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崛起 - xp1024.com
《留里克的崛起》


第一章 奥托的返航

三十艘龙头战船航行在秋季的芬兰湾。

每一艘战船,它们有着高傲的龙头,高耸的巨帆正被秋季的东北风吹拂着,向着西方航行。

但是,战船像是驰骋的龙,甲板之上堆砌着大量的贡品,重负令战船的行进颇为迟缓。任凭桨手们努力划动,终究赶不上他们来时的速度。

但是所有的桨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一次就和春季时一样,斯维格人再度向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贡赋。

今年秋季的远行依旧收获颇丰,一位胡须足有一尺长的中年男人,站在甲板的平台,睁大双眼望着远方。

那里是家的方向,有了这次成功的索贡之行,整个部族的冬天必将在富足中度过。

这个人叫做奥托,正是桨手部族的酋长。

莫看他有着极长的胡须,他的年纪却只有四十五岁。

长久的航海与战斗生涯,让他练就了健硕的肌肉,也获得了一身伤疤。

他是部族中的勇士,在率领着族人与周围部族的战斗中总取得优势,也稳固了部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部的势力。

可是,家乡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寒冷的气候只有短暂的温暖,人们只能种植少量的作物。

捕鱼和猎兽是非常重要的充饥手段,直到部族开始效仿其他部族,划着战船向着神秘的南方挺近。

拜祖先的勇猛,部族已经找到通过涅瓦河口,深入斯维格人领地的航路。

奥托尤为记得,自己的祖父带领着一千勇士的远征,迅速打败了斯维格人的反攻,并迫使他们臣服。

自那以后,每年的春秋,索贡的船队皆能在斯维格人那里得到大量宝贵的货物。

想到这里,奥托心满意足的扭过头,看到那被盛放在甲板上,用亚麻布包裹着的宝贝。

有上好的布匹、兽皮,一些陶罐里盛放着蜂蜜、鱼干,以及非常宝贵的盐和面粉。

除此之外,奥托尤为重视一个木箱,箱子甚至上了一把精致的铁索。

包裹这个箱子在内,它当不是仅善于建造木屋的斯维格人能制作的,它是罗马人所制,箱子里装着的正是满满当当的罗马铜币。

奥托非常清楚东,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大国名为罗马,斯维格人与他们保持了一条商路。通过毛皮贸易,斯维格人囤积了大量的铜币,而这些铜币到了桨手部族手里,一样能与其他部族交易。

如今,所有铜币都是部族的财产,包括这次索贡获得的毛皮,也是全体部族成员的财产。

秋季的行动能获得如此多的财富,完全就是依靠着部族的兵威。

多达七百名带着金属头柜、身着链甲的战士,又手持战斧长矛,每个人都身材健壮。而斯维格人的最大城镇诺夫哥罗德,总人口才不过五千人。

斯维格人并不团结,他们虽有一位王公,众多的家族却各自有着心思。当北方大军乘坐战船在涅瓦河上愈发逼近城市,乖乖的缴纳贡赋才是避免灾殃的唯一方式。

至少到了现在,他们并不敢采取最激烈的反抗。

或者说是因为他们曾经反抗过,作战失利后,不得不向强者低下高昂的头颅。

“兄长,我们今晚是在岸上过夜,还是就飘在海上?”

“上岸,我们就停留一晚,明早继续航行。”

奥托给予他的弟弟奥吉尔以指令,随着战鼓敲响,所有的船只开始转向。

和其他的部族一样,族人都是划船的能手,甚至于在所有的部族里,他们被称之为“最优秀的浆手”。

以他们的语言自称,“浆手”即为“罗斯”。

他们,正是罗斯部族。

战士们奋力划桨,船只纷纷冲滩。他们跳下加班,手持着麻绳捆住岸上的树,或是磐石,以固定船只。

很快的篝火被点燃,不一会儿,篝火旁传来阵阵烤鱼的香气。

直到这时候,奥托终于扎下自己的头盔,盘坐在篝火前,啃食着弟弟拿给他烤好的鲱鱼。

“兄长,明日我们就要通过哥特人的领地,我们很可能遇见他们的渔民,也可能遭遇他们的袭击。”

“你不用担心那些人。我们人多势众,没人任何力量敢于袭击我们。”吃着烤鱼的奥托充满了自信。

“但是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心。”

“为什么?”

“我们这次带了大量的财宝,他们我们的财富,很有可能被某些人顶上。”

奥托绷着嘴摇摇头:“就因为这个你就担心那些哥特人?”

“他们曾经袭扰过我们!”奥吉尔提醒道。

“对!他们的确这么做过。但是你看看,我们有七百兄弟,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唉!我就是怕会有损失,我们就像是缓慢行动的乌龟。”

“不碍事!”奥托拍拍兄弟的肩膀,“让他们过来好了,我们就在海上战斗,我们将彻底击败他们。”

奥吉尔很愿意听从兄长的命令,就像氏族里大部分人一样,大家对酋长的话言听计从。

毕竟当不足推选奥托担任罗斯部族的酋长,部族从未有过败绩。

奥吉尔希望自己的估计是错误的,吃过了烤鱼,他就给自己搭建一个小帐篷,身着甲胄躺在海滩上,直到天亮。

新的航行开始了!

部族酋长奥托依旧那么的自信,他自信的缘由就在于部族中有两千名勇士,这样的战斗力不但是自保的根本,也是对外施压的王牌。

整个留里克部族有八千人,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土地上,这着实是一个小部族。

奥托对那些哥特人有着信心,因为那些居住在岛屿上的居民大规模的去了南方,留在岛上不走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俨然就是一群渔民,仅此而已。

难道还要担心那一群武装渔民的袭扰?

奥托感谢了弟弟的好意,他内心里却依旧充满了傲气,所以今天通过哥特兰岛的航行,必将是非常顺畅的。

不过弟弟终究是提到了这一点,也许自己的其他勇士们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稍微警惕一下终归是个好事。

第二章 偏航

清晨,海面上覆盖着厚重的盐雾,人们因此畏惧起来。

“奥托,也许现在不适合出航,等到雾气散去后……”

“不!”奥托否定了弟弟的建议,“难道你除了担心哥特人,还畏惧这雾气?”

面对兄长的质疑,奥吉尔立刻予以否定:“我不害怕那些威胁者,还有雾气。我很担心大海之下的那些东西。”

“大海虫?你担心它会摧毁我们的船队?”

“它的确存在,我们必须保持戒备。”

看着弟弟紧张的眼神,奥托的心理不禁一紧。

弟弟说得着实也没错。

这片广袤的海域是富足又凶险的,庞大的战船很可能因为怪物的袭击而船毁人亡。

除了怪物,船队有必要戒备一下那些海岛渔民。因为今天,船队即将通过哥特兰岛!

难道继续耗在这里?不行!

因为奥托知道,他们现处的这片海滩还可能被另一些部族发现。

那是另一群人,说着另一种语言,就作战而言他们是羸弱的,但是他们人数众多!

奥托思索了一下,做出坚决的决定:“即便有雾气,我们也必须出发!当心,我们会被岸上的人袭击。”

其实,罗斯部族酋长奥托所担心的正是波罗的人。如今,这些居住在波罗的海东部的居民,一样是一盘散沙般的部落集群。

袭击他们获得更多的财富?

不!奥托不想这么做,只因为那些波罗的部族过于贫穷。何况现在,自己的最大任务就是把所有的财富运回家去。

因为,那里不仅有自己的族人,还有自己的即将生育的妻子。

不过弟弟奥吉尔提到了队伍中的畏惧情绪,它需要被扭转。

奥托戴上了自己的钢盔,又高举着剑柄镶嵌一枚红宝石的长剑“毁灭者”,将众部下聚集在自己身边。

“兄弟们!难道你们害怕雾气?还是害怕海底的怪物?你们不要怕,我会一如既往带领你们,我们悄悄的离开这里,不会引起任何东西的注意。”

奥托的长剑“毁灭者”,此乃祖父的遗物,亦是部族首领的象征。

“你们不要有任何的担心,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遇到任何的敌人,我们只要去战斗!兄弟们!如果你们突然看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看到白袍仙女在驾驭马匹。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经死了!你要去往瓦尔哈拉,将与诸神并肩作战!”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传出一阵欢呼。就连奥托的弟弟奥吉尔,他心头的担忧也削弱很多。

人们敬畏这把长剑,亦敬畏他们的首领。

见得大家心头的紧张情绪减缓许多,奥托没有再赘言,他继续挥舞着长剑:“兄弟们,跟着我回家。现在,让我们回到船上,离开这里!”

人们将搁浅的战船推会海面,他们收起风帆,开始向着北方奋力划桨。

至少,那里应该是北方……

奥托一如既往的身着甲胄站在船头,他丝毫不害怕这雾气,但他不曾想到,雾气会带来特殊的结果——他们偏航了。

奥托无法在海雾中准确判断自己的位置与航向,不过他自己是不错的航海专家,根据自己的判断,船队确是向着北方前进。

但是船队已经发生重大偏航,他们更加靠近西方,当雾气完全散去,船只上目力很好的人,居然看到了远方的岛屿。

“首领,这是什么回事?我们前方的岛屿是什么?!”奥托的一名部下紧张的汇报。

此刻,奥托面色似铁。

战斗?战斗是当然可以的,那是这片海湾所有部族的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吃饭和睡觉那般必要。

而奥吉尔已经意识到了一切,他紧张的凑近自己的兄长:“哥哥,那是哥特人的岛屿。我们不是应该一路向北吗?结果我们居然一路向西。”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立刻转向。我们必须避免和他们的战斗。”

吃水低又航速快的龙头战船迅速改变航向,这一回,他们终于找对了真正的北方。

奥托再次下令:“兄弟们,保持戒备,谨防袭击者。”

通过号令,十艘战船聚集在一起,那些装运最多宝物的船只被安置在中部,奥托的船作为旗舰,此刻排在队首。

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姿态继续航行,持续的划桨直到夜幕降临。

船队终于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小海岛,它就像海湾中的许多海岛一样外貌相似又无人定居,有的只是光秃秃的礁石。

人们用绳索固定好船只,接着,荒芜的海岛上凸显星星点点的火光。

经过一天的划桨,再强壮的战士也露出疲态,即便是疲乏,也没有人去私拿运输的货物,即便里面就是有珍贵的蜂蜜。

“今天我们差一点遭遇那些人,万幸我们及时发现了偏航。”躺在礁石上依旧甲不离身的奥托,向弟弟诉说自己的想法,“雾气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明天开始,我们的航行将是顺畅的。”

“是啊!差一点就和哥特人遭遇。我……我并不想和他们战斗。”

“倘若遭遇了,他们也可能不会袭击我们!毕竟我们人多势众。安心的睡觉吧,我的兄弟。”

奥托最后拍拍弟弟的头盔,自顾自的呼呼大睡。

这一宿,大家休息得非常安心,因为大家非常相信,前路将是安全的。

甚至最多再航行两天,所有人就能回到部落,那里就是翘首以盼的父兄妻子,是所有期待胜利归来的族人们。

但是前路真将一切顺利?

这个时代不缺乏视力极好的人,奥托和他的战士们在荒芜的海岛上点燃许多篝火,他们暴露了自己。

虽说哥特人早在数百年前大举离开海岛,他们在神秘的南方有怎样的发展,海湾的人们根本难以想象。

但是确实有大量的海湾人前往了南方,有大量美妙的消息传到海湾,甚至是最遥远的北方雪冰之地。

实际上,奥托的先祖就是追寻这一美妙的传说,但是他们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向着海湾西方出口去探索未知世界,而是直奔东方,终于找到了居住在无尽温和土地上的另一群人。

那是一群有着财富但战斗力羸弱的族群,如今,他们已经向罗斯部族臣服。

哥特兰岛的渔民发现了夜幕中海岛上的点点篝火,这一重大情报立即传回了岛屿。

那些点燃篝火的人是谁?是盟友?还是敌人?

海岛居民们几乎没有丝毫就做出结论——那是敌人!是思维亚人。

思维亚人,也就是数百年后,形成瑞典人众多部族中最强大的一支。

第三章 维京式的战斗

如今,哥特兰岛的岛民已经臣服于强大的丹麦人。

丹麦人,他们才是当今整个海湾的主人,他们控制了整个日德兰半岛,其势力不但在深入欧洲大陆,也在向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扩展。

丹麦,这一部族聚合体正在形成为一个国家。此时,丹麦人已经获得哥特兰岛民的臣服,那么丹麦人的敌人,亦是海岛哥特人的敌人。

此事,对丹麦人有着重大威胁的,莫过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挪威人和思维亚人。

这两伙人亦是在形成国家的道路上,他们一样有着强大的势力,亦有着和丹麦人一样强大的野心。

清晨的海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海岛,和昨天完全不同,至少今天又微弱的东北风,雾气并未出现。

但登高警戒的哨兵,他苏醒后不久,就凭着极佳的视力觉察到海面的异样。

他大呼小叫的奔走在横七竖八躺着睡觉的兄弟们身边,高呼着警报。

“是敌人!敌人出现了!”

“大家快做好准备!准备战斗!”

他们是对战斗非常敏感的族群,听闻“战斗”一次,奥托处乱不惊的爬起来。

他收拾起御寒的兽皮,望着远方杀来的另一些船只,不慌不忙的拔起佩剑。

奥托向着太空大吼一声:“奥丁的勇士们,战斗的时机到了!让我们打败这些敌人,拿走他们的财物,献给我们的族人更多的礼物!”

一声怒吼后,所有人的也行被彻底激发。

所有人也知道,敌人越来越靠近,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把固定的船只松开。至于立刻撤离?不!那是懦夫行为!

敌人已经杀到面前,只有正面迎战,才对得起先祖,才有资格战死之后进入神殿。

不过奥托并非一介莽夫,他意识到孤岛上有很多的巨石,作为掩体再合适不过。

他们有数量庞大的船只,船就孤零零的停在沙滩上,奥托和他的七百战士以极快的速度藏匿起来。

逃避?不!奥托想到一处妙计,即当敌人登岸后,打他们一个伏击。

这不,奥托期待的事情正一步步的发生着。

有多达十艘船向着孤岛靠拢,他们都是哥特兰岛的武装渔民,这次行动实属一次武装侦查。

二百人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成功登陆海岛。当他们看到了大量的龙头战船后,完全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这是思维亚人的船队,他们是打算袭击我们!”

丹麦人和北方的“亲戚们”纷争一直持续着,彼此并不是真的处于战争状态。

毕竟打劫与贸易,都是他们这群人的生活方式之一,甚至被认为非常正常的是。

小头目命令自己的人全部下船,二百人手持圆盾,又持有战斧长矛,小心翼翼的逼近那些看似搁浅的龙头战船。

私下望去,他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世界安静的吓人。

但是,随着大胆者登上战船,看到麻布之下的大量瓶瓶罐罐,那种但有心情荡然无存。

“哈哈!是他们的运输船!”小头目仰天大笑,因为他发现了蜂蜜。

“首领!按照规定,这些东西咱们大家将得到平分。”

“不,按照规定,有一部分要送给那些人(指丹麦人),剩下的才是我的。这些都是思维亚人从南边的土地抢来或买来的东西,现在都归我们所有。”头目苛责的说。

“但是,思维亚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也许,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押运货物的人逃跑了?不要管那些人了,我们现在就把绳索解开,是我们俘获了所有的船,这是一件大功!”

胜利的喜悦顿时充斥着整个登岸的队伍。

头目要求部下先去解开绳索,结果更多的人更关注那些货物都有什么。

一时间整个海滩乱作一团。

另一方面,藏匿起来的奥托一伙,他们见到这群“海盗”就是要夺走自己的财富,一个个眼睛充满血丝。

七百人费劲了近二十天,才将所有货物带到这里,难道要让一群哥特兰岛的“海盗”抢走?

整个海湾的人们,他们的战斗更趋近于单打独斗,却也不是纯粹的个人战斗。

虽说罗斯部族每一名战士的个人战斗能力都很不错,长久的作战迫使大家必须遵循一些战术。例如,奥托所施行的藏匿伏击,就是一种战术。

而且,它是非常成功的战术。

“兄弟们!消灭这些敌人!”

奥托第一个从藏匿之地站起来,他高举着镶嵌红宝石的长剑“毁灭者”,继续高呼:“奥丁的勇士们,战斗吧!”

一时间,数百人从藏匿的石头缝隙突然杀出来,他们不仅数量庞大,而且装备精良。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清楚三十艘战船的财富,是属于整个部族的财富,亦是他们每个人的财富。

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保卫自己的财富。

只此一点,消灭这些窃贼,难道要仁慈吗?

一场疯狂的战斗就在这荒芜的无名孤岛进行。

一方充满了怒气且人多势众,另一方人数并非太少,但已经失去了斗志。

罗斯部族展现出最暴戾的一面,登岸的哥特兰武装岛民仓促建立的战线,一瞬间便被冲垮。

接下来正是个人战斗的时间,而接下来的时间,对于这些登岸的岛民,他们应该想着不是击垮这些“思维亚人”,而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真是一个悲剧!兄弟们,我们快撤!这是一个陷阱!”

头目选择逃亡,得益于他们刚刚登陆,船只固定的不牢靠,逃亡也有足够的时间。

有五十多人在头目的带领下登上了他们自己的船只,见得敌人即将逃走,已经陷入狂战的奥托猛然反应过来,他大手一挥向着逃亡敌人的方向命令:“不要放过他们!将他们全部消灭!”

于是乎,一群疯狂的人高举着战斧和长矛冲了过来,哥特兰岛民的头目大惊失色。

慌乱之中,他一方面催促部下推船,另一方面,命令留守的人拿出弓箭,以求用箭矢逼退那些“思维亚人”的攻势。

一些由单体短弓发射而来的箭矢飞向冲锋的罗斯部族战士们,对于这个,奥托和他的人丝毫没有预计到。

第四章 终结与降生

奥托的很多战士,他们遭遇的战斗太过于突然,许多人甚至没有铺上锁子甲,只套上皮质的护臂、护膝,戴上头盔,拎起圆盾和战斧就投入战斗。

好巧不巧,一支箭矢竟然击中了奥托的左臂,偏偏这个地方只有单薄的衣物。

痛苦的感觉丝毫不能平息他的愤怒,他疯狂的拔出肩头,无所谓流血,继续命令部下进攻。

这里,当属他的弟弟最为勇敢。

“哥哥!你没事吧?!”奥吉尔担心受伤的兄长,大声呼唤着。

“奥吉尔,你继续战斗,把那些可恶的弓箭手全部消灭!”

“遵命!我会切断他们射箭的手指!”

奥吉尔带着极大的自信,他身后的战士们亦是陷入忘我的状态。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怕死,反而是战死是前往瓦尔哈拉的唯一捷径。

当然,度过勇敢的一生,在子孙的簇拥下安详的离开,亦能前往瓦尔哈拉。

此刻,哥特兰岛的小头目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悲惨的现实。

这些“思维亚人”有着可怕的战力,他们简直就是一支精英部队,一切,仿佛都是一个陷阱。

甚至于自己今天遭遇的也只是一个开端,恐怕一段时间后,思维亚人将与丹麦人开战,那么处于夹缝中的哥特兰岛又将何去何从?

但那些已经不是自己要想的事了。头目见得自己的部下几乎都战死了,晋升的几十人也失去了逃亡的机会。

投降?不!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如此,只有血战到底,阵亡之后在女武神的引领下,去瓦尔哈拉面见奥丁。

不错,即便数百年过去了,这些没有离开哥特兰岛的人们,依然与更北方的罗斯部族,有着共同推崇的奥丁。

奥吉尔会晤这战斧在浅水中战斗,他已经击倒了不下无人,这个人也化作狂躁的野兽。就像怪物大海虫能吞没船只,他奥吉尔的战斗,就能消灭遇到的所有敌人。

就在绝望中,头目操持着一支短矛做出最后的抗争,他孤注一掷向着最勇敢的那个人冲去。

猝不及防之下,奥吉尔瞪大双眼,惊愕的看到这矛头居然洞穿了自己的身子。

“是你!”盛怒之下,奥吉尔挥舞着最后的力气,将战斗砸了下去,当场击中了敌人的头颅,而自己,也失去力量的倒在海水中。

一场维京式的战斗突然发生,一番短促的激战后又戛然而止。

此战,罗斯部族的七百人以绝对的优势,摧枯拉朽的击败了登岸的哥特兰岛人。

仅从战斗的伤亡情况来看,阵亡了十人,受伤二十人,就完全消灭了所有敌人,无疑这是一场大胜。

战士们在欢呼,果然拥有着长剑“毁灭者”的首领奥托,果然就如他的名字那样,似乎从“奥丁”那里获得了某种力量,以如此小的伤亡取得了一场大胜。

但是对于奥托,这难道是一场胜利么?

弟弟奄奄一息的被拖到海岸,已经忘记上次什么时候哭泣过的奥托,这一次竟嚎啕大哭。

“兄长……你不用为我难过……”

“不!你会平安的。”

“别……别傻了。我已经……我已经看到了布伦希尔特的呼唤,我已经看到马车了,她已经向我招手。”

弥留中的奥吉尔已经出现幻觉,但他并不害怕死亡,他相信自己即将前往瓦尔哈拉,将成为奥丁的战士。

“兄长,唯有一事我和担心。我的儿子,请您照顾他,教导他。”

“是!我会的。”

当奥托说完,奥吉尔那清澈的湛蓝眼睛,渐渐暗淡下去。

“他已经接受了女武神的召唤。”奥丁平放下弟弟的身体,站起身对着经过激战气喘吁吁的战士们,严肃说道:我们要把所有战死的兄弟带回去,我们要拿走所有敌人的财物,尤其是他们的武器,还有他们遗失的船只。我们要回到部族,告诉长老们和年轻人们,我们经历过怎样的战斗,付出过怎样的牺牲。让我们走吧,结束这一切。”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这一切。

这就是维京式的生活,无论是哥特兰人,思维亚人,还是罗斯部族,大家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战斗和牺牲是共存的,在这物资匮乏的北方“黑暗之地”,也就是斯堪的纳维亚和它复杂的海湾,人们只能这样的生存下去。

奥托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但他不能向自己的部下表现出一丝更多的苦楚。

他用麻布给自己的伤口紧紧包扎就完事了,紧接着,远航继续。

与此同时,在狭长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部,一处小型海湾,这里就是罗斯部族的家园。

有近八千人围绕着小海湾生活着,他们中的主体正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绵延至今的罗斯部族,其余还有数千人,是从其他部族逃离,愿意与罗斯部族共存的人们。

如今,他们都是一个整体。

人们期待着首领带着大量的货物凯旋,尤其是的首领的妻子尼雅,当身为首领的丈夫出发时,她已经感觉到肚子的异动。

也许孩子将在其父亲远征后不久就呱呱坠地,而今果不其然,丈夫应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一个健康的男婴成功的呱呱坠地。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又与众不同的男婴,经过短暂的苦恼之后,他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已经好奇的注视着四周的的一切。

尼雅非常怜爱自己的儿子,其实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非常可惜的是,自己前两个孩子,一个溺亡在海里,一个围捕白熊被反噬。在悲痛之后,尼雅终于诞下第三个孩子,她的珍惜之情可想而知。

她愿意付出最大的爱心给予自己这唯一的孩子,而孩子的不哭不闹更令她开心。

但部落的一位女长老却觉察出的一丝异样。

在一个僻静的时机,她当着尼雅与孩子的面,告知了她自己所梦到:“亲爱的尼雅,也许那是来自奥丁的预言。你的孩子非同一般,他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他将给予我们伟大,他将给予我们光明的未来,带领我们离开这一蛮荒之地。”

长老说了许多明显是奉承的话,尼雅首先是非常高兴的,但她并不完全相信。

也许奥丁真的给予某种预言,给予自己的孩子以恩惠?

等等!这个孩子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难道他来自阿斯加德?

但随着时间的变化,尼雅愈发觉得自己的孩子有所不同。毕竟这已经是她养育的第三个孩子,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能平安丹厦一子实属幸运。

确是这个孩子,他总是用那清澈的眼睛凝望着自己。诉说一些话语他仿佛能够听得明白,就仿佛这个孩子自诞生之日起就充满了智慧,甚至于还有这自己的想法。

在木头和兽皮搭建的搭帐篷里,尼雅惊喜的发现她能很轻松的照顾这个孩子。虽然孩子还不能说话,通过不同次数的嗯嗯声,即对应吃饭或如厕,等不同的要求。

仅仅五天的功夫,孩子已经长大不少,尼雅与孩子之间已经奇迹般形成一种默契。

而且这个消息也迅速传到了整个部族,最初发现异样的白发苍苍的女长老更是笃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一条消息被扩散下去——首领奥托的儿子得到了奥丁的祝福,这个孩子必将成为部族的首领,并将给予部族繁荣。

这个孩子确实不一般,一些原因,现在的刘利就获得了这一微小的身体中,以一双模糊的眼睛努力观察着世界。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荒诞的现实,自己穿越了,而且成为了一个婴儿。

那些奇怪的人长者北欧面孔,说的语言陌生又熟悉,但这里的环境极度简陋,古朴得就像是古代。

不!这里就是古代!仅用几天时间,他可以断定抱着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海湾村落中。

仅有几次被母亲抱到户外,冷风吹打在脸上,空气中还有这盐的气息。

刘利一直带着惊恐的目光观察着所见的一切,恰是尼雅有意抱着孩子尽可能向不足的人们展示这个神奇之子,刘利也得意看到一幕最为惊异的场面。

只见的简陋的码头边停靠着一些船只,它们有着一面衡帆,船只都有着最典型的标致,一个高耸的龙头。

总总迹象都应征了这里是北欧,那些船只就是龙头战船。刘利还看到了许多武士,他们都是湛蓝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他们总是把涂着颜料的圆盾背在身上,腰里的皮带上总是挂着一柄短剑,或是斧头和匕首。

“他们是维京人,我……难道也是维京人!”刘利不得不面对这个荒诞的事实,自己一介工科男,以后难道要像这些北欧汉子那样,成为一名维京战士?

拼命去搏斗?不!难道用智慧不是最好的选择么?可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只有努力的生存下去。

只有活下去,活下去……

第五章 罗斯堡

所以,我们的男主角刘利,如今的他就以一婴孩的身份,降生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部的一处小海湾,此地亦是罗斯部族的定居点,被罗斯族人简单的叫做罗斯堡。

但他终究是一介婴孩,生存的一切都完全需要生母的照顾。

经过了几天的时间,刘利终于弄清了自己所处的状况。难道他能够一瞬间接受尔今的现实?成为这些处处打扮得想远古人类族裔的一份子?

可是,自己终究是一介婴孩罢了。

现在的刘利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搞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的是,这具躯体的生父,正带着数百勇士,带着大量的通过掠夺和战斗所获取的财富,向着罗斯堡赶来。

此时,尼雅已经能清楚的觉察到自己怀中孩子的异常。

例如孩子总是用那动人可爱的湛蓝大眼睛看着自己,亦或是左看右看,仿佛有着极为迫切的希望,去洞察、牢记所见所闻的一切。

“孩子,难道你就像是你的父亲那样,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的渴望?你就那么想去外面的世界探索吗?”

“哦!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战士。甚至,成为我们的首领……”

尼雅有着太多祝福的话语给予自己的爱子,她也尤为希望,孩子在长出胡子之前一定不要出事。

可是,所有部族的男孩到了一定年龄,都有在老资格勇士的教育下,去培养出战斗的技巧。

罗斯部族,他们就像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部族一样,他们并非生来就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而是在于他们有着大把的时光去磨炼作战能力。

尼雅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试图哄着他睡觉,结果这孩子依旧睁着大眼,动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

尼雅完全难以理解这些情况,似乎唯一能够解释的,莫过于那位女长老的预言,这个孩子绝非凡夫俗子,他受到了奥丁的祝福,他的一生必将给部族带来光荣。

尼雅惊喜于这些,随着时间的发展,她愈发关注另一件大事——去拿取斯维格人贡赋的勇士们,归期只怕就是这几天了。

她像是部族里许多女人一样,她们翘首以盼自己的丈夫、儿子带着大量的财富归来。

就是这几天,整个罗斯堡的气氛愈发热闹。

人们已经开始聊起来,所谓勇士们带回来的美妙货物将按照家族分配,最后落实到每个族人的手里。届时,落到自己手里的宝贝能有多少呢?

尼雅最为清楚,如今的世道已经变了。

就说这分配战利品,她听说祖先的时代,部族的男男女女,哪怕是最小的孩子,都有权分得一份。

如今,去战斗的是男人们,不辞千里拿取贡赋的也是男人们,自然而然,部族里男人们的权力越来越高。

现在,只有经历了成人礼的男人,才有权力领取分配。

而所谓的成人礼,对于长大的男孩,就是通过参与一次战斗,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作为首领的妻子,尼雅非常清楚,自己的小家庭能因为这次行动获得丰厚的回报。

财富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这样,小家庭就有非常充裕的财富,能够将怀中的小家伙好好养育过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冬季。

终于,勇士们的船队正在靠近罗斯堡港口!

外海捕捞波罗的海鲱鱼的部族渔民,他们最先发现靠近的船队。

首先,渔民们保持着最大的戒备。

毕竟这个时代,渔民也兼职着“海上好汉”的行当,若是发现非盟友部族孤零零的渔船,罗斯部族的渔民们,并不介意将其洗劫一番。

这次,数量庞大的船队扬起了宽大的风帆,他们在秋季的东北风吹拂下,向着港口靠近。

视力极好的人们立刻看明白,来者并不是敌人,完全是因为船队中的一艘龙头战船,它的风帆被印染了独特的纹理。

那是两支船桨交叉摆放的图案,拥有这样的图案,对于罗斯部族实际已经是很伟大的成就。

说起来,这面风帆上的图案,并非罗斯部族亲手所为。

“可摇动的船桨”即为“罗斯”部族名的由来。部族到现在虽然掌握了麻布纺织技术,恰恰非常欠缺布匹印染技术。

所有象征罗斯部族的“船桨”标致,皆来自部族的盟友,即那些南方的思维亚人。

毕竟思维亚人就是一群部族的大联盟,罗斯部族本质上,也是属于他们的一份子。

只是罗斯部族的位置太靠北的,部族有意保持自己的主动性,却也希望和南方的“兄弟”部族保持和平,至少也是不要发生冲突。

所有的印染船桨图案的布匹都是由南方的盟友们制造,故而一些罗斯部族的龙头战船将其缝在风帆上,向自己人,以及盟友宣布友善的身份,亦可向敌人宣布自己的存在。

站在甲板上的奥托特意放下风帆,以向部族的父老宣布自己的凯旋。他也命令所有浆手不停划船,除了加速前进,亦是不停调整航向。

奥托很快和部族的渔船相遇,短暂的交涉后,船队进一步前进。

而那些渔船在伴行的途中,看到了和出发时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见一些战船用缆绳拖曳着一些小船,它们船首的装饰物绝非自己部族和盟友的套路。

渔民们甚至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奥托首领的这次航行绝非拿取贡赋那么简单,他们经历了战斗!而且索取颇丰!

是的,奥托的数百名勇士在无名荒岛和一群哥特兰岛人的战斗,最大的收获是大量的武器。

冶铁技术虽然已经传到了被誉为“黑暗之地”的斯堪的纳维亚,实际上这里的许多荒凉山岗,其岩石本就是铁矿石。所有的维京一系的族群都有烧制木炭并用来冶铁的能力,但他们更倾向于通过战斗获取敌人的金属,拿回自己家里冶炼成所需的工具。

他们实际完全可以开采矿山,通过烧石头,把纯粹的铁提炼出来。

尤其是思维亚主要部族的领地,那里潜藏着大量的铁矿矿脉。他们唯独欠缺的,就是发现矿石的慧眼!

所以,奥托遵循于传统的想法,拿走了所有敌人的战斧和利剑。

弟弟的战死固然是痛苦的事,亦是弟弟遗留下来的儿子的莫大苦楚。所以作为那个孩子的伯父,奥托非常清楚,按照部族的传统,自己即将继任他的父亲。

家,寒冷却也温暖的故土,家乡就在前方,那个小小的海湾,那幸福的罗斯堡。

奥托放眼望去,已经有大量的船只向着船队高空。

奥托,他已经听到了族人的欢呼!

第六章 赐名留里克

一艘艘龙头战船向着海湾驶去。

尼雅的一位侍女带着振奋人心的笑容冲进帐篷,“尼雅,是首领!他带着男人们回来了!”

“啊!他回来了?!”

此刻,因为过于贫乏陷入睡眠的刘利,他婴孩的身体突然被从吊篮中抱起来。

他丝毫没有像正常婴孩那般,受到此等惊吓撕心裂肺的哭闹,他就被生母抱在怀里,随着生母突然离开帐篷。

几天时间,尼雅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儿子的异常,所谓的异常,恐怕也是这个孩子的正常。

她喃喃嘟囔:“亲爱的宝贝,马上就要见到你的父亲了。你甚至还没有名字,你的父亲讲给你取一个美好的名字。”

襁褓中的刘利依旧盯着大眼睛,他不知道怀抱自己满脸皱纹的白肤金发女人,嘟嘟囔囔都在说些什么,但仔细一听又很像是英语。

如果他们是一群维京人,那么他们的语言一定是诺斯语。

刘利虽是个工科男,他毕竟也是被迫考过英语六级的男人。在学校的时候他非常清楚,英语的一个重要源头,就是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族群的诺斯语。

如今的一切就仿佛一场梦,刘利别无选择,婴孩的他硬生生的被生母带到了码头。

这一刻,刘利瞪大自己刚刚能稍稍洞察世界的眼睛,虽然因为自己过于年幼,眼睛看世界还有些模糊。

他至少看清了这是一片海湾,今天有着数量庞大的船只靠岸。

码头之上到处是欢呼的人们,就是为了迎接一直庞大的船队靠岸。

尼雅抱着孩子尽力望去,她很快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一个有着巨大胡须的英俊男人。

奥托在尼雅的眼中就是伟大的存在,那是一位最勇敢的战士,是整个部族可以信赖的首领。

尼雅左手怀抱着孩子,右手竭力会晤,更是大声呼唤奥托的名字。

可是,她的呼唤声已经淹没在人们的欢呼中。

见到了家乡的人们,奥托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他的表情变得舒缓,待船只靠近浅滩后,他第一个跳下船,并拉动绳索,借用船只的惯性,硬生生将其拽得搁浅。

一艘艘满载货物的龙头战船被刻意搁浅,接下来在奥托的命令下,搬运货物的工作在第一时间进行。

罗斯堡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去检查首领带回来多少美妙的东西,但在一艘战船上,有人解开了麻布,看到的居然是十具战死者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喜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们都认识这些死者,因为死者都是部族的战士,而今却带着致命的伤口躺在船舱。

发现死亡战士的情况引得卸货场轩然大波!

此刻呢,登岸的奥托第一时间并没有去部族的长老议事大厅,而是找到自己的妻子。

奥托早就看到了妻子,还看到了她襁褓中的婴孩。

妻子的样子已经大为变化,所以那襁褓中的正是自己的孩子。

奥托兴奋的站在妻子面前,他不搭理部族其他人前来的嘱咐,而是拉着妻子跑到一个稍稍安静的所在。

奥托一家站在一处石块堆砌而成的小平台站在这里可以将大半个海湾尽收眼底,而这里,亦是两人年轻时私会的场所。

曾几何时,年轻的奥托非常幸运的得到漂亮的尼雅的芳心,两人的婚姻得到了长老们的祝福,奥托亦是不负众望,在选取部族首领的比武中获得胜利。

但对于奥托,他四十年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自己两个儿子的意外丧命。

固然公元九世纪的斯堪的纳维亚,于苦寒之地生存的人们,一个婴孩安全活到成年都是非常艰难的。

奥托相信自己能在比武场获得胜利,还有带领部族的勇士总是胜利,都是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但自己却没有健康的子嗣,也许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如今,情况似乎发生变化。

尼雅兴高采烈的告知丈夫:“亲爱的奥托,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儿子。你看他那湛蓝的眼睛,多么像你。”

“啊!这是我的儿子!”

奥托因激动,颤抖着从妻子手里接过孩子,捧着他举向头顶。

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此刻的奥托完全忘却掉左臂的箭伤的痛苦,继续幸福地托举自己的孩子,就仿佛托举起部族的未来。

此刻的刘利瞪着大眼,只见眼前这个戴着典型维京头盔、散发着汗臭的金发壮汉,他居然就是自己的本位面的生父?

刘利死死盯着男人的饱经沧桑的面庞,不哭不闹的样子,也令奥托大为吃惊。

“嘿!尼雅,我们的孩子就是这样吗?他丝毫没有哭闹!”

“对!他是非常特别的。”尼雅急不可耐的说起女长老的话:“我们的维利亚奶奶,她是我们部族最有智慧的女人。我生下这孩子的那一晚,维利亚奶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一定是收到了奥丁的启示,她告诉我,罗斯首领的儿子将得到祝福,将带领我们走向繁荣。”

“啊?!”听到这样的话,奥托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瞪着自己的圆溜溜的可爱湛蓝眼神,那已经不再可爱,甚至于那就是奥丁借助这个孩子的双眼,以洞察自己。

继续高举着孩子,奥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对着孩子嘟囔:“我的儿子,你真的能继承我的事业,给予部族繁荣?!”

此刻,刘利知道自己尚不具备语言能力,他的声带还过于稚嫩了。他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也不知道托举着自己的男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凭感觉来说,就是一些疑问的话语。

刘利下意识的面无表情的嗯嗯两声,就是这所谓的嗯嗯声,惊得奥托夫妇浑身战栗。

在两人看来,孩子做出的分明就是肯定的回答。

尼雅瞪大双眼看着奥托:“他回应你的。”

“我已经明白了!”

奥托缓缓放下孩子,看着自己可爱的尼雅:“我们必须将他抚养长大。这个孩子未来必须成为部族的首领。”

尼雅点点头:“长老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们都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不是凡夫俗子。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请你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长老还没有给他命名?”奥托惊讶的问。

“怎么会呢?你是部族的首领,这是你的孩子,只有你才能给他取一个恰如其分的好名字。”

奥托点点头,他思考了一会儿,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就叫他留里克吧。”

“哦?为什么是留里克?”

“留里克,再度富足之意。还因为他的兄长,也就是奥吉尔的儿子叫做阿里克。两个孩子的名字念起来很相近。亲爱的尼雅,以后,你就要作为阿里克的母亲了。”

“你……”面对着丈夫犀利的目光以及严肃的脸庞,尼雅突然明白了这里的另一层含义。

“奥托,难道奥吉尔他。”

“他战死了。”奥托面不改色的说。

“哦!不!他是你的兄弟。”

“但是战斗总有难以避免的事发生。”奥托长叹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他死了,也许我们不用过于悲伤。他在弥留之际告诉我们所有人,他看到了布伦希尔特的招手。他已经得到了女武神的认可,可能奥吉尔现在已经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现在,至少我将奥吉尔的身体带了回来。”

“你……我们会妥善将他安葬。就安葬在部族的公墓里。”

“对!”奥托怀抱着自己的留里克,温情的看着尼雅:“奥吉尔将带着他的那一份财富安葬在地下,而他的英灵正在瓦尔哈拉。对于阿里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们的儿子。”

第七章 阿里克

刘利有了全新的名字——留里克

留里克,这个名字就有着奥托对于孩子的期望,因为这个名字的词根就是后来的词汇rich。

古代诺斯语给予一千年后的英语、德语重大影响,亦是直接演化成了瑞典语、挪威语。

刘利毕竟是懂现代英语了,要短时间内学会英语的先祖语言,并非一件困难的事。

只是现在,他毕竟是一介婴孩。

他太渺小了,就算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字,他还是必须处于生母的襁褓中。未来的几年时间,他就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会限于自己过于弱小,只能作为看客。

刘利,或者说是留里克。他又回到了生母的怀抱中,接下来,是归来的奥托去解决货物与战死者的问题。

所有的死者都被抬下船,他们的亲属纷纷前来认领遗体。

这里,一年稚嫩却又充满活力的十岁少年,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父亲灰白的遗体。

他就这样默默看着,就仿佛与那些因为众多物资的到岸而欢声笑语的族人们隔离开来。

这个孩子就是阿里克,奥托的弟弟,奥吉尔的独子。

被罗马人谓之为“黑暗之地”的斯堪的纳维亚,每一个男孩长到二十岁,都可谓一个伟大的奇迹。

不只是男人,一个健康的女人能够安全的生下孩子,亦是要冒着巨大风险。

阿里克的母亲难产而死,最终,少年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未来的弟弟。

但他至少还有父亲。

罗斯部族处于波罗的海的北部地区,这里更为寒冷,恶劣的生活条件使得部族的人口始终不多,更糟糕的,整个部族男多女少!

如果说环境是对部族男人们的考验,那么对于女人们,就是更为严峻的考验。

时代正在变化!

罗斯部族里已经萌生一种离开的情绪,最尖锐的想法是,所谓每年两次的向斯维格人索贡的船队远行,与其千里迢迢把宝藏运回港口,还不如直接举族搬家,去占有斯维格人的城镇,去占有那些温暖舒适的地区安顿下来。

其实诺夫哥罗德地区的环境是寒冷的,只是比之罗斯堡的位置更为靠南,气候相对温和一些。

至少,那里的土地能够种植麦子。

麦仁和初级研磨的面粉,它对于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居民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一支满是老茧的大手拍在一副稚嫩的肩膀上。

阿里克扭过那木然的头,看到脸色铁青的叔父。

“叔叔。”

“阿里克。”奥托以浑厚的嗓音安慰道,“你的父亲死在战斗中,你不要为他难过。”

“我……”

怎么可能不难过,看着叔父那酷似生父的脸,泪水从这个维京少年的眼角流出。

“傻孩子,你终将成为勇士,现在你不应该哭泣。”说着,奥托又拍拍少年的肩膀,“你的父亲去了瓦尔哈拉,是布伦希尔德亲自引领他离开的。阿里克,你必须成为勇士,只有那样,你才能在瓦尔哈拉见到他。”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对于整个罗斯部族,他们对于奥丁,对于瓦尔哈拉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所有人自出生以来接触的就是这些,战斗与阵亡,人们都认为这就好比吃饭和睡眠,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阿里克,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了。你知道我们的传统。”

阿里克深深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其实阿里克非常清楚,成为首领的养子,他将得到更多的照顾,未来在部族的各种事宜中,也将享有更多的权益。

不过这段时间,关于首领妻子诞下一位被誉为“奥丁祝福”的孩子,整个部族已经人尽皆知。

阿里克非常清楚,那个孩子本就是自己的堂弟,而今,就是自己的胞弟了。

长老们都已经确认,那个孩子有着高贵的血统,作为兄长,阿里克早已意识到,在那孩子成长的未来时光,自己有必要尽到兄长的职责。

奥托继续扶着阿里克的肩膀,“你知道我给你的弟弟取了什么名字?”

“是什么?”

“留里克。嘿嘿,是不是很像你的名字?”

“是的。难道是因为我?”

“不仅仅是这样,还因为那个神谕。我也是回来的时候获悉了那个神谕。我的孩子,你的弟弟将带领咱们的族人走向辉煌,作为兄长,你可要好好的帮助他。”

阿里克点点头:“就像你和我父亲那样?”

“对。”奥托笑了笑,再拍拍阿里克的肩膀,“总有一天,你们将并肩作战!”

很快的,所有死者被安葬在部族的公墓中。

奥托在奥吉尔的眼睛上,摆上两枚东罗马银币,之后覆上木板,最后填埋土壤。

至于奥吉尔的佩剑,自然由他的独子阿里克所继承。

现在,时代是公元821年秋季,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刚刚收获今年的新麦,就被千里迢迢划船而来的罗斯部族,以贡赋的名义搜刮走一部分。

诺夫哥罗德地区气候还算温和,罗斯堡的地域却已经颇为寒冷。

斯堪的纳维亚的许多部族,根本没有公元纪年法的概念,也甚至没有严谨的纪年法。甚至于文字,只有少量的斯堪的纳维亚族群,例如部分挪威和丹麦部族,开始使用字母文字。

但这些部族,他们有非常相似的传说与神话,并在长老间口口相传。

罗斯部族存在多少岁月了,部族的长老无法给出明确的数字,终究很久以前部族就存在了。所以,部族的公墓里也埋藏了许多先祖,用以佐证长老的说辞。

在安葬完所有的死者,以及对财富进行分配,首领奥托又高傲的前往部族的仪式大屋,告知长老们航行中遇到的事情。

根据缴获的那些战斧和长矛,以及特殊的船只,这些皆可断定敌人都是哥特兰岛的渔民们。

罗斯部族不想和那些人产生冲突,奥托是此意,所有的长老亦是此意。

但是,倘若他们找上门来主动攻击,再强力的反击都是要做的。

没有人质疑奥托的决定,长老们更是认为,仅仅死了十人就消灭了二百个敌人,这充分证明了罗斯部族的强悍战力!亦是证明了奥托是最优秀的首领。

这里,最尊贵的长老就是那位被誉为“维利亚奶奶”的人,她是一位年逾八十岁的老叟。

不错,维利亚不仅部族里最年长的,身体似乎依旧硬朗。她还是部族中的祭司,人们都相信,她已经和奥丁建立了某种精神联系。甚至有人说,也许当她离世后,她将恢复年轻,并成为瓦尔哈拉的另一位女武神。

维利亚以她衰老的声音特别提及了男孩的事。

她带着令奥托紧张的威严感,质问道:“我只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还要问你。我的孩子,你给那个男孩取名了吗?”

“是的!已经取了。”奥托当着所有长老的面自豪道:“我给他取名留里克。”

“是留里克,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维利亚意味深长的说。

所有人都注视着维利亚,只见她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庞,露出令人安心的笑意。

“好好教育你的孩子,首领。”维利亚充满善意道:“留里克长大之后,他必将成为我们的新首领,一切都是奥丁的安排。现在,首领,你可以离开了。”

第八章 第一个冬季

经过了秋季的这次索贡远航,所得的一切财富得以妥善分配。

无疑,那些参与过此次远航的所有人,活着的、死了的,他们或他们的家应该得到了财富中最好的那一部分。

部族一直施行着这一传统,即男人们远征获得战利品,谁参与远征谁获取更多。

不过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们,也会获取少量的财富。

时代正在改变,人心亦是在巨变。

尤其是这一次,参与了索贡远航的人因为在途中,遭遇到哥特兰岛渔民的袭击,使得整个部族不得不思考两件事。

第一,以为的索贡远航的风险性是否非常巨大。

第二,平安的把财富运回来的人们,他们是否有权领取更多的部分。

无疑,部族的男人们实际都非常希望,参与行动并获得更多财富。更有甚者甚至在传播一种舆论,即谁参与了索贡航行,所得财富皆有参与者按功绩平分,未曾参与进来的男人无权分配。

确实有不少人支持这种想法,一切恐怕就是单纯的自私人性罢。

毕竟这次索贡远航,部族出动了最具战斗力的那三分之一男人,他们更是首领亲自带领!

这七百人是部族的精锐力量,他们就是部族的中坚,故而他们的态度立刻左右了今年秋季的财富分配。

首领奥托,他并非大公无私的人。

这个人接受了一辈子的“战士教育”,他非常享受被众人崇敬的感觉,亦对于战斗毫不畏惧,对于战利品的获得也有巨大热情。当然,还还希望得到诸神的认可!

尤其是这一次,当抱着弥留的兄弟奥吉尔,听到了奥吉尔看到了女武神招手的讯息,他对于瓦尔哈拉更加深信不疑。

奥托当然同意了部族勇士们的想法。

骁勇善战的勇士们,他们是桀骜不驯的,对于财富也有着巨大的渴望。

但他们也都是有着强烈自尊的。

只一次,部族的兄弟们是经过了战斗才拿回财富,无功受禄岂能安心坦然?

一番斡旋之后,部族的男人们最终对于财富的分配达成共识,并且对未来的财富如何分配做出了明确规定。因为部族并没有文字,“规定”就由长老们作为证人予以确立。

即未来的索贡航行,获得的财富分成两部分。参与者和其家属分得一半,部族其余男人和家属分得另一半。

未来的任何战斗,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享有所有战利品,若是死亡,由其家属,尤其是其儿子分得。

就在第一场雪降下之前,财富的分配完全完毕。

到现在为止,罗斯部族的对外任何行动也告一段落。

他们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几乎要冻结了茫茫的波罗的海,罗斯堡就藏匿在海域里最北边的波的尼亚湾中,如同失踪一般。

部族的传统捕鱼行业告一段落,甚至去聚居地外部的森林中打猎的行动也都停滞下来。

究其原因,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所有人不得不面对的——黑夜。

北半球进入冬季,尤其是高纬度地区,夜晚的时间极度漫长。

罗斯堡的位置至少不是北极圈,这里有着几乎没有黑夜的夏季,遂也有着几乎没有白昼的冬季。

冬季是最可怕的,他们并不清楚户外的寒冷能有零下二十度,但是他们最清楚的是,入冬之前大肆捕捞的鱼,只要放在木屋外面,即能被冻得硬似石头。

人们用木头搭建房屋的框架,并在外面铺上大量的动物毛皮和麻布,以求增加御寒性。甚至有的贫穷家庭会给木屋外面堆砌泥土,以求保暖。

任何的木屋,其顶部都有一个开口,是为让室内篝火排烟的出气孔。

他们在秋季会砍伐大量木头并储备起来,冬季就以篝火取暖。

同时,他们也都时时刻刻穿着厚实的皮衣。

原则上,罗斯部族是构成思维亚人所有部族中的最北边的一份子,他们的语言和南方的兄弟们没什么区别。

但他们的位置太靠北了。

罗斯堡附近的近海并非鱼类繁盛之地,却也能捞到足够四五千人度过整个冬季的渔获。

为了生计,他们乐意去危险的森林中碰运气。

有时,奥托会带领部族的男人们,趁着入冬之前进入森林搜寻鹿群的踪影,一经发现,维京式的围猎旋即展开。

他们实际也经常遇到黑熊和白熊,如果一个落单的人遇到它们,恐怕就是手持巨大的北欧森林斧,也难以抵挡。

熊的毛皮是最为厚实的,罗斯部族非常清楚,一张熊皮可以和南方兄弟们换取不菲的宝贝,亦是能令部族的女人们裁缝出极度保暖的皮衣和帽子。

毕竟那些熊仅靠一身毛皮,就可忍受极端低温,安稳度过整个冬季!

