闻子安想了一下说:“我从北面转了一圈,见到四拨藩人,其中有三拨是向北出关方向,一拨似乎是从闻家堡方向过来的,目标好像就是云梦客栈。

“公子把那匹体力较好的马匹让给我了,脚程比他们快,所以先到的客栈,他们是两名骑马的藩国大汉,护着一辆马车,车内似乎是女眷,按时间算,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闻枢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说:“又是女人,又到客栈来了……”

说完,看了一眼搬了把椅子作陪的何欢一眼,随口问:“难道你的客栈出了什么异宝,把各路神仙都招来了?”

何欢没等回话,门口传来了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另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人和梅香一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何欢蹙了蹙眉,转头说:“发生什么事了,雪莹?不是让你守在那里不许随便出来么?”

叫雪莹的女孩来不及行礼,喘息着说:“回小姐话,那位公子爷刚才喝了点酒,把我赶出来了,说三天时限已到,请小、小姐践约,不然,他要亲自出来找你。”

何欢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你们俩先下去吧。”

闻枢心里一动,盯着何欢的眼睛问:“那位公子爷是谁?是住在天字十号的那人么?”

何欢面容惨然地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他,说起来那也是一位故人,今年春天踏春的时候,曾有一面之缘,那人试图轻薄欢娘,被我严词峻拒。

“不想,三天前,他出现在了客栈,而且表明了身份,竟然大有来头,与客栈有很深的渊源。

“那人声称要在客栈等人,就住了下来,可是,他竟然向我提出非分要求,被我婉拒之后,说我不识抬举,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时间一到,我不去主动侍奉枕席,就要用强。”

闻枢再次皱起了眉头,看了何欢一眼,忽然问:“他就是你说的要欺负你的人?还假托安叔?”

何欢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无助地看着闻枢,说:“三郎,求你不要多问了,陪我过去一看便知dào

了,好么?”

闻枢似有所悟,微微点头,说:“好吧,只要你说的属实,无论他是谁,我都不会让他欺负你。”(未完待续……)

作时光|万物长

元旦至,寒冬深,年岁去,万物长。

放假在家,翻了翻自己的旧文夹子。有两年,有年是BBS上,有年是博-客上,居然把当年每个月的事用隐语记录下来。

可惜有些已然不知在说什么,可惜如今的我,懒得去回顾自己的整年都做了些什么。

更懒于去过所有的节日。在我看来,所有的节日,都是人们为找乐的理由;至于一年与一年的划度,也是人们对日子的一种计数而已。我说,我要以我的一生为一年计,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明天侄子去乡下办周岁宴席,只有看着他,从我抱都不太敢抱的一丁点,到现在拉着我的手无声地问我“这是什么”要我反反复复地教的他,才感觉到日子不断在过去。

他的日子是溪流,将要经过无数的崇山峻岭;而我的日子如海,一处一处的何其相似,一旦起浪,那便能将一切摧毁。

去年?去年当然有不一样,去年的不一样,就是你现在看的这本书。关于她,我已说了太多。所有的参与者,所有的读者,请容我静默地,静默地在心中念:“……”

你们懂的。我相信。

早上与艳视频通话,看到了她的小女儿,真是喜欢。而,我看2002年的总结,那年她一直出现。我们有多少年不曾这样亲密了?是有那么几年,我们几乎不联系。可在彼此人生中最关键的几个结点,所幸她都在,所幸她都在。

这漫长的日子。终究还是要如海深潜般,一直地过下去。

愿你们都好……愿所有看到我文字的人。都好。我同样庆幸有你们在……

附上十数年前矫情的我……与君共度“作”时光~~~那年对我来说,是转折的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201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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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我的2002》

突然有清理这一年的欲望

一月

得到一本红色日记本,重新开始停了十年的日记。才发xiàn

,在它以前的日子都已忘却。

二月

回到龙岩

见到一年多没见的艳

一晚上喝掉了大半瓶的红葡萄酒

第一次染发

日记都是回忆回忆和回忆,想像下一次见面的情形,想不出为什么不能保留临界的美好

长时间频繁的和一个人通电话(当然后来知dào

其实我已经是频繁最低的一个),问艳这种感觉是不是有点危险她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有点危险了,这注定是我隐藏最深的秘密之一

曾经等待,曾经故yì

的触碰。希望能确认我已经不在乎

三月

只记了两天的日记,70%的页面是泪痕

我不知dào

我付出的真诚是否值得。我遇到的是否真实,一度以为那个时刻已经真的解脱

以乱涂乱画的方式告别一个酒吧,现在那些留言和画还留在我的抽屉:一个人的生命是条河,有鼻子有眼睛

遇到一个男人

我很疑惑为什么我总以为自己是在选择,却要到最后才知dào

我始终是被选择的

到来和离开我总是被动和被迫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这是我第一次被憎恨。在半年前我就该见到这个人,但是事实上我只看到这个人的背影,我执意的不让这个人的长相映入我的眼眶

我不能恨也不愿意恨这个人

开始听陈升

四月

婉转着自己的心思,像爱或者不爱。像爱或者被爱,像伤害与被伤害。然而后来也明白了,什么都没法先设定的

需yào

用很多很多的情感来填补心里的虚空

梦见一个人他说要离开了,想念只不过一个方向而已

崩溃的哭。我再也忍受不了虚拟和虚幻

听到了一首叫做《开往春天的地铁》的歌

和人在短信里闲闲的说话

仍然在忘记和未忘之间徘徊,一次一次的逼自己确定到底还是不是在乎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带着日记本在厦门火车站写字等开往上海的车

五月

去上海见艳。在火车上写了很多很多的字

中途收到短信。一些记忆全部自动跑出来,我坐在车厢里。流下了说过不会流的眼泪。可能这些水分本来就在我的体内,但是我一直忍着忍着

也许世界的本原就是简单。比如童话

她说,想就想罢,想就对他说。这是我任性的由头。任性的勉强。

怀疑自己的想念是否真实,或者只是因为寂寞

**着

遇到一个女孩

丢了四辆自行车。但幸好还有最后这辆

希望自己的头发快快长长

发xiàn

曾经在乎的这一次是真的飞散。一时的轻松反而让我感觉不适

再一次幻想重逢。但是换了对象。所以,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想把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离

工作处于待岗状态

六月

问自己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有人来了又走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总在做傻事

一个朋友去了云南

度过23岁生日,得到一只鱼

那个憎恨我的人再次侮辱我

哭泣,彻底丢弃。我的勇气呢?

那天望着他,眼里定然有着惊恐不安;然而他还是不曾留下

七月

感觉被遗弃

嫉妒撕啃我的心

感觉到面对这个世界的无力与渺小

梦见我的灵魂离开躯体,远远看着我的肉身

时间的先后并不代表什么

因为诱惑,我忽略了许多东西

一节一节的写《爱-欲-纠-缠之鬏鬏》

再次告sù

自己别奢望救赎

突然打断几乎养成的习惯和依赖

我不敢承认心里的疼痛为何

八月

街头偶遇

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及别人进入得深刻

开始适应新的工作岗位

感觉越来越远,然而回想时发xiàn

自己早早就被隔开了,只是从不自知

整个八月过得平淡

原来在意的恶种就在郁闷的当初

璇回来了

许多事我说不清是希望记着或是忘记

九月

去黑糖。喜欢,只是因为喜欢着

有人北上

改变我的沉重,小心翼翼继xù

微疼的心提醒自己未曾忘怀的秘密

努力维持平衡的心态,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多余和局外

错身,我说那样才浪漫。然而一转身便无法回头

在一次大会上舌头打结。对自己的生存能力感到怀疑

有个男人说如果我嫁不出去了可以嫁给他。明知dào

是戏言却也忍不住暗爽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写完鬏鬏

十月

秋天的开初我说这样的季节总是让我深陷。人说多事之秋,而我的秋天注定欣喜苦痛混乱不堪

喝了太多的酒。我很想她陪我回家。但我隐藏了我的渴求,没有开口。带着酒意和落寞失声痛哭

想要渐渐淡出一个BBS,结果说了越多的话,贴了无数的歌

频繁的梦见同一个人,等待和离开

不要欺骗我不要刻意对我隐瞒,记着,在某些时候我很敏感。这敏感常常害苦了我

简单的喜悦,不想太多

在虚拟中拥bào

,予人温暖

再次剪掉头发,希望有所改变。但是更深的陷入情绪。改变预示了变数(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长公主

天字第十号房和天字九号房是挨着的,正如闻枢住的天字一号和二号房一样,进入天字一号房,要通过二号房。

天字十号和九号之间的房门开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的身影,背对着房门坐在八仙桌边在独自饮酒。

脚步声让他感觉到有人来了,冷冷地说:“欢娘,你终于肯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八抬大轿请你去呢?”

何欢的身子稍稍往旁边闪了一下,把闻枢让到了前边。

闻枢看了看那个熟悉的背影,并没有感觉到太意wài

,实jì

上,联系到何欢的表现和她说过的话,他已经有了预感。

闻枢叹了口气说:“二哥,真的是你?如果你想让欢娘陪你,我建议你真应该请八抬大轿来,明媒正娶,而且还要征得人家的同意才对。”

年轻男人听到闻枢的声音,肩膀一颤,随即跳起、转身,动作一气呵成,面对着三弟那张仍然显得有些疲倦的脸,闻柄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抓住闻枢的双肩,激动地说:“三弟,你终于来了,让二哥等的好苦。”

闻枢没有急着跟二哥寒暄,而是把脸转向了旁边的何欢,淡淡地说:“你应该欠我一个解释,欢娘。”

何欢对着闻枢裣衽一礼,缓缓地说:“对不起,三公子,我确实向您隐瞒了这位公子逗留客栈的消息,因为他已经表明了来

自闻家堡的身份,按理说,我应该第一时间向您说清楚。

“可是。欢娘存了个私心,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zhù

。帮我渡过眼前的危机。不过,我需yào

摸清您的心思。看您是否会帮我。

“从上代客栈的掌管人那里,我们知dào

,云梦客栈和闻家堡存zài

主从关系,客栈在确定闻家堡的人的主子身份之后,有义务服从主子的调遣。

“可是,上一代并没有交代客栈的接管人有向闻家堡主子侍奉枕席的义务,欢娘本人也不喜欢这位公子把我们当成下人一样呼来喝去,甚至不把我们当人。

“更何况,在今年春天。欢娘曾经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在明知欢娘身份的情况下,仍然对欢娘举止轻薄,言语挑逗,视欢娘为欢场女子,所以,此次欢娘对这位公子来客栈的目的表示怀疑,对他本人也心生厌恶。

“同时,这位公子到现在也没有表明确切身份。和来到客栈的目的,故此,欢娘才对三少爷有次隐瞒,如果三少爷觉得欢娘做法欠妥。欢娘愿接受您的责罚。”

闻柄面含讥讽地看着何欢,直到她叙述完了,才冷冷地说:“你说完了么?说完了赶紧滚出去。主子在这里说话,有你插言的份么?”

说完。拉着闻枢的手说:“快坐下陪二哥喝两杯,你一定有满肚子的疑问。听我慢慢跟你说,二哥在这里就是在等你呢,这两天快憋死我了。”

闻枢看了何欢一眼,皱了皱眉说:“二哥,你怎么可以对欢娘如此无礼呢?虽然前几辈传下来,闻家堡和云梦客栈有主从的名分,可是,我们和欢娘之间以前并无瓜葛,你怎么能真的把人家视为奴仆呢?

“就算对奴仆,也该有起码的尊重吧?父亲是怎么教育我们的?你都忘了么?”

闻柄皱了皱眉,说:“老三,你是在教xùn

我么?你忘了我是你二哥么?你在外面混了几年连长幼尊卑的规矩都不要了?”

闻枢知dào

为难何欢的竟然是他这位二哥的时候,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二哥竟然不可理喻地端起兄长的架子来压他,他心里就更不舒服。

强压住内心的不快,闻枢悻悻地说:“好了,二哥,你别吵了,这客栈里不是只住着我们兄弟。你快告sù

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闻柄冷冷地瞪着闻枢,说出的话来像刀子一样冰冷锋锐。

“你还有脸教xùn

我?为了一个女人你一走半年,家都不要了,家里有重大行动,竟然还得让我在这里等你?你眼里还有家,还有父母么?当然我这个哥哥你就更不在乎了吧?”

闻枢皱了皱眉,刚想反驳,门口传来一声娇笑:“咯咯,闻家兄弟打起来了?不是说闻家堡家教甚严么?看来也不过如此。”

随着话音,天字九号的房门开了,没等人进来,随着一声冷哼,闻柄身形一闪,倏然在闻枢面前消失。

闻枢暗叫一声不好,身体未动,只听“啊!”的一声,闻柄的身体又返了回来,呲牙咧嘴地弯着腰,站在闻枢的身边。

眨眼间,门口出现了一位一袭青衫的男人,身材修长,面皮白净,神情淡然地站在那里。

闻枢心里一动,看来这位就是和中州口音的那两位女子一起来的男人了,凭闻枢走南闯北的经验,一时竟然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这个人的年纪。

看身形应该有四十左右,可是看眼神清澈明朗,又像三十岁的人,能在一招之内将二哥逼退,让他吃了点苦头又没有伤到他的这种收放自如的功力,绝不会低于三五十年苦练。

这确实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人,闻枢自问,假如两人对阵,自己绝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不能不让他暗暗心惊。

毕竟是二哥无缘无故先出手,人家没有伤人,已经给了面子。

闻枢双手抱拳,说:“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二哥性格急躁,闻枢在这里赔礼了。”

既然人家刚才已经有人说出了他们的身份,闻枢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

没等青衫人回话,门口忽然又多了两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一位着杏黄色裙衫的显然是主子,旁边侍立的应该是侍女,侍女着粉色衣裙。

黄衫少女面含微笑,上下打量了闻柄、闻枢兄弟一眼,微微点头说:“看样子闻三公子要比二公子有礼貌一些。”

此刻,闻枢却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黄衫女子,迟疑地问:“你,你是春红?”

旁边的粉衫女子厉声斥喝道:“大胆,什么春红、秋红?见到长公主还不下拜?”

屋子里面原来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还是闻柄反应快,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闻枢还在发呆,站在他身边的闻子安和何欢见闻枢没有反应,也都站在原地未动。(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沈一白

黄衫女子诧异地看了闻枢一眼,脑中灵光一闪,咯咯一笑说:“对啊,我就是春红,原来是三郎,中州一别已经三月有余,三郎这一向可好?”

闻枢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我认识的春红,你们长得虽然很相像,可是你的声音和眼神不对。

“对了,刚才那位侍女说你是长公主,那你应该就是皇妹凌亦晓,中州城里的新君是你的姐姐凌亦晨,也就是曾经扮作卖唱女春红的那个人,对吧?”

旁边的侍女脸色一变,大声叱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胡言乱语,随便称呼当今圣上和皇妹的名讳,还不受死?”

言罢,一柄明晃晃的软剑出现在了侍女的手中,随即,粉衫少女的手一抖,软剑直向闻枢袭来。

闻枢动都不动,等到软剑距离自己的脖颈只有半寸左右,才听见黄衫少女轻声吐出两个字:“住手!”

旁边的何欢、闻子安和跪在地上的闻柄齐声发出了一声惊呼。

闻枢却面不改色,淡淡地看着对面的黄衫少女。

黄衫少女面容一整,轻轻说了句:“薇儿退下!”

然后转向闻枢,微微点头说:“闻三公子果然好定力,够聪明。难怪皇姐会对你念念不忘。不错,我就是凌亦晓。”

说完,目光转向了何欢,淡淡地说:“何欢,云梦客栈幽州之主已经尊奉新皇,难道你要违抗家主的命令么?见到皇妹为何不跪?”

何欢微微摇头,说:“我是云梦客栈当代家主。云梦客栈奉闻家堡为主人,何欢是闻家的家臣。主人未跪,何欢不敢擅专。”

凌亦晓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闻柄。又转向何欢,冷冷地说:“你既是闻家的家臣,闻二公子已经跪下,你为什么还敢狡辩?”

何欢再次摇了摇头说:“回这位小姐的话,欢娘不仅是闻家的家臣,方才,欢娘曾经发誓,如果三郎能够把我从这位公子手中解救出来,欢娘就奉三郎为我的夫君。不管三郎是否认可,欢娘生是三公子的人,死是三公子的鬼,一切唯三公子之命是从。”

凌亦晓蹙了蹙眉说:“想不到欢娘的眼光倒也不错,不过你振振有词地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明白先有国后有家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何欢仍然摇头说:“小姐错了,我只听说家国天下,家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家哪来的国?”

凌亦晓还想说话,闻枢看了看何欢,柔声说:“欢儿,站到我身后去。”

然后抬头面对着凌亦晓说:“够了。凌小姐,我想你远道而来,不是专门为了和欢娘辩论的吧?你们既然已经挑明了身份。又找上门来,就说说来意吧。我和二哥还有重yào

的话要谈,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磨嘴皮子。”

跪在地上的闻柄似乎也回过味儿来。站了起来,尴尬地看了看弟弟,欲言又止。

闻枢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侍女薇儿小脸憋得通红,气愤难平,旁边的青衫男子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凌亦晓却不以为忤,点了点头说:“既然来了,当然会说明来意,不过,我们在这里站了许久,这里既然是闻公子的房间,难道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喝杯茶么?”

闻枢轻轻舒了口气,看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哥闻柄,转头对何欢说:“欢儿,让她们搬几把椅子,泡两壶热茶进来吧。”

何欢答yīng

一声,对着门口吩咐了几句,很快,几名侍女就把椅子搬了进来。

闻枢看了看凌亦晓说:“凌小姐和这位先生,请坐吧,客旅之中简慢些,还请两位见谅。”

凌亦晓看了一眼青衫男子,恭谨地说:“沈先生请上座!”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说:“公主请坐,鄙人坐在门口即可。”

说着,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了门口,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凌亦晓看了看闻枢说:“这位沈一白,沈先生地位尊崇,不仅是我和皇姐的授业恩师,也是先皇时期,皇家的客卿。”

闻枢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说:“后生晚辈拜见沈先生。”

沈一白上下打量了闻枢一眼,微微点头,说:“公子不必客气,你我素昧平生,你不必向我行礼。”

闻枢久走江湖,见惯了各种怪人,知dào

有些世外高人不拘俗礼,这位沈先生虽然受到皇家礼遇,大概也属于那种高人范畴,最起码一身功夫当得起独步天下。

所以,闻枢觉得自己尽到了该尽的礼仪也就是了,并不多说什么。

转身发xiàn

凌亦晓已经坐在了面南背北的主位上,也也自顾在她对面落了座,然后对闻子安和何欢说:“安叔,欢儿,你们也坐吧。”

闻枢没有让二哥闻柄,这两间房本来就是他住的,按理说,他才是主人,不过这位二哥刚才表现欠佳,人家客人直接就把闻枢当成了主人,闻枢也只好临时充当起了主人的身份。

桌案和椅子都摆在了九号房,闻柄看看众人都已落座,自己也讪讪地坐在了九号和十号方之间的门口,唯一站着的只有凌亦晓的侍女薇儿。

薇儿仍然气鼓鼓地站在凌亦晓的身后。

闻枢见凌亦晓不说话,他也不开口,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茶。

闻枢对这位有些张扬,不请自到的“皇妹”没什么好印象,他最讨厌那种自认为了不起,高高在上的女人,不管他是富可敌国的千金小姐,还是天潢贵胄,闻枢都不会给她们好脸色。

见闻枢一直闷头喝茶,也不给自己个台阶,凌亦晓也不着恼,淡淡地一笑说:“三公子,你不想知dào

我们的来意么?”

闻枢嘲弄地看了一眼凌亦晓说:“凌小姐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们就坐着喝茶,直到你想说为止。”

凌亦晓知dào

闻枢在故yì

气她,“噗嗤”一声笑了,白了闻枢一眼说:“三公子似乎对我很不友好啊?莫不是因为刚才我和何欢姑娘争辩了几句,惹三公子生气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遇袭

自凌亦晓出现,就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可这一句话,却带了三分的娇嗔,竟是显出别样的儿女情态,叫闻柄忍不住心中一荡,坐在门口的沈一白回过头来,望向凌亦晓,神色间有一丝的迷惘,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而被点了名的闻枢则是面皮一红,瞄了何欢一眼,正撞上她那剪水秋波,便又转了回去,笑了笑道:“这似乎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凌亦晓见他不受自己之惑,不由有些愠怒,冷笑道:“原来闻家堡流行的是儿女情长!刚刚遭了横祸,堂堂的三公子旁事不做,却在这里同老板娘调-情,未免也太英雄气短了些!”

闻柄听到她训斥闻枢,心内暗暗得yì

,脸上也有了变化,不想凌亦晓却也没给他脸面:“另一位呢,就更是下作,连调-情都不算,满脑子的男-盗-女-娼!我听说闻百战乃是英雄人物,怎么会生养出这等没出息的儿子!”

闻氏兄弟见她辱及长辈,都是脸色一沉,何欢亦捏紧了拳,薇儿见他们面色不豫,握住了手中的软剑,沈一白则是不动声色,而凌亦晓扫了他们一眼,凌厉摄人。

闻枢见这位皇妹瞬息之间,气质变幻无常,不由地暗暗警惕,正待说些什么,忽然间,听见头上青瓦“嗒”地一响,沈一白应声站起,退到了凌亦晓身边。

闻氏兄弟对视一眼,齐齐跃到了门口。他们都已听出,瓦上之人不在少数。并且武功都不弱。

这些是什么人?为何而来?!

何欢急唤:“公子且慢!”闻氏兄弟但觉一阵香风自身边而过,随后耳边响起了何欢的娇叱:“来的是哪一处的贵客?我云梦客栈向来好客。但好的可不是瓦上之客……”

话音未落,瓦上之声愈巨。竟是“格格”不断,尘土飒飒地从屋顶上落下来。

闻枢叫道:“不好,他们要毁屋!”

何欢一惊,但听得沈一白冷冷地道:“闻二闻三,你们护住小姐,我去会会这些人!”青影闪动,也不见他如何拔身,飘然上屋,端的是潇洒无比。

闻氏兄弟迟疑了一下。但听得屋顶的响动越来越大,何欢在屋外大喊:“哪来的王八羔子,敢拆老娘的屋,不要命了么?!”

闻枢怕何欢有失,有心相伴,但是目前的情况,却又是保护凌亦晓更为重yào

,因为若是凌亦晓在此地受难,那么整个云梦客栈都可能被女皇之怒所摧毁。于是对闻柄道:“二哥,请你照顾好欢娘!”

说罢,冲进屋子,此刻落下的已经不是尘土。而是瓦片!他情知这屋子呆不住了,急对凌亦晓:“跟我来!”反向屋内走。薇儿不解其意,叱道:“你干嘛?!”

凌亦晓却将手一摆。示意薇儿禁声,跟在闻枢后面。

这间上房与云梦客栈所有的上房一样。都有一组八仙桌椅贴墙而置,在八仙桌后的墙上。都挂有一幅古画,这屋里的画,画的是“醉翁亭”,环滁皆山,泼墨淋漓,有亭如翼,醉翁怡然。

不过,闻枢带凌亦晓进屋,可不是为了欣赏画作的,他学着何欢,伸手掀起绢画,在对着八仙桌正中的位置摸索了一下。果然,绢画冉冉升起,露出了整面木板墙。

薇儿又惊又喜,凌亦晓很沉稳,却也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目光。闻枢则是又是庆幸,又是感激何欢之前的那一番试探。

他吐了口气,在左面太师椅左上方椅背正对着的木板墙的位置轻轻一按,右边太师椅的右后侧的木板墙缓缓地分向两边,露出了意料中的地道口。他也不客气,先行进了地道。

凌亦晓主仆二人随之进洞。

闻枢才放下地道暗门,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巨响,显然,外面整个屋子全部被整塌了。

闻枢沉默不语,带着凌亦晓主仆二人在地道中穿行,听得凌亦晓在身后道:“闻枢,今天的事,我记你一功。日后若有忤逆之罪,我会,会请皇姐留你一命。”

闻枢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依旧闷声前行。虽然是猜对了地道的入口,可这地道通向何处,他却心中无底。

再说屋外的闻柄,对于闻枢自己去救皇妹颇为不满,认为他是想要争功,但见屋子岌岌可危,亦无自信能处理得好,万一累得皇妹陨命,那这干系可不轻。因此上,倒也不是特别纠结,转身出屋。

向屋顶一看,心中一惊。原来,这天字十号上房的屋顶,竟是被十数个铁勾勾住屋缘,而铁勾的一头连着绞股的绳索,每条绳索的那头,都有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中,有青衫飘飞,那是沈一白!他于刹那间出手,打倒了几个黑衣人,这才暂时地止住了屋顶塌陷的趋势。

而随着这里的大声响动,不少客栈里的客人都跑了出来。

闻柄跃到何欢身边,说道:“你平时怎么管客栈的?怎么让人无声无息地就攻过来?!”何欢正撮唇为哨,调集客栈内的人手,听得闻柄这一句废话,瞪了他一眼道:“小女子无能,自是不及闻少爷雄才大略,布置起任务来头头是道!”言语之中再明白不过:你倒是会指指点点,做点能帮得上忙的事啊!

闻柄被她一句抢白,怒得极了,正待发作,忽然斜地里刺出一柄长剑,随之而至的是一声女人娇叱:“姓闻的!纳命来!”

此剑锋上含着一股粘劲,闻柄虽是颐指气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武林高手,凭这一剑,已知对方来历,可正是认出了对方的来历,更觉得莫名其妙,让过了这一剑,道:“好一招‘风卷残云!’你是风云山庄陈家的人?”

何欢知dào

闻枢曾与风云山庄的小姐指腹为婚,听到这四字,十分敏感,扭头一看,却见来者一身黑色衣衫,蒙着黑色面纱,剑势连绵,堪堪地攻向闻柄。

闻柄一退再退,对方进了五招,他才回一招,问对方话,对方却一句不答,只是进攻。何欢眉头皱了起来,正想上前相帮,只听身后“轰轰”巨响,整片屋顶塌了下来,而客栈内的手下听到她的召唤,齐齐而至。

何欢担心地望了望被沙土所埋的天字十号上房,掠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神秘女子

却说闻枢带着凌亦晓主仆进了云梦客栈的地道,与何欢试探他时的那个地道不同,这条地道比较长,穿行了一段时间后,突见前方有丝丝光线从木板缝隙中透过来。

透过来的,不只是光线,还有人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女人的声音十分清冷,但是同样地带着一股威严。想必也是个颇为厉害的女人!

闻枢的头有点点痛起来:这云梦客栈里,到底有几个厉害女人?!思及于此,不觉转头看了身后的凌亦晓一眼。

光线明暗不定,照在她的脸上,斑驳得很,有一种与何欢不同的美丽,不,她比何欢更美丽,何欢是妩媚,而她却有种乍见不觉、再见为之惊心动魄的美。

凌亦晓似是没发xiàn

闻枢的注视,又或者,她早已习惯万众睹目,因此她的注意力全不在闻枢身上,而是在屋中那个女子的身上。

那个女子……的口音,是藩国人!

这片刻的工夫,那女子的声调由威严变作了和言悦色,只是想来是性格本自清冷,故而那和言悦色亦有些生硬。

只听她道:“孙先生受惊了,都是我属下的不对。你好好同我说,闻家堡灭堡当天,你当真没有发xiàn

异常?”

“孙”,“闻家堡”,几个字如钻心之蛆把闻枢为凌亦晓失神的思维抓了回来。听那女人如此问,那位“孙先生”,想必就是何欢口中的那位“孙才”.

据何欢说言,他因为与人争执不过。见势不妙就结帐溜了。但此刻却又被这女子派属下找了回来,可见这女子的能量也不小。而她身为藩国人之人,关心闻家堡消失之谜。又代表了什么?

灯光明灭中,凌亦晓的脸色也变幻了一下。

屋中的女子又问了几句,孙才一口咬定了他所说是实,希望这些人快快放他走人。他是落魄的酒鬼商人,嘴里自然没几句好话,那女子的下属屡屡喝叱,倒是那女子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屋外进来了一名下属,似是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吩咐下属放了孙才。匆匆地出去了。屋内只余下孙才和她的一名下属。

那属下待她与众人都出去了,嘀咕了声:“这位姑奶奶就是喽嗦,这瘪三用完了没用了,杀了便是,难道还要大爷我好酒好饭送他上路不成?”

孙才听了魂飞天外,正待大喊,偏偏吓得狠了,“救命”二字卡在喉咙口,哪里叫得出来?!闭上了眼。盼着看不到对方的刀,对方的刀便不会落下。

但听得“嘎嘎”一响,又是“噗”地一下,头脸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淌了下来。闻在鼻中尽是腥味。他情知那是血,知dào

命已休矣,只等那黑白无常前来。然而睁开眼,却见到一黄一粉两个天仙般的女子——

难道黑白无常下岗。换了黄粉佳人上台?孙才愣了,生生地把差点就要拉出来的黄白之物憋了回去。

但听那粉色的女子问道:“抓你来的那女人。是什么人?”

另一个声音道:“他对他们来说犹如脚下虫豸,他怎么可能知dào

他们的身份?”孙才这才发xiàn

原来来的还不只是那两天仙,还有个男人。

来的自然是从地道口突入的闻枢与凌亦晓主仆。孙才于他们,也是解开闻家堡消失之谜的关键之一,就算不是,闻枢也不容有无辜之人在眼前丧命。

“你们先带他到地道里藏一藏,我先出去探探。”闻枢说着,把他们三人重新塞回了地道。

凌亦晓在进入地道前,停了一下,说道:“闻枢,此间情况之复杂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能相信你么?”

闻枢怔了怔:“凌小姐似乎不必在意到底应该相信谁。”

凌亦晓眼中闪出一丝愠怒:“你便是不愿为我效忠!”

闻枢道:“我现下只想知dào

我的父母家人在哪里,如果他们的消失与你姐妹有关,我现在说效忠,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会信,那又何必?”

凌亦晓凛然道:“只要你效忠于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人。”

“可是他们已经消失了。”闻枢冷冷地道,他的眼中有伤痛也有怅然。

凌亦晓又道:“至少我们现在的目的一致,就是解开闻家堡消失之谜。”

闻枢道:“我同意。但这与效忠不效忠,有什么相关?”

凌亦晓摇了摇头:“闻枢,你真是块茅坑里的硬石头!不过,这代表如果有天你效忠于我,那必然是最稳当的定江石。我很高兴。”

闻枢皱眉道:“沈先生料理了偷袭者后找不到你,肯定很着急。你快从地道回天字十号房吧。”

二人言尽于此。

闻枢放下屋里的画卷遮住地道口,但见画卷上洋洋洒洒,写的正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他握了握手中短剑,轻轻地推开一条窗缝,向屋外望去。

屋外空荡荡地,半个人影也无。

环视外头的环境,闻枢发xiàn

这是在云梦客栈的西厢房。那带藩国口音的女子带着不少扈从,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是却选了这般不起眼的地方住,比之凌亦晓主仆,不知低调了多少;由此可见,她来得蹊跷,亦来得着实大胆了些。

毕竟,这可是大周国的重镇所在。

闻枢沉吟不决,往内屋一看,不由有些咂舌。因为原本普通的床铺,竟然铺着成片的白虎皮!看来这女子外表是低调了,但内里却低调不了。她究竟是什么人?

想必身份非常尊贵,所以她出了屋,扈从们自然贴身保护,所以屋里便陡然一空;否则,闻枢岂能大摇大摆在此查探?

伏身搜了搜被他所杀的黑衣武士,可惜除了能确定是藩国人外,一无所获。见屋内再无有价值的线索,闻枢闪身出屋。

天字十号房生变,此时的云梦客栈乱作一团,人们都向上房的方向凑热闹去了。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西厢房这带没什么人。

闻枢施施然背手而行,想混到凑热闹的人中,从侧面看看形势如何,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快,甫出西厢房,便被一个黑衣蒙面女子撞了个满怀。

那女子在慌乱中抬头,看清了他的脸,更是惊慌。

闻枢不解其意,让过了她。不想何欢的身影随即出现,指着那黑衣女子喊道:“三郎,快,快抓住她!”(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杀闻

闻枢乍见何欢,微觉奇怪:她不去收拾云梦客栈的残局,追一个女子做甚?随即做出判断,既然她要拦下那女子,必然有她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脑子在转,脚下未停,倒踩七星步,几个起落间已然看到那黑衣蒙面女子的背影。眼见得她就要越墙而出,闻枢陡然间跃起一人高,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那女子身前。

脚步停下,手未空闲,五爪一张、抓向对方的面纱。对方武功颇佳,前路被拦,她柳腰一倒,生生地以铁板桥功避开了闻枢的这一抓。

闻枢本来不是故yì

要取她面纱,而是想试她的来路,见她避得巧,也忍不住叫声“好”,那女子却也当得他的这声赞,就势沉腰倒立,双足如剪,绞向闻枢的手掌。

闻枢一怔,这一招间,他也认出了对方招数:“‘春风如剪’!你是风云山庄的人!”

那女子并不接话,猛地发了蛮劲,竟是逃也不想逃了,一招一招地攻向闻枢。闻枢沉着应招,忍不住思量:“风云山庄被毁,这女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毁风云山庄和毁闻家堡的是同一拨人么?”

交换了数招,何欢便赶到了,她才不管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立即加入战团。

那黑衣女子原本对付闻枢就十分吃力,哪受得了两人夹击?闻枢估计她三招之内,定然败落无疑。谁想这女子竟是全不依常理出牌,接下了第二招,第三招不等他二人使出。忽然间收手,直直地站立当地。

不知何故。何欢并未因对方停手而收招,一记杀招递出。却被闻枢旁地里将她手腕一托,这一招便落到了空处。

何欢急道:“三郎!”

闻枢未及回答,那黑衣女子颤声问道:“‘三郎’……你,你是闻枢?”

闻枢道:“正是在下。姑娘与风云山庄陈飞扬庄主如何称呼?”

那黑衣女子浑身一颤,缓缓地拉下了脸上的面纱,她肤色如雪,不失为一位江南的美貌佳人。但此时却是惨白的颜色,双唇也白得发灰;一双眸子极黑极大,闪出幽怨的光芒:“我是陈芊羽。”

虽然有些猜到她的身份。但听她亲承,闻枢还是有点震惊,随后想起她悔婚之事,不由地冷笑道:“陈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何欢道:“三郎!这贱-人……”话音未落,已被陈芊羽抢了过去:“‘三郎’、‘三郎’,叫得如此亲热,你要不要脸?”

这下闻枢也爆了:“陈小姐,欢娘是我的人。自然该叫我‘三郎’,你在风云山庄是大小姐,只怕管不到我闻家堡的事!”

何欢听闻枢说她是他的人,心中甜蜜。但眼前却有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要说,实是顾不得这些,说了句什么。

而陈芊羽双唇颤抖。喊了出来:“闻枢你就是为这种女人悔你我婚约吗?我哪点不如她!”她的声音太大,把何欢的声音盖了过去。闻枢如雷轰顶,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不是因为陈芊羽颠倒黑白。反说他悔婚而震惊,甚至他不想因为此事与她分辨谁是谁非,他只是从陈芊羽的大声质问中,听到了何欢说的几个字。

他停了停,指住何欢,说道:“欢娘,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何欢又是愤恨又是担心地看着闻枢,像是怕他受太大的刺激,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二,公,子,被,她,杀,了!”

闻枢身子一晃,问道:“欢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何欢扶住了他,含着泪轻声道:“这位陈小姐,杀了二公子。”她被闻柄视为下贱的奴婢,自然很不喜欢闻柄,可这并不代表她希望他死,他毕竟是闻家的人,是闻枢的哥哥!他们兄弟的感情也许有些疏离,但毕竟是兄弟……

她看到闻枢痛苦的样子,又怎么能不感同身受?她甚至希望能为他承shòu所有的痛苦。

闻枢再次出爪,扣住了陈芊羽的脖子。

陈芊羽脸色更加苍白。不过,她的硬气也出乎闻枢的意料。脖子被制,她竟不闪不避,任由闻枢所为,冷冷地道:“不是我。”

闻枢手上加劲,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色也渐渐变红,眼中却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闻枢强忍心中悲恸,放松了她,踉跄地倒退了一步。

何欢道:“三郎……”

陈芊羽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把你哥哥认错作你……我是很想杀你,但是你哥哥不是我杀的。”

何欢跃前道:“我亲眼所见,你还狡辩!”

陈芊羽道:“我同闻枢说话,还没有你回答的份!”

何欢怒极,双手一错,向陈芊羽攻去。

陈芊羽依然没有闪躲。

因为她无法闪躲。

也许是赶了太多路太累,又受了太多的惊吓太多的委屈,她的身体与精神状态都到极限,不等何欢的杀招到身前,便瞪着眼,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何欢但觉身边风起,闻枢已抢在她之前,抱住了陈芊羽的娇躯。她急忙收招,呆呆地站着,心中五味杂陈。

闻枢抱是抱住了陈芊羽,但却像抱着一根木头,神情也怔怔地,问道:“欢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二哥……真的……真的……”

何欢道:“三郎,你不要这样……二公子,真的没了。刚才我们在天字十号房前,这贱、这女人突然跑出来对二公子狠下杀手,两人斗着斗着就走远了。

“那时房子刚塌下来,我怕你与凌小姐有失,就近前查看了下。发xiàn

废墟中没人,猜到你定然是进了地道暂避,不会有危险,这才向他二人相斗的方向找寻。

“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功夫……当我追到东厢房时,看到二公子中剑倒地、已然没了气息,而这、这女人手上拿着血淋淋的剑,并且一看到我,就扔下剑跑了!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哪能有错!我急着追拿凶手,就先放下二公子……”说到这里,何欢怀中一沉。原来闻枢把陈芊羽交到了她的手中,一眨眼间,向着东厢房的方向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寻凶

门被踢开,坚硬的木板被吹枯拉朽地碎成一块块木屑。

疾风般撞入的男子满身都是鼓胀的杀气。待看到房间中那具倒卧的尸体时,他虎目含泪,猛然跪在地上,悲号一声,“二哥!”

一瞬间,昔日的兄弟情涌上心头,又是苦涩又是伤痛。

童年时代,闻柄曾带着他一起到山野猎兔,少年时,又曾教他学剑。父亲闻百战忙于事务,总是一副不得闲的样子,父子间的交流总是匆匆。所以闻家三子只能互相依靠着成长。

有一次,闻柄和闻枢在山上迷了路,闻枢还扭到了脚,连走都走不动,是闻柄一步步地背着他下了山,这才化险为夷。闻枢后来才知dào

,原来二哥的双脚也被荆棘刺伤,血淋淋的,但他一直强忍着不哼一声,死活撑到山下。

闻枢记忆犹新,那时他扭头看到一道血印,从山上蜿蜒而下,那是二哥的血……

在记忆中,二哥虽然没有大哥沉稳老练,甚至年长后和自己也志趣不同,但毕竟兄弟情深,二哥死了,这种痛,比断手绝足更痛,痛彻心扉。尤其在这种时候,偌大的闻家数千口人不知是死是活,父亲也不知所踪,二哥忽然出现,原本也能在惶恐中得到些微安慰。谁知如今这仅存的亲情,都被残忍地隔断阴阳。

“二哥,今生今世,我定要查出是谁害了你,不报此仇,我闻枢誓不为人!”他强行把眼泪咽下。慢慢察看致死的原因。

血犹带温,证明闻柄死去的时间还不长。

陈芊羽的剑放在一边。果然如何欢所说,血迹斑斑。但是闻柄的身上的刀口。是左臂一道长长的划痕——割断了动脉因而血涌如注,可远远不是致命之伤!

这证实了他之前的判断:陈芊羽虽然武功不弱,但是要杀闻柄,还没有那本事。他用颤抖的双手缓缓解开闻柄的血衫,才解开颈脖处的扣子,一看之下大惊,随即大恸。

闻柄的脖子上,有一道紫色的勒痕!某种类似牛皮鞭的东西,紧紧地勒住了闻柄的脖子。使他窒息、乏力,最后维持着惊怖的表情死去。

“二哥……”闻枢缓慢而有力地合拢了他的双眼,仿佛用最大的决心站了起来。袖中精光闪烁。

门外有平稳而低沉的脚步声响起,如冬夜踏雪,层次分明,明朗清越。来者功力了得,行事以磊落大方,没有自持功力精深而行鬼祟之事。

闻枢叹了一声,朝外拱了拱手。道:“沈先生,你来了。”沈一白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天字十号房的事已处理完毕,凌亦晓主仆也顺利地与他会合了。

沈一白回了个礼。“闻三公子节哀顺变。为今之计,缉拿凶徒为上。请问,令兄身上可有线索留下?”

闻枢见他问得诚恳直接。倒不介yì

把实情道出:“伤在颈脖,被长鞭活活勒死。”

沈一白脸上一惊。失声道:“这像是套马的功力……难不成和那群拆屋的黑衣人有关?”他定睛一看,闻枢袖中隐约有寒芒闪出。仔细看闻枢脸上有凛然之色,便知不妥,连忙踏前一步,问:“闻三,现在就去找那些人报仇,非明智之举!”

闻枢的短剑一直藏在袖中,很少示人。但此刻报仇心切,那种忿恨之情定然充溢在外,但沈一白也当真了得,居然一料就中,把他的心思完全说破。

闻枢暗执剑柄,感觉腻津津的全是汗。可报仇的意志又如火般在他胸口燃烧,他见沈一白居然挡在自己的去路上,一时怒火升起,也不打话,身形往右一蹿,施展闻家世代相传的轻功,从沈一白身边掠过,若是沈一白出手阻拦,他的短剑就会以无法想象的刁钻角度迎击。

沈一白似乎也叹了口气,出乎意料没有出手。只是脚尖轻点,像一片枯叶般轻飘飘地跟在闻枢背后。在离他背脊半丈之地,紧紧尾随。

半丈,就是闻枢短剑的必杀距离。

沈一白胸怀磊落,行事也光明,但他所显露的对闻枢的认知,已远超出闻枢的预期。闻枢觉得自己的秘密在沈一白眼中,就像纸上点墨般一清二楚,如此一想,便觉隐隐然的莫名惊惧。

也许沈一白也察觉到闻枢的背脊不自然地僵硬起来,脚下便微微放慢,又离他远了几寸。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近了西厢房。

原本以为那里会有大批的黑衣人封锁,甚至会有一场恶战爆fā

,谁知西厢房外空荡荡的,房门紧闭,不见任何人影踪。

难道那些人都跑了?可何欢并没有过来报gào

。即使他们走,也得弄出点动静,为何自己一点都不曾觉察。难道他们都在里面?

闻枢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屋内有轻重不定的呼吸声,好像还有个女子暴怒的叱呵声。

“放肆!竟敢背着本公主行事!那人再下-贱,死活也该由本公主定夺,岂容你等胡乱莽为!”

闻枢听到那“下贱”,顿时七窍生烟,气得差点就要拔剑踢门进去厮杀一番。沈一白在后面一句话止住了他的莽:“原来她也是公主……难道是藩国公主?”

“藩国公主?”闻枢一愣,短剑如叶片般滑入袖中,“藩国也派个公主来这个云梦客栈,就为了杀我二哥?”

被沈一白阻了一下,闻枢也听清了里面的对话。

原来,这位藩国公主的手下并不知dào

天字十号房住的是什么人,但就是故yì

要搞出大动静,把云梦客栈藏着的各色人等都逼出来。

“以这帮人的实力,要清空这间客栈可谓毫不费力。”沈一白低声道,“为什么偏偏又要低调地住在西厢房,掩人耳目。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藩国公主会认识你二哥?”

闻枢大惊,反手执住沈一白的衣襟,怒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当我二哥是什么人!”

他这句话爆若惊雷,里面的人全都听见。他也不存隐瞒的意思,干脆扬声朝那房门高喊:“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你们来了,就现身吧!我闻枢今日就要你们这帮藩国贼子偿我杀兄之仇!”(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铁鹰王

足足半刻钟,里面始终沉默。如石头沉入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闻枢紧紧地执着袖中的短剑,开始以命相搏的高度紧张,后来却感觉一阵阵的羞辱。

敌人连面都不照一照,那个藩国公主竟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

一念至此,闻枢就再也按捺不住,足下一点,尘埃轻扬,人已像一支箭般冲到了西厢房的门前。他袖中精光暴起,如紫雷贯空,强悍的剑qì

瞬间就把站在门边守卫的几个黑衣人掀翻。

他早已算计好会遇到好几重关卡,于是招式未老,就接着使出更凌厉的一招。

然而,就在此时,一张春月般皎洁的脸出现在他的剑前。

“闻枢,你要的人在这里。”藩国公主仪态堂皇,眉间尽带浩然之色,丝毫不让须眉。她手里指着的人,正跪在她的面前,肩上还有明显的剑伤。

一看,就知dào

是被闻家剑法所伤。

闻枢倏然横剑在手,那亮晃晃的剑尖只在藩国公主鼻尖上一擦而过,几缕柔丝就这么被凌厉的剑qì

隔断,轻飘飘地地扬落在她的肩上。

令闻枢略感诧异的是,方才生死一线,那藩国公主竟然全然不惧,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副淡定若素的神态。

“阁下何人?”虽然明知dào

她是藩国公主,闻枢却不得不沉声相问。

“北国铁英!”藩国公主磊落大方地抱拳示意,举手抬足间,大有武林名家的风范。然而眉宇敞亮,双目炯然。浑身贵气无限,有不可侵近的皇家气派。绝非寻常江湖人物可比。

“铁英!……公主?”闻枢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是人们谈及这个名字时,却不是公主头衔,于是皱着眉咀嚼了片刻。

铁英公主见他迟疑,也不隐瞒,扬眉道:“在北国,亦有人称本公主为‘铁鹰王’!”

没错,铁鹰王!闻枢明明记得,北国铁英。人称铁鹰王,是北国摄政王,其人如鹰,眼光狠辣,手段也狠辣,为北国皇帝收拾了不少异端。

大名鼎鼎的北国摄政王真是眼前这个女人么?她虽然气势逼人,但到底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能铁血到那种程度么?闻枢不由得又朝那公主多看了几眼,只见她身披华贵的黑色大髦。芊芊柔白的指尖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朱红色宝石戒指。

那种戒指——闻枢行走江湖,见过不少巨商贵族爱把家徽族印藏于戒指后,并非用于显示身份。而是用于封函朱漆之中。那枚红宝石大且硕圆,色泽艳丽不可方物,比火焰更厚重。比樱桃更逸动。随着她的手指偶尔一动,那红宝石熠熠生辉。犹如一道会流动的血河。

没错,血河。传说北国摄政王天性冷酷。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这枚戒指,正是她身份的象征。

这公主……闻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难道真的是那位铁鹰王!?

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你的人把我二哥杀了,以为只交个替死鬼出来就可以一笔勾销?你就在北国有天大的本事,如今是在南朝,想走,没那么容易!”

铁英笑了笑,闻枢的威胁对她毫无作用。她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跪在地下的手下,指尖的“血河”一闪:“人,本王可以交给你。你要的,不过就是你二哥的死因,本王也可以告sù

你。不过,你确定想听吗?”

她收回手,缓缓地坐了下来,脸含微笑,暗带讽刺。

闻枢闯进来时什么都没顾上,这才发xiàn

,屋里的太师椅上早已铺上了名贵的白虎皮,还有一方紫檀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套紫里藏青的钧窑茶具。

见她坐下,左右侍女低首奉上一方小小的青铜香炉,顿时屋中升起暖薰之意。

闻枢江湖人物,不懂其香,起初兀自不敢吸入,生怕着了道,后见铁英神色阔达,渐渐细细呼吸,顿觉清泌柔和,五脏六腑像被洗涤过一般,心旷神怡。

铁英盘膝坐在小几上,腰板端正,见闻枢站得远远的,微微一笑,随手一拂,那香炉的青烟便不再往这边飘来。

闻枢又是一惊。青烟无着无力,要让它瞬间改变方向很容易,寻常人一拂袖也能办到。但人力的风过后,青烟仍旧会由外面的风控zhì

着飘忽。刚才铁英那轻轻一拂,看似是拂向烟气,实质是暗运劲力把青烟生生逼向窗外。

在无形的空气中,谈笑间,毫不动容地把劲力外输。那已经超出了他太多的预计。

回想到刚才他和沈一白在门外偷听,她若不是自称“公主”,他们又岂能轻易猜出她的身份?也许他们的脚步声早就被她听见了,所以她也故yì

出声的。

如此想来,这位铁鹰王在外人面前刻意掩饰,在他们面前,却丝毫不介yì

显露身份。

未等他发问,铁英就已捏起一杯茶,悠悠地道:“南朝的茶,北国的酒,果然各逞胜场。本王在冰原雪地与众将士喝酒吃肉,每每有渴口之感,便以南朝的茶解之。南朝风物丰盛,本王是仰慕已久……”

“所以就起了觊觎之心,调兵遣将,企图南侵了?”闻枢不等她说完,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因为我二哥看穿了你的身份,所以你杀他灭口?”

铁英正色道:“不错,你二哥确系我手下所杀。但他的死,与他好色贪婪的个性不无关系。”

“好色贪婪”四个字一出,闻枢的脸色就顿时变了。这四个字犹如针刺般扎入他的心,然而闻柄对何欢的纠-缠却也是他自己亲眼所见,难不成,二哥居然敢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藩国公主动了邪念?

其实早在他离开闻家堡的时候,闻柄的名声就有些不好了。不知是知dào

闻百战没有把闻家最厉害的武功传给自己,还是跟江湖世家的纨绔子弟流连烟花之地惯了,闻柄愈发变得大手大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也正因为这个,兄弟俩的感情才日渐生疏。

但,二哥真的会蒙到这种地步,不顾色字头上那把刀,胆生毛去招惹堂堂北国铁鹰王?(未完待续……)

作时光|七年之距

时间:2002年11月5日

地点:市区某西餐厅

人物:卡卡(会计,25岁)

记录:落落

1、一眼看到卡卡,我想到的是四个字:青春逼人。短裙长靴,一头短发刻意的凌乱着,显得时尚而个性。一点都看不出她是个刚过25周岁生日的女子。她应该做过一些必要的准bèi

,开口说来十分自然。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能够写一些文字的人。这可能和我学的是理科有关。有些东西经lì

了,承shòu了,但却不一定能很好的表达出来。我喜欢看书、杂志、报纸。最早……子俊之所以会吸引我,也是因为文字。认识子俊的那年,我们都在另一个城市里。我读书,他工作。我看到他写在报上的文字,猜想他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于是写信给他,然后相识。

我读书的地方和这个城市不一样,那里有冬天。树叶掉完了,只剩下枝节,有雪,很大的湖面,不结冰但很美……所有这些都是我写给他的信,差不多每周一两封。有时候,我也说我们共同的家乡,我的童年,我最伤心的一次恸哭,我过世了的奶奶。就这样,整整一个冬季,不见面。偶尔他给我回信,说冬天的太阳,说他在打扫屋子,说他想像中的我的样子,还说他很喜欢收到我的信。身在异乡天空下,知dào

在离你不太远的地方有个人在真实挂念你的感觉是很好的,我想我们都一样。

第二年春天雪融了,他说我们见面吧。我没反对。因为我们见面这回事已经水到渠成,不必再有迟疑。我记得见到他的那天天气可好了。是春天里的一个大晴天,树木开始有绿色的感觉。青青的,真好kàn

。他送给我一个自己做的小花瓶,而我什么也没送,因为不知dào

送什么好。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dào

他会喜欢什么,更不知dào

他在想些什么,他需yào

什么,而我又能为他做什么。

2、卡卡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向着窗外。露出与她的外型极不相衬的忧郁。我开始了解到,这个女孩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阳光。她沉默得太久,以致我不得不提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经常在一起混啊。我时不时去他的宿舍,两个人相对坐着聊天。一般呢,都是他说得多,而我说得少。因为他有足够的经lì

可以说,可是我却没什么好说的,一张白纸。不过我所知dào

的他的经lì

都是一些片断。我能够倾听,但却不善于发问。所以。只要是他愿意说的我就很认真的听,除此之外就极少追问究竟。我知dào

这些年他一直过着动荡的日子。他会因为很偶然的因素离开一个地方,他在那城市也是暂时停留,他自己都无法预计他的下一站在哪里。现在的停留会是多久……所有这些在我当时根本不能理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生活,我认为他可以他完全可以过得更好一点,找一个相爱的人过幸福的生活。也许因为我太现实了。而他多少还是会做一些幻想的人。可能是因为相遇的时候感觉很好,或者因为我们是不同的人。所以我们之间有互相吸引的万分存zài

,也不是那种非常单纯的朋友关系。这一点我和他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去捅那层窗纸。

再后来,就莫明其妙的淡掉了,就像我们的相识那样莫明其妙。谈不上淡掉的具体原因。也许当一个女人感到难以理解一个男人的时候,要么会沉溺,要么会远离。我的选择是后者,仿佛是自然而然的,而他却像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因为我的到来和离开都由不得他。

这样子过了三年。开始时仍然可以从报纸上看到他的文字,后来就不再看到。也许他换了工作,也许他已经离开这个城市。有的时候会想他,孤独的时候甚至想他明明找得到我为什么却不来,但是我有自己的生活,他应该也有他的。他一直让我感到疑惑,然而我懒得探究。所以,我也说不清我从未真zhèng

深入他的思想到底是因为我不能,还是因为我不愿。

3、卡卡说到这里笑起来,无奈而又带着点天真俏皮的味道。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完全不同的两种特质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毕业以后我回到这里,我工作了。生活依然是不太好也不太坏。唯一的意wài

是我和子俊很快重逢了,重逢的方式居然和我们的初识如出一辙。我从报纸上看到他的文字,重新联络他。原来他早我一年回来了。那段时间我们还算热络。电话、网络、信件,——但是不见面。有个晚上不知dào

怎么调侃到我的婚嫁问题。他问我怎么还不嫁人,我说因为没人愿意娶我。他说,那我娶你好了。

一切像个玩笑,但当我们相见,就没有人能够把它只当成一个玩笑了。他说我变漂亮了,而我却发xiàn

他头发里夹着的银丝,按他的话说是我长大了,而他却老了。

我们恋爱了。我说不清为什么要和他走到这一步,也不能把握自己到底对他存zài

多少“爱情”:爱或不爱,如果爱,那有多深——全不知晓。这种未知的状态挺怕人的,甚至比我把握不住他的思想更怕人。而我相信他其实也不了解我。他很喜欢对我说当初见到我的感觉。我的眼神、表情,甚至是我的发式和穿的衣物。他说我就像一道阳光来到他灰暗的世界。但他却不知dào

,这个最初的我,早已是我最忌讳提起的记忆。四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而我正是其中一例。我试图忘记只是因为不敢回想。

我和子俊只谈了三个月的恋爱。分手前我告sù

他,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在与他断开的四年里,我谈了三次恋爱。其中一次是婚外恋,还堕过两次胎。我不再是他想像中的、记忆中的那个单纯、干净的女孩。

子俊对我的决定什么也没多说。我很任性。而他一向纵容我的任性。

4、卡卡的情绪有点激动。我想这个女孩的背后还会有很多的故事,但今天她只想谈子俊。那么,我也就只听她谈子俊。

和子俊分手以后,我听从家里的意思去相了几次亲,但都没有什么结果;而子俊选择了再次离开这个城市。我们还是会通通电话,说一些不相干的事,仿佛还是从前的样子。

2000年我满23周岁,从法律上说真的是可以嫁为人妻了,可是我的感情依然没有着落。在学校里的那些情事看来荒唐,但实jì

上却在我心上不留什么痕迹。我这人没心没肺。遗忘得太快。子俊说那正是我自我保护最好的一种躯壳,也许呢。真的,这些年里,反倒是我感到难以投入更多的子俊是我最最无法释怀的。

那一年……子俊回来向我求婚。我没有答yīng

,但两个人的关系像是走回去了一点。他呆了两个月,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两个月,谁也不谈从前、不谈以后,一直到我感到疲倦。我故yì

找事与他争吵,然后他顺从的自动离开。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要拒绝他。可是真实的情况就是如此。纵然他爱我远比我爱他多,我依然觉得无法把握他,从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安全,这仿佛是我们之间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他离开的时候我只想他走得越远越好。但是很快我又觉得寂寞,继xù

打电话给他。对于我的要求子俊从不拒绝,我心里柔软了他就靠我近点。要是烦了他就远远走开。我常常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我凭什么呢?只是凭他不会遗弃我。便肆无忌惮的折磨他也折磨自己,纠缠不休、永无安宁……你说。我们还要这样折腾多久?我很累,相信他也是,但是终于还是没法了断。

5、卡卡又沉默了。她说,每一次他回来见她,她都觉得很悲哀。他的白头发是越来越多了,似乎这白发也成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和他岁数差别大了,所以觉得没法理解他的思想,所以怎么也不能有心灵熨贴的感觉。”

昨天晚上我刚看完《开往春天的地铁》。七年了,还会有爱情吗?你相信七年的爱情吗?我总觉得七年是个太漫长的过程,再深的情感,不动摇也该有所疑惑,早被日子磨得不成样了。七年。我和子俊认识也有七年了。七年以前,子俊25岁;七年以后,我25岁。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七年的岁月、七年的距离,少一天都不能。子俊说他爱我如昔,但我不知dào

,也许他爱的并非是我而是七年前我给他的美好感觉。毕竟,在这七年里,我带给他的痛苦远多于甜蜜。这些我都知dào

,我也想去好好的爱他,真想去爱他,但是我又爱不了他。我无能为力,但又放不了手。也许我们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关系。

6、卡卡像是意犹未尽,但又言尽于此。我正不知如何继xù

,她的电话响起来了。卡卡侧头接听,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嗯……你在干嘛?……和朋友在坐啊……晚上给你打好么?……”

是子俊的电话。卡卡说。

卡卡最后的笑容是灿烂的,她说,可能有天真纠缠到累得动不了了就安心嫁给子俊吧,反正也找不到比他更爱她的男人了。“这种结局也会简单点,也算‘水到渠成’,是不是?”我只能笑笑,除了祝福,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道别以后我想,也许卡卡心里也是爱子俊的,但是因为任性或者因为子俊的爱太沉重,反而让她感觉不满足。女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希望男人付出同样多的爱,但又常常在心底藏着孩子般的傲气。——然而红尘情爱,谁又能说得清?身在局外的人,终究不能了解身在局内的黑甜梦幻。

2002.11.5-6(未完待续……)

PS:不知dào

怎么回事晚上就是想放“作”文……难道是因为冬天到了……春天就不远了……所以就思了?……

作时光|就让我陪你一段

到这个城市最初的那些日子,我一家音像店做店员。音像店的老板叫陈迹,三十岁左右。远离故乡,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生活比较艰苦,但最苦的还是孤独,直到忽然一天,阿雅从店门外进来,给我带来无法忘怀的温暖。那时候的阿雅穿着粉色的格子衣裙,长发垂腰,一眼看去并不怎么出众,但是有着恬静外表的她竟然直奔摇滚专区。这令喜欢摇滚乐的我对她感到十分好奇。我跟过去,问她是否需yào

帮zhù

。阿雅修长的手指在碟片间飞快的翻动,头也顾不上抬就说只是看看。我没有气馁,向她推荐几碟店里新到的CD。她终于有了反应,歪头蛮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停止找碟的动作,微微的笑了:“你蛮认真的呀!”她的笑容很和善,可我却觉得紧张。

那天我们在货架之间聊了很久的摇滚,最后她买了Pink

Floyd乐队的《The

Wall》。在她买单的时候,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收银的同事和她神情亲密:显然,她们是熟人。我原以为她只是店里的熟客,但更加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阿雅,她竟然是陈迹的女友。

说实话,对于陈迹,我是感激的。我很小就辍学了,倒不是因为家里没钱读书之类的,而是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一任性便不读了;家乡那,本来呆在工厂里,也不见得就活不下去。可是,也许心里总有些未完的梦吧,所以抛下一切。只带了心爱的吉他来到这里。生活的艰难超出我的想像,初到的两个星期。我用完了身上带的钱,还没找到工作。偶然间看到陈迹店里要招人。虽然我的学历还达不到他已经放得相对低的标准,但抱着试试的心态,我去应聘了——我必须填饱肚子。面试时,陈迹只是和我简单的聊了聊,然后对我说:“明天来上班吧,先培训一个星期……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后来也没和陈迹有更多的深交,但这最初的知遇,我还是记在心里的。

阿雅常常到店里转悠。因为相熟,她在店里非常放松。和每个人都以朋友的方式和态度在相处。大家都喜欢她,我也一样。只是面对她,有时我会有点不好意思,觉得第一次遇见她的自己特别无知、特别窘。开初我甚至不太敢和她说话,宁可躲在货架后面远远的看她;后来熟了才好一些。不过她翻动碟片时修长的手指,专注而恬静的神情却给我留下了最深的印象;如果有天阿雅的面目在我心里都已模糊,这些,我也会一直记着。

他们说陈迹和阿雅其实相处不怎么好,常常吵架。我想像不出来。陈迹怎么会让恬静平和的阿雅,对每个人都很好的阿雅与他恶言相向。两个月以后的一天,我在店外遇见阿雅。她的眼睛红红的,匆匆对我一笑。便离开了。此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听说他们分手了。虽说此前他们闹分手已经很多次,但这次是真的。

从此,阿雅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踪影全无,直到这时候。我才知dào

自己对她的感觉超乎了寻常。几乎每天,我都会希望推门进来的那个。是带着柔柔笑脸的阿雅。我常常想念她,但是又觉得很渺茫。然而生活还是在继xù

。对我来说,陈迹的音像店并非久留之地。在这期间,我认识了一些人,并且给自己找到了机会。没过多久,我也离开,帮一个朋友打理酒吧。因为珍惜机会和用心,再加上运气不错,渐渐地,酒吧的生意比我接手前有了很大的起色。窘迫的日子终于离我远去,而陈迹的音像店却在不久以后关了门。

我还是挂念着阿雅,可没人知dào

她的消息。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屋,地方离原来陈迹的音像店不远,名字就叫“陈迹”。我暗暗希望阿雅回到这个地方。我想如果她看到这些,无论如何都会停下来的,那样我就可以再一次见到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坐在吧台后面,边听音乐边幻想穿着粉色格子衣裙的阿雅推门进来,一如当初。

我的等待颇为漫长。忽然一天,阿雅真的来了。可笑的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但刚见到她,我竟然没有认出来。仔细一看,才发觉是她。她变化很大,脸色苍白憔悴,头发也剪短了。这两年,我过得还算顺畅,可她过得好吗?我一个失神,她已经走出门。我赶紧追上去叫住她。

“哦。是你。”阿雅说,“混出点名堂了呀?”我希望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些感叹、调侃,甚至是嘲讽也好。但她的声音里分明不带任何表情,只有疲倦。我很失落,因为在她看来,我只不过是她有过数面之交的陌生人。她像上回最后一次看到我似的匆匆一笑,继xù

她的脚步。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跟上去,说道:“我要追求你。”阿雅正急急向前走,有点儿神情恍惚,好像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我重复了一遍:“阿雅,我要追求你。”这一回,她听明白了,停下来想说什么。我没等她开口,就说:“应该挺突然的吧。但是我真心的。”阿雅转身看定我:“我和陈迹……”“你和陈迹已经分手了,这我一早就知dào

。”

“可你并不了解我!”不了解又怎么样呢?我想和她在一起,想对她好,想回报她给予我的、那些对于她来说是无心的温暖。

“我没办法爱你!陈迹他……”这些我明白,如果她不是仍然有所期待,就不会在这里出现。“陈迹关掉音像店以后就失踪了。你是不是,想找他?”我明知故问。阿雅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问我:“你是不是也没他消息?”“是啊。很久没联系,不知dào

他去了哪里。”

“哦。”阿雅失望极了,她的表情让人心疼。我问:“他会不会回了家乡?”阿雅摇摇头,陈迹早年和他父亲闹崩了,除了母亲去世时回过一趟家,就再没回去。况且,她也不知dào

陈迹老家的具体地址。而陈迹的电话号码早换了,怎么打,都是空城空号。

我和阿雅回到“陈迹”,拿出纸来,列出我们和陈迹共同认识的朋友。阿雅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因为我刚刚才向她表白,却可以一回头就帮她找陈迹。“因为我爱你啊。”我说。阿雅开始的时候对我的直白会皱皱眉头,但到后来却因为这句话出现的次数太频繁而处之泰然,她甚至还会戏谑着说:“你别以为你帮我,我就会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啊。”她一丁点也不相信我说爱她是真的。是我的确不像是真的在爱她,还是我爱她的方式让她感觉不到我的爱?我不清楚。

我们找遍了可以问的人,却还是没有人知dào

陈迹去了哪里。陈迹,本来就是个非常“飘”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一阵子,永远都不知dào

下一站将是何处。阿雅和他的那段情,也是在他飘泊中产生的,莫名的相遇,也莫名的分离。在寻找陈迹的过程中,阿雅告sù

了我许许多多她和陈迹的过往。我知dào

她爱他,一直都爱,她因此很难再爱别人,所以走得再远再久,她也还是要回来找他。如果你要问我帮阿雅找陈迹有没有私心,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想她开心。在做了很多尝试却毫无结果之后,我旧话重提:“你说他会不会回家乡了?人都是这样的。罗大佑不是在唱当初逃离的地方现在成了眼泪归去的方向?就连张楚当年骂他爸骂得那么狠的不也回去了?”阿雅瞪了我一眼:“我说真的,谁和你说这些歌啊!”

话虽如此,阿雅终究是去了一趟陈迹的家乡。我要陪她去,她却一定不让。看着她的身影随着车子远去,我的难过堵在心头,可笑容却挂在脸上。阿雅肯定不会再回来这地方了,她将真zhèng

离开,再无眷恋。——这些我都明白。我无法使她爱我,这我也明白。

三天后,我接到阿雅的电话,她说她正站在陈迹家外面的桂花树底下,天空湛蓝湛蓝的美得不得了。“周,你想像得出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多么的般配吗?周,我没事还好……”阿雅的声音噎住了,好一会儿才继xù

:“……这样挺好。他找到他真zhèng

要的女人,真zhèng

要的生活了……”阿雅没有走上前,她说就让她成为陈迹的一段记忆。“我是不是挺笨的?”阿雅问我。“怎么会呢?”我说,“有些人适合怀念。我们还有各自的生活之路要走。记住,至少还有我爱你。”阿雅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如果我能够爱你就好了……”当然,我心爱的阿雅,如果你能爱我就好了,有什么比我与你相爱更加完美呢?但,不爱就是不爱,来不得半点勉强。

阿雅说她寻找的开始是因为爱陈迹,可到最后,寻找陈迹却变成了一个她必须去完成的心愿。现在心愿完成了,她可以无憾了。“有些人适合怀念。”我再次说。我没有告sù

阿雅,陈迹的事我早就知dào

,我甚至参加了他的婚礼。很多人知dào

她和陈迹的关系,所以有意无意的都不愿意告sù

她真相。想陪着她走这一段,哪怕到最后她依然不爱我,所以我不直接告sù

她陈迹的下落,而是鼓励她的盲目寻找。我要让她像我一样,自己去体会这样的道理:即使不能拥有,也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情,以最好的状态存于心中。

(口述/杨周

整理/落落)

2003.02.09(未完待续……)

PS:本文是为了纪念我当年常混的一家音像店……现在谁还买CD?又有多少红事物,湮灭进了时光时?

第十八章 闻家堡的最大秘密

看到闻枢怒视的目光,铁英倒是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素手在青烟上又绕了一绕,这回却不是为了施展功力,而是为了施展——魅力。

闻枢不得不承认,这位异国的公主比之何欢之妩媚、凌亦晓之多变、陈芊羽之柔中带刚,自有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闻柄怎么可能不知深浅就贸然下手?他是有猎-艳之习,不过,那对象必然不会是铁英这样的女人。

而今铁英像是要提醒闻枢她也是个女人的举动,叫闻枢心中升起了一股斗气之欲,于是冷笑道:“就凭你?”