作为首领,奥托拿到了一批颇为丰盛的财富。

他甚至合情合理的得到一贯非常珍贵的蜂蜜,还有五张羊皮。

也许以今人的眼光来看,这些算不得什么珍贵。不过在1200年前的整个欧洲,它们都是非常珍贵的。

奥吉尔死了,他的独子阿里克继承了他全部的遗产,亦包括这一次分配的财富。

阿里克亦是在部族长老的证明下,被公认为首领奥托的儿子。

如此一来,阿里克自然而然搬到了奥托的家中,也暂且承担起帮助尼雅照顾弟弟的工作。

长夜笼罩整个北欧,持续的降雪令罗斯堡周边的森林陷入沉寂。如此低温下,鲜有野兽冒险从藏匿的洞窟中跑出,唯有极少量的驯鹿,拖着它们厚实的毛皮,用强有力的嘴推开积雪,去啃食下放的草根。

如果可以捕猎一头强壮的驯鹿,其肉足够养活奥托一家度过整个冬季!其毛皮即使能被尼雅裁缝成足够一家四口御寒的皮衣。

只是冬季捕猎是非常危险的,遂强悍如罗斯部族,他们就愿意藏匿在这海湾里,安静的等待长夜过去。

他们最多站在户外,看着满天星斗,看着洁白的月亮倒映着波涛海面的璀璨景象。

天空往往闪现着欧若拉,人们都相信那是“布伦希尔德的巡游”。只要它出现,所有沉睡的人们,都愿意站在寒冷户外,睁大双眼,以求见到女武神本尊。

又是一个寒冷静谧的夜。

裹着一整张熊皮酣睡的阿里克,为户外的嘈杂声所唤醒。

奥托和尼雅也醒了,也包括我们的主角刘利,即留里克。

“阿里克,你去看看怎回事。”奥托不耐烦的嘱咐道。

“是!”

阿里克赶紧给自己套上羊皮衣,又戴上绒帽,接着小心翼翼的拉开皮制门帘,只见得万千绿色丝带在苍穹之上自由摇曳。

“是欧若拉!”阿里克激动地钻回木屋。

“是他们!”奥托爬起来后,拍拍阿里克的肩膀,“我们去好好瞻仰一下。你知道那是什么!”

“是我父亲!”

阿里克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毕竟叔父说得很明白,自己的父亲被诸神认可,并被女武神带走了。

于是乎,奥托一家无所谓寒冷,今晚整个部族都行动起来,以求观摩壮观的欧若拉奇景。

我们无法以今人的眼光去推测1200年前北欧众维京部族的无知。

他们看到了北极光的景象,就迫切的需要对这一现象有一种美好的解释。

那是女武神驾驭马车巡游的轨迹,她们只有在冬季行动,她们将视察地面的人们,以寻找潜在的可以在未来前往瓦尔哈拉的幸运者。

留里克,他出生才仅有百天,如今的他蜷缩在整个羊皮制成的襁褓,被生母尼雅怀抱着,首次目睹起天上的奇观。

“啊!这就是极光!这里果然是北欧。”

此情此景,留里克更加确定了自己所在之位置,但也仅此而已了。

留里克无法确定当今的确切年代,他还有更多的顾虑,限于自己不过一介婴孩,无法向他人诉说。

留里克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安静的观察。

他见到了一个少年对着北极光带着哭腔大喊,还听到自己的生母以安慰的口气对那少年说了许多话。

只可惜,自己的脑子总是陷入混乱,这幅躯体真不愧是婴孩,疲惫感总是说来就来,睡眠就是自己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短暂的时间,留里克根本弄不清其他人所说的语言,甚至于一些说的最多的词汇,他也只能进行一番揣测。

固然这些语言非常酷似英语,其中大量的弹舌音又很奇怪。

婴孩在成长,冬季也将要过去,情况正在起变化。

直到春季的到来。

第九章 寒冬中的斯堪的纳维亚

在等待春季的日子里,留里克的日子并非纯粹是吮奶睡眠那么简单。

人生的第一个冬季,他获得了来自母亲的一份礼物——一个串着琥珀的项链。

而且,它不是普通的项链。项链由五块琥珀构成,每一块上都被雕凿出一个符号。

那其实是卢恩字母,就是斯堪的纳维亚本地居民的文字,但它也并非纯粹的文字。

人们都相信,是奥丁以一颗眼睛为代价,获取了智慧之神卢恩的部分能力,才创造了这种文字。因此,它是具有神力的文字。

只可惜,在这蒙昧的时代,任何的部族只有少部分人掌握了住这套文字。

于罗斯部族,也只有部族的长老、祭司们懂得使用它。甚至可以这么说,往往只有在部族祭祀的时候,长老们才会拿出部族珍藏的刻有卢恩铭文的“圣物”,例如镶了黄金的木板,以求借用奥丁和卢恩的神力,达成祈祷。

当然,这种祈祷唯一能实现的作用,就是让部族的人们静下心,情绪得以稳定。

尼雅将一串琥珀项链戴在儿子脖子上,就是对于他的祝福。

五颗琥珀各有一个字母,何在一起就组成了单词。

它用罗马字母转写就是成了sigel,本意是“阳光”,引申则有着光明战胜黑暗的意味。

卢恩文正是斯堪的纳维亚族群的文字,但他并非纯粹的民间通用文字。它被部族的统治精英,尤其是专职的祭司所掌握,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基本用不到它。

如果真的要使用,即是将文字绣在衣服上、或是雕刻在自家房屋的木梁上,以求平安。

在过去的一个秋季,首领奥托指挥部下,完成了对索贡远航的所有准备工作,例如将所需船只推上岸,对其高度修善。筹备长途航行的所需的粮食、淡水,以及中途修船的材料,还有防备敌害时的武器。

可以说,奥托很好的完成了索贡航行。

男人们筹备航行的事,部族的女人们用了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在罗斯堡的各个长屋中,储备了各家各户能够安度整个寒冬的粮食。

在储备过冬物资方面,女人们有着巨大的话语权,她们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她们用烟熏炙烤的方式制作大量熏鱼和熏肉。

她们用贸易或劫掠来的麦子,加入蜂蜜和蔓越莓干,酿造甜中带苦的酒。

她们更是用面粉制作大量的面包,因为环境是干燥的,大量的耐储面包干被这么制作出来。

同时,也是她们去裁缝制作衣物、鞋帽,以及制作另一些生活用品。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确是贫瘠的,但这里的贫瘠只是相对于其他地域而言。

它早已形成了环波罗的海的贸易网,且该贸易网并没有因为罗马的崛起和没落而遭到任何的破坏。

只是完全不同于地中海的贸易网,使得周边的各民族一直在快速发展。

波罗的海的贸易网络形成于公元前,直到众维京部族的南方日耳曼表亲,在罗马末期学到了大量先进技术,日德兰半岛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才进入“铁器时代”。

进入了慢慢长夜的冬季,所有的贸易与战斗行为几乎都停滞了,再勇敢的海上斗士,都需要一个温暖又有大量食物的家。

或者说,他们非常需要一位贤惠的妻子。

对于那些在海上骁勇善战的维京勇士,他们一旦失去了后方稳定的港湾,离开了部族的女人们,在寒冷的冬季,再勇敢的人也难以活到下一个春季。

正是这严酷的自然环境,迫使波罗的海的人们一直有意向南迁徙。时代到了九世纪,迁移的意图更为强烈。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日德兰半岛的居民,他们实际与南方的日耳曼部族是亲戚。

古时罗马在经历了条顿森林堡惨败后,停止了北部扩疆的战略。罗马终于衰落了,它正是在日耳曼部族的不断蚕食下灭亡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民族迁移中,有相当部分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也参与其中。

罗马的覆灭已经过去了四百年,日耳曼部族已经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国家,并走出野蛮开始变得有秩序。

斯堪的纳维亚一直被隔绝在外,这里从未被罗马人统治,但罗马很喜爱北欧的财富。

难道冰天雪地的北欧,除了大量的动物毛皮外,还有什么能令远在地中海地区的罗马人特别喜爱的么?

当然有!其中之一就是琥珀!

尼雅亲手送给年仅几个月的留里克一副琥珀项链,五颗琥珀每一颗都足有成年人拇指大小,戴在一个婴孩身上着实太大了。

在罗斯部族,相当多的人都是有自己的项链,它往往由贝壳和琥珀,或是其他宝石构成。

在斯堪的纳维亚,琥珀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若是有商人能把它贩运到地中海地区,定能大发一笔横财。

在平常的日子里,罗斯部族的龙头战船,多数是作为贸易运输船而存在的,南方的其他思维亚部族兄弟们,就是他们的贸易伙伴。

如果生活是基本平稳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人们,就在波罗的海做着自己从事了上千年的传统海洋贸易,以及必然还会发生了海上冲突,他们也不至于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

但是冥冥之中确实有一种力量,在迫使他们离开这愈发寒冷的地方。

那冥冥之力就是气候。

留里克降生的时代正式九世纪初期,而欧洲的气候在进入七世纪时开始转冷,从那时候起,整个欧洲开始面临一场持续了四百年的寒冷期。

不过身处这一大时代的人们,他们只是本能的感觉,自己家乡过于寒冷了。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它是被割裂的世界。

这里有着大量的峡湾以及溪流,海洋上亦有多达五万个岛屿。那些岛屿有时是避难所,有时就是定居点。

斯堪的纳维亚的南方与北方传统气候本就大为不同。

例如,罗斯部族当前占有的定居点罗斯堡,它实际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北方的诺尔盖地区。这一带有着大量的山脉,以及山间的峡湾与小型平原。这里的土地贫瘠,气候最为寒冷。如果说它具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易守难攻,一条溪流贯穿整个罗斯堡,使得沿海定居的他们有着取之不竭的淡水资源。

还有一点,因罗斯堡背靠着山脉的岩石,部族的工匠发现了铜矿。虽说工匠没有能力大规模冶炼,终归他们对于铜材的需求并非剧烈。制造青铜铆钉,以制造更多的船舶,这是完全能够应对的。

毕竟,罗斯部族也是思维亚人众部族的一份子,但诺尔盖地区一度不是思维亚人的领域。

罗斯部族的先祖数百年前,用武力迫使居住此地的乌拉尔人北迁,并占据此地建成了罗斯堡。

绝大多数思维亚人是在南方一些的平原中定居,被称之为斯韦阿兰的平原,其本意正是“思维亚人的土地”。

斯韦阿兰是平原区,这里的气候可以相对好的种植麦子,亦可养活大量的牛羊。

因为思维亚众部族的人口本就不多,这里的自然资源足矣养活人们。

不过思维亚人的人口一直在发展这,各个部族开始互相接壤,竞争也直接开始。在竞争中,大的部族吞并小的部族,一场整合整个思维亚部族的运动正在发生着,终究,他们必然形成了一个国家——瑞典。

可是,这场思维亚人合并唯一的运动中并没有罗斯部族的身影。

或许,罗斯部族的命运就不是融入进斯韦阿兰,而是去另一个天地创造更神奇的未来。

无论是斯韦阿兰的众部族,亦或是北方若尔盖地区的罗斯部族,现在,他们必须面对愈发膨胀的丹麦力量。

九世纪的北欧太冷了,即便是本地区最富庶的丹麦日德兰半岛,曾经可以旺盛生长的麦子,而今也大不如前。

有着更多人口的日德兰地区众多丹麦人部族,迫于生计他们互相攻伐,也更加频繁的对外贸易。

他们向更南方的扩张被强大的法兰克国家遏制,向北的扩张尝试使得他们占有了约塔兰地区,成功和北方的思维亚人接壤,冲突也旋即发生。

甚至于当前的丹麦人和思维亚人都想不到,他们会为了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约塔兰地区争夺数百年。

丹麦人又向西发展,开始和面相北海的挪威人发生贸易与冲突,直到他们跨越了北海,进入不列颠。

日德兰半岛的丹麦人首开记录,并在公元794年开启了对不列颠的劫掠,从而开启了维京时代。

于留里克出生的这一年,那场劫掠仅过了27年,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各个部族,都获悉了可以穿过大海仗剑行商。

不过非常有趣的事,罗斯人早就意识到自己身处偏僻,根本敌不过那些骁勇的丹麦人,就拼命想海洋的西方发展,以求发展的机遇。

是寒冷迫使罗斯部族这样做,直到他们进入了一座大湖,并找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逆流而上遭遇到一群说着另一种语言、富足却又战力一般的族群。

那里,仿佛是另一片世界!

第十章 罗斯部族的维京式生活

当春季回归斯堪的纳维亚,一年中的“贸易季”又开始了,当然,贸易往往也伴随着冲突。

那些销声匿迹在海湾的长船突然出现。

丹麦人、挪威人再度向着不列颠探索,或是沿着海岸线南下。

思维亚众部族,除了要在海上与丹麦人发生那难以避免的冲突外,他们又开始向着海域对岸的波罗的人族群,进行着常规的贸易。

这里罗斯部族也是一样的,他们与南方的亲戚们贸易,也与更南方的波罗的人做生意。

唯一不同的是,罗斯部族掌握了一条深入内陆的水道的秘密路线。

它是一条漫长的航线,去年秋季的索贡航行遭遇哥特兰岛人的袭击,使得曾经安全的线路变得危机四伏。即便如此,只要大军摆开阵势,用战斧不停敲打盾牌,强大的气场就能令诺夫哥洛夫的当地人,乖乖的将财宝拿出来。

其实,如果那是一些有着强大战斗力的族群,罗斯部族会乖乖的和他们做着和平的贸易,会竭力避免冲突。

但那些人富足却羸弱,在缺乏明确律法的九世纪波罗的海地区,强权即真理!

甚至于,他们从不认为劫掠是一种罪过。

公元822年五月初,春季的索贡航行再度在首领奥托的带领下展开,这一次船队非常聪明的挨着芬人领域的海岸,溜边摸到了涅瓦河口,接下来的道路一片畅通。

奥托索要的一笔贡赋,那些斯维格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至少奥托是这么认为的。

斯维格人的卑躬屈膝令奥托和他的勇士们非常高兴,盛情之下,奥托第一次赠与那几位家族首领,一人一小块琥珀,算是一种赏赐。

就是这小小的琥珀,是不是预示着罗斯部族与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关系开始了微妙变化?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奥托只是出于自己的高兴,将斯堪的纳维亚较常见的琥珀赏赐几个家族首领罢了。

但对于斯维格人,或许这是他们与罗斯人遭遇之后,关系回暖的开始。

早在公元754年,罗斯部族的探险者就向西找到了涅瓦河口。此地荒凉,积雪之下满是茅草。这里活动者一些熊和鹿,获取它们的皮毛,恐怕是此地唯一的价值。

但随着他们找到了深入内陆的河道,一片温暖之地展现面前。

他们逆流而上,一开始他们也是和诺夫哥罗德这个巨大村庄进行贸易,直到他们发现这里的并不是优秀的战士,歹念随之而生。

在最初的那几年,两个族群的贸易是正常的,直到奥托祖父的那一带,他们开始仗剑行商。

如果可以通过物理迫使他们交出财富,真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再说了,罗斯部族并不想占有斯维格人的领地,只要拿到足够的财宝,左右人就回到龙头战船扬长而去了。

公元822年,两次索贡航行都取得了成功。

到了公元823年,情况依旧如此。

奥托惊喜的发现,只要象征性的给予点琥珀,斯维格人就会非常高兴的拿出不少宝贝。

这和曾经的正常交易又完全不同,与无本万利的劫掠又不同。

部族真的只要象征性的拿出一点不关紧要的财务,斯维格人就会非常慷慨的拿出宝贝。

诺夫哥罗德是一个巨大的居民聚落,它是一座小型城市,其周边还有许多村庄。

他们的主导是城内的多个家族,其余的小型村庄则是诺夫哥洛夫的的附庸。

整个地区的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人,那里的土地至少比较肥沃,气候也更温和。他们能够生产更多的财富,亦是主动与南方的其他斯维格人部族贸易。

每年诺夫哥罗德有大量财富,流入人口还不到八千人的罗斯部族口袋里。

如今,只要不与丹麦人发生冲突,在奥托首领的带领下,罗斯部族的财富一直在膨胀,不是么。

奥托带着大量的宝贝凯旋归来,他再一次成为部族的英雄。整个部族对于熬过新的冬季亦充满了信心。

刘利已经两周岁了,他不得不接受了自己作为留里克的独特身份。

“留里克,罗斯。真是见鬼,我莫非被安排了这样的宿命?要领着这群维京人跑到东欧去建立基辅罗斯?”

“这可能吗?瞧瞧这群人,他们是维京人!他们不是应该去劫掠英格兰吗?”

“真是的,他们居然给我取名叫留里克。”

两岁的留里克的弱小身躯里寄宿着一个真正的大人。

过去的两年,他基本弄清了自己的所在,弄明白自己是维京人的事实。

刘利对于俄国的历史发展了解的很少,对于维京人的概念,也是一群带着牛角盔,手持圆盾和战斧的的海上狂人。

维京人,他们仿佛就该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海盗形象。

然而事实完全颠覆了刘利的想象。

自己所在的部族是名为“罗斯”,意思就是“浆手”。他估计出部族就只有罗斯堡一个城邦,估测一番,定居点的人口也不多。

他们也没有什么牛角盔,倒是有大量皮革和铁皮做的、有着护眼和护鼻的头盔。

倒是经典的龙头战船、森林斧和绘画图案的圆盾是真实的。

而最真实的恐怕是他们的食物。

过去的两年时间,刘利早早就被断奶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到一岁,就必须去吃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有不多的机会,他能够吃到口感不怎样的面包。绝大多数时间,他能吃到的食物就是各种肉。

对!各种的肉,而且的没有仔细烹调的肉。

他亲眼看到了部族的渔民去猎杀波罗的海豹、撒网捕捞鲱鱼、钓鳕鱼,乃至去捕捞鲨鱼。

可能就是这里的土地过于贫瘠,人们的食物主要依靠海洋捕捞,以及和南方的人们贸易牛羊。作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刘利也不得不吃着和他们一样的餐食。

一只羊,羊皮会被扒下来做衣物,羊肉尽数吃掉,接着是几乎所有的内脏也被吃掉,而羊的骨头也可能被进一步利用。

食物的口感比较疯狂,但极度年幼的刘利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吃掉这些口味怪异的肉,甚至是鲨鱼肉。

历史上的留里克会在东欧建立一个斯拉夫人的国家,并以罗斯命名。

而且,留里克还是被当地人邀请过去当王公的。

刘利觉得荒诞,可是自己的名字听起来确是“留里克”无疑,而“罗斯”正是自己所在部族的名号。

他很高兴自己的部族首领之子,自己的生父是一个非常强壮的白人壮汉,就是身上总散发浓厚的恼人味道。但他应该是合格的父亲,听生母尼雅所言,生父也是一位合格的首领。

整个部族对于生父充满了尊敬,而且他们对于自己,一介婴孩已经充满了敬畏。

其中的情况绝非自己是首领的子嗣,只是因为一段来自部族长老的预言——首领之子将带给部族繁荣。

“好吧,我不知道历史上留里克该有怎样的人生。如果我的宿命是未来成为首领,带领他们集体移民到东欧的广袤平原区,他们的确可以繁荣。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后裔就不再是维京人。”

所有的想法刘利都藏在心里。

第十一章 奥托的嘱咐

仅有两岁的留里克基本学会了部族的语言。

仔细辨别一下,真是非常的有趣,他们的大部分词汇和一千多年后的英语做比较,相当多的词汇确实非常相似,所以学习起来并不困难。

刘利知道自己的母亲叫尼雅,父亲叫奥托,还有一个堂兄叫做阿里克。自己实际还有大量的亲属,他们都是部族的核心成员,甚至说部族的大部分人,彼此都是沾亲带故的。

部族对外都自称“浆手”即“罗斯”,对内只有名字相称,一些特别的人倒是有外号。

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姓氏。

“如果我是留里克,那么现在的日子应该是九世纪中叶左右吧。我现在就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还是在丹麦的日德兰半岛?”

“长老还声称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要带领部族走向繁荣。好吧,举族前往东欧腹地,部族的确会繁荣的。大家至少不要憋在在寒冷的峡湾,天天吃鱼度日。”

生父奥托又领着数百人去诺夫哥罗德那个地方向当地人索要贡赋了,生母一直算着日子,怕是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身份,看着对未来愈发期待的生母尼雅,刘利还真是想早点见到归来的父亲奥托,还有堂兄阿里克。

这一年的秋季索贡航行,奥托带上了年仅十二岁的阿里克,只为让其见见世面。

他们能带回来哪些宝贝,刘利已经受够了天天吃鱼的生活,他们只要归来,自己可以享受一段时间吃面包的幸福时光,甚至还能吃到蜂蜜。

又是一个平静的秋季,天亮的很晚,北风呼啸着整个峡湾,世界一片肃杀。

气候仿佛每天都在变冷,但今天的气氛着实有些异常。

清晨,木屋里点燃一盏油灯,尼雅给儿子准备了一点淹水腌渍的生猪肉,还有一小块面包干。

“留里克,你慢慢吃,我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的妈妈!”

相比于腌渍的鲨鱼肉,还是浓缩海水腌渍猪肉更好吃一些,哪怕它是生的。

留里克别无选择,两年的时间他知道许多事,例如猪肉是宝贵的,面包是宝贵的,甚至是腌渍猪肉的盐水都是宝贵的。

就算是整日面对着大海,罗斯部族的人们只能煮海水制造颜色青色的粗盐,这个过程还要耗费大量柴火。

不过部族经常吃鱼,海鱼本带有咸味,他们不缺盐。

他们一直和南方的人们做贸易,没人知道南方的人们如何搞到没有怪味的纯粹白色的好盐,终究他们是有的。

留里克这边慢慢的啃食面包,撕咬着猪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做这些事简直是疯狂。他已经完全习惯这些,如今不得不感叹一个人的适应力之强大。

或者说,自己不得不去感慨一番,中世纪的人们居然就是这样在极度艰苦的环境中努力生存。

不一会,尼雅一脸兴奋地匆匆跑进木屋:“留里克,你父亲回来了。大家都去码头了,我们也走!去看看你父亲带来多少宝贝。”

“啊!有蜂蜜吗?”留里克脱口就问。

“有!你想要的都有。你快吃完饭,我们立刻就走。”

留里克以乳牙快速吃饭这看似根本就不是给小孩吃的所谓食物,结果自己长期吃这类东西身体却没有得病。

恐怕都是因为这幅北欧男性的身体,打骨子里就是健壮的,未来也将更为健壮,乃至一脸浓郁的络腮胡子。

尼雅抱起了吃完饭的留里克,在侍女的跟随下向着码头疾步走去。

留里克穿着整套的羊皮外衣,而他的内衬确实精细的软麻布。他穿着相当厚实的衣服,而且不影响自己走路。户外的北风如同刀子,他不禁望着蓝天,只见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月亮居然还若隐若现。

再望向东方的海面,留里克稍稍眯起自己圆溜溜的湛蓝大眼睛,只见的大量的帆船正逆着阳光,向罗斯堡的港口赶来。

那些硕大的帆布上不少印染着蓝色的图案,那呈交叉排列的船桨图案充分证明了,部族的首领奥托,带着他的数百名勇士凯旋。

一艘艘龙头战船借助风势冲滩,紧接着,一位位维京壮汉跳下满是砂砾的海滩。

奥托带着大量货物胜利归来,很快的,货物的搬运开始,但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家人。

“阿里克,跟我走,去找你妈妈和弟弟。”

“好的爸爸。”

一个腰悬佩剑的壮汉,领着一个腰悬佩剑的孩子,离开了喧闹了人群,朝着码头一个约定的地方走去。

阿里克自从继承了生父的佩剑后,就一直视它如珍宝。它是颇为沉重的一把武器,本次随叔父前往斯维格人的领域,阿里克就带上了这把剑。

阿里克还是太青涩了,他紧跟在健步健硕有力的奥托身后,轻勾着头丝毫不敢怠慢。

不一会,奥托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尼雅,他充满沧桑、布满胡须的老脸,露出了喜人的笑容,就好似手捧无数的黄金。

很快的,奥托如常所愿的保住了“黄金”,也就是他至今唯一幸存的亲生儿子留里克。

他在打斗的时候是疯狂的人,所率领的所有人被称之为狂战士。

奥托手持自己的利剑“毁灭者”,双手挥动它,可以直接将敌人拦腰斩断。

他的战力绝对令人胆寒,这是毋庸置疑的,唯有在自己妻儿面前,他难得的表现起可爱的一面。

奥托抱起年幼的留里克,不停的用胡须逗弄孩子的脸。

“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很难受。”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哭呢。”

“为什么要哭?”留里克以稚嫩的声音问道。

这番话,竟把奥托问住了。

“啊!是啊!为什么要哭。”奥托长叹一声,“孩子,你的确是特别的,不像是一般的孩子,只要轻轻掐一下、或是不慎摔跤,就能哭上很久。但是你,我从未听过你的哭声。”

“嘿嘿,因为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啊!”留里克卖着笑脸刻意讨巧的说。

“是啊!所以你与众不同。”

奥托掐掐儿子的小脸,带着教育的口气说道,“一个优秀的战士不可以哭,更不能害怕疼痛,你必须勇敢,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首领。”

“嗯,我会的。但是长老们的话真的可信吗?我真是的……”

“你当然是。”尼雅抢话说,“孩子,这是你的使命。”

“对,至少大家都相信。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曾为合格的首领,当你长大一些,我可要好好教育你,如何成为合格的首领。”

第十二章 留里克的抱负

奥托的话颇有意味深长之意。如何成为合格的首领呢?留里克充满好奇。

现在的留里克的确像是一般小孩那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表现上给他人的感觉确是如此。

留里克毕竟是不同的,这幅躯体里住着名为刘利的人格。刘利,他本身就是充满智慧的,只因为身体过于渺小稚嫩,灵活的双手无法去创造东西改善部族的生活。

不过他即便只有两岁,已经开始构思一些东西,并盘算着,仅靠所见所闻的工具,以及观摩部族工匠制造修理船只,去思考部族现有的条件,能制造哪些东西。

在留里克看来,部族所谓的码头根本称不上码头。

所有的船只都不大,搬运货物也费时费力,这里面就有大量改进的余地。

他甚至于觉得,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有着改进的余地!

他们有被加强御寒能力的木质长屋,却没有制造木板床铺的概念,每个夜晚就是地面铺上几层厚实的动物毛皮,身上再裹着毛皮睡觉。

他们储备大量的食物以越冬,却没有进行精细加工,吃的时候也是简单粗犷。

他们明明可以制造许多精细的生活用品,甚至已经具备不错的纺织能力,对于房屋的要求还是比较简单。

他们本质是爱干净的,夏季会经常洗澡,就是冬季黑夜漫长又寒冷,只能洗洗脸。

他们中还流行着刺青,冬日温暖的长屋里,接着海豹油脂的油灯,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生父北上被刺上的奇怪文字。留里克估计那就卢恩文字,是一个祝福意味的词汇。

以留里克的眼光来看,自己所在的罗斯堡绝不是生活的好地方,哪怕是时间过去一千两百年,它依旧不是个生活好地方。

又是一个静谧且漫长的夜,留里克依旧给予自己的家人惊异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被父母视作宝物,尤其是被自己的父亲奥托看做整个部族的希望,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823年的冬季的每一个夜晚,留里克总是离开的母亲的怀抱,而是被迫凑近生父奥托的身边,也和堂兄阿里克睡在一起。

用奥托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孩子跟随自己,自己英武的气息也能传给他们。

英武之气留里克感觉不到,就是奥托身上的气味可是不怎么样。

时间久了后,留里克已经习惯了。

这个夜晚,户外依旧极度的寒冷,罗斯堡也被一层积雪覆盖,甚至海面之上已经分布着大量浮冰。

唯有长屋内是温暖的,侧卧的奥托面对着一个有一个安静又无聊的夜,自然有着大把时间面对自己的家人。

现在,他几乎每个晚上,都向两个孩子介绍着自己辉煌的战斗人生,尤其是的介绍前往诺夫哥罗德的伟大旅程。

正是从奥托这里,留里克完全听懂了那个词汇却是“诺夫哥罗德”无疑。

诺夫哥罗德,一个有着非常古老历史的俄国城市。

奥托一直在说那里的人们是富足的,却缺乏战斗力,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只凭气势,就能迫使他们乖乖献上宝物。

终于,留里克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憋不住了。

“但是爸爸,难道我们要一直劫掠他们吗?”

“嗯。”奥托很是好奇,他完全想不到儿子会这么问。

不仅是奥托,听故事的阿里克,以及借助油灯缝制皮手套的尼雅,也投来惊讶的眼神。

只因为,仅仅两岁多的留里克,提出了一个明显不是他这个年龄段孩子该问的事。

奥托看着儿子睁大的双眼犹豫了一会儿:“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该劫掠他们?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一群羊,我们只是去割羊毛罢了。”

“呵呵,也许弟弟是非常仁慈的人呢。”阿里克打哈哈说。

奥托摇摇头,“对他们无所谓仁慈,就像南方的丹麦人对我们就不仁慈。你们两个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有着强壮的体魄和锋利的刀剑,以及众多的勇士,被劫掠的就是我们。就好比在茫茫森林里,一个人遇到了黑熊,如果有斧头,熊就是你们躺着的熊皮,如果没有,人就是猎物。”

一番弱肉强食的说辞,留里克虽不敢苟同,不过站在罗斯部族艰难的在这极寒峡湾中生存,他们有着这样极致单纯的想法不足为奇。

“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和平的做生意。”留里克继续问。

“啊,我的孩子。”奥托抚摸着儿子的额头,“如果你的先祖父知道你这么说,他会很高兴的。但是那些人已经臣服于我们,我们只要去拿取丰厚的贡赋就行了。孩子,你应该明白,那里的人生活的比我们富足,也没有我们这里寒冷。”

“既然……既然他们那里并不冷,我们的战力又很强,我们所有人搬到那里,和他们居住在一起不就行了。”

“啊?留里克!”

说实话,奥托从没有动过搬家的想法。固然他听过许多传闻,即南方的一些部族已经小规模的南下,但是举族搬家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立刻这里就好了。罗斯堡太冷了!每年两次的索贡又有着漫长的航路,既然是那些人提供的贡赋,我们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不是天天都能给我们贡赋?”

奥托瞪大双眼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一番逻辑缜密的话居然从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奥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再想想,这不有证明了,留里克真的非同一般?!

奥托震惊中陷入沉默,的确,儿子的话有一些道理。

不过,举族搬家这件事能做吗?显然不能!

奥托无法阻止部族的一些小家庭去未知的地区定居,然部族的核心就必须待在这寒冷的罗斯堡峡湾中,这里有其他因素的考量。

他抚着儿子的额头,像是对一个知心朋友那般解释:“孩子,我们不能搬走。”

“是因为这里有着祖先的坟墓?还是因为哪怕寒冷,大家还是喜欢我们的罗斯堡?”

“不仅仅是这些,还因为一个盟约。”

“一个盟约?”留里克大吃一惊,因为他从不知道罗斯部族还有什么约定之类的事。“那是什么盟约?我知道盟约的意思。”

“是我们和思维亚人的盟友,就是我们南方的朋友们。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作为咱们首领,必须遵守这个盟约。我们不可以擅自搬走,一旦我们那么做了,就将世世代代为仇敌。因为,我们都痛恨背叛。”

这一刻,留里克觉得奥托的态度非常严肃,他自己幼小的身体也惊得一身冷汗。

因为这里有着大量细思极恐的事。

留里克也冷静下来,瞪大大眼睛表情波澜不惊的说:“爸爸,如果我们的宿命就是离开呢?”

“结果就是朋友变成敌人,我想会是这样。”奥托故作冷静的回答。

“啊,如果宿命是这样,只要我们罗斯部族变得更加强大,哪怕是所谓思维亚人联合起来,哪怕是更强大的丹麦人,我们都不用害怕他们。”

“孩子,你是认真的?”奥托继续严肃的问。

“是的。我想,等我长大了,我会离开这里。我不想成为部族的首领,我想成为更伟大的存在。成为……成为一个国王,成为罗斯王国的国王。”

奥托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寂了一会儿,倍感儿子的与众不同,以及区区两岁就展现出的非凡抱负。

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和儿子的人生抱负比起来,搞不好自己的“丰功伟绩”都变得不值一提。

奥托最后拍拍留里克的身子:“孩子,你至少要先长大。总有一点你将继承我的‘毁灭者’之剑,只有当你长到有力气会晤利剑,才有机会展现你的非凡抱负。”

“我都明白了,那不是多久的未来。爸爸,我想我自己也相信长老维利亚奶奶的预言了。”

“你可以相信她,现在,安静的睡觉吧。”

第十三章 留里克七岁了

留里克终于七岁了,至少到了秋季就是七周岁。

时间已经是公元828年,丹麦人加紧了对不列颠的劫掠,并在这过程中收获颇丰。

而海域周边其他的部族,尤其是众多的思维亚人。

他们要么在陆路上和丹麦人争夺放牧的草场,要么和海域南岸的波罗的人,尤其是立陶宛各部族间加紧了贸易。

几年的时间里,罗斯部族掌握着深入东欧内陆水道的秘密,每年两次浩浩荡荡的索贡航行,他们的财富也在不断积累着。

渐渐的,罗斯部族与自己的思维亚人兄弟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

恍若,他们有可能成为特立独行的一群人。

时光一点点流逝,整个欧洲也在缓慢的发展。

留里克已经七岁了,仅有七岁的他身高不算矮,身材看起来却有些瘦弱。

任何民族,这个年龄的男孩看起来大抵都是这样,他们顽皮富有活力,却一个个瘦得像是猴子。

与强壮的奥托相比,留里克实在太瘦了。

即便如此,在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前,奥托觉得时机终于到了。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木着脸的奥托将爱子叫到身边,意味深长的说:“现在,你应该尝试去做一个勇士了。”

“现在吗?难道我将参与战斗?!”

“不!”奥托满意的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你还太弱小了,你的敌人只要一拳就能要了你的命。孩子,你现在必须开始训练,你必须快速变得强壮。”

“所以,我必须要变得强壮?!”

“对!只有这样,未来你才能继承的我的位置,才能让其他人认同你。你知道吗?他们信奉力量,而奥丁,最喜欢勇敢善战的人。”

几年的时间刘利都明白一件事,那也是自己的宿命——成为一名狂战士。

活跃在整个海域的维京人,尤其是丹麦人,他们的主业是农夫和牧民,但他们也是善于探险的。没有任何的明确律法约束他们,故而发现了非本部族的财宝,自然是集结部族的勇士,一窝蜂冲上去劫掠一番。

然和平的日子,他们就是普通的农民。

日德兰半岛的气候更温和一些,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北部地区,即罗斯部族所在的位置,这里气候寒冷,那就不要指望种植的小麦有多高的存活率。捕鱼和山林打猎,成了非常关键的谋生手段。

恶劣的环境迫使维京部族的孩子们,必须在有限的童年时光炼成好身手。

甚至于按照部族的习惯,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被看做成年,就应该坐在长船上和其他人一样摇桨,战斗的时候也必须勇敢的参与。

奥托觉得,自己几年时间给儿子灌输的“战斗思想”,如今终于可以付诸实践。

他抚着儿子的后脑,深沉的说:“我将给你找一些和你一样的孩子,你们将一起训练。不用担心,你拿不动利剑,一段时间内你就用木棍练习吧。记得!不准哭!”

“我懂了。”留里克深深的点点头,他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完全一副坦然接受的表情。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将大侄子阿里克叫过来,热血嘱咐道:“阿里克,我要你好好训练你的弟弟。虽然你自己依旧是羸弱的,所有的战斗技巧我已经交给你,现在,就先由你教育你的弟弟战斗的基本要领。”

“遵命,我会把他教的让您满意。”

整体上,阿里克非常喜欢自己的弟弟。

不过,弟弟背负着“奥托祝福”的名号,他整个人总让人感觉奇怪,几年以来,阿里克总觉得自己和弟弟的相处有些说不上的不适感。

似乎弟弟的小脑袋里装着太多奇思妙想。

唯一让阿里克高兴的,倒是弟弟从来不哭不闹,言语深沉的仿佛就不是个孩子。

也许弟弟生性就是深沉的人?即便如此,那也必须曾为真正的勇士,以配得上与生俱来的名号。

一片靠近大海的石子地,海浪时刻拍打着海岸线。

一个身着棉衣的金发孩子站在这里,他便是仅有七岁的留里克。

不同于一般的部族孩子,留里克的金发绝非随意的耷拉着,他找到一根麻绳,就在脑后系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他自己觉得,一番打扮甚至有点女孩的感觉。

不错,他浑身都穿着棉裤,其实所谓棉裤,也是麻布里面塞满羊毛后缝合而成。

部族的男男女女,气候一转凉,他们就换上舒服的棉衣,脚上也踩着鹿皮或是熊皮制成的靴子,往往还戴上皮帽子。

留里克的一身衣服都是其母亲尼雅制作的,她的确是裁缝手艺不错的人。

留里克只是一个孩子,他左手持一小型圆盾,其上的皮带牢牢的捆扎住左臂。

他的右手持一剑型木棍,虽然棍子丝毫不锐利,可以想象用这东西打一下,破坏的力道可是不小。

留里克成为一位幼稚的剑盾手,他面对的的是另一个与自己同岁的孩子。

相比于自己有意保持自己的干净整洁,对方就显得邋遢一点,或者说更具有野性,也更具有攻击型。

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被父亲找出来的“玩伴”。

那孩子名叫卡努夫,是父亲麾下一位信得过的勇士的孩子。

虽是玩伴,留里克深深的明白,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闹得玩的!因为,两人用的都是木棍不假,打斗可不是点到为止那么简单。

甚至于围观者已经聚集了十多位,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微妙。

那些看客,就是希望看到两个孩子的“厮杀”,品头论足一番,估测两人未来能否成为合格的浆手和勇士。

“哦?那个就是被称呼的奥丁之子?”

“不是奥丁之子,只是首领的儿子。”

“但是祭司都说,那个孩子不一般。我感觉确实不一般。”

“仅仅看一眼就能断定?如果那个留里克不是凡人,就应该把哈罗左森的儿子打趴下。”

“那就拭目以待吧……”

留里克听到了这些围观者的谈论,有的人在质疑自己,有的充满了期待。

无疑,自己围观的父母绝对充满了期待。

现在留里克的脑子很乱,他尤为记得不久前兄长阿里克教育自己的实在单纯的所谓“战斗要领”。

要领是什么?简直就可以浓缩成一句话:“举起你的武器狠狠的向着敌人身上砸过去,只要力气足够大,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那根本就是一则莽夫战术!可是留里克分明意识到,维京人是懂得战术的,面临真正的战斗,他们可比本时空一盘散沙的西欧人更有组织性。只此一点,对付无组织无纪律,被领主临时拉起来的拿着各类武器的一群农民,自然是非常容易取胜。

但仔细考虑一下,阿里克的话并非没道理。

有道是一力胜十技,有力拔千钧之势挥动战斧,击中敌人必立毙。

奈何,自己瘦弱的胳膊就不要指望能施展多大的力道。

第十四章 制伏擒拿术

“留里克,你都明白了吗?用你最大的力气,把你的敌人打趴下。”奥托兴致勃勃的命令道。

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哈罗左森亦是命令:“卡努夫,不用紧张什么!他和是一样的!”

两个强壮男人鼓励着他们的孩子,围观的人更多了,气氛变得更为热闹。

大家都在起哄,只为看看两个根本不懂打斗的孩子,如何表演打斗。

留里克深深的明白,自己遭遇的绝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对方虽只有七岁,自己不也一样是七岁?!

当然,这幅躯体确实只有七岁。

瘦小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超过三十岁的灵魂,三十年的时光终结于一辆无视各种交通规则的渣土车,后来刘利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年。

即便如此,刘利,或者说留里克,他从来都不是打架中的愚人。

甚至于军训时学的那一套以擒拿制服为主要目的的拳术,而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情不自禁的弯下腿关节,挂着圆盾的左臂呈格挡姿态,右手的木棍自然而然贴着圆盾。

这套姿势不足为奇,即是经典的防冲撞姿态。

恰是这身姿态引得奥托大为惊喜。

“阿里克,这是你教他的?”

“不!爸爸,我只是教他如何持盾,如何持剑,还教他坚持打下去的斗志。”

“也许你还需要教他一些技巧。”奥托耸耸肩,又看看伙伴哈罗左森:“你觉得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但愿我的孩子能赢。”

“但愿如此……”奥托摇摇头,大声命令:“你们可以开始了,直到我们觉得到此为止。听着,不要怕流血。”

什么?难道这场打斗要打到流血的程度?难道维京人是天生的和斯巴达人不谋而合?

一瞬间,留里克的压力暴增。

他还想稍稍稳定一些情绪,只见的对面的孩子卡努夫,活像一条狂犬一般,嗷嗷叫的高举木剑冲了过来。

“呵呵,这孩子的冲击毫无章法,就是单纯的冲?看来他并没有学过最基本的搏击。”

当卡努夫快冲过来的时候,留里克顺势一个轻微的下蹲,紧接着又是奋力一推,宽大的木盾直接顶住了卡努夫的冲劲,硬生生的将其推倒。

这一刻,留里克完全想不到,区区勉强七周岁的自己,力气还是不小的嘛。也对得起平日里吃的那么多鱼,自己瘦小的胳膊皮囊之下,看来都是有限却也实实在在的肌肉。

此奋力一推,动作一气呵成便化解了卡努夫的攻势。漂亮的表现令奥托大为惊喜。

不过卡努夫并非懦夫,他踉跄的跌在海滩石子地上,一时间看似非常狼狈,紧接着他又站起来,再度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啊?还来?看起来,我应该尝试主动。”

留里克心生一计,自己继续举着盾,故意让对方继续冲,合适的时机就以盾顶住攻击,直接侧击其腿。

妙计可是妙计,不曾想卡努夫更为大胆。

卡努夫狂奔而来,突然纵身跃起,一记强力的飞踢直接踢中留里克的圆盾。

这份力道已经不是留里克的身子骨能够应付得住的,他整个人被踢倒,由于捆在左臂的盾牌,绳子明显不牢靠,盾牌干脆已经滑脱。

亦是跌倒的卡努夫踉踉跄跄站起来,带有嘲讽意味的嚷嚷:“怎么样?你也算是奥丁之子吗,被我直接踢倒。”

“你!”

人生最不爽的事,被小屁孩嘲讽就是其中一种,虽然留里克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小孩。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很严重的侮辱,眼前可恶的卡努夫必须被教训一下。

盾?没有就没有。

留里克爬起来,拍拍尘土。

对于奥托,他终于第一次看到儿子眼神中充满的那一份戾气,如同一匹待成长的狼,要把敌人吞掉。

“留里克,你的盾呢?!难道你还觉得只凭一把剑就能打倒我?你太不自量力了。”卡佐夫得了便宜继续发出嘲讽:“当心,我把你的牙打掉!”

“哦?是嘛?我倒是不会打掉你的牙,但是我会让你哭着求饶。”留里克回以颜色。

“你!!你胡说!”

真正的小孩总是没有天高地厚,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疼。

留里克懂得很多,甚至颇为懂得怎样制伏另一个人。

卡努夫带着怒气龇牙咧嘴冲过来,面的失去盾牌的人,他觉得自己胜算非常大。

难道胜算很大吗?

眼见那倒霉孩子冲了过来,高举的木棍明显是想对着自己脑袋来一次暴击。

留里克非常聪明,他把握好时机一个蹲下,来一记螳螂扫腿,直接绊倒了卡努夫。

这只是绊倒他,留里克一个健步冲过去,先是对着卡努夫后背踩一脚,接着扔了木剑。他抱住卡努夫失手木剑的右臂,双腿卡住其右臂腋窝,依靠两条强有力的腿,硬生生迫使卡努夫死死趴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乃至呼吸都很困难。

留里克使出的就是一招后背位的擒拿制伏术,这番表演真是令围观的所有人不曾见到过的。

奥托真是觉得耳目一新,因为部族里的摔跤游戏,从没有人使出这样奇怪的招数,但很显然,它颇有成效。

“你服不服?!”留里克咬着牙问。

此刻,卡努夫当然拼命的扭动身子,就像撞上蛛网的苍蝇渴望拼命逃脱。

卡努夫想要抬起头,结果被留里克的右腿死命的压着。他尝试拼命蠕动挣脱,嘴里更是叫嚣不服。

“不服?你质疑我的身份,看来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有道是十指连心,留里克就不信了,就使劲别着卡努夫的手指头,持续的剧痛还能不能令其屈服么。

单纯打架而言,崇尚直接干脆的罗斯部族勇士们,哪曾遇到过这类阴招?

奥托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被死死捆住的卡努夫,想的不是怎样逃脱,而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就好像胳膊被砍断似的。

卡努夫的父亲看的揪心,但他不肯放弃,毕竟儿子还没有流血。

“投降吧!”留里克命令道。

卡努夫已经疼哭了,为在父亲面前表现坚强,他死死闭紧眼睛,带着颤音逞强怒吼:“永远不!”

“你!你这个莽夫!你难道希望我别断你的手指?”说罢,留里克又是一用力,来自手指的剧痛引发卡努夫最为惊恐的哀嚎。

卡努夫终究败下阵来开始嚎啕大哭,而这哭声等于是向围观者,宣布自己的投降。

“就到此为止了。留里克,你住手吧!”奥托一声令下,留里克非常识趣的放松了肌肉。

不过这时候,因为手指的剧痛,胳膊的酸痛,乃至被一直压着的呼吸困难,哭丧着脸的卡努夫,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都才七岁,而刚刚的打斗,一群抱着看戏姿态围观的部族壮汉们,他们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另一种战斗。

没有人欢呼,大家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大家并未看清怎么回事,结果就是留里克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而他的对手卡努夫,依旧趴在地上哭泣着,就仿佛仅有七岁的留里克,愣是别断了对付的胳膊

最后,还是卡努夫的父亲拉起来了他,一番检查之后也并无大碍。

卡努夫已经丧失了之前的所有傲气,他完美没有不服之意,看着一脸善意走来的留里克,居然面露畏惧。

“你……我们只是一场比试,我并不想伤害你。”留里克善意的说。

卡努夫不想说话,他只想依偎在父亲哈罗左森的身边,以求一个安全感。

哈罗左森自然没有丝毫怪罪留里克的意思,他特别好奇:“留里克,你刚刚使用的那个叫什么?你是如何把他打哭的?”

“嗯?”留里克挠挠头:“卡努夫太鲁莽了,很容易就能把他踢倒。接着我就是制伏服他,去掰他的手指。相信我叔叔,那是非常疼的。我想如果我再长大一些,会很容易掰断另一个人的手指。剧痛会让对手失去一切反击的想法。”

“这件事……”哈罗佐夫带着惊讶的目光看着奥托:“首领,这是你教给他的?也许你应该早点吧这些特殊的技巧交给其他人。”

“你赞誉错了人。”奥托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惊异的看着儿子:“留里克,这都是你发明的?今年明明是你第一次战斗,本该是两个孩子的打闹,不曾想……”

“难道不该全力以赴吗?”留里克一脸冷静的反问:“是你们要求我们打到直到流血。我想那还是太疯狂了,只要把卡佐夫弄哭就行了。不错,那些招数都是我想到。”

“你很不错!”

此刻,奥托的内心就好似喷发的火山,他太激动了,干脆用那健硕的双手抱起儿子,直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并向所有围观的人民高呼:“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被奥丁祝福的人!是奥丁赐予他特殊的战斗技巧!我们罗斯一族也将学会这些!”

对于奥托,他知道自己的权力完全在于部族大众的支持。如果自己变得平庸了,首领也将由别的勇士继承。

所以他需要持续的索贡成功吗,还需要各种合情理的手段维持自己的权势。

而今,儿子只要一直享有“奥丁祝福”的胜于,大家最自己的支持也会加深。

现在看来,儿子是真的在受到奥丁的庇护。

儿子留里克恐怕还懂得更多的搏斗技巧,那一定是来自瓦尔哈拉神殿的技巧,对此奥托已然深信不疑。

人们开始高呼起“奥丁之子”、“感谢瓦尔哈拉”之类的口号,留里克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秀了一把千年后的擒拿制伏术,居然被讹传成“瓦尔哈拉神殿秘术”,还有比这更奇怪的吗?

它荒唐归荒唐,至少自己反而收到了一堆粉丝。

甚至于哭哭啼啼的卡努夫,他的情绪突然变了。

留里克忘不了刚刚还大言不惭的卡努夫,他可真是个小孩,现在又一副卑躬屈膝的眼神嘟囔道:“我……我好想学这些。”

也许,追随强者,它本就是孩子天性之一吧。

第十五章 组织纪律性

仅有七岁的留里克身边多了一个玩伴。

卡努夫,他被首领的儿子轻易制伏,被其死死按在海边石砾滩动弹不得,他丝毫不为此生气,反而很愿做留里克的小弟。

经历了打斗这件事,留里克自知自己获得了一个“部下”,不过充其量自己也就是孩子王罢了。

小小年纪的留里克被讹传成从瓦尔哈拉带来了擒拿制伏术,该术十分讲究身体技巧,效果着实不错。

结束事件的当晚,留里克没有办法,只能按照父亲奥托的要求,把自己懂得的那些擒拿术,以堂兄阿里克为协作者,给奥托演示一遍。

生活在北方的他们都是一些聪明人。

他们是本身是职业农夫、渔民,奈何和平时光收获的物资并不多,打家劫舍自然成了他们谋生的手段。一条长船往往坐着二三十人,大家在长期的划桨与远航中,结成了浓厚的情谊,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有战斗性的组织力量。

他们总是一起行动,组织纪律性自然比同时代的其他人群更优一些。

他们总是在战斗中避免伤亡,尤其是人数更少的罗斯部族,任何一个强壮勇士的损失都是非常可惜的。

奥托如获至宝,他惊叹于儿子的表演,决意第一时间将其复刻。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孩子诸多惊喜表现让他更加笃定了“瓦尔哈拉众神”不但存在,而且他们更偏爱于北方的罗斯部族。

一瞬间,关于“瓦尔哈拉擒拿秘术”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部族,奥托在部族的号召力增强很多,留里克亦是获得许多拥趸,毕竟单纯的他们相信这些。

留里克一开始只是收获了一个好玩伴卡努夫,但很快,更多的同龄孩子乐意找到游玩。

当然还有很多孩子可是不屑于与一个区区七岁的小孩玩耍。

那些年龄更大的孩子有着自己的“游戏”,所谓游戏也更加暴力。

在罗斯部族中,手持木盾和木棍进行比武本就是孩子们重要的娱乐,所有孩子都被大人教导,最勇敢的人才能在死后进入瓦尔哈拉。他们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教育着,从他们还是幼儿时期,就被灌输着战士文化。

正因为如此,他们非常热衷于打斗,彼此间打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是。

他们不愧是天生体格更强壮的北欧人,今日满脸是血,修养个二三日,又能嗷嗷叫的继续打闹。

部族孩子们的时光几乎都用在打斗之上。去学习文化知识?大多数人根本不屑一顾!