他语出嘲讽,铁英眉梢一扬,英挺长眉似有不忿之意,但很快亦转迅即逝,凌厉地扫了闻枢一眼:“本王到你们南国之地,是应你二哥闻柄之邀。”

“我二哥……请你们到这里来?”闻枢呆了呆,眼中露出疑惑不定的神色。他原以为闻柄到云梦客栈,是在等他、要告sù

他闻家堡消失之谜,只是之前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对谈……可这藩国的公主,居然说二哥要会的人是她!

像是与闻枢那一句“就凭你”角力,铁英偏偏不肯回答他,从钧窑茶壶里倒了一小杯茶,那茶汤呈青碧色,袅袅地腾起一层白雾,似白绢般蒙住了眉眼。

她垂头低啜了一口,沉默之中显露出一丝女子的温柔意态。不过等那双英武的眼眸缓慢抬起,再紧紧地盯着他时,闻枢又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怯意。

这样的怯意。不在于两人地位、武功和见识的高低,而是本能上的某种畏惧。犹如天上的鹰和地下的兔,即使相距百丈。那种掠食者的杀机,仍教被猎者不寒而颤。

闻枢下意识地板起了脸,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怯意,冷硬地道:“堂堂的藩国公主,倒爱说笑!我二哥邀你到此若是真的,那也是引你到此,意欲击杀!没想到……”想到闻柄丧命,他的眼圈微红,目光喷出的也是熊熊怒火。

铁英极是满yì

闻枢被她激得不淡定了。微微地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方羊皮,平铺展开,放在小几之上。

闻枢瞥见那图,心脏便如炸裂一般,他顾不得什么,箭步上前一伸手,就抢过了那羊皮。

铁英不阻不拦,唇边依旧挂着似有若无的笑。那笑仿佛在讽刺,也像是哀怜。

那是闻家堡的地形图。这张地形图。连闻家堡的隐秘出入口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在闻家,只有父亲闻百战和他们三兄弟能够持有。如今,闻家堡早就变成一片废墟。它的存zài

与否,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是它对闻枢来说。却沾满着亲人的气息,抑或,亲人的血迹?

二哥真的把地图卖给了藩国?

而藩国人如获至宝。说明他们识货!

闻枢忽然冷静了下来,盯着面前这个冷眼旁观的北国公主。说道:“这是我二哥给你的?”他的唇角浮出了冷笑。

铁英若有所思地把茶杯举在唇边,看似悠闲。实则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她一瞬不眨地盯着闻枢的肩膀。剑起,肩膀必定先动。所以不能盯着他的手,而应该盯着他的肩。

闻家的剑法素来厉害,闻柄所学的不过皮毛,闻大不在,那么闻百战的一身功夫必定传给了这个小儿子。方才他破门而入,所用的一招就极为精妙,不知dào

闻百战那老贼还把多少功夫传了下来。

过了一阵,居然不见他出手,铁英不觉有些诧异,眨了眨眼,笑道:“你不信?”

闻枢道:“我相信。不过,这不代表什么。”

铁英将茶盏往几上一搁,像是有意要显然出怒意,杯中之水都晃了出来。她站起身,说道:“闻枢,你实在太不够意思,我已说得这般明显,你还在装聋作哑!”

她走到闻枢面前,气势逼人:“闻家堡真的只是个江湖门阀么?闻百战能骗过所有的人,又怎么骗得过我?我铁鹰王府,和你们是一路的货色!我们,和你们,专门处理官方处理不了的人,专门堵在这南北交通的路口,敌国想暗中来人,都得先过我们,和你们的关口。”

闻枢被对方说破了闻家堡隐藏最深的秘密,反倒愈加的处乱不惊:“所以,你们想灭闻家堡已经不是一时半日的事了。反之亦然,我们也早想要灭了你的铁鹰王府。”

铁英“哼”了一声,傲然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有没有灭我的本事。”

闻枢道:“我二哥把闻家堡的地图给了你,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本事之一?”

铁英目露赞许,嘴角扬起一抹神mì

的笑意,不,那分明不是笑,而是怒:“这种雕虫小技,也想在我的眼皮底下使么?”

听她如此一说,闻枢忽然整个人都松懈了起来。闻柄献图,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闻柄是把闻家堡卖给了铁英,第二种是闻柄借献图而令铁英入局。而铁英之意,分明是指后者!

二哥虽死,但没有堕了闻家堡的声名,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心中一松,说话也变得条理清晰:“看来,闻家堡的消失与你们倒是无关了。”

如果闻柄卖了闻家堡给铁英,铁英不必烧了整座宅子;而若闻柄是引铁英入局,那铁英一定已经在闻家堡吃了大亏!

铁英说道:“当然与我无关!闻柄把地图给我,我自然不能全信,于是派了探子前往一探虚实,却发xiàn

那里已冒起熊熊大火。”

说到这里,她断了断,手肘撑在小几上,身形前倾,低沉沉地道,“可是我们的探子也发xiàn

了,在火灾的现场,并没有人的呼喊声!”

闻枢眼皮跳了跳。

铁英道:“要么,是闻家堡的人早就被杀,杀手之后烧庄灭迹,要么……”她不再说下去。闻枢又怎么会不解其意?

对此,他与何欢有过分析。他心中也隐隐有了定论,那就是:闻家堡是自行选择了消失。否则,即使是遭遇火灾,以闻家上下的武功,怎么可能一个都逃不掉?又而那所谓的大队兵马,他倾向于相信孙才所说是子虚乌有。何况,闻家堡的废墟里找不到任何尸体!

如果说闻家堡的覆灭只是一场伪装,那么父亲和整个家族的人都藏到哪里去了呢?

二哥约了铁英在云梦客栈又是为了什么?

闻枢紧锁了眉头,望向铁英。(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角力

铁英道:“不管真相为何,我还真感谢毁了闻家堡的人,他们帮我省了不少的工夫。”话虽如此,却有些言不由衷。于她来说,闻家堡里藏着许多她想要探寻的南朝秘密,此其一;作为多年宿敌,亲手杀仇之快意岂能假手他人,此其二。

闻枢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道:“闻家堡就算被毁,那又如何?来年春天,我闻家堡必定卷土重来!”

铁英瞄了他两眼,哈哈一笑。笑声爽朗,豪迈激扬,不仅传遍了整个屋子,还震得窗棂簌簌发抖——在北国的大漠草原生活惯的人都是如此。

闻枢怒道:“你笑什么!”

铁英收了笑,说道:“我笑你自信得太狂妄,竟以为你闻家堡是铁板一块!”兜兜转转,回到了问题的最初:闻柄约铁英做什么?特别是在闻家堡被毁之后,他约铁英来此,着实让人不解。

闻枢道:“什么话都是你说的。你说我二哥卖了闻家堡,如果这是真的,他把图给了你,想必还得了一大笔赏赐,如果我是他,一定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不会轻易露面,为什么还要犯险到这个地方来?”

铁英一向镇定自若的神色里闪过一丝的羞怒:“我不是说了,因为他好色贪婪,痴心妄想,他竟然请求成为本王的入赘夫君!”

闻枢咬住了牙:“胡扯!”

自进屋之后,他对铁英就没有过好脸色,但这般直斥却是第一次。因此铁英左右的黑衣人齐齐出刀。“刷刷”之声此起彼伏,只等铁英发令。就要一拥而上,把闻枢剁成肉泥。

铁英将手一摆。命手下收回兵刃,冷笑道:“你这么生气,想必是明白,我说的是真的。闻柄之前或许是想借献图引我入局,可是现在却想以此价,与我交换更多的情报……”

“够了!”闻枢喝道,他被羞辱得快哭了。他的二哥素来风-流,但自恃甚高,总认为等闲女子无以配上他高贵的身份。如果是猎-艳。他自然不会贸然去撩拨铁英,但,如果是娶铁英这样有权势又美丽的女人为妻,不无可能。

铁英叹了一口气:“你一定想问,我是不是因此而派人杀了他?当然不是。如此胆大妄为的人,我看着却是有趣,哪舍得他这么快就死?”

说是看闻柄“有趣”,实jì

上,恐怕是想将计就计。从闻柄身上得到她想得到的情报;却不想手下不知其意,抢先出手杀了闻柄。她极为光火,本来就想杀了那愚蠢的属下,正在此时。闻枢闯了进来,她便卖个人情给他。

想清了这事的前因后果,闻枢愈觉这女人着实可怖。

而今这女人指住了被反缚在地上的属下。轻巧巧地问他:“凶手就在这里,你不想为你二哥报仇么?”说罢。抽出一名黑衣属下的刀,反手递出。

闻枢呆立当地。他自然看出,铁英看似递刀,其实是用此刀为自己布下了一层防线,以免受到他的突袭。如果要论真凶,铁英才是真zhèng

的凶手,她的属下,只不过是她的刀。他要报仇,首先就应该找她报!

她防备他,是明智的。但她又继xù

地刺激他:“我这名属下,最擅长的就是鞭法。金蛇狂舞,飞龙在田,讲究的是刚柔并济。长鞭索喉,无声无息地就绕上去……绕上去……愈拉愈是紧,敌人的舌头被拉得很长很长……”

闻枢眼前仿佛又看到闻柄死时突出的眼睛、脖间的紫痕……那是他的哥哥!卖国求荣之事不知真假,可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他的哥哥!

闻枢大喝一声,右掌五指张开,如蒲扇般袭向地上那黑衣人的后心。

铁英的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然而,这微笑突然僵住了!

随即,她向后退,疾退!

因为闻枢暴怒的喝声,迅雷般的掌击,全都是迷惑的伪装。

在这一瞬间,铁英眼前一闪,手中的单刀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原来,闻枢袖中暗藏的短剑已然粘上了她的刀,一股巨力自短剑传到她的手上,震得她纤手发麻!更为可怕的是,她竟无法抛刀断敌!

“左手剑!”闻枢的剑,是左手剑!

固而,他右手抓向黑衣人后心,左手却挥剑反刺铁英,双臂张开,犹如一只飞鸟,飞到终端,忽地转折,利爪尘喙,尽向铁英。

铁英退,暴退。她要借暴退之势,卸去闻枢短剑粘劲之力。然而,她却忘了,这是屋里,屋里的空间容不得她一退,再退。

于是她不再退。

她踏上了小几,双足连蹬,竟然倒踏在壁上!

她横着身子在墙壁上走!越走越高,一直要走到天花板上去。

她握着单刀,单刀粘着短剑,短剑在闻枢手上。

他们连成了一串。

闻枢没有料到铁英会以如此奇特的姿势应对,不由自主地跟着短剑上举。

他的短剑一举,胁下顿时露出空门。

西厢房里,不只有闻枢和铁英。

两个黑衣人,一执长剑,一执短棍,分袭闻枢两边。

闻枢要么回救自身,铁英将因此脱困;要么疾杀铁英,自己必然身受重伤!

他不能死,家人的生死,他还没搞清楚;但是铁英,可恨得让他想要杀之而后快。

“咔咔咔!”

就在这生死之间,西厢房的屋顶响起了诡异之声。

铁英的靴子正好踏上屋顶!

她突然一脚踩空!

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

“咔啦啦……”那凭空而来的洞变大了,尘土飒飒地落下。

随着尘土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位青衫人。

沈一白!

他反手便抓住了铁英的靴子,拽着她落下地。

铁英狼狈之极,她觉得有一股更大的力如暖流一般穿过她的身体,不知怎么一回事,闻枢自短剑而来的粘力消失无形,她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单刀。可是她的人,也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青色的身影如烟,在屋内转了一圈。有几名黑衣人来不及反应,但觉腕上一空!

他们的手掌已然掉落尘埃,而后,他们才感觉到血喷涌而出,才感觉到痛!

“敢拆我家小姐的屋,这几只手,就当赔罪吧!”沈一白冷冷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公主对公主

铁英被沈一白甩在地上,几个手下的手又折了,竟然毫不慌乱,缓缓地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说道:“一报还一报,我倒是没意见。只是嘛,一晚上塌了两间房,就怕闻三公子心疼老板娘哪。”

闻枢收剑在旁,怒目而视。

适才铁英引他杀人,实是有诈,地上那人不但衣服上沾毒且全身剧-毒,只要他手掌一触及那人的衣服,或是剑刺其身,被血溅到一点点,那毒-物就会迅速地蔓延全身。

闻枢不上当,反攻铁英,却是托大了些。

铁英用计,那是估算他的武功高,想用最小的代价来杀他。一拥而上未必不能得手,但己方也必受重创。谁想斜地里杀出一个沈一白来,不但没能伤到闻枢,她想避免的还是发生了。

不过,对于堂堂的铁鹰王来说,发生的事既然发生了,便不用再纠-缠,应对接下来的更为重yào

。眼前这名男子在刚才的突袭明明可以杀了自己,却没下杀手,那么,说明自己对他那一方的人来说,十分有用。

于是她便等着对方开口,至于屋顶的那个大洞,她当是为了看星星开了个天窗。

果然,沈一白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道:“公主远来是客,我家小姐有请。”

铁英眨了眨眼。她派手下毁了天字十号房,确是想激出其中之人,但是属下回报却是其中有身份神mì

的主仆三人,连闻氏兄弟也俯首其下。

而今,沈一白大方邀请。她心中一动,已然有数:能与她并座而谈之人。必然地位相当,否则。坐而论道岂非浪费时间?想到这里,她灿然一笑:“原来是长公主的亲从。我曾听闻你们的女皇与长公主在上位之前便多次大难不死,还觉得奇怪,如今见了先生,便知实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沈一白不答,手一伸:“请。”

此刻屋内的情形与同沈一白破屋而入时不同,黑衣侍卫中武功最强的几位,护到了铁英的身边。铁英号称“铁鹰王”,怎可能属下尽是脓包?刚才沈一白是占了先机。否则也没这么容易得手。

于是她拿起了架子:“长公主远离中州,又隐藏身份,在这云梦客栈何尝不是客?她想见我,来见便是,凭什么要我去见她?”说着,退回小几,摇头道:“先生真是不解风-情之人,可惜了我的好茶好香。”

沈一白微怒,环视四周。铁英的黑衣侍卫除了护住主子外,也隐然成阵,而己方仅自己与闻枢二人而已。

他这次与凌亦晓出门,是为暗访闻家堡、探闻百战之意而来。为表诚意,没有多带人手。不想闻家堡突然被毁,却又在云梦客栈遇见了这目的未明的藩国公主。因此。两边人马,一据天时一据地利。当真对上了,自家的公主一时间还占不到上风。

正踌躇中。闻枢抬起了头,好像真是在看星星,而后说道:“铁英,你当真想在这破屋子里继xù

呆下去?你堂堂的铁鹰王,竟想以此待客?北国荒僻,果然是不讲究啊。”

铁英长眉一扬,正待说话,闻枢已给了她建议:“凌小姐的屋子也乱着,我看也不适合。这样吧,云梦客栈地方大,不如请欢娘另辟一席,宽敞快活。”

在这西厢房里对峙下去毫无意义,闻枢也不是冲动之人,他很明白,想要探知家人的下落,那就要推动各方势力往前走,而不是僵持不动。

他的建议顾全了双方的颜面,于是两国公主皆同意了。

在何欢的布置下,不多时,一席精致的宴席就出现在云梦客栈人字上房的贵客厅中。不但有飞禽走兽美味佳肴,还摆上了上好的葡萄酒,装在名贵的夜光杯中,流泻出鲜红的光芒。

铁英来到南朝,一直低调,若非动用黑衣侍卫、又被闻枢寻上门来,她一直以南人打扮。此刻却特地换了一身紧身的深紫色窄袖袍,脚蹬黑色小皮靴,头发束成马尾,饰以貂皮抹额,抹额上一颗红色宝石,正与指间“血河”交相呼应。

她这一身身材曲线毕露,端的是英气勃勃。

而凌亦晓也不落其后,她穿的是白色广袖高腰襦裙,绣着祥云白鹤的暗金纹路,耳垂明月珰,乌云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枝翡翠步摇,摇曳生姿。

同样是把身材展现得极美,却是贵气逼人。

两国公主都拿出了最强的气势,不过谁也没能压过谁。由此可见,这席中之谈,也定是彼此不让。

只是,这一番好席,却没有闻枢什么事儿。就连何欢也在酒菜上好之后,被谴了出去。

在何欢出去之前,凌亦晓正举杯向敌:“北国的美酒果然不错,不枉本宫歆慕已久。北国地域广阔,平原一望无际,正是我南朝梦寐已久的养马之地……”明摆着是挪揄铁英最早的那一番话,说着,把夜光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唇边轻慢地划出一道笑意。

……

……

何欢退出贵客厅,犹自愤愤。又担心闻枢有事,急忙来见他。

闻枢枯守在东厢房,守在闻柄的尸身边上,手握一壶烈酒,闷声痛饮。

何欢悄声进屋,一时间不敢有扰。

闻枢见她拘紧,主动问道:“欢娘,客栈破损之处收拾好了?”

何欢听他说话正常,更是担心,小心翼翼地说:“都好了。云梦客栈人来人往,打架的人多着呢,虽然这次架势大了些,我倒也能应付。”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闻枢没有再说话,只是继xù

喝酒。何欢被憋得受不了,便又找了个话题:“那位陈小姐,似乎累坏了,我救醒她之后,她喝了几口粥便昏睡过去,而今安顿在地字上房。”

闻枢“哦”地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又再默然。

何欢终是忍不住道:“三郎,你若伤心,就发泄出来吧!别闷在心里。我……我出去便是。”说罢,转身要走。

忽地冷风起,皓腕一紧,她的身已然被那钢铁般的男人搂在怀里。她的心里柔软极了,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摸一摸他的眉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你可真是万人迷

何欢在闻枢怀中,伸出的手却被闻枢反握了置于胸前,她不自禁地浑身一颤。身为云梦客栈的老板娘,见过的男子不知几何,可不知为何,在他的面前,却始终有种潮热的羞涩感。

脸愈发地红,身子愈发地烫,连他在耳边所说的话,都一时间听不清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三郎,你说什么?”

温润的女-体在怀,闻枢想的却不是香-艳之事,他抱住何欢,“哼”了一声。这一声哼,极为旖旎,何欢怔了怔,却听他用细若纹丝的声音道:“失礼,配合一下。”

虽不解其意,但要“配合”这种事,何欢倒是十分拿手,于是亦“嘤咛”着连唤了两声:“三郎……三郎……”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可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dào

,这情迷意乱,绝非作假。

细听房外,脚步细碎,渐渐远了。

闻枢连忙放开何欢,怀中还有她的香气,竟是也有点迷怔。他退了一步,转身往闻柄的尸身上看了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方才道:“实在是失礼了。刚才……”

何欢脸色涨红,剪水秋波含嗔似怨:“三郎,我说过,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你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说句丑话,若是欢儿能令三郎郁怀稍解,便是再不要脸的事,做了又如何?”

她说得理直气壮,闻枢倒有些无言以对,停了一停,闷声道:“欢儿,你的情意,我感恩于心。只是我甫遇家中变故,实是没有心思……”

何欢道:“三郎,算我求你,你不要这般客气地同我说话。若你还将我当外人,我才真是无脸见你了。”说罢,竟然伸袖抹了一把眼泪。

闻枢吃了一惊,何欢也是一方人物,在他面前却尽是娇憨的女儿情态,他自然知dào

,那是因为他于她来说不同。此刻见她落泪,不由内疚,心道:“她如此待我,我再与她拿男女之防来说事,倒是见得小气了。”于是说道:“屋外的是陈芊羽,我想她突然在此出现,不比寻常。也许身后还有风云山庄的高手,我故yì

气她,是想把那高手引出来。”

何欢的武功不及闻枢,最早没发xiàn

屋外有人,但后来自是猜着了。她见闻枢对自己说实话,破涕为笑:“三郎啊三郎,你可真是个万人迷!”

闻枢摇了摇头,道:“欢儿莫要笑话我了。”

何欢嗔道:“谁敢笑话你,那两位公主……”说到那两位公主,这才想起自己最初来陪伴闻枢的原因,咬了咬银牙道:“那两位公主,却是好没良心!明明是三郎促成了她们的会面,好酒好肉要我伺候着,却不叫三郎随席。”

闻枢道:“欢儿也说过,我非官场中人,不必操心军国大事。怎么这时又不愤她们谈军国大事落下我了?”

何欢道:“可是,可是一则三郎不在官场却关心军国大事、她们不让你听,我自然生气。二则,她们不知三郎的本事,目中无人,我更加生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引信

见何欢嘟起了嘴,闻枢失笑:“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何欢气道:“我最气三郎竟不气!”

闻枢收了笑,正色道:“我一早就和你说过,我在这里大大方方地住着,不为其他,就是想让各方势力显山露水,我方能从中瞧出端倪。如今,已然惊出了两位公主、一位风云山庄的大小姐,功德无量,我有什么可气的?”

何欢忧心忡忡地道:“不知dào

还会有什么人出现。”

闻枢道:“欢娘。”

他这声唤,极为郑重,何欢收敛心神,半屈了膝,说道:“三公子但有吩咐,何欢都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两人的对答,忽然间变得官方起来,彼此都知dào

,接下来闻枢要说的事,关系重大。

闻枢扶住了何欢,说道:“明天,请欢娘为我二哥布置灵堂,我要远近皆知,闻家堡的二公子横死云梦客栈。”他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句话,不由得眼圈又有点发红。

何欢握了他的手,说道:“是!三公子。”

闻枢解释道:“不论二哥是不是真起了叛国叛家的念头,也不论他来云梦客栈是来见我还是见那铁英,这个消息传出,如果我的家人当真未死,就定会与我联系。而如果闻家堡真由仇人所毁,那么仇人也将到此,将我斩草除根。

“再如果,我的家人是因担心仇人灭庄,所以干脆先毁了自己、躲藏起来。那么,那个未知的仇人,也会想从我的身上,引出我隐藏的家人!”

他悲愤之余,豪气万丈:“既然是要做引信,那就爆一场大的!”

何欢低声道:“三郎放心,二公子的葬礼,欢娘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闻枢点点头:“有劳了。”

何欢又道:“今天之后,定然还有硬仗要打,欢娘恳请三郎先回房休息。”

闻枢心中温暖,说道:“我晓得。”

回天字一号房时,闻枢静心听了听,隔壁黑灯瞎火的悄无声息,显然凌亦晓主仆还没回来。他想起凌亦晓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微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得到,她有些着急。

那么,她在急什么?

难道是朝内的状况紧急,女皇凌亦晨开始对局势失去控zhì

了么?

抑或,她是对那蠢蠢欲动的北国大军焦心?她与铁英之间,能达成什么样的协议吗?

铁英!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个女人,太过铁血太过可怖,为国为家,他也要杀了她报仇!

闻枢握紧了拳,忽然瞄见墙角人影一闪。

他有些头大,假做不见,径直开门;却不料那人影现出身形,喊了出来:“闻枢,你何必假装看不见我?!”

风云山庄的大小姐陈芊羽正站在映雪的月光下,她休息了一阵,精神有所恢复,又换去了黑衣,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袄子,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闻枢对她并无好感,冷冷地道:“我与你婚约已解,算是陌生男女,大小姐深夜来此,我自然不敢多话,省得污了大小姐的名声!”说罢,竟然一甩门,生生地将陈芊羽关在外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凌晨欲晓

陈芊羽一心想要同闻枢重修旧约,所以才去寻他。谁知先是见他和那美貌风-骚的老板娘亲密,那也罢了,反正以那女人的身份,最多是做小的,威胁不了她大房的地位。

谁想到这里等闻枢归来,却被他直接甩在门外。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般气,喊道:“闻枢,你给我出来!你凭什么退我的婚!”

房内寂然无声,陈芊羽又是怒又是委屈,叫道:“闻枢,你不是人!你害了我,却不负责!你是不是男人啊!”喊了几声,闻枢却半点回音也无,陈芊羽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

正哭得梨花带雨,忽地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咦,那不是表小姐么?”

“表小姐?”闻枢一怔,他自然听出,说话的是薇儿。陈芊羽居然同凌亦晓是表姐妹?这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而她们不同姓,多半是姨表之亲。

果然,凌亦晓说道:“芊羽,你怎么在这?”

陈芊羽收了泪,福了一福:“见过……”

凌亦晓却打断了她:“这里不方便,你且同从前一般,唤我表姐便是。”

陈芊羽期期艾艾地道:“是……表,表姐。”

凌亦晓清冷地道:“你好歹也是身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半夜在男人屋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陈芊羽似是极怕她,想要分辨,又不敢,咬了樱唇。手指在衣带上绞了几圈。

凌亦晓见她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缓和了下语气:“你住在哪?到这里来找闻枢作甚?”

陈芊羽低声道:“地字上房……我……我……闻……闻枢……”

凌亦晓见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吩咐薇儿道:“你送表小姐回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晚上。我实是顾不到你了。”

薇儿道声“是”,陈芊羽极听凌亦晓的话,跟着薇儿去了。

天字上房顿时安静起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么安静。

那么安静的意思是,没有开门闭户之声。

凌亦晓还不回屋?

先是好奇,后来有点担心,闻枢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他原只想偷偷地看一眼,却不想被抓了个现行:“既然还没睡,就陪我坐一会儿吧。”凌亦晓如是道。

闻枢推开窗户。映雪的月光下。凌亦晓凭栏而立,华贵的广袖高腰襦裙在凄清的夜里,看起来有种繁华落尽的寂寥。

不远处,是塌了半边的天字十号房,断檐残瓦,再配上凌亦晓孤独的身影,闻枢觉得没来由的伤感,心中不免想,做皇妹做长公主。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使。

于是道:“天色已晚,凌小姐早些歇息吧。”

凌亦晓没回头,停了一停道:“我与姐姐小时候过得不十分快意,时常在这样的时分。饿得醒了过来,却又无处找吃的,只得紧紧地抱着。安慰彼此快点再度入睡。因为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不过。每每我都睡不着,而是抱着沉沉入睡的姐姐。睁着眼到天亮。那时候想,姐姐没心没肺的好幸福啊。可是长大之后,才知dào

,那叫泰山崩裂于前不动声色。”

闻枢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而她也没有丝毫想要他接话的意思。

“我很累……想必她更加累。可是她从来都不说累,她好吃又好睡,她说,不好好地对自己,便不能好好地对他人,没有十足的精力,如何应对繁琐国事?

“有时候,我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在偏僻别院里住着,虽然无人理会,也可能被拉去和亲、拉去配给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终归不似现今,担着一整个国度的安危与盛衰,每天都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走错,就会带来生灵涂炭。”

她忽然转头对闻枢笑了笑,这一笑如白荷初绽,令人目眩:“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打动你来效忠我。”

闻枢平静地道:“我的立场很坚定,不会受你三言两语、刻意示弱或是以势威逼,甚或是色-诱而改变。这点,请你记住。”

凌亦晓眨了眨眼,避开了他这句话,认真地道:“我想要你知dào

,我依然需yào

你的效忠。”

闻枢道:“我只效忠于我的本心。”

凌亦晓道:“你的本心?你的本心是什么?你是闻家堡的人,又游离于闻家堡之外……你是幼子,原该被父母呵护如掌上珠,闻百战倒也舍得!你的本心——浪-荡江湖,心挂苍生,这就是你的本心!”

她说得斩钉截铁,闻枢如醍醐灌顶,飒然一惊。

凌亦晓又是一笑:“我说中了,是不是?你说我为了你的效忠,不惜示弱、以势逼人,甚至是色-诱,这些,我承认便是。但你也得承认,我从未以许你高官厚禄来要你的效忠。

“无他,因为我懂你,你不是那种人!并且我的本心,与你的本心,原本一致。如此,你又为何不能效忠于我?”

闻枢不置可否。云梦客栈的女人们,个个厉害,他算是领教了。他原以为凌亦晓是个莽撞之人,却不料她层层递进,端的是位好说客。要不是家里的事横在其间,他很可能被这女人绕了进去。

既然没被绕晕,那就由不得他继xù

保有清晰的自我思想。在江湖草莽间多年,他很是明白,苍生,不是皇家;说得太多没有用,百姓吃饱过好,才是实在的。

这位长公主,和她远在中州坐镇的女皇姐姐,值得他信任么?

闻枢不知觉地发了阵呆,两人间静了一静,唯见天心月明,有冰凌从屋檐落下的声响。

过了会,凌亦晓问道:“说真的,闻百战自小将你放逐在外,你怨过他么?”

“开始时有点。”闻枢冲口而出,才发xiàn

自己竟有点想要对她敞开胸怀畅谈的欲-望,忙急转话题,将言语的长矛反刺回去:“你们不是不想上位,为何最终却是上了位?”

凌亦晓露出怅然的表情:“你们武林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人在朝堂,那才是真的身不由己!”

她不再多言,道:“天都快亮了,明见吧。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我会同你细细道来我们姐妹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守灵

第二日,何欢果然在云梦客栈的人字上房专辟了一间做灵堂,

黑漆的棺椁殓了闻柄,横陈在房屋的东侧,棺椁前面摆了灵桌,灵桌上立着灵牌,上书“兄闻柄公之灵位”,更有鼎彝盘盂罗列了三牲果饼各种祭品。

灵堂布置得也极为像样:招魂纸幡当头挂,三柱香棍青烟袅,纸扎的童男童女、金山银山、牌坊门楼等等一应俱全。

最为难为的是,何欢居然还请来了念经诵咒的和尚道士,

唢呐笙篁不少半个。巳时刚过,这些人就开始唱念吹弹,往生咒念得如雷般响,吵得云梦客栈内内外外的客人都过来探听是怎么一回事。

闻枢一身的白,端坐于灵堂左侧,对那些探头探脑的闲人,熟视无睹。有他的吩咐,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便不必驱赶,因此除了几名帮闻枢瞻前顾后的掌事丫鬟外,何欢也就没有多备太多的人手在人字上房。

闻枢着实没想到何欢的能耐有这么大,古泉镇虽然还算热闹,怎么说就是个边陲小镇而已,他与何欢商定要办这场丧事时已近半夜,又是风雪正盛的时节。不想睡了一觉起来,竟然万事俱备、只欠他一位家主了,连身上的白服,都是何欢亲自送来、崭新合身,明显是依着他的身材改过的。

何欢在他面前,除开最初的验明身份,几乎都以柔弱一面相待,他几乎忘了她是个八面玲珑、人脉极广的女强人。他不由得责备自己,怎么能完全忽视她作为强者的自身价值。

一个上午的时间,有几名住店的武林人士前来致哀,闻枢依礼接待,心中却是微觉不耐。这并不是说他的伤痛是假意,而他很清楚,这些还住在客栈里的人,不是他要等的人。这些人,真实的目的也就是好奇,与及与他这位闻家堡可能仅存的主人套近乎罢了。

那么,他要等的人几时来?来时是带吉或是带凶?闻枢的心里没有底。

午后,凌亦晓主仆三人与陈芊羽来了。因知她二人是表姐妹的关系,闻枢不觉意wài



陈芊羽怯生生地望着他,又看看凌亦晓,欲言又止。那样子,分明是很害pà

闻枢连灵堂都不让她进,所以才跟在凌亦晓后面“顺带”着来了。

毕竟,闻柄若非追击她,就不会落单受伏,也许,就不会死。

闻枢对她保有了正常的礼貌,却没有一瞬正眼看她。

她离去以前,忍不住停下脚步,道:“闻……”

闻枢垂下眉眼,假装没听到。凌亦晓拉了陈芊羽一把,她才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这一日的日间,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闻枢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不管怎么说,消息的传出需yào

时间。且清天白日的,宵小自然不便出动。

天色暗下来之后,那便不好说了。

戌时,北方的冬天,这个时辰天已然全黑了。灵堂内点上了高高的素烛,和尚道士们都暂撤到外,里面只剩闻枢自己。

无人有风,风一动,烛光摇曳,素幡飘摇,森森地好不怕人。

闻枢半坐在灵前,一张一张地往铜盆里烧纸钱,看似全神贯注都在火馅上,其实神识放在了灵堂之外。

果然,不到亥时,有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梁间客

灵堂内素烛高燃,惨白的烛光,并不能给人带来任何暖意。

就算铜盆燃着的火焰也不能。

闻枢依旧一张一张地烧纸钱,万籁寂静,除了纸钱燃烧偶然的噼啪之声,几无其他声响。

一个娇怯的身影,悄悄地靠了灵堂之外。

闻枢不动声色。

因为此人也不是他等的人。

就像他有些意wài

何欢的办事能力一样,他同样有些意wài

陈芊羽锲而不舍的坚韧。若说乍听被退婚,他对她还有些不愤,但实jì

上,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实无为那事耿耿于怀的必要。

他既对她如此,那么,她想必也差不多。闻枢并不是个特别臭屁的人,何欢说他是“万人迷”,他觉得她实在言过其辞,至少,他就看不出那两国公主对自己有何特别情愫,不但没有任何特别情愫,还颇有刻意结交或是辣手催命的意思。

而这位陈芊羽,口口声声说是他退她的婚,想来之所以紧跟不放,也是受了羞辱的耿耿多于爱恋。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她父亲为何要对她说谎。

并且,他很想要搞清楚风云山庄消失的内幕。

更深层次的是,他在试她。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过的他,对以上两个疑问的猜测之一,是她受命来刺探自己。

父亲啊……闻枢盯住火焰,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抱住头,弯身埋在双膝间。

陈芊羽的纤影渐近。似是很意wài

自己能如此地接近闻枢,她反而停住了脚步。小停了一停,她鼓起勇气,轻轻地唤了声:“闻枢。”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伏着头,看上去是累极了,所以歇息一会儿。

而后,她抓住手中之剑,悄没声息地拔出半鞘之长。她的眉眼在烛火摇曳中不停地闪烁,大约内心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高燃的素烛突然“啪”地一响,结出一个灯花。

陈芊羽手中长剑“唰”地应声而出。

纤弱身形如箭,拔地而起。

剑如长虹,直指梁间某人。

那人定然是从白天起就在梁间潜伏,否则不可能躲过闻枢的耳目;但却不知因何种原因,被陈芊羽发xiàn



然而,陈芊羽甫一进攻,去势急促,却难以后继,突地剑尖一摆,失了准头。梁上之人得此空当,“嗤溜”一下,像泥鳅似的蹿过几道横梁,眼见向屋外蹿去。

闻枢此时自然不再装睡。短剑一挥脱手,向梁间甩了过去,竟是将短剑当作了飞刀耍。

梁间人武功极高,见闻枢出手,身子“滴溜溜”一滑,闪过了闻枢这一飞之剑。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闻枢左手一抬,那短剑转瞬间又回到了手中,而闻枢的人,正迎向他闪避之地!

原来,闻枢的短剑之诡,不只是因为能左右开弓,剑柄之上还缠有极细且无色的天蚕线,固而不但能当飞刀使,还能当流星链用!

还有别的用法么?也许。

闻枢凝神应战,眼前得就要迫出梁间人的真身,陈芊羽突然惊叫一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谁悔了谁的婚?

如果陈芊羽仅仅是惊叫,闻枢不可能有任何停滞,然而,她并不是凭空尖叫,而是指着闻柄的棺椁尖叫!

二哥的尸身怎么了?闻枢的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高手过招,多转一个念头就有差池,何况是千百个念头?

一瞬间,梁上客破顶而出,人影不见,一阵冷风从破洞中钻入,灵堂的白烛随之一摇。

云梦客栈又坏了一间房,不知何欢看到,会不会又要疼一阵。

闻枢转身来看陈芊羽,他的头微昂,脸上却是淡淡嘲讽的笑。

陈芊羽面对他的淡笑,不知所措地道:“对不起。”她的尖叫自然是故yì

的,她的手法虽然笨拙,但却也表明,她是会用计谋的,并非纯粹的愚蠢女人。

所以闻枢转过身来,低下了他那高昂的头,第一次正眼看了她一下:“你不是一向怨我对不起么?你有何对不起我?”

陈芊羽在他的注视下,慌乱地垂下眼,然后又鼓起勇气抬头道:“我让你追不到那梁上客,所以对不起。”

闻枢走回铜盆前,继xù

往里烧纸钱,而后不在意地道:“那是你们风云山庄的人?”

陈芊羽能发xiàn

梁上客,因为他们风云山庄有一套不同别家的练功术,降低呼吸频率,即便是高手也未必察觉,但是作为风云山庄的传人,陈芊羽又怎么会不知?固而她知dào

梁上之人,必是自家人。

自家人潜伏于梁上如此之久,只有一个理由:他在等闻枢的身上出现松懈。哪怕只是一丝的松懈,他就会全力击杀!而他选择暗杀。就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芊羽不愿意对方伤害到闻枢,又不愿意直接叫破。便剑指梁上,迫他现身,只当是自己发xiàn

的一个与风云山庄无关的刺客。

但是,来人的身份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她剑虽出,却又迟疑了一下。也是因为这迟疑,她才出声尖叫,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意义了。梁上之客已然离开。而她面对的是闻枢外松内紧的责问。她停了一停,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退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闻枢的眉头微皱,往铜盆里丢了一张纸钱,火花闪动,他的表情也让人捉摸不定:“退婚是四年前的事,我一向在外,所以不知dào

。难道你也不知dào

?”

陈芊羽咬住了唇,道:“没有人告sù

我!若非……若非……”她的眼泪喷涌而出:“若非父亲前几日同我说。你们家退了婚,怕我受刺激,所以从来就没和我说。而正巧,又有一桩婚事求上门来……”

闻枢抑制住心中的震惊:“前几日?你们风云山庄到底怎么回事?”风云山庄在半月前毁灭。看来也是一出戏,否则,陈飞扬怎么还好端端地活着。好端端地与女儿谈新的婚事?

陈芊羽发xiàn

说漏了嘴,借着那哀怨的语气。避而不谈此事:“他要我嫁给虎贲军都指挥使吕猛的二儿子吕承中。吕承中……”

她泪水涟涟,没有说下去。

闻枢能够理解她的怨气。因为这位吕承中在大周朝,上至百官,下至草莽都是鼎鼎大名。鼎鼎大名的手段狠辣,鼎鼎大名的花事极盛,二者合二为一的最恐怖传闻就是被他虐杀的侍妾名-妓,不下十人之数。

陈飞扬居然要把女儿送入虎口?难怪陈芊羽口口声声是自己负了她,别说被退婚之事让骄傲的陈大小姐颜面无存,吕承中的传闻让帝国所有女人都不寒而栗;就是想到父亲的狠心,都能让她崩溃。

闻枢无言以对。想到陈飞扬的目的,更是警觉万分。

陈芊羽刻意地不去想她也能隐隐猜到的父亲的目的,只愿闻枢能给她个明白,或者,他能怜惜她的悲惨,重提婚约之事。于是上前一步,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纸钱,想坐到闻枢身边,与他一起守夜。

但是闻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挪了挪身子拦在她身前:“陈小姐,我二哥不需yào

您费心在此。”停了一停,道:“对于陈小姐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如我所说,不是我家退的婚,却也是事实。如果想问原因,还是请您回去问陈庄主为是。对了,他要你嫁给吕公子,那是此后长住中州的意思了?”

陈芊羽被他轰得六神不知,半晌才答:“我不回去了……江湖上已经没有风云山庄,我,我实在无处可去了,三郎……”

闻枢眉头又是一皱:“承蒙陈小姐错爱,但这一声‘三郎’,闻枢实不敢受,请直呼闻枢便是。”

很生分的一句话,陈芊羽哪里听不懂?她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铜盆中的纸钱“噼啪”一响,闻枢继xù

着他的套话之旅:“其实陈小姐与凌小姐是表姐妹,又何愁没有地方去?”

陈芊羽怔怔地摇头:“我不能找表姐。不能……”

“你和她们关系不好?我看凌小姐对你虽然严厉,却是好意多于恶意啊。”

陈芊羽惨笑着道:“皇家之事,便是亲骨肉,也能刀剑相向,何况我是个‘表’的?我……”

闻枢话锋一转:“吕将军掌着二十万的虎贲军,中州城里,以武将论,他家最为势大,比之闻家的江湖身份,确实高了许多。你父亲想同他们联姻,未必不是为你考lǜ

。吕承中恶名在外,到底都是传闻,没准儿有人故yì

黑他呢。”

陈芊羽道:“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我就认你一人是我的未婚夫!”

闻枢摇摇头:“陈小姐,我家生了大变故,我至今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依你的话意,我倒是想同你一起推演推演你父亲的目的。”

陈芊羽道:“我不想知dào

他的目的,只知dào

,他要我嫁给吕承中时的口气,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与他父女多年,难道还听不出来?”

闻枢见她依旧纠结于个人情绪,叹了口气道:“如今中州的形势,是女皇刚刚登基,根底不稳。你既然与凌小姐是表姐妹,那么,调你们进京,也是情理中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房中人

陈芊羽悚然一惊,因为闻枢一下就猜中了风云山庄选择自动消失的真zhèng

原因。她不免想,那么闻家堡呢?也是为此么?

闻枢看她的神色,就知dào

自己猜中了,继xù

往下说:“退婚之事,是在四年前。所以,想必今上的上位虽然是上个月的事,不过,却不只是上个月的事。至于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平民百姓,自是不好揣测天心。”

他自称“平民百姓”,陈芊羽的嘴一扁,显是说他“过谦过谦”。闻枢假装没看见,

又道:“风云山庄在其间是否起作用,大概只有你父亲才知得详尽。再看中州,吕猛所掌的虎贲军向来都是皇家命脉,只是我听说,他们好像不是特别听女皇的话。

“陈小姐说他家是主动上门求亲,可见颇为看重你家的背景。而你父亲同意了,那么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为了笼络,要么是为了埋钉子。这我就不予置评了。我想在你出嫁前,你父亲一定会和你详细说明。

“陈小姐,你是大家闺秀,三从四德自是十分明白;但你又是江湖儿女,比旁人多了一些选择的机会和能力。我并非你的出路,也无法为你的人生负责,这点请你再次想清。”

陈芊羽脸色发白,咬唇不语。

说到这里,闻枢忽然想起何欢说过,吕猛如今带了五万虎贲已到幽州城外,而军中还有两位神mì

的监军。这个信息淹没在云梦客栈的各种变动中,他一直没有再想起,可现在想来。却是很值得玩味。

从陈芊羽身上,得不到再多的信息了。闻枢决定要赶她离开。有点“过河拆桥”之嫌,不过。对她也算是种保护,她的能力和心力,都不太适合继xù

趟在这场浑水里。他祝福她最终得遇良人,可这良人,绝不可能是他。

打发走了陈芊羽,闻枢继xù

往铜盆里丢了一张纸钱。

丢到第七张的时候,灵堂门口一袭青衫带着风雪之色进来了。

闻枢连忙站起身,一拱手,低声问道:“沈先生。如何?”

沈一白没有马上回答他,点香祭奠闻柄,闻枢着急却又不敢在高人面前造次,只得依规回礼。

沈一白扶住闻枢的双臂,赞道:“你很沉得住气。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原来,他也喜欢试别人的耐性。

闻枢沉声道:“沈先生过奖,我实是急得如猫爪挠心。”(作者插言:哈哈哈某猫猫不要打我……也别用你的挠我的玻璃心哦……:))

沈一白道:“那梁间客,你很快就会知dào

他是谁。”

原来,自入夜以来。沈一白始终都守在灵堂之外。闻枢等着人来找他,而他等着人从这灵堂里逃出去。

逃出去,自然要逃到老巢里。

本来这些事应该是何欢布置人手监视,怎奈她的手下并无真zhèng

的高手。如果倚多为胜,怕是真引出了暗中的人也将反受其害,固而闻枢与凌亦晓商议。由她请出沈一白搭手相助。

可是,沈一白为什么说那梁间客闻枢很快就会知dào

是谁呢?闻枢回想那人的身形。想不起来是否见过他。但是,那人一直都以泥鳅功在梁上来去。实jì

上是刻意扭曲了身材的特征,由此看来,这人说不定真的与他相识。

是什么人呢?闻枢脸上露出的疑问那么明显,可沈一白偏偏不给他答案:“我先是追踪那梁间客到了半里外的小处荒林,不一会儿,他换了衣服出来,却是又向云梦客栈而来。”沈一白的脸上浮出“深觉有趣”的笑容,停了一下,续道:“而后,他便进入了你的房间。而今想必正在房中等你呢。”

梁间客忽成房中人?此人是谁?

闻枢当然很想立即知dào

。但是,他还有话想问一问沈一白。

“沈先生。”就要问出口的问题却又停住,闻枢有点担心冒犯了他。

沈一白笑了笑:“你想问,就问吧。”

闻枢道:“那小子就大胆一回了。先生武功很高,看着并不像功利之辈,而凌小姐对先生颇为倚仗,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们,不似主仆,又不似师徒,也不似朋友——都不似,或者说,又都似。先生……与凌小姐,是什么关系?”说罢,偷眼看沈一白。

沈一白的脸色一变,却不是怒,而是叹:“我是她们的长辈,自然有义务保护她们周全。”

“长辈?”闻枢不是很信,因为沈一白对凌亦晓的那种感觉,明明不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关爱,仿佛还有些别样的情愫。

这念头有些亵-渎,闻枢连忙打住。而沈一白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她们的母姓是程。我与她家的上辈有些交情。”

“哦。”闻枢不便再往下问。

沈一白也不再多言,毕竟没有把凌氏姐妹的太祖奶奶程皓宇点出来的必要。谁又能相信,他穿梭在各个时空,只为了回到那个他再也不能拥有的女人身边呢?可是他又忍不住偶尔看向凌氏姐妹,她们的眉眼有几分像皓皓——皓皓不在了,他却还是壮年的模样,怎不叫人唏嘘?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闻枢打破僵局,问道:“沈先生,小子还有斗胆一问。”

沈一白扬眉:“你问。”

“传言幽州城外的虎贲军有两位神mì

监军,是否……就是凌小姐和先生?”

“不错。”

“是因为吕猛不可信么?”

沈一白笑了笑:“你不是不与我家小姐联盟么?为何关心这些朝政之事?”

闻枢被噎住,诚恳地回答道:“不敢有瞒先生,我家的背景,注定了我不可能离朝政太远。而我又在江湖中见了许多民间疾苦,实是希望新皇能领着大周走向强盛。”

沈一白锐利的眼光一扫,道:“吕猛本来不想来幽州,二小姐名为监军,其实是押着他过来的。”他没往下细说,闻枢已经领会,沈一白话中有两个意思:吕猛不听话;中州的那位女皇调开他,很可能是为了肃清中州的敌对势力。

他还想再问什么,沈一白提醒道:“这里我帮你看一会儿,别让那位房中人等你等太久了。”

闻枢点头,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辛秘

天字一号房黑乎乎的,如果不是沈一白有过提醒,闻枢大约不会想到里面有人。

为了让自己的回来合情合理,闻枢没真让沈一白帮他守着灵堂,而是唤来何欢,让她帮忙。她是闻家堡的人,让她替一替闻枢,于情于理于礼,都没有什么错。反正他们在客栈里这么大张旗鼓地办丧事,傻子都知dào

云梦客栈是闻家堡的产业了。

并且,闻家堡已毁,难说从此以后云梦客栈会不会取代闻家堡,成为闻家对外的窗口。

房中人到底是谁?陈芊羽认得他,自己也认得他?

闻枢紧张得很,却要装出一幅因为疲倦而暂时回房小歇的样子,于他来说,颇有几分考验演技。

脚步有点沉重,闻枢开门,点上烛。

对方不会突袭他,这点他十分自信,因为若对方要突袭,又何必换衣物?

然而回过头来,看到烛火之下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人时,闻枢还是忍不住颤抖了,眼中热泪几乎喷涌而出:“二叔!”

来人,竟是闻家堡的二把手,闻百战之弟闻百胜!

闻枢这声“二叔”叫得情重,那是他心绪的真实反映:二叔既然安然坐在这儿,那么,闻家堡是自动撤离的猜想又坐实了几分,这怎么能叫他不情动、不激动!

而后,闻枢才有余力思索,陈芊羽为什么认识二叔?二叔为什么适才又要袭击他呢?种种疑问,他现在不能问。他只能对着闻百胜拜下身,颤声道:“二哥他……”

闻百胜中等身材。不过长相气宇轩昂,比之闻百战的粗疏、随和。其实更像一位家主。他扶住闻枢,低声道:“我正是因闻此噩耗赶来。但又不欲惊动他人,所以没直接去灵堂,而是先在此等你。”

闻枢收了眼中泪,道:“父亲母亲、大哥小妹……可安好?”

“安好。都安好。家眷都在幽州城里,好好地藏着。”闻百胜说道。

闻枢松了口气,又道:“二叔既是暗中相见,我先把烛火灭了,以免他人发xiàn

。云梦客栈里,有几方势力在此……”

闻百胜点头道:“三郎。你越发的谨慎了,如此甚好。”

烛火一灭,叔侄二人在黑暗之中,再也难见彼此。

闻枢闷声道:“二叔,家中之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闻百胜叹了口气:“三郎,你一向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闻枢迟疑道:“难道,是因为新皇登基?”

闻家堡乃是先帝埋在民间的棋子。对北国,是情报的桥头堡;对内,则掌握了武林正道与黑-道的不少资源。新皇登基,对前朝势力的清洗或是继承。都在预料中。而对于闻家堡来说,选择以这么彻底的方式撤离,难道是得了什么风声么?

果然。闻百胜回答道:“新皇即位仓促,皇位来得不明不白。你父与我都心怀疑惧。还在迟疑间,中州忽有人带来了可靠的消息。说是新皇将对我们不利。”

“这消息是何人所带?”闻枢问道。

闻百胜敛容道:“你日后若成了闻家堡的新任家主,自当对闻家堡的整个网络系统一清二楚。”

闻枢忙道:“是。二叔教xùn

得是。”小停了一下道:“二叔说家眷都在幽州,那我父亲呢?我大哥呢?”

闻百胜道:“你父亲与大郎亲自前往中州,查探先帝及几位皇子的死因。二郎与我在幽州照看家眷,谁知……”谁知闻柄到云梦客栈与闻枢接头,几日后传来的竟是死讯。

闻枢想到铁英口中的闻柄,不由踌躇,不知如何与闻百胜说这事。

闻百胜似是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问道:“三郎,你有什么话不能同二叔说么?”

闻枢道:“在云梦客栈里,住着藩国的‘铁鹰王’!她信口雌黄,竟说,竟说二哥卖国求荣……”

闻百胜惊道:“二郎是因此而死?”

“不错。那铁英说是手下不愤她受……受羞辱,所以自作主张,下了杀手……”说着,声音又颤抖了。

闻百胜怒道:“胡扯八道!这藩邦女子,我非杀了她为二郎报仇不可!”

闻枢道:“二叔,这事就交给三郎吧!”

闻百胜道:“对方敢来此地,必然带了不少的好手,三郎,你身上带着闻家堡的秘物,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闻家……经不起一而再的……”说罢,老泪纵横。

闻枢亦跟着垂泪。

二人相对悲凄了一阵。闻百胜又道:“二郎既陨,他的长剑,可在身边?”

闻枢一凛,道:“二哥的剑,我在闻家堡废墟中寻到了残片……”

闻百胜“啊”地一声,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光,但闻枢能感觉到他的愤nù

,忙道:“二叔,那不代表什么!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闻百胜道:“不,这事我来查,不能再有闪失了!”

闻枢道:“二叔不必多虑,我随身剑在此,先交由二叔,那便保险了!”说罢,一抬袖,露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剑。

黑暗之中,瞧不出闻百胜的脸色。但若有光,便能看见他惊喜愤恨交集的神情。

无他。闻氏三兄弟手中都有一件祖传的兵刃,闻枢的短剑、闻柄的长剑,而他们的大哥闻机手中,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闭月刀”。因为是祖传的,上面都有双十字的标记。云梦客栈乃至闻家堡的其他暗桩,都是依此标记认主。

这三件兵刃各有绝妙之处。譬如闻枢的短剑叫“飞鱼”,便是能作剑又能作流星链来使的。

不过,这三件兵刃的最大秘密,并不是因为它们是奇兵利器,甚至不是因为所代表的闻家堡传人的身份,而是,每件兵刃中,都藏有一份闻家堡仗以在江湖乃至朝堂之中屹立不倒的地图。

三件兵刃,三张地图,分别是闻家堡财富所藏之地,闻家堡暗桩的分布图,以及闻家堡在各大黑白门派中安插人手的名单。

掌有这三张图中的任何一张,都可能令整个大周国震动!

这,才是闻家堡的最大秘密!也是闻家堡的真zhèng

价值所在!(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三篮鸡蛋

闻百战把闻家堡的三大法宝分给了三个儿子,犹如把家里的鸡蛋分到了三个篮子里,是分散风险,也是对彼此一定程度的制衡。

闻枢在闻家堡的废墟中找到的是闻柄的长剑,剑中之物早已一空,若铁英所言是实,如今那秘密在她的手中。

其实,闻枢虽然一直骗自己那不是真的,可在心底,却已信了七分。这也是源于父亲“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思想。

若非如此,父亲不会从小把他流放到江湖上去自生自灭。

他的两个哥哥,父亲也是分别历练成材的。

女皇登基,圣意难猜。要保全闻家堡的一点血脉,不能将宝押在同一个地方。因此闻柄被“分”给了藩国——如果南朝呆不下去,就把闻家的种带到北国去吧!谁想,第一篮鸡蛋就这么碎成一地狼籍。

如今有人到闻家堡传达新皇不信任的信息,闻百战果duàn

地自动撤离,之后带着闻机去了中州,查先帝和皇子的死因。

是保皇或是复辟,想必,他将从中得出方向。而闻枢被留在幽州附近,远京城而近边境。闻百战有自信,聪明的儿子会等待他的结局,再做出反方向的选择。

对于父亲的安排,闻枢开始时并不确知,但随着闻百胜的到来,闻家堡消失之谜的揭开,乃至风云山庄消失的原因揭晓,他再猜不到,那也实在太笨。

不过,猜到是猜到,他真的会依父亲的安排去做么?

看不去并不会。因为现在,他想要为二哥闻柄报仇,甚至想要把自己所掌的闻家堡的秘物交给闻百胜。

夜已很深,突然间,月亮露出了云层,月色透过窗纸,照见了天字一号房中的两个人。

此刻的闻百胜脸上已经换去了那惊喜愤恨交集的神情,而是凛然的拒绝:“三郎,此乃你父交给你的东西,你怎能随便给人?便是我也不行!”

闻枢把手中的短剑再递前一些,说道:“二叔,你也是我闻家的人,我将‘飞鱼’交给你,想必父亲不会怪罪的!报仇查探真相,本该晚辈冲在前,怎能劳驾您老人家!”

闻枢的诚恳打动了闻百胜,他长叹道:“也罢……也罢!”伸手来接“飞鱼”。

叔侄两人一直在对谈,可在实jì

上,彼此都含有一丝警惕。

就在“飞鱼”一递一接之间,闻百胜的气松了,而闻枢并没有!

短剑看似向前递出,但在方寸中如鱼游水般一转,没有递到闻百胜的手上,而是,以极快的手法指向闻百胜腰间命门,无论他怎么闪怎么避,都不可能逃出短剑击杀的范围。

若非闻百胜放松,闻枢怎能一击即中?

不过,闻百胜没有马上投降,他不能做小动作,却还能说话。

所以他开口。

他问闻枢:“三郎这是何意?你要试我,也不必如此。又或者,你已投了敌,要拿我邀功?”

闻枢左手短剑不动,右手连环指出,封住了闻百胜的几处大穴,然后才缓缓地说道:“得罪了,我想问二叔一句,你怎么知dào

铁鹰王是女子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风云山庄的态度

摄政的“铁鹰王”就是铁英公主,这个秘密,即便在藩国知dào

的人也不多。铁英到了南朝,一直隐藏身份,直到昨天才故yì

地露了下身份。那也是尊重南朝的公主凌亦晓,要与之平起平坐对谈的意思——她自亮身份说给门外的人听,可不是给闻枢听的,而是给沈一白听的。

刚才闻枢在言语中谈及铁英,从未说到铁英是个女子,只说“铁鹰王”,而闻百胜却直斥“藩邦女子”胡扯八道。

他若不是与闻柄一同投靠了北国,又怎能知dào

“铁鹰王”是女子?

闻百胜面如死灰:“是我大意了。”

闻枢道:“诚如我刚才所言,二叔也是我闻家的人,是我的长辈,若二叔想当这闻家的家主,想要闻家的宝物,无可厚非。我父亲的确太执着于长房长孙,但二叔可有想过,祖宗家法,一乱而遗祸万年。

“二叔心中不愤,我可以理解,不过,二叔因这一点不愤而将枪头对内,三郎实不感苟同。若非云梦客栈中的高人相助,三郎也不会对二叔有警戒之心,此刻或许三郎不但没了命,也失了家传之宝,万死而难辞其咎了。”说着,他打开了房门,遥遥一招,示意wài

面的人进来。

闻百胜不能动弹,睁大了眼,想看看是怎生的“高人”看破了他的行藏,然而月光之下,袅袅娜娜,走进屋来的却是位哭红了眼的娇弱佳人。

原来,闻枢一面回天字一号房,一面让何欢差人去寻陈芊羽。

陈芊羽用食指绞着衣带。倚在门边,兀自不敢靠近。闻枢点亮了烛火。说道:“陈小姐,你认得此人是谁么?”

陈芊羽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闻百胜眼一抬,她吓了一跳,颤声道:“我不知dào

他是谁……他,他几个月前到过我家。我遇见他和爹爹神神mì

秘的说话,一时好奇就近前去,不想却被爹爹狠狠地骂了一顿。”

闻枢将声音放柔,问道:“陈小姐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么?”

陈芊羽的脸色更加白,咬住了唇道:“我……我不能说。”

闻枢道:“此事关系重大,敬请明言。”

陈芊羽依然摇头。这次却十分坚定:“闻枢,你说过,我是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我不能在爹爹背后,说爹爹的不是。”

“三从四德”的“三从”,乃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陈芊羽看似柔弱,却并非柔弱的人,生生地把一场交yì

摆到了闻枢面前:想要我背叛父亲。除非你是我丈夫。

闻枢并没有陈芊羽想像中的那样露出为难的神情,他认真地同她分析起来:“陈小姐既然不愿意说,那么,就听我猜上一猜吧。我二叔刚才藏在二哥的灵堂梁间偷袭于我……”

此言一出。闻百胜的脸色变了变,因为他始终都没发xiàn

沈一白跟在身后。只听得闻枢续道:“彼时,二叔所用的呼吸之术。乃是风云山庄的秘技。这说明风云山庄陈飞扬陈庄主与二叔你的交情匪浅,不但交情匪浅。且时日不短。

“交情匪浅,陈庄主才会教你秘技。时日不短,你方能将这技艺练得纯熟。你们交情匪浅又时日不短,却不显闻于江湖,我相信,就算是父亲大人也未必知dào

。如此隐秘地交往,所图之事,估计不是小事。

“二叔适才在灵堂中对我是想下杀手的,不过被陈小姐叫破,暗杀不成,你怕惊动他人、露了身份,才匆匆逃离,而后潜入天字一号房。你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等了我这么久,还是希冀出其不意,在暗地里把我解决掉。不过,因为有沈先生的提醒,我早知dào

你在房里,你见我的身体没有露出破绽,因而改用策略,以情动我心志,倚机夺剑。”

闻百胜道:“若非你狗屎运,我大事早成!”

闻枢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狗屎运,而是得道多助。二叔,你一直隐藏身份,担心露了真身,不就是因为自觉理亏么?”

闻百胜不语,脸色灰败。

闻枢道:“二叔你心心念念,应该是想要闻家堡的家主之位。我父执着,二叔你又何尝不是执着?斧光烛影,那又何必!”

“斧光烛影”,说的是宋太祖太宗之事。闻枢此言极重,闻百胜“哼”地一声,吐了一口浓痰到地上。

陈芊羽静静地听着,不想闻枢将话锋一转,转到了她身上:“陈庄主与我父亲关系原也不错,否则就不会为子女指腹为婚。可是这婚约却在四年前解除了。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你家给的理由是我太不成材,至于你父亲给你的理由,我也不想知dào



“我只从后果往前推。陈庄主为何要二叔取代我父亲成为闻家堡的家主?我不免想,有些事,二叔答yīng

了,我父亲没答yīng



“父亲表面粗疏,其实最是谨慎细致。他虽然给我们兄弟三人安排了三种可能的去处,但是一切都是在以防‘万一’。闻家堡是大周的助力,忠于的是国家。但大周的皇帝变动,谁知后任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心思!伴君如伴虎,他不得不防!

“因此,他为二哥实施的安排,是在最坏情况下的无奈之举……”说到闻柄,闻枢不免伤心,人人都以为他闻枢是父亲的弃子,实jì

上,二哥闻柄,才是真zhèng

的弃子啊!

闻枢心中闪过伤感之意,续道:“由此,二叔答yīng

的事,定然是叛国!”

因此,闻百胜认识铁英,他们之间,有某种交yì



“二叔要推翻我父对闻家堡的控zhì

,因此欲借风云山庄之力。之后有叛国之举。”闻枢望向陈芊羽,她的脸惨白已如一片纸。从她的神情上来看,他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这说明,真zhèng

想叛国的,是风云山庄。那么问题来了,风云山庄为什么要叛国呢?”闻枢说着,忽然走到墙边,轻轻地扣了几下墙。

很快地,墙的那边

“空空”“空空空”,对方有了回应。(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借刀

天字一号房的隔壁,是凌亦晓主仆。

谈到皇室之事时,若不叫上这位当朝的长公主,实在是没道理。所以闻枢敲了敲墙,而凌亦晓也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似的,立即地回应了。

不一会儿,外头亮了起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薇儿点了一盏的纱灯在前,引着凌亦晓进了屋,扶她坐到太师椅上。

此刻的凌亦晓自然没有穿那件与铁英会晤时的广袖高腰襦裙,还是白天致哀时一身素净的打扮。但就这么居家的打扮,也盖不住她身上隐隐显出的高贵气质。

因为她不想掩饰!

坐下身来,她把双手置于膝上,整理好了衣服,这才缓缓地抬了眼:“闻枢,你想问什么?”她只对闻枢说话,连看也没看地上被封了哑穴的闻百胜一眼。至于陈芊羽,很自觉地缩到一边,生怕她看到自己。

不过,闻枢喊凌亦晓过来的目的,正是要弄明白风云山庄陈家的真zhèng

态度,陈芊羽想要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只听得闻枢问道:“我想问问,两位小姐是表姐妹,是哪门子的表姐妹?”

陈芊羽飞速地看了看凌亦晓,正对上她那高傲的目光。

两人的对视只有一瞬,陈芊羽便低下了头。

凌亦晓却没把目光挪开,冷冷地道:“我们是姑表。”

姑表?闻枢有些意wài

,不由直抽了一口冷气:他原以为她们是姨表之亲。

如果是姨表,风云山庄再挪腾,也不过是外戚;但。她们是姑表,那就是说。陈飞扬是凌亦晨、凌亦晓的叔叔!是一位流落民间的皇叔!

原本云里雾里的关系,在凌亦晓“我们是姑表”这五个字之下。豁然开朗!

陈飞扬想要取先皇而代之,最终登上帝位,这就是这几年来皇室变故的幕后故事。然而谁想,准bèi

了多年,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反被凌亦晨占了成果。

陈飞扬如何甘心?他必有进一步的行动!所以他说动闻百胜,由闻百胜与藩国进行秘密交yì

,必要时借助外力;对内,则欲与吕猛联姻。控zhì

中州皇城!

“咚”地一声,陈芊羽跪了下来,颤声道:“长公主殿下,看在我父也算为皇上清除了所有障碍的份上,请饶他一命!”

凌亦晓鄙夷一笑:“芊羽,你倒真懂说话,他是真为姐姐在清除障碍么?我和姐姐还真的信了他、要请他进京勤王呢!”

她停了一停,道:“这么说来,两年前我和姐姐在别院差点被杀的事。也很值得深究了……那一次,若非沈先生……”她没再多说,可是已经足够。

闻枢没有接她的话,他很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她说过若有天他同意效忠于她们姐妹,“我会同你细细道来我们姐妹的故事”。

他要效忠于现今的皇室么?

他望向凌亦晓。凌亦晓目光切切。她确实一直都信任和倚仗他,不过。他看不透这其间真与假的比例有多大。

凌亦晓也不急,她简单地下了几个指令:“薇儿。你立即向中州传递消息,叫姐姐拿下陈飞扬及其党朋。闻百胜重罪,先关押在云梦客栈,待我回中州时带走,与陈飞扬并案审理。

“芊羽,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中州,以免枉受牵连。不过,目下却得先乖乖地在我身边呆一阵,哪儿都别去,也别想着给你父亲报信。”

……

……

等此间之事了,天色亦蒙蒙亮起。凌亦晓待手下人都出去了,留步天字一号房,与闻枢单独说了几句话。

“你在腹诽我虚伪么?”她问。

闻枢一怔,不料她这样说,不过他也不想说谎:“皇室之人,若没有擅于作伪的如墙脸皮,如何生存?”

凌亦晓无奈地笑了笑:“你一定想,我们姐妹利用完了陈飞扬,还不忘给他扣个卖国的大罪,把他一锅端了、一脚踹了,是赤果果的过河拆桥,是么?”

闻枢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凌亦晓道:“我们姐妹是对不起他。但这是父皇的局,我们姐妹,是骑虎难下!父皇深爱母亲,虽然不能给她皇后的名份,但决意要她与他的孩儿继承他的江山。

“母亲的孩子是女子,这本来是天意要拒绝父皇的好意。怎奈,父皇的其他儿子,没有一个能成器,不但不成器,他们的母妃家族也多有糜烂之风。父皇心系百姓,知dào

把大周交在这些人手中,并无好处,所以,他以皇位为饵,祭出了一把好刀。”

这把刀,自然就是风云山庄的陈飞扬!

闻枢应声道:“先皇所设之局果然巧妙!这把刀扫清了所有拦路的人;同时也担上了所有的恶名。如此不祥之刀,弃之全不可惜。你姐妹二人,就能白莲花似的上位。”

凌亦晓道:“你尽管嘲讽我们吧。闻枢,你们闻家堡对大周来说,用处非常大。我还是希望你们继xù

地护卫大周、护卫大周的百姓。”

闻枢不说话。凌亦晓很懂得他的心理,抬出大周、抬出百姓、抬出苍生,胸怀热血的他,确实难以拒绝。

凌亦晓又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在踏出房门前,她突然回过头来:“闻枢,就算你不是闻家堡今后的家主,即便你身上没有闻家堡的宝物,我凌亦晓依然欣赏你。效忠不效忠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就算不为皇家做事,我们也能是朋友。”

说罢,素色的裙角一摆,飘然出门。

闻枢望着她的背影发怔。他不得不承认,凌亦晓十分干练,显见是一位处理国事的能手,对他也很尊重、很有交结的诚意,但他决定再看一看。

这晚实是有些累了。灵堂那边,何欢一定能处理得很好,他不用担心。于是盘腿调息,强迫自己把纷乱的心绪稳定下来,因为谁也不知dào

天明后,还会有什么样的敌人出现。

两个时辰之后,他在冥想中忽觉有异动,睁开眼来,但见何欢在身边站着,脸色不太好。

看来,真的有事发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追鹰

何欢来到闻枢房中,见他正在歇息,本不想马上打扰,不料他竟然一下警觉,睁开了眼,问道:“欢娘,有事?”

何欢近前一步,说道:“三郎可曾休息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闻枢见她妙目中尽是红丝,显是为了他奔走而不眠不休,心中感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还好。倒是欢娘你……”

何欢道:“三郎。”她的眉尖微蹙,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三郎,清晨时分,我收到幽州城的线报。”

闻枢一听,跳了起来:“外敌入侵了吗?”

何欢道:“三郎别急。军国大事,也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急得来的!”