恐怕在部族近五百名的男孩子里,觉得知识非常重要的,就只有留里克一人。

就在奥托即将开启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前期,留里克的身边已经聚集起十名同龄的部下。

这些孩子都是奥托忠实部下的孩子,他们觉得把自己的小儿子交给“奥丁祝福者”是非常明智的,也许那位留里克能交给孩子们许多更先进的东西。

如果神谕是真实的,留里克长大之后终将成为部族的首领,那么让自己的孩子从现在开始就成为留里克的部下,这对自己家族的未来是有着巨大的好处。

也许一开始,留里克还不习惯自己麾下瞬间冒出一群拥趸,既然他们都非常崇拜自己,愿意为自己做很多事,如何教导他们就是自己目前的重大工作。

又是一个清凉却阳光明媚的上午,整个罗斯部族都在为秋季索贡航行做着关键准备。

一艘艘龙头长船被推上海滩,部族的职业工匠们开始对船只修修补补,如此也挤占了孩子们玩耍的空间。

被无聊笼罩的孩子们,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斗。

留里克在十个孩子的簇拥下,只得跑到靠近山岭的区域,继续做着打斗的游戏。

秋季的茅草纷纷枯黄,穿着厚实皮衣、棉衣的孩子们,无所事事的跟在他们的“首领”留里克身后。

在一处光秃秃的只有少量树木的山地平台,此地暂且被留里克选做训练基地。

来自北极的北方呼啸吹拂整个山岭,空气中自然有着肃杀的意味。

在看一群孩子跃跃欲试的眼神,留里克知道,这群家伙就是想学些高级的打斗技巧。

“好吧!就像我之前的要求那样,你们站成一排!记住,必须站得整齐。”

一声令下,那些孩子们果然站好了身子,排成一列横队。

突然,卡努夫带着笑容问道:“首领,今天教我们什么?”

“当然是打斗的技术。既然你们都信得过我,自然也会听从我的各种命令。”

“是的!我是你忠实的副手!”话从卡努夫嘴里说出来,他在这里自视甚高,正因为自己明显是最早追随留里克的那个人。

留里克晃晃木剑,满意的点头:“很好,今天我们要训练一下群体打斗的方法。记住,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我们都是兄弟!”

孩子们扎堆儿一起玩,可能就是人类的本能。留里克今天的一句“我们都是兄弟”,可是让大家感动不已。

能和首领的儿子称兄道弟,真是一种荣誉。

看着大家高兴的表情,留里克继续道:“以后,我们确实是兄弟。遇到任何的敌人,我们将作为整体与之搏斗!这就是我让你们排成一队的原因。现在!立刻呈准备搏斗的姿势!”

留里克已经交给这些孩子们一套姿势,即微微躬下身子,左臂木盾挡住大半个躯干,甚至只有一双眼睛透过盾牌看着前方。右臂的木剑轻轻贴着盾,时刻保持着突刺状。即便是孩子也懂得,他们的利剑突刺,只要刺击准确,即可一招成功。

这是怎样的姿势?千年前的罗马人,他们的一般士兵就是以这种姿势接敌,再用短剑刺倒敌人,面对徒步的蛮族屡试不爽。

明明是非常有效的战术,摧毁罗马的日耳曼众部族却没有继承。而继续延续的东罗马,则更加偏爱于重甲骑兵。

几年的时间里,留里克一直用它湛蓝的大眼睛观察着罗斯部族的一切。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对于打斗之类的事根本就是本能的保有兴趣。

留里克还不知道九世纪的西欧人是怎样参与战争的,他以自己脑海里的理解,觉得就是领主带着微量顾从,领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农夫,参与到战斗中。他们弄的根本就是一群缺乏组织纪律性的械斗,械斗双方都是这种套路,可谓菜鸡互啄。

罗斯部族和其他的维京部族,明显有着更高的组织性,当然也是相对高而已。

部族的勇士,其个人都是非常强壮的,装备方面也更加精良一些。很明显是因为对于奥丁、托儿这些瓦尔哈拉众神的信仰,所谓战死是成为英灵的最佳途径,任何的打斗,他们都更加忘我。

首领一声令下,所有装备精良的勇士嗷嗷叫就冲了上去,他们不知道恐惧,甚至渴望战死。

这种独特又令人感觉畸形的观念,造就了他们更优秀的战斗性。

可归根结底,他们更倾向于单打独斗。即便奥托非常清楚,部族不能承受大量勇士的损失,所以他乐意通过加强个人的防护,减少打斗中受伤的可能,由此减少伤亡。但奥托终究没有想到,通过某种方法去把所有的勇士组织起来,以强大组织纪律性去面对敌人。

把散兵游勇真正组织成一个整体,在九世纪文明极度黑暗、文化大倒退的欧洲,把希腊、罗马式的经典战术恢复一下,却有其明显优势。

毕竟留里克找到了希腊罗马人和罗斯部族在军事上有着一个共性。

那就是,他们都善于操持船只在海域上突然出现,任何的袭击与打斗都常常发生在海岸、河流不远处。

所以改变就从自己开始,就从麾下十个七岁小孩开始,从源头将他们训练成高度组织性的战术集群。

先组织一个罗马式的百人队!而自己,先担任一介百夫长。

第十六章 828年秋新的索贡远航

儿子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成为首领的天赋,奥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盘算着日子,还考虑到工匠们针对所有的船只修善完毕,出发的日子就在明日。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木屋之外有着丝丝凉意。天空虽是皓月当空,并无人有意瞻仰这美好的夜。

罗斯部族的的各个小家庭中,被奥托选中的人都在对明日天亮后的远航做着最后的准备。

担任部族首领的奥托更是如此,他身处高位,索要做的准备也更为充裕。

是夜,他有意向家人说说自己的计划。

“啊!这一次我多带了一些琥珀。也许祖父那时候做的很有道理,使用稍稍和平的手段,他们会提供跟多的财宝。”

正为其大礼行囊的尼雅善意的说:“如果再多准备一些呢?我们西边的山区里,还能挖到更多的琥珀。再说了,能和平的做生意,总比直接劫掠要好。”

奥托摇摇头:“你是女人,你总是仁慈的。但是……”

奥托还想说什么,再看看儿子留里克,他突然嘟囔起来:“和平贸易,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和平贸易。他们很弱,他们囤积有财富,我们大可随意拿到。给他们一点琥珀作为报酬已经是非常仁慈。你说对吧?留里克?”

“我?那还不如直接架船去直接拿到。”

奥托明显看出儿子的敷衍之意,笑着摇摇头:“本来,要不是你提出意见,我连一枚琥珀也不想给他们。既然用琥珀作为酬劳能取得更多宝贝,用一些也无妨。”

“可是,琥珀在我们这里不也是很珍贵吗?”留里克睁着大眼睛问。

“不!在我们这里并非珍惜,唯有在他们那里非常稀缺。他们可以用琥珀和更南方的人换取大量宝贝,他们最好这样做。只要他们这么做,我们这次前去,就能拿到他们囤积的南方人们的财富。”

本来,留里克一直觉得自己的生父是典型的糙汉,不曾想,这个朴素的北欧男人,脑子里还能想到非常复杂的东西。

仿佛那些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就是帮罗斯部族守财似的。

留里克不想再说些什么。

奥托又想一事,继续发问:“留里克,关于你领着你的那些兄弟,去西边的土丘上游戏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看得出你在训练他们。”

一听此言,留里克恍若浑身过电。

“是的爸爸!就如您之前教导的,假若我能成为首领,我的身边必须有一些忠诚的朋友。我想,我应该从现在培养他们。”

“是吗?你做得很好。”奥托轻轻抬起头,看着简陋的木梁,以及悬挂的鱼油灯。“你让我想起很多事,曾经我也是这样。那个卡佐夫,他的父亲昔日就是我的玩伴。看来,你正在一步步继承我的事业。”

“也许不仅仅如此。”留里克嘿嘿一笑。

“弟弟做的事非常奇异。”自诩准备的差不多的阿里克说道:“我观摩过他们。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为未来打斗做的准备。他们……他们在训练。”

“是!我也知道!阿里克,恐怖这方面你不能给你弟弟多少帮助。”奥托瞪大双眼,非常严肃的质问儿子:“留里克,说说你的想法。你的真实想法。”

“我……”留里克突然间有点神经紧张,他连忙盘腿坐好后,乖乖的说:“我确实在训练他们,暂时只有十个人,未来将有一百人。我想把部族所有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组织起来,我亲自训练他们。这样当十年之后,我有一百个有着高度组织性的部下。如果我能担任首领,这些人将成为我未来的重要助手。”

“嘿嘿,你想的很长远。”

奥托将自己的惊喜压制在内心,他表面和善地用那持剑过久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儿子小小的额头,还趁机揪住那金色的马尾。

“你是有智慧的人,我知道你把那十个孩子训得非常听话。所以你能否很好的训练一百个孩子呢?”

“我能!”

“很好,那就去做。最好当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训练的成果。”

“我明白了,爸爸。明天你们出发,明天我也将开始。”

这一宿,奥托睡得非常坦然。

担任部族的首领,按照古老的传统,只有广受大家支持者才能担当。罗斯部族毕竟还处于部族阶段,世袭制的概念虽然已经萌发,它可没有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

部族首领自然是强者担任,能担任其位者,必须得到部族精英和祭司长老们的支持。能给全体族人谋福利,亦是重要的资本。

固然众多维京系的部族都是以类似套路选他们的首领,首领需要有号召力,当然,多数情况下,担任首领者也需要是搏斗中的强人。

留里克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甚至于他也是通过一场“儿童打斗”获得最初的粉丝。

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的事,他清楚的意识到,任何的打斗不该是个人的单打独斗,如果部族想走得长远,很多东西都要改变。

部族能够生活在思维亚人的北方,能长期保持和他们貌合神离的状态,就是因为部族有多达两千名可以战斗的人。

仅就战斗而言,刘利,即留里克,他非常清楚那个位面拿破仑的名言。

所谓三个士兵打不过两个马穆鲁克,十个士兵即可与十个马穆鲁克旗鼓相当,而兵力攀升到一千,能够击垮三千马穆鲁克。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将力量集中起来,一百个罗斯部族的勇士在战场时刻保持着阵型的稳固,能够摧垮数倍于己的徒步士兵!

次日早晨,金色的阳光照耀整个罗斯堡,峡湾陷入一团美丽梦幻的金色中。

加上墨绿的山岭,以及海边众多黑色光秃秃玄武岩,跟着生母目送父亲远航的留里克,只觉得自己沐浴在圣洁中。

就像他理解的那些北欧神话的背景场面,今日的朝阳普照之下,罗斯堡的峡湾恍若圣域。

金光之下,海面上铺着大量的帆船。

那些远行的勇士们,基本将旅途的食粮淡水搬上船,尔后全副武装的他们最后登船。

一个伟岸的身影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他又高举起佩剑号令所有人,紧接着,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号角。

捆住船只的绳索被纷纷解开,一艘艘船进入广袤的大海。

留里克知道,那个持剑者就是父亲奥托,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就在悠扬、振奋的号角声,以及船上人们的连续怒吼声,还有巨大的船桨整齐拍打水平的剧烈噪声中开始了。

拉着母亲的手的留里克目送他们渐渐离开峡湾。

他们离开了,部族的生活还要继续,人们充满希望的回归各自的生活。

“孩子,你爸爸和哥哥已经离开,现在你要去做那些事吗?”尼雅问道。

“对!我答应过爸爸,我现在就让我的手下,去把部族里和我这么大的孩子都组织起来。”

“去做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力。”

第十七章 “秃头”菲斯克

奥托离开的今天后,留里克已经募集到四十多个孩子。

这些孩子最大的只有九岁,最小的竟只有六岁。他们的身高体重虽参差不齐,却又相差不到,留里克尤为注意到,所有人的最

大共同点都是颇为瘦弱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长大后或许都会变成敦实的壮汉,至少目前,看不出他们有这种潜力。

终究他们是自己的同年人,留里克估量自己,因是首领的儿子,平日里吃喝更好,自己况且颇为瘦弱,其他人只会更糟。

又是罗斯堡西边的土丘上,几天的功夫,留里克觉得山风更为凄凉,气候越来越冷的。

稀疏的树林不时掉下枯枝落叶,鲜有鸟儿逗留。

穿着棉衣又披着一件小皮衣的留里克,将他募集到的所有人聚集在这里。

除了那最初的十人,剩下的人员都是今日慕名而来。

有的是被友人拉来,有的就是单纯想来学学特殊的打斗技巧。

不错!留里克多日之前和卡努夫的打斗已经名声鹊起,独特的制伏术不但成了谈资,众多孩子亦渴望学习。

留里克也利用自己这方面的资本招募了合计四十五人,可惜人数并未达到他的心理预期。

那最初的十人将起到模范作用,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小队长。

一群嗷嗷叫的孩子被聚集起来,留里克当众高举着木剑,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兄弟们!你们都看着我!”

“我是留里克,奥托之子!就是被称为奥丁祝福的那个人。你们今天聚集在这里,一定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所以,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你们的兄弟。”

“兄弟们,我们终究有一天要和那些大人一样,乘船远航,去和最凶恶的敌人战斗……”

留里克这里做着口号动员,他希望最好通过一张嘴,增强群体的凝聚力。

不料,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突然嚷嚷道:“就像我父亲那样战斗?唉,他已经死了。”

留里克一眼看到那个孩子,他比自己高一些,其人说到自己父亲的死亡,却没有流露悲伤神色,只有一些遗憾。

“兄长,你叫什么名字。”留里克颇为恭敬的问道。

只见那孩子走出人群,他摘下皮帽子,漏出那几乎没有头发的脑袋。

此人当然并非秃头,他只是为了避免头虱,用刀子贴着头皮刮掉头发。事实上,罗斯部族里有相当多的人就是这么做的。毕竟

他们比起欧洲其他族群,更乐意清洁身体。

这个秃头可是给了留里克很大的感官刺激。

“我叫菲斯克,我只有九岁,很多人叫我秃头菲克斯。我听我母亲说,就是你出生那年,我的父亲死在哥特兰岛人手里。我想

要复仇,可是我太弱了。留里克,你能理解这些吗?”

很多维京部族的族人都乐意给自己起绰号,或是接受别人给起的绰号。毕竟他们并没有姓氏的概念,本身取的名字就很可能雷

同,增加一个绰号,以增加辨识度。

“我……”留里克一时语噎,在犹豫了一阵子后才问道:“所以你站在这里,是想要学些新东西。”

菲克斯点点头:“你虽然只有七岁,我们都相信未来的你将成为我们的首领。所以如果你做了首领后,我们的船队在遭到那些

哥特兰岛人的追击,会怎么做?”

这算是一个孩子的质问?问题也太现实了吧!

留里克保持着镇定,终究他不是那种崇尚野蛮的人,就是生活在这种荒凉险恶的环境中,恐怕变得野蛮就是活下去的手段。

留里克想了一下,故作淡定的说:“当然是反击!要用一次强有力的反击,让他们永远不能袭击我们。”

此刻,菲斯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我们将他们都消灭,毫不留情。将他们掠夺的财宝归为我们,那时候,我们都可以

富有。”

几番短暂的交谈,留里克的心里着实不好受,瞧瞧仅有九岁的菲克斯,此人简直就是盗匪心态。

没有罪恶观,只为了不择手段活下去?菲斯克的心态也太原生态了。

难道生活就必然是这么残酷的,这个菲克斯,还有类似菲克斯的孩子,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就是为了劫掠?

如果这个族群的孩子只有这点想法,那么该族群也就没有未来。

毕竟单纯的盗匪,终究会被更先进的族群消灭。

留里克完全不认为这种疯狂的想法,所谓任何的武力都该是自我防卫的手段,和平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尤其是这纷繁的时代,

人口是最重要的,任何人的死亡对部族都是不小的损失。

何况仅从几年的观察,留里克发现父亲每次想斯维格人索贡带回来的宝贝,那些也能称得上什么宝贝?可能最宝贵的就是蜂蜜

和粗布而已了。所以那些哥特兰岛的居民,一样也是贫穷的。

一群穷酸的盗匪去劫掠另一群穷苦的部族平民,这种生活完全没有前途。

留里克深深记住了这个“秃头”菲斯克,还有其“伟大”的理想。

留里克定了定神,再度看着大家:“好了兄弟们,接下来,我要把你们分成五队,每个队有九个人。卡努夫!”

“我在!”

“让兄弟们列队,你本人先站在我面前。”

所以,除了卡努夫外,其余最初十人中,九人排成了整齐的横队。

留里克继而命令:“其他人,你们跟在他们的后面排队,每个队只排五人。记住,一个人就是你们的组长。”

话音刚落,人群迅速聒噪起来。许多孩子根本不知所措,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留里克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很显然,对他们的言语命令太复杂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留里克只得亲自下场,连带着卡努夫的帮衬,从人群里抓出人,一个个的安插进队伍里。

他们毕竟都是孩子,可谓一张张白纸,要训练他们,留里克觉得会有些费劲,但他们也更容易接受一些新理念。

队伍就这么排布整齐了,包括卡努夫最后也进入一队。

合计四十五个孩子站在留里克面前,他们的队伍虽算不上非常整齐,整体看上去,队列着实有模有样。

再扫视几眼,留里克收获到满满期待的眼神。

“不错,渐渐有百人队的样子了。”

第十八章 训练与糟糕的测试

情况令留里克很满意,毕竟相对的整齐的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亦是没有人乱跑乱动。

他们都瞪着湛蓝的眼睛,等待自己的号令。

留里克把木剑插进土里,然后伸出右手:“兄弟们,你们看我的手!是不是有五个手指?”

说罢,他将右手攥成拳头:“现在你们看,只有五个手指合在一起,拳头可以打碎敌人的牙!这就是我要求你们,五个人组成一队。记住,未来任何的搏斗中,你们五个人就是一个整体,你们必须一起行动。”

如果一个大人站在这里听闻留里克这么说,他会觉得非常新奇,但是孩子们,他们从没有接触过出这以外的任何说辞,姑且就全然相信了。

但留里克还有话要说:“五个人就像五个指头,可以组成一个队(留里克用诺斯语费斯来形容,即拳头之意,即一队)。假如一个组相当于一个手指呢?五个组能聚合成更大的拳头。所以当我们组织起一百人,就具有更大的力量。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希望未来任何的搏斗看到你们单打独斗的身影,我们看到你们几十人永远结成一个整体,共同搏斗。”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过这番理论还是过于先进了。

“秃头”菲斯克非常乐意多说话,毕竟自己的父亲跟随首领奥托并战死,站在首领幼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又该像个兄长。

菲斯克不知为何,确实感觉留里克的话有些道理,但与自己平日里接触的又有所不同。

“留里克,你的决定,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呢?奥丁不是最喜欢最勇敢的人么?”

“当然……但是何为勇敢呢?”留里克脑子转得很快,毕竟几年时间,父亲闲暇之时就拼命给自己讲述那些北欧神话,毕竟除此之外,留里克估计年纪不小的奥托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故事能用来哄孩子睡觉。

留里克自己已经颇为懂得北欧神话,他说:“瓦尔哈拉需要大量最勇敢的人,奥丁需要数以千计的英灵,以应对诸神黄昏。当诸神黄昏降临,一千名英灵,就像我们这样组成一个个善于战斗的群体,将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记住,如果单打独斗,谁会保护你的后背呢?菲斯克,现在看看你的所有的方向,都有你的兄弟帮你护卫。所有人,你的后背由你的兄弟保护,你们的工作只有一个,击倒正面的敌人,其他的不用去担心!”

这是一个缺乏理性的时代,尤其是更加蛮荒的斯堪的纳维亚居住的尚未抹除野蛮稀奇的罗斯部族,他们非常相信那些神话,亦是非常相信神话的解释人——部族的长老祭司。

留里克之所以得到许多部族成员信任,就是来源于祭司嘴里的“神谕”。何况这个孩子却有过人之处。

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留里克的话令人惊奇,仔细一想,祭司们的确没有说明,奥丁只要善于单打独斗的勇士。

大家都看着菲斯克,而菲斯克已经不再有质疑,完全认同的留里克的想法。

“现在,你们都支持我吗?”

“我支持!”菲斯克带头说话。

紧接着,以卡努夫为首的最初十人亦是举着木剑支持。

毕竟人群中全是孩子,他们是孩子,几乎本能的去认同大孩子的意见,这番也都有样学样的举起木剑以示支持。

“很好。”留里克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看是训练吧!我们要让那些大人惊喜!我也要从现在可是,去做一个让你们都信任的首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众多的孩子每天几乎唯一要紧的事,就是前往罗斯堡西边山丘,去学习留里克所教授的“群体作战术”。

合计四十五个孩子排列成一个小型步兵方阵,他们仅仅是排成队伍还好说,若是共同进退,可不是几天时间就能练就的。

所以最初的日子里,留里克根本不教他们搏斗,就是单纯的走队列,让四十五个孩子能走得整整齐齐。

现实的情况完全出乎留里克的想象。

在他的观念里,不过是走个队列,最多一两天,一个群体就能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很远很远。哪怕是很小的孩子,一样能够做到。

结果这些罗斯部族的孩子们,很明显,他们从出生到现在,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做纪律,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甚至,包括那些大人们,亦是没有纪律的概念。

纪律!任何掌握它的军队,其战斗力都不弱。所以比起搏斗,让他们从小明白纪律才是最重要的。

整整十天时间!

消耗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留里克终于达成了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所谓仅凭自己的号令,众多孩子们终于可以排着队,跟着号子踏步走了。他们学习之慢着实令人惊愕。

终究孩子们能真正以群体的姿态,听从号令运动且整队队伍不散乱,至此,一切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对于那些孩子们,十天的排队走步也让他们无聊至极。

第十一天的上午,年龄最大的菲斯克他心里憋了多日的话,现在终于当面质疑起留里克:“我们是不是够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练习走路?留里克,我觉得这几天我走的路,比我这一辈子走的还多。”

“你很着急?”留里克背着手,面不改色的回应。

“就不能换一些东西?”

“比如说搏斗?”

“对!你训练大家走步,不就是为了搏斗而准备吗?难道你还不满意?”

留里克依旧木着个脸,他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们,只见得他们都瞪大双眼一脸期待。

“也许时间已经够了。”留里克点点头,漫长的队列训练告一段落,接下来确是来真格的。

他令大家继续排好队,高举木剑命令:“所有人,排队之后手持你们的盾。”

“第七、第八和第九队,你们站出大部队。其他人继续排好队。”

一番命令后,留里克再扫视一下,继续做出命令。

所谓大部队中的六个小队的三十人,就组建成正面十人,纵深三人的横队。所有人皆盾牌在前,紧密的组成一堵人墙,等待承受撞击。

对于分出来的三个队,他们的任务扮演敌人的角色,分散开来进行冲击。其目的只有一个,冲散这堵墙。

在当众说明自己的意图后,所有人完全是兴奋的嗷嗷叫。

防守一方的首领便是卡努夫,进攻一方的首领即是菲斯克。留里克尤为将这两人叫到自己身边,特别再吩咐一下。

“你们刚刚都听明白了吗?我再重复一下,菲斯克,你的目的就是冲散人墙,但我拒绝你们三个队合力冲击。卡努夫,你的任务是保证人墙的稳定,努力把菲斯克推出去。但为了安全你们不能使用木棍。”

卡努夫当然非常信任留里克,不料,其对卡努夫的安排着实令菲斯克不满。

“为什么?留里克,难道我还担心被他们的木剑所伤?”

“还是安全为重。”留里克嘱咐道。

此刻,菲斯克完全一脸毫无畏惧的模样:“区区木剑,我怕它?我将是攻击哥特兰岛为我父亲报仇的男人,我难道还怕受伤?”说着,菲斯克人小鬼大,故意对着卡努夫使出鬼脸:“你们就用木剑,我无所畏惧。但是你也当心,我们也将使用木剑。”

“嘿嘿,我难道是懦夫?我也不怕受伤。”卡努夫咬着牙赌气反驳道。

两个人完全无所谓安全与危险,或者说罗斯部族的大人们都很鼓励部族的后代去做些危险的游戏,毕竟在他们看来,所谓危险游戏不过是为未来真正的战斗做试炼罢了。

一想到这些,留里克不禁为生父奥托之前两个孩子的死遗憾。所以留里克本来有两个兄长的,结果他们就是丧命于“危险游戏”。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非常的释然,所谓一切都是命运。

两人回到各自的队伍,两拨孩子也都聚集一起商量起来。

一个短暂的时间后,他们终于完成准备。

留里克看到了一群跃跃欲试的家伙,一边是整齐站立举着木盾的人墙,另一侧是分散站立预备冲击的人们。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留里克大声质问。

只见的两拨人纷纷举起木剑,示意可以开始。

留里克站在不远处,终于定了定神,大吼道:“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的年龄最大的菲斯克,他整个人如同一匹狼,伴随着惊人的吼叫带头冲击,其他十四个个孩子亦是凶猛。

他们展现出很强的气势,却根本吓不到另外排列人墙的三十人。

交战突如其来。

盾牌发生猛烈的撞击,结果仅此一撞,人墙愣是被菲斯克等人冲垮了。

情况再度超过留里克的想象,他寻思着三列人墙的密集编队,怎么也能顶住仅有他们一半人的冲击者。但冲击者和防守者,大家已经倒成一片。

至此,测试性质的冲击与防御本该到此为止,他们已经倒成一团,留里克却瞪大眼睛,看着这群孩子陷入乱斗,到处是木棍和木盾的敲击声。

一切已经毫无意义,他们仿佛就是在单纯宣泄自己的憋了多日的无聊,又变成纯粹的单打独斗,也就是这些孩子们平日里经常做的那些“危险的游戏”。

留里克又是大吼,又是亲自下场去拉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混乱厮打的孩子们拉开。

四十五人不少人居然已经鼻青脸肿,他们到没有任何人怨恨,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笑。

“真是个悲剧!”留里克扶着自己的额头,不忍看着这群嬉笑的家伙们,亦是反思,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是不是白费掉了。

第十九章 更复杂的人墙训练

只要保持足够的纪律,构成人墙的每个人训练有素,这堵墙就不是轻易能给冲开的。

甚至于哪怕敌军用上战车,人墙摆出长矛阵,亦能完全克制。

倘若纪律一旦涣散,阵型不够坚实,被冲垮之后再想组织起来,就非常困难了。

看着一地嘻嘻哈哈的家伙们,留里克的眉头不自觉的跳起来。

“你们都玩够了吧?!”留里克生气的大吼,“卡努夫,你在搞什么?!你的人墙轻易就被他们给攻破了。如果这是在打斗,你们很多人已经死了。”

卡努夫笑着嘟囔:“菲斯克太强了,他一个人就把我们给推翻。你看看,我们只是一些孩子,只有菲斯克是最强壮的。”

“他说的不错。”此刻的菲斯克无比的自豪,“他们太弱了,很显然我不需要其他人,只需我一人就能冲开他们的人墙。”

留里克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只是因为太弱小了。如果我们都是大人,我不相信仅凭你一人就能冲开墙壁。甚至于再经过一番训练,你将无法突破。”

说罢,留里克可劲拍起手,勒令还坐在地上的孩子们全体起立。

他大声吼道:“都别发呆了!菲斯克说你们组成的人墙太弱了,只需他一人就能轻易突破,就像鱼叉刺入三文鱼那么简单。你们都站起来,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完全接受我的命令,直到人墙足够结实,让他不能突破。”

他们都是励志长大后成为优秀勇士的人,渴望在未来的打斗中立下大功。

玩闹归玩闹,从孩提时代开始的训练还是要进行的。

本身,这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关于人墙能被轻易冲垮,这里面主要原因,就是构成人墙的孩子太年幼了。

他们普遍才六岁七岁,能长时间拿着木盾和木剑,做的已经很不错。想要在未来变得非常强壮,还需要练习,以及吃更多的肉。

单纯增强身体素质,确实能格挡强力的袭击,如若再严格按照一定技巧行事必是事半功倍。

这里所谓的技巧,即为人墙真的组成一个整体。

留里克本来觉得基础技巧已经教授他们,测试的结果令人糟心,陷入他还需亲自去指导一番。

那么所谓的基础技巧是什么?

它颇为简单。

既然人墙是三层纵深,最后一排的人,以盾牌抵着第二排,第二排的人继续以盾牌抵着第一人。

接下来整整一天的时间,留里克就训练他们做好这件事。

这样做真的有效果么?

秋季的北欧白天愈发短暂,山丘上的孩子们用燧石点上一摊篝火,他们齐刷刷围在篝火边席地而坐。

他们都非常信任留里克,不过长时间的训练,每个人都很是疲惫。

不少人的皮包里还带着腌鱼,他们便纷纷围着火焰啃食鱼肉,再说说训练的那些事。

卡努夫递给“首领”留里克一根鱼干,顺便问道:“这样就可以了?我的背后有两人顶着,菲斯克就不能突破?”

“嘿嘿,这你要去问菲斯克。”

卡努夫摇摇头,他就真的去询问菲斯克,得到的答案自然非常简单。

菲斯克是所有孩子里最年长,哪怕他只也只有九岁,欺负一群年龄更小的弟弟自然不在话下,而这就是他自信的源泉。

“留里克。”菲斯克凑过来自信的说。

“怎么了?”

“也许你的策略的有效的,但是你看看他们。我想他们组成的人墙依旧不行,无论任何的策略,我都能将其冲垮,只需要我一人就够了!”

“那你就尝试一下。”留里克咧着嘴摇晃扎着马尾的脑袋,“要不,我们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就赌一条咸鱼。你能突破人墙,我送你一条咸鱼。如果你无法突破,就给我一条,你看如何。”

“嘿嘿,就这么说定了。”说罢,菲斯克站起身,故意摆出一副非常强壮的身姿,以显示自己的强力,之后又走到一边了。

此刻的留里克自诩经过一天的时间,那一群孩子已经被训得差不多,他们每个人都记住了防冲撞的要领,也懂得自己在整个团队中的作用。

在吃过中午的干粮到太阳行将落山之际,大家大部分时间就是在以三层人墙状态走队列。

此训练之时,担任“冲击者”身份的那三个组,同样参与进人墙训练中。

留里克有些不懂,菲斯克应该能明白,这番加强训练之后人墙已然今非昔比,难道菲斯克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特别自信?至少留里克更相信团队的力量。

不过也不尽然,卡努夫又凑到留里克身边,一番话之后,留里克能清楚感受到这孩子的担心。

“你难道被菲斯克吓到了?”留里克小声问?

“不……我……我不怕他。他很强,恐怕打起来,你就是用擒拿术,也不能打败他。我还是很担心我们的人墙。”

“所以你还是害怕。”

“我没有。其实我还是想问,我们长大后和敌人打斗,例如菲斯克要向哥特兰岛的那些家伙复仇,我们就排成人墙去打?”

“也不是必须这样。”留里克耸耸肩,“你看看我们,加上我才四十六人,其实我还需要更多人,比如一百人、五百人。这样我们就能组成多个人墙。所以你看看这个……”

留里克寻思着,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就是费劲说完了,有意弄清楚情况的卡努夫他能理解?

作为孩子,去直白的看图,可比侧耳亲听更能理解。

留里克随手抓来几根木棍,在篝火和夕阳的光亮下,于土地上给卡努夫做了一个示范。

所谓一根木棍代表三十人,他用四根木棍摆成了一个正方形。有了一个正方形,他又接连摆出四个。

再通过调整木棍的位置,图形也发生巨大变化。

留里克是一边讲解一边挪动木棍,瞪大眼睛看的卡努夫又不是弱智,他知道一根木棍代表三十人的人墙,就在留里克手里,许多人墙正在做着负责的位置变化。不过不管怎么变,每个人墙的两边都有另外两支人墙,哪怕人墙后背,亦有另一支人墙护卫。

所以,几百人聚集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破绽。

虽然卡努夫还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参与打斗的,现在的留里克一番摆弄,他非常相信,若是以后的打斗就像留里克计划的这么干,恐怕像是菲斯克父亲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

整个队形没有破绽,只要人墙的盾牌合力挡住敌人,接着就是单方面的利剑突刺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瞪大双眼的卡努夫一脸的佩服。

“我亲爱的兄弟,一切就先从我们四十六人开始,你们学会后就要教会部族里其他的孩子们,等我未来当了首领,我们就这样去打斗。按我展示的去应对,敌人来一千个人,他们无法突破我们的人墙,只有被我们刺死的解决,而我们不会死一个人。”

卡努夫不禁感慨:“啊!如果是这样,巡游的瓦尔基里会看到这一切,我们不死一个人消灭敌人一千人。等我们老死了,会因为这些功绩被她接走?”

这话令留里克有点蒙,他定了定神,刻意认同了卡努夫的猜测。“对,女武神们是公正的,他她们需要真正的勇士,而不是莽夫。至于我,我只想带着荣耀过完这一生。”

“你会的。”卡努夫下意识的拍打留里克的肩膀,“你就是我信得过的人。你会是最好的首领,我会一直追随你。”

当篝火快要燃尽之时,夜幕也即将降临。继续都留在户外是非常危险的,罗斯部族并不怕狼,他们就担心夜间活动的狼群,去袭击他们的孩子。

留里克可以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广袤北欧乃至东欧,大型野生动物数量定是人的数倍。

篝火燃尽,大家结伴回去,彼此间也都做好心理准备,明日再结一个人墙阵,哪怕是为了留里克的一条咸鱼,也不能让菲斯克把人墙冲开。

这一宿,卡努夫想的最多的事,还是留里克做的那番木棍演示。

回到自家的木屋里,吃掉母亲拿来的肉干后,他就亲自找些木棍摆弄起来。

“卡努夫,你是在玩游戏?”他的母亲从没见过儿子玩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是留里克教我的。”

提起留里克,他的母亲就想到儿子的“战败”,以及这段时间一群孩子在山丘上嗷嗷叫的奇怪训练。

这个女人凑了过来,殷切的问道:“你从留里克那些学到了一些东西吗?比如说他制服你的那些手段?”

卡努夫继续勾着头,有些敷衍道:“我学了一点。他现在教我没别的事,他说部族的男人们打斗起来都是各自为战,他非常反对这个,就把我们组织起来。”

说到这里,卡努夫兴奋起来,他拿着一堆木棍有样学样的当着目前的面,凭记忆复刻留里克的那些演示。

维京的女人没有懦弱的,必要的时候,女人也会拿起刀剑。毕竟同一个部族的男男女女,必须都沾亲带故的,通常是男人用利剑去解决外部矛盾,情况紧急的话,就是举族行动。

卡努夫的母亲懂得打斗之道,看着儿子用木棍的演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愕感浮上心头。

在长久的打斗时光中,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已经摸索出的基本的结阵套路,组成一堵人墙展开冲击亦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

可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把数百人组织起来,排成多个人墙以复杂队形去战斗。

她瞪大双眼,脑海里开始联想一副奇诡的场面。

自己的丈夫追随首领奥托,数百个男人用人墙组成一个圈,他们腰里挂着战斧或利剑,左臂捆着木盾,双手都拿着短矛。数百支短矛的矛头对外,戳刺着各种方向冲过来的敌人。

毕竟部族的男人们也都擅长使用短矛,其实就是捕鱼的鱼叉,亦是战斗中的利器之一。

现在,首领之子留里克组织孩子用木盾木剑游戏,他一定还会组织孩子使用木棍来当做短矛。

这一刻,卡努夫的母亲深深感受到留里克身上蕴含着的奇妙东西,她更加觉得这件事根本不是孩子的游戏那么简单。

她定了定神,示意儿子继续玩耍,接着说:“我要立刻出门一趟。”

“妈妈你去做什么?现在很晚了。”

“不用担心,我要去祭司那里说明一些事。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女人穿上厚实的鹿皮大衣出了门,一路小跑前往祭司们的居所,直奔最受人尊重的维利亚奶奶的家,禀明此事。

第二十章 维利亚的占卜

因为火炉的原因,偌大的木屋内被烘烤得非常暖和。

一个白发的老人,她披着厚实的鹿皮皮衣,围坐在火炉边,等待着被架起来炙烤的水壶沸腾。此刻,一阵阵熬煮洋葱和草药的气味,已经弥漫整个屋子。

这位老者正是维利亚,一位不可思议活到了七十岁的老女人。

在她的身边,一些部族里的年轻女人即是她的下级祭司,她们安静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在侍奉维利亚喝完草药后,一天的工作才算解释。

维利亚确实非常衰老了,她一直令手下的下级祭司去准备草药,熬制药汤给自己服用。

似乎祭司和巫医都有一个源头,维利亚从部族先人那里学到了一些草药的知识,今日里她觉得自己染了风寒,喝了几天草药汤后,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日渐好转。

可她还是太老了,平日里的生活,很多方面需要其他人的协助。

她是那样的长寿!故而这位担任部族祭司之职的人备受尊重,很多时候,她意见的分量与首领奥托不相上下。

卡努夫的母亲将其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维利亚非常相信年幼的留里克有着才能,她万万没想到,仅有七岁的留里克,已经在集中训练部族的孩子们。

“所以,您支持他吗?”卡努夫的母亲恭敬问道。

“他是首领之子,他还受到奥丁的祝福。”眯着眼睛维利亚盘腿坐着好似一块磐石,“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懂了。留里克将成在多年之后成为我们的首领,但是这条道路并不顺利。他有着一些独特的想法,这些想法是否是正确的呢?我需要闻讯奥丁的意见。”

所有的维京一系部族,他们都有着非常类似的信仰。

绝大部分部族是信仰奥丁的,其次是信仰托儿,也有的部族有着对洛基的小众信仰。

所以部族的祭司们,总希望通过一定的方法,与瓦尔哈拉取得联系。

维利亚缓缓睁开眼睛,示意一位低级祭祀,将刻着卢恩铭文,通体镶嵌一些黄金花纹的占卜的陶罐拿来。

接着,她缓缓站起日渐衰老的身体,在侍从的搀扶下套上更厚实的衣服,尤其是她严肃的给自己戴上一副镶嵌巨大鹿角的头盔。哪怕这鹿角头盔很沉重,她也必须戴上。

斯堪的纳维亚的维京部族的祭司们,都有自己的鹿角头盔。而温润的高卢地区,那里昔日的土著凯尔特人的德鲁伊们,也都有自己的鹿角头盔。

这方面,仿佛就是他们共同远古记忆的体现。

接着,在所有祭司的簇拥下,维利亚怀抱陶罐,缓步走出温暖的木屋。

罗斯部族和其他维京部族非常相似的其中一点,莫过于他们都有形制相似的祭台。

一块被打理的非常干净的平地上,超过五十块石头被嵌入土地,被拼成了巨大的流线型形状,以模仿一条船。

这就是罗斯部族的祭台,类似的祭台在本时代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人类定居点必有一个,甚至在哥特兰岛有着更多。

祭台中间还被堆砌的一个石头平台,平台的存在已经超过一百年,花岗岩早已被人们打磨的非常光滑。

一些冻鱼被当做进贡奥丁的祭品,低级祭司们则端着大量的青铜空油灯,放在船形祭台的每一块石头上。每个空油灯被倒入一点烧得温热的海豹油,接着灯芯燃烧起来。

无疑,罗斯部族非常的迷信,石台之上摆上了祭品,以及四盏油灯,维利亚进入这祭坛内部后,独自一人缓缓跪下,其他人亦是全体跪下,也包括参与其中的卡努夫的母亲。

今晚的祭祀,纯属维利亚的临时举措,若是正常的活动,部族中相当数量的人们都会参与进来。

她们都跪在地上,所谓向她们信奉的奥丁表达恭敬。

维利亚对着跳动的火焰嘟囔一段咒语,这样就和瓦尔哈拉取得联络。至少维利亚的先祖担任祭司时就是这么做的,到了她这一代,以及后续的祭司们,都要这样做。

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一番咒语念完,维利亚最后怀抱着关键的陶罐。

她嘴里继续振振有词,双手晃动陶罐一番,最后她闭着眼睛,从陶罐里拿出一块石头。

她缓缓睁开眼睛,在油灯的光芒下,看清了这是一块红宝石,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瓦尔哈拉给予我们启示了。”维利亚站起身,热情的看着卡努夫的母亲:“留里克的决意是被许可的。所以我们不可以质疑他的决定,也不要对他的决定有过多的感慨于赞誉。因为,一切都是命运。”说罢,维利亚刻意展示起手中的红宝石。

罗斯部族的历代祭司掌管一个陶罐,罐子里放着六枚宝石,红色、绿色和蓝色各两枚。

红色代表“奥丁的肯定”,蓝色代表“奥丁的否定”,绿色则代表“奥丁不愿回答”。

所有的宝石被尽量打磨成球体,又因为历代祭司经常使用,所有宝石的外表都极度光滑。

此六枚宝石在部族人们的心中更有着极大的份量,它们被认为具备神秘力量,所以人们只愿意相信,只有祭司使用这些宝石所做的占卜,才能真正体现奥丁的意愿。

他们就是这样朴素的相信这些,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值得相信。

似乎所谓的占卜纯粹就是概率的表现,情况哪有这么简单。

宝石都是被特殊处理过,例如红色的宝石都被刻意打磨出了一道小凹槽,代表否定的蓝宝石,则被打磨出两个。

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占卜用宝石,此乃祭司们彼此间保守的秘密。

当然,维利亚还有备选方案。一些时间过去了,她会在特定场合向部族的人们展示这些宝石,实际所展示的都是复制品它们的表面没有任何的划痕。

那么这样的“占卜”还有意义吗?当然是有的。至于凡人希望用此手段获得奥丁的答案,哪有这么简单。比起这个,维利亚更相信梦境,以及来自天空的启示——北极光。

因此,维利亚就是利用这套手段,再加上她担任部族最高祭司已经长达三十年,她就是在历代首领背后,掌控部族的第二人。

甚至于留里克的父亲奥托,他能长期担任部族的首领,其背后正有维利亚的权力支持。

很明显,部族的凡人不知道的是,年迈的维利亚已经下定决心,她爱着自己的罗斯部族,爱着上千族人们,所以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定要好好培养奥托的儿子留里克。

当她觉得时机成熟之际,即把留里克叫到自己身边,使他真正成为部族公认的第一智者。

一辈子柔弱的她始终相信,作为首领,知识比蛮力更为有用。很显然,年幼的留里克天然的意识到智慧的价值,什么三十人组成一个战斗团体,而三十人正好坐满一条船。四条船就能组成四道人墙,并能组建一个空心阵。

维利亚回忆自己的一生,在此之前部族里没有任何一人有过这种的打斗设想。

她完全不懂这样的战术会带来什么,终究听卡努夫的母亲口述,这是留里克自己想出来的。而且留里克实实在在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在训练那些孩子。孩子们每天都在山丘上发出惊人的吼叫,探视的下级祭司回来报告声称:“他们就像是一堵石墙,非常整齐的向前平移。”

回想起这些报告,以及卡努夫母亲的突击汇报,年迈的维利亚有了更多的感慨。

她只叹自己命不久矣,整整七十年,罗斯部族才出现这么一个有前途和志向的孩子,如若不能在有生之年把自己掌握的部族先祖的知识教给他,就是自己永远的遗憾!

第二十一章 菲斯克的失败与人墙的成功

年迈的维利亚在部族里备受尊敬,她亦是和首领奥托一直保持友善的关系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能活到五十岁都是一个奇迹,尤其是女人们,仅仅生育就是一道坎。罗斯部族男多女少的很大原因,就在于死在生产中。这一情况普遍出现在本时空的整个欧洲,只是北欧的环境更为恶劣,情况更糟一些。

作为祭司之首的维利亚,自从留里克降生不久,她就就对着孩子充满希望。几年的时间着实证明了,留里克的智慧远超他的父亲。如今情况又变了,留里克简直是罗斯部族自存在以来,诞生的最优秀的孩子。

长达七十年的时间里,维利亚见证了罗斯部族的整个筚路蓝缕的发展历史。

她年幼的时候,族人才刚刚从乌拉尔人手里夺得了这片峡湾,并开始在此地建立定居点。尔后部族找到了一条通往东方的水道,使得部族不需要和南方的丹麦人争夺财富,亦不再完全需要自己的思维亚人朋友们。

部族的人口增加了一些,不过部族的发展已经陷入困境。

庞大的地区里,这片峡湾已经人满为患,离开峡湾在内陆建立新的定居点?那是最疯狂的举动!倘若没有峡湾附近的高山庇护,冬季的寒风能冻死离开峡湾的所有人。

困在这峡湾的罗斯堡内,部族就只能保持现状。除非,部族的所有人乘坐船只永远的离开这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们,他们已经举族前往南方。

维利亚掌握了罗斯部族的一批“典籍”,所以才了解到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些大事件。

她甚至明白另一件事,即多年前,哥特兰岛的那些人袭击了部族返航的船队,此事导致罗斯部族与哥特兰人呈敌对状态。

实际呢?那些哥特兰岛的人们几乎都是丹麦人。

那座岛屿上曾有大量的人,数百年前,他们在一位首领的带领下,全体乘船去了南方,一些消息声称,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获得了广袤的丰饶又温暖的土地。

罗斯部族的祭司们,她们几乎都是女性,毕竟在战士文化熏陶下,部族的男人最乐忠于打斗,唯有女人们有大量的时间安静的整理先人遗留的知识,以及用族群的卢恩字母,在木板上刻印一些古老的故事。

所以,维利亚是祭司,她亦是部族的智者,部族里也没有第二人,比她更了解族人的历史。

巨大的祭司大长屋,这里储存了大量刻有文字的木板,某种意义上,它还是部族的图书馆。

当然,大量的知识是被祭司垄断的,其实维利亚很愿意让部族的孩子们获得那些木板上记载的信息,可惜,这么多年只有少数人愿意来看看。

当奥托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被担任下级祭司的维利亚以一点蜂蜜哄去看了那些木板。让维利亚高兴的是,奥托学会了本族的字母体系,亦是学得了木板上的知识。

所以奥托能够当上首领,首先他本身就是强壮的勇士,其次他毕竟是从祭司那里学到了知识,一番对于神话的解释,自然而然获得了人们的拥护。

维利亚有了一些想法,待到奥托的船队归来后,她将落实这件事。

在那之前,她将一直做一个看客,去观察年幼的留里克究竟能把一群孩子训成什么样子。

一个新的早晨到了,它是那么的平常,给予部族所有人的感觉莫过于寒冷。

与此寒冷相对的,一个个年轻的孩子在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带着自己的木盾木剑,兴高采烈的离开自家的木屋。

他们为何如此高兴?只因一场有关一条咸鱼的赌局。

一条咸鱼不算什么大价值的东西,不过许多孩子已经赌上了自己的荣誉!

人墙被冲破的耻辱感令大家非常不爽,之后的整整一天,大家拼命训练只为保证人墙不会再被冲破。

孩子们逐渐聚集到罗斯堡西边的土丘上,他们越聚越多,早早赶到的留里克见得人员来得差不多,一声令下之后,孩子们非常自然的落实命令,以各自的小组排成整齐的队伍。

就和往常一样,留里克背着自己的小手,检阅他的部下。只因所有人都是小孩,整个场面看似有些滑稽。

不过要让一些大人看清这一幕,恐怕就只有惊奇之感了。

因为,纵观罗斯部族的历史,尚没有那位领袖会要求自己的部族勇士排成整齐的队列,达成一个矩阵,他们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他们只有四十五人,站成队列后留里克一眼看出人员已经到齐。

还是按照老套路,今日早晨依旧如故,所谓由留里克亲自带队,带着所有人捎着山丘走上一圈,一来是做个热身,二来是锻炼整个队伍的协调与纪律。

太阳升起来了,面带笑容的孩子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的那一刻。

看着大家,留里克举着木剑极为直白的示意:“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那件事!现在让我们开始吧!卡努夫!菲斯克!你们两个出列!”

两人皆是无比自信的走近留里克,展示自己不会失败的气势。

“很显然,你们都已经准备好?”

“对!我还是能冲破人墙。这完全依靠力气,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菲斯克自信道。

卡努夫点点头:“也许他很强,这一次,我们应该能够抵挡住。”

“那么你们就努力吧!”菲斯克拍拍卡努夫的肩膀亦是勉励,“我依旧对自己充满信心。”

菲斯克是个很有蛮力的人,留里克看着他,估摸着这孩子再过二三十年,就能成长为一脸络腮胡、浑身肌肉、体态极为敦实,并挥舞着巨大青铜战斧的人。此人有这样的潜力。

卡努夫怵他也就情有可原,不过留里克可不认为蛮力能有多大所用。

“嘿!卡努夫,看着我!”留里克命令道。

“嗯。”

“昨天的训练你和其他兄弟都懂得,要领就是那些,不要多想,严格按照要领去做。告诉所有人,如果有畏惧逃跑者,今天就将其踢出去。”

卡努夫依旧担心横冲直撞的菲斯克,直到他处于人墙中才重新找回自信。

既然菲斯克声称自己就能冲破人墙,那么人墙的构成也发生一些变化。

它还是三层人员构成,前两排十五人,后一排十四人。每一个孩子就像一块砖头,彼此紧密的贴在一起,尤其是第一排的人,他们的后背都被后人以木盾顶着,他们真正构成了一堵墙。

人墙中的卡努夫以他童稚的声音大喝一声后,引领整个人墙发出有节奏的吼声,展现出逼人的气势。

此时,一个高收的男子左臂持盾,右手持木剑,他眯着双眼态度严肃。突然间,径直的人向着人墙冲了过去。

见状,卡努夫喊道:“所有人注意!接受冲击!”

一瞬间,处于第一排的卡努夫清楚的感受到作用在自己后背的力量,那是第二排的人用盾牌轻轻推动,而第三排亦是在推动第二排。

留里克瞪大眼睛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所有孩子纷纷微微躬下身子,他们的木盾也都抬起来,尤其是第一排,盾牌完全遮盖了整个上半身。毕竟,相比于他们现在的身体,被当做玩具制造的木盾,还是显得太大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做更细致的准备,持盾的“秃头”菲斯克就以盾牌硬生生撞上人墙。

一声木盾撞击的巨响,整个墙壁发生剧烈的晃动,队形也几乎散乱。人墙中遭遇冲击的部位,孩子们下意识的向后移动,但他们依旧举着盾牌,后两排的人承受撞击后,第一时间就推动木盾,努力将前者推回战线。

菲斯克失败了,他带着助跑的强力冲击,力量完全被人墙稀释,自己也差点被反弹的人墙给推倒。

但事情并未完结。

一边观察的留里克灵机一动,突然大吼:“墙壁!左边的人,右边的人,移动!把菲斯克包围住!”

他的命令非常简单,大家都听得很明白。人墙迅速开始变化,节奏之快令菲斯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后路就被包围了。

最终,菲斯克被一群盾牌抵着身子,弄得他动弹不得。他想努力的脱身,终究也无法凭一己之力,逃脱这有四十四个孩子以木盾构成的紧密包围圈。

在菲斯克一脸愁云和分离挣扎中,卡努夫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哈哈!菲斯克,你现在就像是落入渔网的鱼。你输了!”