闻枢道:“欢娘不必为我的身体担心,我不至于马上就冲到前线去拼命,你快说清楚。”

何欢一脸“我就知dào

你肯定会去拼命才不想说”的表情,说道:“幽州传来的消息,紫阳关外敌军有异动,看来北国将由紫阳关攻入我大周,毕竟这是改善他们饥荒状况最近的路途。”

闻枢沉吟了一下,问道:“那铁英现在何处?”

何欢一怔,不意他竟然提到了铁英,回答道:“一个时辰前,她已离了客栈……”

“啪!”闻枢一掌击在桌上,说道:“你怎么不早来喊我!”

何欢吓了一跳,自与闻枢相识,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此刻却是怒气勃勃,不由得有些委曲。

闻枢知她是想让自己多歇一会儿才没有来打扰。而且以她的周到,必然是有后着。有点后悔自己太着急,歉然道:“欢娘。对不起,我太急了。”

何欢心一软,那委曲顿时不见了,说道:“他们反倒向西陵关的方向去了,我派了几个追踪的好手远远跟随。”

闻枢点点头,说道:“辛苦欢娘了!”

何欢正想说声三郎怎么又和我客气,冷风一袭,闻枢已然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从云梦客栈的屋顶上翻了出去。

何欢跺跺脚,无可奈何地道:“男人怎么都一样,一来事就跑!”

闻枢自然没听到何欢的这声抱怨。他跃出云梦客栈,马上又折了回来,因为他可没有凭着轻功去追马的打算。

往客栈马厩一看,虽是比印象中少了许多,至少还有几匹好马在那慢悠悠地吃草,也不管是谁的,牵了便走。

铁英真的去了西陵关吗?她不去紫阳关里应外合。跑西陵关去做甚?她所带的人马不少,本来不易隐藏,怎奈他们趁雪而走,此刻雪刚停歇。盖住了茫茫世界,又被南来北往的马蹄再踏过一次,实是难以分辨他们的真zhèng

去向。

不过。这可难不倒闻枢,因为每到路的转角。必然有一个闻家堡的独特标记

跟从了三四个标记之后,闻枢突然觉出不对来。因为跟着那几个标记走了十里远之后。明显是以云梦客栈为中心,在外围绕了非常大的一圈。

这说明何欢布置的人手很可能被对方发xiàn

了,不但被发xiàn

,可能已经被杀。

闻枢停了下来,接下去该怎么办?

他追赶铁英,自然是为了替闻柄报仇;报仇之余,杀了藩国一个摄政王,必能影响敌方的嚣张气焰。——可这都是一时脑热的冲动,徒劳地追了这么远以后,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比起以寡敌众、涉险报仇,或许经幽州、往紫阳关杀敌,才是更正确的选择。

幽州有他担心了许久的亲人,而紫阳关,他一身的武功与抱负,终归是要交予大周的!

闻枢认清幽州城的方向,调转了马头。天地茫茫,吾又何惧!

驰出一里,忽见当头一骑白马从山路而来,马上之人身材娇小,穿的也是一身的白。在这大雪盖山的时节,一晃眼就可能错过。

不过,来人显然不容闻枢错过自己,不但马头冲着他过来,还喊出来了声:“闻枢。”

闻枢皱了皱眉,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女人之一:陈芊羽。

可是对方既然凑了上来,他总不好面对面的假装没看见吧,只得一欠身道:“陈小姐。”他不耐烦的表情太过明显,陈芊羽咬了咬樱唇,鼓起勇气问道:“你在追那藩国的公主么?”

闻枢一怔,倒不料她居然问他这问题。不等他回答,陈芊羽解释道:“长公主让我跟踪铁英,将功赎罪。”

她如此一说,闻枢才想起凌亦晓是有说过,叫陈芊羽留在身边、不得乱走。只是凌亦晓本人又去了哪?嗯,想必是已经赶去幽州了,那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吕猛,她是监军,自然要保证紫阳关的万无一失。

打量了陈芊羽两眼,果见她风尘仆仆、眉眼挂霜,想是为不露行藏,颇吃了一些苦,于是问道:“结果呢?”

陈芊羽道:“在我之前,有你那妖……你手下云梦客栈老板娘的几拨人,他们吸引了铁英手下不少的注意力,所以我暂时没有跟丢。不过奇怪的是,她好像真的没想好要去哪里似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如今正停在这座山之后的山坳里歇息。

“我偷偷靠近,在他们的几匹马身上放了一点我们风云山庄特制的香料,不是我们家的人一般来说是察觉不了的。此地离北国还有很长的路,他们想要一口气换这么多马不容易,所以我放的香料至少在大周境内都是有效的。

“有了香料做保证,我看他们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折了回来。我想,三郎……也许闻枢你得知这消息,就会赶来……”

闻枢有些吃惊,他倒是真没想到陈芊羽竟也是个非常慎密的人,并且行事大胆果决,不由得怀疑她的柔弱与无助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定她以为这样能获得他的怜惜,如今发xiàn

无效,就又换了一种面目尝试。

陈芊羽依然充满热望地盯着他,好像在等着他的一句夸奖。闻枢将马头一带,说道:“陈小姐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我处理吧。你……最好听凌小姐的话,跑得远远的,别再回中州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陷阱

闻枢策马要走,陈芊羽拦在了马头之前,问道:“闻枢,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回心转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无视于我?”

闻枢无奈地道:“陈小姐,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好女子。是你我无缘,是我没有福分!”

陈芊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忽然悲悲凄凄地笑了笑:“我会如你所愿,走得远远的。但请你不要阻止我去杀铁英。我父亲……我想能以我之功,为他减轻罪罚。”

如果陈芊羽说其他的理由,闻枢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她一片孝心,实是不便去拦,于是道:“那么,你要记住,杀敌在其次,保命才是第一。如若你的命都没有了,你父的罪罚不但不会减一分,你陈家的血脉也就此断了,你不能成为陈家的罪人!”

陈芊羽咬了咬唇,说道:“我明白。”

两人骑马上山,但在快到山顶时,就弃马步行了。毕竟骑马的目标太大了,要实施暗杀,越低调越好。

山坳底下有一汪湖,湖水有一半冻着冰,一半的水敞在露天里,雪过天晴,蓝天映得水亦蓝莹莹的。铁英坐在湖边休息,一身黑色的狐皮大氅,整个人都埋在衣服里,只有抹额上镶的红宝石偶尔因光一亮。

她的黑衣侍卫散落在离她十步远、二十步远的地方,有几个甚至在对山的山腰,居高临下地监视。比之军队,人数当然算非常少,不过这布局。却很有一支小部队的气势。

本来想要靠近突袭,看来是极难了。闻枢将眉头一紧。脑子高速运转,还没做出决定。陈芊羽忽道:“声东击西吧。我去和铁英聊聊天。”

闻枢道:“你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陈芊羽一笑:“你莫忘了,我父亲是和她有交yì

的人。那我就和她谈谈父亲和她的交yì

吧。”她的表情依然带着决绝,好像随时打算去死一样,闻枢心中一格登,说道:“你一个小女子,我怎能让你涉险?再说了,你想和她谈,只怕在她的心中,你还没有能与她一谈的份量。”

陈芊羽道:“闻枢。你从来便看不起我。”

闻枢道:“没有的事。你我无缘,不代表你是个很差的女子。”

陈芊羽不答,她突然地往前一跃!

风云山庄独立武林,自有其独到之处。陈芊羽身上、甚至闻百胜身上,都已表现出不少,但是陈芊羽这一跃,仍是有些出乎闻枢的意料。

她很快,太快!

所以闻枢跟在她的身后,一直下到半山才追到她。他伸出手去抓她的后心。她芊腰一摆,使出了家传的泥鳅功,闻枢这一抓便落了空。

闻枢不敢高声呼她,只能继xù

往前——然而眼角余光一瞥。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的,不对劲。

因为错落在山中的几个黑点,居然始终没有动过!

如果是在伏击敌人。是可能保持姿势不变。但,他们的职责不是伏击而是巡视。巡视的意思。就是一定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四方动向。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不动、不转头?

闻枢明白过来:这是个陷阱,铁英是饵,陈芊羽是引!

他收腿,然而已经太迟!

他的脚下一空。

他双足连蹬!

“嗖嗖嗖嗖!”带勾的黑色长索交织成了一张网,向闻枢头顶罩落。

闻枢左手剑出。

剑上有链,剑指云霄!

闻枢在不可能有空隙的黑网中打出了一个缺口,斜斜地,就像一片叶子般,又像一根针,他的角度十分刁钻,黑衣侍卫们但觉眼前一闪,网中之鱼已然不见!

闻枢激发出了双倍于本身之力的力量,一刻不停,向山中湖水冲去,向铁英冲去。

他的迅速实在太快,比陈芊羽还要快!若非先算准了敌人可能出击的方向、算好了避开的方位,他怎么可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陈芊羽终于发xiàn

,她以为他在陷阱中,其实,她也在他的陷阱中!

是哪里出了错?

陈芊羽不及反应,忽见来时路上,又有人来了。她好kàn

的嘴角浮出阴暗的笑容,将头一偏,对那些黑衣侍卫道:“跟我来!”

闻枢直冲向湖边的铁英,手中剑再出。

剑上有链,破空前行,发出尖锐的声响。

铁英回首,脸上露出意味未明的笑意,仿佛是在迎客,而非是在迎敌。

闻枢的短剑,突然间颤抖起来。

因为它被一股气所阻,铁英身边最强的两名杀手所发出的气。

闻枢放手。

短剑依然浮在半空,但是不再前行。闻枢身法更快,直接抢到了铁英身前三尺。

他的短剑,也是饵。吸引铁英黑衣侍卫大部分力量的饵。

不过,铁英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指间的“血河”折射出异样的光!

她出的是拳。

闻枢也没有兵器。

所以他们是空手对空手,是拳对拳。

“轰!”两人的拳对到了一起。而后,各退一步。

铁英立即发xiàn

自己托大了。因为闻枢现在表现出来的速度与力量,远远超出了她的印象。在她的印象中,云梦客栈里最强悍的人是沈一白。闻枢被沈一白的风彩所盖,一直显得有点……温吞。

然而今天,她切身地体会到了,有的人,不见得一直表现得很强势,但他真的很强!

她有丝丝后悔,应该布更多的人手在身边违堵。

不过很明显,高手过招,后悔是没用的。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闻枢已经左手一抬,收回了飞在半空中的短剑。

下一刻,那短剑已在她的喉间。

铁英没有半分着急,她依然镇定自若地,似笑非笑:“闻枢,你想要亲近于我,实不必用这种手段。”她的目光悠远,望向半山腰,又道:“你的桃花真多。男人最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所以,我打算帮帮你。你千万别谢我。”

闻枢心里一紧,山的半腰,动静不小,似有人被擒。他沉了脸,将剑往铁英脖上一逼,闷声道:“走!”

铁英咯咯娇笑:“别急啊,我本来自己会走,可是你这么逼我,我可吓得腿都软了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四女相斗

闻枢架着铁英往半山腰而行。她浑然不惧,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偶尔说上一句半句的话,搅得他心乱发麻。

他令自己沉下心来,因为在他们的五步之外,还有黑衣侍卫环绕。他们一时救不了主子,但是,只要他有一丝的松懈,场中的局势立变。

一路上山,担心的事亦缓缓层现。

他来得不慢,可是半山的局面却是急转而下。

来的是何欢。

来的自然是何欢。

闻枢在云梦客栈的马厩弄出来这么大响动,何欢怎么可能不去察看?察看之下,便发xiàn

马厩中的马少了最扎眼的一匹:陈芊羽的马不见了!

陈芊羽的马不见了,这代表着什么事,老江湖的何欢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于是她一面让人急报凌亦晓,一面追赶闻枢……

于是……

于是就是现在山坡上的情形。

她看见闻枢架着铁英过来,而自己的命正在陈芊羽的手中,用另一脚的脚趾头想,都能知dào

自己会给闻枢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她很着急,不过她不能表现得很着急。她轻蔑地对陈芊羽笑道:“陈小姐,你不是想要三郎娶你么?那你想不想知dào

,三郎最喜欢女人什么样子?”

陈芊羽斜眼看何欢,只见她粉黛含春、娇媚无比,真zhèng

是可气!陈芊羽明知dào

自己需yào

十二分的冷静,却是冷静不下来,叱道:“不要脸!”

何欢故yì

放出嗲声嗲气来:“陈小姐。我告sù

你,男人都一样。穿上衣服正气凛然,脱了衣服……哎哟~”她的声音越发地充满暧-昧。几个黑衣侍卫不由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喉头“咕”地一响,吞了一口口水。

陈芊羽恨极,手中之剑刺入了何欢的胸口,忽又见她巧笑的模样,顿时醒悟:“你想让我快点杀了你?别做梦了!我要让你的三郎,看着你一身的淫皮荡肉,如何一片一片被我剜了!”

何欢“吃吃”地笑:“我是淫皮荡肉,可是我的三郎就喜欢哦。瞧你那样子,脸倒是好,可惜身上全是骨头!各位大哥,你们说,这种只能看的娘们,有啥意思啊?”

那几个黑衣侍卫分明没有看过来,可陈芊羽却觉得他们正用亵-渎的眼角余光在瞄自己,她的手开始发抖,剑尖所触。有滚烫鲜血,可她的情-敌,却依然笑靥如花,樱桃一样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娇滴滴地在喊:“三郎……三郎……”

脑子里不知怎么回事,想起那夜在房外听见他们的亲密之声——那是闻枢第几次拒绝她?她不记得,她觉得和谁共同拥有闻枢都能接受。但,怎么能是她!

恍惚之间。她觉得手中的剑一紧,何欢明媚的脸逼了过来。随即,听见闻枢的大喊:“不!欢娘!”

陈芊羽想要撤剑,但是已来不及。

何欢的脸越逼越近,直接凑到了她面前!

而后陈芊羽觉得自己的胸口也痛了起来,痛,很痛,很痛……

她低头看了看,她的长剑从何欢胸前对穿而过,何欢藏于袖中的玫瑰刺却也扎进了她的心脏。两个人都在濒死边缘,她耳中听到的还是“欢娘”、“欢娘”……他不曾唤她一声!她是风云山庄的大小姐,命不由己,但是,为什么他看不起她,为什么她甚至不如这个浪-荡-欢-场的下-贱女人?!

两个女人血迹斑斑倒地,谁都没有想到她们都是那样的决烈!

闻枢心如刀绞,手中短剑一挺,就想杀了铁英。

然而,不等他出手,斜地里一颗小石子飞出,他看到何欢倒地,正在慌乱之中,竟是避之不过,手肘后一痛,手中之剑便颤了颤。

铁英何等样人!她的身体立即做出反应,向前挪了一步。

只要再一步,她就能离开闻枢的掌握。

闻枢又是何等样人!他不等铁英再挪一步,短剑忽扬,直指铁英要害。

一颗连一颗的石子飞来,闻枢拼着自己受重伤,也要杀了那藩国的公主。可是,他能够拼死杀敌,却被一声清冷的命令所止:“别杀她!”

闻枢一怔。

凌亦晓!

凌亦晓不让他杀铁英。

为什么?

瞬间的迟疑,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虽然不承认,但是已经在直觉里认了她这个“主人”。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决定了效忠于她,以及她所代表的大周当今皇室。

铁英听到凌亦晓的声音,看到闻枢的迟疑,反而不逃了。她优雅地站定身,笑吟吟地看着闻枢道:“闻三公子,自古忠义两难全,我看你怎么选。”

闻枢的迟疑,已然令他失去先机。因为发石阻拦他的人,是沈一白。他愤然望向凌亦晓的方向,问道:“为什么!”

凌亦晓从树林间走了出来,一身劲装,矫捷的身姿丝毫不亚于来自北国的铁英。她凛然说道:“铁英,你让闻枢过去看看他的女人。”

闻枢一愕。在这种时候,凌亦晓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他去到何欢的身边。说是关心他也好,是收买人心也罢,她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无法拒绝。黑衣侍卫让出一条道来,他奔到何欢的身边。

何欢的手兀自紧紧地抓住玫瑰刺,虽然在她以身近袭之下,陈芊羽瞪着一双怨毒的眼、死得不能再死了,她似乎还不能放心,生怕那女人依然死不透似的。

闻枢眼含热泪,封住了何欢胸口的几处大穴,止住血流。

长剑对穿,他不敢贸然地把剑拔出来,因为那很可能会加速何欢的死亡。他蹬开陈芊羽的尸身,轻声唤道:“欢儿,欢儿……”

何欢虚弱得很,笑得却是欢愉:“三郎,三郎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死的……”

闻枢的眼泪掉了下来:“欢儿,你别说话,我替你治伤……”

何欢摇摇头,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道:“告sù

你件很狗血的事……”话未说完,她咳了一咳,有血沫涌出嘴角,她的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闻枢悲恸欲绝,大声唤道:“欢儿!欢儿!”(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青衫一闪,原来是沈一白来到,他低头看了看何欢,说道:“她没死呢,你哭什么?”

闻枢一怔,果见何欢气息微弱,却还有呼吸,但是沈一白这是什么意思?闻枢知dào

沈一白是不世出的高人,但愿……但愿他能救得了她!

沈一白说道:“受这么重的伤,要死早死了,她撑了这么久还没死,必有原因。有的人身体构造与旁人不同……”

(作者君猥-琐表示,很想在这里插一句:胸-大好、胸-大妙,胸-大就是死不了……捂脸跑……读者君请回来!不要跟我无节-操-脱-戏……)

闻枢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听着沈一白继xù

说:“你摸摸她的右胸,是否还有心跳?如若我没有猜错,她的心脏长在右边。”

闻枢一摸,果然,衣服底下,何欢的心脏依然跳着,不是很有力,但终归还在跳着!

他狂喜之下,握住了何欢的手,也不管她昏迷中听不到,说道:“欢娘,我为你拔剑,会有点痛,你忍着点。”既然这剑没有要了何欢的命,那么继xù

留在她的体内有害无益。

闻枢运气拔剑,

因为事先封住了她的穴位,剑出时,并未再大出血。何欢应声一哼,生生地疼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妙目,唤道:“三郎……”

闻枢抛开长剑,搂住了她:“我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何欢勉强一笑,道:“三郎别管我,做你该做的事去……”

闻枢一凛,这才有空看看四周,只见十数个黑点,铁英和她的黑衣侍卫已然去得很远。凌亦晓走了上来,正静静地看着他。

闻枢道:“给我一个解释。”

凌亦晓道:“你知dào

铁英是藩国的摄政王,藩国的汗王森奇即位之时年纪还小,若没有她,可能根本就无法控zhì

整个藩国的局势。”她停了一停,说道:“但是现在森奇长大了,很有想法,很厉害。”

她不再说下去,闻枢已经听懂。

铁鹰王在藩国国内,被汗王猜忌,很有可能会被一锅端了。固而她来到南朝,想要与敌国的国主达成某种交yì

,至少,她能由外及里的自救。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无疑,放铁英回去比杀了她,对南朝更加有利。

凌亦晓见闻枢明白过来了,又道:“谢谢你。”

闻枢道:“谢什么?”

凌亦晓道:“谢你放下私仇,谢你信任我的判断。”

闻枢仰首:“如果有天你们姐妹不值得我跟从,我将随时叛离。”

凌亦晓叹了口气:“我要去幽州了,要不要我先为你的亲人带个口信?”

闻枢道:“如此多谢。”

凌亦晓道:“薇儿,你随我先行。何掌柜的虽暂无性命之忧,但伤及肺叶,还是得小心再小心,沈先生擅医,请你留下、保证何掌柜的度过危险期,不要让她伤后受感染。”

沈一白点头:“是。”

凌亦晓上马,离去前忽地回头:“对了闻枢,刚才铁英让我转告你,如果你不想跟从我们姐妹,如果她还没有死,她在藩国随时等你来奔。”

闻枢呆了呆,铁英的话,他不意wài

;但是是何种的自信,令凌亦晓毫不在意地转达这句十分嚣张的话!

凌亦晓见他不说话,笑了笑,欲言又止。

闻枢道:“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凌亦晓道:“其实,我离中州之前,姐姐也要我转告你一句话……”她目光流转,又谑又叹地道:“她说……请三郎永远记住春红。”

闻枢“腾”地浑身一热。春红……春红……他望着与“春红”几乎一模一样的、凌亦晓的脸,想到了中州的夏末,那些难以忘怀又难以启齿的事。他原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那女子,而现在……

凌亦晓见他难堪,“哈哈”一笑,马头一摆,转向幽州而去。

闻枢对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低头对何欢道:“欢儿……”

何欢最是知他心意,说道:“幽州事急,三郎,想去就快去吧。欢儿有沈先生医治,定然无碍。咳咳……欢儿……在云梦客栈等三郎凯旋归来!”

闻枢心中感激,道:“欢儿!”

何欢温柔一笑:“欢儿也请三郎永远记住我,那便够了!”

闻枢道:“我怎么能忘!你好好地把身体养好,等我回来接你!”说罢,将何欢交到沈一白手中,长揖到地。而后转身上马,向着凌亦晓的方向,飞弛而去!

白色群山中,他的身影顿时也变作了一个黑点!

这可真是:美人山河英雄壮,保家卫国情义长!

(本文完)(未完待续……)

PS:明儿上线小石头梦的作品《老婆笑了》~~~撒花~~~青衫行,继xù

往前行!!!!

第一章

这两天写小说提不起精神来,迷迷糊糊地在徘徊。为了提起斗志,不再悲催,今天就让我给大家扒一扒老婆开口笑的那些事情。无非就是乐呵乐呵,消除身心的烦躁。

为啥烦躁?小说打不开?也算是吧,还有个主要的问题就是这两天省会的天气,那真是疯了,气温达到了40℃,你说烦不烦?把人的皮肤都烤的生疼,若是中午在太阳地里一晒,我保管你身上滋滋地冒烟。说不准衣服着起火来,也未可知。因此,这个烦劲就别提了。

光烦也不行啊,日子还要过下去,虽然艳阳高照愁永昼,自己还是要给自己找个乐子不是?因此上,就想着扒一扒自己的那些傻事,可又觉着不妥。想起自己写书时,老婆的痴笑,就想着倒不如说说老婆开口笑的事好玩。说起我的老婆对着我笑的日子非常少,但是她对我非常体贴,就为这,我也就忍了。从谈对象算起来,她对俺笑的次数,那也是屈指可数的。下面就让我数一数吧!

先说说前两天的事情吧!2014年5月23日,既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又是一个无比伤心的日子,说它美好,是因为俺老婆贵芝早早地在下班后做了满桌子的菜,而且破天荒的买了两瓶啤酒。说是要庆祝我的生日。

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离我的生日可是早着呢!说是伤心,是今天的工作不顺倒底,而且最要命的是。昨天匆匆赶回家,想着上网写那马上就要五十万的小说。说是五十万,刨去小编说的资料性问题的话。估计也就四十来万吧,可是打不开了,网上写了也半年多了吧?咋说没就没了呢?原来小编可是一个字都不给俺回的啊,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现如今说没“咔嚓”连个响都没有,就这么没了?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今天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她的生日。全家所有人的生日,细细想去,没有一个是对上号的。

我不免担心起她的精神来,是的,前两天,她还对我横眉冷对千夫指呢,今天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餍如花,拥bào

开了呢?难道是她中了彩票?不能啊!说好了的咱们没那个运气,就别想那个路子了。难道是昨天俺没有熬夜码字,早早地抱着她睡了,今天高兴了?

想来也是啊,自从码上了这劳什子小说。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害得她经常在床上等俺,话说原来的时候。可都是俺洗把干净了去等她的啊。可就为了这,也不至于就大摆宴席吧?我上前去摸了摸贵芝的头。“老天,”我大喊起来。

她一拨拉我的手说:“怎么啦?一惊一乍的?”贵芝说着。白了我一眼。

“也不发烧啊!”我说着,嘿嘿笑着,把筷子拿到了桌上。

管她来,既来之,则安之,不来也不行啊,这可是几十年的老窝了。看着桌上的凉热菜,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不是不想吃,前两天看着俺的小说马上要六十万了,心里高兴,还提出让她做好吃的呢!当时说:“贵芝,弄点好吃吧,给我营养营养。”

你猜她说啥?她竟然说:“哼!给你营养?营养完了,你还不是做到电脑前去得病去。还不是早死两天?还不如不营养,磨磨叽叽地活着,还算有你这么个人。”

老天爷,你说这气人不气人,亏得咱有定海神针的定力,要不,早被气得吐血而亡了。

要说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去年冬天,为了码字,俺可是挨着冻,受着冷,都在拼了命的码字上传啊。由于偶感风寒,便不住地咳嗽起来,本想着吃几片感冒药就没事了,可是它偏偏就是不好。最后竟然不住地咳嗽,白天晚上的咳嗽,就象是个老病秧子,小黄苗。开不了花,结不了果,被霜打的茄子,焉儿巴叽地提不起精神来。

她一直催我去医院看看,我总说没事,就这么着拖着,越拖越重,最后,还是快过年的时候,她说让我陪着她去看病,我说让她自己去。她非得拽着我,迫不得已,我只好陪着他去了医院。

谁知dào

她去了医院,挂了呼吸科的号,竟然把我推到了大夫的跟前,给我看起了病,还是看的中医,不打针不吃药片,老中医一号脉,就闭着眼地说开的药,一说完,旁边的助理,很年轻地一个小姑娘,就已经把药都打上去了。看这架式,也是个写手不成?要不怎么打的这么快?

贵芝也说,是不是来看病的都给开这个药?怎么就打那么快?不管这些,下午拿了大包大包的中药袋,每天三袋,喝得我昏天黑地,不知喝了多少袋,喝得我是满嘴苦涩,虚火上升,一闻见那中药的味就想犯呕,不过在20多天以后,还真是渐轻了。

不咳嗽了,脸上就有了笑容,身体也有了劲了。晚上的时候,又开始熬夜了,我的那些好友们都等着我给回复呢?不回怎么行?我可是答yīng

过人家的,就算是自己不写小说,也一定要先回复消息。也就是谁来访问我,不管人家看没看我的文,只要在评论区说一声支持,既便是说我写得不好的,我也要去回访,拜访一下下,看一章,说个支持神马的。

更何况还有哪么几个死党,每天去叫我,给我投票,总不能凉了他们的心不是?写书事小,交友事大。说不准哪天就碰面了,见了面,也好显示咱素质不是一般的一般啊,怎么也得是二般般吧!于是乎,晚上十一点又上不了床了,可怜的贵芝又自己抱着自己去睡了。有一回竟然没有盖被子,醒来就打喷嚏,还埋怨我不给她盖。我也不敢说什么,谁让咱给好友回消息,都不搭理她这茬呢。

所以说她说的这到电脑前去得病一说,也不是瞎说,都是有根有据的。不过虽然得病,可是俺心里明镜似的,高兴啊。看着点击量在增高,看着推荐在增高,咱也算是小有名气啦!你看社科乡土频道,咱每天也是占据着那前几个数据不是?虽然不是点击量第一,可是第十到第二十总有咱了吧,混个脸熟还是没问题的吧?

“想什么想,来,快吃饭,喝酒。”贵芝说着,把啤酒拿到了我面前。

“没胃口”我说着懒洋洋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海带丝。

想当初俺是多么想吃这海带丝啊,特别是咳嗽的时候,听人说有平喘的功效呢,那时候你不买,现在买了来,还给我买了酒,听电视上说,这东西好是好,如果和酒一块吃的话,会消化不良的。诚诚在电视上都做过试验的。“贵芝,你这不是害我吗?”

“怎么啦?给你弄点好东西,还挡不住你的嘴吗?”

“贵芝,我今天这么不顺,你不安慰一下也就算了,还来火上浇油,这酒和海带是不能一块吃的,你不知dào

吗?”

“得了吧,谁说的?我怎么不知dào

?原来人家喝酒吃肉的时候,不都是弄一些海带丝调调吃嘛!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挑三捡四,不知好歹啦!”

“真的,妈,是电视上诚诚哥和方琼姐主持的一档节目上说过的,海带丝是不能和酒一块吃,爸,赶快地,停下,停下,别在喝了。”萌萌也喊了起来。(未完待续……)

PS:小石头梦作品。

小石头在文学网写灵异文《真是做梦》,青衫的车位上就有链。

说是灵异,其实是很现实主义的文。

看似唠唠叨叨的,其中自有真意~~

第二章

“看看,看看你们爷俩,什么事都记不住,还不能喝了?怎么不能喝了?人家那是说的白酒和海带丝不能同食,这是啤酒,啤酒是没事的。”老婆也坐了下来,我说:“好吧,有什么事?还弄得这么隆重。也别腋着藏着了,有什么事,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你说什么?还藏着腋着,我对你们有什么藏着腋着的?还不是昨天听你说小说不能写了。安慰安慰你,才做了菜吗?”

我心里话,你有这么好,还真没看出来。

“贵芝,别演了,说吧,让我干嘛?”我嘿嘿笑着说。

“哼,让你干嘛?好吧,非得我说出来你才干是吧?你看看咱家的面都没有了,你明天休息,总要买一袋吧?”

“好的,我就知dào

你有活等着我。”

不过这买面的事,还真不是说的,自从去年写上了这半死不活的小说,就没有买过面,都是老婆自己看着没有了的时候,就去超市搬回来一袋。心里确实也有愧啊,现在去买袋面,这个算什么?反正小说也写不成了。这净网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说不定就真的搞到过年也未可知。不过搞就搞吧,搞一下总归不搞好,网上整天充斥着一些低俗不堪的东西,别说孩子,大人都受不了。2014的净网行动,我支持!支持支持再支持!

“还有吗?”我又问。

“地下室里的垃圾又满了,都下不去脚了,你也去收拾收拾。把那些报纸书刊整吧整吧。捆好了卖了去,也腾个地方。好往里面放车子。”

“没了?”我又接着问,还是干巴巴地声调。不带任何的色彩。

贵芝白了我一眼:“让你干点活,就这个样的?这些事原来的时候还不是我干的?看着你写那些破玩意,一分钱不挣,还挺上劲。这回好了,我就支持2014的净网行动。还是国家好,把你给解救了出来,要是你再不回头,怕是身体都要搭进去了。

对了,从明天早上开始。你,还有你,萌萌,早点起来,跟着你爸,嗯,喊着你爸,去公园里跑步。把你俩这身体给我好好锻炼锻炼,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着没有一点生气。

你,萌萌,更要锻炼锻炼,又不眼睛也不好。学习也没精神。你们老班总说你精神不集中,学习往下掉。这回好了,早晨喊着你爸去跑步。晚上让他给你讲题,成绩肯定往上提。要不说这党就是好啊。我就是要支持2014净网行动。”

“妈,这净网行动。咋和跑步都搞在一块了?”

“当然有关系,你不懂的,快吃吧你,吃完了去看书。”贵芝说着,凑着我的耳朵旁说:“大地,听网上人说,自从快播不能看片后,有个人从一楼搬袋面上七楼都不带喘的。是不是?明天你也试试,看喘不喘?嘿嘿!”

“当然不喘了,就我这身板,还能喘?真是见鬼了。再说了,我又不看片儿,我只是写写小说罢了。”

“爸,什么喘不喘的?老妈给你说啥了?”

“她说看我从一楼搬一袋面上到咱们六楼喘不喘?”

“当然不喘了,上次我和我爸去封龙山,我的自行车坏了,老爸愣是扛着那辆自行车去爬的封龙山,都没事,是吧?爸?”

看着闺女这么崇拜我,也不免得yì

洋洋起来:“那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德行,看你明天的,拿过啤酒来,我也喝一个。”

晚上再也不用紧紧张张地回贴评论看书码字了。我坐在电脑前,不知干些什么?对了,评论看书,总要支持一下兄弟姐妹的吧?小AA可是每天都来给我摇旗呐喊的,不去说一下,总是过不去的,总要表示一下的,投张票还是可以的。不能向某些人一样,人一走茶就凉,这样的事,咱们怎么也不能干出来啊?再怎么说咱们也得总要再投个十天半月的吧?哈哈,说笑了,会一投倒底的,是的呢,投一张票而已,而且小AA那里更新慢,还不浪费我的时间,真是个好去处,投一张。点击一张,确认,OK!

小BB也是让俺难忘的啊,那次评论里头她竟然发了表情符号要和俺相拥相抱,不好意思,现在的闺女都胆大起来,这可是不能瞎说得哟!不过那几张精品票票,投下来以后,砸得俺是无还手之力啊,每天去她那里看书,这就是俺的习惯了呀,而且人家写的,那真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啊。投张票也是聊表心意吧?

唉,还有小C兄弟,每天来投票,都是二张二张地,也不知dào

他看没看我的书,不过每章他可是都点了。话说他的书我也是点了不少的。我准bèi

把小BB地书读完后,就去支持他了。现如今每天两票也是不能少的吧,是的,不能少。

嗯,还有小D兄弟,他的店不知咋样了?肯定是开门大吉吧?安说也应该去投一票的,应该的。

小E妹子那里也去开店啦,不去倒是可以的,我读完了她的书。哈哈,真是好,等着她开新书呢。

嗯,还有写神仙元精的那个,还有小F,没办法,都要投一票的,再去打开个小号,唉,没有了精神,算了吧?不行!上小号,去支持,只是小号还不能说话,管它呢,不说就不说吧,投票支持罢了。

这些都做完,也不过才9点嘛,剩下的时间干什么?玩游戏?自从俺写上了书以后,就没有玩过游戏。原来的爱好,下象棋都给免了,买彩票也不买了。贵芝说过:“你写书最大的好处是你不在网上下象棋了。其次是彩票也不买了,省了不少钱。”

但是,世上的事,就怕有但是,但是呢?又无时无刻的离不了你。贵芝还说过:“但是,你前面省了,后面的麻烦也就来了,没日没夜的码字码字,颈椎病不说,还落下了咳嗽,去一次医院就三四百,去一次医院就三四百。这比买彩票都快,彩票不中,还能说为了穷人谋福利呢!你这去医院简直是为人民招是惹非,消耗医疗资源嘛!”

这样说来,俺写书只能算是一无是处了吗?苍天啊,大地啊!起码我不下象棋了吧?起码我不买彩票了吧?我写书也是为人民服wù

吧?虽然说话我没有啊签,啊约,但是,但是,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吧!起码咱着急的次数少了吧?——都被磨平了。

好吧,既然票票都投出去了,也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还让跑步呢嘛!睡觉!(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二天,真是一个好天。我还在呼呼地大睡,正沉浸在美梦里不能自拔的时候,就听见隔壁屋里喊:“萌萌?快起来,去喊你爸,去公园里跑一圈。这么好的天气,呼吸一下都养肺。”

“别闹,妈,让我再睡一下,五分钟,马上起来。”

然后就是掀被子,拽被子的声音。“你干嘛呀?一星期才休这么两天,还不让人睡一会儿,妈,你是不是太狠了?你还是我妈吗?”

“我让你胡说,你不是我的闺女!你是我捡回来的,我还就欺负你了,我今天就当一回后妈,给我起来,我还治不了你了。”

接着,就是眯眯糊糊地起床的声音,嘴里嘟嘟囔囔,不胜厌烦的情绪,传遍了整个两间屋子,嗡嗡地响着,虽没有夏天里蚊子的吱吱叫声扰人心志,可是这种低低地反抗音,还是快速地把我给折腾醒了。醒是醒了,可是眼睛没有睁开,身子更是没有离开躺在身下的那张大广木。

广木是什么?就是睡觉的地方。为了防止变成星星,我们还不如写成广木。相信大家都能看懂,唉,写个小书容易吗?既要大家看得爽快,又要防止汉语字变成星星。还要担心大家不看,好不容易有人看了,还要担心不签,好不容易签了,又担心上架。上架了又担心没订阅,还真是可怜。因此,我决定,这篇文文我也不费那个心思了,直接免费。

我正在想昨晚的梦,我怎么才能记住呢?梦可是个好东西。能够提前预先知dào

将要发生的事情。能够记下梦里的事情,查一查是怎么回事。对于坏事也可以预防一下,对于好事。也可以做一下准bèi

,总归是没有坏处。

你不想信?这东西你还真别不信,有的时候,还真就特准。那次孩子出生,我就梦见晴晴的天空一轮圆月,第二天就来了电话,说媳妇生了,是个丫头,你说准不准?

有一次和同事谈起此事。他家是个小子,他说他媳妇生孩子的前一天也做了个梦,不过不是梦见月亮,而是梦到了太阳。也就是前一天晚上,梦见了晴晴的天空中挂着红红的太阳。后来,后来当然是就生了个儿子。

所以说梦里的事情还真是准,虽然也有不准的时候,不过,提前做好准bèi

。不打无准bèi

的仗,总是没错的吧?

我正躺在床上使劲的回忆昨晚的梦境,好象是在一个建筑工地,有做不完的活。还有很多泥浆。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公司上班,怎么也不会去建筑工地啊?虽然说我原来在工地待过,可是现在怎么说。也不可能再去工地干活啊?这会是什么先兆呢?这时候就听见贵芝喊我起来,萌萌也过来喊我。

虽然不想起来。可是经不住两个人紧一声慢一声的叫唤。我说:“好吧,好吧。不要喊了,走,必须给我绕公园跑十圈,怎么样?”

“不指望你跑十圈,你给我起来出去遛一圈也是好的。”

“好吧,不过……咋这么对我没信心呢?萌萌,好了吗?和你妈一样,一说走还非得磨上半个小时。有什么捣饬的?”

“你先下去,爸,我马上就来。一分钟不到就下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大地,拿上钱,回来的时候买点吃的。”

“买什么?”

“煎饼果子。”

“不买,要买就买油条豆浆。”

“好吧,你愿意买什么都行,真是的,你和卖煎饼的也治气。”

“不是我和卖煎饼的治气,谁让她惹着我了。”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我也吃煎饼的,谁知dào

有一次去买煎饼,排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给我煎。不是人多,是因为老有加塞加个的。而那个摊煎饼的,还不看着,有好几个加塞排队的到了前头,她就给人家摊。我在后面排了有半个小时,还没有排上,主要是加塞的人都是女的,我一个老爷们,不好意思和她们计较,谁知dào

她们倒好意思,一个加了另一个还加,加了一个又加一个。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大吼一声:“别在加个了,你这摊煎饼的,怎么不按顺序来,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看她是在前头的,就先给她摊了。”

我说:“我先来的,难道这么个煎饼我值当的和你较这个真?肯定是我先来的。”

“别闹了,你是在她后面的,马上就给你摊。”

什么?我闹?我大地什么时候不是老老实实地排队上车,排队买票。现在你竟然说我闹?天大的笑话,

“哎!你说明白了啊,我在这里等了快半小时了,你难道看不见?她们一个个的加塞你看不见?一个加塞也就算了,你们一个个的加塞,你还替她们说没加塞?哎?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了?看在你们是老娘们的身上,不和你们计较也就罢了,你倒好,啊?还说我是后来的,讲不讲道理?”

那个摊煎饼的还在说我是后来的,一气之下,我不买了。你卖吧,我看你能得瑟到什么时候,不就是卖个煎饼嘛?还让我排队,现在又不是原来凭票购物的时候了,你还鼓励加塞,咱们走着瞧,看你能得瑟到什么时候。

所以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买煎饼了。而且令人高兴的事情不久就来临了,有一条新闻说,煎饼虽然好吃,是上班族的最爱,可是那中间裹着夹着的那层薄脆,一个月都不坏。可能是用油的问题。自此,卖煎饼的摊前再也没有了前呼后拥,你挤我攘的情况了,都是卖煎饼的赔着小心,还没有人买她的煎饼,这让俺着实高兴了几天。

在我刚开始不买煎饼的时候,贵芝还不习惯,说我把卖煎饼的都得罪了。人缘真是不咋地,现在看到情况了吧?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使你们少吃了多少地沟油。还说我不会搞关系,我看这搞关系也没什么用,还是要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做事。少来那些花里忽哨的东西,多干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总归老天爷会向着你的。(未完待续……)

第四章

我走出了楼梯,早晨的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一夜的冷却而降低多少,只是微微地有些凉意袭过来,感觉到现在确实是早晨。

刺眼的阳光从东面两栋大楼中间地带照过来,果然就把它的热量使劲地扑面射过来,虽然不象中午一样射的人毒辣辣的痛,可是扑在身上,一会儿也就烤得皮肤有点生生地热。

我便又折进门洞里等着,说是一分钟不到就下来,真zhèng

的下来的时候,五分钟已经过了。好在已经下来了,两个人向着公园的方向走去。

这空气中太阳的热量虽说比较强,可是一但你走起路来,既使进入它的怀抱,也就感觉不到那种生生地炙烤劲了。现在,还没有进入伏天,热是热,不是那种带着发闷发潮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热,是一种秋高气爽的热,干热,不带一丝杂质的热。这种热倒也使人感到它的热情是真挚的、诚恳的、令人舒心的。

公园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湖水的北面永远地有一群老头老太在那里练太极八卦什么的,有时还穿着练功服,就是那种宽宽松松地对开襟的衣服。拿一把扇子,呼啦啦,呼啦啦地一甩,显得很有范,真不知dào

他们练到了什么程度,和人对打,不会是两招就败下阵来吧?

这是早晨,要是晚上,就会有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娘们,在这里放着歌曲,跳老年舞。每每看她们跳舞就眼气的不行,为啥?看着她们头不白,眼不花。据说都已经退休了?每天没事就在这里折腾,想想俺未老先衰。头发不知白了多少了,也还没有退休。还要熬上二三十年。到了那时,也还不一定是什么政策,按照现下的发展趋势,延长退休估计是错不了的?唉!苦命的人啊,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所以,有时候看见她们跳舞,就想着她们的时间好多啊,怎么就不均给咱点?而且她们精力充沛,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女人五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国家不让她们好好为国奉献,早早地让她们退休,真是浪费。

什么虎狼岁数,精力充沛?不是吗?二十多岁大学毕业找工作,三十多岁结婚生孩子,四十多岁好好工作了,刚说稳定了。五十来岁就退休了。不过就算是让其延长退休,也要再等几年啊,因为俺老婆也就要退休了,别的班车没有赶上。这次末班车,怎么也要让俺赶上一趟吧?

东方的太阳,升起了一树来高。从湖心小岛中的柳树间隙,洒下点点的金光。落在湖水中,拌着清晨的微风。波光鳞鳞,吹来一股股清新湿润的气息,我和孩子开始跑起步来。

我发xiàn

,现在跑步竟然赶不上孩子了。记得原来的时候,这节奏可都是我来控zhì

的啊!我想跑到前面,就跑到前面,我想和她平头并进,就并列向前。现在我发xiàn

不管怎么跑,都是我落在了后面,真是不服老不行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摊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而且孩子有一次写作文,还把这个事情写了出来。说了一个大道理:坚持,任何事情都要坚持,只有坚持,才能胜利。

只可惜,我的文文啊,坚持了也快五十万字了吧,小编说资料性东西太多,不过那可全是当时的所为啊,放在那儿,就当纪念不行吗?可又想想,如果全是资料,那还叫小说吗?不是就不是吧,弄个不一样的东西,那也应该叫创新吧?又扯远了,刚说孩子写作文,咋跑到我的文文上去了,就说孩子写的文吧。

她的作文是这样写的:

在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清晨小鸟在天空中,叫喳喳地不停,您带我到公园跑步,一开始谁也不可能很快又不休息跑完一个公园,所以我跑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有时我真的想走完一圈,但是我不跑,您却在跑啊,所以导致我和您的距离好远,绕近道吧,还是跟不上。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去跑,我总是赶不上。等我追上您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可看到您依然面不改色,而且还对我说:“当你在跑时,别人也在跑;当你不跑时,别人依然在努力向前跑。开始我想等你,但又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先跑在了前面。”

“这样的话,你通过亲身体验,就会加深对这个道理的理解”。

“噢,噢!原来我赶不上您是有原因的,是您故yì

不让我追上的!是让我懂得坚持的重yào

性,办任何事情,都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原来不明白这个道理,通过您的一句话使我深深地牢记了这个来之不易的道理。我们不约同时笑了起来。

…………

想不到现在是我在跑跑停停,以致于我被小家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其实她早不是小家伙了,已经是半大的姑娘了。跑了半圈以后,才追上她。

“爸,不行了吧,赶不上我了吧?”

“唉,是啊,好累啊,天又热,喘不上气来。”

“哼,我就没事,我们学校每天都跑步,你就不行了,每天熬夜,写什么小说。现在知dào

了吧?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坚持常练习才能有个好身体,以后你真要好好锻炼锻炼啦!”

“嗯,是啊,再不锻炼就真得不行喽,看看这才跑了半圈,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拐过了白玉石栏杆的小桥,我再也跑不动了。看见路旁的玉兰树上的花都已经谢了,早没有了春天时的美丽倩影。那些或黄、或白、或粉、或红的花瓣,早已经随着东风南风飘落下来,化做春泥滋润起整个春天,吐出绿水长柳,就要装扮起夏天来了。

再往前走,闻到了一股烧烤的味道,放眼一望,原来在小湖旁边的大石上,散乱的堆放着一些吃剩得残羹剩叶。

“这肯定是昨晚那些没素质的人吃剩下的。”孩子愤愤不平地说。

“嗯,我同意。肯定是昨晚上有人在这里吃烧烤了,太不象话了,好好的环境都被他们给破坏了。”

“就是,我就觉着他们真是没素质,光顾了自己痛快,留下了脏乱差的环境,让后人不舒服。”

“想不到你小小年级也知dào

关心起环境来了?”

“那是,每天有你老爸的教导,就是熏也被熏透了呀!”

“呵呵,看来我的作用还挺大的吗?”

“表扬一下下,老爸就不知dào

天外有天啦?其实是我们现在政治书上经常讲这些问题啦。”

“嗯,是应该讲讲了。”

“嗯,就是,你看这些人还是开着车来的,”

“你怎么知dào

?”

“肯定是的,你看这草地,都被压出了这么深的车辙,不是开车来的,还会错了吗?真是想不通,书上还说,要先富带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目的。你看看这些就知dào

了,还什么先富带后富,我看书上讲得怎么都是虚的,只要他们和我们一样共同守法,我看就已经烧高香了,那里还能指望他们带后富。”

听了闺女的一席话,我也哑口无言了,可不是么?看看那些新闻什么不都清楚了?海天盛宴、买奢侈品、100万美元的宾利轿车、酒驾撞人,又有多少人在先富带后富?

“嗨,走吧,这也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心里虽然和她想的一样,可是还是这样对她说起来。

“怎么不是我的事,老爸,你也应该有敢于和不爱惜环境的人做斗争的思想才对。怎么能说没关系呢?爱hù

环境,人人有责嘛。”

“萌萌说得对,不过,你说怎么办呢?我们又不知dào

是谁?”

“也是啊,可是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逍遥吧?他们倒是舒服了,留下了脏兮兮地环境,让我们闻臭味,总要让他们知dào

一下,对了,爸,你说我们告sù

城管怎么样?”

“行了,你还上劲儿了?走吧,赶快回去了,吃完了饭,我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找城管,这孩子怎么想起来找城管,城管会管你这事,见鬼去吧。城管才不会管你们这点破事呢。不但城管不管,警察不管,其实就是没人管。连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都管不了,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烧烤呢。”(未完待续……)

第五章

我和孩子往回走到小区门口时,买了豆腐脑和油条。

说起油条来,我们小区的油条虽然没有油条哥的油条那么好,那么勤的每天换油,可是也都是加的好油,加的清亮亮的油,是超市里卖的那种小桶装的油,也算是清澈见底了。

早晨加油的时候,炸油条的大哥,也是光了膀子,两手提着油桶,细水长流的往长条形油槽里倒,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加的是好油似的。往往弄得满头的细汗珠,只不过大家瞅他的油桶里的油的眼睛多,而看他人的眼睛少。管你看不看我,大哥是稳稳地拿着油桶,不倒的别人看得大呵欠,是不会罢休的。

说心里话,他卖的油条还真是不错的。不像某些黑心的摊主往里面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弄得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记得有一回我出去跑步,从北面小区与XXXX路交叉口买的油条,看着非常好,不软,又大又长。可是到了家,撕下一截来,拿到鼻子跟前一闻,一股化肥味,直冲脑顶,熏得我再也没有了食欲。

看来这油条也是不能瞎买的,还是在自个儿的小区门口买的好——放心,只有放心,才能安心,只有安心,才能舒心。否则,别说是舒心,整个一个闹心。

就那次买了有化肥味的油条,被老婆好一顿说,那里还有舒心,那几根油条没人吃,又舍不得扔掉,被放到冰箱里躺着,老婆每天一拉开冰箱门放东西,就看见那几根“家伙”,就开始连珠炮似的开始发功,得得得的说个不停,闹得人好几天上班没精神,骑车提不起神来,有两次差点撞上汽车,你说悬不悬?

下次买油条,一定从小区门口买,起码他们不会往里面放化肥呀!贵不贵的不说,至少买个舒心和安心。

我们买油条的时候又碰见了同事小柳他媳妇,也在买油条,她在我们后面,问萌萌快考试了吧,我说快了,也就再过两个来星期吧,后来有一个人在她的后面来的,只是先说了要两个糖饼,炸油条的就先打发他,也不说个先来后到,“这都接了两个人了?”我对着炸油条的喊起来,“怎么哪里都不排队?”

炸油条的冲我嘿嘿一笑:“我觉着他刚才比你先喊的,而且喊的要糖饼,你后来又喊的要两个糖饼,所以才先给他的,没事,马上就好,现在不是国营商店的时候了,排不排队的吃什么紧?马上就好啊,”说着又笑了笑。

我心里话:“是,现在不是过去了,过去是买什么都凭票,都要排队,就前两天还不用排队呢,在你的北面有个人家露天在那儿炸油条卖豆浆。你那时多老实,多嘴甜,我往北一走,你就喊:‘要油条吗?’

接下来就给卖劲的炸起油条来,怎么卖劲,把油条炸得又大又长,而且一块钱给两根,哪里像现在,一块钱给一根,唉,这就是竞争啊,只有竞争才有发展。原来两家炸油条,就有比着的,这小子把人家挤走后,小区门口就只有他一家了,又变成了一块钱一根,又变成了垄断。

垄断对集团来说就是有好处,就象宽带,原来小区只有联通一家,价钱自然是人家说了算,乖乖不得了,说多少就是多少,可是自从前几年电信杀进来以后,价钱就降下来了,这就是竞争的好处,起码小区上网的费用减少了不少,你不降,我起码不想用了可以换换人家吧,虽然现在两家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再往下降,还一个劲地比着往上升,虽然说提速了,提速了就要多收费,按说也是对的,可是原来的续费在原来买的地方却不行了,要到网上交费才行。你说这是什么规矩?”

“给,好了,三碗豆腐脑,十块钱,三个油饼,剩下的是油条,”那个“好了”两个字被他拖着长长的声音拐了好几个弯。我提溜好了油条和豆腐脑,不再想这些乱起八糟的东西,和小柳媳妇打声招呼,就和孩子回了家。

把油条放在桌子上,豆腐脑还没有倒进盆里,贵芝就从屋里出来了,向桌上扫射一眼,脸上就笑出了花,说道:“你看这多好,写什么小说,小说也是你写的吗?那都是要有想象力,还要能胡诌八砍的人才能写出来,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写出个象样的小说来的,就你,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写小说,我看你还是每天领着萌萌去公园跑上两圈,回来顺道买个早餐,这是多好的事,啊?怎么样?”

“什么‘啊’?什么‘怎么样’?我有这么次么?”

贵芝嘻嘻笑着坐到了沙发上,那脸就象是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藕荷,藕荷微微开放时外面稍有的那一抹红晕,特招人喜爱,这是多少年没有的情景了啊!自从那年,那年场院里一别,竟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么笑,今天一笑,真是恍如多年前那一刻再现,把俺惊得痴痴得看了三分钟。原来老婆笑起来,也是魅力无穷啊!这算是老婆一笑了吧?嘿嘿!(未完待续……)

PS:明起上线花花作品《汗血马》~~~

大白穿来穿去的看腻了没?来去看看小白和他的兄弟们吧!~~~

么么哒花花!~~~

第一章 凯旋

今日是姜国与文国大战结束的日子。

边疆传来捷报,七将军带领的一万人马成功歼灭了敌方十万大军,以少敌众,以下克上,成功夺下对方三名大将的项上人头,文国皇帝因为一下子失了三位心腹,气急攻心,病倒在床。

姜国皇帝得此消息后大喜,下令即日封七将军为“镇国将军”,赐北城外殿宇一座,黄金万两,绸缎千匹。

沈园。

空旷的大街上突然传来“踏踏”的声音,只见两名英姿煞爽的少年骑着一红一黑两匹战马在沈园门口停了下来。

“笃笃笃——”

“快开门快开门,你们小七大爷和阿胜大爷回来了!”

“咯吱——”

门很快就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两个小厮,看样子应该是刚起来没多久,帽子斜歪歪的摆在头顶,眼睛上都还粘着一块眼屎,在看清楚门外的人后,连忙怔了怔着装,恭敬的向他们行了个礼。

“是七将军和常军师!快!快去禀报园主!”其中一个小厮说道。

“哈哈,不用了,大哥这时候兴许还躺在大嫂温暖的怀抱里呢,不必去打扰他们。先帮我们准bèi

点吃的吧,连夜赶过来,饿死我了。”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后者很给主人面子的咕噜噜叫了几声。

“是,是。我来帮二位牵马,里边请。”小厮连忙走过去,准bèi

从小七手中接过马绳。

“不用了不用了,我的踏血可不是你能碰的。一不小心就会被踢破头。你去把他的牵着吧。”小七笑着说道,摸了摸踏血脖间毛。然后跨步走了进去。

沈园是他们两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对这里面的地形自然是熟悉得不行。

小时候的他们就是个野孩子。走哪儿被嫌弃到哪,也就只有沈仲白肯收留他们,像大哥一样待他们,而今时光飞逝,转眼间沈仲白已经成了这沈园的主人,成了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而当年那群野孩子也都各自有了归宿。

“园主,七将军和常军师回来了,这时候正在大厅候着呢。”沈仲白睡的正沉。听见门外小厮低声说话的声音,道小七和阿胜回来了,心中一喜,一溜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不小心扯到了身边人的头发,顿时引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而后是一阵怒骂。

“沈仲白!你个天杀的混蛋!睡个觉都这么不安稳!”程皓宇被弄醒,咒咒的骂了开。头皮传来的刺疼感让她恨不得想狠狠的揍他一顿。

沈仲白登时红了脸,揉着她的头连声道歉,“对……对不起,可是弄疼你了?”

那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好生惹人怜。程皓宇原本的怒气一下就消了去,撇过脸有些别扭的道:“疼虽疼,不过下次小心点就是了。你这样莽撞的性子,若是传出去了。可不好。你如今已经是沈园的园主了,再不能似以前那般。”

“恩。”沈仲白连忙点点头。倏地想起门外小厮还在,忙把他给遣开,“我知dào

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又看向程皓宇:“娘子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方才小厮说,小七和阿胜来了,你也正好醒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俩吧。”

“这么快。昨日才传来他们大战告捷的消息,没进宫面圣,反倒是先跑你这儿来了?去罢,这次他们两个可是立了大功回来的,你这做大哥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程皓宇说道。

想到小七和阿胜,就忍不住会想起当年那个连和她说句话都会脸红不已的沈仲白,程皓宇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时间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东西,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就像她,就像仲白,还有曾经的一白,晃眼间,都已经成了过去。

沈仲白和程皓宇过去的时候,小七和阿胜正在大厅里大快朵颐,刚从战场出来,两人就第一时间来了沈园,肚子老早就闹不合了,一路上咕噜声四起,这时候看见沈仲白出来了,小七嘴里叼着跟鸡腿,眼一亮,一下就冲了过去,一把把沈仲白抱在怀里挤了挤。

“大哥!”小七激动的道。

看见这幅情形,程皓宇细眉微拧,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眼沈仲白那被鸡腿弄脏的白衣,满是嫌弃。

“腿!你的鸡腿!”沈仲白大叫,连忙把他推了开去,原本抵在他胸口的鸡腿趁势也掉了下去。

“咳咳,抱歉大哥,一时激动,忘了。”看着沈仲白身前油渍,小七吐了吐舌头,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沈仲白,“我能把它捡起来吗?”

“……”

“掉在地上,怪可惜的。”说完又加了一句。

“小七!”沈仲白怒了,这小子还是这么犯贱,这么久没见面了,一大早到这来就是为了给他来这一出?

一旁阿胜看了眼那边的状况,低头不语,专心吃着自己的东西。如果不趁此机会多吃点的话,等小七那大胃王回来,就全没了。

“大哥别生气,我和你开玩笑呢。来,大嫂快坐下,小心累着身子。”小七恢复了正经模样,连忙搀着程皓宇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如今她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

“谢谢。”程皓宇说道,“不过说回来,这次你们两个可真够争气的,十万大军,就这么被全灭了,还真是畅快,文国那些狗,在他们来骚扰我们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咳咳。”一旁阿胜听到程皓宇就这么不遮拦的说了脏话,一下激动,被入嘴的玉米粒给呛了一下,脸瞬间就红涨了起来,隐约还泛着些紫意。

小七看到了,一个飞步过去,啪的往他背上一拍……一坨黄色的东西顿时飞了出来,溅在盘子上。

阿胜的脸瞬间黑了。

“小……七……”

听见这幽幽的声音,小七顿时暗叫不妙,一下蹦的老远:“军师……常大军师……息怒啊息怒!要是吓到了大嫂肚中宝宝可就不好了,嗯?”

一听他竟然拿程皓宇肚子里孩子来威胁自己,阿胜的脸更黑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闹了,要是被别人知dào

堂堂镇国将军和常胜军师的真面目竟是这般,恐怕要笑掉大牙了。”沈仲白出声制止道,眼中却是含笑。

他从小看着两人长大,那一群孩子里面就数小七最机灵滑头,阿胜则是相对最稳重最有城府的。小七如今能够成为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与阿胜在一旁指导出谋划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两人虽看似一天到晚打打闹闹的,可感情却是实在的很。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吧。

兴许也就只有阿胜能够镇得住小七。(未完待续……)

PS:这是由花花带来的、唯一有仲白而无一白的文。沈一白是贯穿全青衫的人,每个人都不会忘了他,而仲白显得那样青涩渺小……还好,有花花记得他……么么!~花花的新作正在酝酿中……加油!!!

第二章 踏血

在沈园待了一个上午,小七和阿胜方才进宫面圣,领了赏,听皇帝和大臣们说了一堆赞扬的话后方才回到新赐的殿宇。

因为不习惯被人伺候,他们把所有皇帝派来的丫鬟和小厮都遣走了,只留下了掌管厨房的几位厨师师傅和一名管家。两个大男人,又是从小在野人堆里长大的,什么粗活脏活累活都干过,虽说如今身份不同的,可确实没有必要多请一些人。

“呜呼,阿胜,皇帝老儿这回赏给我们俩的房子可真大啊,这要是说起来,不比大哥的沈园小啊。”看着自己的新家,小七好像很满yì

的样子。

“嗯,确实挺大的,这样也没人会打扰我们,挺好。”阿胜附和了一句,看了一眼小七,神情有些怪异,“踏血还好吧?”

“嗯?他啊,没事,他运气好着呢,那种情况下都没伤着,回来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了,那家伙健硕的很。”

“我不是说这个。”阿胜沉了沉眸,迟疑了一会,“算了,没事了。”

“切,常军师又在卖弄心机了,想说啥就说,咱两还用顾虑那么多么,话说一半不说,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小七有些不满的道。

“真没事了,你别想太多,回去休息吧。这打了差不多半个月的仗,我累了,你们到时动作轻点,别吵到我。”阿胜揉了揉太阳穴,“去找踏血的时候,顺便帮我的烈舞喂点草料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就剩下小七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小七向来不会去想。让他上战场可以,要是让他去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他早晚会脑壳崩裂死掉的。

“踏血,我亲爱的踏血。要晚上了,快跟小七大爷回房睡觉去。”小七抱了一堆草料跑到马厩,往那红色马面前一放,拍了拍手,“大功告成,这些应该够你吃个饱了,烈舞啊,我要把我家踏血带走了,别太挂念。”

说完笑着摸了摸踏血的脖子。蹦跶着把它牵了出去。

除了他和阿胜,这世间再没有第三个人知dào

,在踏血的身上其实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初次遇见踏血的时候,他和阿胜才到军营里没多久。他第一次上战场就立了大功,单枪匹马的把对方的统帅给俘虏了,皇帝知dào

后非常高兴,要赏赐他,刚巧营里进了一批新的战马候选,就让他选了一匹。作为坐骑。

那些都是珍贵的好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当时总共就只进了五匹。

他不是伯乐,一眼就能认出好马来。于他而言,五匹都是马,没什么好挑的。他这辈子没见过几次马。狗倒是见过不少,让他挑狗倒是知dào

那些比较凶。咬起来人可以废掉半条命。

后来请阿胜做了参谋,最后在踏血和烈舞上做决定。

踏血是公马。而烈舞是母马,虽然踏血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在一番斟酌之后,他最终选了烈舞,而踏血则将作为种马留用。

当夜,在睡梦中的他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雪白的肌肤一直长到小腿部,眼色盈盈的看着他。

“你为何不选我?”少年昂着头,声音里透着几丝委屈,几分懊恼。

小七看着他那在月光泛着银光的脖颈,一下就愣在了那里。

“你说话,为何不选我?我是哪儿比不上她了?”少年又问道。

小七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问:“什么选不选你的?我们……认识吗?”

听他这么一说,少年不由激动了起来:“我就是那匹汗血马,那被你选落了的马!”

“啊?”小七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哪有人会说自己是马的,还是匹汗血宝马!估计不是他睡迷糊了,就是眼前这人得了脑袋上的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半夜三更闯入别人的房间,还说自己是匹马,真是溜到不行!今天外头吹得是什么风?

小七根本就没把踏血当回事,这让得向来高贵的他一阵胸口发闷,被选下来就已经让他尤为不爽了,这个男人还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一恼,直接把小七从床上拉出来,摔倒在地,一个骑乘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你究竟是为何不选我?!我需yào

一个理由。”

和看起来他瘦弱的身躯不一样,这力qì

却是大的惊人!

“你真的是那匹汗血宝马?”小七道,这才察觉到危机的存zài

,神色里满是严肃之意。

这时候,只要面前之人稍一用力,他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自然不可能再吊儿郎当的了。

“自然,不然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不成?你只不过区区凡人,本没有拥有我的资格,只是,你没有选我,这让我更为生气,你有什么权利做出这样的选择?我需yào

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彩,小七一下看懵了,甚至产生了他可能或许真的是汗血宝马也不一定的想法。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我不懂马。”想了想,小七还是说了实话,“不选你,只因你是公的。”

“……”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厌恶的看向小七,眼神里满是鄙夷:“就因为这个?呵,你这愚昧无知淫-邪-放-荡的人,竟连马也要选匹母的。是因为骑着爽吗?”

小七愣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一下就涨红了,怒道:“他娘的!你他妈才是淫-邪-放-荡之人!大爷我虽然小时候什么坏事都做过,可自认为还是品行端正的良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猥-琐!”

少年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娘的!你丫真的是汗血宝马么?难道你不知dào

,所有马匹,在选做战马之后,都是要被阉割的么?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选你的,难不成你想做个阉人?哦不,阉马!要是这样的话,我立马跟上头说,老子改变主意了!狗屎!”小七这话几乎是吼着出来了,很显然把少年给吓了一跳,原本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不由松了开,看着小七发怒的样子一脸呆怔。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之前他是错怪他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神马

“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唔……”少年不免有些尴尬,说话顿时没了之前的底气,为自己误会小七一事感到抱歉。

他万没有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一层原因。

“你大爷的!”小七被他说的胸口闷出一口气,见他这时防线低了,一个翻身反把他给压倒了下面。

这突然的变故让少年有些慌乱,忙反抗,可他力qì

虽大,小七也不是吃饭就光为了拉屎的,那可是上过战场打杀过的真男人,双手迅速锁定他的手腕,死死的摁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什么?”

“哼,你说大爷要干什么?之前那么嚣张的闯进老子的房间,现在才知dào

害pà

么?”小七一阵坏笑,“你应该庆幸你是个男的,若你是女的,大爷我立马把你给强了,是你自己跑进我房间来的,别人就算知dào

了,也与我无关。”

少年闻言,皱了皱眉:“哼,说到底,你果然还是个好女-色之徒!”

“不好女色,难不成我还好男-色?”

闻言,少年的眼神突然就涣散了开去,晃了会神,又盯着小七道:“有何不可?”

小七顿时被噎了一下,不知dào

该怎么接话,再看一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少年,差点就要癫了。就小子真不是盖的,虽眉眼都俊俏的不行,可那条细长的脖子和那白皙透嫩的皮肤,衬着这月色,却是比真女人还要多上几分妖艳之色。

他真他妈的是个禽-兽。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感觉!

小七低低咒骂了几声,连忙站起来。这要继xù

保持这个姿势下去,他还真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没了束缚。少年也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小七:“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我就推了一下你,你就要我以身相许啊?”小七没好气的道,后来反应过来,“不对,是你要以身相许我。”

“额……这事是我有错在先,没有事先弄清楚状况,是我太莽撞了。当时你没有选我。心中太过于气恨了,方才会误会你,匆匆的跑来质问。不过既然我已经知dào

了真相,那就另当别论了,明日你与人说,你改变主意了,要选我,我委屈下,以身相许也无妨。”

“你大爷的。还真把自己当成马了啊?”小七翻了个白眼。

“你不信我?”

小七都快被他弄哭了:“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信你?换做别人一定把你当做神经病轰出去了,瞧我多厚道,还陪着你玩了这么久,唉。像我这么老实厚道的人,上辈子一定是……”

小七说着说着,冷不丁看见原本的少年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匹马,一匹壮硕的黑马!

于是当场愣住了。嘴巴张在那里一时惊讶的合不上,这……这不就正是他白天见过的那匹汗血宝马么?难道……他真的是匹马?

再一晃神。马不见了,少年又重新出现,看着一脸讶然的小七很是满yì

,嘴角露出一抹得yì

的笑:“现在相信了?”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不相信么!!!小七简直要抓狂了,这确定不是他在做梦?

知dào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想着自己今后反正是打算要跟着他了,少年索性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做了个简单的解释。

“首先,我要告sù

你,这不是在做梦。我叫踏血,这个名字曾陪伴我多年,所以今后就算跟了你,我也希望你可以这样叫我,因为我并没有要改名换姓的打算。其次,我并不是普通的汗血宝马,幼时因受半仙之人点化,开了灵窍,能够幻化人身,乃马中王者,神马也。最后……”他顿了顿,看着小七意味深长的一笑,“最后就是,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就看在你之前那么为我着想的份上,我决定委曲求全,暂时做你的坐骑,带你驰骋沙场。”

小七嘴角一抽:“谢谢你啊,不过……我不用,所以你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想干嘛就干嘛,就跟谁就跟谁,多好啊,这简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啊!”

神马神马的,这也忒邪门了吧,小七觉得,自己是万不能趟这趟浑水的,万一牵扯到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干么。他犯贱啊?

“有我帮忙,你可以在战场上百战百胜,我说了,我是马中王者,有我在,所有马匹都会心生怯意,这对于战场上的你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财富,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小七双手抱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嘻嘻笑道:“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大爷就是不想要你,你能拿我怎么着?”

踏血眉宇一扬,倒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神mì

的说:“哦?我是不能拿你怎么办,不过我有一事忘了告sù

你,你想听么?”

小七的耳朵动了动,虽然很想说不想听,可还是忍不住道:“什么?说来听听也无妨。”

踏血倏地一笑,看着小七的视线突然热烈了起来,后者顿时打了个寒颤。

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喜欢女人。”

小七:“……”

此时他真想抄起什么东西往踏血那笑的贼贱贼贱的脸上砸去:“你不喜欢女人,关大爷屁事!”枉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呢!