再经历一番挣扎,菲斯克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逃脱的希望。他也不禁一阵苦笑,把木剑扔到地上表示放弃。

“都结束了!”留里克一声令下,把菲斯克围得足有三圈的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散去。

打赌有了一个明显的结果,菲斯克失败了,亦是代表妄图用蛮力冲破人墙的行径,终究被高度纪律训练的人墙完全遏制。不仅于此,蛮力冲阵者更是被人墙包围住。

他们是孩子但不是傻子,他们平日里的游戏就是练习打斗。

此刻,所有孩子都意识到了人墙的好处,并将牢记一辈子。

他们清楚,如果大家都是大人,而冲阵的是敌人的一位战斗高手。哪怕那人非常强力,终究会被几十面盾牌抵住,再在十几支利剑的戳刺下丧命。

第二十二章 等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墙训练就是常态,而已在留里克的指挥下,众多孩子开始做着更复杂的训练。

但他们还是孩子,他们有着巨大的潜力,而今还是羸弱到了极点。

现在的留里克依旧有些担心,自己过于年幼,仅有的号召力只能招募到现有的这群同龄人。

部族里还有许多超过十岁以上的孩子,他们不屑于跑到山丘这里,而是习惯在海边做“游戏”,在砂砾上宣泄自己的力气,结果总是一脸是伤的各回各家。

那种单打独斗才是罗斯部族的古老传统,其中的佼佼者还会拥有特别响亮的名号。

罗斯人,他们崇拜强者!

且说强者,什么才是强者呢?在留里克看来,匹夫之勇要不得,能把一群勇士驯服得服服帖帖,将一群散兵游勇训成一个整体,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强者。

还不仅如此,一个优秀的首领有理由插手整个部族的事务。一个首领最大义务就是保证部族的生存,其次是给部族谋得幸福。

留里克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待在这片峡湾,他从没有离开过罗斯堡。

通过对罗斯部族的观察使得他能估测这一时代整个欧洲大陆的状况,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部族太贫穷了!

人们是贫穷的,生产生活用着简单的工具,虽有优秀的船匠和铁匠,制造工艺并不出众,所以制造的生活用品也比较简单。

利用这些简单的工具,捕鱼和种植都不是容易事,尤其是赶在温暖时期,在山坡贫瘠的土地上种耐寒的蔬菜,因技术、品种还有气候原因,收成总是非常糟糕。

罗斯部族种植了一些洋葱和圆白菜,以及其他一些耐寒的蔬菜,可他们完全不懂得施肥,甚至也懒得浇水。如果他们可以精耕细作一些,产出必然是更优秀的。

也许对于他们,精耕细作是多余的。

他们本身都是贫穷的人,不曾富裕故而容易满足。他们亦是骁勇的海上好汉,比起精耕细作增强工艺以求在所有方面增强劳动产出,那还不如操纵长船南下,去那些战力羸弱的部族劫掠一番来得便捷。

可问题又来了。

一群贫穷的家伙仗着自己胳膊粗,就去劫掠另一群贫穷的人,某种意义就是乞丐之间抢馒头,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部族也不会发展。

留里克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坐上首领之位,整个部族的劫掠文化需要割除,取而代之的是生产,从而积累财富!

所谓生产,可以通过辛勤劳动,亦可以通过和平贸易。

看看罗斯堡的地理位置,种地富裕是不可能的,贸易致富倒是可以。

七岁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智慧的灵魂,对于罗斯部族,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知识!

留里克想到了一些策略,比如通过组织人手,大规模到更北的地方捕猎熊和鹿,或是貂类、松鼠。部族获得大量皮毛的同时,亦可贩运给远方的人。

贸易发财是完全可行的,不过为了保证贸易的和平,必须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力捍卫之。

所以,自己在这里训练一群孩子,可不是指望他们十多年后成为劫掠的主力,而是应该作为部族的捍卫者,以及贸易捍卫者存在着。

从奥托远航的那一天开始,留里克就记录着时间。他找到一个木板,每天睡眠之前,他都在木板上刻上一刀。

船队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十天,比起以往的索贡航行,今年秋季的航行显得格外漫长。

毕竟按照先例,出发后的三十天内他们就该返航了,而今气候是越来越冷,他们迟迟未归,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情况,他们的返航都要面临更大的困难。

波罗的海的水太淡了,它是末次冰川期结束后,融化的雪水涌入造就了庞大复杂的波罗的海。它形成的时间过短,使得大西洋的正常咸度的海水,还没有来得及调节这里的咸度。又因为斯堪的纳维亚大量的河流涌入这近乎封闭的大海,罗斯堡所在的海域,其咸度更为清淡。

因此,罗斯部族的日常捕鱼活动,它关系到族人的吃饭问题,结果人们总能捕到大量淡水鲈鱼。

捕获最多的还是一些耐淡水品种的鲱鱼,该鱼捕捞量基本能满足部族糊口问题。

单纯的吃鱼,对于人类还是过于单调了。部族还是喜欢吃面包,只有它才更让人充满力量。

部族的人们还是照例储备越冬的粮食,他们大量捕捞渔获,并进行熏烤加工长期储备。

他们更是用陶罐熬煮海水,哪怕本地海水的含盐量很低,他们还是要做这件事。以大量的枯草和树枝做燃料,费了众多柴火才能获得一点点的海盐,即便如此,付出依旧是值得的。

等待的日子慢慢变成了煎熬,大家都想相信他们会平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难免要有所担心。

人们的压力开始逐渐聚集,许多人开始寻求祭司的帮助。

一个阴霾密布的早晨,留里克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他推开木屋的兽皮门账,只见的世界一片灰暗。

“难道是要下雪了?”

一股寒气逼来,他下意识的缩回帐篷,接着又大胆探出小脑袋,只见的一些部族的人们,在昏暗的世界中挪动着裹满兽皮的身子,居然向着祭司的尖顶木屋缓步走去。

“妈妈!外面有很多人,他们在干什么?!”留里克转头问。

“你已经发现了吗?他们想去寻得一个启示。”

“是关于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尼雅微微一笑,继续用小刀切着不知腌渍了多久的鹿肉:“你真聪明。不要再看了,外面很冷。你如果好奇,等吃完了饭我带去你看看。”

“嗯,好吧。”

对于肉类,留里克还是喜欢鱼肉,尤其是鲱鱼。

罗斯部族有一种非常旷野的吃法,就是刀子刮干净鱼鳞后,即将鱼脏去除,最后切掉鱼头。生鱼肉被清洗一下后,不再经过任何烹调就直接放进嘴里。

该吃法过于纯粹,留里克始终没有尝试过。不过烤熟的鲱鱼是真的好吃,冒泡香腻的鱼油只要想想就能流哈喇子。

除了鱼肉,野鹿肉是平常吃得也比较多。就是这些鹿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物,被煮熟腌渍后,味道还不错。

留里克吃了一小块鹿肉,又喝了一小碗母亲熬煮的洋葱和一些不知名野菜的汤。这顿饭虽填饱里肚子,它充斥了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含量极低。

或许在一千年后,这种餐饮被推崇为一种减肥餐。现在,它真是罗斯部族对于大自然的妥协。如果可以,他们当场一时间选择天天吃面包,哪怕有些变质也照吃不误。

第二十三章 他们何时归来

部族里蔓延着焦虑的情绪,当人群聚集一处,一番叽叽喳喳后,这种焦虑情绪更为严重。

他们需要到祭司那里得到一个利好的答案,当然,老谋深算的维利亚已经看明白这一点。

因情况有变,留里克估计今日的训练要么搁置,要么就被推后。因为那些孩子想必也和自己一样,被留守的家人带领着,部族绝大多数的留守者都将聚集在祭司那里。

一个阴霾的早晨,部族最有声望的祭司维利亚,她头戴鹿角盔,在厚实的棉衣外,又披上一张鹿皮。

今天的她不需任何人的搀扶,正是手持一支挂着一串琥珀的木拐杖,出现在人群的面前。

有超过一千人聚在祭司尖顶大木屋前面的空场,一时间真可谓人满为患。还有大量的人向这里聚集,一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得人们都向祭司那里走去,也许今日有一次盛大的祭祀?

维利亚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她双手抱着拐杖,将其高高捧起,亦是示意全体安静。

叽叽喳喳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站在最前面的妇女们,带着负责的表情看着这位部族里年纪最大的老人。

维利亚稍稍放下拐杖,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是关于船队!”

“正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妇女非常大胆的问道:“伟大的祭司,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都跟随首领远航,如今已经过去三十五天了!按照以往的管理,他们早该回来!这一次,他们会不会……”

又有一妇女发表同样的感触:“他们会不会在返航时又遇到了那些哥特兰岛人的袭击?我们真的非常担心。”

随着问询的人渐渐多起来,人群又开始聒噪。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尼雅来了!让她到前面去!”

尼雅是首领奥托的妻子,因此她在部族里享有较高的地位。

拉着儿子的手,尼雅和留里克向前走动,身边的人纷纷为之让路。

尼雅终于站到了前排,她转过身,伸开双手要求大家安静,尔后代表所有人再度向维利亚做出质询。

“伟大的祭司,我们都想知道男人们何时回来。我想我们需要一次占卜。”

维利亚点点头:“那就进行吧!”说罢,她令尼雅走过来,在其耳边耳语几句。

尼雅具有一定的号召力,她令那些远航男人的妻子孩子留下,其余人等一律离开。所有留下的人,参与到占卜祭祀中。

一番简单的准备工作后,近千人聚集到部族的祭坛——那处由石块堆砌成船型的圣域。

哪怕天已经亮了,油灯再度点燃,作为祭品的咸鱼亦是被摆上。

为了让族人更为相信占卜的准确性,维利亚急令围观的女人们,拿出与各自丈夫有关的信物。

于是乎,女人们纷纷解下自己的琥珀项链,最后维利亚只是拿到五副为止。

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尼雅的那一副,它是琥珀、蓝宝石和珍珠串起来的价值连城的项链。

按照罗斯部族的传统,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制作项链,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项链上的装饰品也会更多。

不仅是罗斯部族,包括南方的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思维亚人部族们,都有这样的传统。

当男孩女孩成长到婚配的年龄,年轻的夫妇会互换项链,所以对于他们,项链是珍贵的东西。

五副项链安置在一个木盘中,并摆在祭台之上。

维利亚示意所有的下级祭司和所有的围观者统统跪下,她自己亦是驱动衰老的身体,跪在祭台边。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在她的右手边,就是那能体现奥托意见的陶罐,占卜用的宝石已经安置好。

所以,奥托和他的手下都能安全归来么?

其实对于维利亚,她何尝不担心奥托一行会遇到麻烦,尤其是遇到敌对部族的偷袭。毕竟曾经发生过,而今也可能再发生。

还有一点令她担心,即是此次远航,奥托带走了部族里的许多年轻人,所谓带着他们去见见世面。

毕竟是年轻人,他们的身体显得不够强壮,会不会因此让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感觉到罗斯部族已经不再强大?

不管怎么说,奥托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时间继续拖下去,必然变成坏事。

为何?

瞧瞧这糟糕的天气吧!维利亚活了一大把年纪,她估测快要下雪了,只要下雪,未来的日子就愈发寒冷。

大海将被冻结,他们若还未归来,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跪在地上的维利亚想到很多事,她不得不多念一些祷文,以让自己的头脑多思考一阵子。

论感情,维利亚着实看好“奥丁的祝福”留里克,今天这个孩子也在场呢。但留里克才七岁,他展现出来自己许多非凡的才能,终究他太年幼了。

如若奥托一行在外出了事,部族不得不重新选出一名领袖。

那么谁能够像奥托那样优秀呢?维利亚觉得自己的族人就是纯粹的缺乏聪明人,可以参与打斗的两千名各种年龄的勇士里,真正精锐的只有六七百人。而今奥托带走三百精锐,以及二百多缺乏经验的年轻人参与航行。

如若奥托一行在冬季的寒冷中迷失,剩下的一千五百名勇士,就只能在最后的三百精锐中选择。

通过传统的比武,确实可以选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领袖。

可是,这位领袖也就只善于打斗了。维利亚尤为记得,自己年幼时,那时候的部族领袖是颇为睿智的,否则也不能从乌拉尔人手里夺下这罗斯堡。

后续的十多位领袖都非常善于打斗,结果,他们总是在各类打斗中死亡。

相比于那些人,奥托明显更加聪明。到了现在,奥托不再年轻强壮,但他治下的罗斯部族已经平稳生活了十多年,虽然和哥特兰岛的那些“丹麦”人关系糟糕,但部族和南方的思维亚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以最坏的想法去思考部族的未来,一旦奥托遭遇不测,稳定的部族又将躁动起来。族人中的年轻力壮者会拼命争夺首领之位,那些失败者亦是桀骜不驯,极有可能带着家人远走高飞。那样的话,罗斯部族的稳定也就荡然无存。

恐怕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

维利亚很庆幸奥托唯一的儿子留里克来到了祭坛,而且相比于奥托,留里克更有智慧。

如果自己还能再活十年,就能见证留里克从孩童长成部族的青年勇士。而到了那个时候,十七岁的留里克充满智慧,他早早展现出的打斗天赋亦能更好的发挥。

一番冗长的祈祷后,维利亚感觉自己膝盖跪得生疼,而其他人呢,他们已经纷纷跪趴在身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人们看到维利亚拿起了那个陶罐,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最后,一枚红色的宝石被拿了出来。

其实一切早有定局,为了部族的稳定,维利亚必须让大家定下神。

她非常自然的拿出陶罐中的红宝石,今天,这宝石就代表着“船队将一如既往的平安归来”。

维利亚示意两位低级祭司,她们连忙将双腿发软的维利亚搀扶起来。

“现在结果已经非常明了!”

维利亚被人搀扶着,她双腿发软,依旧高举着红宝石,“这是奥丁的启示,奥丁告诉我们船队会平安归来。我们必须相信这就是正确的启示,所以我们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去安静的等待吧!他们一定就航行在返航的路上!我相信,很可能是那些斯维格人进贡给我们更多的宝物,使得船队耽搁了很多时间。大家不用担忧,我们将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

第二十四章 祭司的书籍

部族的人们最相信祭司的预言,亦是最相信维利亚这位智者的话。

围观者的焦虑情绪瞬间被消弭掉了,接下来,整个部族的消极情绪也会消失。

人们开始散去,唯有尼雅和留里克被祭司维利亚留下来。

“伟大的祭司,难道你有重要的嘱咐?”尼雅心里一直非常敬佩维利亚,甚至还有些怕。

“你的儿子,留里克,他是被奥丁祝福的人。”维利亚想了想,灵机一动,“其实你可以离开,你的儿子今天就留在我这里。”

“是一些嘱咐?”

维利亚随口说:“奥丁给了我更多关于留里克的启示,一些话我要当面和他说明白。我又想了想,这些话也许你不听为妙。”

此刻,留里克有些懵。他看着年迈的维利亚奶奶,只觉得这位老者面目慈祥,是值得亲近的。

他问着母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尼雅抚着儿子的肩膀,看着维利亚:“好吧,我把他交给你。”接着弯下腰:“祭司要和你说些话,那是瓦尔哈拉给你启示,你不可以拒绝,知道吗?”

“嗯……我懂了。”留里克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恐怕就是单纯的维利亚老奶奶有她自己的话要说,而且是不宜外人知晓的。

留里克跟在维利亚身后谨慎的进入祭司的居所,今天也是他首次来到这里。

“孩子,你不要紧张,紧跟着我。”维利亚嘱咐道。

留里克嗯了一声,他睁大双眼左看右看,好奇的观察所见之一切。

维利亚拄着拐杖,慢慢拐进祭司长屋内的一个小房间。

它是幽暗的房间,看得维利亚走进去,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立刻占据留里克全身。

毕竟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位高寿的维利亚奶奶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要怕。”维利亚慈祥的嘱咐,紧接着,她点燃了房间的油灯。

留里克谨慎质询:“尊敬的祭司,这里是……”

“你可以叫我奶奶,我的孩子。”维利亚招了招手,留里克顺从地走了进去。

之间这房间内陈列了一些木质柜台,其上整齐放置了一些木板,甚至还有明显是卷轴的存在。

用脚指头想想,留里克也知道这必然是一些书架。

那些木板和卷轴,定是部族珍藏的典籍,一想到这儿,留里克突然充满好奇。

难道素以海上野蛮盗匪著称的维京人,他们还有自己的书?!

维利亚缓缓转过身,她脸上夸张的皱纹在昏暗油灯照耀下,增强了令人舒服的慈祥。

“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我看到那些木板,上面雕刻的一定是文字,记载了一些故事。”

听得这一席话,维利亚真是激动万分。

几十年来,整个部族竟只有这一个孩子说得出它们是书籍。

维利亚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一双眯着的眼睛此刻突然睁开。

“留里克,我告诉你,这些木板都是书。什么是书?用文字记录大量过去发生的事,将其刻在木板,或是写在羊皮上,它就是书。”

这一刻,留里克明白了古诺斯语中“书籍”的词汇,大概念作“bokk”。

毕竟侵入不列颠的丹麦、挪威人都是说着古诺斯语,其中大量词汇发音基本相似。所以大量诺斯语词汇直接进入古英语中,最终影响了千年后的语言。

“但是奶奶,您把我带到这里,食希望我能学会书中的内容么?”

“当然!当然是这样……”此刻的维利亚不住该怎样抒发自己的激动,暂且她长舒一口气,直白的说:“孩子,我有一个梦想。”

“您的梦想?难道是关于我?是希望我成为首领?”

面对一个罕见的孺子可教的男孩,维利亚走近留里克,苍老的手掌抚着他稚嫩的脑袋。

“亲爱的,你的确将在多年后成为新的首领。我希望,你成为一位充满智慧的首领。”

“就像俄父亲奥托那样?”

“不!”维利亚摇摇头,“他只是比部族的普通人聪明一些,而你远胜你的父亲。你有这方面的潜力,为了让它成为现实,我觉得,你必须将这间房间内的所有知识全部学会。”

苍老的手还在自己额头上,留里克轻轻抬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位苍老的奶奶。

“奶奶,我愿意学习这些知识,这绝不只是满足您的希望。我想我既然要成为未来的首领,我必须懂得更多。”

“你!”留里克觉悟之高完全出乎维利亚的想象。

她强制冷静一下,继续道:“你确实需要知晓这些知识。你的父亲懂得其中的一部分,也许你会乐意了解全部。”

“我会的。但是这些知识,究竟是什么。”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已经是很多年月,这安置罗斯部族所有知识遗产的“图书馆”,留里克是它罕有的访客。

留里克故作乖巧的坐在一副兽皮上,听得维利亚讲解。

她讲述的结果,留里克并不太吃惊。这里的木板和卷轴挤在的主要是罗斯部族的过往,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历史。

他们是罗斯部族!有朝一日将变成伟大的组群,而留里克就是这变革的先驱。

历史的洪流之于身,留里克亦是乐意顺从这脉络的发展。

现在的他根本没想到,罗斯部族居然有记录自己的历史。如若失去了这些木板卷轴,罗斯部族在定居诺夫哥罗德前,他们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吧!

“现在你已经明白木板记录了什么,你应该记住它,因为你的父亲记住了一部分,你有理由吗全部记住。”

留里克顺从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维利亚摇摇头,“孩子,你需要了解更多。你的父亲可以服众,从而成为领袖。他为何能够服众?全因为他掌握了许多知识,他能够去解释奥丁的意志。”

说到此,维利亚特别定了定神,严肃问道:“留里克,你完全相信瓦尔哈拉和熬的到存在吗?”

“这……”留里克有些疑惑,本意上他可不相信这些神话,考虑到祭司维利亚的感情,他终究点点头:“我相信。就像我出生时,您告知族人们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

维利亚低沉地笑了一阵子,接着说:“那是我的计谋,我的孩子。”

“啊!所以,其实我不是?”留里克故意摆出吃惊模样。

“不!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你确实是被奥迪祝福的人。不过有些事你需要明白。刚刚的事你都看到了,我拿出了红宝石,示意大家,他们会平安回来。其实这件事我不能完全确定。很抱歉,我的孩子。我无法判断你父亲的情况。”

维利亚这么说话,留里克觉得非常奇怪。不是因为她不能完成正确占卜,她也必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超自然的事。她就是一位长寿的人,于此蒙昧时代被受尊敬。

令留里克吃惊的只有一个,是维利亚自己承认占卜的无效的。

“所以,我父亲的情况……”留里克故作吃惊的问。

“很抱歉,我的孩子。我们都是凡人,奥丁不会因为几条鱼就频频对祈祷做出回应。奥丁只会派遣女武神搜寻勇士,瓦尔哈拉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给予我们启示。只有在一些特殊事件上,我能够得到瓦尔哈拉的启示,例如你的身份,你确实是被祝福的。”

维利亚的话真是令人窒息,留里克想不到她还能这样解释。

留里克连忙问道:“那么我父亲他们……”

“不用担心。”维利亚再度抚起留里克的头,安抚道:“他们一定是带了太多的财富,使得返航时间有所耽搁。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也有许多次的航行前后用了超过四十天。那些女人过于年轻了,不过是多了些等待时日,就以为自己的丈夫一去不归。实际恰恰相反,他们将带回巨大的财富。”

“但愿都是真的。”留里克嘟囔道。

“这就是真的,你值得相信。孩子,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很显然你已经具备了一定号召力,你更有不可思议的想法去训练那些孩子,这很好。”

“啊!您是支持的?”

“当然,你可以继续训练他们,你也要到我这里学习木板上的知识。你现在很小,你有大量的时间用于学习,而不是浪费在打斗游戏上。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很愿意教你。孩子,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尽快成为部族新的智者。”

此刻,留里克没有丝毫的抵触。

祭司的长屋非常暖和,其次他自己对部族的过往充满好气。

年迈的维利亚从这个扎着金色马尾的男孩身上获得了一股力量,她急迫的拿来几副木板,摆在留里克面前。

只是一瞥,留里克完全傻了眼。

为何?只见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它们雕刻得非常整齐工整,留里克也清楚此乃祭司们特别精通的卢恩文字,用卢恩文记录部族自己的历史,留里克根本看不懂。

它们如同天书一般,但卢恩文字也是一种拼音文字,这就决定了其信息量是有限的。

纵使这里的木板数量很多,信息量就没那么多了。

留里克凝视木板皱起眉头:“奶奶,我看不懂。”

维利亚会心一笑:“只是暂时的,未来几天我会教你字母的使用。你是罕见的聪明孩子,你很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学会,最慢一个月也足够了。黑夜下的冬季,你无法再带领那些孩子训练,你也不可以虚度光阴,就到我这里学习,新的冬季过后,接你必能看懂所有木板和卷轴的内容。”

第二十五章 奥托的隐忧与解决良策

一支浩荡的船队航行在风雪中,即便气候非常寒冷,站在旗舰船首的一人,他的内心倍感火热。

奥托依旧披着锁子甲,已经五十岁的他显得颇为老态,他灰白的大胡子彰显着自己的资历,他屹立在风雪中的样子,更为后辈崇拜。

但人终有老去的一天,他不奢望自己能像部族的祭司维利亚那样长寿,只求自己的衰老再慢一些。

每一个人都将老去,为了整个部族的延续,身为首领的奥托非常的务实,他需要通过某种办法,尽可能的让部族的年轻人们纷纷娶妻。

罗斯部族不比其他南方族群。

部族虽然一直在与南方的朋友们通婚,介于罗斯部族的位置更加偏僻,鲜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恰是因为地理偏僻,他们不可能通过强力手段获得盟友部族女人的芳心,也难以通过抢掠手段从遥远的地方获得人口,以增强自身。

抢掠诺夫哥罗德的那群斯维格人?

如果仅仅是要求他们拿出一部分财富,他们虽有怨言也会支持。再说,很久很久以前,部族的先祖和诺夫哥罗德有了一个约定,名义上,当诺夫哥罗德这一巨大的乡村聚合体遭遇别的部族威胁时,即可找寻强悍的罗斯狂战士的帮助。

倘若是劫掠他们的女族人,便是单方面撕毁条约。那是他们的底线,他们将拿出木棍血战到底。

不过,历代首领的态度是,如果这么做了,诺夫哥罗德会一瞬间变成荒地,那些斯维格人会迁移到一个罗斯部族找不到的地方。

聪明的首领不会做这种蠢事,罗斯部族需要诺夫哥罗德,每年两次的索贡航行会带来会大量难以和南方盟友交换的宝贵货物,失去了他们,结果是灾难性的。

部族需要长期的发展,担任首领很多年的奥托清楚的认定,向南发展,去有盟友争夺可以放牧的草场,或是可耕种的田地,那纯粹是痴人说梦,若是尝试这么做,弄不好会引发剧烈冲突。

想要发展,必须利用远方的盟友。

奥托,严格的评价来说,他并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

奥托纯朴的希望部族的人们能安稳的生活,可以保证有足够的食物活命,有足够御寒的衣物保暖,以及每一个部族的勇士都有一位妻子。

其实人人都知道,罗斯堡着实是个鬼地方,要过上幸福的日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

然而举族搬迁,现阶段是不被许可的。单个人的叛离难以被约束,而叛离者收获的恐怕也只是孤独。大规模的叛离将被严厉约束,身为首领的奥托和他的亲信们,可不会这种严重挫伤部族实力的祸事。

因为那些交付贡赋的斯维格人,他们俯首拿出财富,就是受迫于利剑和战斧。一旦部族的实力削弱了,他们定然不再臣服。

至少现在部族还保有强大实力,和他们进行更大规模的交易,也是有操作空间的。

今年的索贡航行的返程已经是初冬时节,降雪让船队的大众非常紧张,他们更紧张的其实还是海水冻结。

波罗的海的含盐量太低,本地域的纬度又太高,如此使得这里的海水更易冻结。例如罗斯堡峡湾面对的海域,每年都至少有约莫一个月时间,海洋完全冰封,那个时候冬季捕鱼完全终止。倒是那时候,冰层凿呼吸孔伏击波罗的海豹,成了可操作选项。

罗斯部族喜欢海豹,因为它们既是美味,其脂肪又是燃灯用的优秀油脂。

所以在返航途中,船队提防着可能的哥特兰岛袭击者,也在搜寻着海面或岸边的动静,只要时机尚可就抓捕海豹。

他们终于抓到了十头海豹,成为返航的意外之喜。

返航的船队接着东北风顺利离开芬兰湾,在北上之时,他们不得不全程划桨。

罗斯本意即为浆手,该部族自诩是最善于划桨的人,海上行动故而非常迅速。

但这次,他们的北上航速变慢了,其原因非常纯粹——每条船的浆手数量降低。

为何如此?难道整个行动他们损失了水手?

不!因为返航的船队愣是增加了三十人,具体而言是三十位年轻的女人。

这一次,奥托非常确信自己完成了一次壮举,亦是为部族找寻到了另一条发展的出路。

自己已经五十岁了,唯一活着的儿子过于年幼。倘若自己老死,留里克刚刚长大,那真是再好不过,那样部族的人们就会更认同这位“奥丁祝福的人”。甚至于不用通过决斗比赛,长大后的留里克就通过自己天然的号召力,让部族认同。

当然,留里克已经是被公认的被瓦尔哈拉赐予了特殊的打斗天赋。真的参与比赛,留里克定能击败所有人。

如若自己突然死去,部族又将通过决斗比赛,来选出一位强者引领整个部族。

要参加比赛,其中一个硬标准正是参与者必须结过婚。

比赛也没有任何的年龄区分,结过婚的男人参与进来,规则只有一个,使用木盾木剑进行打斗,直到另一人宣布放弃或是被直接打死

如此一来奥托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阿里克。

在自己悉心培养下,已经接近十八岁的阿里克已经是打斗的高手,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将更加强壮,部族内部的打斗亦是对外的战斗,阿里克终将像其父亲那样,成为强壮的勇士。

不过在那之前,阿里克必须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

不仅仅是阿里克,几年以来部族已经鲜有新的婚礼,许多各种原因失去妻子的男人,也难以获得新的妻子。而那些失去丈夫的女人,早已有了新的丈夫。

部族里的女孩渐渐长大,她们将嫁给部族内的男孩。即便如此,部族男多女少的现状已经无法通过内部调节改善,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外族通婚。

想要和南方的盟友部族通婚,部族内的普通男青年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何况大部分桀骜不驯的“浆手”也不愿意离开他们钟爱的罗斯堡,去跑到南方去做上门女婿。

也确实有年轻人会跑到南方加入别的部族,如果部族的年轻人都这么做,罗斯部族的骁勇也难以长久。

也许,现阶段只有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通过自我的牺牲,来长久的缓解罗斯部族的这一严峻的内部问题。

这一次,奥托刻意带了部族的不少年轻人行动,实际上他们见世面的意味很大,每个类似于阿里克年龄的年轻人都兴致勃勃。

结果更大的幸福在等待他们!

最终,有三十位斯维格人的姑娘嫁入了罗斯,她们就坐在船上,就披着厚实的鹿皮皮衣,坐在自己的新婚丈夫身边。虽然语言是一个问题,索性罗斯部族通过长期和诺夫哥罗德的交流,这些姑娘多少懂一些诺斯语。部族亦是有些懂得斯维格人的古斯拉夫语的高人,因而两个族群本质上不存在交流障碍。

年轻的姑娘通过学习,她们将很快掌握诺斯语,她们也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是否甘心情愿,为了诺夫哥罗德,为了自己娘家的家族,她们必须认同自己的丈夫,并未丈夫生下子嗣。

奥托通过一些方法,非常顺利的完成了一次政治婚姻壮举,此乃两个族群发生交流后从未有过的事!

斯维格人姑娘与瓦良格人小伙婚姻之事,首先得到了姑娘娘家的认同,并按照当地的礼仪完成了婚礼。

至于罗斯部族方面对于年轻人婚姻之事,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毕竟参与行动的三十位部族年轻人此次抱得美人归。

他们获得了幸福,奥托却想到了一年以后。

到了明年的秋季索贡航行,也许该带上几位斯维格人姑娘,以及她们诞下的孩子,去向她们的诺夫哥罗德老家的亲人们报喜。

对,必须要这么做!这也是向他们证明,罗斯部族也是可以很友善的。

第二十六章 白树贝拉列卡庄园的决定

斯维格人固然有一定的抗拒,其中也不乏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不会永远是待割羊毛的肥羊,这个多个大家族与若干小家族聚合而成的城市,各大家族对于罗斯部族的态度差别很大。

其中就有几个家族,他们知道所有家族就算联合起来,也无法击败骁勇善战的罗斯狂战士们。

与其和罗斯人斗争,还不如展开合作。

面对绝对的强者,弱者还有一种仆从的道路可以选择。当然,这种主动选择卑微的行径让另一些大家族非常抗拒,抗拒又有何用,诺夫哥罗德又不是没有抗争过,而今面对被自己养得越来越强大的罗斯人,诺夫哥罗德还有一战的勇气吗?

诺夫哥罗德城的周边,一个大型家族的庄园地,有超过两千人住在这里形成一个庞大聚落。

许多个聚落合并成为诺夫哥罗德,最为强盛的家族构成了城市的主体,其他次一级的家族众星拱月般处在规模不大的城市核心附近。

诺夫哥罗德如今有五个大家族,这有一个本意为“白树”的名为贝拉列卡家族,他们家族核心是在诺夫哥罗德主城很近位置的一片白桦林,故以树林为家族名。

该家族却没有姓氏,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他们还没有姓氏的概念。

该家族的源头就是一个古老氏族,他们自己已经忘却了很多,只清楚族人向北迁移到此地,在一处白色树林(实际是桦树林)落户,开垦土地修建庄园聚族而居。所以在和外人交谈的时候,他们有时会自称自己来自于“白树庄员”,这已经具备了形成姓氏的雏形。

这是一个大家族,男女老少有两千人之巨,不过比起第一家族“松针”索斯诺瓦赫卡家族的近四千人,还是略显人少。

即便如此,白树贝拉列卡家族,也是诺夫哥罗德第二家族。

诺夫哥罗德没有自己的王,各个家族也是很久以前迁徙到这里,他们许多人已经忘却自己的祖旺,只知道这里被叫做诺夫哥罗德,本意“新的大城市”,就在此定居。

白树贝拉列萨家族意识到了每年来两次的罗斯人,他们首领对诺夫哥罗德的态度正在发生改变。

毕竟罗斯人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琥珀,家族内进行一些打磨加工,组建商队卖给斯摩棱斯克的人们,或是更南方的人,就能获得更大的财富。

既然罗斯人的首领这次带着一大包琥珀,要求为自己部族的年轻人慕色妻子,一番斟酌后,白树贝拉列卡庄园决定“铤而走险”。

并非他们因为琥珀见钱眼开,而是看懂了一些长远问题。

如今坐在船上的三十个姑娘里,有二十人就来自“白树庄园”。

白树贝拉列卡庄园的年轻人彼此都是亲戚,他们基本不会互相通婚,所以家族的姑娘们嫁给外族,她们自小就明白此乃宿命。

但嫁给那些善于劫掠的罗斯人,即那些瓦良格人,被选中的姑娘未免非常担忧。

还是族长里古斯下定决心,庄园最德高望重的一群人经过商议,认定这场突如其来的联姻一定要做成。

尤其是里古斯,这位年纪不小的大家长想的非常长远,庄园不可能凭借物理终结罗斯人的劫掠,哪怕武力反击可以成功,撤退的罗斯人也会招引来其他瓦良格部族反攻,胜利反而是更大灾难的开始。

为了避免祸患,和罗斯人进一步合作是合理的选择

罗斯人的首领带来的年轻人英俊有为,如此家族的姑娘并非嫁给劣人,这一情况让心里憋屈的里古斯,心情好受一些。

随着深入闻讯清楚事态,里古斯的心态迅速转变,因为罗斯的首领奥托做出许诺,会完全接纳她们成为部族的一份子。

不过对于这些姑娘,她们是当事人,许多人看来仅仅是因为一些宝石,自己是被家族所抛弃,不得不去做海盗的妻子。

一路之上,众多的姑娘谈不上开心,尤其在故乡完成了婚礼后,故乡的亲戚们都已经确定她们已经是罗斯人的妻子。失去了故乡的庇护,经历在漫漫航路后,自己将进入神秘的领域,成为罗斯部族的一部分,并为他们生下子嗣。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们怎可能乐意离开家乡?!

漫长的航线枯燥又具有风险,更糟糕的是,返航路途天空一片阴霾,不久就开始降雪了。

索性奥托贴心的多准备了一些毛皮,使得返航的人们享受足够的温暖。

人们确实很温暖,只是久坐不动,人的身上必是落上薄薄的积雪。

因为维京系族群的船只,那是一些有着在本时空具备高度机动性的船,为了增强机动性,船员牺牲了许多。

长船有很多款型,不同的部族也有自己独特的改进。

罗斯部族的长船更为修长一些,他们也在船桨上做文章,即桨叶更为宽大,使得船只航速更快。

必须赶在海水冻结前抵达故乡,随着船队离开芬兰湾,他们开始全力北上。

奥托清楚这一次着实让族人们苦等了,那就用更多的财富回馈取悦他们。

船队组成一个环形阵,那些最为宽大的载重型长船放在核心,普通型长船四周拱卫之。

凭借经验,各船的头目渐渐预估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故乡。

他们的估计非常正确!

很快,一些冒着降雪执意出海的渔民,他们在尽可能远离罗斯堡的海域游弋,以便早一点遭遇返航的船队,并作为向导引领他们回家。

船队成功与渔船相遇,纵使有风雪,回家之路一切顺利。

风雪中,一支浩荡的船队终于显现出自己独特的魅影!

按照维京人的传统,并不是所有的长船都会安装龙头雕像。因为船只往往是属于个人的财产,所有人有着实力,便会装饰船只彰显之。

罗斯部族的船队中不乏在历次打斗中立下功劳的强人,在财富分配上,这些人很合情理的获得更多。这时候其个人有更多的财富装饰船只,例如安装各种船艏装饰物,以及在船帆上印上部族的“船桨”图腾。

灰白色的世界中,任何异常的色彩都是非常显眼的,哪怕那是湛蓝色。

目力很好的一些人看到了迅速逼近的庞然大物,在看到那蓝色图案后,好消息迅速在整个部族蔓延。

第二十七章 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们

一瞬间,本该在风雪中陷入宁静的罗斯堡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们兴高采烈呼朋唤友的声音。

躲在温暖居所中的人们第一时间换上厚衣服,急匆匆冲出家门,船只尚未冲滩靠岸,部族留守的男女老幼就聚集在码头、以及所有靠海的位置。

甚至是预言了船队平安归来的祭司维利亚,也在下级祭司搀扶下,兴致勃勃的踱步到了海滩一处比较好的位置。

维利亚以她苍老且有些模糊的双眼,看到一艘艘船只快速靠近平缓布满碎河卵石的海滩,就好似一只只海豹,迅捷进入坦途。

整体而言,由于罗马的衰落,法兰克人没有继承罗马的造船技术,反倒是维京人神奇的继承了一些,使得他们的船舶制造工艺远胜于同时代的欧洲。

这里也有维京人的绝技,在八世纪下半叶,他们的龙骨发明带来一场伟大的变革。

罗斯部族的长船都是围绕一根巨大的橡木龙骨制造,龙骨上安装大量橡木船肋,然后是橡木板钉在船肋上,缝隙处以油脂混石灰的方式粘合。为了增加强度,船肋都是双层木板交错排布,中间刻意填充兽皮增强防水性与增强抗撞击性,板材亦是坚固的橡木。

橡木,人类开启大航海时代,它就是最有性价比的木材,对于罗斯人,也非常容易搞到。

依仗着非常坚固的橡木龙骨,冲上滩涂的船只留下一道很深的印痕。船只已经完全离开水域,风尘仆仆的勇士们,带着自己的装备纷纷跳下船。

那些围观的族人们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他们向着先抵达的船只涌去,结果他们纷纷注意到令人惊异的事!

有许多勇士非常年轻,他们才刚刚变得强壮,此番在首领带领下必是涨了一番见识。

且看这些年轻人,他们下船后并未离开,而是把盾牌背在身上,配剑一直挂在腰间。

他们伸开双臂,迎接从船只上笨拙下来、穿着厚实皮衣的人。一些不经意的疏忽,神秘人罩头保暖的皮帽掉落,露出了金色的长辫,以及清秀的面容。

是女人!是年轻的女人!而且是许多需要年轻的勇士亲自接下船的年轻女人!

一时间,大量的族人看到这些景象,任由雪花继续飘落,岸边的人们已经陷入沸腾。

因为罗斯部族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都非常清楚,部族的年轻男孩绝不会贸然对年轻女人过分亲密,他们现在对神秘女人们的态度充分说明了一件事!

距离已经不是很远,站在一个高处开阔位置的祭司维利亚清楚的看明白了有一批外来的年轻女人,她的内心开始激动,苍老的身子不够震颤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也露出笑容。

“伟大的祭司,您很激动?”一位下级祭司问道。

“对!奥托不愧为我们伟大的首领。我的孩子们,明天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几天之后,部族将在我们的石船祭台,为一些年轻人举行婚礼!”

船只陆续靠岸,那些女人的身份也为族人们知晓。

许多人,他们带着异样的目光注视这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女人,几十年来,就是这些女人的族人们,进贡给罗斯部族大量财富。终于到了今年,他们居然开始把本族的女人作为特殊的贡赋?!

但她们不是被作为使役的仆人,而是一些部族青年的妻子。

当她们踏上罗斯堡的领地后,自然也成了新的罗斯人,享受身为部族成员的所有权益。

例如,当部族开始分配战利品,身为妻子也享有一份。若是丈夫去世,她将合法的继承丈夫的全部财产。

真实的情况立刻传遍整个部族,人们开始宣扬那些斯维格姑娘的美貌,尤其是部族的其他年轻男孩,他们对姑娘们充满好奇,亦是对自己的现状颇为悔恨,也充满希望。

年轻的男孩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开始幻想,毕竟部族内部是一个男多女少的地方,想要娶妻,按照斯堪的纳维亚的传统,要有能拿得出手的个人财富,也要在打斗场上打出自己的名声,至少也要让部族承认自己是勇敢强壮的男人。

可是,真正优秀的男人是少数的。

长久以来,那些难以娶妻的部族男人,要么坚持等下去,要么就划着长船去劫掠其他部族的女人,亦或者永远离开。

孤独的船只难以抢掠,所以许多男人宁愿离开罗斯堡。

奥托在部族的声望更加瞩目,因为他的作为为整个部族带来新的希望。如果仅仅是通过在山区的薄薄土壤搜索一些琥珀原石,在每年两次的索贡航行中以此作为对诺夫哥罗德的聘礼,以非常和平的方式娶妻,何乐不为的。

罗斯部族是一群聪明人,他们善于趋利避害,和平且低成本的完成目的,真是皆大欢喜。

所以这个冬季再不平常,寒冷的冰雪世界中,一件件温暖的木屋内,人们的内心是躁动。

可以成长为勇士的男孩内心渴望漂亮的妻子,他们的父母看到了家庭血脉顺利延续的希望,部族里德高望重的那些人,他们则清楚的意识到,部族将因为人丁迅速希望而更为强大。

当船只靠岸的这一天到来,留里克已经在维利亚那里学习了几日,对卢恩字母有了初步的了解。

对那群孩子的训练也不能放下,哪怕已经开始下雪,在冰雪覆盖大地之前,训练都是要继续的。

留里克最后等待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直到父亲带着参与航行的人平安归来。

大量带回来的宝贝被迅速分配完毕,作为首领,奥托自然领取到非常丰厚的一份。

留里克亦是获得了父亲的赏赐——一罐宝贵的蜂蜜。

不过这灌蜂蜜还有更大的作用,奥托赏赐给儿子这个,也做出明确的嘱咐:“很快我回用到他,在那之前你不准多吃。”

一开始,留里克很不清楚蜂蜜还有多少用处,几日之后的弗里格日,它就被用到。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一个“孩子”惊喜的事!只因为自己的堂兄阿里克,凯旋的他带回了一位漂亮的姑娘。

一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进入到部族首领的大木屋,坐在整张兽皮上的仅有七岁的留里克,瞪大双眼看清楚了这个姑娘俊秀的容颜。

毕竟留里克有效的躯壳寄宿着名为刘利的灵魂,若是算上在罗斯堡的七年时光,留里克清楚明白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高达三十七岁。

他是一个小孩,今日瞪大双眼,凭良心说,这个姑娘真的符合自己的审美。

啊!毕竟消息已经迅速穿编制整个罗斯堡!

父亲已经第一时间去了祭司的大木屋,向祭司长老们诉说自己近四十天的遭遇,以至于和父亲在码头见了一面后,已经是晚上了,他居然还在述职!。

母亲打听到了许多消息,留里克待在自家屋子里,明白了所有随船归来的年轻女人,都是诺夫哥罗德人。

也就是说,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就是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也就是本时空最纯粹的古斯拉夫人。

第二十八章 佩拉维娜

佩拉维娜不是很高,摘下罩头麻布帽后,瞬间展现她巨大的金色辫子,以及那精巧锥子型又白皙略有雀斑的脸庞。

她看起来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担忧,一直略微勾着头,整个人僵直的站立,与其谨慎相对的完全是阿里克的一张笑脸。

“哈哈!我亲爱的弟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的姐姐,佩拉维娜。她是我的新婚妻子,以后你和她就是一家人了。”说着,阿里克以诺斯语嘱咐自己的妻子:“佩拉维娜,和我弟弟打个招呼。”

这一刻,留里克终于明白,这位之前从未见过的比自己明显年长很多很多的姑娘,居然是自己的嫂子!

斯堪的纳维亚这里,人们之间可用的辈分称呼词汇很少,包括不存在“嫂子”的明确概念。

同辈之人平日都是兄弟姐妹,彼此直呼其名。所以,佩拉维娜明显是和留里克同辈的女人,自然就成了他的姐姐。

姑娘依旧显得很唯唯诺诺,本身她并不情愿嫁给瓦良格人为妻,为了家族庄园的安全,她知道自己使命之重大。

或许自己名为阿里克的丈夫是和善的人,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居住站在瓦良格人首领的屋子里,自己的丈夫就是首领的儿子。

和瓦良格人接触许久,白树庄园的许多人或多或少懂得一些诺斯语。

佩拉维娜以她蹩脚的诺斯语,用简单的词汇和留里克打起照顾,之后又不想再多言。

一边看戏的尼雅准备完一点小食,和善的端了过去:“阿里克,也许她是沉默的人?”

“不!我觉得她只是有些害怕了。她也需要学习咱们的语言。”阿里克笑道。

尼雅点点头,带着一盘咸鱼干走近佩拉维娜:“吃一点吧,孩子。不要紧张,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佩拉维娜缓缓抬起头。

“母亲”的moma称谓,仿佛就是人类共有的,不过后世有理论指出,整个印欧语系与整个汉藏语系,其源头都来自数万年前的古叶尼塞语系,其中一些核心的词汇是各族群共有的。

谨慎的佩拉维娜基本听懂了尼娜的话,她亦是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女人,就是首领的妻子。

看起来,瓦良格人是严格按照一夫一妻的规则生活的?如果是那样,自己的未来不是很难受。

佩拉维娜也很清楚现在的“母亲”的意义,十多天之前自己按照故乡的礼仪,被故乡人们确认成了瓦良格人的妻子,按照传统,就是脱离了白树庄园的群体,离开了自己的家庭,成了别的家庭一份子。

丈夫的母亲自然成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也必须按照瓦良格人的传统,度过自己瓦良格式的余生。

仿佛一切都是难以抗拒的命运。

佩拉维娜被迫选择接受,她缓缓抬起手,捡拾起一块咸鱼干放进自己的嘴里。

一瞬间,咸腻的幸福感充斥整个口腔,她竟下意识的大胆将整个鱼干塞进嘴里,接着拼命嚼起来。这还不算完!一块鲱鱼干下了肚,她又慌忙的再拿一块。

直到一盘肉干吃得仅剩一般,似乎是目睹到了他人惊讶的目光,这才停下来。一个吮吸手指的动作,不经意间再度表示了她对鱼干的喜欢。

留里克惊奇的看到了自己嫂子吃鱼干的过程,一切的行径简直匪夷所思。

“那些我都快吃腻的咸鱼,她怎么那么爱吃?!”

在好奇心驱使下,留里克带着诸多问题爬起来,最后站在了嫂子佩拉维娜的身边。

到了这时,他通过对比发现,自己的身高还不到嫂子的胸口,着实是个矮子。

当然,和兄长阿里克比起来,自己的头顶也才刚到兄长的肚脐。

留里克大胆的用诺斯语问道:“我亲爱的姐姐,你来自诺夫哥罗德?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提及“诺夫哥罗德”一词,无疑激起佩拉维娜对往昔的回忆。

下意识的,她经用古斯拉夫语嘟囔起来。

没人知道她嘟囔的是什么,总之留里克清楚的看到,嫂子那蓝紫色的眼睛正泛着泪珠。

她的眼睛的确和罗斯部族不同。

留里克曾对着水面认真观察过自己,蓝白色的瞳孔,白皙的皮肤,以及金色的头发,如果自己是女孩,定是那种天然的芭比娃娃?

这位佩拉维娜可不一样,她的眼睛蓝紫色的瞳仁充分证明了自己完全不同于罗斯部族的血统。

其实在欧洲,地理上的相对分离,使得昔日罗马人所谓的北方三大蛮族系统:日耳曼人、斯拉夫人和波罗的人,三者都是印欧人,身体结构已经有了非常细微的不同,唯有仔细观察是可以辨认的。

严格来说,维京人和日耳曼人是同一个族群,只不过前者蚕食掉了西罗马,四百年后,更北方留守的北日耳曼诸部族,受迫于全欧洲气候转冷的的现实,获得维京人的身份称谓,开始大规模南下。

留里克想和她多聊几句,终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

不过留里克懂得一点点千年后的俄语,而且诺夫哥罗德又是斯拉夫世界极度古老的城市,通过佩拉维娜的嘟囔,他完全听出了俄语的味道。

真是不同于诺斯语,嫂子的嘟囔真是充满了弹舌音、极快的语速,以及舌尖与鼻音工作作用下的独特发音。

说实话,她说话还挺好听的。

和佩拉维娜聊天失败,留里克只能求助兄长阿里克以获取更多消息。

“阿里克,既然你们已经结婚,是不是很快要搬出去了?”

“是啊!怎么?难道有些舍不得?”

“不。”留里克耸耸肩,“我知道咱们的传统。”

“我很快就要搬走了。”阿里克下意识拍拍自己堂弟的额头:“留里克,你才是父亲的长子,明白吗?你是要继承这个家的,而我要继承我生父奥吉尔的一切。这个冬季我会和我的佩拉维娜搬到我自己家里!亲爱的,我娶了妻,已经证明我已经长大,嘿嘿,可能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做父亲了。”

阿里克以为弟弟留里克不懂,实际留里克全都懂。

他的心情非常不错,继续道:“诺夫哥罗德有很多漂亮的姑娘。留里克,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到哪里找找寻你的妻子。”

“是吗?可是我现在太小。”

阿里克耸耸肩:“很快,再过几年你就长大了。”

这时,尼雅带着笑打断阿里克的话:“傻孩子,我知道你们在诺夫哥罗德做了仪式,但是你们的婚姻并没有得到部族的认可。”

尼雅的话提醒到了阿里克,他凑到新婚妻子耳畔,以诺斯语说道:“她说的很对,你现在其实还不能叫她妈妈。还有你现在的模样,我应该解开你的头绳,你应该披散着头发,只有通过了我们的结婚仪式,你才可以再扎起来。”

佩拉维娜听得不是太懂,现在的她只好完全听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很快,她的金发披散开来,在留里克看来,其实嫂子变得更加漂亮。

再闻讯一下兄长阿里克,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嫂子刚好十八岁,和阿里克其实是同岁的。

虽然佩拉维娜有这样的岁数,可怎么看她都显得更加年幼,也许是因为诺夫哥罗德的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男男女女都不如罗斯部族的人们更加高大强壮?!一定是这样的。

留里克这么思考并不错误,诺夫哥罗德的人们的主食是黑麦与小麦,吃肉的机会不多。罗斯部族虽然吃麦子的机会不多,他们平日里吃大量的鱼肉,以及抓获的野兽肉。

一个人在成长时期,吃肉越多长大越是高达健壮。

诺夫哥罗德这个庄园与小型村庄混合而成的城市,居民人口众多,他们的身高多低矮。

罗斯部族人不多,其中充斥着高达强壮的人。

古代欧洲的蛮族打斗,双方总是缺乏战术,这时候,哪一方更为强壮,就往往具备以一敌十的能力!数百罗斯狂战士聚在一起,的确可以打翻诺夫哥罗德各个庄员家族艰难组织起来的职业农业。

短暂的接触,留里克当然不可能了解自己嫂子的过往,甚至他也不懂“佩拉维娜”名字的古斯拉夫语意义。

本时代,瓦良格人的罗斯部族没有接受东罗马的东正教,古斯拉夫各部族一样如此,这些族群人口的名字都是五花八门的,哪像是后世,可供人们选择本名的只有那本书上的四百多个选择。

当然,像是斯拉夫人,一些固有的形容花朵的词汇,自然而然延续下来,像是“娜塔莎”“莉莉娅”“喀秋莎”,使用了至少两千年。

这位“佩拉维娜”完全不是这样,她的名字非常简单干脆。

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有多达两千人口,内部也是分成核心家庭和附属家庭的,是为“大宗”和“小宗”的概念,只是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姓氏概念。

“佩拉维娜”实际就是“长女”的意思,她是白树庄员一个小型家庭的大女儿,本是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父母已经开始张罗婚事。

时逢秋收结束,瓦良格人再度如约而至,这次他们的首领拿着大量琥珀,向诺夫哥罗德索要瓦良格年轻人的婚姻。

为了更大的财富,佩拉维娜的父母决定接受瓦良格人的聘礼。

她是颇有姿色的姑娘,而且奥托当然自然而然亲自监督自己的阿里克的婚事,就这样,她的家庭得到一小包珍贵的琥珀。

就是这一包琥珀,这个家庭在庄园里的身份陡然而增!用琥珀和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做生意,这个家庭迅速进入他们所知的富裕生活。

也许这场婚姻是一种共赢,虽然佩拉维娜一开始比较抗拒。

现在的她终于任命了,尤其是可以畅快的吃到咸鱼!