踏血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猛然靠近了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就关你屁的事。”

小七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屁股一紧,那厮竟然直接把手盖了上来,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我靠(

‵o′)凸,他竟然被一个熊孩子给非-礼了!

“他娘的,把你的手给我挪开,不然我就……唔……”小七开骂,踏血听着心烦,索性一个把他头给掰了过来,直接就吻了上去。

小七清楚的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某物碎裂的声音,瞪大了眼,伸手欲抓住踏血的头把他扔开,可踏血早就料到他会反抗,早早的就把他两只手反锁扣在手中。被他这样一弄,小七是动弹不得,那厮的力qì

大的惊人啊!而嘴唇上传来的异样感觉更是让他恨不得要一头撞死在这儿。

这龟孙子竟然还用舌头!!!(未完待续……)

第四章 扑倒

小七快抓狂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被一个男人给非-礼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不是真的男人,是一匹马!

察觉到小七有些走神,踏血不悦了,再加上他一直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肯松嘴,他撬了半天都没能把舌头伸进去。心中一恼,索性把他给放了开。

见踏血把他放了,小七还以为是他厌倦了,其实心里还是喜欢女人的,正欲大笑,结果冷不丁被他一个秋风扫落叶,再那么一推,一个大男人就硬生生的被推到在了床上。

看到踏血有些泛红的眼,纵然小七再怎么强悍,也是慌了,连声劝到:“喂喂喂!你不要来真的吧!年轻人千万不要冲动!我可是男的!我跟你说,你要是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我好歹也是杀过地方大将的英雄,你这样真的好么?”

可惜,这些话踏血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仗着他远远凌驾于小七之上汗血宝马的体能,一下就把他给扑倒了,然后上下其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剥了个精光。

于是那一夜,我们的七将军成功失-身了,所有的咒骂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一声声压抑的低-吟,伴随着床板一阵阵的“咯吱”声羞红了月亮的脸。

自此,这世间少了一名纯洁少年,多了一个菊花残。

小七走着走着,只觉得一个温润的身子突然裹了上来,耳边响起一声妖娆而又妩媚的声音:“小七……想我了没。”

不知什么时候,踏血已经从汗血宝马变回了人形。

“想你大爷啊。今晚你可别想动什么歪主意,这才刚打完仗呢。早点洗洗睡了。”小七翻了个白眼。

踏血轻笑一声,在小七耳根处舔了舔。语气里充满了欲-望:“可是我想死你了……想-操-你。”

“……”

“这些日子都在战场上,除了上阵杀敌的时候,我都不能近你身,你知dào

我每天晚上都是怎么过来的么?小七,你是不是这段日子骑我骑的爽了?嗯?”踏血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小七,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着,极为不安分。

“别闹!”小七忙把他手拍开,正色道,“你精力也是有够旺盛的。反正我是不行了,今天要睡觉。走吧,大爷今天破例帮你洗澡好了。这可是难得的福利啊!”

说完反身抓起踏血的衣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他一路拎回了房间。

这儿真不愧是皇帝御赐的殿宇,地盘大不说,还几乎样样齐全。看着屋里那镶银的木桶,小七恨不得上面的银全给刮下来。

“皇帝老儿还真阔绰啊,洗个澡而已,干嘛还有银?有这个钱和心思花在这个上面。还不如多体谅一下民情呢,这世间不知有多少饿死的人哩。”说到这个,小七就忍不住想起以前他们那一群人为了一点碎银子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

如果那时候像如今这般有钱有能耐,阿胜的爹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我觉得挺好。”踏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银能保温,这样我们就能在水里多玩一会儿。”

“啊?”小七愣愣道。

踏血倏地笑了,大手往小七背上一拍。他整个人就扑通一下倒扑了进去,溅起一汪水。也溅湿了他一袭白衣,隐隐约约透出点肉-色来。

“噗……踏血!!!”从水里钻出来。小七吐掉嘴里的水,怒吼一声,“你干嘛?我衣服都还没脱呢,我的天!”

“没事,你看我也湿了呢。”说完扯了扯衣服,露出胸口一大片白,看着小七笑的一脸灿烂,“说来,我们好像从来没在水里试过呢?嗯……是因为之前没有这么大的澡盆么?其实我觉得,如果皇帝能够赐你一汪温泉的话,那就更好了,下次我们努力。”

说完,脱衣,抬腿,然后哗啦一下又溢出来好多水。

“乖,我们就洗澡,不干别的。今天由小七来伺候你,包大爷您满yì

。”小七呵呵笑道,拿起边上的浴巾,企图转移踏血的注意力。

可踏血一心想着要把小七给吃了,人家是神马,灵窍早已开了,一般的把戏又怎么可能戏弄的了他。这一仗因为双方的兵力差距确实有些大,再加上之前为战事做准bèi

的那些时间,他差不多禁-欲一个月了,早就想把小七狠狠的压在身下吃干抹净。

你知dào

的,作为一匹马,而且是一匹健壮的汗血宝马,某些方面的需求比常人是要旺盛许多的,而某物也异常的非常茁壮。

未央生就曾凭借着它欲-仙——欲-死过好几回……

“乖,我们就来一次。”

“不要!绝对不要!好了,别想些有的没的了,洗澡!”小七誓死捍卫自己的身体,今天是说什么也不会让步了。

踏血的话向来不能相信,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绝对还会有第三次,有了三次就会说,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做个尽兴……大爷的,天知dào

他何时才会精-尽人亡!

“就一次嘛……小七,难道你忍心看着它这样,却还无动于衷么?”踏血又开始走矫-情路线了。

不过这招不管用了,小七看也没看那东西,回答的一脸淡定:“忍心,反正又不是我的。”

踏血:“……”

某人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动手动脚了,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哗啦啦——哗啦啦——

房间里顿时水声四起。

不过这一回,不知dào

是第n次被成功扑倒的小七终于华丽丽的发飙了。

“你大爷的,都跟你说了今天不要了,行!那你来啊,来啊!”小七怒吼一声,直接弯腰把自己的背往踏血面前凑过去,“老子告sù

你,今天你要是敢上,以后就别想再动我一下!你来不来?嗯?怎么不来了?嗯?来啊?!混蛋!”

看着暴走中小七,踏血彻底傻眼了。

于是乎,我们的七将军成功的翻身农奴把歌唱,体验了一把虐人的滋味。至于某位……则只能默默的蹲在浴盆一角,一脸郁闷的自我解决中。

今天的小七是吃炸药了么,居然这么凶!(未完待续……)

第五章 常胜

这日,程皓宇突然临盆。

前一刻还好好的和沈仲白在说笑聊天,这说生就生,那脸色惨白的把沈仲白给吓得不轻,差点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不过所幸沈园里就待着产婆,因为程皓宇预定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为了以防意wài

,沈仲白在不久前就直接把产婆给接到了沈园里好生招待着,所以这回倒也没误了时辰,虽生产的时候叫声有些惨厉,但总算顺利的诞下一子。

当产婆把皱巴巴的小小白递给程皓宇看的时候,程皓宇第一反应是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丑陋的小怪物!要说她长得虽不似倾国倾城般美貌,好歹也有个眉清目秀,而仲白也长得不赖,虽没有一白那般气质出尘,可也没至于生出来的娃成了这幅模样吧!

程皓宇纠结了,这丑不拉几的小屁孩绝对不是她亲生的!

小七和阿胜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沈仲白一脸无奈的坐在程皓宇身边,苦口婆心的一遍遍强调,那确实是他们的孩子。这才生出来的时候,谁不长这样啊,可程皓宇就是不相信,一心念着肯定是接生婆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动了手脚。

于是乎,小小白从出生的第一天就被自家娘亲给嫌弃了一把。

“大哥,怎么回事,你把大嫂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的?”看着一脸不悦的程皓宇,小七还以为是沈仲白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唉。”沈仲白重重的叹了口气,“没事。”

不过就是自家娘子一时没想通而已,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今日你俩怎么都过来了?我不是听说。再过几天,你们就要去讨伐文国了么?”

“大嫂今日临盆。我二人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阿胜说道,看了一眼四周。可并未看见孩子的踪迹,不由有些疑惑。

“孩子现在由产婆看着呢,是个儿子,很健康。”沈仲白笑道,“长得和我挺像的。”

程皓宇立马不悦了:“谁说和你像?他哪儿和你像了?压根就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一说,登时把小七和阿胜都给吓了一跳。

“大嫂这话怎么说?难道你背着大哥有了其他的男人?”小七瞪大了眼睛,那孩子不是沈仲白的,会是谁的?难不成是……沈一白的?

“莫要听她胡说,孩子自然是我的。只是她嫌他长得丑,不认他罢。”沈仲白说的一脸无奈。

“噗嗤。”听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饶以阿胜的定力也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来大嫂在某些方面,依旧保持着一颗童心啊。

自上次姜国和文国大战之后,文国皇帝因为一下失了三名大将,抱恙在床,一直郁郁寡欢的,没能熬上几天就眼儿一闭下了黄泉。皇帝突然驾崩,新的候选人也没能确定。一时间整个文国上下乱成一团,姜国皇帝立马派出镇国将军前往文国,以趁机将文国合并。

夜晚总是杀人的好时机。

在阿胜的指挥下,小七带着五百亲兵。偷偷的潜入文国,神不知鬼不觉的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一夜之间,文国就由内而外被蛀了个中空。所有外防势力全部缴械投降。

仅三日,阿胜就说的文国那些官人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乖乖的投入了姜国的怀抱,同意两国合并。由姜国皇帝上位统领。

自此文国不复存zài



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阿胜和小七在一家江湖酒馆不醉方休,做最后的告别。

“阿胜,你已经决定了么。”小七饮下一大杯酒。

“是的,决定好了,似乎,继xù

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文国被合并,姜国势力得以大增,暂时不会有新的战事了,我这军师自然也就没了用处。”阿胜转弄着手中的杯子,神情复杂的看向小七,“以后就只你一人在军中了,你这性子也是时候该改改了,没我在身边,恐怕会有许多人想打你主意,毕竟你这个位置,太香了。”

“你既知如此,又为何要离开?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么,是兄弟就要一直在一起,如今也就只有我二人依旧遵守诺言,还守在大哥身边,没想到现在就连你也是要离开了么。”小七把空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扔,看着它在上头打转良久没有说话。

“我没说我要离开你,离开大哥,我只是不想继xù

做军师了,或许,我会回沈园,助大哥一臂之力。”阿胜说道。

“你大爷!回沈园你能干什么?像刘叔那样过一辈子?呵,何况大哥也不会答yīng

的,你这么聪明,大哥万不可能让你的才华就这样被淹没的。你是不是因为厌倦了,所以才想要离开。”小七突然笑了起来,“你我二人从军,誓要在军营里闯出一番名堂来,当初的用意是这样我们便能护着沈园,护着大哥,可你这突然之间说你要离开了,仅仅只是因为做军师无用了?你教我如何相信。阿胜,我虽不及你聪明,可我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你的理由是什么?真zhèng

的理由,莫要用那些胡乱的理由来懵我,我不会信的。”

说完直接拎起酒壶一饮而尽。

“小七!”阿胜连忙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往边上一放,“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更多了。”

“那你跟我说你的原因啊?你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要说离开?你大爷的,我说你就是嫌弃我了,所以才不想再跟我一起合zuò

了,对不对?”小七突然站了起来。

他看着常胜的眼神充满了愤nù

,好似把以前堆积起来的怨气一下子全都倾泻出来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自打你知dào

我和踏血的事情之后,就没一次给我好脸色看过,有时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装的那么深沉,其实不就是嫌弃老子么,因为我被男人上过,所以你不屑与我这样的人一起共事!常胜,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所以踏血的事情我也就只告sù

了你一人,没想到,你也是那样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人。行啊,你要走就走,老子不在乎,我管你回沈园也好,闯江湖也罢,反正大哥以后就由我小七大爷一人护着就好,不用你操心了,你爱咋咋的,与我再无关!”(未完待续……)

第六章 醋意

小七这回是真有和阿胜撕破脸的打算。这突然间告sù

他,说他不干了,不当军师要离开,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十几年的搭档,哪是说分就分的。

除了沈仲白,阿胜便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了,一直以来,他都把他当成是自己亲兄弟一样来看待,什么秘密都不曾瞒过他。如果阿胜真的因为他和踏血的事情心怀芥蒂,他大可说出来,又何必这般找借口。

阿胜看着小七那泛红的脸,知dào

他今晚确实有些喝多了,是他提出来今晚要不醉方休,没想到自己没醉,反倒把小七也弄醉了。不过这样正好,小七既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心意了。

“小七,你坐下,好好说话。我没有嫌弃的你的意思,你说我懂你,可我也一样以为你是懂我的,我又怎可能因为那种事情就说要离开呢。有些时候我确实想的比较多,比一般人城府要深,只是这事情真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说出来,于你于我还有踏血都不好,所以我才想,趁现在还不晚,尚能收手,早早的离开,这样对大家都好。”阿胜叹了口气,原本他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就这样烂在肚子里,让时间来解决一切,只是看今天的情况,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究竟是因为什么,你说啊,你说了我才知dào

原因,你不说我怎么知dào

?别把我看成和你一样,你丫不就是介yì

那事么。”小七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

“呵呵,若我能够嫌弃你。倒也是好的,就怕。想也不能。”阿胜苦笑一声,看着小七道。“我只是在怨我自己,若我能早点采取行动,或许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被踏血抢了个先。明明……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小七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胜又道,“若我当时不去考lǜ

那么多世俗的因素,不去考lǜ

那么多如果,现在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副情形?”

阿胜的眼神充满了忧伤,带着些懊恼与无奈:“只是。这世间向来没有如果,在你遇见踏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在了起点。”

小七愣愣的看着阿胜,就好似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灌了一遍,之前的酒意全然消散,张了张嘴,却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

阿胜……可是喜欢自己?

“所以,你应当知dào

我是万不可能因为那个原因就嫌弃你的,因为我自己也是那样的人。我一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不管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爱,全宇宙都是平等的。只可惜我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怨不得别人。”

“那你是为何……”

阿胜苦笑道:“我能够接受一个男人爱上一个男人,可我却不能接受你爱上别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相依相偎,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怕再继xù

下去,我会忍不住想要破坏你和踏血之间的感情。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可又会不受控zhì

的想要那么做。明明对那种关系心存芥蒂,却要装成没事人一样,继xù

谈笑风生,还要在心底里默默祝福,那种感觉太过于绝望,我想,你比我更明白。你对大哥的感情,我同样看在眼里,只是,这又能如何呢?只会让自己更加伤心罢了。”

小七一下无言,原来他什么都知dào

,他以为,自己对沈仲白的感情是隐藏的很深很深的,除了自己再无别人知dào

,没想到……阿胜全明白。

对沈仲白,一开始也只是比大哥更深更重,可后来,日夜被踏血影响着,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有某种潜质的,渐渐的,他发xiàn

自己看沈仲白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心中的感觉愈发奇怪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无法控zhì

自己产生某些幻想,即便他狠狠的唾弃了自己,有时还是忍不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sù

自己,大哥是有大嫂的人,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容易。

直到程皓宇怀孕,他才渐渐的能让自己放下,而且踏血也确实看他看得很紧,他很少有机会可以去想些别的,因为那之后下场往往很严重,他只要在军营里面和将士们说几句稍微露骨一点的话,回头就会遭到某人非人的对待,那酸爽……

“你现在已经知dào

我是这样的人了,想来你也不会让我继xù

待在你身边了吧。我从未忘记我们的诺言,大哥对我们的恩情,我这辈子也不会忘,只是……我们或许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从我决定把这告sù

你,我就已经做好了觉悟,所以,小七,千万别怨我,即便怨我,也不要让我知dào

。”阿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不然,我就又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说服自己离开你了。”

“那就不要离开了。”

“嗯?”

“既然不想离开,就别离开,我不要你离开,所以不离开。而且,就算知dào

了又怎么样,你也知dào

我甚至对大哥抱有那种感情,如你之前所说,就算知dào

了又能怎样。你还是那个常胜,而我还是那个小七,我们,都还是我们,没变。不是么?”

小七突然说了这么深的话,阿胜一下就愣在了那里,想了良久,在确定自己理解无误之后,忽然幽幽的笑了:“我明白了,那就如你所愿,不走了,但是后果,你自己承担,因为我无法保证在告sù

你全部之后,还能保持自己原先的优雅和淡然。”

“呃……”小七嘴角一抽,怎么感觉他这是在自作孽呢?

看着小七那一脸无语的表情,常胜突然释然了。

他还是他自己,小七也还是小七,他们都没变,所以不用纠结那些以前的他们不会纠结的事情,因为那样就不是他们了。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小七开导的他。说没变,其实都还是变了的,只是变得让人更加的欲罢不能了。

“哦,对了,我想我或许应该告sù

你一件事。”阿胜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yào

的事,此事弄不好或许还会危及人命。

“什么?”

“就是……其实从我们进这儿开始,踏血就一直在楼上坐着。我们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阿胜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闻言,小七缓缓抬头,果真看见某人坐在椅子上悠然品着茶,察觉到他在看他,低下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小七瞬间石化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翻身

阿胜最后还是决定不离开了。

在小七和踏血的一致挽留下,阿胜继xù

做他的军师辅佐小七。

虽然阿胜能够留下来让小七很是高兴,可是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个醋坛子才是真zhèng

让他苦不堪言的。

“听说……你喜欢沈仲白?就是那个沈园园主?”踏血擦拭着小七的盔甲,眯了眯眸子,“为何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过这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小七暗叫不妙,知dào

某人的醋意又要开始大发了:“咳,你问这个干什么,如今我已经对大哥没了那种心思,所以你也别想太多。”

“现在没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我只想知dào

,你是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对你那个大哥有意思了?”踏血修长的手指在盔甲上对准心脏部位戳了戳,顿时发出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听得小七是寒毛四起。

“没有,单纯只是兄弟之情,那时候我哪知dào

男人之间也可以有那种感情啊。”小七干笑道,凑到踏血身边,把盔甲从他手里接过来放一边,“踏血啊,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瞧瞧,现在我对你多死心塌地啊!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对,就只有你一匹马,而且今后也绝对绝对不会变心的,你又何必想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最后让得自己心情不好呢?你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踏血扬了扬眉,倒是挺中意他说的这话:“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你若是敢变心,便等着吃苦头吧。我是万不会让你好受的。到时定弄得你几天下不了床来,相信我。求饶绝对是没有用的。”

闻言,小七默默的擦了把汗。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不能让它发生啊!

他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被踏血强迫着做那事的时候,屁股上传来的那种撕裂感是多么的销-魂,丫的丝毫没有考lǜ

到他是个处-男,就那么把他给强了,第二天还让他顶着那样的屁股和上头说要把烈舞换成它,当时元帅还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像是死了亲人一样哭丧着脸。

天知dào

那天他是怎么撑过来的,那滋味,想想也是醉了。

之后也有几次,某人生闷醋生的厉害了,到了晚上全把气撒在了他身上,有时候弄得他一连好几天都不能坐下来。

对此小七表示很无奈,他堂堂姜国七将军,镇国卫民,平日里在战场上耀武扬威的。敌军闻其名无不丧胆的一个高大神奇的存zài

,本应是个铁铮铮汉子,傲视群芳,没想到遇见踏血后完全成了胯下俘虏。被压着翻-云-覆-雨。

不过想到这,小七又不由红了脸,其实。只有做了之后才知dào

,后面的感觉其实并不亚于前面的。一样可以让人欲仙欲死,不过就是一直在下头。略微有些憋屈就是了。

“你喜欢他是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踏血突然说道,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是很纠结。有一想到在遇见自己之前小七曾经那样喜欢过一个人,他就觉得一阵不爽,恨不得把沈仲白给弄得远远的,好让小七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说来沈仲白都是有妻子的人了,竟然还要来沾惹他家小七,真是不知羞耻。

踏血好像遗忘了一件事,拈花惹草的不是沈仲白,而是……他家小七~\(≧▽≦)/

“认识你之后。”小七如实回答道。

“……”

呵呵一笑,踏血的声音里带着些冷意:“竟然是在认识我之后?好你个小七,有了我你还喜欢上别人?”

“你大爷的!说到这个我还来气了呢!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你来了那么一出,之后又被你各种色-诱,老子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么!明明是你自个儿干的坏事,硬生生的把我的取向就这么给弄岔了,现在还反过头来怪我了,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现在说不定也已经有孩子了呢,结果到现在,连女人的滋味是什么都还不知dào

,更不用说孩子了。幸好我爹娘走的早,不然早开始催了。”小七说道,而后倏地想到什么,看着踏血眼睛“吥”的一亮,差点就闪瞎他的钛合金马眼。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被小七这样看着,踏血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话说回来,呵呵呵呵,今夜我在上吧,让小七大爷也尝尝上面的滋味。”

一听小七竟然说了这话,踏血明显有些慌乱:“不行!你给我乖乖待下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想到小七渐渐有要脱离自己掌控的迹象,踏血沉了沉眸,稳住心性,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薄唇猛的附了上去,一阵攻城略地,双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撩-拨小七的身子。

小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包括身上有几根毛他都一清二楚,很快的,小七就被踏血给摸得浑身燥-热了起来,忍不住发出几声暧-昧的哼声。

“怎么样,你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你确定你还要在上面?”踏血魅-惑一笑,在他脖子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后者的身体立马就变得紧绷了起来。

“乖,我会让你很舒服的。”说着把他带到床边,准bèi

开始下一步的进攻,谁知小七最后关头突然清醒了过来,咬着牙拼命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欲火,反把踏血给扑了下去。

因为没有预料到小七会突然这样,踏血没有任何防备,轻轻松松的就被压到了身下。

“踏血。”小七嘶着嗓子喊道,有些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我想要-上-你……”

踏血脸色瞬间变白:“不要!”

不过反抗无效,都已经这样了,小七自然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的,一下压到他身上,开始了自己的进攻。这一回,没有任何迟疑,小七的攻势凶猛至极,踏血根本就招架不住,那娴熟的挑-拨技巧,让得踏血脑袋一下子就空白了。

以前都是他给小七做的前-戏,这会子身份突然互换,自己成了被吃的那个,踏血完全受不了这刺激,才一会儿工夫就缴械投降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qì

,只能任由小七玩-弄着自己那异常敏感的身体。(未完待续……)

第八章 迷离

红木床-上,踏血满头青丝散落,双眼迷离,完全忘了自己此时置身何处。

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他的脑部神经。

“踏血……”小七低低的唤了一声,双手溜溜的探进里衫,很快就摸到了一颗粉红色的凸起,因为情-欲,此时已经完全变得硬邦邦的,敏感至极。

踏血的皮肤很好,手掌传来的滑嫩触感让得小七有些爱不释手,喘着粗气把踏血身上的衣衫全都卸了去,顿时春-光-乍-泻了一片。

小七往下游走了一些,用舌头小心的舔舐着他的身子,经过那两颗可爱的小樱桃时,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打着转儿玩弄了几下,顿时惹来踏血几声娇咛。

“小……小七……别……”

对于这,小七只当是一个让他继xù

的信号,于是愈发的兴奋了起来。踏血这番入情模样可是很少见的,他万不能错失这次机会好好享shòu

一番,因为错过了,说不定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抱着这样的决心,小七更加了努力了。

渐渐的,踏血原本白皙嫩致的皮肤突然变得愈发晶莹剔透了起来,隐隐可以看见他身体内部的血管,翻腾着炙热的红意。

“唔……”一声闷哼,小七把踏血整个翻了过来,用沾湿了的手指轻轻捻摁那处柔软,然后往里探了探。

踏血的脸瞬间红了,眼中忍不住泌出几滴泪,悠然滑下脸庞。

“小……七……”踏血把脸埋到枕头里。颤颤巍巍的唤了声。至如今,他也只能满心慌然的盼着。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

“别怕。”小七在他背上落上一个吻,冰冰凉凉的泛着些湿意。而后握着早已坚挺不已的某物,缓慢塞入。

突然来袭的饱满质感让得踏血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的揪住枕头,臀部忍不住一阵夹缩,这让得小七刚刚塞进去的某物瞬间暴-涨了起来,低吼一声,快速抽-插了起来。

因为踏血是第一次,那尚未开发过的圣女地超级紧密,动起来也尤为带感。小七只觉得自己那儿被一阵阵温暖包裹,夹得他一阵血流翻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萦绕在身边,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踏血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驱除那种梦幻般的感觉。

小七醉了,踏血也醉了,第一次的交换在双方一声声殷切呼唤中结束。

托小七的福,踏血也成功体验到了后-面-被-插的感觉。同时,也成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食其果,以前他对小七用过的那些招数。如今全数奉还到了自己身上。小七分明就是个贪吃的孩子,尝到了一点甜头,就希望更多更多。一夜-十次-郎什么的,呵呵。简直是弱爆了好吧!

两人浴血奋战了一个晚上,早已精疲力竭。一直睡到傍晚方才能够从床上起来。睡了一觉之后,小七是精神的不得了,那面色红润的样子看着尤为喜人,踏血却刚好完全相反,脸色苍白的吓人,走来路来也是一飘一飘的,没了重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因为有些撑不住,甚至还自行变回了汗血宝马的模样。

回想自己当初,虽也没了人样,可好像没像他这般夸张吧!虽说菊花是疼了些,拉屎什么的需yào

好几天才能恢复,可真没像踏血如今这般狼狈,想了想,怕出什么问题,小七还是决定去找个大夫看看。

可踏血毕竟是马,一般的大夫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连号脉都不知怎么号,一个个只能在他身边绕上几圈,也不敢靠近,最后得出结论,说应该是受了寒,开了些方子就了事了,还有一些搞笑一点的,因为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竟然说踏血是遭邪了才会变成这般,可能是因为常年征战,招惹了士兵的怨念,还问需不要介shào

一下会做法事的道士,把小七雷的是那个无语啊。

后来还是沈仲白找来的人,略懂些兽的医术,因为曾受过沈园的恩惠,得知镇国将军家的宝马生了病,从南疆城外特地赶过来的。

那人名叫花满楼,如他的名字,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一双丹凤眼总是含着笑,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的,丝毫看不出来他曾是蒙古游牧一族的壮士,对牛羊马方面的疾病倒也略有些研究。

才看见踏血的第一眼,花满楼就忍不住一阵啧啧称奇,感叹小七的好福气,竟能拥有这么一匹珍贵的汗血马,在简要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花满楼也不说闲话,绕着踏血转了几圈,仔细的观察了下全身状况,看那样子好似心中有数了一般。

正当小七以为他也会和其他大夫一样说是什么伤寒之类的时候,花满楼就突然走进了马厩,迎着踏血靠近了些。小七一惊,还未来得及出口制止,就看见他把手伸到了踏血嘴里,当下便是暗叫不妙。以往就算别人靠近些,踏血也会发怒,他不喜欢生人靠近,更不用说像花满楼这样直接把手伸到他嘴里去的了。

可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出现,踏血非但没有伤害花满楼,反倒还尤为配合的吐出了舌头,任由他上下摆弄着翻看,并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感叹之余,小七方才明白,这花满楼是当真有些底子的,于是也放心了不少,任由他在那里捣鼓着。

翻了下舌头,检查了一下踏血口腔的情况,花满楼又把手放在他脖子处,闭着眼睛摸了摸,感受了一阵,见它好像有点微弓着被,就又起身拍了拍,后者顿时因为疼痛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听得小七是那个心疼啊。

在一番忙活之后,花满楼拍了拍手,笑着从马厩中走了出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嗯,情况呢我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待会我给将军开个方子,只需yào

按照药方去药房里配药,给它吃上几天应该就差不多可以恢复了。”

他说的这话,竟与先前那些无能的大夫们说的一模一样!

小七当下就被囧的不行,以为花满楼与那些大夫其实本质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装的像样了一点而已。(未完待续……)

第九章 喜脉

花满楼那与别的大夫一样的话语让得小七产生了猜忌,可转念一想,这既然是沈仲白推荐的,自然不可能是之前那些纯粹来浑水摸鱼的,而且从他能够近的了踏血的身来看,应该也是有些能耐的人吧。

可都说是药三分毒,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小七万不敢随便给踏血吃药的,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那他可真的是要哭死在这儿了。

秉着警惕起见的原则,小七问道:“不知花大夫可有看出我家踏血是得了什么病?”

“花大夫?哈哈,七将军这声大夫可着实让我受不起,我也只不过是略懂点医术而已,摆不到台面上来,远称不上是大夫。不过一些常见的病我还是能够诊断出来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花满楼笑着说道,“如果七将军不介yì

的话,倒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既如此,那花兄也就别叫我七将军了,听着也好生见外,直接叫我小七吧。”花满楼的性子倒是深得小七的喜爱,这般不矫不作,倒也是个豪爽的人,对他的信任不免也多了几分。

“这……直接叫小七不太好吧,将军身份尊贵,花某万不敢趁机拉关系?不知七将军贵姓?我只听过七将军镇国将军的威名,却从不知将军姓什么,真是失礼

。”

“哈哈,花兄不用过于介怀,我小七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人物,小时候就是一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我就是一野孩子。从小便无父无母,不知父母姓甚名谁。以前在各地流浪,后来被大哥收留在沈园。大家都叫我小七,要说我姓什么,那应该就是‘小’了吧,哈哈。所以花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就叫我小七罢。”小七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七。”

“花兄,你可是看出什么毛病来了,严重么?”扯了会闲话,小七连忙把话题拉回重点。

“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见他皮毛光泽,并非很严重,只是稍许有些脱水,想来应是出汗过多,没有及时给它以充足的饮水吧,不知你最近几日可有发xiàn

它出汗失调的状况?”

这么一说,小七方才想起来,昨晚他们做那事的时候,踏血确实是出了很多汗。因为知dào

汗血宝马向来以血汗闻名,他还以为是踏血太过于紧张了才会这样的呢。

“我给你开的方子,大多都是有滋阴的功效,想来应该是前些日的战役让他过于劳累。导致肾水不足,阴气亏损,又加心火旺盛。导致阴阳五行彻底失调,这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你只需按上头的方子让它调养几日。想必很快就可以恢复。”

“真是太感谢花兄了!”小七激动的道。

花满楼说的有板有眼的,完全取消了小七原本心中的猜忌。

“这等小事不足以为谢。当年花某所受沈园园主的恩惠,远比这要大多了,恐怕花某这一生都无法偿还。不过,有一事花某心中还有些疑惑。”

“什么?”

“踏血的腰部……好像也有些损伤,方才我拍打他腰部的时候,小七你应该也听到了他的低鸣了吧?想来那还是极力忍耐之后的,这是寒气入侵导致的腰疼,过会我帮它扎上几针,你再去取些麸皮,用热火炒烫了之后用麻袋包裹起来,敷到他背上,几次后应该可以痊愈。”

说到这儿,小七对花满楼的钦佩之情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花兄还会针灸之术?”

“略懂一二。我们那儿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马,这大病小病的我多少都懂点,虽然不精湛,好歹没有出过一次问题。”花满楼笑道,一秉自己谦虚的风格。

“那踏血就有劳花兄费心了,我这就去准bèi

东西!”这时候小七方才意识到,在府邸里面留几个跑腿用的小厮还是有必要的,这全部东西都让自己准bèi

,有些难度啊,不过为了踏血,他也是拼了。

待得小七走后,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看着踏血的目光里满是迟疑。

“真是奇怪,这分明是纵-欲-过-度的表现,可这……明明是公的汗血马啊!奇怪,奇怪!”花满楼右手抵着下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他没有告sù

小七的是,刚才在检查踏血身体状况的时候,明显发xiàn

它的肛-门-肿-胀,且有撕裂的迹象,里面还隐约带着些爱-液-痕-迹,这是最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要说边上的烈舞也是匹母马,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的,这倒是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他见过那么多案例,踏血这个是最为玄乎的。

那之后,花满楼又在沈园待了一段时间,一来是后续跟进踏血的身体状况,二来也和沈仲白在各处走走游玩,旧友相聚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踏血的身子早就恢复了,因为有花满楼给的安神和补血的药方,比一个月前是更为壮硕了许多,而小小白也到了要喝满月酒的时候,江湖上各路人士都聚集在了沈园,为这沈园小公子庆祝满月。

一时间沈园变得热闹非凡,虽然程皓宇不喜欢这样大费周折的办满月酒,可小小白满月了的消息不知为何早就在江湖中扩散了开去,客人们都已经上门了,主人也不好不招待。

与刚出生时被娘亲嫌弃不一样,满月后的小小白长得格外可人,白白胖胖的样子可爱的不得了,迷倒了在场一大堆女性,这才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容易招桃花,程皓宇不由开始为她家儿子未来的生活感到一阵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仲白为人这么老实忠厚,想来自家儿子将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应该不会成为花花公子般的存zài

的。

程皓宇不知dào

的是,十五年后的小小白,虽不是花花公子,却成了众女追逐的对象,下至三岁女孩,上至八十老太,都希望能够一睹沈园大公子绝世的容颜,江湖上也因此掀起了一阵“寻找沈公子”的狂潮。(未完待续……)

第十章 结局

隔天,南疆就飞鸽传来一纸信书,急召花满楼回去,说是那边的母马群快到了临产期,近日有了要分娩的迹象,需要他回去帮忙接生。

离别之际,花满楼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踏血,像它这般珍贵的汗血宝马,这世间并无几匹,于是又为他开了几副四季疗养药,临走时又帮他扶脉检查身体状况,这一扶可是不得了了,那隐约搏动的着的脉象,分明就是喜脉!

当时是把花满楼给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站在马厩里怔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一匹公马居然怀孕了?