因为在诺夫哥罗德,那是纯粹意义上的“内陆地区”!他们没有能力沿着河流进入北冰洋海滩煮海水制造粗盐,实际上他们对于遥远的北方知之甚少,祭司声称那里是冰雪之神的居所,误入会带来死亡。

至于瓦良格人为何敢于从北方而来,诺夫哥罗德的祭司声称,那些瓦良格人和冰雪之身做了交易。

诺夫哥罗德的居民极度缺盐,可人是要吃盐的。吃海鱼、打猎野兽,这样的猎人渔民不存在缺盐问题。那些内陆的农民,他们不可能指望种黑麦获得土地里的足够盐分,他们不得不用高昂的代价向东罗马的私盐贩子购买。

实际上,早在罗马帝国昌盛之时,一条自黑海、爱琴海北上到东北欧的商路一直存在,这条商路上,粗盐一直是硬通货。通过这条商路,东罗马获得了颇为丰厚的珍贵兽皮,比如雪貂皮,成为贵族衣物的装饰品。

在罗斯堡,这里即便海水盐度很低,人们照样通过燃烧大量柴火获得海里的粗盐。他们乐此不疲做这件事,只为了能腌制更多的肉干,以度过冬季。

佩拉维娜吃到了大量的盐,那么头发被放下来,或是再听从丈夫命令做一些事,还有什么可抗拒的呢?

自己显然不会挨饿,以后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很糟糕,最关键的,这里有足够的盐!

尼雅再度嘱咐这对新人:“阿里克,还有佩拉维娜,你们的婚姻暂时还没有被认可。不过我想很快情况就会改变,到了下一个弗里格日,你们将正式举行婚礼。可能很多人要同时举行婚礼,就在我们的石船祭台,祭司维利亚会亲自举办这件事。到时候……”

尼雅再想了想,指着阿里克的配剑:“你的剑还有你的匕首……”

“是赠剑仪式吗?我懂。妈妈,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办好全部的事。”

尼雅会心一笑:“孩子,你还是太单纯了。这几天照顾好你的妻子,你们婚礼的日子真的临近了,届时我也会作为见证人。”

第二十九章 未来的我们是否依旧是我们

部族的年长者称赞奥托的行动,将能为部族带来新的发展。

部族的年轻人则迫不及待希望春季早点到来,这样部族中贫穷的年轻男人就可以跟着首领奥托,去诺夫哥罗德尝试寻找自己的伴侣。

三十名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女人加入部族,这让大多数人联想到了未来的美妙图景。

如果有谁会对未来有所担忧,莫过于人数极少的部族祭司们。

因为,罗斯部族和其他维京人一样,他们心目中的大神就是奥丁。

那些诺夫哥罗德人不相信奥丁,而是相信另一些下级的神,例如河神、山神、沼泽神,乃至海神。

在法兰克帝国和东罗马势力真空的东欧世界和极北欧,当地居民们相信万物有灵。

无论是维京人各个部族还是斯拉夫各个部族,他们毕竟生活的环境更为艰苦,故而天然的对世间一切充满敬畏之心。

所以山山水水都被赋予上神秘的外衣,仿佛它们都有自己的保护神。

两个不同的族群传说中都有不同的创世神,不过在这方面,维京人的信仰恐怕更具有传奇性。甚至于,他们对于奥丁、托儿和洛基,这样的瓦尔哈拉三大信仰,更是构筑其“战斗文化”之核心。

倘若他们不再信仰瓦尔哈拉,维京人那种视战死为美德的价值观,也必将随之解体。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清一色的相信瓦尔哈拉,环境如此,哪怕有人有所怀疑,也不能把自己的疑惑展露出来。

那么说最有说服力的年迈祭司维利亚相信这一切吗?

她当然相信!尤其是随着这些年首领奥托的功绩,以及留里克现在正开始表现出的愈发不同特质,她愈发笃定瓦尔哈拉。

但她确实曾有所怀疑,尤其是认为奥丁不会不辞辛劳的干涉凡人事物。甚至于,奥丁的使者,那些女武神们,也只会在冬季在天宇视察巡游。

维利亚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信仰质疑的行为,她必须保持以为虔诚者的修养,因为,数千罗斯族人需要这份能凝结彼此的信仰。

除了那些远道而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们。

也许,时代真的要变了!

某种意义上,祭司维利亚就是罗斯部族的第一位现实意义上的女首领,倘若她不是一个女人,极有可能成为部族真正的首领。

她很聪明,通过掌握知识、掌控历史,以及与首领的合作,当首领不在的时候,部族依旧在她的监督下保持着一片安静祥和。不像是南方一些思维亚人部族,首领远征多日,后院指不定就起火了。

但那些诺夫哥罗德的女人们嫁入部族,年轻人们垂怜那些女人的美貌,也惊叹于只需要跑到山坡上费些力气搜索挖掘一点琥珀原石,带到诺夫哥罗德,就能轻而易举抱得美人归。

维利亚能感受到今年秋季后,族人们群体性的心理异动。群体的力量恐怕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够改变,维利亚也不可能下达什么指令,去禁止族人和诺夫哥罗德通婚。一旦说错什么话,自己将被族人反对,甚至被抛弃。

在可见的未来,那些诺夫哥罗德女人将剩下混血的后代,作为孩子的母亲,她们不但会教给混血的罗斯男孩诺夫哥罗德的语言,还会教给他们诺夫哥罗德的山神水神等等。

如此一来,长期通婚的结果注定是两个族群,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本来,罗斯部族六十年前脱离思维亚人族群,去了北方山地驱逐当地人占据这里,环境的相对隔离,已经使得罗斯部族和南方思维亚人的关系愈发淡化。

渐渐的,罗斯部族大量融入诺夫哥罗德血统,也许一百年后,南方的思维亚人,将不再认同罗斯部族是他们的亲戚。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维利亚没有办法,自己的族人根本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部族的历史,何况现在的族人中仅有她一人,是六十多年前罗斯部族北迁的亲历者。

现在的年轻男孩,他们渴望财富、渴望打斗,更渴望漂亮贤惠的妻子。

他们的思想非常简单,他们并不太在乎罗斯部族继续发展下去还是否纯粹,只希望跟着伟大的首领追寻自己的幸福。

在奥托觐见长老祭司的会议上,维利亚将自己的隐忧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自诩立下大功的首领奥托。

她得到的是奥托的直白反对。

“先不说我们自己。我看到,有一些诺夫哥罗德的族人有了新的意愿,他们渴望与我们更长久的合作。这里根本不存在未来的我们还是否是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们的过去,又何必担心未来呢?我们的孩子总渴望更幸福的生活。”

祭司尖顶大长屋的油灯突然跳动起来,屋内人的人心亦是在被触动着。

维利亚一时间沉默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奥托,你看过那些记录,那是我们部族的记载。它就是代表了我们明确的过去。”

奥托摇摇头:“它也只代表我们来自于南方,和我们的盟友来自同一个祖先而已。但是更古老的呢?我们不知道。甚至……”

奥托定了定神,说出极为大胆的话:“我们既然是从南方来到这里兴建了罗斯堡,难道就要一直待在此地?其实你我都明白,这里太冷了,我们暂时不能离开,但是我们的孩子们,他们也许会离开。也许我们的祖先是在更加南方的地域,我们的盟友也是如此。大家是慢慢迁移到现在的地方,既然我们曾经迁移,未来也可以继续迁移。

没有什么我们是不是罗斯人的问题。我们用船桨自我命名,也可以用别的。那些诺夫哥罗德人则称呼我们和盟友是海湾来客,那些法兰克人直白称呼我们,以及丹麦人是北方人。

在这里我们单纯的生存就已经很艰难,何必要纠结一些事呢?”

部族的一些长老,他们只是年纪比较大而已。其实奥托的年纪也很大了,他活到五十岁,又在担任首领的任上立下许多功绩。

在这里,部族最有权势的两个“老人”互相质询,他人实在没有发言的胆子,只好继续观望。

维利亚沉默着想了一下,她的内心非常不安。

奥托的一番话似乎就是在说,罗斯部族只需要活下去就行了,只要族人能高傲的活着,一切皆可。

“但是我们的信仰!也许……唯一能证明我们是我们的,就是我们所相信的瓦尔哈拉。”维利亚双眼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直勾勾的看着奥托。

“嘿嘿。”奥托轻轻一笑:“也许,唯一能证明我们的,就是我们是被瓦尔哈拉眷顾着的。无论我们在哪里,女武神都会在我们的部族中挑选最优秀的人,在其死后作为英灵进入瓦尔哈拉。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哪怕我们的年轻人和那些诺夫哥罗德女人生下新的勇士,女武神也是公正的选定其中的勇敢者,做着一如既往的事。”

这话令维利亚很爱听:“如果是这样,它是最好的。我亲爱的首领,你的儿子留里克,这些日子做的那些事你都明白了。你我都已经老了,未来是这些孩子们的。留里克长大后将成为新的首领,但愿我们的孩子们将永远敬奉瓦尔哈拉,唯有这样,女武神才不会离我们而去。接下来……”

维利亚又顿了顿气:“那些女人都来自诺夫哥罗德,是给我们进贡的人,她们本身不是我们罗斯人!我们必须在弗里格日为全体新夫妇举办婚礼,而且要在深夜,在欧若拉的照耀下做这件事。相信我,只有这样做,那些女人才能被巡游的女武神注意到,她们生下的孩子才可能会被承认。”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我正为这件事担忧,还是您想的周到,伟大的祭司。”

“对的。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是告知所有新人仪式的步骤,此事你非常清楚。关于祭品问题,这是一次大的仪式,我已经准备了五头鹿,如此供奉奥丁定会看到。至于奥丁是降下幸福还是灾祸,一切就要看一年之后。”

“这……此话怎讲。”奥托疑惑道?

“很简单的道理。那些女人都能平安的诞下孩子,说明瓦尔哈拉认可了我们。”

“啊!我懂了。但愿我们的举措得到他们的认同。”

“已经没有别的事了。”维利亚缓缓说:“经过了婚礼的事,我将亲自教育留里克,他注定是我们未来的首领,他必须在年幼的时候,在我们还都健在的时候,获得我们掌握的所有知识。我希望你回去后更加勉励他!”

第三十章 阿里克的新生活

当天气变得足够冷,晴朗的夜空中,北极光往往闪耀整个夜晚。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没有多久,不过这些雪降落之后就没有再融化。在可见的未来,还有更多的降雪等待着峡湾中的罗斯人,冬季已经开始。

这个冬季不再单调乏味,大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现在,部族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着,预计在弗里格日的集体婚礼。

在那一天到来前,广大的新人们已经在做准备工作。

对于阿里克来说,与佩拉维娜的婚姻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自从父亲战死后,阿里克搬到了伯父家,但他自己居住多年的老木屋依旧被修善维持着。木屋长久作为一个仓库来用,而今,它将重新充满人气儿。

某种意义上,维京人各部族,他们的住房都有着巨大的相似性。住房是睡觉的地方,同样也是厨房,亦是储存乱七八糟生活用品的仓库。每个家庭,尤其是妇女们,她们制作大量的熏鱼熏肉、腌制各种食物,所有的食物一股脑的堆在自家长屋里。因此,不要奢望一个房屋内有多么清新的空气。

他们完全可以接受食物的气息,就是不能忍受粪便的臭气。

他们都是一群比西欧人更爱干净的族群,所以当本时空的伦敦、巴黎等等日耳曼人的活跃而发展起的“大城市”,居民还在随地便溺的时候,维京人已经在长屋边修建独立的厕所!

同属于维京人分支中的分支的罗斯人,他们亦是遵循这一讲卫生的传统。

在保持卫生上他们更胜一筹,可他们从没有意识到,人畜粪便,乃至腐烂的鱼,都是能滋养庄稼发肥料。

不说制造农家肥,掌控北欧最富庶土地的丹麦人,他们不懂得使用肥料,也不懂得水利灌溉技术。

但他们还是修筑了家庭厕所,究其本源,依旧是他们的战士文化。

一个勇士,如果他是肮脏邋遢散发臭气的,他再是勇敢,也无法在冬季被巡游的女武神选中。

阿里克很快打理好自己的老家,回到罗斯堡的第一个夜晚,和自己的妻子度过自立门户的第一个夜。

阿里克点燃油灯,再用大量的鹿皮打起地铺,并对看呆了的妻子摆摆手:“来吧,今晚我们就睡在这里。”

佩拉维娜并不抗拒,她双手自然耷拉着,看着丈夫的一切行为

“难道,我要像野兽一样睡在地上?难道就不能像我的故乡那样?”佩拉维娜非常大胆的提出质疑。

“睡在那些木板上?”阿里克亦是奇怪的问。

“为什么不呢?”

阿里克耸耸肩,然后坐在鹿皮上,笑着使劲拍拍这些毛茸茸的兽皮:“坐下来吧,像我这样。你会习惯的!如果你并不喜欢,一段时间后,我们可以像是你的故乡那样,制造一些木板。”

部族的人习惯于睡在地上,他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生活的,直到遇到了遥远地方的诺夫哥罗德的人们,才了解到,居然还有人是睡在木板上的。

阿里克现在的心态变化非常剧烈,他离开了伯父自立门户,未来就需要自己去打拼。幸亏,身边还有新婚妻子。一个聪明的男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会听从妻子的建议,也会满足妻子的合理要求。

按照罗斯部族的规矩,这里不存在离婚的可能性,对婚姻的背叛的惩罚最轻也是放逐。人们纯朴的认为这些情况是不可思议的,那么女人来打理丈夫的财富也是规矩的一部分。但女人一样具备一项重大义务,必须妥善保管好家庭的财富,尤其是家庭的食物。丈夫负责捕鱼、打猎,乃至操持长船去劫掠其他部族。所有途径得到的食物,女人们必须妥善的进行加工并储存,以让整个家庭不饿肚子。

天冷了,自家的旧宅依旧漏风,为了多一些温暖,阿里克点燃了一些炭火。

炭火或带来一氧化碳中毒,只是现在的人们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罗斯部族也罕有人在睡梦中神秘死亡。因为,如今真的只有极少的长屋,能尽可能做到密封。它们是一堆木桩、木板和兽皮拼凑的房子,最多再附着一些泥土草垫。

罗斯人的勇士战斗力爆表,可就房屋质量而言,他们根本比不上那些给他们贡赋的诺夫哥罗德人。

即便有炭火室内依旧比较凉,佩拉维娜穿着自己的布衣,外面又套上整张兽皮做的皮大衣,如此保持了足够的温暖。

今晚的佩拉维娜已经组做了思想准备,她非常明白作为婚姻之后的责任。

但是,今晚一切平静!

也许是新婚丈夫太累了?还是别的原因。

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而且因为兽皮非常厚实,睡在地上反而感觉非常舒服,这是她在故乡诺夫哥罗德从未有过的体验。

构成诺夫哥罗德城市基础的是各个家族庄园的一个个小家庭,小家庭也是一家人住在一间非常御寒的木屋内,但木屋里只有一张拼凑起来的木板床,一家人都睡在这里。

木板硬邦邦的,上面顶多加入一些茅草,有些资产的人家会专门再买一张麻布,作为床垫来用。

但他们只有庄员族长这样的富裕户,有钱使用兽皮做床垫。

“他们不是野蛮人!他们瓦良格人很会生活……”

第一次,佩拉维娜对“野蛮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整个罗斯堡陷入安静,即便那些带着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姑娘归来的部族小伙子,他们对成为孩子的父亲有着极大的迫切要求,但部族的规矩在此做出了极好的约束。

因为在婚礼仪式之前,身为女性的祭司维利亚,和她的女助手们,会检查新娘的纯洁。如若查证新娘的未婚夫提前做了事,即被全体族人视为不耻与亵渎,甚至会被放逐。

阿里克心里痒痒,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在经过了弗里格日之后才是合规的。

天亮了,令阿里克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佩拉维娜提出了质疑。

“阿里克,为什么?我以为我将成为女人。”

她的质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阿里克变得颇为不好意思。

埃里克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难道,你就那么渴望做母亲么?”

“难道这不应该吗?”

阿里克一时语噎,他着实想不到,自己本是渴望婚姻,而今在妻子的娘家完成当地的婚礼仪式后,自己突然觉得婚姻带来的是幸福,也是巨大的考验,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为部族的大人需要背负的重重压力。

不曾想,远离诺夫哥罗德老家的妻子,已经第一时间接受了自己新的生活。

阿里克在犹豫中,眼角居然泛出泪花。

“你……你在哭?”

佩拉维娜这一问,阿里克再也不好控制情绪。是什么让一位年轻的壮士落泪?是感动!

阿里克以袖子擦干泪水,先是对妻子解释一番,接着站起身:“我先去割点熏肉煮一下,我们吃完了后还要去我父亲的坟墓。”

“是祭扫吗?”

“是一个必须要做的仪式。”说着,他把妻子拉起来郑重的嘱咐:“你和我们已经是一样的,接下来要按照罗斯人的仪式。一会儿到了我父亲的坟墓前,我会挖一个坑,将我的佩剑放在其中,再将土壤覆盖。我完成这些,将由你亲自把剑再挖出来。”

“好的。我……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嘛?”

“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象征着父亲对你的祝福。到了婚礼上,你也知道,我会将你挖出来的佩剑再交到你的手里,这意味着,只有你生下的儿子将继承这把来自他爷爷的佩剑。”

听到这一切,佩拉维娜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瓦良格人,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剑。”

“嘿嘿。”阿里克拉起妻子的手,“是我们!你已经是瓦良格人。”

第三十一章 部族的婚礼(上)

仪式需要见证人,阿里克苏醒后,毫不犹豫跑到伯父家里,将还在睡觉的留里克揪起来。

“哎呦!哥哥你做什么?现在才刚刚天亮,我要等太阳升起后再去山坡。”

阿里克摇摇头:“我知道你的事,未来我还会教你打斗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侧卧兽皮继续酣睡的奥托为嘈杂扰醒,他缓缓做起来,看到大侄子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以及侄儿身后谨慎站着的佩拉维娜。

“阿里克?找你弟弟急事?”

“对!关于那个仪式,我需要见证人。”

阿里克一提及,奥托完全明白。

他迅速爬起来,随手从陶罐里抓出一块咸鹿肉就往嘴里塞,同时披上鹿皮大衣,一根牛皮袋缠紧。

他拼命嚼着,接着咽下肚,连忙说:“尼雅,我去做完埋剑仪式,你就先准备一下早餐。我去去就来。”

这天早餐,所有的新婚夫妇都在做着一些仪式,它们实则也是婚礼的组成部分。

那些小家庭与他们的直系亲属做这些事,不需要祭司在场认证。

唯有到了正式婚礼,部族的族人们才会大规模聚集到石船祭台。

阿里克是奥托的侄子,今早的埋剑仪式,他带着亲儿留里克,以见证人的身份参与。

奥托毕竟是首领,很快,他的那些亲密朋友也都成了阿里克的见证人。

一场简单而短暂的仪式被突然弄得很大排场。

就在奥吉尔的坟墓前,阿里克和妻子佩拉维娜行单膝跪地礼。

接着,阿里克以一反射金光的青铜铲挖出长条形的坑,最后,是佩拉维娜以一双手扒开封土,将这把被突击抛光到锃光瓦亮的宽刃铁剑挖了出来,最后还给阿里克。

留里克拉着父亲粗糙的大手,只是一瞥,只见瞪大双眼的父亲的眼角涌出一汪泪水。

“爸爸,你哭了。”

“啊!是啊。”奥托使劲控制情绪,把泪水又都憋回去。“留里克,你出生那一年,你的叔父战死了。你要记得,是那些住在哥特兰岛的丹麦人做的这些,我们和他们有仇。终于,你哥哥长大了,他已经有权去复仇。”

留里克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们……我们一定要去复仇?”

“是丹麦人挑起对我们南方盟友的战争,我们也是思维亚人同盟的一部分。孩子……”奥托下意识抚摸儿子的小脸:“未来,我们的同盟有可能对他们发动反击。记住,一个优秀的领袖不可以背叛同盟,更要代表罗斯人在同盟中表现出勇敢。你必须记住,如果怯懦就是背盟,背盟的结果将是制裁。所以,我们必须向哥特兰岛复仇。”

留里克默默地听着,这一刻他非常清楚部族就是瑞典思维亚人部族同盟的一部分。父亲的话说得非常严肃,所以,父亲作为首领,将带领本族勇士和盟友组成同盟军,对丹麦人开战?

这都是必然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一个仪式结束,再过一整天,到了明日的夜晚,当云朵散去,萤玉的欧若拉和皎洁的月光照耀天宇,在女武神见证下,罗斯部族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将进行。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当初冬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繁星开始成为天空的主角。

现在的时间太比较早,留给那些新人们以及祭司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检查好许多的东西,拿好我的鹿角盔,我们走吧。”

祭司维利亚带着沙哑的声音,拄着拐杖离开了她的祭司长屋,在她的身后是数十名下级祭司。

那些下祭祭司背着木箱,或是抱着陶坛,乃至另一些仪式用的礼器。

她们仪式头戴小型的鹿角盔,唯有一名维利亚最信任的名叫波娜的女祭司,怀抱着那一副最大的鹿角盔。

无疑,这个波娜就是被维利亚选定的继任者。

祭司们踏着庄重的步伐,她们很快就和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相遇,其为首者正是首领奥托本人。

“伟大的祭司,您看。”奥托手一指:“鹿已经牵过来了,我们随时可以办事。”

“就现在吧!我们首先前往祭坛!”

“遵命。”奥托微微一勾头以示尊敬,接着打出手势,命令手下牵鹿而行。

维利亚又突然问道:“那些年轻的夫妇要尽快到场,当欧若拉闪现之时,仪式即刻开始。”

“我已经命令他们提前去了。”

听到这儿,维利亚满意的长出一口气。她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记住,他们必须到场。他们当然可以在别的时间自行举行婚礼仪式,但今晚的仪式对他们非常重要。瓦尔哈拉将对我们的举动做出裁判,那些新婚却不参与的夫妇,他们将受到奥丁的制裁。”

“我完全明白!”奥托深深点头,“我会严肃落实这件事。”

恐怕,这就是纯粹的迷信,恰也是他们的信仰。

维利亚对奥丁与瓦尔哈拉充满了敬畏,她幻想着自己因为虔诚的工作了这么多岁月,生命终将步入劲头,自己对于奥丁的崇敬终将得到认可,那么死后灵魂也将进入天宇,最后以新的女武神的身份在夜空巡游,审视着自己钟爱的部族。

对于那些年轻人以及部族的广大平凡者,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愉。

唯有祭司们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最怕某些疏漏亵渎了奥丁。

但今晚的罗斯部族陷入到欢乐的海洋。

在罗斯堡的满是积雪的硬土道路上,大量的篝火被点燃,载歌载舞的族人们自发的点燃浸泡过松油的火把。

他们一直刻意搜集松油,一来是作为船只缝隙的粘合防漏剂,二来就是制造火把。

天上繁星点点,罗斯堡峡湾亦是繁星点点。

那些将要参加仪式的新婚夫妇,他们穿戴的厚实毛皮大衣之下的,即是部族最朴素的衣服。

今晚,阿里克穿上了一套纯麻布裁缝而成的素衣,以及亚麻做的没膝裙。他的新婚妻子佩拉维娜衣着更是简单,即一件长长的连衣裙。

所有的新婚夫妇都是类似的打扮,若是在夏季,这番打扮他们完全可以应对,而今的冬季,若是不再披上厚实的毛皮大衣,人会迅速生病。

是仪式要求这些,迫使新婚夫妇穿着必须绝对朴素。

祭司还没有来,石船祭台附近就挤着超过一千人,数百支火把以及二十多摊篝火,将这一带的树林照得透亮。火焰终究带来了一定温暖,令衣着朴素的新婚夫妇感觉好了很多。

今夜,阿里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变得有些特殊。

他和妻子佩拉维娜,乃至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在焦急的等待。

他等着祭司和伯父,以及仰望苍穹,期待着欧若拉的出现。

终于,当人们开始开到一条火龙穿越树林逼近石船,大家都知道祭司们已经到来。

篝火将祭台附近的一切烘烤得令人舒服,亦是带来足够的光亮。今天毕竟是大仪式,奥托穿戴好全套的盔甲,它蒙着铜皮的加强防御之木盾更是反射金光。他身后的勇士亦是如此,如同将要踏入战场,英武之气带来围观者阵阵欢呼。

随着头戴夸张大小的鹿角盔的维利亚拄着拐杖进入祭坛,她惊人的形象给蒙昧之人带来巨大震撼,沸腾的人群迅速沉寂下来。

维利亚先是抬头看看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以自己丰富的经验断定,欧若拉即将闪现,并在今夜存留很长时间。

她突然对奥托说:“首领,你让大家向后退一下,再令所有的新婚夫妇集合,我要首先清点一下。”

奥托即可以那雄浑又带有沧桑感的嗓子,意气风发的对他的人民下达命令。

所有人无论贵贱都心领神会,尼雅也拉着专著“看大戏”以及喝蜂蜜水的留里克的手,随着人群连续后退,之后纷纷单膝跪地,所有人都是这样。

唯有那些新婚夫妇向石船祭台靠拢,等候祭司的亲自检阅。

第三十二章 部族的婚礼(中)

祭司维利亚清点了他们,确定人数的正确。

她又对副手波娜命令:“你带着所有女人到帷幕之后。记住,不洁者要被甄别出来,我们不能欺瞒。”

戴着小型鹿角盔的波娜将继承维利亚的工作,当维利亚死后,所有的重大祭祀,波娜都是住持者。

她被维利亚训练的优秀继任者,对于自己的信仰也非常忠诚。

拜那些简朴的麻衣所赐,波娜很快完成了检查。

到现在为止,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都还是纯洁的,仪式可以进行下去。

波娜领着所有姑娘走出帷幕,将她们送至各自的丈夫身边。

她走近维利亚,拘谨的汇报:“她们都通过了检查,她们都是纯洁的。”

“很好。你说的必须是事实,因为……”维利亚手指天宇:“女武神看着我们。”

被人们尊崇的伟大祭司手指天宇,单膝跪地的人们下意识的纷纷抬起头。

留里克亦是昂着自己的小脑袋,见得漫天繁星,以及璀璨银河。

在另一个时空,因为严重的光污染,以及雾霾因素干扰,城市居民已经无法看到银河,甚至连北极星的光也被城市辉光淹没掉。

而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有大量夜晚闲暇时间思考漫天繁星代表了什么。

罗斯堡的人们浪漫又严肃的认为,繁星中某个闪亮的点就是阿斯加德,里面有一座瓦尔哈拉神殿。

所有勇士的英灵都在天宇,每个夜晚,英灵都能在天上注视着自己生前的部族,和自己的后裔。

基于这种理想,阿里克拉着新婚妻子的手,抬头望上天空,不禁潸然落泪。

已经过去七年了,他始终相信父亲的英灵一直看着自己,直到今夜的大婚。

大家抬头望着天,被繁星点缀的夜幕渐渐开始异变。

这个时代,北欧的人们大量吃鱼,所以他们普遍有着极好视力,他们能洞察很远处的细节,也就能看到欧若拉渐渐涌现的整个过程。

突然有人放肆的吼道:“快看!有光。”

“是欧若拉!布伦希尔德来了!”

“啊!他们就像我们一样,作为旁观者关注这场仪式……”

石船祭台周围人头攒动,而且人群聚集已经超过两千人,罗斯部族近一半人口已经聚在这里。

几十年来,部族好没有像今天这样数千人聚集于祭台。

哪怕是完全极夜的那几天的光明节,也不曾有今天热闹。

到了冬季晴朗夜晚,北极光几乎是天天出现的,但极光有强有弱。

维利亚最是经验丰富的人,她以自己一生的感受,认定比起自己年轻时,欧若拉是越来越炫丽了,就仿佛是罗斯部族的发展,它越来越强大。

其实,极光的确在变得强烈。

整个欧洲的气候目前还处于寒冷时期的顶峰期,它已经开始改变,此改变过程将持续数百年,气候会慢慢暖合。

太阳活动加剧,北欧居民能感受到极光愈发炫丽。

维利亚内心激动,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感动了奥丁。

她伸开双臂,以虔诚者的姿态命令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单膝跪地,而她自己也双手举着镶嵌琥珀和宝石的拐杖,将它聚过头顶。

她苍老的脸庞对着翠绿的极光,大声诵读古老晦涩的咒文。

就在他们在集体做着敬奉奥丁仪式的时候,执掌祭品的首领奥托一行,已经处理了那五头鹿。

对于所有的北欧维京人,他们恶劣的生活条件迫使他们利用猎物野兽的一切。

鹿血都被搜集起来,撒上海盐后,将被制作成特殊的食物。腥味非常有挑战性,胜在能果腹,那就不要纠结什么。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抬着鹿尸走入石船祭坛。在这里,石船祭坛恍若圣域,一般人根本无权进入,平日里亦有祭司看管,谨防乱窜的部族小孩误入亵渎。

奥托和他的伙计皆是被公认的勇士,他们负责将最大的祭品抬进来。

冒着热气的鹿尸被摆好,似乎是上苍受到感动,石船祭台的每个石块上的油灯,火焰都随之颤动。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阵小风的缘故,他们都笃信此乃感动奥丁的证据。

五头鹿算个什么祭品?!

单膝跪地许久的留里克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生母尼雅禁止他站起来,留里克只好继续忍耐。

他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愉悦,所谓北欧大神奥丁认可了罗斯部族“供奉”的五头鹿。

“啊!真是荒唐!就算他们顶礼膜拜一个国王,五头鹿的礼物也太寒酸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五头鹿的礼物对于他们,应该就是极大的礼遇。

所有祭品就位,搬运鹿的奥托一行非常熟练的退到祭台后方,拔出自己的佩剑插雪地上,接着单膝跪地。

又是祭司维利亚,她命令所有人保持严肃,最后凭借记忆,面向漫天的北极光颂出祝福的咒语。

她说的都是诺斯语,因为年纪太大,刚刚又说了太多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即便如此,留里克也基本听懂了其内容。

这是一篇对于奥丁和瓦尔哈拉的赞美诗,公平的说它很是押韵,就是内容颇为逼仄。

留里克毕竟有着刘利的精神,他如今对维京人的群体有了很多了解,也知道给予他们单纯暴力野蛮的评价不公正。

就像罗斯部族,他们抱有一定写在木板的记录旧事的文献,不曾想他们还会写诗歌?

他们,也是拥有文艺思想的人!

《浮士德》《尼伯龙根之歌》这类北欧古籍留存后世,恐怕真实的情况是,大量古籍因为失传而消失了。

据留里克理解,应该就是部族祭司掌握这些典籍,倘若未来的他们都不再相信奥丁,古籍也将湮灭在历史里。

“维利亚祭司咏唱的赞美诗,这个冬天我可得让她写出来。还有她祭司木屋那个所谓的图书馆,里面的东西可要保存。最好让部族里这群文盲都学习一下,只要变成通俗的东西,它就能更好的流传后世。”

整个婚礼仪式,实际上还是祭司们的这通严肃的祷告最为关键。

连祭司都非常紧张,部族和远方另一群异人的姻亲,是否得到合规的神谕。

现在看来,奥丁委任巡游的女武神,基本认定了部族的决定。

漫长的歌颂结束了,头戴硕大头盔长久站立的维利亚,几乎累得瘫坐地上。

维利亚坚持着继续主持,她又张开双臂,命令单膝跪地几近肌肉僵硬的人们起身,尤其是那些新人们。

纯粹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像是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顿时忘却了疲劳。

因为刚刚的事已经非常明白,单纯的佩拉维娜相信自己的身份已经为瓦良格人的神所承认。

实际也确实如此,瓦良格人创造了奥丁瓦尔哈拉信仰,他们自己认同,亦是奥丁的认同。

罗斯部族的族人们已经认可了对诺夫哥罗德的联姻,未来的索贡航行也多了一项任务,这就足够了。

接着,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三十三章 部族的婚礼(下)

几乎所有的维京系部族都有类似的婚礼仪式,于罗斯部族,他们除了有共同拥有的那些,也有自己的特色。

所有的三十对新人,在婚礼之前,他们已经了解了仪式上需要说的简单誓词。

他们被维利亚要求手拉着手单膝跪在地上,拿走御寒的毛皮大衣,以颇为单薄且朴素的形象昂气头颅,望着天宇的欧若拉。

北风吹扶着山林,高达的松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油灯也为风吹所颤动,这些衣着朴素的新人们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按照维利亚的解释,寒冷也是奥丁一种考验。一个能进入瓦尔哈拉的勇士,是敢于冬泳的!

他们昂着头,虔诚的向天宇的女武神诉说自己的誓言。

他们的声音很大,仿佛越是大声就越能体现自己的勇气。

佩拉维娜不理解瓦良格人为何要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礼仪,像是自己的故乡,祭祀树林之山、田地之神,基本就是祭司们的工作。

唯有迎接春之神与播种之神的时候,庄园的民众会头戴花冠,在祭坛做着祈求风调雨顺的祭典。

哪像是今天夜里,佩拉维娜觉得自己穿着这样只要再多逗留一会儿,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不!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

所有新人吼着誓词,礼毕,最关键的“赠剑礼”正式开始。

以上的所有誓词几乎都是为了这一刻。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祭司命令道:“你们都站起来,女武神已经降下神谕,你们可以进行下一项。”

最资深的祭司可以和女武神沟通,对此人们深信不疑。

新人们和所有的围观者通通起立,所有的火把亦高举起来。

“男孩们!你们已经通过了成人礼,现在是婚礼!现在,单膝跪在你们的新婚妻子面前,将你们继承自祖先的剑,递到她的手里!”

已经站起来的留里克顾不得腿的酸痛,他又见得堂兄再度跪下。

现在他所见的场景变得颇为熟悉。

“真是有趣,如果是跪着给妻子戴上婚戒还是很有趣的,他们居然是给妻子递剑。”

留里克继续观察,他了解这里很有说道。

站着的佩拉维娜看到丈夫那充满笑意的脸。

她这一生从没有人对自己下跪,唯有自己给其他尊贵的人跪倒。

难道我变成尊贵的人了?

她没时间多想,伸开双手捧起丈夫沉重的剑。

维利亚放眼望去见得所有女人都已经怀揣利剑。

“现在,将你们的剑高高捧起,展示给女武神!”

她们顺从将剑举起,维利亚瞬时宣读接下来的誓词。

她们一个个复述起维利亚的话。

“奥丁、布伦希尔德、瓦尔哈拉英灵见证!我是罗斯人的女人,是勇士的妻子,我手捧着勇士的剑,我必将生育新的勇士,将亲自把剑交到下一代手中。”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由于她们都是诺夫哥罗德人,最擅长说古斯拉夫语,只懂得整个诺斯语誓词的部分意思。

也不能奢望她们能把复述的诺斯语说得很好,直白的说,她们的复述颇为糟糕。

维利亚满是皱纹的脸遮掩住她的不适感,但她们已经做了誓词,也把剑展示给上苍。

她继续命令:“现在,将剑插在地上!”

“女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丈夫脖子上!

男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妻子的脖子上!”

如果是罗斯部族的婚有什么当地特色,此互送项链为是之。

在许多部族,赠剑礼还有妻子赠与丈夫短剑的仪式。

罗斯部族删掉这一项,取而代之就是赠予项链,以示“爱人的信物一直在身上”。

诺夫哥罗德的女性居民都有带项链的习惯,她们都是天然爱美的。和罗斯部族特别喜欢琥珀、贝壳互串的项链,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喜欢绿松石。

绿松石,它不是什么多大价值的宝石,质地也不是很硬,胜在它色泽比较艳丽。

维利亚祭司一直念着,所谓丈夫的礼物从此就是妻子的财富,反之亦然。

佩拉维娜因为激动,她已经忘却了寒冷!

她非常明白脖子上沉甸甸的被打磨成一个个光滑圆球的琥珀之贵重。

说实话,相比于部族首领给自己亲生父母的聘礼,那才是区区四块未经打磨的琥珀,反倒是自己获得的新项链上面的,居然有十块之多!

经由此礼物,佩拉维娜完全信任丈夫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慕,同样,因为这一串琥珀,她亦是感觉自身的地位得到巨大飞跃。

其实对于阿里克,他脖颈上戴着妻子的项链,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语言形容。

互赠项链是互赠一个信物,只为让双方彼此铭记。

接下来正是同样重要的,也是最终项目——喝交杯酒。

美酒,任何会酿酒的民族想要得到这美味都需要辛劳的准备,已经长久的等待。

它总是各种热闹场合的调味剂,用在婚礼这样的重要活动再合适不过。

相当多的民族有着喝交杯酒的传统,罗斯人亦是如此。

他们用买来的麦子发酵成酒糟,并放入一些晒干的花瓣增加香气。最终低度数的浑浊的原始啤酒倒进木质酒杯,再勾兑一点珍贵的蜂蜜,罗斯部族喜爱的蜂蜜酒就完成了。

阿里克与佩拉维娜,乃至虽有的新人,在所有围观者的怂恿下,他们齐刷刷的拿出酒杯。新人互视着对方,将酒一饮而尽。

至此,在没有什么纷繁的项目,剩下的只有人们的狂欢。

欧若拉依旧在天空闪耀着,峡湾中的罗斯堡,人们忘却了困倦,趁着今晚的喜庆之情,各个小家庭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酿酒木桶开怀畅饮。

本来,相当多的酒是要用在完全黑暗的那段日子,也就是罗斯堡会遭遇的短暂纯粹极夜时间,于那时候好好享用。

因为那是罗斯部族的光明节!

恐怕今日的盛会,对于他们的意义比光明节更为重要,也更需要美酒与洒满海盐的烤肉增强喜悦。

普通居民对历法之事基本一无所知,唯有祭司维利亚掌握相关知识,最关键的是她懂得耶稣历法,即丹麦控制区南方的那些人,以及更遥远的国度的人们施行的一种纪年方法。实际,此历法就是后来的格里高利历,即世界公历。

那是另一群人,他们的神之使徒的生日,以此作为一切的开始。维利亚是非常识时务的,祭司群体知晓遥远南方的人们,他们的历法也能适用于遥远北方的罗斯部族,好东西自然拿来就用。

迁徙到罗斯堡之前的罗斯部族,那些古老的祭司曾遭遇过不辞辛劳去北方传播信仰的罗马黑袍人。罗斯部族直到现在还是笃信奥丁,他们没有对黑袍人为难,反倒是通过贸易从黑袍人那里获得一定知识。

例如,那些黑袍人拿出了一套纪年体系,甚至精确到每一天。深知其重要意义的祭司群体立刻将其学会,尔后在部族的普罗大众看来,祭司们简直是“获得了瓦尔哈拉的知识”,因为他们总能精准的预测气候的变化。

最关键的,祭司们预测光明节的时间异常精准,几十年来从没有出错!

今日大婚的深夜,当月亮离开天穹的中间位置,日子已经到了828年的11月7日。

第三十四章 佩拉维娜的期望

当前,由东罗马人通过古老的北方贸易线,传到波罗的海地区的历法依旧非常精准,所以维利亚能非常精准的确定从哪一天开始太阳将长久的消失,以及再经过多长时间曙光将回归大地。

维利亚甚至还学到了一点东罗马掌握的天文知识,这令她这个古稀老叟对那未知的南方人们充满好奇与敬意。

而那些获得的知识实在高深,她非常遗憾与部族的年轻人对她不屑一顾,更苦恼于自己培养的接班者波娜,对那些“罗马知识”并没有多大求知欲。

也许,自己所有的担忧将由首领的儿子留里克打破,这是一位罕见的渴望知识的孩子。

就在曙光到来之前的那一夜,所有族人彻夜狂欢,纵酒欢歌,以迎接新的太阳,和新一年的开始。

部族集体大婚太过于热闹,这一夜相当多的家庭喝掉了他们储备美酒的一大半!

今年的光明节注定是缺乏饮料的。

经过了繁杂的仪式,新婚后的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再度换上厚实的毛皮大衣。按照传统,新郎的直系亲属要亲自护送新人回到他们的新房。通常,是新郎的生父作为见证人,证明这对新人确实回到了居所,并一直待到次日天明没有离开。

阿里克的家距离奥托的并不远,奥托将侄儿送抵后久久不愿离开,他在屋外徘徊踱步,直到听到了那些声音,他绷着老脸终于笑出了声。

这样,阿里克从任何角度而言都完全成了大人。自诺夫哥罗德远嫁而来佩拉维娜,也彻底成了女人。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开始,今天的太阳升起得晚,罗斯堡内的气氛倒是火热。

大清早,奥托换上宽松的兽皮大衣,他的亲密伙伴们也纷纷聚集而来。

留里克揉着惺忪睡眼,不知户外的人们在嚷嚷什么。

“爸爸!你和那些人要外出吗?是划船?!”

“不!是去看看你哥哥,还有你姐姐。”

“啊。那我也去看看?”留里克机灵的爬起来。

“也好。”奥托招手让儿子吃点东西后立刻出来,接着有嘱咐:“我还要去别的家庭看看,我要确定一些事。”

“是关于婚礼之后的一些事?”

“你可真聪明。”奥托满意的揉着儿子的脑袋,又示意妻子尼雅:“你就不要去了,抓紧时间把衣服缝制好,阿里克和他的妻子非常需要。”

尼雅目送着丈夫拉着儿子的小手,以及他后面跟着的十多人。她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接着又心满意足的回到温暖屋内,与临时来帮忙的女佣,抓紧时间做新的兽皮衣物。

新做的衣服都是送给新婚的阿里克一家,从感情上来说,尼雅早把阿里克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倘若自己以前的儿子不是意外身亡,那也该是像阿里克这番年纪了。

留里克拉着父亲的手,他还不能明确知道父亲究竟要去确定哪件事。

当一行人抵达阿里克的家门,此事这门口已经聚拢了一点看热闹的孩童。

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啊!卡努夫,你跑到我哥哥家门口看什么?”

卡努夫匆匆跑来:“嘿嘿,当然是等你咯!”

“你们更应该去山坡上等我。估计就是看我姐姐的美貌?”留里克随口一说,接着见得父亲驱散了闲杂之人。

奥托大声命令道:“阿里克,你和你妻子都出来,让我确定一下!”

不一会儿,禁闭的兽皮门帘就被拉开了。

阿里克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妻子的手走出来。

确实,佩拉维娜和之前的形象变化很大。留里克睁大眼睛,看到自己的嫂子又梳起了辫子,完全懂得这辫子的象征。

阿里克刻意将妻子推到伯父面前,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奥托嘿嘿一笑:“我都知道了,你们昨天已经完成了。”

“对!到了明年天气转冷的时候,我就是父亲了。”说着,阿里克不忘揉揉留里克的脸,他天真的以为弟弟什么都不懂。“留里克,你知道吗?明年的冬天,你也要做叔叔了。”

“是的!我都明白。”留里克不慌不忙的说,“但愿,那是一个男孩。我们需要更多的勇士,不是么?”

一个孩童说出非常务实的话语,围观的大家都被逗乐了。恐怕此刻的奥托心里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感慨,一个七岁的小孩居然已经完全明白,部族善于战斗的男人,对于整个部族的意义。

佩拉维娜更是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变化,她腼腆的轻轻低下头,看着丈夫的弟弟,又抚着自己的肚子:“真的希望是一个男孩。如果可以,我喜欢更多的男孩。”

“嘿嘿,至少也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阿里克趁机哄一哄妻子,气氛也变得更加欢乐。

罗斯部族永远需要更多的人丁,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缺乏从外用野蛮方式掠夺人口的机会,索性就开始从今年实行和平手段索要他族姑娘的婚姻,以这种方式养育更多的本族人丁。

佩拉维娜这个姑娘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的新身份,奥托绝对她说得就是真心话,她就是要做部族的英雄母亲。

至此,奥托以慈父般的深沉口气对佩拉维娜说:“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你曾经所属的白树庄员也都是一群聪明人。你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我由衷的谢谢你。”

“谢谢……谢谢首领大人。”佩拉维娜显得非常受宠若惊,不过打击都觉得对她的赞誉是恰如其分的。

奥托点点头:“安心的生活吧。你不用担心什么,你并不是永远的离开你姑娘的庄员,到了明年的秋季,我们将例行前往你的姑娘。到时候,你和你的孩子将探访白树庄员,再度见到你的父母。”

听到这儿,佩拉维娜深蓝色的眼眸情不自禁的翻涌泪珠。

她曾单纯的以为随着瓦良格人离开就是与故乡的诀别,如今首领以荣誉许下承诺,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去探亲!

她开始期待未来,首先,自己需要证明自己的伟大价值——生下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

为了这个目标,自己似乎可以合理的过上很长时间的清闲生活?

似乎罗斯部族的女人们就是善于在温暖的长屋中制备餐饮和缝纫衣物,如果仅是这样反倒是简单了。

在遥远的诺夫哥罗德老家,像是佩拉维娜这样的女孩,也不得不和家人前往贫瘠的土地,就简陋的木犁开垦与播种,始终过着艰辛与清贫的生活。她的原生家庭就是白树庄员非常普通的小家庭,贫穷到没钱从铁匠那里买哪怕是青铜工具,铁器更是庄员族长家的宝贝。

任何的金属用具都是宝贵的东西,结果嫁到了瓦良格人的罗斯堡,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即这里的人们早已大规模的使用金属器具。

部族的峡湾定居点总会冒出阵阵黑烟,那是什么?

丈夫解答了自己的好奇心,即那是铁匠在焚烧矿石冶炼铜,乃至用比较复杂的手段烧石冶铁。虽然冶炼金属是艰苦的工作,胜在收益非常大,他们对此乐此不疲,甚至为了冶炼金属,大规模的伐木造木炭!

这里甚至还有一些命运使然,瑞典人,也就是当前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他们的生活范围中存在着特别优质的铁矿,他们利用这些矿石冶炼后武装自己,也丰富自己的生活。

罗斯堡的人们也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们的生活中,铁器并非奢侈。

现在的佩拉维娜虽然不比再去犁地,她的饮食菜谱将缺乏麦子,但将充斥着鱼肉,自己将完全变成瓦良格人。

她也非常聪明的意识到自己整个人必须完全依赖于自己的丈夫,而这也是瓦良格人生活的一部分,亦是瓦良格女人的普遍宿命。但并无人想改变这一切,只因为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可改变的。

甚至,部族的铁匠门因为一切够用,也懒得升级冶炼与锻造工艺。

因为罗斯堡的生活,在奥托首领长达十多年的治理下,确实依旧在越变越好。

第三十五章冬季开始

天气愈发寒冷,至于与罗斯部族在海域上的日常捕鱼作业,也迫于寒冷不得不休渔。

对于食物以鱼类为主的他们,在气温尚可的时候,部族的渔民敢于横扫整个波的尼亚湾。他们并不愿意去南方的海域,只因那里不但是盟友们的渔场,也可能遭遇敌对的丹麦人。

即便有一些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加入,罗斯堡的居民也才七千到八千人。

每一年,都有人带着妻小永远离开部族,去南方融入那些盟友部族,以求更好的生活。加上每年各种原因死亡以及出生的婴孩,部族人口一直维持在这样的数字。

部族依旧是男多女少的局面。

因为,罗斯部族比起南方的盟友,男人们不必承担那些盟友们的巨大战斗压力,只有南方的部族才在和丹麦人争夺牧场农田的第一线。直白的说,因为冲突发生的概率小,死于战争的健壮男性就更少了。

反倒是部族的女人们,她们的生育就是过鬼门关。

罗斯部族的医学技术极端糟糕,这里不存在纯粹的医者,唯有部族的祭司们掌握了一点草药熬制的技术。若是遇到病患有着大疾病,那就只能祈祷奥丁的怜悯了。就结果而看,“奥丁的怜悯”极度罕见。

当地人亦是很释然,按照维利亚的浪漫解释,死去的男人女人,都是被招到了瓦尔哈拉。

这样的解释稍稍安抚了人们的悲痛情感,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基于这些完全巫医化的医疗技术,任何的生育完全依赖于准母亲自己的身体素质,最好是平安诞下婴孩,难产就意味着死亡!

现实是,唯有让部族的女人没了后顾之忧,要发展医疗技术,族人才能人丁兴旺。

这个问题,实际一直困扰着古代各个民族,因生活环境更极端,罗斯堡居民的问题也就更加极端。

终究部族的人口还是在缓慢发展的,只是他们根本无法承担一次战斗的大量人口损失。一次战败,部族简直必然的一蹶不振。

罗斯部族是如此脆弱,首领奥托清楚的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在一百公里外的斯韦阿兰地区(这种程度的陆路距离已经非常精锐),那里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因丹麦人持续增强的军事压力,战略性的抱成一团。

他们对自己极度北方的兄弟部族罗斯人早已有非议,斥之为“罗斯人就是安心去做波的尼亚湾的渔夫,直到诸神黄昏”。

那些休渔的渔民在自家的长屋中,一家人坐在一起修补着麻绳编制的渔网。

在古代,性价比最好的、普通渔民可以获得的渔网材料,恐怕就只有亚麻绳,世界各地的撒网捕捞所用的网基本都是这样。

整个漫长的冬季,渔民有着大量的时间修补渔网,以及制作备用网。

编织工作往往是家庭的妻子和女儿完成的,她们承担起捕捞业的重要后勤保障工作。

罗斯部族的女人必须学会编织亚麻和缝纫兽皮的手艺。她们本身就会织布,相比于织布,编织渔网反倒更加容易了。

除了索贡航行这样的长途活动,部族的男人们的时间大部分用在捕鱼与狩猎。波的尼亚湾有着丰厚的馈赠,仅靠捕鱼足够维持大家生计。

但对于陆上资源的发掘,罗斯部族可从未放弃过。

罗斯堡所在地有着大量的山地丘陵,以及山涧中的河流。丘陵之上总是长满松树和橡树,以及部分区域的小型荒原。

北欧驯鹿的生活尚未遭到人类的过量干扰,它们依旧在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游荡。它们在整个温暖季节繁殖,进入冬季,它们拨开雪地,继续啃食地面的干草。

迁移到罗斯堡峡湾的罗斯部族,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将家园附近的驯鹿捕杀一空。

族人们善于投掷短矛捕猎,以及制造陷阱。

整个罗斯部族严重缺乏弓箭,因此只有少数人会使用弓箭打猎。

甚至于整个维京人群体现阶段都是缺乏弓箭的,因为本地根本不存在制作弓箭的紫衫木!部族只有寒酸的二十多张弓,倒是箭矢用各种木材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弓的数量极少不假,它们都是通过贸易网和南方的盟友手里高价买过来的。

因为丹麦人很早开始与更加南方的法兰克人接触,在各种贸易与冲突中,法兰克人遗失的紫衫木弓当即被丹麦人掌握。

还是因为冲突,思维亚部族联盟总能获得一些已经转了三手的紫衫木弓,其中的次品又卖到北方的罗斯部族的手里,所以罗斯人拿的实在是糟糕的四手货色,那就不要想着它有多高的质量。

好在投矛也是男孩中的一种游戏方式,他们长大后,一些精英者能变成优秀的投矛猎手。

就威力而言,短矛总比箭矢更加凶狠,但凡击中驯鹿基本就能完成猎杀。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决定趁着更加寒冷之前,再到遥远的北方去猎杀一批大型野兽,这个行动的时间过程很不很久。

看起来,完成部族集体大婚后,奥托的日子就是呆在自己的罗斯堡的居民区中,就好似躲在地洞中的土拨鼠,等待天气再度转暖。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侄子经过婚礼成为真正的大人,侄子的妻子也将迅速怀孕。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用在对侄子的未来担忧,阿里克已经成才。

奥托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留里克,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他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担忧,最近的时光,留里克明显是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了!