花满楼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可不管他再试几次,结果都没变,踏血真的怀孕了,那喜脉是千真万确。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遇到,他原打算在这儿多逗留几天,可蒙古那边又催他催的急,无奈下只得先回了南疆,承诺等这匹马接生结束了,得以脱身,定会再过来探个究竟的。

踏血怀孕的消息无疑成了一个超级炸药包在小七心头炸开了花,可无奈花满楼人又不在,是否真的怀孕尚未能够确定,也没有谁可以给个确切的答案,这事就这么暂时拖着了,只等着花满楼可以早日脱身,来给他们一个答案。

踏血对于怀孕的事情也没有发表太大的评论,如果真的能够为小七生个孩子的话,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像他还是像小七。

于是乎,为了保护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安全,某人被下了禁欲令。被迫禁欲九个月。

然而……九个月过去了,踏血丝毫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别说孩子了,丫的肚子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而之前说好了会再过来看看的花满楼。从那时起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说不定是在某个地方遇见了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忘了踏血的事也说不定,也说不定踏血怀孕的事情真的只是他一时失误,又或者说……那纯粹只是某人的恶作剧。

只是,当事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恍若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任何音讯。

于是乎,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终于忍不住的某人把院子里种着的所有黄瓜全都连根拔起,然后闯入了踏血的房间浴血奋战整整三天三夜。

据说,那三天外头是阴雨连绵、狂风四作、雷电交加、鸡飞狗跳、鬼哭神嚎……(此处省略n个字)然后,当某人一脸满足的踏出房间的一刹那,天瞬间就放晴了……

自此成了江湖上的一个神话。

————————————无节操版本的大结局就此结束啦———————————

某花碎碎念:其实本来还有神经病版本和不知所云版本的,最后还是被pass了,留下了这个。要知道,把写好的几千个字的结局全都删掉重写,对我来说是一种多大的煎熬的啊!

然后。附上小小番外篇一枚╮(╯_╰)╭

—————————————————————————————————————

那天,她离开了,看着她和大哥远去的身影,他想。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这世间,也唯有他能够给她以幸福。

可是,没多久她又回来了。仅她一个人。

“大……大嫂?”看着程皓宇脸上的泪痕,沈仲白一下慌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仲白。”程皓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道,“我反悔了,我想,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想念你了。”

沈仲白瞳孔骤缩了一下,低下头:“是……是吗?没关系的,我……我还是会一直想你的。”

“就算你以后娶妻生子,也还是会想我么?”程皓宇重复了走之时问过的话。

“会的,我会一直想你。我答应过你,会一直想你。”

“那这样的话……我宁可你不要想我!”程皓宇突然说道,投入沈仲白的怀抱,“一想到这样傻的你有一天也会娶别的人为妻,我身上有个地方就会一直疼一直疼,疼到我想哭。”

沈仲白一下子就傻了,手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大嫂?”

“以后不要叫我大嫂了,我……不要做你大嫂。仲白……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心里突然跑进了一个傻瓜,一个很傻很傻的傻瓜,傻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从我心里赶走,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程皓宇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感情,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这个样子,肯定是很丢人的吧。

“不……不……我……我不知道。”沈仲白不了半天,就说出来一句我不知道,后来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不免加速了起来,程皓宇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膛里某个东西炽热的跳动着,好像随时都可能跳出来一般。

这般变故把程皓宇也给吓了一跳,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沈仲白,后者顿时脸一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让它慢……慢点……跳。”

“你……”程皓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后索性一咬牙,直接问道,“仲白,你喜欢我吗?”

“啊?我……我……我怎么会!你是我大嫂啊……我万不敢……”沈仲白支支吾吾的说道。

从见到程皓宇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已经明确的告诉他,眼前这个姑娘,是他未来的嫂嫂。纵然他再怎么爱,她都是那个叫沈一白的男人的妻子。

“如果喜欢,我就跟了你!你无需考虑其他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爱我。如果你说不是,我可一马上消失在你面前,你就当……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也当从未遇见过一个叫程皓宇的人。”

听到这话,沈仲白的胸口跳的愈发激烈了起来,他有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像以前那样逃避的话,或者这辈子他都无法再触及到一个叫做“幸福”的东西了。

“爱!即便知道你是我嫂嫂,我我也还是忍不住对你产生了非分之想!对不起,我从未曾想过要破坏你和大哥的感情,只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无可自拔的沦陷了。我……像我这么卑鄙险恶的人,是根本没有机会得到你的爱的吧。”这是沈仲白在程皓宇面前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说的最顺的一句话。

听到他的回答,程皓宇倏地笑了,原本憋了好久的眼泪顷刻间全都喷溢了出来,似哭似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欢欣。

“你没有一白高,没有一白有气质,没有一白那般招人喜欢,也没有一白那般高超的武功,就连……胆量也不及一白半分,我怎么就……偏偏会喜欢上你呢。”

……

END(未完待续。。)

龙卷风

娘青说,最后的卷末感言要用天气为题,我想了想,我最爱日,可惜已有艳阳天。再者,便是风,记得那时候载着同学兜风,一路上一直在吼“我喜欢风,这自由的风……”为此不知道被鄙视了多久,所以这次,索性选了龙卷风作为题目。

自由和霸气的结合体!

我摸见了空气中花开的声音。

说到青衫,大家都爱那个叫做沈一白的男子,爱的无可自拔,由此青衫串联成一幅美妙的画卷。而我,唯独对那傻傻的小白情有独钟,看了,便再也无法忘怀。

而那样的结局,恰恰是最留人遐想的,所以忍不住在脑海里构思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

一白对于我,或者也对于程皓宇来说,太过于遥不可及了,他属于的是这个江湖,飘逸随性,不被世间之物所束缚。一白是被上天眷顾的男子,所以有那么多人爱他,但我想说,沈仲白是被生活眷顾的孩子,那样的纯真,那样的可爱,让人难以自拔。

想要写关于小白的文,其实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罢了,因为我新文的男主就是小白,而我又是爱白成性的人,可没想到,当时的一句戏言,竟然成了之后十多天彻夜奋斗的动力。

我不知道我把青衫的结局定成这样,会不会遭人打(真的好怕!)但这确实是属于我心中的青衫,是我心中的完美结局。

其实……写这文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的节操已经掉光了,前不久刚说自己今后要改变风格,做一个小清新,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捂脸)

四角恋、搞基、人兽杂交……咳咳,我真的是够了!(啪啪狂甩,你还有脸说?!)

好吧,原谅我这么啰嗦,我只是想说,关于此文的主角,关于小七和阿胜,难道你们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两个曾经存在过么?难道你们木有人觉得他们两个其实可以很有奸情么!!!!!!

╭(╯^╰)╮最后的最后……我只希望我小清新的形象不要被破灭了!!!(未完待续。。)

PS:明起上传阿愚的作品《交换日记》!~~~灵异文,敬请期待哦~~~~~

第一章 死亡

“死了?”小路怔怔的看着,眼前让无数人无法直视的场面。

“好惨。”路人纷纷感慨,大部分都只是匆匆一瞥,就迅速的离开,虽然是怜悯的表情,却最终还是看戏的态度。

巨大的卡车就这么直直的撞到了墙面上,可怜的女孩,直接被压扁,红色的血液张开,四散在周围,奇异的形成了一副像是六翼翅膀的天使画面。

小路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远处传来警车特有的刺耳声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转头迅速的跑开,背着的书包在此时异常的沉重,小路却无法丢弃它。

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家里,爸爸妈妈都已经出去上班了,现在只有自己。钥匙颤颤抖抖的无法插进钥匙孔,手里的钥匙啪嗒的落在了地面,在整个安静的楼层之中非常的刺耳。

小路深吸口气,安定下自己已经乱七八糟的心情,弯下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镇定的打开门。迎接自己的是空寂的房子,小路第一次发觉,家也无法让自己安心。

将书包扔在地上,小路蜷缩成一团,小声的安慰自己:学校还要上课,我需要去上课。

无论怎么试图说服自己,身体却不受使唤。小路的眼睛透着慌乱,突然想起了什么,像往常一样,手颤抖着伸向了自己的书包。那个书包在此时带给了小路勇气,当手伸向书包的时候,心情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普通的蓝色笔记本被拿出,小路打开笔记本。两种不同的字迹映入了眼帘,着迷的抚摸着上面不同的字迹。小路翻出自己的笔。

【今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看到了杨思琦。她被撞在墙上,死的非常的惨。那样漂亮的女生,死亡的时候也惊心动魄的,那溅在墙上的血迹,就像是翅膀,很像我之前给你画的那幅画。她会不会就这样飞上了天空?我希望她能够下地狱的,她看不起我,她觉得任何人都是她的玩具,那么她也做个玩具好了。她死了。真好。】

随着笔尖的晃动,小路心情渐渐的放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杨思琦,那个曾经被小路所喜欢的女孩,那样的美丽优雅,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高傲是她的天性,自然不会真心对待只有丑小鸭般丑陋的小路。当小路真正发现自己的真心对于杨思琦,是如此的卑贱的时候。忍耐不住的诅咒。

对于杨思琦的死,小路是悲伤的,但在悲伤中,多的是幸灾乐祸。美丽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死吧。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小路的手紧紧的攥着笔,丝毫不对自己此时丑陋的心理有所愧疚。

小路掏出手机,上面的指针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这样的速度,小路应该可以到达学校的。当再一次掠过杨思琦的死亡现场时。小路连头也没有回。

学校的生活一如既往,小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的让自己不起眼,然而,麻烦总是会主动找到小路的头上。小路长相不好看,在被起了难听的外号之后,居然越传越广,这样难看的名声居然传遍了整个年级。

小路依旧忍受着所有人的嘲笑,所有人的孤立,抱着自己蓝色的笔记本,一个人站在操场的边缘,没有人会注意她,除了那些专门想来嘲笑她的人。

【今天又是一个人上体育课的自由时间,但是我习惯了。】

小路一笔一划的将字写的很认真,足足用了十分钟。回到了教室,老师在一次调换座位,小路的新同桌是班里的可爱女生。当对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小路莫名的脸红了。

“你怎么长的这么丑啊?”女生状似认真的话,让小路直接掉进了冰窟,“你的鼻子和嘴真的好丑,你的眼睛本来看起来还可以,现在看怎么也这么丑?”

“你可以不要呼吸吗?我觉得你呼出来的气都是臭的。”

女生似乎满意了,最后转过头去听课。小路默默的坐在座位上,努力的控制自己放轻呼吸,一节课都没有抬头。女生下座位去玩了,小路从来不下座位,因为没有人会和小路玩,大家都会跑的远远的,而且说小路很脏。

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小路借着桌子的掩护,拿出了蓝色笔记本。

【我今天换了新的同桌,同桌嫌我丑,叫我不要呼吸,她说我呼吸出来的空气都有异味。】

放学的铃声对于小路与其说是一种解脱,不如说是一种救赎。小路一天天的上学,都觉得是一种煎熬。回到自己的家里,小路再次飞快的换掉身上的校服,静静的躺在床上。良久,小路听到门开启的声音,才慢吞吞的起身,麻木的拿出晚上的作业。

小路的成绩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无论哪方面都不是很突出,但是作业对于小路,还是比较轻松的。完成作业,小路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图画。没有同学知道,小路还擅长画画。小路没有老师,没有画图的书籍,有的只是纸和自动笔,她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她的画是那些漂亮的贴画。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路的画中,全部是乌黑的铅笔图稿,即使是自己也看不懂含义,之前涂出来的,像极了六翼的天使,就像是杨思琦死亡的那一幕。

小路的画,没有画完,却再度拿出了蓝色笔记本。

拿着笔再次放在笔记本上的时候,出来的字迹却完全不同了。这是笔记本上的另一种笔记。

{她的死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用悲伤,一切都是命定的。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不公平,先天的条件谁也没有办法去争取。她如此悲惨的死亡,也是命运对她的一种惩戒,她藐视周围人的态度,连上天都会看不过去的。

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己的路,是自己在走,如果太在意他人,就走不出自己的风格。她不让你呼吸,你偏要呼吸给她看,谁也不能左右你。}

小路静静的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慢慢的露出了这一天第一个笑容。小路没有任何的精神病,非常的正常,这个诡异的习惯,是在不经意之间养成的。

温吞懦弱的性格让自己没有办法把学校的遭遇告诉父母,也明白父母帮不了任何的忙。小路没有朋友,因此小路将一切写下来,然后自己安慰着自己。心情会好起来。(未完待续。。)

PS:本文作者虽下愚。阿愚专攻灵异,写得棒棒哒~~~在点娘也可以看到她正在连载的最新作品《豪门契约:驱魔女管家》了哦~~~喜欢灵异的千万别错过~~

第二章 同桌

“你听说了吗?杨思琦的死。”同学的议论纷纷让一向不注意班级事物的小路也竖起了耳朵。

“听说是那车刚好停在斜坡,车主似乎连钥匙都没有拔出来就出去了。座位上面放了一个重物,在车开始自己往下走的时候重物刚好落下来压住了油门,就这么飞快的撞过去了。”

“这杨思琦可真是太倒霉了,怎么刚刚好路过那里?”

“那车主也太粗心大意了吧?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听说车主也蒙了呢,他一直坚持说自己停好车了,钥匙也拿走了,可是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同学的父亲,是警察,得到的消息多半不会有假。杨思琦,你死的可真冤枉。小路幸灾乐祸的想着,硬生生的忽略了心底的伤感痛心。

“你别碰我的东西。”同桌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线,“不许靠过来。”

明显被占去了大半部分桌子,小路没有反抗,低着头,默默的将自己的东西像旁边移一点。

“你别呼吸好不好,臭死了!”

即使依旧在正常的呼吸着,但是除了必要的抬头听课,小路再也没有抬头一次,攥着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之中,眼睛有些干涩。

今天是同桌的生日,同桌收到了满桌子的礼物,一直在笑着,那漂亮的笑容,让小路感觉到的不是赏心悦目,而是一种深深的羡慕与无奈。

【同桌的生日,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可是从来没有人会记住,我的生日是几号。永远也收不到礼物。

她又叫我不要呼吸,可是我呼吸的很顺畅。但是她的话。让我十分的难受。】

回到了家中,同桌的微笑依然在眼前回荡,小路的自动笔在白纸的未完之处不停的涂抹,却看不出任何的意义,那仅仅就只是在涂抹而已。然而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来,小路诡异的转头看向旁边的窗户,外面一片漆黑,明亮的灯光洒在玻璃上,窗户上倒影出自己的样貌。非常的清晰。

迷惑的看着玻璃中的另一个自己。小路呆呆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为何,渐渐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心里在不知不觉间,与同桌那张笑起来的可爱脸蛋进行对比。

玻璃中的自己笑了,不好看,自己丑陋的脸颊配上塌鼻,十分诡异。自己笑的永远没有那些漂亮的人好看。小路心底难掩失望。耷拉下了嘴角,转过头,拿出自己的蓝色笔记本。

看着笔记本,心底的异样不像平时一样立刻就会轻松。产生一种淡淡的恐慌,无法消除。小路又一次神经质的回头,镜子中的影像模模糊糊。没有之前看起来的那么清晰,小路眨眨眼睛。使劲盯着玻璃上的自己。

自己好像是在笑。可是,自己笑了吗?

轻轻的抬手抚摸自己的嘴角。玻璃中的影像就像自己正在盯着它一样盯着自己。然而,镜子里的人也在摸着自己的嘴角,却没有笑。镜子里的人没有笑,自己也没有笑。小路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再度转过头去,在自己和自己的交换日记中,平复一天的心情。

{她不让你呼吸,她为什么要呼吸呢?空气是大家共享的,不是她说分给谁就分给谁的,下次你也叫她不要呼吸好了。

生日那天,你也会很开心的,因为有爸爸妈妈,还有我。}

小路盯着笔记上的字迹,突然傻傻的笑了开来。明明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心情却会因为自己手底下的字而快乐起来。自己与自己的交换日记,自己对于自己的安慰。

“那么你为什么要呼吸呢?你不要呼吸不就闻不到了吗?”小路鼓起了勇气,在课间的时候,说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女生明显听到了。

女生错愕的表情一闪即逝,伴随而来的是极度的愤怒,狠狠的打了小路一下。

小路感觉到身上被撞击到的地方,脑海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下意识的还了手,当自己的拳头已经到了对方身上的时候,对方立刻哭了起来。不知情的同学包围了过来,纷纷开始指责小路,小路站在中间,孤立无援。

趴在座位上,上课时,同桌没有看她一眼。小路小心的拿出自己的笔记本。

【我还嘴了,说叫她不要呼吸,但是所有人都在指责我的不是。】

字还没有写完,本子从侧面被抽了出去,小路的笔在本子上划出了长长的痕迹。惊慌的抬头,同桌拿着本子对着自己一笑,突然举起了手。

“老师,林路她上课写其他的东西。”

蓝色普通的笔记本顿时暴露在同学的眼光之下,小路突然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侵犯了,心下又是恼怒又是焦急。老师停下了课程,缓步走到了小路的桌边。

天性比较懦弱的小路,低着头,在所有同学或嘲笑或看戏的眼神中度过了几分钟的责骂,眼泪含在眼眶中,模模糊糊的,挡住了小路愤恨的眼神。

笔记本被没收了,小路的指甲狠狠的嵌入了掌心中,隐隐约约有血迹透出来,小路一直恨恨的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同桌,对方却很坦然的接受着,甚至在暗中的高兴。

下课后,刚开始没有在现场的同学,又纷纷的来到了林路的座位指责,林路在今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小路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自己好像逃课了,一个人缩在被窝之中,眼泪染湿了枕头。(未完待续。。)

第三章 老师

“沈老师,下课了?”孟老师对新同事打着招呼,他是今年才考到他们学校来的语文老师沈一白,年纪轻轻的却学识丰富,而且长的一表人才,很受学生和老师们喜爱。

沈一白点点头,看着孟老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的印堂隐隐发黑,怕是最近要遇上什么事情。

“孟老师,最近您出门记得小心一点。”沈一白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开始整理文件。有些事情他虽知道,却不能透露太多,在时空中游荡了这么多年,他已经经历过太多,亲眼目睹过许多事情,对于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

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孟老师应了一声就坐下来开始收拾东西,对于沈一白说的话也没怎么在意。今天她的课已经没有了,自己家里还有些事情,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收拾东西时,夹在教科书中的蓝色笔记本映入了眼帘,孟老师考虑了一会,自己是班主任,应该有资格了解学生的心里动态,自己已经看到这个笔记本有好多次了,想来对于林路同学应该很重要。怀着了解学生的孟老师打开了那本蓝色的笔记本。

随着页数的翻动,孟老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上课铃声都没有听到。学生的日记,字里行间中充溢着对于周围同学的愤恨,甚至在之前的同学的死亡时作出了愉悦的评价。虽然知道现在的同学都很早熟,可是这个学生……

而且从笔迹和内容上,可以看出这是本交换日记。另一个笔迹的内容,看起来似乎是在不断的安慰着林路。却是让林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林路的性格本身就孤僻,她在班里的处境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耳闻。而这样的情况。

不能这样,孟老师拿出笔,在下一页上面写了下去。

孟老师写的很长,而在这不知不觉之中,孟老师的指尖突然感觉到了淡淡凉意,本来想着是气温没有太在意。渐渐的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手依旧在把自己想要说的记录下来,可是指尖越来越冰冷,最后居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心里大惊。孟老师想要控制住笔,却发现自己的整个手掌已经不停使唤,只是在笔记本上不停的写着。但是,孟老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虽然在写,但是没有一个字出现在本子上面。

立刻用左手掰开自己的右手,笔从手中脱落,在桌面上滚了几圈,最后掉到了地面上。可是从头到尾,孟老师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原本在办公室都能够听到的老师的讲课声此时都完全消失。

孟老师突然惊恐的看向自己失去知觉的右手,眼睁睁的看着上面的肉因为过于冰冷而开裂。掉落。下意识的张开嘴想要叫,却发现什么也吼不出来。血液顺着裂开的肉中流了出来,渐渐的在有玻璃垫着的桌面上显现出了三个字……

还给我……

猛然间孟老师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有发生,老师慷慨激昂的上课声音依旧混杂在楼道之间。心有余悸的活动了下右手,最后叹了口气。在看向被自己压在底下的笔记本,叹气。打开笔记本,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字迹,而笔也掉在了旁边的地上。

迷惘的捡起地上的笔,最后孟老师叹了口气。

还给我……换给我……

小路低低的呢喃,闷热的夏天依旧包裹在被子中,小路觉得鼻子堵塞的厉害,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可是依旧不断的重复这三个字,懦弱的性格让自己不敢去问老师索要,只能在这里呜呜的哭泣。

家里人回来后,看到小路的情况,没有责备,只是任由小路一个人发泄。晚上吃饭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开了,父母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班主任的时候,夫妇俩心都跳了一下。

在听清事情的原委的时候,夫妇俩都说会好好的教育自己的孩子。孟老师考虑片刻,最后还是把小路日记的事情告诉了家长,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只有小路震惊的站在原地,最后忍不住吼了出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你看了我的日记???”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呢!”听到了小路的语气,父亲突然吼道。孟老师被着父女吓了一跳,最后尴尬的笑笑。

小路丝毫没有眼前是老师的想法,眼睛瞪得圆圆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母亲见她的表现,立刻把她拉到了房间中,外面,是父亲唯唯诺诺给老师道歉的声音。小路已经哭红的双眼明明感觉蓄满了泪水,却十分的干涩痛苦。

叮铃铃————

“啊,抱歉。”孟老师歉意的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喂……恩,我是……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接过电话后孟老师的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说着,也顾不上道歉告别,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小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爸爸妈妈都没有在理会这件事,在惊吓之余小路松了口气,看着自己蓝色笔记本,将它抱在怀里,傻傻的笑。

迅速的赶到医院,孟老师下车是踉跄了一下,害怕的眼神震惊了司机,也没有责怪对方忘记了付钱的事情。

孟老师跑上了楼梯,在眼前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眼泪浸满了眼眶:“妈妈。”

老人慈祥的微笑,干枯如树皮的手掌在孟老师的脸上一下下的抹去泪水。在课堂上威风凛凛的老师此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母亲心里安定了下来。

“她们突然告诉我你死了,真是吓死我了。”孟老师喃喃的说道,还顺势瞪了在柜台的护士一眼。

然而护士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老师突然发现四周静寂的可怕,医院本身就鬼气森森,此时的安静更加突出了那份诡异。如若不是抱着自己的母亲,孟老师甚至觉得自己闯入了鬼境。

“好了,大晚上的,晚上不要回去了,就睡我旁边吧。”老人的声音沙哑飘渺,咬字不准确,但是孟老师却听得清楚,最后傻笑着答应了。

母亲冰冷的手牵着自己一步步的缓缓前进,医院的过道里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周静寂,只有灯光将一切照的十分光明。孟老师跟随着母亲缓慢的脚步,期间母亲一直没有回头看自己。

途中,孟老师转头看向路过的病房,明亮的病房中,所有的病人都安稳的睡在床上,感觉十分僵硬,不知道为何,被子上隆起的形状,让孟老师联想到了死亡的人身上盖着的白色的布。把自己诡异的想法抛在脑后。

“哎?妈妈,你是住在这里的吗?”孟老师在查看过后觉得环境有些不对,疑问充满了心里。

“恩,你走的时候他们给我换了个病房。”母亲不咸不淡的回答,但是孟老师却十分的郁闷。

“他们怎么没有经过同意就将病房换了呢。”嘀嘀咕咕的叨叨个没完,孟老师心里却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太安静的环境而感觉有点恐慌,虽然知道医院这样的安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

“来,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吧。”母亲自顾自的躺倒了床上,让出了一点点位置,祥和的微笑,“妈妈很久都没有和丫头睡过了,今天让丫头再和我睡一次吧。”

说这句话的母亲让孟老师心底有些酸涩,最后呜咽着点了点头。床算不上大,但也不算小,孟老师侧着身子躺倒了母亲的边上,手轻轻环住了母亲的脖颈,将头陷入母亲的颈间。很奇怪,母亲因为年岁大了,身上有股异味,可是今天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带着淡淡的疑惑,孟老师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笔记

【今天老师收了我的笔记本,我哭的很厉害,但是她还给了我。今天真的好倒霉,又是被骂,又是被欺负,要是爸爸妈妈再骂我,我估计会自己去死了。】

撑着红肿的眼睛,小路写下这段话,在笔尖到了另一页的时候,字迹突然起了变化,那一刻,小路觉得自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心中的酸涩不在,有的是对自己的痛惜。

{无理取闹的人,总会为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只要等待着他们的惩罚到来就好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后悔自己的莽撞的。

老师的职责不仅仅是教授学生知识,更应该是教导学生做人的方法,这样只注重成绩而不注意学生心里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一个老师的。}

小路看着这一句话,心里宽慰了不少。自己安慰自己,总是能够找到自己想要放松的地方去安慰,而且,这些字,感觉就像是别人写出来的一样,感觉真好。

拿出一旁还没有画完的话,哭过一场后心情舒畅的小路,迅速的完成了画,仔细的看着,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两个人呢?”

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即使在怎么不情愿,小路也依旧背着书包,规规矩矩的去上学。然而,早上班主任的课一直没有人,全班同学在这个难得的自习课上打闹玩笑。只有小路,心莫名的跳的极快,看着玩笑的同学,恐慌的感觉渐渐染上了心头。

所有的同学明明笑的很开心。小路却感觉所有的人表情都定格在了一个表情之上,即使都在打闹玩笑。小路看到的人都是僵硬的在挥动着身体枝干。脸色铁青,小路鼻端若有若无的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腐臭味道。而且越来越浓。

实在是忍受不了的小路,当着众人的面,跑出了教室。在洗手间内使劲的吐,最后吐出来的,只是淡淡的水了。小路呆呆的看着白色的瓷砖,在面前勉强能够反射出人的轮廓的瓷砖上,小路似乎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自己开心的笑容。

【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很难受,四周坐的所有的人都好像是死人一样。明明是在人群之中。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的恐惧?】

小路悄悄的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写了这句话,立kè

又合上了书本。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课即将开始,小路注意到旁边扎堆的同学。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小路仔细的听着,突然觉得在这么吵闹的教室里,居然能够将对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而且,那是自己不想听的。

孟老师……死了!死在医院的太平间。

工作人员在进入太平间处理尸体的时候,在一张床上看到了孟老师的尸体,孟老师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内。当她的尸体被发xiàn

的时候,是呈现出抱着那具死尸的样子的,脸上的表情却意wài

的幸福。那具死尸是在昨晚死的孟老师的母亲。

突然记起孟老师慌慌张张的离开,小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来的太过诡异。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画出来的那副自动笔画,记忆中,那好像的确是两个人的影。一个平躺着,一个侧身屈身躺着。

诡异的。小路的脑海中,那副画中的两个类似与人形的东西。与孟老师重合了。

下意识的拿出了笔记本,笔尖却突然停在了那里。不知dào

该写些什么,而且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写下来。上课铃声很快的响起,小路心里一慌,笔尖直接落在了笔记本的纸面之上,在那一刻手不自觉的开始移动,仿佛要将什么事情写下来,完全不停自己的使唤。小路心下慌张,不知所措。

“上课!”

“老师好。”

小路猛然恢复了自己的状态,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心跳不止,满眼都是惊恐。笔记本因为慌张的原因掉在了地上,小路坐下后将它捡起来,却觉得这本笔记本异常的沉重。

手里的东西,似乎不再是那个一直可以安慰着自己,让自己放松心情的美好事物。小路觉得,手中拎着的是一把冰凉的刀,没有刀柄,四处都是刀锋,这把刀割伤了他人,总有一天也会割伤自己。

这种没有缘由的想法,最后被小路抛在了脑后,小路依旧上着自己的课。谁死了都好,对自己而言都不重yào

,老师换一个就好了。

放学之后,小路一个人走在出校门的路上,背后又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对方虽然控zhì

力道,但是仿佛是故yì

让小路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又是嘲笑和辱骂。小路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同桌那张可爱的脸正在一脸歧视的看着自己。

小路心中堵塞,立kè

转过头,垂下头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出了校门,挑了人最少的路程,路边的小树一个个掠过去,就像人一样,从来只是路人。坐在人少的小树林中间,小路又拿出了笔记本。

即使它如今带给了自己不安的感觉,但是长时间的依赖也无法改变,只有在写日记后等待安慰的那一段时间,小路才会觉得心情会好受很多。

明明不是很重yào

的事情,小路的心思却如同被压了千斤巨鼎,无法呼吸。随着年龄的长大,对于环境的变化也是一一看在眼中,心情越来越沉重,对笔记本的依赖也越来越严重。每一次写完一个本子,就会将本子全部烧掉,那样的过去小路不允许它留在那里。

就像吸毒一样,本子开始成为小路的必需品,甚至无法想象离开了这种方式的安慰,小路的笔尖在本子上滑动,记录下同桌的事情,每一笔都重重的写下,带着小路隐藏的怒气。

即使隐约感觉到笔记本的不对劲,但是小路心里在恐慌的同时,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没有对与本子的使用加以限制,反而变本加厉的渴求记录,这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埋藏在心底的黑暗被完全爆fā

了出来一样。

自己到底是信还是不信,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定论。自己就是被毒控zhì

住的可怜的人类,只能不停的靠着那东西来延续自己的生命。(未完待续……)

第五章 分 裂

回到了家,小路一反常态的没有先去完成作业,而是对着自己的两张图画发呆。杨思琦……脑海中又显现出了杨思琦那漂亮的脸蛋。以及,在她出事之前,自己所记录下来的,自己对她的失望。

眼神盯着那诡异的图画,直到涣散。眼前的画卷,似乎之前杨思琦惨死的状态重合,这一刻小路觉得自己的记忆是如此的完整,甚至连溅在周围的点点血迹,都如此的明显。

小路猛然间回过神来,惊恐的盯着自己的画卷。不对,自己从来没有画过这些类似于血滴的小点,这些,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小路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又看向另外一边的那幅画。当画卷被拿起来仔细打量的时候,小路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副真实的画面。

带着笑意的孟老师,像只小猫一样温顺的躺在冰冷的尸体旁边,双手紧紧的环住了尸体的脖颈,冰冷的环境让孟老师的脸色渐渐变青,最后变成了一具冻尸。

小路手中的画渐渐落到了地面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你所在乎的人吧。因为在你的生活中,他们与死人没有区别。}

小路突然一怔……

{有些人总以欺负别人来凸显自己存在的重要,是很正常的心里,只要不多去理会,他们总会有玩腻的一天。不过,有时候事情太过,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看着本子上自己所熟悉的字迹,依旧是放松了很多,但是小路的心情虽然不再那么压抑,却多了一分古怪的感觉。招来灾祸。会是什么样的灾祸降临在同桌的头上呢?

小路再次拿起自动笔,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画不出来。平常随便的涂鸦现在都无法下手,不是专门的画纸。复印纸的纸面很白,那样的白色刺激了小路的眼睛。

从抽屉中翻出了几只彩色铅笔。小路挑出了里面红色彩铅,看着整张纸,没有任何的思考,开始不停的在上面涂抹。白色让她很不舒服,只是想让它全部染红而已。手下没有任何的规律,红色的涂抹也并不均匀。整张画纸上,只有一片不规则的红。

小路没有收拾书桌,躺在床上。慢慢的进入梦乡。

然而,这一个晚上很吵。夜应有的宁静被吵闹打破,小路将头埋在被窝之中,不肯去窗边查看。

“怎么会?”一进入教室,小路在一次感觉到班里诡异的气氛。

杨思琦死的时候、孟老师死的时候,班里是这样的气氛。小路第一次在进入教室的时候抬起了头,想要知道班里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有种奇异的期待感。

“居然大晚上的发生火灾?”

“你不觉得很诡异吗?最开始杨思琦死了,接下来是孟老师,这次又是崔琦?”女生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都是我们班的。下一次会不会还在我们班?”

崔琦?是同桌!火灾……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晚上涂抹的全部呈红色的画卷,情绪不自觉的有激动,兴奋和恐惧一并涌上了脑海。小路的手脚有些微微的发软。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做好,小路平复自己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然而手的颤抖没办法写下一个清晰的字迹。

“说起来,这三人好像都和林路有过节呢。”

同学的一句话突然传入了小路的耳中,小路的手脚瞬间僵硬,虽然装作没有听到,但是注意力已经全部靠过去了。

“真的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同学若有若无的向林路的方向瞟了一眼,“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本来就丑,现在还这样。”

“她不会是巫婆吧?”同学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调笑道。

“别让她听到了。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学生在学习之余的玩乐并不多,这样的谣言也立刻散布开来。明明是没有根据的事情,但是无聊的情绪让大家不自觉的遵守传言,出于好玩的心态,所有人更加的远离了小路。

旁边空空的座位,小路却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小心翼翼的拿出笔记本,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她。

{恶有恶报,她会有这样的报应,是上天注定的。}

整整一天,小路仅仅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一句话。

回到家中,小路第一件事情就是翻找那张晚上完成的红色画,然而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没有收拾桌子……如果妈妈来弄的话,桌子不可能会这么脏的啊。画呢?画到哪里去了呢?”小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桌面,片刻之后又安定了下来,“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

小路站起身,心情诡异的平复了下来。作业完成的非常的顺利,小路的心情异常的平静。

{恶有恶报。}

看着自己的手下写出的四个字,小路发现自己什么也下不下去了,这四个字,带来的不是安慰之后的快感,而是一种令人十分难受的痛苦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被改变了。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自己的心头。

“奇怪……”小路喃喃自语,猛然间将自己的作业翻出来,一页一页的查看,“我在干什么,没有作业的啊。”

作业本上工工整整的字迹,以及练习册上已经写的满满的题目,刺激着小鬼的神经。这个自己,是另一个自己的,怎么会,怎么会用这种字迹去写作业?

“明天明明是放假啊,为什么我要赶作业呢?”眼前的一切仿佛在预示着小路,即将发生的事情。

“会发生什么事?”

小路突然抓住桌面上的自动笔,从窗户上扔了下去,黑夜吞噬了小小的自动笔,连它落地的声音都被吞噬。惊慌依旧在心口蔓延,小路再度取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画纸,全部撕成了碎片。然而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路不知道。

洗过澡,小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慌乱没有被水抚平,眉间的皱痕没有办法消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呼出,睁开眼睛,镜子里的人脸色好了很多。

无奈的冲着镜子一笑,小路转身离开,镜子里的人也跟随小路的身影消失,然而在即将离开镜子的那一秒,镜中的人突然回望了小路一眼,似笑非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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