表现上,留里克就是乐意到维利亚那些去学一些知识,奥托特别担心的是,因为这些学习,只怕留里克在维利亚的“悉心教导”下,无法成为真正的打斗中的勇士,而是变成部族罕见的男性祭司?!

完全的因为观念的局限性,奥托不希望儿子掌握太多的知识,因为部族的崇尚男性的力量,要那么多知识有什么用?一个优秀的首领,必须具备优秀的打斗能力,唯有这样才最能快速服众。

就是因为这样,奥托三十年前学到了一些知识后,就谢绝了依旧比较年轻的侍从维利亚的挽留。他希望尽快修炼一套优秀的打斗技巧,以在争夺首领位置的竞技中获得胜利,获得大家的认可。

毕竟自己就算有再多的抱负再多的想法,成了竞技场的失败者,一切理想都成了空谈。

奥托当然明白儿子的远大抱负,以及他现在正表现出的惊人的统治力。几十个孩子已经认同他是头目,所有的孩子都只有七八岁,他们都太弱小了。

奥托是聪明人,现在他把自己的顾虑埋在心里,并没有粗鲁的勒令儿子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

第三十六章 潜在的暗流

对于儿子,奥托想到了很多事。

倒是尼雅对儿子的举动特别支持,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爱子成为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此乃母亲的本能。

一个寒冷又平常的冬季早晨,今日开始,留里克迫于新一轮降雪,不得不暂停山坡上的训练。

暂停归暂停,春季后它还将继续。许多孩子,像是卡努夫,这孩子可不会闲着。

留里克已经知晓,卡努夫会随着自己父亲,脚踩滑雪板拉着雪橇更遥远的北方打猎。完全不用担心猎捕的野兽会腐烂,那些被猎杀的驯鹿,将以被冻得如石头般的姿态拉回部族。而且这样的猎物纯属猎手占有,它根本不会参与到部族内的财富分配。

时代已经变了,很久以前部族的许多财富还是会进行比较合理的分配。例如五十年前,当祭司维利亚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罗斯堡的居民才两千多人。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因为人口的繁衍,以及一大批来自南方盟友的小家庭的迁入,人口才变成现在的数目。

那些迁入的人口他们并不太可靠。如若罗斯部族有什么大的变故,他们又会回到南方。

曾经居民血缘都很近,他们非常乐意互相接济。

可广大族人对自身的历史非常缺乏了解,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姓氏,居民普遍又是早婚,甚至人口的寿命达到五十岁又是比较困难的。

这些因素加起来,使得五十年间,罗斯堡自建立到现在愣是发展到了第五代人!

许多居民非常清楚自己和朋友们有着共同的祖先,问及明确的信息就都不清楚了。以亲情血缘为纽带凝聚整个部族的时代正逐渐过去,如今部族更需要一个强力威望的人担任首领,同时,各个家庭的自我意识也越发强烈。

近些年来,索贡航线的战利品分配原则也发生巨变!

曾几何时,首领带人去拿走诺夫哥罗德的仆从者的贡品,带回罗斯堡对所有的家庭进行平均分配。

如今,只有派人参与的家庭能拿到大部分贡品,那些没参与进来就只能得到少量宝贝,渐渐变成微不足道的福利。人人都知晓,若是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索贡航线将不再是惠及整个部族成员的“公共活动”。

时代不停的转变,桀骜不驯的他们对此并没有太多怨言。

冬季的陆路打猎行动将展开,卡努夫和自己的父亲将加入到远行打猎的大军中。他们往往结伴而行,遇到鹿群围歼之,遇到狼群更是围歼之。

他们的打猎就好似战斗,遇到任何的野生动物都会想方设法的猎捕到。

若是能猎捕雪貂,一张毛皮带到南方盟友的市场都能大赚一笔!

不过,男人们的互相照应的集群打猎,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肉食。毕竟相比于有腥味的鱼肉,他们对鹿肉情有独钟。

奥托也是如此,他作为首领也会参与其中。

按照传统,他是可以带着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前去,如今儿子有意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自己的意愿只好作罢。

这天,奥托在自家准备打猎时需要的食物,此事不必过于操心。

因索贡航行,首领立下大功自然首领一家分得财富最多。

奥托给自己准备一些已经完全干燥的黑麦面包,一些腌渍鹿肉干咸鱼肉干,乃至一小罐蜂蜜。

干粮的事可由妻子好生准备,这不,尼雅已经在用铁刀将硬邦邦的肉干努力切成容易咀嚼的小块。

奥托还有更重要的事,有道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一个优秀的猎手必须有着足够强大的武器!

罗斯堡西边的丘陵山区,那里有着大量的发红的岩石。部族的铁匠知晓那就是赤铁矿,经过一番复杂的冶炼工艺,就能制造出铁器。

碍于本时代罗斯部族的冶铁技术非常糟糕,他们根据经验,不得不用更长时间炙烤生铁之后进行锻造。铁匠们没有更高的工艺升高炉温,他们打造的所有铁器都皮偏脆软。

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他们根本没有概念,唯有祖上遗留下来的经验。

部族的勇士因此大规模使用单刃斧,他们当然也使用双刃剑,那是一种长度较短的宽刃铁剑。

于当前的锻造工艺,乃至到丹麦人的锻造工艺,他们就只能生产这样的武器,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完全够用了。

毕竟此时的欧洲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维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过于落后,他们惊叹于从遥远罗马买来的少量利剑居然削铁如泥,罗斯部族也感慨诺夫哥罗德人曾经就敢于只用一堆木棒和石矛做武器,挑战穿着锁子甲手持战斧的罗斯勇士。

奥托的佩剑“毁灭者”就是削铁如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支先祖花费巨资从都留在诺夫哥罗德的罗马商人手里买到的剑,它居然是出自更遥远的东方。“毁灭者”是一支有着花纹的钢剑,它就是削铁如泥!

只有和敌人的战斗中,奥托会使用自己的宝剑,像是打猎这样的活动,使用可投掷短矛的机会更多。

他在制作一些投掷短矛,最关键的就是打磨出矛头的利刃。因为科技的落后,这里不存在砂轮机,奥托只得用很长时间用开采的磨刀石不停的打磨。

他的妻子尼雅或是厌倦了打磨声音,突然嘟囔:“你果然就不该带留里克去,他就是太小了。你的决定很聪明。”

“你提这件事干嘛?留里克不参与打猎,他今天第一次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这是你希望的。”奥托勾着头嘟囔,手上的磨刀石可没停。

“其实……其实我……”尼雅想到了非常多的事情,手中切割咸肉的铁刀也暂停下来。

尼雅抬起她因为辛劳满是皱纹的额头看着丈夫:“奥托,其实对于儿子,我并不希望他那么热衷于打斗。”

“他没得选择。他是个男孩,以后就是男人。他必须去打斗。”

“但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托静下心,他也想到了许多悲伤的往事。“涅乌斯,还有托格拉,他们的死是一个意外。你我都非常遗憾。”

夫妻二人提及了留里克死去的两个兄长,老来丧子真是大不幸,直到尼雅以极高的年龄成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其实,仅从尼雅四十岁成功生育这件事,它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奇迹。

生下的留里克,他诞生之初的不哭不闹充分体现出他有着强大的刚毅性格。

至少祭司维利亚就是这样解释的,这位最有声望的祭司活了七十年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自然而然就不得不给予一些超自然的解释。

尼雅可管不了那么多,不管留里克是否是“奥丁的祝福”,首先他是自己唯一的亲生骨肉。连续夭折两个儿子,年纪几乎到五十岁的尼雅,她根本经受不起新的打击。

她希望儿子不要去接触任何危险的事,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也是在对抗勇士的价值观,亦是令丈夫反感。

她还是向丈夫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得到的自然是奥托的反对。

“你就不用担心什么。让留里克安心的待在家里,或是待在祭司的长屋一辈子?看起来他是安全的,可那和懦夫有什么区别。尼雅!你可要明白!当我们的儿子会说话的时候,他可是亲口告诉我们,他是要成为首领的男人。一切都是他的命运!如果我们敢于阻挠,就被立刻生病而死。”

奥托的言语带有威胁的意味,尼雅突然反问:“可是你还是许可他去维利亚那里。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支持这个?”

“唉!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过多的干涉他。我的态度是永远不变的,我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

“是怕被她们感染忘记了去打斗?”尼雅问道。

“我确实有这样想过,还有另外一些因素。”奥托定了定神,看着妻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维利亚,她不是一般的女人!现在我真的庆幸,维利亚在部族里有着巨大的威信,大家都非常信任她在祭坛说的所有的话,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可维利亚已经太老了!她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她毕竟是一个人。”

尼雅听得出丈夫言语存在深意,但她真的不明白。

“是什么意思呢?”

“我有点担心那个波娜。”奥托严正的说:“一个优秀的首领不能被那群祭司所左右。我听说那些法兰克人,他们的祭司比首领的权势更大!究竟谁才是首领呢?也许祭司才是!”

奥托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真实情况,实际是法兰克的君主与贵族,对于罗马教廷有着极高的尊重,而教皇的权力确实越来越大。消息传到北欧这里,换成维京人普遍能理解的,就成了奥托的这番说辞。

“那个波娜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尼雅辩驳道。

“但愿如此。当维利亚死了,波娜就会继任。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否就有野心了呢?尼雅,你我都已经老了,也许我们无法看到我们的留里克结婚的那一天。我们不能完全相信维利亚的话,我甚至认为,维利亚是故意说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的。奥丁是否真的施加祝福,凡人又如何知晓?”

“不!他就是被祝福着的。”尼雅笃定道。

“好吧,但愿如此。”奥托继续拿起磨刀石,“我还是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的太近,如果留里克被她们的言语所感染,会不会慢慢的变得只听从祭司的意见。这样纵使留里克成了新的首领,他的抱负还能实现吗?因为那种情况下,他都要听那些祭司的。”

尼雅听明白的问题的结症,心里也不禁一紧:“如果这样,我们也许确实该把他叫回来。”

“不必了。”奥托摇摇头:“就在这几年,也只有这几年。过了这段日子,他就不能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了。”

“所以你就只让他学习几年,比如学到十二岁?!”

十二岁,罗斯部族乃至南方思维亚人盟友的传统概念里,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该履行许多男人该有的义务,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认定男孩已经长大,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奥托解释道:“一切都要看维利亚的寿命。几天前的婚礼大会,我看到她已经过于苍老了,再过一年两年,她可能已经无法再戴得动鹿角盔。也许,留里克在十二岁之前,维利亚就已经寿终正寝。到了那个时候,我不觉得留里克还能从波娜那些学得什么知识。”

说到此,奥托再度硬下口气:“我告诉你,我亲爱的尼雅。维利亚是伟大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曾从她那里学到一些知识,所以我懂得如何很好的治理我们的部族。我一直相信,如果维利亚是个男人,她将长期作为一个首领。不用为她的身份悲哀,她是我们的智者,备受大家崇敬。

但是那个波娜!她不是智者,除了节日的祭司背诵一些咒语外,她一无所知。”

尼雅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你是希望留里克多在维利亚那里学一些知识,也希望维利亚不要太长寿。”

“对。留里克必须被训练成一个勇敢的善于搏斗的人,他必须变得强壮,必须有打败许多人的能力,他已经展现出这种天赋就必须进一步加强。他长大一些后我会挑选我信得过的勇士训练他。我是爱他的,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推到首领的位置。”

第三十七章 将知识刻在木板上

硕大的祭司长屋内,火盆将整个房屋烘烤得非常暖和,以至于其中的人们只着普通的亚麻衣即可应对。

部族的祭司们人数不多,她们清一色的女性,为了担任这一工作,她们也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们都是接受部族民众供养的人,一年到头除了在必要的日子进行祭祀活动,大部分时间就待在祭司长屋内。

许多祭司的大量闲暇时间,就是用亚麻线编织自己的衣服,以及用动物的脂肪熬制可燃烧的灯油。

当留里克受邀进入这片领域时,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整个长屋虽是暖和,它依旧有着大量的漏洞。被多个火盆烤热的空气从顶层的缝隙渗出去,外部的凉气也有下层缝隙钻进来。这里丝毫不存在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也会因为火盆木炭的熄灭,室内温度会快速降下来。

那些比较年轻的祭司在火盆上搭建起简陋的灶台,铸造的厚实铁盆中放着一些海豹的脂肪。

奥托返航的时候凑巧捕获了几只肥美的波罗的海海豹,熬油自然是必要操作。

待到海湾被冻结,冰面凿透气孔捕捉海豹也是部族正常工作之一。

这些捕捉的海豹,肉和内脏尽数作为食物,皮囊做衣物,海豹油自然就是优秀燃料。

脂肪被炙烤的香气令留里克非常舒服,他现在并不饿,今日来到祭司长屋,学习那些知识才是自己的第一要务。

留里克是怀揣着重大目的来了,将担任他一对一教师的祭司维利亚,也是带着重大的目的。

但再伟大的成就都有一个微小的开始。

天空下着小雪,留里克知道父亲将要领着部族的人去北方集体狩猎,按照历年的经验,他们十多天之后就能带着猎物满载而归。运气好,自己一个冬天都能顿顿吃鹿肉。

留里克有自己的工作,趁着自己非常年幼有着大量的闲暇时间,以短暂的时间学完那些知识再好不过。

他进入温暖的长屋,感慨一番温暖就把披着的皮衣放在一边。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慈祥得就像是他的奶奶。

“孩子,你如约到了。”

“是的,伟大的祭司。”留里克刻意鞠了一躬,言辞上亦是非常恭敬。

部族并没有鞠躬礼,甚至也没有明确的礼仪式动作。

维利亚的感觉当然是非常舒坦,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苍老干瘦的右手,盖在留里克梳好金色辫子的头颅上。

她情不自禁的赞誉:“你和那些孩子确实不一样。让我们开始吧!将你培养成才,我的余生也就满足了,这是我剩下生命时光的最大任务。”

“现在就开始学习吗?”留里克立刻抬起头。

“对!从现在开始,还有未来的时间。你既然有意学习,明确的告诉我,那个房间里的所有木板,你是否愿意将其全部掌握?!”

“当然。”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好。那是很多的知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木板上的知识很多?留里克丝毫不觉得!

巴比伦人把知识记录在泥板上,古埃及人将知识记录在草纱纸上,希腊人则将知识记录在羊皮,非常遥远的东方则是竹简和纸张。

不过到了这个时代,纸张应该顺着上路在欧洲大地广泛使用。

留里克是这样估计,情况哪里是这般理想?

真正的历史进程,从三世纪到十三世纪,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欧洲大地最好的记录文件和书籍的载体就是羊皮纸。直到萌古的侵入,来自东方的造纸技术传播开来。仅仅几十年的时间,整个欧洲开始使用更廉价的纸张书写,客观上也促进了文艺复兴的迅速传播。

因为,普通人不用花费太多钱,就能买到廉价的书籍。他们再不会因为教士垄断知识而长期愚钝,他们可以借由书籍对整个世界有自己的感悟,有着自己的独立思考。

九世纪上半叶,因为大唐的衰落,从东土到大食乃至东罗马的商路秩序也愈发糟糕。商业活动因为战乱遭受打击,那些铤而走险的商人更乐意运输附加值更高的丝绸、茶叶、瓷器以及香料,在东方并不昂贵的各类纸张就不是主要的商品。即便是这些商品,东罗马的贵族对之趋之若鹜。他们将其购买一空后,西欧乃至北欧也难以得到这些物资。

除非,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人的各个部族,他们有着更大的野心去和东罗马贸易。

时间才是公元828年,至今为止,还没有那支维京人势力和东罗马真正做到商业接触。

因为到了现在,“维京时代”实际才刚刚开始。

这里,最有可能完成它的就是瑞典思维亚人同盟的罗斯部族分支,如果他们按照历史的进程举族搬迁到诺夫哥罗德,混血后的瓦良格-斯拉夫人,与东罗马的贸易与争夺时代也立刻开始。

留里克基本知晓这一段历史进程,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就应该是这一过程的历史推动着。但是这些心里话过于的玄学与宏伟,将它说出来怕是普通人觉得匪夷所思,维利亚估计是会相信的,她相信了又如何,最后又是感慨一个“奥丁的祝福”。

按理说罗斯人也是可以用羊皮或是牛皮制作书写的载体,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恐怕就是因为这番操作费时费力。

仔细琢磨一下,他们似乎也不存在这么做的强劲动力。

整个部族数千人,热爱学习书本知识的人只手可数,更多人的并非崇尚反智,恰恰相反,大家都是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普通人对那些木板上用卢恩字母记录的知识不屑一顾,还因为要看懂知识必须先学会卢恩字母,这就劝退了许多人。

他们最了解的其实就是一些卢恩字母中标注数字的符号,毕竟贸易是需要懂得十进制数字的。

其中只有少数人懂得自己的名字用卢恩字母如何标注,一切基本仅限于此。

他们更注重技术的言传身教,造船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造船,职业铁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选矿石、冶炼和锻造。包括家庭的妇女也是亲手教育自己的女儿如何做亚麻线,如何织布,以及加工兽皮。

生存环境过于恶劣,任何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必须短时间学会最实用的生活技术,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知识,家庭的男性家长们根本不乐意年幼的孩子脱产,去学习一些“吃供奉粮食的祭司们所纂写的晦涩图形”。

是的,大部分人罗斯部族成员,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连自己本族的书写字母都不懂。

这也就不奇怪罗恩字母一直是小众化的文字,并快速消亡的悲催事实。

所以,整个部族本质上不喜欢书籍,因为他们还不能理解学习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有什么用。

缺乏族人的帮助,部族的历史发展脉络也必须记录,维利亚人就怕自己的族人几代之后忘却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又自己选取一些富有弹性的橡木板,烘烤到非常干燥后以磨刀石抛光,最后以卢恩字母刻上古老的知识。

但她掌握的可不简简单单是这点知识,甚至广大的部族成员根本不知道,年轻的维利亚曾有幸和自称来自“温暖海滩”的黑衣人相遇。

那些黑衣人劝说维利亚相信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维利亚直白的告知他们,唯一至至高无上的只有奥丁。

然而维利亚还是得到了一个宝物,那是装在一个小木盒中的几十张羊皮纸编纂而成的书籍。书籍精美的封面充展现了东罗马风格,内容更是用两套文字编写——拉丁字与希腊字。

至于其中的内容,皆是在歌颂一个使徒,以及使徒对普通人的教导。

维利亚的知识被誉为智者,她的知识依旧极端有限。

她不想成为那位使徒的信众,她只想成为奥丁的仆人。维利亚尊重那些来自罗马的黑衣人,她以自己的理解简单的认定,装在木箱里被封印几十年的书本,就是罗马人的“神谕之书”。

奥丁掌控寒冷北方,罗马人的南方不在奥丁的掌控范围。

维利亚很好的保存着那本书,因为她觉得当部族未来有机会和罗马人进一步接触,这本书将作为友好交往的媒介,毕竟打斗式的接触是下下策。

另外的,她惊叹罗马人的书籍文字是保存在柔软的羊皮纸上的。兽皮如何加工成这样的书写工具?她完全不懂,羡慕却有无奈。

她只能把部族的知识记在橡木上,因为本地区的寒冷干燥,以及橡木的足够结实,论保存时间来看,几十年来橡木板上的文字依旧非常清晰。

第三十八章 认真学习卢恩字母

孩子已经到了,现在的维利亚并不着急。

她缓缓的转过身,问道:“留里克,你饿吗?”

“不饿,我只是快点看到那些木板。”

“你还是再吃点肉,关于看到木板,我还有别的事要给你交待。”

把肉穿在树枝于炭火上烤熟,留里克知道自己吃的是海豹肉。因为根本没时间好好加工海豹肉,肉中可满是淤血。这样的肉唯有更长时间的炙烤,撒上足够的盐才是真的美味。

他一边啃着肉,一边听着维利亚的说明。

“你知道那些木板上的文字是什么,想要了解木板上的内容,你必须完全学会那些字母。”

“是!我会的。”

“你当然会的。那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你有很多时间在我这里学习,也许几天时间你就能掌握。”

“所以我必须先学习那些字母,对吗?”

“是的。你慢慢吃肉,我去准备一下。未来的几天时间,我会教你如何很好的辨别每一个字母。你牢牢记住,那些字母标注我们的语言。当你能顺利掌握字母,甚至不需要我的指导,你即可自学木板的所有内容。”

维利亚怕留里克难以理解,她又进一步做了一番解释。

留里克他怎么可能一窍不通呢?甚至于那些卢恩字母,它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发音。

因为自己生下来就必须学习的古诺斯语实际非常好学。

留里克身体中寄宿着的名为刘利的意识,这可是个考过了英语六级的家伙。那个位面的人生使他与生俱来就具备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以及远超本时空平民的知识。

简单的比对分析,他就发现了古诺斯语与千年后的英语,极多的词汇都是彼此关联的。仿佛古诺斯语是一种特殊的现代英语方言似的,所有单词的发音既熟悉又陌生,终究不是奇怪的发音。

留里克之前见到过一些卢恩字母,碍于根本没有一个卢恩—拉丁字母的对照表,暂时他看到那些字母只能头皮发麻。

他倒是分析出一个明确的点,无论卢恩字母的符号是怎样奇怪的图案,它必是分出元音和辅音的,并有着严格的对应性。几十个字母进行排列组合,即可诠释古诺斯语。

留里克的这般分析非常正确,因为卢恩字母和拉丁字母的源头都是一样的。

文明的曙光最早照耀美索不达米亚,当地的居民早早建立了国家形态,为了维持一个庞大的国家运作,文字应运而生。

楔形文字本是象形的,为了追求实用方便,它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拼音文字。古老的楔形文字字母被古腓尼基人改良,从而诞生腓尼基字母。

临近的爱琴海地区学习腓尼基字母,又创造了自己的早期希腊字母。沿着古老的商路,巴尔干地区的希腊人向北方销售他们的商品,自然而然接触到日耳曼人。但当罗马控制了大半个欧洲,日耳曼人也开始学习古代罗马字母。

罗马衰落了,日耳曼人中的法兰克人占据了庞大的西欧,他们奉行标准的古代罗马字母,最后,多种渠道混合发明的卢恩字母,就只在环波罗的海地区和不列颠还在使用。

不管它怎样的演化,因为卢恩字母和古代罗马字母都有一个共同的古代希腊字母之源头,一些字母的书写天然具备强烈的关联性,最关键的就是字母拼写逻辑数千年没变。

留里克吃完了肉,精神更显得充沛。

见状,维利亚立刻吩咐:“现在跟我到那个房间,我将率先给你展示一个木板。”

留里克点点头,仅仅跟在步履蹒跚的祭司身后。

宽大的祭司长屋内的狭窄隔间,维利亚点燃了这里的所有蜡烛。

和一段时间见到的场景完全一样,这里依旧堆砌着大量的被精心打磨过的木板。

留里克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维利亚费劲的从众多木板中拿出一块。

只见她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最后又吹了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回过身面对留里克刻意展示木板:“就是它,记录着可以书写我们语言的所有字母。接下来,你要完全能够掌握这全部的二十四的字母。”

卢恩字母是二十四个?留里克吃惊地晃晃身子,他本来觉得这套字母系统会有更多的字母。

因为后世的俄语字母可是多达三十二个!

“现在跟我出去吧,我们要到更命令的地方学习。我会告诉你所有的字母如何念,也会告诉你它背后的意思。”

不一会儿,留里克盘腿坐在松软的鹿皮上,他的面前摆着铸铁盆,里面的炭火正缓慢燃烧。

维利亚就坐在留里克面前,手里拿着木板,开始挨个为其指点。

该如何教育一个学生,维利亚以自己教下级祭司的方式,来教导留里克。

那些年轻的祭司对了解更多的知识没有兴趣,她们至少都能很好掌握卢恩字母的使用,因为她们必须要熟练掌握用该字母书写的古老咒文,以在祭祀场景正常使用。

留里克此时就是一个虚心的学生,他突然联想起另一个位面,自己最开始学习英语音标系统的场景。

很快,一种极度复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且看这二十四个卢恩字母,它们呈矩阵排列于这个长方形的橡木板。

仔细看上去一些字母的结构,与千年后的现代罗马字母,就是只有细微的差别。

像是f、r、i、t、s、b这样的罗马字母,卢恩字母居然也是类似的书写模式,乍一看去他就能估计出这个字母该有怎样的发音。

二十四个卢恩字母中,看起来有的就是罗马字母改造,有的是颠倒着书写,或是镜面模式书写。

倒是一些元音,它们都有着强烈特色。

信息都是被雕刻在木板上的,雕刻者都是用的一种小型凿子进行作业,基于器材的局限,以及操作者的技术水平,所有的字母都是棱角鲜明。

这不足为奇,它的源头楔形文字就是棱角分明。到了罗马时代的古代罗马字母,用石头拼成的巨大单词也是棱角分明,唯有用羽毛笔写在柔软羊皮纸,词汇才开始变得弯曲。

罗斯部族,他们目前不存在明确的书写工具。

当然,普通的族人终其一生都不存在真正的书写机会。这个时空,书写是一种极度奢侈的行为!

第三十九章 给卢恩字母注音

经过一天的学习,但凡和他所认知的现代罗马字母类似的罗恩字母,留里克都轻松记得。

剩下的字母则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学会,可这难不倒他。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维利亚毕竟是一个古稀老人,于当前的时代活到这样的年岁,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维利亚高兴于留里克真不愧的部族的最大希望,他对于学习的渴望感动得让人落泪。

“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掌握这些文字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继续。”

“也好。”留里克弱弱的问道:“祭司奶奶,要不你让我把木板带走。回到家后我还想再学习一下。您知道的,我父亲还有部族的许多人已经在下午出发打猎了,漫长的夜晚没人给我讲故事,我很无聊。我想点燃油灯,在光下学习是最好的。”

“哦?是嘛?”维利亚觉得字儿孩子的话简直不可思议。部族的男孩会主动想要学习木板上的知识,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她高兴笑起来,接着吩咐下属:“波娜,你去拿一小罐油脂。”

“油脂?”留里克好奇的问。

“就是送给你的,你既然愿意,夜晚就点燃油灯继续自学。”说着,维利亚将木板递到留里克手中,“你回去后可以找些沙土,用木棍在上面捣动,练习字母的书写。”

“是,我会的。但是在那之前……”留里克弱弱的问,“给我一支小刀,要想在木板上做一点标记。”

“什么?”维利亚心中一惊,“你要雕刻这么木板吗?孩子,我劝你不要顽皮。”

毕竟留里克还是一介七岁孩童,他固然有着“奥丁祝福”的神谕,维利亚可清楚那所谓神谕是自己先公布的,但在维利亚心里,看似沉着的留里克心中一定有一个顽皮的灵魂。任何的小男孩,他难道不该是顽皮的么?

她特别强调:“孩子,这个木板非常珍贵,你必须爱惜它。”

“是吗?”留里克嘿嘿一笑,“可是刚才我看到您可是仔细擦干净它上面的尘土,木板的确很久没用了。想必其他的木板也是这样。它的确是珍贵的,如果没有人使用,它的价值呢?这个木板就是要被使用的,既然整个部落只有我热爱学习,就请您把它赏赐给我,只要我学好内容,它的价值就体现了。”

维利亚一寻思,这孩子的逻辑并没有问题。

也许留里克确实有些特别的想法,她特别问一下:“你要用刀子在木板刻些什么?”

“是一些辅助的标注,让我知道每个字母该怎么念。”

“哦?真是聪明的决定。”维利亚暂且没有多想,她把刀子递过去,看着留里克勾着脑袋,聚精会神雕刻一些东西。

可突然一个极度诡异的念头充斥维利亚衰老的大脑,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留里克究竟该如何标注字母的发音?!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维利亚想了一会儿,她看不清留里克究竟在雕刻什么,终究不是在雕刻复杂的东西。

莫不曾,这孩子还要发明一些符号,还解释卢恩字母的发音。

维利亚压制着内心的急迫感,说道:“孩子,当心刀尖刺伤手。你慢慢雕刻,等你做完事了,让我看看你雕刻的是什么。之后,我还要给你的木板再打磨一下。”

“好的祭司奶奶。”

说罢,留里克勾下自己的小脑袋,手持铁匕首慢慢雕琢。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用某种方法标注另一种文字的读音,最高效的方法莫过于使用罗马字母。

或许这样想是有些偏颇的,但不能否认,罗马毁灭后,她的文字系统至少被蛮族国家所继承,并将罗马文字进行有利于自己使用的书写改造。

九世纪的不列颠,打成一锅粥的各个萨克逊国家,刚刚开始面临他们在北欧的亲戚,即丹麦人、挪威人的大规模入侵。他们绝对不能想象,最终的不列颠统一国家将在一千年后扬帆航行整个世界,使得自己的语言能变成所谓的“世界语言”。

古代罗马字母和一千年后有所不同,不列颠对其进行了最深入的改造,将其改成世界实际意义上最通用的字母体系。

它是如此的通用,以至于千年后的许多国家,他们本都是有自己的原生字母,为了国际上的使用方便,还是搞出一套罗马字母转写方法。

像是别拉罗斯的文字,就有着基里尔版和罗马版两套,两者还完全通用。

古诺斯语也是从日耳曼人语言中分出来的支系,所以构成后世现代英语主体的古代日耳曼语言的不列颠萨克森方言,与古诺斯语本就有巨大的共性。

留里克就用在橡木板上雕琢出每个卢恩字母对应的千年后的现代英文字母,也就是所谓现代罗马字母。

他的雕刻能力有限,至少雕出的文字是清晰可见的。

他全神贯注的雕刻,丝毫没有注意到维利亚的强烈关注。只是因为室内的油灯光线较暗,维利亚的视力因为衰老变得糟糕,孩子雕刻的究竟是怎样的记号,她暂且并不知道。

维利亚的内心非常期待,为了保证自己严肃的身份,心中的激动此刻被牢牢压制。

当最后一个字母的标注完成,留里克深深吸上一口气,对着木板将其上最细小的木屑吹得干干净净。

“祭司奶奶,我完成了。这样,这些记号我都是可以看懂的。我现在可以向您保证,给我另一些木板,我就可以通过手中的字母木板,读出那些木板的内容,获取其中的信息。”

“哦?是嘛?”维利亚毕竟还是非常迫切的,她伸出右手,“快!让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好的。”

留里克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以刘利的身份在另一个位面所获得的五花八门的知识,在这世界尽头的罗斯堡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被誉为智者的祭司,其所知的知识,根本不及自己的百分之一。

留里克并非乐意保持低调之人,他表现的更为聪明一些。所谓和身边的人们讲些过于超前的东西,他们基本是无法产生理解与共鸣,只会觉得是孩子的胡说。

毕竟自己才年仅七岁,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也许,真的只有在孩子之间的比武打斗中打出自己的风采,才会让广大的族人完全感觉“此子前途无量”。

第四十章 你知道罗马吗

留里克双手捧着木板,递给一脸慈祥的维利亚。

这孩子在木板上刻了什么?终归是些奇奇怪怪的标记。

维利亚充满了好奇心,心态倒也非常的平和,直到她借助着油灯的辉光,看到了木板上的惊人标注。

那是一些令她错愕的标注!

只见的每一个卢恩字母的右下角,都被刻上了新的字母。对!那是另一种字母,留里克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维利亚瞪大了双眼,她满脸衰老的皱纹也为之颤抖。

“你……你究竟……你究竟都刻了些什么?!”她颤巍巍的嘟囔完,双手一松,木板直接掉在铺在地面的兽皮上。

维利亚的脸上再没有慈祥的表情,她的模样甚至让留里克有些害怕。

“祭司奶奶,是不是我做错了事?”

“不!你没有。”维利亚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接着拿起掉下的木板,又继续凝视着不可思议的痕迹。

她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一时间留里克也只好瞪着眼睛,静候这位老人再度开口。

那些做着日常工作的下级祭司,她们纷纷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工作。整个祭司长屋突然陷入安静,大家都在等候维利亚开口,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海豹的脂肪在炙热的铸铁锅中被煎出油脂的吱吱声。

维利亚的脑子里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留里克!”维利亚绷着脸,以极度严肃的姿态质问面前的孩子,“你知道罗马吗?”

“您……您说什么?!”

“罗马。是罗马!一个遥远南方的强大城市。”

留里克其实还是不能听得太明白,他似乎懂得了维利亚指出的就是“东罗马”,但城市又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思考,他终于明白了的状况,这里的“罗马”确实就是指的“东罗马”。

因为所有的维京人各个势力还处于部族阶段,其最大的组织依旧是部族的联盟,他们并不存在明确的国家概念,自然也没有明确形容“国家”的词汇。

此时,留里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完全想不到,难道维利亚祭司还知道遥远的罗马?

地中海和波罗的海,两者简直就是两个缺乏关联的世界!

不!且慢!

突然间,留里克想到了自己家里,身为首领的父亲有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面装载的主要就是金属。

那些都是钱币,绝大部分都是诺夫哥罗德居民的贡赋。这些铸造钱币可以和其他部族兑换一些商品,它的购买力是个迷。

诺夫哥罗德当地人根本没有能力去铸造钱币,他们使用的货币就是从东罗马流出的。

那些货币上都印着人物的头像,以及词汇的标注。

留里克灵机一动,勉强解释:“我从爸爸给我展示的钱币上看到了一些特别的字母,爸爸说那就是遥远罗马的文字。所以我就拿来使用了。”

这个解释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老谋深算的维利亚只要看到这孩子的脸庞就知道他在撒谎。

“我的孩子,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的父亲奥托不懂罗马人文字的使用,而且那些罗马人也几乎不用你标注的这些文字。这是一种更加古老的文字,我对它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但是你!你居然使用了。而且…你……”

九世纪的东罗马更加的希腊化,拉丁语和其文字已经衰落,希腊语和希腊字母成为社会主流。所以官方铸造的新货币,它们品色比那些流通了上百年的老货币更加鲜亮,其上的铭文自然都变成了希腊语。

所以,留里克不该知晓罗马字母,应该知晓希腊字母才对。

维利亚瞪大双眼,她觉得自己的像是背负着巨大的负担,整个人被强烈压抑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来气。她的精神受到了剧烈的震撼,因为留里克,他能了解罗马字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留里克,你懂得罗马人的古老字母,而且你运用的居然非常正确。你所雕刻的字母,现在那些法兰克人还在使用,你所雕刻的和他们使用的是一样的。

我们的部族里只有两人懂得这套独特的字母!”

“嗯?!”留里克自己瞬间受到更大的惊吓,他哪里想到事情能变成这样。

“是谁?哪两个人?”

“你是!还有我。”维利亚伸着头严肃的看着留里克的笑脸,“现在直视的眼角,诚实的告诉我,是谁教会你这些?”

“这……”留里克一时不好解释。

维利亚发挥自己的想象,试探性问:“难道是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只有她们的族人更有机会和罗马人接触。”

留里克其实可以给维利亚一个非常干脆的结论:这些知识我是与生俱来的。

但他现在还不敢保证,若是这样说了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的年逾古稀的维利亚祭司已经过分激动了,他生怕这位老人因为过分亢奋而弄出心脏病。

听得维利亚那么说,留里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使劲点头:“对!对!就是和那些人,我从我的姐姐佩拉维娜那里学到了这些?”

“你……谎言!”维利亚当场作出否决,又撅起那牙齿几乎掉光而干瘪下去的嘴,遗憾的说道:“那些诺夫哥罗德来的女人是一群愚蠢的人,她们根本不懂任何文字。包括我们部族的人们,仅是我们自己的卢恩文字,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我们的罗斯堡里,只有很少的人懂得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这是最让我悲哀的,唯有你!留里克,你是我们部族的希望。”

被维利亚突然的赞誉一番,留里克有些高兴。

紧接着,新的质问又来了:“你不可能从愚蠢之人那里学到任何东西,尤其是这些罗马人的字母。告诉我,是谁教给你的。”

“这……”

“如实告诉我,否则!”维利亚眼神看看左右,心里盘算着既然这孩子的父亲已经领着勇士进行极寒之前最后一次大规模打猎,此时又有谁能好好照看着留里克这个小孩子呢?

维利亚使了狠,带着威胁的口气道:“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威胁?确实的威胁。

留里克脸色犯了难,似乎只有实话实说,可是,维利亚信吗?

现在的情形看来,自己也只能用“天生具备”的理由搪塞。

“是!我就是懂得罗马人的语言。”留里克刻意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毕竟维利亚年纪很大了,视力有些模糊,也伴随轻度耳背。

留里克估计此事就不该声张,他站起身凑近盘腿坐着的维利亚的耳畔,故意神神道道的嘟囔:“祭司奶奶,这些就是我与生俱来的知识,除却它我还知道很多。我从第一眼看到光明,我的头脑里就存在这些知识。”

第四十一章 奇迹之人与维利亚的宝藏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维利亚猛地转过头,双手使劲抓住留里克瘦弱的肩膀,“难道,这也是瓦尔哈拉赐予你的知识?”

很显然,留里克感觉到维利亚受到了强烈刺激。

该怎么回答呢?由于自己身上本就有着“奥丁祝福”的名号,一套军体拳在孩童打斗游戏中,着实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几年以来,祭司们还有自己的父亲奥托,都在不遗余力的炒作留里克是独特身份。

广大的族人们,他们的独立思考意志还没有萌发,他们整体确实是所谓愚昧之人,对神神道道的传言自然深信不疑。

而这个传言,一开始不就是维利亚祭司亲自传播的吗?

突然间,留里克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黑色幽默。

也许,维利亚确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进一步的拉动部族人气越来越旺盛的首领奥托,故意抬举其儿子。

再者,孩子确实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有道是谎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甚至谎言缔造者自身都深信不疑。

这就是目前维利亚的状态。

留里克立刻做出肯定的回答:“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最初不知道我为何会懂得许多知识,但是我就是非常懂得。说不定我曾是一位古代的学者,一位优秀的工匠,我知道罗马,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伟大的存在。也许我的灵魂进入了瓦尔哈拉,因为一些原因,是奥丁授命我回到人间。”

“你……你是一个使徒?”说话之时,维利亚已经不自觉的颤抖。

留里克已经明确感觉到,自己本来的拙略说辞,愣是让维利亚深信不疑。这样,问题也突然变得简单了。

就是因为古代的人们碍于自己的视野极度狭窄,知识的极端匮乏,他们非常相信祭司的话,后世看来荒唐绝伦的言语也被本时空的人看做真理。

关键是,祭司本人也是对自己的信仰笃定虔诚。

“对,我应该就是一个使徒。瓦尔哈拉并没有明确交代我使命,他们只是给予暗示,但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他们是厚爱我们罗斯部族的人,他们喜欢我们族人中的勇士,瓦尔哈拉为勇士们预留了很多席位。我相信,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向繁荣,这样,瓦尔哈拉就能等到更多的勇士,从而在诸神黄昏中取得胜利。”

这是一个七岁孩子能说的话吗?显然不是!

维利亚自己绝不相信,一个孩子稚嫩的童声能轻易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他必然是接受了某种神圣力量,他是一位奇迹之人!

一瞬间,维利亚想到了非常多的事,她苍老的眼眸不禁涌出泪水。

“祭司奶奶,您悲伤了?”留里克善意的问。

“不是。”维利亚擦一把泪水,拄着拐缓缓站起来,“留里克,我的孩子。你是奇迹之人,是我们的庇护者,是未来的首领。你是来自瓦尔哈拉的曾迷失了目标的使徒,现在你长大了一些,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你必然会成为我们的首领,这是你的命运。但是……”

维利亚颤巍巍命令道:“现在跟我来吧,孩子。也许,那件被尘封了几十年的宝贝,只有你是它真正的守护者。也许一切都是命运,三十多年前我得到了那些穿着黑衣的罗马人的慷慨赠礼,漫长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时刻。”

维利亚嘟囔了一番晦涩之语,留里克听得非常含糊。他倒是听懂了明确一点,维利亚是欲把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交给自己来继承。

宝贝?罗马人的宝贝。一瞬间,留里克充满了好奇。天色本来都要黑透了,自己赶紧回家找母亲?暂且不必。

为了避免家人担忧,跟在维利亚身后的留里克还是嘟囔一句:“我有些担心我母亲,我本该立刻回去的。”

“哦!你不用担心。”维利亚随即命令一个下级祭司去报信,之后继续嘟囔:“你会平安回去,在那之前,你必须看到那个宝物。当我永远的离开,它也将由你继承。”

“我……我会的。”

留里克张口就来,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宝贝能让维利亚说出如此严肃之话。

黄金?还是白银?恐怕不是这些庸俗的东西。如果不能交换到好东西,黄金白银的最大价值,恐怕就是用来装点女人的美丽,以及像是一些有足够财富的部族小家庭的男人,在自己的牙齿钻洞,疯狂的用黄金装饰它。

幽暗的房间为油灯照亮,木板钉成的柜子上平放着大量木板。

那些木板雕刻着哪些内容留里克再熟悉不过,很快,因为已经了解到了卢恩字母的使用方法,该房间内储存的所有知识,他都将牢记于心。

也许确实是这样。

留里克清楚,一个木版能记录的信息还不如一张a4记录的多。

现在的他更对维利亚亲手拽出来的木箱更感兴趣。

“祭司,这是什么?”

“请叫我奶奶,我的孩子。”维利亚擦一下额头的汗,要从杂物堆里拽出个木箱,确实不是易事。

“好的奶奶,这里面装的什么?”

“romabok。”

维利亚就是单纯的回答“罗马之书”。

古诺斯语中,“bok”就是形容“大量文字的载体”。

留里克听着新奇,“罗马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勾着掉小脑袋,看着蹲下的维利亚用生锈的钥匙试图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废了一番力气,锁还是打不开。

“糟糕,很多年没有开锁,看来锁也不行了。”

“那就砸开它?”留里克试探性的问。

“可以。但是我的孩子,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啊?什么保证。”

“箱子里有一本宝贵的书,里面记录了非常高深的知识,也许你能够理解它并掌握它。它是非常珍贵的,一旦打开后它将得不到很好的保存。你必须答应我,你将成为书的保护者,并一直保护它。”

留里克没有多想,依旧直白的说:“我会的。”

“你的回答有些敷衍……”维利亚扭过苍老的脸庞,严肃的说:“我没有能力全部理解它的内容,但我可以确定,通过这本书,你能对罗马人有很多了解。你要作为伟大的领袖,我们要和罗马人做更大的交易,你必须保护这本书。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

“啊,我会想保护自己的家人那样保护他。以后,我会命令我的子孙继续保护它。”

留里克看似空洞的大话令维利亚非常高兴,毕竟她的生命已经不多,部族里几乎所有人对知识不屑一顾,唯有她经用半辈子的时间保护“罗马黑衣人”赠与的一本书。

她相信留里克的话就是孩子的实话,因为它值得相信。

维利亚找到一副小铁锤,硬生生砸烂生得黑锈的铜锁。

它居然是铜锁!通过锁头的断面的亮黄颜色,留里克可以下出多个结论。

此刻,维利亚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抱着箱子盖,心脏加速跳动。

“但愿,书的完好的,并没有腐朽。”

“您放心吧奶奶。”留里克随口道:“铜变成了黑色,说明这里非常干燥,任何的书都不会损坏。如果进了水,锁就变成绿色的了。”

“嗯?奇怪的解释。”

留里克不想说什么氧化铜的黑锈,他催促:“快打开吧。”

维利亚没有再犹豫,盖子被打开,一本装订得很好的通体羊皮制造的书本展现在留里克面前。

“就是这本书了,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

当维利亚,她的视线轻轻转向留里克,就看到孩子那惊愕的眼神。

因为留里克认得出书本的皮质封面,那上面标注的罗马字母构成的单词,留里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认识。

这本书明确标注了《exodus》,仅从这几个字母,他就非常清楚此书记录了摩西带领族人离开埃及回到迦南。

书封与书页尽是羊皮材质为主,此等材料能记录的文字自然不多。本书只是整个经书的一小部分,唯有这一部分居然流落到遥远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真是耐人寻味。

留里克突然问到:“奶奶,就像您简要说明的,您真是从神秘的黑衣人那里获得的?”

“是的。我多么希望你了解上面的知识因为我都没能了解。”

“啊!是这样……”留里克默默嘟囔:“我想,我已经完全知晓了。”

留里克动脑子琢磨一番,恐怕那些维利亚口中的黑衣人就是所谓东罗马的传教士,他们巴不得北方的野蛮人全部成为新的羔羊。

出埃及记本身就就是一本史书,也是对摩西和族人们为了虔诚的信仰敢于不畏艰难的长途跋涉的颂歌。

那些黑衣人,他们从温暖舒服的君士坦丁堡,一路走向极寒的北方,希望那些善于战斗和贸易的维京人放弃自己的奥丁崇拜,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也许他们自己就是自诩为新的摩西。

很显然那时的罗斯部族对此不屑一顾,黑衣人的计划落空,倘若不是维利亚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收下这本书。

那些黑衣人恐怕皆已化作尘土,唯有这本书被以为苍老的人完美保存到现在。

想想,若真是如此,一切真是一段传奇。

如果一切都是命运,斯拉夫人与罗斯人融合而成的新民族,最终成为掌管双鹰旗的新罗马。

如果这本书一直保存到一千年后,它将成为一件具备巨大文化意义的圣物吧!也是罗斯的镇国之宝。

想到这一层面,留里克随手翻阅一下,感受羊皮纸的柔软,也得出文字皆手抄的结论,关于全古代拉丁语的内容,他一窍不通,就真的只人数那大名鼎鼎的书名。

他心里做着盘算,这本用羊皮纸装订的书,的确要妥善保护起来。

第四十二章 木板上的特殊知识

很显然,维利亚珍藏的“罗马之书”的确是罕见的宝贝,不过其内容通篇由古典拉丁语书写,想要看懂其内容留里克是无能为力的。

除非,有一位精通古代拉丁语的罗马牧师亲自教导他,想来这种事也是非常不切实际。

翻阅了一番后,留里克做出决定。

“我要找一个新的木箱继续保存,也许它继续放在干燥的房间已然是最合适的。如果放在我的家里,我很怕它会坏损。”

维利亚点点头:“好吧,我会找一个新的锁。希望你用遵守你的诺言。”

“我会的。但是我有些好奇,书本上记录文字的似乎是一种兽皮。”留里克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猜得出那是羊皮纸,奈何不懂羊皮纸的拉丁语或是希腊语发音。

“是羊皮做制,它可比我们的橡木板好用。可惜,我们没有制作它的方法。”维利亚稍稍叹了口气,“若是我们也可以像罗马人那样,用特殊加工的羊皮作为书写的材料,你看这一屋的木板,实际可以化作几本书。”

留里克深深感觉到维利亚对于遥远南方的向往与尊敬,或许就是这样的情感,使得她收下了黑衣人的馈赠。

天色已经很晚了,留里克在祭司长屋里吃罢晚餐。

所谓晚餐就是一点熬煮的加了盐的麦粥,以及一些腌渍的肉。

晚餐是寡淡的,整个罗斯部族的人们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山珍海味,一点点蜂蜜于舌尖的感动,就能让他们觉得瓦尔哈拉也不过如此。

留里克不得不习惯这一切,只有当自己长大了,才可以施展一番个人对部族的抱负。

没有人理解他作为的“给部族带来繁荣”究竟是怎样的繁荣。

大家对幸福的概念非常简单,每一个部族的小家庭都能住上温暖的房子,一年到头不会饥一顿饱一顿,有足够舒适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能生育多个孩子并全家健康,在此基础上有更多的财富。

可是,于当前的时代,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宏观上就是个贫瘠的世界。

那些最富有冒险精神的思维亚人,也就是瑞典人,他们会离开自己固有的家园。

那些留下来的人结束了的疯狂“维京时代”,只能继续生活在依旧贫瘠的斯韦阿兰地区,直到瑞典人的君主想到了贸易立国。销售自己的铁制品牟利,使得数百年后的瑞典人大发横财。他们进一步强化铁制品加工工艺,积极发展远洋贸易,终成北欧第一工业强国。

这些都是思维亚人部族联盟一千年之后的后代们的荣耀。

可惜,这些荣耀与罗斯部族并没有关系。

只因他们举族搬迁。

罗斯堡附近的资源被大规模消耗,疯狂的猎人们令大型野兽不敢靠近这个峡湾。对于本地铁矿的开发,罗斯堡的铁匠也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也许部族的离开不需要任何的外部刺激,离开就是命运使然。就像是游牧的民族,当一个放牧的草场被羊群啃食殆尽,整个部落的迁移也是必然的。

当留里克正式接触到那些记载文字的木板后,之后的日子里,当他睡醒后就会抓紧时间赶往祭司长屋。他雕琢后的字母版就是一个随时使用的“翻译板”。

他惊喜于那些卢恩字母编纂的“古籍”是有断句的,如此一来阅读不是难事。

实际上,仅仅三天时间,留里克就把维利亚珍藏的所有木板阅览了一遍,也使得他得意窥探到罗斯人的过去。

他们,也包括自己,就是实实在在的瑞典人!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虽莫得钟表,留里克仅凭感觉就估测,他苏醒的时间怕已是上午十点。

一切真的只是感觉,因为他觉得没过多少工夫,太阳就升到最高处了。

虽是正午,太阳的角度也实在糟糕。

就是这个上午,留里克当着维利亚的面,告知她三天学习的深刻感受。

“奶奶,我想我的头脑是非常聪明的。我读懂了您贮藏的所有木板,我已经将所有的内容记下。关于我们罗斯人的过去,我也都知道了。”

维利亚一时间非常惊讶,“我的孩子,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完全学会了那些知识?”

“是的。例如,我知道我们是七十年前迁移到罗斯堡,我们还赶走了芬人。我们的家园曾在南方,族人们迁移了一百五十rost才抵达这里。”

其实留里克也是非常惊讶于,罗斯部族,或者说整个维京人集团,他们都是有着明确的度量衡的。

他不太清楚用罗马字母转写为rost的长度单位词汇究竟有多远,考虑到其意义是“一个旅人从一个歇脚点走到另一个歇脚点距离的一半”,它的定义过于含糊,终究绝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单位。

留里克估计到,这个rost就是罗斯人常用的基础型距离单位。

它确实非常的“基础”,因为它就是维京人通用的相当于“公里”的概念,其长度单位换算成一千年后的公制长度,非常近似于1600米。

不仅仅是这个,留里克从那些有着很大历史意义的木板中获得了更多的度量衡概念。木板的文字何人雕琢,听得维利亚的解释,一部分是前人的杰作,大部分就是她自己。

留里克顺便问到:“奶奶,我现在明确知道了和遥远的商人兑换兽皮和布匹,应该支付怎样的钱币。从我们的罗斯堡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怎样确定一个距离。我甚至还能知道如何确定我自己的身高。似乎就是您把这些信息都刻在木板上了。”

这一刻,维利亚对年幼的留里克充满感动。

她直言不讳的说:“对!那些都是我雕刻的,只是为了保证以后的人们不会在交换兽皮的时候吃亏,以及在航行的时候迷失。我觉得所有的族人都最应该知晓长度单位,这样他们砍伐大树做船只龙骨时,就不会有长度估计错误的失败,也不会裁减出不合身的衣服。

可惜,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常识,可他们不知道,最简单的东西往往需要明确的定下来,以防止慢慢的改变导致违背初衷。”

留里克点点头,他是真的明白了维利亚的意思,他内心也颇为感慨,想不到年逾七十的生活在九世纪的一位老人,非常清楚的意识到确保度量衡标准性的意义。

关于度量衡,每个国家每个民族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定义,但世界贸易终究是趋同国际化的。

商人们总是斤斤计较的,为的就是追求一个买卖双方的公平。那么不同度量衡单位的换算往往要省却一部分零头,所以总有人会吃亏。也许,罗马的影响力依旧可以覆盖整个欧洲,罗马的度量衡继续沿用,古代欧洲的贸易情况会更好。

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法兰克帝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西哥特王国也有自己的。混乱中的不列颠各国,度量衡可谓五花八门。

依旧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东罗马,他们的度量衡已经和昔日统一的罗马相去甚远。

甚至环波罗的海地区也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一套度量衡体系,罗斯堡使用的就是这一套,可罗斯人的“仆人”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居民,他们也有斯拉夫部族自己的一套度量衡系统。

所以,经商的人必须有足够优秀的口算能力,否则他们必吃大亏!

基于这些要素,留里克试探性问道:“奶奶,您应该有办法给我测量一下身高?您总该有长度只有一stika(约98厘米)的麻绳吧?”

维利亚眼前一亮,她令留里克暂且等候,接着从自己坐着的兽皮处站起,不一会将一条被暗红苔藓染过色的粗麻绳拿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stika美丽的巧合

维利亚掌管了一些“标准单位的量具”,她寄希望于部族人们手中“绳尺”都是给自己的这条长度完全相同,所谓是标准的一stika。

实际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维利亚自己掌握的真就那么标准?实际和南方的盟友部族们,每个部族的所谓“标准一stika之绳尺”都有微小的差距。所以在交易亚麻布和兽皮的时候,商人总是要再增加一个拇指的长度。

毕竟只多不少,没有谁会吃得大亏。

维利亚高兴的展示:“这条绳子就是一stika长度,它是测量麻布和兽皮长度的,自然也可以测量你的身高。现在脱下你的皮靴子,保持轻松站起身。”

“好的!”

留里克这便麻利的站起来,他心里也有另一番盘算,所以借助用本地长度单位测得的自己身高,去估测一下一stika与标准一米的区别。

也许区别不是很大。

因为他看到维利亚完全不用伸平双臂,麻绳就被绷得笔直,甚至看起来,它并不比自己概念里的“一米”差别太大。

他的估计是正确的!

而斯堪的纳维亚本地一直通用的几个长度单位,居然与千年后的公制长度单位非常相似,甚至与最初勘定的“一米”特别相似,纯粹就是一个浪漫的巧合。

因为另一个位面,法国科学家希望发明一种全欧洲可以通用的长度单位。他们通过立竿见影的方式,计算巴黎与亚历山大港春分时不同的影子长度,再令人用古老的长度单位测量距离,愣是计算出了巴黎到压力山大港在地球曲面上的弧长。

有了弧长,假象地球就是一个完美的球,计算整个球体的周长也就顺理成章。所以从北极点到赤道被认为的设定为一万公里,地球的一周也就人为的确定是四万公里。

当然,因为巴黎于亚历山大港存在经度差,最初的勘定数据得出的“一米”长度偏小。

最初科学勘定是在十九世纪上半叶,留里克现在的时代却是九世纪的上半叶。

两个“一米”非常近似,真是美妙的巧合。

测出了留里克的身高,因为绳尺上有标注,它被一直被等分,愣是被分成了十个部分。

进行十等分不是困难事,绳尺必须被十等分,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人类之所以不约而同的喜爱十进制,就是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但是东西双方乃至与世隔绝的美洲大陆,文明的群体对十二进制不约而同的诞生出含有神秘主义的崇拜。

于欧洲,因为维京人族群的确是从属于日耳曼人这一庞大的族群,相当多的文化因素就是一样的。

他们的各种语言有共同的源头,他们对一到十二的数字读法都做出独特标注。

体现在贸易上,高级货币就是对应十二个低级货币。

当然这种文化现象,东罗马也是如出一辙的。

留里克乖乖站好,维利亚佝偻着身子,就以绳尺试图测量他的身子。

“还不错,看来你已经超过一stika了。”维利亚摇摇头。

“奶奶,难道你以为我应该更矮吗?”

“不。你会长得很高,你的矮小只是暂时的。对于你,我需要换一个新的工具。”

不一会儿,维利亚拿出一团加长版的绳尺,据其所言此绳尺专为裁减帷幕帘帐所用,绳尺总长度也有三个stika。

她嘴里念念有词:“凡人不可能有三个stika的身高,只有阿斯加德的巨人可以,可惜并没有人见过那些巨人,即便活了七十年的我也没有。我所知道的平凡的男人,一般能长到一stika又一ell,以及半个ell这么高。我只记得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他接近两个stika的高度,那已经是很古老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只有你这样的年纪。”

关于对数字的描述,也许欧洲人自古以来都不曾想到,数字可以用非常简便的音节进行精确描述。

这方面,东方民族或是因为本身语言的特点,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留里克的躯壳之下一直隐藏着一个东方的灵魂,他实在听得懂维利亚对数字的一番描述,转换成东方式的说法,就是“175stika”。

稍稍琢磨一下,像是一千年后的俄罗斯人,也许他们高超的数学水平,就是被自己的极长的数字读音,以及描述一个长位数字的复杂性,给折磨的炉火纯青。

仅就这方面,也许法国人的情况就更为糟糕。描述一个较长的数字例如“八十”,他们分明就是空头列出一个算术题,来诠释这就是“八十”。

最终维利亚测出了仅有七岁的留里克的身高,即勉强达到12stika的程度。

她就用一番复杂的描述说明了这一结果,留里克的头脑非常聪明,他了解了一个精确的数值,但并不清楚stika与“米”的对比是否接近。

“也许,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有120厘米应该是差不多,欧洲人的小孩应该比东方人长得更早一点,应该也不会早得太离谱。”

“不过这个时代的食物还是太匮乏,我肯定不会长得太高,部落里也没有真的彪形壮汉。”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一stika当做未来的公制一米看待?”

留里克头脑里盘算一番,他着实想不到,两个不同时空的计量单位,其误差就是惊人的小。

他姑且认为自己只有120厘米的程度,其实他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年纪还有部族人们当前的生活状况,能健康的长到现在的身高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暂且把自己的思考放在一边,留里克猛然问到:“奶奶,我这样是不是正常?”

“你的身高?”

“对!我还是担心以后不会长得强壮。我希望比我的父亲更高更壮。”

维利亚听得很高兴,她拍拍孩子的脑袋:“很有志气!你要知道,当你能当众展示自己胳膊强壮肌肉时,你会获得很多男人的尊敬,以及获得许多姑娘的芳心。你现在的身高不算很高,但你很有潜力。”

“为了这个目的,我应该吃更多的东西?”

“对的。比如吃更多的肉,我的孩子。”维利亚长舒一口气,“再过几天,那些北上打猎的人们就回来了。为你的父亲祈祷吧,他若是能抓住更多的鹿,你就可以一直吃肉,直到冰封的海湾融化。”

留里克深深的点点头,比起海豹肉,或是其他鱼肉,还是驯鹿肉更好吃。

其实关于食肉方面,这也是留里克自觉值得推敲的事。

罗斯部族需要大量的羊毛,当气候温暖的时候,许多人就划着船南下与盟友,用从诺夫哥罗德获得的罗马银币交易羊毛,亦或是通过野兽皮革进行交易,这方面确实有“看不见的手”调节着各种商品的价格。

罗斯部族自己会把未经任何加工的一团团羊毛做成毛线,在由妇女编制成毛衣。这番手工加工获得的毛衣都被内部消化了,没有人会乐意把毛衣作为商品。同样的,购买的亚麻他们也是自己做成麻线并进一步进行纺织。

对各种毛线麻线的小规模印染,部族有一套非常传统也原始的“苔藓印染术”,大型印染就不行了。

他们获得很多羊毛却很少买得到绵羊,牛就更是罕见了。南方的盟友们养羊为了羊毛,养牛为了牛奶。

生产力的绝对匮乏使得瑞典人的先祖们才不会疯狂的吃掉这些“吃草的生产机器”,除非是寒流入侵,他们才会吃冻死的牛羊。

罗斯堡的地理位置更靠北,也就更为寒冷,还因为缺乏草场,畜牧业的性价比非常糟糕。唯有海洋捕捞以及打猎兽群,是最稳定的获得肉食的方式。

留里克很明白羊肉和牛肉的美味,自己新生的七年以来,两种肉食都是珍惜的。和它们恰恰相反,仿佛驯鹿肉是容易获得的,仿佛猎人进一步深入北方,那里的森林与苔藓荒原上,到处都是漫步的驯鹿群。

第四十四章 世界应该是一个球

到现在为止,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把木板上的记载全部记住,关于罗斯部族的迁徙他有了一个笼统的脉络。

不过还有诸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例如罗斯堡精确的纬度。

如果知道了这个数据,工科出身的留里克自觉可以通过物理知识,精确测得罗斯堡于波罗的海波的尼亚湾的位置,乃至通过木板对昔日罗斯部族的迁徙距离描述,逆推他们曾经家园的位置。

目前留里克已经能从维利亚这里精确得知儒略历的每一天,例如今日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还知道了未来的有一天,太阳不初升起。

罗斯堡,每一年总有一两天没有夜晚,总有一两天没有光明。

留里克近乎于本能的认定罗斯堡非常接近北极圈,若是测得精确的维度,对于部族还是很有帮助的。因为多个地区的纬度完成测量,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以绘制一下本地区的地图。

对于任何一个有发展渴望的族群,精确的地区地图往往能促进族群的发展。

留里克的确不是凡夫俗子,他的脑海里记得现代世界地图的基本轮廓,对于绘制欧洲地图,不敢说细节部分能否很好重现,他至少能相对精确的画出轮廓,尽可能的复刻某些细节,就是具体的比例问题,就只能通过天文和地理的重新测绘来勘定。

这一时代,还没有人对环波罗的海进行一个详细的地图测绘。

而任何的地理测绘,都必须由天文学观测进行指导。毕竟那漫天的星斗是在以人类所能感知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以古人的感觉,星辰就是永恒。

那不动的繁星就是很好的参照物,而且继承了希腊科学知识的罗马人,早已承认人类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球。

东罗马的智者继承古希腊的科学遗产,他们非常懂得通过工具,测量星斗与仪器的夹角来确定自己的大概位置,可惜这种知识并没有普及开来。

九世纪的西欧地区是现实意义的地广人稀,糟糕生产力水平使得人口还不到一千五百万。

那些在罗马废墟上建立起的各个蛮族国家,广大的平民根本不能接触外界的先进知识,为了生存,只能被束缚在各自的村庄中,以极为粗犷的耕种模式收获不多的粮食,交给贵族贡赋之后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相比于西欧的穷苦农民,罗斯部族的生活相对而言确实好过很多,因为庞大波的尼亚湾海域的馈赠养活几千人并无问题。何况陆地上的野生驯鹿数以十万计,当然它们的活动区引申为人类的干扰越来越向北。

一个新的首领即将登上他的王座。

留里克大胆的向维利亚索要一件宝贝:“奶奶,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需要您的绳尺,进行一种特殊的测量。”

“测量?你要做什么?”

“嗯……”本来留里克想说明实情,现在,也许不说来才是对的。他刻意含糊的说:“我就是想知道世界之树是否是真的。”

“所以,你相信他是真的么?”维利亚随口问到,她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感。

“也许那只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我们的世界不是被大树托举起的一块平地。我的父亲告诉我,我们的世界米德加德,就像是大树托举的鸟巢,我们就是鸟巢中的鸟儿。如果这就是事实,为什么南方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罗马人,他们的解释和我们的不一样?”

听到这些,维利亚没法不提起兴趣。

到了这般年纪,许多她曾笃定的事如今她自己已经产生迷茫,尤其是年轻时接触到了罗马来的黑衣人。年轻的维利亚听从年长者的话,她相信世界之树,相信阿斯加德十二主神,还相信人类就居住在寒冷之地。

那些罗马人却自称自己住在温暖之地,还声称一个无尽伟大的存在创造了这一切,但那个存在不是奥丁。

也许,大神奥丁在不同的人群中有不同的名字?

直到黑衣人明确的指出,世界绝不是什么被大树托举起来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并且漫天星辰都是围绕着这个球旋转。

年轻时的维利亚虽不敢苟同于黑衣人的话,但她并没有选择性的遗忘。

今日,稚嫩的留里克居然提出这样的质疑,自然唤醒了她被尘封的记忆。

维利亚令下属再去切一点熏肉,接着直接坐在兽皮上,盘着腿希望听听面前的孩子还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我的孩子,现在你也坐下来。我有一个疑问,你难道已经知道了罗马人对世界的解释?”

“我……”

留里克心中一惊,确实自己就不该明白什么“罗马人的解释”。

他灵机一动,刻意嘿嘿道:“那本罗马人的书!感谢奥丁赐予我的能力,我看懂了部分内容。那些罗马人声称,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

“等等!”维利亚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得大大的,衰老的皱纹因为她的情绪激动看似要炸裂似的。

留里克从没想到祭司会如此之激动。

“我……我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内容。我非常好奇。因为书上还说,我们的世界不但是个球,还是个会倾斜着旋转的球……”

日心说,这一学说可谓古来有之,就是这个理论在希腊古典时代过于另类。

占据主流的依旧是地心说,因为它符合最广大人民的最朴素的信仰。

或许进入农业文明之后,各地的人们需要信仰一个伟大的存在,因为原始的农业就是靠天吃饭,若是“大神”发怒了即会导致粮食欠收,结局就是全族饿死。

人们总是要面临饥饿与天灾的绝望,同时也总是编织着对美好未来的希望。

人们总是相信神对于自己的厚爱的,特意创造一个世界供人类繁衍,而神也需要人类的尊敬。

这类思想几乎是必然诞生的,所以抱着这样的思想,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是一切的中心,如此思想也就顺理成章。

希腊的哲学家将地心说与神话做捆绑,罗马进一步将该思想发扬光大。西罗马的毁灭者们和东罗马,直接将地心说的思想与自己的统治合法性所捆绑。

但早在希腊古典时期,还是有伯罗奔尼撒的学者认为太阳才是一切的中心。

两种学说实际都是古时的学者根据自己对天文与地理的观察做出的总结,因观察角度不同而意见相左。他们曾互相攻击,城邦时代的日心说主张者全面失败,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取得了胜利。

当然,两种学说都是不对的,因为“世界”的概念最终变成以光年计算的人类难以理解的巨大尺度,宇宙也不存在确凿的中心,甚至地球本身也如同海滩上的沙子,极度渺小。

可这是九世纪的人无法想象的,甚至也是普通维京农民、渔民无法想象的。

两种古代的学说终究有许多重叠的部分,在罗马统治过和依旧被统治的地区,了解过那些古老典籍的人至少相信世界是一个大球。

维利亚的内心感受到强烈的触动,三十年来,自己找到了第二位声称“世界是一个球”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出现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维利亚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娓娓道来:“很久以前,我遇到的罗马人也是这样说的。他们给我举了一些例子试图证明自己的话,但是很可惜我并不能理解。已经过去太久了,世界是什么样,也许当我死后成为了女武神,我能在天空真切的看出,哈哈。”

维利亚说道此处,言语中又多了一番调侃,又有对自己活着无法了解世界真谛的遗憾。

留里克顺势接力:“哈哈,那么您在高空就将看到世界就是一个球。也许我听到的那些故事只是真实的一部分。也许很久以前的我们的一位先祖,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担心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无法理解,就用一套我们可以理解的说辞说明一番。无数代的口口相传,故事已经慢慢脱离了实际。”

孩子年纪虽小,说话很有逻辑,也许自己永远都不能把他当孩子看待。

维利亚也因这番话得到一些启发,她不得不怀疑很多。

祭司会故意编造一些故事来稳定人心,同时也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让族人对自己的祭司群体继续顶礼膜拜。那么编造的神话中,到底被历代祭司添加了多少私货呢?没有祭司会当众声明自己在编造谎言。

维利亚还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闹得世界观崩塌,她最多是有些怀疑。

“好吧,说不定我们的世界是被世界之树托举的大球。因为我们都没有见过世界树的全貌。”

“也可能是被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所托举着。”留里克灵机一动,故意笑着这么说,“比如说空气?毕竟没有空气的滋养,所有生灵都会死去。人,必须要呼吸。也许先祖只是想通过描述一个世界之树,来说明我们的世界是被某种东西滋养着,就像是一棵大树。”

“精妙的解释!”

面对着面,留里克能清楚感受到维利亚的激动,好像自己这番胡说八道的话就是在勾勒一个新的世界观体系似的。

既然如此,留里克也就放开了胆子:“阿斯加德应该在天上,他们一定就是繁星中的某一个。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每个冬季都会差遣女武神检视我们。他们也许还会去看着罗马人,会派遣名为安琪儿的使者混入人群中指导其中的杰出者建立功绩。”

没有一个孩子会说出这么复杂的话,现在盘腿坐着的维利亚,莫看她七十有三,今日的她反而才是个孩子。

留里克的这番话就是试图描述,罗斯部族的维京式的北欧信仰,和罗马人的那一套,原则上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毕竟如果罗斯部族融入斯拉夫世界是历史必然,那么拥有十字架获得双头鹰,就也是一个必然。

为了迎接这个必然,重新解释世界之树,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证明地球就是一个球。

为此,留里克至少需要一个绳尺,接下来便是用最原始的水平仪选定试验场,接着就是立杆测影那么简单。

通过大量的测量,推算出冬至日正午的日影子长,当然冬至日罗斯堡已经陷入极夜之下。

经过多日的测量,最终推算出冬至日可能的影厂,这般操作最终算得一个基本正确的太阳夹角,也就能基本算出罗斯堡的精确纬度。

实际上,只要能计算出纬度,“世界之树托举着人类之地”的解释或许就能被动摇,最次的结果,也是让对打猎、捕鱼、冶炼、搏斗和划船之外几乎一无所知的罗斯部族的居民,知晓世界是个球。

因为真正能给罗斯部族带来所谓繁荣的绝不可能是一个“伟大的首领”,繁荣需要构成社会的所有单位共同的努力。

留里克,或者说是刘利,他所认为的繁荣就该是这样。通俗的说,即是当愚昧之人变得聪明富有知识,开始主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就是说他们不再人云亦云,没有人或物再牵制他们的哲思,人类群体的创造力也将迎来一次总爆发。

于古代社会,甚至于少数一点科技的爆发,都会给这个族群带来巨大的飞跃。

而能带来最长久飞跃的,往往就是最基础的东西。比如,让九世纪的维京人普遍相信,世界首先它是一个球。

他们相信了这些,说不定就敢于思考环球航行的可行性。

啊,毕竟地理大发现也仅是六百年后的事。

第四十五章 欧洲悄然的变化

留里克很顺利的借到了绳尺,他觉得只要有这个,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其实,单纯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明确了一个标准长度单位,很多东西都能测定出来。

因为还有许多事物的不变的,例如圆周率,例如地球的倾角。

冬日的时光一个孩子有着大量的时间可供消磨,留里克的确用短暂的时间基本弄清了木板上的知识。

他对维利亚掌握的大量北欧神话故事的态度,摆明了自己对这些并不上心。

与其说那是神话,不如说是母亲哄孩子睡觉的睡前故事。

时代是公元九世纪,欧洲的社会正在悄然发生着变革。

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变革?

是气候的变化,迫使人们要努力获得更多的粮食。

是对财富的追求,迫使有权有势的人或族群,渴望以各种手段获得更大的力量。

法兰克帝国的实力正缓缓下降,她庞大的疆域依赖于地方上的领主把持,客观上,这个庞大的帝国存在着成为多个板块的可能性。而且这个趋势已经发生,法兰克的过往不得不率领大军四处平叛。

帝国不再稳定,丹麦人南下的陆路劫掠也愈发的频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丹麦人已经开始学习马匹的骑乘与骑兵的训练!

富足的不列颠正向着统一缓慢发展,丹麦人和挪威人开始对他们大规模的袭扰,不列颠统一的步伐也将因此加速。

东罗马的雄风也在衰弱,遂导致了新兴的保加尔人不断做大。

欧洲中部如今还是大大小小的斯拉夫部落的领地,他们依旧在自发的持续向东方探索。

像是给罗斯部族称臣纳贡的诺夫哥罗德人,这一“巨型村庄”本就是一支支迁徙的斯拉夫部族融合而成。他们当然也不是这片土地固有的主人,而是在公元七世纪,东进的大量斯拉夫部族,他们将土著的芬人持续驱赶到了芬兰,以及更为苦寒的乌拉尔山区。

可以说,诺夫哥罗德本身就已经是斯拉夫部族集群的北部边界。

斯拉夫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称谓,九世纪的他们已经在不同地区形成人口超过十万人的聚落。某种意义上,他们距离成为真正的国家,所欠缺的恐怕就只有东罗马的册封。或者胆大者可以统合本地区的所有部族自立为王。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可这个时代偏偏是,上帝的归教会,凯撒的也要归教会。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他们都试图取得更大的权力,直到获得凌驾于奥古斯都的权力。

在西欧,庞大的法兰克帝国地基不稳,唯有一个共同的信仰能维持这一“超级国家”,罗马的教廷的权力自然越来也大。

在东罗马,东方教廷的夺权计划被皇帝的疾风暴雨般的铁腕手段击垮,长期的“毁灭圣象运动”是皇帝为了没收教会财富展开的行动,却也客观上捍卫了东罗马的世俗。

然而这场漫长时间的运动,东方教廷遭到严重打击,东罗马自身的实力一样受到重创。

向南发展的斯拉夫民众已经越过了东罗马的北部防线,而且东罗马也一直在进行战略收缩,这就给了斯拉夫人更大的机会。

君士坦丁堡城市是美丽又富足的,临近的色雷斯地区供应给这座帝国心脏主要的财富。城里的罗马人渐渐走上了西罗马像是罗马、拉文那的老路,罗马人耽于享乐,城市的人口逐渐衰落。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居住在伯罗奔尼撒或是爱琴海诸岛的罗马人,很乐意前往自己的都城定居,因为那里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财富,以及晋升社会阶级等级的机会。

然而,罗马的法律颇为限制异族在城内定居。那些斯拉夫商人、偶尔前来的瓦良格商人,乃至远道而来的法兰克商人,都被课以重税。

皇帝和大臣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辉煌的东罗马正在空心化。当散落外地的罗马人逐渐迁入关键的色雷斯地区和都城,那些被遗弃的地区自然被斯拉夫人顺势接管。

南下的斯拉夫人,他们成为东罗马的公民,他们开始说希腊语,学习希腊罗马式的生活,渐渐变成罗马人。

以至于当紫色帝国末路,庞大的君士坦丁堡里真正的罗马人已经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的东罗马化的斯拉夫后裔,捍卫他们罗马的身份认同。

相比于西欧的法兰克帝国,东罗马的皇帝打击了教会,皇权得以巩固。

可是西欧社会越来越需要罗马教廷从中斡旋各个王国的斗争,教权凌驾君权,也是历史的必然。

因此,教廷拿着自己的经书认定它就是一切的法度,他们尤为笃定世界就是平面的。

西方教廷是这样的态度,东方教廷的态度也差不多。

不过在东罗马,这里的商业活动非常发达,大量的来自古希腊时期的典籍也并未损失殆尽。所有的商人们都是实干家,他们不会完全相信经书上对于世界的描述,他们更相信自己探索的结果,毕竟只有自己亲自证明真实的地图,才能引领他们做成贸易。

在东罗马的民间,相信世界是个球的人大有人在。唯有东方教廷依旧抱着世界是个平面的经书理论紧紧抓住不放。

但并非所有的教士是铁板一块的,毕竟他们能看到大量的古代文献,关于对科学他们总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这类教士的宇宙模型更让他们能感受到主的伟大。所谓人类住在一个巨大的球,所有的星星乃至太阳都在围绕这个球旋转,就有了昼夜交替。为此,他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歌颂主的伟大。

历史车轮的前进是无法阻拦的!

毕竟东罗马的皇帝始终努力压制着东方教廷,皇帝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强大权力,也导致大量世俗的力量得到保护,所以民间对于自然哲学的探索工作并没有暂停,却也没有得到帝国官方的鼓励。

通过对天文和地理的观察,以及传统地中海海洋贸易的实践,世界难道不是一个球吗?

随着东罗马的毁灭,大量失业的学者带着他们保存很好的书籍,大规模的涌入曾经的商业伙伴威尼斯境内,文艺复兴的曙光也遂在意大利北部诞生。

然而直到文艺复兴,乃至葡萄牙发现印度航线,西班牙发现美洲大陆,硕果仅存的西方罗马教廷依旧笃定世界就是上帝创造的平面!

可葡萄牙已经对经书的部分内容证伪,所谓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不会掉进海洋尽头的地狱,而是充满财富的印度航路!为此葡萄牙已经大发横财,从边陲荒芜之国,迅速变成强大国家。

最终教廷承认世界是个球,不仅是因为麦哲伦船队完成了环球航行,还在于根据一百年前的条约,就是前代教皇斡旋争斗的葡西两国,葡萄牙拥有东方海洋的财富,西班牙拥有西方海洋的财富。

结果两国沿着不同方向探索,最终又在婆罗洲爆发战争,为了弥合两国矛盾,教廷不但要承认地球的真实,还要根据天文学绘制明确的精度,给两牙的势力范围划界。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七百年之后的事了。

公元828年,整个地球只有极少数人,恐怕只有不到五百人相信世界就是一个大球。西欧和东罗马的人们非常担心走得太远就到世界尽头,一不留神坠入深渊。

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人也普遍担心进入茫茫西方大海,不是被尘世之蟒或是巨大海蜗虫弄得船毁人亡,就是脱离“人类之地”,掉到世界树之外的无尽黑暗中。

这一切,都是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是源自人类作为生命的自保本能。但人类也是极具好奇心的,向外探索也是自己的本能。

留里克拿到了绳尺,他已经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时间已经快到儒略历的十二月,毕竟儒略历的误差每年都在变化,其自我修复的一些历法设定,终究也不能再度保持准确。

好在时代才是九世纪,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在留里克心里,他想当然的认定十二月二十二日就是东至。其实这一天是不是也无所谓,只要持续一个月都进行观察,统计矗立在户外刚好一stika的木杆的影子每天的变化,即可能勾勒出一个函数曲线。

毕竟地球围绕太阳转有确定的规律,日影的变化就是对地球公转位置变化的一个特殊体现。

留里克所相信的是宇宙可以用数学进行诠释,数学规律就是一切的基础。

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天气相对晴朗。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

他在祭祀长屋旁边的一处空地,用测量船只是否水平的传统水平仪(其实就是一个有凹槽的木板,凹槽内灌水,以水是否会流出来确定所测量物是否平行于大地)勘定改造出一片平地。

他又准备了一些修善船只用木板的边角料,当做书写与计算的工具。由于没有真正的笔,他就用匕首把木板削凿成差不多的模样,当做书写工作。

重重奇怪的举动维利亚都看在眼里,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甚至还提供许多帮助。

她实在不理解这个孩子要做什么,至少绝不是测量太阳影子有关。

第四十六章 留里克的测量

用修善船只的木板边角料当做书写板,用木炭做笔。

留里克准备了许多木板和大量木炭,在其他工具参与下迅速投入测量。

因为有相当多的关键数据信息他已经知晓,例如地球的倾角、圆周率的较精确值,此二数据对整个地球的地理测绘都有着极其巨大的意义。

而针对圆周率的研究,实质上引爆了一场数学革命。

因为神学家们相信古代数学流派对世界的定义,认为神创造的事物必然是完美,圆周率故而也必须是一个准确的数值。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计算圆周率精确值成为一种竞赛。

但是计算出地球倾角、圆周率数值,这些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吗?

于当今时代,各地的人们根本无所谓什么地球倾角,甚至对世界是个平面还是个球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只要是活着都已经非常艰难,能对自然哲学进行研究的,多半也是些吃嗟来之食的神学学者。

那些神学家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进一步证明主的伟大。

不过圆周率至少有一个重要用途,即较精确的计算车轮的周长与轮子的直径。这样工匠就能做出周长独特的轮子,从而安装到源自希腊罗马时期的机械装置上,以帮助领主测量他封地的长度,乃至测量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

但对于维京人,他们并没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他们甚至都没有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哪怕是人满为患的罗斯堡,也是由一群木头和兽皮沿着海湾搭建起来的一大片“棚户区”。

这段时间天公作美,留里克很高兴每天正午时分,太阳都能正常的照射这边被冰封的大地。

气温是颇为冷了,为了得到准确数值,留里克不得不时不时的来到户外注意日影的长度变化,当影子变得最长时,他便立刻拿出绳尺进行测量,并将一个数据记录在木板上。

其实他只需要一个数值就够了,然后根据今日的日期,就能算得今日太阳照到地球上的纬线具体数值。

时间渐渐到了儒略历的十二月份,留里克很清楚就算这个时代的历法已经有了误差,冬至日绝对是在这个月。

这一点从日影的长度就能体现,正午时分的太阳只是略高于地平线,矗立的标准一stika长度的木杆,它的影子长得惊人,即便如此留里克还是奋力做出统计。

根据简单的勾股定理,他在木板上以木炭为笔,做了一番三角函数的验算就得到一个角度数值,一个非常尖锐的锐角。

留里克最需要知晓的就是测量之日太阳的直射角度。

理论上,因为秋分日太阳绝对直射赤道,冬至日,太阳绝对直射南回归线,即南纬23°26′,此乃非常精确的数值。

就是这个时代儒略历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冬至日,它不可信。

不过留里克已经接连测得了多个数值!

他姑且把冬至日定做十二月二十二日,接下里就是带入公式。

既然四分之一年的时间,太阳直射角只在维度上有23°26′的变化,留里克算得一个非常精确的太阳直射角每一天的变化数值。如此一算,他即算得十二月一日,直射角已超过17°。

例如就是十二月一日,一个寒冷干燥又阳光明媚的日子,他测量得日影于杆子的角度,算得今日太阳直射角,最后用90°减去两个数据,自然得到本地的纬度数据。

事实上,留里克已经接连得到了五个数据,彼此之间的误差并不大。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罗斯堡的位置是在北纬63°左右,大概有1°的误差。

看起来,留里克这种初中生级别的实验已经大功告成,他毕竟也没有使出自己更多的知识才能。

那么他非常满意自己忙乎了好多日子,用黑乎乎的双手得到的数学成果?不!他并不满意。

因为仅仅是北纬63°,哪怕是最大误差64°,罗斯堡也不足以陷入哪怕一天的极夜中。

和他所感受到的恰恰相反,罗斯堡存在极夜。

所以,自己的测量还需要继续。

受存在的极夜影响,冬至那一天东方只会微微泛红,太阳似乎是要出来,结果它就是不出现。若是那几天出现阴霾,好多天的情况和极夜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在罗斯堡显然是不能靠日影测得本地的纬度,若是想仅靠测量获得一个精确的结果,很显然自己就不得不等到夏至了。也就是所谓当日影变得最短的那一天,夏至就是这一天。要得到夏至日的数据,自己也必须要长时间的测量,把数据记录下来。

这件事将是非常庞大的工程,自己难道要成为罗斯部族的第一位天文学家?!

不可否认,对日影的测量来勘定时间,对罗斯部族也很重要,毕竟他们必须在正确的时间跑到仆从自己的诺夫哥罗德收取一笔供奉,尤其是秋季带着一批黑麦、小麦胜利归来。

古代,任何一个庞大的国家,维系这个国家稳定根源的就是足够的粮食。

庞大的国家意味着庞大的人口,唯有种庄稼吃谷物,国家才能维持巨量人口仍能保持稳定。

粮食的种植收获与季节变换息息相关,一个大国必然要设定自己的一套历法。

而编纂历法唯一能作为有效参考的事物,恐怕就只有月亮和太阳,最终也就编纂了阴历和阳历。也有玛雅人搞出非主流历法,除了阴阳两历,他们还有金星历。

历法由国家测绘与编纂,后续的修订权也在国家,因为平民百姓对天文知识几乎一窍不通。

罗马在进入帝国时期,尤为需要埃及的粮食生产。很大程度上,对于粮食的越来越大的需求,也左右了帝国的扩张方向。罗马很乐意登陆并占有不列颠,因为此地的田地很早就被开发,他实在是一片沃土。为了农业区的安全,他们干脆修筑了一条哈德良石墙。

而那些中欧和东欧的森林区长期以来是斯拉夫部落的地区,就是因为这些地域实在缺乏农业价值,使得斯拉夫人能以森林猎人的姿态长期游荡。

西罗马覆灭了,东罗马曾一度继承西罗马的疆域,他们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终究又被法兰克人抢走。

法兰克王国在西罗马的废墟上建立,一系列的事物已经和先前罗马时期完全不同了。

但定居下来的蛮族需要种地养活自己,他们非常依赖罗马人制定的那一套历法,可鲜有人想到历法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不准确。

儒略历的一年比地球公转周期短了一点点,经过八百年的积累,历法的误差实际已经达到六天!

所以这时候的儒略历标注的冬至日,与实际完全不符。

留里克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唯独不明白历法究竟误差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一定要自己去测量出精确的夏至日?

大可不必!

聪明的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件令他汗毛战栗的事,因为这些年来,维利亚总能精确的预测哪一天太阳将不会升起,而那一天就是部族传统的光明节。部族会肆无忌惮的狂欢纵酒高歌,并一同目睹新年第一缕阳光照到海湾那冻结的海面。

维利亚,她知道冬至日!

她难道懂得“日影测量法”?还是知晓别的测量术?!

她还知道世界是个球的理论,也许她已经了解许多地理知识,只是未曾与他人透露?

难道,七十多岁的她还是个古典天文学家?!

留里克越想心里越发怵,仔细寻思自己这几天的测量工作,维利亚就是一个安静的观察着,她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一系列工作。

也许,当自己忙碌之时,维利亚早在多年前就明白了一切?

第四十七章 黄脸黑衣人的传说与他们的数字

顿时还待在温暖的祭司长屋,围绕着碳堆烤暖,顺便用光亮照着木板忙着计算的留里克,直接停下的手里的工作。

他突然看向身披鹿皮,安详的盘腿而坐一副冥想姿态的祭司维利亚,大声询问:“奶奶!”

“嗯?你饿了?我的孩子。”维利亚突然睁开双目。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今年那一天是真正的冬天!”突然,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很不严谨,接着又问:“今年我们的光明节的日子。历法上是哪一天?”

“你问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已经算出什么结果了?”

“对!如果您能告诉我精确的光明节日子,我将快速算得我想要的结果,明天我也不用去测量影子了。”

“是十二月二十八日,我的孩子。”

维利亚迅速振作起来,她这段日子的确是安静的观察者,她已经目睹到留里克有展现出许多惊人的行为。

最为让维利亚错愕的,是她看到孩子在木板上居然在使用一种东方的数字系统!

以维利亚的了解,那是一种住在遥远东方的一片炎热荒芜世界上的人们发明的一种数字,它和罗马人的数字系统差别很大。不可否认的是,罗斯人的先祖曾遇到过另一些服装特别的人,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商人,自称来自遥远东方的伟大国度。

他们自称与罗马人做了很多贸易,也乐意向北方冰雪之地开拓新的商业线路。

那些奇怪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但他们从很久以前的罗斯部族这里用银子换走一些鹿皮和海豹皮后,就再没有出现。

不过他们至少留下一点东西,年轻时候的维利亚有幸了解到另一种数字系统,和那些怪人的奇怪传闻,

啊!维利亚无法不想到自己的年轻岁月。

那时候她在部族里实在是独特的,她对婚姻并没有巨大的渴求,仿佛自己就该是敬奉奥丁之人,是未来女武神的后补,就必须永世保持纯洁。

维利亚非常相信自己父母诉说的那些神话,而今父母早已作古,自己也成了部族最年长的人。

维利亚的好学精神使得她成为部族的奇人,拜这份好学所赐,她懂得的知识最多,也最终成为祭司之首。

看到了好学的留里克,维利亚无法不联想自己的年轻岁月。

她根本想不到,这段日子留里克在自己面前展示的重重,她无法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释,真的只能相信留里克分明就是在展示神迹。

这神迹当然不是什么力大无穷,什么刀枪不入,而是与生俱来的庞大知识。

维利亚身为祭司之首,她总是处乱不惊的,唯独真正目睹到留里克的才能,她已经接连失态多次。

自己告诉了留里克具体的日子,只见的孩子用粗布擦干净几个木板,又开始新的计算。不错,计算全程用那些“东方数字”,以及一些看不懂的另一些符号,隐约间其中还参杂着罗马词汇。

终于众多的问题压在维利亚的心理,她终于憋不住了。

“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现在使用的东方数字,你难道天生了解?”

突然间,攥在留里克稚嫩右手中的被削成笔状的木炭块掉了下来,他心头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不用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你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你的身上充满奇迹。”

留里克还能怎么说,他震惊的其实根本不是维利亚对自己使用的“阿拉伯数字”的怀疑,而是维利亚知道这是一些数字,并且被冠以“东方数字”的名字。

这充分说明维利亚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罗斯部族里,居然有人懂得上万公里外古代印度人发明的这种数字!

维利亚只能用奇迹形容留里克的惊异,她也非常乐意分享自己曾经的过往。

她拿出了一番非常合理的解释,而留里克,他真的只能自称知识是与生俱来。

所以,这个时代的维京人已经和亚洲地区的人们发生了颇为密切的交流?留里克充满好奇。

恐怕情况并非如此,两个距离极远的族群的确发生过交流,彼此显然并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影响。

留里克的情绪非常激动,他觉得似乎罗斯部族已经遗忘了另一条上路。所谓既然部族可以一路前进到诺夫哥罗德,那么进入伏尔加河上游,在进入黑海后直接在高加索山脉的沿海地区登陆,最终和亚洲的沙漠民族接触也是顺理成章。

理论上它是可行的,现实摆在眼前,整个罗斯部族只有年迈的维利亚祭司对强大的沙漠民族有一定的概念。

例如,维利亚特别声称,那是一些皮肤发黄的黑衣人,他们和曾遭遇的黑衣罗马人完全不同。那些黄皮肤的黑衣人总是带着硕大的头巾,也都留着巨大的黑色胡子,就像是罗斯部族男人喜欢续的大胡子。

他们只是一些生意人,用一些据说来自更遥远地域的奇怪又美妙的东西,想要换取一些毛皮。

根据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留里克立刻想到维利亚所言的就是黑衣大食。

留里克很懂得历史发展的基本脉络,公元828年,黑衣大食正处于强盛期!

一个国家的强盛影响将是多方面的,例如商业贸易会变得发达。既然历史上的大食很乐意与巨唐经由丝绸之路贸易,他们自然也会试图北上去和极北地区的维京人贸易。

既然是贸易,黑衣大食习惯的数字系统自然而然要和罗马数字系统发生碰撞与交流。

客观的说,诞生于印度的那套数字系统,因为书写逻辑简便清洗,数字符号标注简单,它最终成为全球通用的数字系统,恐怕从一开始就具备这一潜能。

留里克干脆在木板上以木炭书写出从0到9的所有现代数字符号。他还列举出更大的数字,以纯粹十进制叠加的计数方式,用这套数字系统简单明了的清楚体现。

不得不说,这套现代数字系统可比维京人固有的那一套要先进,维利亚是明眼人,她不但看明白这一点,也意识到它比罗马人的那一套更加先进。

“我的孩子,难道遥远东方的人们都在使用这种数字?”维利亚惊讶的问。

“是真的,至少您遭遇到的那些黄脸黑衣人,他们就是这样的。”

话说到了这一层次,留里克已经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巴不得把自己了解的全部数学基础的东西,全部展现在自己的“忘年交”维利亚面前。

留里克甚至指出了加减乘除符号的运用,就怕维利亚听不清楚,他还刻意编了一些看似幼稚实则非常现实的算术题,以证明自己这套“21世纪的现代数学基础工具”优越性。

一切皆如留里克所估计的,维利亚的内心受到强烈震撼,年迈的身躯也开始激动地颤抖。

因为留里克就是用罗斯部族的人们非常了解的方式,即将“新式数学计算工具”带入到商品交易的案例中去。

例如,他在木板上描绘羊头的形状,并在其前面冠以一个数字“6”,接着画上加号,继而又画了一个鹿角冠以数字“2”,当他再标注等号后,最终写出数字“10”。即简单明了的解释,六张羊皮加上两张驯鹿皮,等于十个银币。

留里克连续列举三个例子,维利亚不但完全听懂,她也不得不进一步佩服眼前孩子的数学能力。

因为某种意义上,维京族群的商人们,他们天生都有着数学天赋。

留里克已经了解到这一点,更了解到部族中那非常复杂货物价格系统,也明白根本没有谁曾干涉过部族的经济发展,一切都是众多商人自发的贸易行为,造就了当前相对稳定的物价——那就是所谓的“看不见的手”。

蛮荒时代,极北世界的人们充满野蛮习气,他们回去抢掠其他敌对部族的财富,也给自己掌握的各种事物都标注了价格,甚至是……

直到启蒙运动的风起云涌,欧洲的一小撮人才率先觉醒,他们从圣经上得到自己的感悟,得出人的生命是无价的结论,并积极倡导,最终全世界最终达成了这一共识。

第四十八章 真正的纬度

留里克的家里贮藏了许多货币,部族的人们都知道,首领的家里必然有一个堆满财富的大宝箱。

并没有人试图想要把财宝据为己有,或许有人起过歹念,一想到可怕的结果他们就作罢了。

因为罗斯部族的核心人员,都是一个家族经过许多代的繁衍才有的当前的规模。盗抢部族成员的财物是大罪,盗贼将被毫不客气的处死,盗贼的财产也将由受害者继承。

何况住在留里克家附近的都是父亲最信赖的那些人,他们清一色与父亲有较近的血缘关系。

孩童的大量无聊时光,让留里克可以有时间把玩大量的银币和铜币,他带有强烈目的性的闻讯自己的母亲,基本摸清了部族内部的物价情况,继而也推算出那些盟友的些许情况。

在环波罗的海地区,乃至于整个西欧,由东罗马铸造的各类货币都是最主流的流通货币。

但这些货币的来源可谓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来自西罗马末期铸造的铜币还在流通。最终导致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了解不同货币之间通过成色不同而造成的兑换比例。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们偏爱于东罗马七世纪大规模铸造的银币和银币,总体而言,他们能大量得到的是银币。

那些距离当今时代近的银币,其成色普遍很好,就是含银量不能恭维。

毕竟在发现新大陆后南美白银大规模涌入世界市场的数百年前,当做货币流通的银子并不多。

东罗马也只得加工出大量含银和含金的硬币,尤其是银币,其重量只有四克多一点。

六枚银币被粗略的估算为一盎司(九世纪的盎司设定),它是维京部族的商人们所普遍接受的,毕竟他们还没有研究出铸币科技,甚至法兰克帝国在这方面的水平也非常糟糕。

虽是强敌环伺,东罗马的货币在东方和西方同时流通,遥远的波罗的海也是它的流通区,罗马人根本没想到这点。

一枚很不错的银币,就能换成多种成色五花八门的其他货币,以及来自于不同物种的兽皮。

需要一种物品来衡量东罗马“好成色”银币的币值。罗斯部族和南方的盟友们存在一个约定俗成的交换比,即总长达一stika的被剪光毛的羊皮对应一枚“好成色”银币。

当然,一枚“好成色”的金币,对应正好是十枚“好成色”银币,金币是稀缺的,它倒是很少在贸易中使用。

在涉及到重要货品时,银币才会大量使用。平日里的罗斯部族的交易,基本通过罗马铜币即可达成。

这里铜币和银币的兑换比也是颇为惊人的。

任何的数字系统都是需要用来解决实际的数学问题,留里克使用大量现代数学常用符号,自然引得维利亚重视。

她问及了木板上被标注的一些“罗马词汇”的意义,留里克没有多想,之言它就是角度之意。

古诺斯语存在近似意思的词汇,留里克的简要解释维利亚很快就理解了。

也许我好好讲讲课,她就完全明白了?

留里克进入状态,但他错误估计了一个事实,维利亚看似能迅速理解的样子,她依旧是一位知识极度匮乏的人。

什么地球倾角的存在,罗斯堡寒冷的真正原因,太阳直射角度的变化,留里克俨然一位教师,教授给他足有七十岁的学生。

维利亚就是努力安静的坐着,她很像快速全部理解这孩子的话,可惜众多的诺斯语词汇她都听得懂,拼接在一起反而就不能理解了。

她至少了解到,留里克这孩子说了一大堆话,还用刀子迅速削了个炭块做比划,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试图让自己相信,世界的本来面貌就是一个旋转着的大球。

因为旋转,有了昼夜交替。

因为倾斜着旋转,有了一年四季。

一个演讲者,在说完一通报告后往往欣喜于自己很好的完成了它。留里克显得非常意犹未尽,自他诞生以来,还不曾向另一人做过什么科学的普及,只因不曾找到知音。

“奶奶,现在您都明白了吗?我们不必飞到天空去亲眼看看世界的全貌,我们只需要在地面进行一些测量,就能描述整个世界。”

维利亚深深地摇摇头:“我的孩子,我已经太老了。你说的这些我难以理解,即便是我理解了,那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生命很快就到头了。”

她的言语又增添起悲怆色彩。

老实说留里克真的为年迈的维利亚惋惜,假如她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蛮荒的时代,例如是一千年之后,虽是女流之辈,维利亚也能成为瑞典的一名女学者。

“奶奶,我真的希望您能继续活下去,至少……至少活到一百岁。”

“别傻了,孩子。我用一生侍奉奥丁,因为你的存在,我想我已经得到承认。那是我的命运,我将成为另一位女武神。孩子,你是幸福的。奥丁赐予你很多知识,这些一定是瓦尔哈拉的真理,是凡人难以理解的。”

“不!奶奶,我所了解的知识都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哦?你是一位使者,你会将知识传授给我们的部族吗?毕竟那是瓦尔哈拉的知识。”

“我会的,我想奥丁也一定会支持的。”留里克想了一下,非常大胆的宣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让部族的孩子都能学到我的知识。恩,瓦尔哈拉的知识。您不用担心。奥丁并没有禁止我们传播知识,也许一切都是他们的计划,他们需要招募的勇士提前学得智慧。”

人类文明的大发展就是从解放思想开始,被束缚的思想突然变得活跃,人类也迅速进入工业文明。

工业先声后的仅仅二百年时间,人类就创造了一万年人类文明史的97%的财富,人类甚至已经忘却了长久以来半饥饿的状态才是生活的常态。

而在公元九世纪,驱使维京人离开故土行野蛮之事的第一大原动力,就是饥饿。

维利亚依旧觉得留里克的话很有道理,她反问一句:“如果那些孩子不乐意听从你的话,怎么办?”

“我会下达命令,因为我是首领!我会逼迫孩子们学习!只有最有知识又善于打斗的人才能作为我的亲信,我会委任他们更大的工作,还会给予他们更多的财富。我的奶奶,相信我,如果学习知识能带来更大的财富,没有哪个孩子会愿意继续做愚蠢之人。所以,我还会命令所有的女孩学习知识,我相信只有聪明的母亲此案教育处更聪明的孩子。”

留里克又是语出惊人,他现在提出的可能性是维利亚从来没想过的。

不说让男孩接受教育是否可行,他居然还觉得教育不能男女有别。

维利亚很能引起共鸣,因为部族的祭司基本为女性所垄断,身为祭司必须学会很多东西,尤其是会准确背诵那些祈祷词。

显然留里克的意思绝非是让所有的部族女孩都去当祭司,而是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让孩子们相信世界是一个球。

维利亚皱着的老脸渐渐浮出笑容,紧接着她咯咯笑起来:“孩子,我看到了部族的希望,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也许世界就是一个球,现在继续你的计算吧!我需要一个答案。”

“好的!”

其实到了现在,留里克已经基本确定罗斯堡的位置恰好处在北极圈的极限位置。

留里克是严谨的人,他觉得自己必须通过测量数据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儒略历的误差已经非常严重,好在根据维利亚提供的日常经验,留里克非常相信,真正的冬至日已经推迟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甚至还会在几十年后推迟到二十九日。

经由维利亚的解释,留里克明白了祭司能精确预言光明节的正确日子绝非是什么能掐会算,一切还得从维利亚年轻时遇到的罗马黑衣人说起。

毕竟在绝大部分本时空人的概念里世界是永恒,日月星辰也是永恒的。

历法的制定者相信这一点,他们非常懊恼自己制定的历法总有一点瑕疵,使之无法成为永恒,罗马的教士通过天文观测确定了历法的精确误差,遂在三十年前维利亚不但知晓儒略历,也知晓了误差。

她可从未想过这历法还有误差,好在三十年时间产生的误差是非常小的,这也使得她每一次预测都极为成功!

将真正的冬至日带入计算,留里克很快演算出今日的真正太阳直射角,和刚刚的测量数据确实差距很大。

用新数据再带入公式,得出的结论就是北纬66°多一点,比之前的数据大了近3°。

北纬66°是非常有趣的,因为北极圈就是以它划界的。这个数据也与维利亚的经验非常吻合,唯有在这样的位置,有且只有冬至那一天太阳不会升起。

留里克将自己的答案展示给维利亚,嘴上又是一番冗长的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最有智慧的祭司是否听懂了,至少祭司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着慈祥的笑容。

她,应该明白了许多。

第四十九章 谁才是约塔兰的主人

罗斯堡的地理位置已经快到波的尼亚湾的最深处,居住这里的人们距离思维亚人的主要活动区斯韦阿兰实在太远。

地理的阻隔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他们彼此间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自从近百年前罗斯部族决定北迁,斯韦阿兰的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他们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群兄弟。

唯有每年一到两次的大规模从北方海域划来的长船,才能向斯韦阿兰的普通人证明,北方确实有自己的同族,而且实力颇为强大。

难道斯韦阿兰地区还不够寒冷吗?难道北方除了冰天雪地,还有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迫使一部分同族执意北上?!

答案是肯定的!

那就是毛皮!大量的动物毛皮!

未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重大城市斯德哥尔摩,公元九世纪它最初的雏形就已经存在。

梅拉伦湖的湖水注入波的尼亚湾,一些游荡的部落意识到了这片地区有着发展贸易的先天优势。因为大湖有利于船运,河流入海口的大量岛屿,它们很容易即可改造成港口。

定居这一带的居民建成了一个居民社区,他们被其他族群称呼为梅拉伦人。

但是九世纪,波罗的海上的强者就是丹麦。强大的丹麦船队控制了哥特兰岛,也占领了斯韦阿兰南部的可供放牧的高地。

思维亚部族联盟,他们在斯韦阿兰平原不断发展壮大,然而以他们近乎于原始的生产力,再大的土地面积很快就到了瓶颈。

摆在部族联盟面前的只有一条发展之路——去拓展生存的空间。

他们愤恨丹麦人抢先一步占领了本可以属于自己的放牧的草场,以及可种植麦子的耕地。

他们也更加痛恨哥特兰岛为丹麦人占领,因为这个岛屿的失去,就意味着丹麦人基本上锁住了思维亚人南下的可能性。

虽然丹麦人不可能保证不漏掉任何一条北方海湾的长船,但凡是遭遇,战斗是必然发生的。

根据思维亚部族联盟的文化传统,年轻的男人需要离开自己的家庭,在自己部族的附近开拓一片自己的家园。

一个成年男子娶了妻,他会毫不犹豫组建一个大家庭。为了养活自家的众多人口,有限的土地显然不够,唯有操纵长船,在首领带领下去抢掠,家庭才能安度冬季不被饿死。

经过数百年来,斯韦阿兰的资源越来越少。

更为糟糕的是,同样面临着本地资源愈发紧张的严峻发展问题,同样都想到了通过劫掠解决问题的办法,丹麦人和瑞典人的前身思维亚部族联盟,他们面临的敌人的水平可就差太多了。

自从丹麦人开启了对不列颠的劫掠,他们因为获得了“丰饶之岛”的大量粮食供应,饥饿问题基本被解决了。

由于参与劫掠的清一色是渴望财富的年轻男子,他们完全是基于本能,强行掳走不列颠的盎格鲁女人。

丹麦人和盎格鲁人,他们彼此也是近亲。

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异域女性进入丹麦人的社会,日德兰半岛的人口快速扩大。

在古代,人口就是最好的生产力,哪怕是一个小孩,也是家庭不可或缺的生产力。

越来越多的丹麦人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去耕种、去放牧。

丹麦人的主体力量牢牢把控着波罗的海面相大西洋的唯一出口,厄勒海峡最窄处仅有五公里,这也使得丹麦人轻而易举就能登录对岸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进入约特兰高地。

丹麦人和思维亚人遭遇了,因为争夺放牧的草场,冲突也随之发生。

一百年已经足够漫长,足够使得两个语言完全一样的族群,愣是演化成两个充斥着冲突的部族集团。

丹麦人确实比思维亚人更加先进,因为他们不得不和法兰克王国,和不列颠的那一串小型王国,乃至另一支完全不同的文德人发生各种关系。

来自欧洲大陆腹地的许多文化概念进入到日德兰半岛,使得一些部族首领已经不再甘于去做一个首领。

他们了解到,庞大到难以理解的法兰克王国,最初也只是微小的存在。因为首领的勇敢与智谋,法兰克人吞并了一个个小部落终成庞然大物。

这个时代的丹麦人已经感受到了法兰克人的强大,因为和他们活动区接壤的那些文德人,已经臣服在法兰克王国的麾下。

那些文德人就是生存在后世德国东部的斯拉夫民族集团,他们是波兰人的祖先之一。因为被法兰克王国征服,他们放弃了自己斯拉夫传统信仰,全体皈依到罗马教廷麾下,接受法兰克的统治。

如何像法兰克人那样强大?

首先,让自己的部族成为联盟的首脑,再令自己的部族拥有无法撼动的实力,最终首领成为真正的王。

就算法兰克人很强大,丹麦人也不曾放弃南下扩张的企图。但是因为法兰克人的强力反击,丹麦人的攻势终究被遏制住。

许多为未来充满想法的部族首领都意识到,只有一盘散沙的族群团结起来,才可能竞争得过法兰克人。

南方是更加温暖的,那里的土地也更容易耕种。而最好的土地是在不列颠,当地人一样非常强大。

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现阶段自身的实力依旧不够,所以只能施行偷袭劫掠之策,确实没有农民愿意在劫掠之地定居下来开拓农场。

唯有在约塔兰地区除外。

两个部族联盟因为广袤的约塔兰地区的归属权发生争斗。

他们都是维京人!他们善于通过战斗解决矛盾!而且进入此地拓荒的农民、牧民,他们饥饿的肚子正在强令大脑,去攻击那些会抢掠自己家园的另一群人。

哪怕对方说着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语言,只要不是自己的部族或是盟友,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争斗早在公元八世纪初就开始了,近乎一百年的争斗双方的实力都在增长。

很显然,在这方面丹麦人的实力增长最为显著,不仅仅是人口,还包括他们的战争技术。他们开始从法兰克人那里学到马匹的驰骋,开始从不列颠人那里学到独特的弓箭使用技术。

如今的丹麦人还是初级的学生,他们才刚刚使用这两种影响古代战争的重要法宝,但他们的后裔必将在马背上恢复祖先的维京之魂。

广袤的约塔兰,属于不同部族联盟的农民的小规模冲突频频发生,数百人的陆路、海上的战争也时有发生。

还是因为维京人共有的文化传统,家族中有人战死,他的兄弟子嗣有义务为其报仇。

这几乎进入一个死循环,也导致小规模的战争必将引发战略级别的决战。

究竟谁才是约塔兰的主人?!

第五十章 丹麦人的新首领之持斧的狮子哈夫根

对于思维亚人,他们需要南方的牧场以供应生产。

对于丹麦人,他们不但需要牧场,还有意联合思维亚联盟,至少要把部分的加盟部族招揽到自己联盟的麾下。当然,这种行为并不容易,因为“背叛”这种行为,是双方都无法容忍的。

丹麦人挖墙脚的行为加剧了双方的矛盾。

既然相对“和平”的手段无法达成丹麦联盟的意愿,终于在公元828年丹麦部族联盟的春季大会,与会的多达十二个部族,他们齐刷刷推选实力最强大的罗巴德部族的首领哈夫根成为联盟首领。

罗巴德部族,所谓罗巴德,在古诺斯语中就是“红色大船”。

因为罗巴德部族的主体非常靠近厄勒海峡,他们拥有着非常优越的地理位置,商业活动的相对发达,他们部族实力自然没的说。

该部族贸易获得了大量茜草,他们用以印染麻布,也用它装饰战斗长船。

有一艘多达一百人划船的巨大长船,它被雕刻上夸张的狰狞船首装饰,即是一只龙头,它又被涂抹上茜草燃料仿佛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人们相信,这个装饰物的已经出现,许多敌人就会被吓得望风而逃。

它被称呼为“红龙号”,也是部族首领财富与权力的象征,某种意义上,它就是“王冠”。

哈夫根是一个有想法的狂人,在部族的决斗中他斩杀了所有挑战者,整个部族崇拜他的赫赫武威。

在部落联盟的会议上,也有人质疑他的实力。

而哈夫根毫不犹豫的提出联盟的古老传统——决斗。

因为怕死而拒绝?

不!拒绝即是懦夫,懦夫将遭遇部族的驱逐。

基本上被哈夫根点名的质疑者没有拒绝的权力。

所谓的决斗,两个联盟的首领各自派遣一位勇士参与进来,甚至是首领亲自上阵。

两个勇士会进行生死对决并以失败者的死亡而结束。勇士的死亡即代表了所属首领的失败,亦是其所属部族的失败。

年老的首领不会愚蠢的亲自上阵,他会派遣部族里最勇敢的人。

而勇敢者也非常为之效劳,因为赢得了胜利,其个人的威信将因此暴增,借由此资历成为新的首领也很有可能。

哈夫根可不会置身度外去遥控一个勇士为他代打。

他是自信心爆棚的人,其个人的实力同样也有目共睹。

哈夫根有着非常健壮的肌肉,有传闻称此人可以一顿饭吃掉一只烤羊。他总是挥舞一把并不锋利的伐木斧,莫看斧头不锋利,凭借着蛮力,他轻轻松松砍倒一颗碗口粗的树。

蛮力如此,砍倒大树不成问题,那么砍翻一个敌人也不在话下。

拜这幅蛮力所赐,他不需要多大的智谋就得到了许多部族的拥戴。因为构成部族的一个个小家庭,他们在见识到哈夫根的凶狠后,非常自愿的乐意归顺他的旗下,从而获得安全感。

就算有的部族对哈夫根带有怀疑,其麾下的大量家庭的流失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哈夫根确实是那种传说中的勇士!

任何的生死决斗他都是亲自上阵,他手持战斧的同时,上身就只着一件朴素的麻布坎肩。

他就是有意露出自己强壮的胳膊,和上面金色的毛发。

他亦是有着完美大胡子的人,他因为赫赫武功自然而然拥有多名妻妾,所以他的胡须也被自己的女人编织成独特的辫子。

通过一番蛮力,日德兰半岛上一个又一个的部族愿意认同这样一位盟主。

假若此人只是一介莽夫,他在自己的领域也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偏偏这个家伙非常有抱负!

哈夫根人送外号“金毛”,不过他本人更乐意于法兰克人给他的绰号“狮子”。

首先哈夫根是没有见过非洲狮的,通过勇敢越境的法兰克商人,他知道了自己的绰号,也获悉了绰号的来源。

在遥远的南方,极致的炎热世界,有一种凶猛的野兽是那里的霸主。这种野兽的特点就是有着惊人的胡子,恐怖的獠牙和利爪能轻易要了人的命。

毕竟这些法兰克商人只是为了做生意,他们才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什么“奥古斯都的继任者”,还是丹麦人的新首领“金毛狮子”,只要能在他们的土地上行商,能更少的交税,一切都不是问题。

日德兰半岛上的丹麦部族能越来越强大,愈发能和他们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亲戚拉开距离,一方面就是这些法兰克商人。

九世纪,他们是法兰克商人。几百年后,他们就是德意志商人。

他们甚至在神罗和丹麦王国接壤处的汉堡建立自由市,并和遭遇压迫的萨克森人建立商业联盟。

无论时代怎么变化,商人就是商人。而且在新的时代,因为新的科学技术使得汉萨同盟的商人们发现了一种惊人的敛财之道,而这个敛财之道也被千年后的工业国家奉若圭臬——进口粗加工品进行精加工。

甚至早在九世纪,法兰克商人们就知道北方出产大量的铁。

吸引这些法兰克商人冒险进入维京人的领域的,就是当地的特产:动物毛皮、生铁和铜。

商人们也偷偷的将马匹、麻布,以及大量的西欧手工品输送进来。

这条商路在和平时期一直存在,也将长期存在下去。

随着源自印度的炼钢法传入神罗,汉萨同盟商人立刻开始大规模进口北方生铁或者直接是船运铁矿石,自己在作坊里加工成钢,转手再卖给丹麦和瑞典,一来一往价格暴涨六倍。

终于瑞典国王痛定思痛,重金招募德意志地区的铁匠为自己服务,励精图治之后,最终奠定了古斯塔夫二世称雄欧陆的军械实力基础。

那都是数百年之后的事了。

九世纪,哪怕是法兰克人,他们的冶铁工艺也颇为糟糕。

当然罗马时代的冶铁工艺几乎没有发展,也导致继承者法兰克人等诸多日耳曼部族,他们即便形成一个个封建国家,也缺乏锻造精铁的能力。

相比之下,工艺一样落后的丹麦人和思维亚人,恐怕就是所谓奥丁的祝福吧!

他们所发现的铁矿偏偏就是特别优质的矿脉,铁矿石的质量实在太好了。

用这些铁矿石铸造的战斧,它的刃不需要多锋利,即可砸断大多数的维京利剑。

毕竟要以糟糕的冶铁术勉强锻出的铁匠,它的含碳量太高,也就导致铁剑柔韧性糟糕,一番打斗剑刃容易断裂与弯曲。

尤其是柔韧性问题,不要想着试图格挡,劈砍过于用力就能导致断裂。

它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可以制作成一根根铁丝之后被编织成锁子甲。

九世纪糟糕的冶铁技术流行整个欧洲,但执剑人都是聪明的。无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维京人,他们使用铁剑总是采取突刺战术,某种意义上就好似手里握着一支加长的矛头。还别说,这种突刺战术带来的杀伤反而更为恐怖。

可是对于善于单挑作战的广大维京人,他们也总是携带一把斧头。它是砍树的工具,也是修船的工具,更是厮杀的最凶悍兵器。

一把战斧握在手,哈夫根不怕那些披着锁子甲的敌手。

所有的部族,包括哈夫根自己的罗巴德“红色大船”部族也有一批编甲高手。

锁子甲能很大程度抵抗弓箭的袭击,也能基本抗住利剑和矛头的突刺,使之无法扎近皮肉,仅会造成一片淤青,终归生命是保住了。

但锁子甲无法抗住钝器势大力沉的攻击,在伐木为主要目的的战斧面前,锁子甲意义不大。

恐怕贯穿整个中世纪,钝式武器的袭击都是无解的。哪怕是打扮成罐头的板甲战士,敌人使用的斧头凿子投入战斗,就好似开罐器压开罐头那么容易。

手持一把战斧成为丹麦部族联盟的首领,日德兰半岛迎来一位猛人。

“金毛狮子”哈夫根的野望是什么?

很简单!

继承前人的脚步,继续攻击不列颠获取那里修道院贮藏的金子,掳走那里的牛羊,乃至掳走那里的人做奴隶。

他非常乐意向外人彰显自己的武力。

那些思维亚人本是自己的同族,但是他们不但不乐意归顺丹麦麾下,更不愿意交出另一半的牧场。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对自己的冒犯?思维亚人的联盟是荒唐的,他们必须瓦解,所有的部族必须归顺到自己麾下!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解决思维亚人联盟的问题,因为不仅仅是思维亚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的“通向极北之路”还有大量的挪威人,他们也是要被收编的。

哈夫根的最大梦想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整合所有说诺斯语的部族,在构建出一直强大的力量后,就不用搞什么偷袭劫掠。

战斧将砸向整个不列颠,那里将成为自己和自己子嗣的领土。

战斧也将砸向法兰克王国,既然一个部族的首领能获得“奥古斯都”的头衔,我哈夫根怎么就不可以?

虽然哈夫根并不清楚“奥古斯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总之据法兰克商人形容,所谓“奥古斯都”,就是统辖所有脚步能踩踏之地、所有船只能航行之地的唯一首领,也就是最伟大的首领。

哈夫根快到四十岁了,他依旧英武有力对未来充满信心。

不过在实现自己壮志的道路上,首先要解决许多棘手问题。

当前他的第一项工作还是肃清部族联盟里质疑和反对罗巴德部族的家伙们,要以最坚决的手段消灭他们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在完成这件大事后,去征讨那也臣服了法兰克人,仗着法兰克撑腰而开始蚕食丹麦人地盘的文德人。

处理南部边境的那些乌合之众之后,统合所有说诺斯语部族的战略行动必须开始!

第五十一章 奥托的北上狩猎

落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使得斯韦阿兰地区的人们需要大量的土地资源,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他们的祖先几乎都来自日德兰半岛,他们是最早登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古日耳曼人,一经登陆立刻就与平原的主人萨米人爆发冲突。

驱逐萨米人的运动一直持续着,哪怕是思维亚部族联盟占据了整个斯韦阿兰,驱逐运动还在持续。

欧洲古老的土著居民萨米人,他们的生活空间不停被压缩,他们的组群不得不转移到北极圈内。

渐渐的,萨米人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只在斯韦阿兰留下许多遗迹,向征服者证明自己曾在此处生活。

斯韦阿兰的生存空间愈发狭窄,一支以“船桨”为名的部族决定北上。

没有文献描述他们北上的确切原因,终究他们沿着波的尼亚湾的海岸线北上数百公里,直到进入北极圈的边缘安顿下来。

或许就是因为动物毛皮的巨大诱惑,趋势他们进一步向极北地区继续扩展。

每年的夏季,总有大量的长船从北方划过来,带给思维亚联盟的大部分部族以大量北方的各种毛皮。

罗斯部族在这种夏季交易中总能有不错的收益。

所以奥托和他的部众在入冬后还要进行一次远征,就是渴望猎获一些驯鹿。

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能忍耐严寒,懂得在积雪中生存,也有办法硬抗可能的暴风雪。

猎获一只驯鹿,足够一个家庭吃到春季,所以猎人们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猎获一头就行了。

他们带着斧头和匕首,以及打猎专用的短矛。

狩猎有着一套基本都原则,那就是不杀小兽,只狩猎最大最强的鹿。谁是最强者?鹿角最大的就是。

一旦成功后,猎人即开始当场剥皮和割肉的工作。

奥托带领着部众,拖拉着大量的雪橇,二百人构成一个庞大的狩猎群体,全副武装踏着滑雪板,在积雪覆盖的苍茫大地较快速的前进。

倘若没有缠在脚上的滑雪板,冬季狩猎实在难以施行。

他们一开始沿着冰封的海岸前进,持续走了三天,当海岸线开始向东边延伸的时候,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

在一片树林中,一顶顶帐篷被大建起来。

驯鹿皮是美妙的御寒材料,四张皮被缝合一体,再用树枝搭建起来,一副美妙的帐篷就此构建。

夜已经深了,雪地中赫然出现一百多顶帐篷,还亮起了二十多摊篝火。

奥托手上抱着烤鱼,听取着部下的展望。

哈罗左森抱着自己的儿子卡努夫,真切的说明自己的兴奋:“如果我们继续向北,也许我们就将走入世界尽头。我真是不知道,曾经容易发现的鹿群,现在难道都跑去了更北的地方?”

“哈哈,因为它们害怕我们。”

“也许把。你看我们这些帐篷,还有我们的衣服,曾经它们都属于奔跑的鹿。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们总是大规模的行动,终有一天会把鹿全部消灭。”

“你太高估我们的力量了,我的兄弟。”奥托摇摇头,“这个世界很大。再说了,如果我们继续深入北方,也许会遇到那些人。”

“养鹿人?”

养鹿人,指的就是所谓萨米人。不过在诺斯语中词汇发音酷似“拉普”,这个“拉”是弹舌音,就有着“鹿”的意思。

“对!就是养鹿人。”说到此处,奥托的双眼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

奥托的提醒亦是让哈罗左森亢奋起来,“啊,那些养鹿人。他们总会饲养大量的驯鹿,如果我们得到了它们,这次行程就真的获得巨大成功。”

“当然!不过,我们很难和他们相遇。除非……”

“除非怎样?”

“我的兄弟,或许我们可以……”奥托神经兮兮的扭过头,以真挚的眼光看着哈罗左森,“我们明天开始向东北方向前进,只要我们走的够远就能遇到养鹿人。到时候我们发动攻击!他们的财富都是我们的。”

“就像我们祖先做的那样?如果是和那些人战斗,我想我们必是大获全胜。”

“对,他们还是一群使用石头的家伙!首先我们必须向着东北方向前进,那里或许有大量的鹿群,也能遇到养鹿人。”

“也许还能遇到熊和狼。”

“没错!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深入东北方向,那里充满了未知。怎么样?我的兄弟?也许我现在应该把大家召集一下,我对未来的冒险充满信心。”

本次冬季的北上狩猎行动,参与进来的人数超过五百人。

冬季是否是一个打猎的好季节呢?所有的猎人都要忍受着北极的极寒,唯有那些身披厚重毛皮的驯鹿无所谓这种寒冷,依旧啃食着被积雪覆盖的草。

毛皮吸引着猎人们,它们值得冒险。

跟随首领奥托行动的其实只有二百人,另外的三百人,他们并非真的是罗斯部族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在“冰雪尽头”的罗斯堡人口基本稳在了七千到八千人,这其中真正的罗斯人还不到一半。

超过一半的人口来自于另一些从属于思维亚部族联盟的各个部族,他们是客居在罗斯堡,并扮演者颇为重要的身份。

例如一些来自梅拉伦部族的居民,他们长期住在罗斯堡收购罗斯部族的毛皮,再在温暖的夏季划着长船将货物运到自己部族的港口。这些人长久以来只在夏季回到自己的部族,其余时间都待在罗斯堡内,看似他们和罗斯人并无不同。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因为所有的外来成员,他们不享受罗斯部族的物资分红,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所以也不承担各种义务。

但是他们可以被雇佣,乃至作为佣兵。只有在成为佣兵的时候,对战利品的分配上他们才有份儿。

罗斯部族也愿意和这些外来者通婚,毕竟大家本质上都属于同一个部族联盟,说着完全一样的语言。只不过是不同的家族血统将彼此分割开来。

嫁过来的女人因为丈夫的原因,能享受罗斯部族的红利。

部族嫁出去的女人,或是决意离开部族的男人,也就丧失了全部的权力与义务。

长久以来罗斯部族和外来者们的关系都非常好,他们彼此间看似亲如兄弟,终究首领奥托和部族的其他年长者都知道,倘若部族遇到重大危机,外来者都是不可靠的。

因为他们都是生意人,部族的危机意味着他们的安全不再能得到保障,他们将迅速撤离。

这是非常现实的的,是人之常情,甚至不需要多做推销,罗斯部族的有识之士都是明白这样的道理。

包括这次的北上狩猎就可见一斑!

那些外来者,他们是盟友、是商人,他们同样也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更是打猎的好手。

无论是自己还是外来者,罗斯堡能在极北维持一个庞大的人口,极大因素就是因为毛皮的诱惑。

聪明人稍稍算上一笔经济账,购买一整张鹿皮需要一枚“好成色”银币,银币的购买力在波罗的海市场着实不菲。

与其去购买,通过兜售换取差价,自己亲自上阵去猎捕不也是很好的选择?

三百名外族人北上行动,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意欲横扫一大片区域,将遇到的各种野兽一网打尽。

因为比起可以铺展的巨大鹿皮,挪威森林猫、雪貂、白狐、灰狼乃至白熊,它们的毛皮都是宝贵的。

这其中最让猎人们兴奋的当属森林猫和雪貂的毛皮。

根据本地区同行的价格,一枚银币只能买到一张森林猫的毛皮,而三枚银币才能买到一张雪貂皮。

其实,正是因为罗斯堡的定居者长达半个世纪的大规模打猎,其半径五十公里内的野生动物遭遇到灾难性的打击!

毕竟人类是最凶猛的猎食者,不需要巨大的力气和獠牙,运用自己的智慧制造大量的陷阱,制作一批投矛,再大再凶猛的动物也都成为一坨坨烤肉。

外族人并没有跟随罗斯部族的首领一行展开行动,彼此奔赴着不同的方向。

其实外族人更加乐意向西北方向前进,进入中部山脉,在松树林中布设陷阱抓捕雪貂,也有机会抓到游弋到森林中的鹿。

他们也的确有意和奥托一行分开,否则又有争抢罗斯部族猎物的嫌疑,若是奥托怪罪下来遭到驱逐也有可能。

外族人没有参与到自己所部的行动是令奥托非常高兴的,他实在也不希望当自己亲率勇士围剿发现的鹿群时被外族人插手。毕竟分配猎物时,部族内部怎么分配多好说,再怎样也基本不会伤和气。

第五十二章 我们奔向未知的东北

在北极光的辉光下,奥托紧急召集跟随而来的人,大家聚集在最大的一摊篝火旁召开一场特别会议。

奥托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他在火焰边展现的形象也是熠熠生辉。

“兄弟们,我们的族人们需要更多的财富。现在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我们不再直奔北方,我们将向着东北方向奔走。那里是我们未曾涉足的区域,那里一定有跟多的鹿。我决定向那里前进,你们愿不愿意跟随?!”

问题就是这么直白,大家不得不对首领的这份建议作出思考。

有人果不其然的提出质疑。

一个年轻人嗷嗷叫嚷:“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哦?难道你害怕熊?”

“不!我是害怕暴风雪!我从没有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山丘什么溪流,那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伟大的首领,未来的白天是越来越短的,一旦我们在冰雪中迷失方向,结果将是一场灾难。”

这个质疑代表了许多人的担心,人群中顿时聒噪起来。

又有人大声附和:“对呀!如果是在夏季,我们可以探索北方的世界尽头,现在太寒冷了,每天白天的日子有很短暂,我们不该这样冒险。”

“算了吧!你就是怕被冻死!你难道要做懦夫吗?你的妻子还等着你扛着一头鹿回去呢。”

“但是奔向东北方还是太危险了。”

人群中争吵已经发生,如若纵容这种争吵,问题也就无法立刻解决。

现在摆在奥托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因为他本人是执意向东北方向探索的。

广袤的大地充满了未知,部众将依靠着天空的欧若拉的光亮前行。

因为充满未知也就充满机遇。

今年的奥托经历了许多喜人的事,今年的罗斯部族也明显开始了一场巨大的变革。他相信这是对部族的未来有着重大历史意义的变革,不仅仅因为部族接纳外族女人为妻被大家普遍接受,还在于自己的儿子不断展现惊人的才智。

奥托只恨自己已经老了,倘若真是躺在自己的家里寿终正寝,人生真是充满了遗憾。

一路的北上

他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自己年轻时,每年冬季也是这样踩着滑雪板拉着雪橇,到北方去猎捕大量的野兽。

罗斯部族确实没有向东北方向长途跋涉的经历,那里对于部族是未知的领域。

奥托跺了跺脚,以他浑厚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一声呵斥,聒噪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人群已经分成两派,一派有意向东北方向探险,至于危险自是生死有命。另一派则想着求稳,他们只希望拉回一只硕大的猎物做成精美的烤肉,从而度过一个美妙的光明节,从而抵消掉因集体婚礼后的狂欢所消耗掉的大量食物和酒。

“都安静吧!兄弟们!现在听我一句!我希望从明天开始队伍向东北方向前进,我不怕什么危险,因为!”

奥托刻意拔出自己镶着宝石的佩剑直指天宇:“我听到你们中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全,这是一个真正勇士该说的话吗?你们抬头看看天,那是女武神巡游的痕迹,女武神正看着我们呢!那些害怕危险的人,请你们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女武神因为你们的怯懦而失望,现在你们只有一个办法证明自己的勇敢,那就是跟我走!”

公元九世纪,欧罗巴民智未开。

奥托这番借助神话的信仰的说辞,充分让那些怯懦者闭嘴。

不过所谓的怯懦却是合乎清理。

有胆子参与进来的人都是勇敢者,他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冬季北上狩猎也不是什么“向女武神证明自己的勇敢”,他们就是非常现实的希望得到毛皮和大量的肉,只为了未来能更好生活。

一个优秀的首领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权术,令自己的部众对某些东西充满敬畏,同样的,也要能充分激发他们对财富与幸福的渴望。

奥托朴素的认为,当部众都认为跟着自己走必能得到大量财富,自己的地位即是最稳定的,甚至于向他们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也能被容忍。

现在,需要给他们展示一个美妙的画面。

“兄弟们,你们不要怕!你们现在要想想东北方向可能有什么!那里很可能有大量的鹿,我们甚至还能遇到那些养鹿人。”

提到“养鹿人”,队伍里许多年纪大者的神经都被挑动起来。

罗斯部族虽在遥远北方安了家,年长一些的人实在知道他们并非这一片区域的完全主宰。

在罗斯堡的东方还有许多芬人部族,罗斯人和那些芬人的关系非常微妙。

有时候,一些人会自发的组织起来,带着斧头和矛横渡海湾,登陆对面的海岸后找寻芬人部族进行贸易。其实与其说是的贸易,不如说这些罗斯人就是看人下菜碟。

遭遇的芬人部落,他们比自己强那就老老实实做生意,用银币或铜币去购买他们的毛皮,以及一些麻纺织物。

如果遭遇的明显的弱者,那就不用做生意了,抄起战斧就去抢掠一番,接着快速离开。

所以,罗斯部族和那些芬人部落从没建立什么稳定的贸易关系,甚至爆发冲突才是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其中身为维京人一支的罗斯部族,他们总是袭击的发起者,他们亦是不存在这么做的罪恶感。

奥托提到的“养鹿人”,他们是另一群人,部族上年纪的人从他们的父母嘴里还听得一些远古的记忆。

例如,有传说声称罗斯堡就曾是养鹿人的家,那些养鹿人尝试一番徒劳无功的抵抗,抛弃自己的鹿群撒腿就跑,消失在北方茫茫的风雪中。

没有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也许跑到了世界的北方尽头?!

毕竟罗斯部族的平民终其一生的世界观都是基于那些古老的传说,所谓人类世界是被世界树托举的一片圆盘上的土地,越是向北就越是寒冷。

奥托毫不犹豫的描绘出,让着这些一脸胡须的部众难以抗拒的“一张大饼”。

“很久以来我们不曾遇到过养鹿人,也许他们已经走到世界尽头,坠入世界树以外的深渊。但是我在出发前曾请教过我们我祭司维利亚。维利亚告诉我,那些养鹿人藏在了世界尽头,因为他们相信我们无法走到那么远。

不过我们也不要奢望就一定能遇到养鹿人,以及他们饲养的无法形容的庞大鹿群。只要我们遭遇到他们,那些鹿都是我们的!连同那些养鹿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奴仆。

如若我们没有遇到也不用担心。我们不曾前往东北方向,那里的树林里一定有大量是雪貂、森林猫,还有鹿。我们甚至能发现白熊的洞。

你们也不用担心身份,祭司明确的告诉我,如果我们敢于前往东北方向,必然在光明节之前,带着大量的宝贝回到我们的家。

兄弟们,想想你们妻儿对你们的称赞,想想你们将作出的伟大探索。

现在你们还有谁反对吗?!”

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在不自觉的颤抖。大家激动中保持着镇定,随着其中一人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发出怒吼,人群也陷入沸腾。

再也没有争执,奥托满意的看着大家,对未来充满希望。

第五十三章 雪原上的猎人

纯净的北欧雪地,世界变成了灰白色。

大量的黑色树林覆盖上积雪,就在树林的缝隙中,一支拖拉着雪橇的队伍浩荡前行。

滑雪板帮助奥托一行有着很快的速度,哪怕是进入所谓未知的领域,他们还在追求尽量快的速度。

队伍在前进,成员们亦是睁大双眼观察着周遭景致的变化,竭尽所能找寻记下沿途中的特别参照物,从而避免返程时可能的迷路。

他们在短暂的白天加速行进,即便入夜了还要继续前进。

大家拖拉着多个雪橇,一个安放行李物品,其他的就是所谓承载猎物。温暖时期长久的划桨生活,让这些壮汉练就了更强的力量,他们也带足了干粮,也就有了极强的在雪地中前行的耐力。

那些驯鹿是雪原的精灵,它们是最有耐力的动物,却并不是人类的对手。

队伍每前进一段时间,就有人开始在雪原堆砌雪块,从而早就一个个雪塔。

毕竟这片区域独特之物太少,用积雪构筑一些标志物,再矗立上一些挂着麻布的木杆,就以此作为向导物。

整整两天时间,他们实际在雪原上已经行进了极远的距离。

公元九世纪,整个欧洲都是极度缺乏道路了。

加上西欧农民的耕种水平实在糟糕,长途旅行势必需要消耗宝贵的粮食。农民们并不愿意走太远的路,即便不得不远行,他们带着有限的干粮面对着长满杂草的荒野,手中也必须拎着一支驱赶野兽的棍棒。

他们一天最多在荒野走上十英里,基本这就是极限,否则就可能力竭而死。

甚至哪怕是法兰克王国军队的步兵,每天行军也多半是这个距离。而且经过行军再到进行作战,中间也往往需要一天时间的休整。

开始频繁袭扰法兰克王国的维京人,仅在行动能力上他们的确是强者。

不仅仅是他们善于划船,维京人各部族的步行能力也颇为出众。

当积雪覆盖大地,发明了滑雪前进了维京人,他们在雪地上反而有了更出众的速度。

奥托并不知道自己一天能走多远,所谓当队伍的人们都在嚷嚷疲惫的时候,他就下令扎营休息。

罗斯人也都是专业的猎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好,携带的干粮也非常充分,滑雪板的助力反倒是使得他们具备比纯粹旱路更快的速度。

他们实际在以一天三十公里的速度前进,所以奥托一行向着东北方向走了两天,实际了运动了长达六十公里。

当夜幕再度降临,天空中欧若拉闪耀。

队伍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在一片小树林安顿下来。

一些松树被砍伐再被砸成小块,这些湿柴是不能立刻生活的。

好在罗斯人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他们自带了特制的易燃干柴,接着以弓钻取火。只要一人的篝火点燃,很快营地就能亮起星星点点。

见得大家已经基本搭好了帐篷,并开始围着篝火啃食干粮。

趁得机会,奥托下达指令:“就到这里吧。我们就在此处扎营,这里就是未来一段时间的营地。我们就以此地为中心,兄弟们,我们自由去探索。十天之后,无论有多少收获我们结伴离开。”

大家对首领的命令都非常认同,现在唯有一个疑问亟待解决——谁来看家。

奥托再度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们要选出一些人留守,按照我们的传统,留守营地的人将得到一点补偿,一切就按照以往的规矩办。现在,你们有谁愿意留下来?”

因为身处于一片未知的领域,既然已经到了,深入探索才是最正确的。

可正因为是未知领域,潜藏的威胁也是难以预料。猎人们集群行动能充分的互相保护,他们也需要一个大营地作为在旷野中的靠山。

众人一番讨论,二百人的队伍最终有二十名年长者被推选出来留守。同样被勒令留下来的,还有近二十名孩子。

年纪太大或是太小,长期在旷野中狩猎对他们的确是巨大的考验,尤其是那些孩子,千万不要奢望他们遭遇到白熊或是狼群能有多大的胜算。

再说,打猎着实是个技术活。

奥托交给大家十天的狩猎时间,这其中就包含着布设陷阱的时间。

甚至于捕获大型的驯鹿或是小型的雪貂,它们是很警惕的动物,投掷长矛直接猎捕的成功率不太高,论什么效率最高,当属布设陷阱,其中又以布设绳套最为实用。

至此,在离开罗斯堡整整四天后,狩猎行动正式开始。

所有的猎人瞬间分散开来,他们带着自己必不可少的物资踏入雪原和森林,他们开始布置陷阱,有的人干脆直接主动出击。

罗斯部族只有二十张单体弓,它们皆是从南方的盟友那里进口的,毕竟罗斯部族现阶段自身不具备制弓经验。

不过部族保有的弓都投入到狩猎中来,它们跟随者自己的主人,成为杀伤小动物的力气。

单体弓去射杀远处的驯鹿?

还是不要太奢望这种没事。因为它们都是磅数不高的橡木弓,弓弦亦是麻绳搓出来的,使用的箭矢的箭杆也是勉强平直。

就算是质量糟糕的弓,它们依然能成为优秀猎人手中的利器。

所以在狩猎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人射到了雪貂,他们就直接在荒野中将毛皮剥下来,而续貂的肉也没有扔掉。极寒之下,雪貂肉立刻变成冰坨,似乎唯一的处理方法就只有烧烤了。

雪貂是北极地区最珍贵的毛皮,它纯白又极度柔软丝滑的绒毛天生就是奢侈品。尤其是富裕的东罗马贵族,他们最渴望的莫过于夏季披着源自东方的绸缎,冬季披着被纯白的貂绒大衣。

一张雪貂皮就等于三张成年驯鹿鹿皮。

奥托和他的二十个亲信干脆组成了一支小型狩猎团体,他们其实就是儿时的玩伴,是在平日的摔跤打闹中练就的身后友情。而这种友情,使得他们天然具备强大的团队意识。

他们集合起来就是强力的猎人集团,在战场上,天然具有比法兰克人临时招募的大批武装农民,有着更强的组织性纪律性。

其中奥托比他们所有人年纪都更大,儿时他是孩子王,而今他就是受人尊重的首领。

抛开这些身份地位来说,奥托自己也是优秀的猎人。

连续两天的狩猎,二十人就只捕到了三只雪貂,以及找到了一处北极狐洞穴,将里面的大兽小兽一网打尽。

固然他们是愿意放过小兽的,按主要是针对大型的驯鹿。对于有着纯白松软绒毛的北极狐,它实在是价值连城,巨大的财富诱惑下自然发现即是一网打尽。

和自然界严密的和谐共生?所有的维京部族都没想过这件事。他们首先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起来,他们也并没有保护环境的概念,哪怕是罗斯堡的人们把自家半径五十公里的大型野兽一网打尽。

可猎捕的大型野兽变得稀缺,解决的措施莫过于守株待兔迁徙来的鹿群,或是如同今冬的行动,前往遥远东北放的未知之地。

奥托虽贵为首领,他的部下乐意将自己的一部分猎物献给他。

给重要任务献殷勤从而给自己或家人于未来捞到福利,这几乎就是人类的本能。

奥托摇摇头拒绝了,他并没有拿出什么“伟大”理由证明自己的无私,他的解释真是充满了神秘。

“还是留下来送给那些留守者。我有一种巨大的预感,我们暂时不管其他人,只要我们二十人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就会遇到那些人。”

所谓的“那些人”,无疑就是养鹿的萨米人。

奥托始终有一种感觉,既然向着东北方向不知走了多远,和那些人遭遇几乎就是命运使然。

第五十四章 萨米人迷踪

罗斯部族还是天然的称呼那是养鹿人,一切就是因为一经发现,即是意味着可以获得一大群鹿。

奥托的解释瞬间唤醒了大家的回忆,想到了奥托曾说过的祭司维利亚的预言——参与狩猎行动的人必将获利巨大。

对财富的向往驱使着大家对首领的无条件遵从,就这样,奥托带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再度向着东北方向跋涉了整整两天,愣是踏着滑雪板又狂飙了五十公里左右!

他们的努力是值得的,当奥托等人清楚的看到本是松软的雪地上出现大量的动物脚印,大家已然做出明确判断。

精明的猎人发现了大量的驯鹿脚印,经验告诉他们,这必是驯鹿无疑。

雪地有被大规模翻动的痕迹,被积雪压着的草甸也被啃食,它更加证明了鹿群的存在。

鹿群,一大堆行走的肉,一百头驯鹿足够部族吃到春季到来!

目前只是发现了鹿群,却并没有明确见到那些动物的踪迹,不过大家通过痕迹都做出非常乐观的判断,即鹿群的规模可是不少。

但还是有特别认真的人,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了另一些奇怪的脚印。

确切的说那是人类的脚印,脚印的主人绝非他们自己。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几天以来奥托一行的主要工作就是赶路,他身为首领,其本人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固然想着东北方向不停前进很可能发现宝贝,不过时间过去已经太久

奥托已经明确了两个惊人的发现,就在雪原上他令部下集合。

“一大群鹿,我们应该将它们全部杀死,兄弟们所有的鹿皮都是我们的。至于那些鹿肉……我们奋力回到营地告诉大家,所有鹿肉全部带走。我们还发现了人的脚印,那是养鹿人的,我们可以……嘿嘿,把他们的财富据为己有。”

想到这些事,谁能不开心呢?

听起来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大家高兴归高兴,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围猎一群野生驯鹿,那些动物的行动能力很强,它们厚实的毛皮也不是用短矛轻轻一戳就能杀死的。

倒是那些养鹿人,击败他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家有着充分的自信。

关于这件事奥托的头脑很是冷静,他看看自己的二十名部下。

大家站在这北风呼啸的雪地,身上虽然都穿着厚实的皮肤,头上也顶着巨大的鹿皮或狐狸皮绒帽,一想到要寻找养鹿人并主动发起进攻,奥托就不免非常担心。

因为在这样极寒且距离罗斯堡很远的地域,在战斗中受伤,虽不一定当场死亡,但凡受了比较严重的伤,结果就是一个死。

情况开始变得微妙,单纯的狩猎行动瞬间变得具备军事化。

那么,奥托所在的之地存在养鹿人,也就是所谓的萨米人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奥托和他现在的二十名部下,他们追寻驯鹿的踪迹,已经向东北方向走得太远,已然闯入到了萨米人的领域。

具体说,是萨米人活动区的最西部的边缘。

对于这种情况,奥托意识不到,那些专注于冬季放牧的萨米人亦是意识不到危险的临近。

因为几十年的时间,曾以严酷手段驱逐萨米人的罗斯部族并未再遇到新的萨米人。

几十年的时间也是很长久的,渐渐的,曾经的战争被两个族群渐渐淡忘,仿佛他们就从未接触似的。

比起思维亚部族联盟,无疑萨米人的结构组织更加落后,也更加脆弱。

萨米人就是欧洲的最古老的土著,他们也是从芬兰人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就在过去的二百年,曾散布整个东欧的芬兰人部族,被东进的斯拉夫部族驱赶,使得芬兰人有的直奔乌拉尔山,有的就撤到了北方接近北极圈的地域。

萨米人的情况更为糟糕,他们一直在遭受登陆斯韦阿兰地区的维京系部族驱赶,最后由其中的罗斯部族给予一记重拳,使得萨米人已经彻底离开了波的尼亚湾。

萨米人撤向了北极圈,进入所谓拉普兰地区与摩尔曼斯克。

想要在北极生活,他们能获取的任何能量都是非常宝贵的。极寒的地区不要想着能发展农业,萨米人的生活资料极度依赖于他们饲养的驯鹿。通过和南方一些的住在卡累利阿的芬兰人贸易,他们用驯鹿毛皮、肉干和木器制品,去换取一些亚麻和金属。

不过贸易也是极低限度的,他们基本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清苦又寒冷的日子。

也许萨米人天然就是爱好和平的,可和平的获得从来不是来源自别人的施舍。

萨米人本来也是懂得农业种植的,在战斗中失败,他们一路逃避到北冰洋,难道这里就是安全之地了?

不!因为那些对财富有着巨大渴望的维京人,他们正在逼近!

总的来说,所有的萨米人氏族都要防备北极狼袭击自己辛苦养的鹿,他们不得不做出一定的武装做好防备,也要派人在放牧的时候瞪大眼睛监视出没的狼群。

他们总是特别留神对人对畜极具威胁的狼群,却因为长久再未与罗斯部族接触,许多年轻的萨米人只能从父辈的嘴里获悉一些古老的传说。

或是因为对古老恐怖的记忆的描述夹杂着太多的个人情感,年轻人所了解的“瓦良格人”渐渐具备了狼的形象,仿佛就是一群长有巨大獠牙的怪兽。

年长者的确惧怕“瓦良格人”,尤其是指出有一群“瓦良格人”,他们自称是划桨的高手,能操纵长船突然出现。

年轻人对这一切都不理解,他们继承祖先不那么丰富的基业,也就是一群驯鹿,照着古老的生活习惯,例行每年两次的大规模放牧,生活平淡年复一年仅此而已了。

驯鹿那厚实的毛皮能轻易抵抗寒冷的侵蚀,通过啃食积雪下的草,每一只驯鹿都能在冬季快速生长。

每年的冬季放牧变得特别重要,因为当气候开始转暖,所有的驯鹿都将换毛。那些遗留的毛发萨米人可不会浪费,它们可与交换得到的亚麻混合纺织成特别的麻布,再用多种颜色的苔藓印染一番。

所以,萨米人的衣服可比罗斯部族的平民着装华丽多了。

然而再华丽的衣服都不能掩盖他们武力羸弱的事实。

萨米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庞大的组织,他们以人口只有几十人的氏族在原野上游牧。

任何的氏族,其首领必然是一个年长的女性,因为他们还处于母系氏族阶段,这使得他们天然只能以一个小型聚落存在,且聚落里最具战斗力的男人的数量也并不占优势。

因为罗斯部族,当部族遭遇威胁,他们即可组织起两千名手持利剑战俘的战士。

于中世纪的欧洲,两千个战士,已经是许多封建伯爵能组织的兵力极限。

不过萨米人的男人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用石矛或是鹿角矛击败狼,却对维京人的战斧毫无招架之力。

萨米人虽然制造单体弓,还会制造弓弦还有箭簇,结果弓的磅数太低,箭头不是打磨的鹿角亦或是石头。

这样的箭头甚至不能较远射穿驯鹿的毛皮,倒是用它射杀北极狐、雪貂,力道是完全足够了。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些人口稀少、缺乏组织力,更是严重缺乏金属还处在旧石器时代的古老族群。

受到外族的强势压迫,也因为他们自身的妥协,他们逃避灾难撤到了世界边缘的极北地区,却终究改变不了被征服的命运。

因为罗斯部族的首领已经下定决心,现在,奥托的贪婪之心根本无法抚平。

第五十五章 深入探索

已经几十年没有接触,奥托对于养鹿人也仅限于祭司维利亚的描述。

他实在不知道,那些坐拥大量财富的养鹿人,他们居然是一群善用石矛骨箭的家伙。

奥托完全是出于和丹麦人的一些遭遇战,认为那些养鹿人必是骁勇善战的。

否则,他们又如何在这冰天雪地生存下去呢

奥托看到的不只是潜在的巨大财富,还有掠夺这一财富的风险。

如果遭遇的养鹿人实力雄厚,自己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他召集大家说明一番情况,二十人立刻行动起来。

一瞬间,大家都目标再不是寻找雪雕和狐狸,也不再奢望猎捕落单的驯鹿。

现在,必须集结部族的力量,要发现养鹿人的鹿群,接着一网打尽。

罗斯部族的勇士变成了饥饿的狼群,他们渴望吃肉,渴望在头狼的带领下吃大块的肉。

奥托的二十人立刻化整为零,他们分头行动,就好似撒下一张大网,捞取潜在的大鱼。

他们一开始担任的就是斥候的工作,有十五人参与到这大规模的“地图扫描”中。

他们以避风的营地作为开始,愣是构建起宽度超过十公里的搜索网。

他们以鹿群的脚印为参考,想着大概率正确的方向前进。

无疑奥托就是这搜索队的一份子,身为首领,集体狩猎的事宜上他必须承担巨大的责任。

普通的猎人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因为他们的首领奥托就是非常优秀发猎手,个人只需要跟着他前进就行。

因为无论是狩猎还是战斗,这么多年来追随首领,部族并未失败。

当然,追随是有代价的,按照传统大部分都收获就归首领所有。追随者分得一小部分,其实根据以往的经验,就是“喝汤”,每一位个体的收货也颇为丰富。

只有两个人留守着前进营地,其余三人立刻快速奔向大营地,只为将分散开的人集合起来实行一次势在必得的大型围猎。

关于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首领在赌。

情况已经巨变,不要奢望十天时间完成狩猎,每个人收获颇丰倒将成为可能。

想要巨大财富必须冒巨大风险,奥托可是担负起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要只是若是搜索无果,或是让猎物跑了,自己虽不至于就此失去首领地位,个人的威信也必是大跌。

“鹿群!奥丁,如果你是厚爱我的,就让我找到它们吧。”

奥托不得不坚定信念,他也相信自己的部下会老实听命。

报信的人最快也是次日天黑左右回到大营地,当大量人员带着武器和锁子甲来到所谓先进营地,最快也得是三天以后了。

这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猎物,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雪地明显不是一个战斗的好地方,哪怕是为了那些鹿,风险是一定要冒的。

拜长久的锻炼所赐的依旧强壮的身体,奥托能够忍耐常人无法忍受的极寒与疲惫,他的部下大抵也都是这样。

他们沿着痕迹前进,整体的方向再度朝向正北方。

这段日子的天气颇为晴朗,夜空中的繁星与时刻显现的欧若拉交相呼应。微光照在雪原上,整个世界也显得非常明亮。所以哪怕是极夜,只要没有乌云,就不会出现纯粹的黑暗,甚至猎人们反而非常能适应这种低亮度的世界。

相比起人类,那些驯鹿更加适应极夜下的生活,它们依旧在树林间的缝隙,用厚实的嘴拨开积雪,啃食下面的草根。在它们的周围,一些萨米牧民时刻监视着自家的鹿,也监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以鹿群遭遇北极狼的袭击。

那些牧民都是徒步的人,他们身着厚实的鹿皮大衣,手里时刻握着木杆,其末端就是鹿角打磨而成的坚硬又锋利的矛头。

这样的造型俨然是石器时代的战士,他们根本想不到,数千公里外的南方,东罗马的重骑兵已经全员铁甲。

行走了整个白天,奥托一行又在欧若拉的辉光下行走了很远很远。

长达十公里左右的搜索线,构成它的每一个单元都瞪大了双眼。

人并不是夜视能力很好的种族,好在一般情况下总是够用即可。

罗斯部族的普通人根本没机会也不打算去接触什么书本,尤其是部族的男人,他们除了会在长屋里休息,平日里更愿意待在户外。每个人的视力都是优秀的,哪怕是夜晚光线糟糕,他们依旧能发现远处树林的异常变化。

他们,特别警觉雪原上的奇怪亮点。

“果不其然,有狼!”

奥托看到了远处一些绿色的亮点,他非常清楚那是狼的眼睛反射的荧光。想到有可能与狼战斗,他不禁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前行的人们都注意到了狼的存在,大家之保持着基本的戒备,毕竟每个人都在皮衣下突击套上了自己的锁子甲,腰里别着佩剑或是斧头,后背还背着圆盾。

大家唯独没有佩戴兼顾的金属头盔,那东西实在太冰凉了!

或许狼是聪明的,它们三三两两在远处观望着,并未有打搅奇怪者的前进,它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狼终究是离开了,按理说如果能猎杀狼,狼皮也是很好的御寒物,狼头更是能作为个人实力的象征物。

终究奥托的猎物不是狼。

当大家疲惫的时候,人们开始聚拢在一起,并在积雪中挖坑。用拖拉着的雪橇承载的各种物资,搭建御寒的小窝。

大家都确信自己的行动方向是正确的,只因那些鹿群的脚印并未消失。

因为就在前方的一片丘陵地带,大量的脚印就是延伸到那个方向,那一带到处都是树林。

如果明确存在养鹿人,他们必然会把家安在林子里。

毕竟这一带的风雪如刀子,任何人都需要遮风挡雪的屏障。

于罗斯堡,定居点处于一个峡湾中,两侧的山丘能很大程度抵消北风的侵蚀。

如若养鹿人不是傻子,他们必在林子里安家。

奥托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很快就将和那些养鹿人遭遇,确切的说应该是远远的目击。

深夜之时,他把所有的十五人聚集到自己身边,先是勉励一番大家几天以来的艰难跋涉之艰辛,又及时的再画上一张大饼。

因为奥托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未来两天时间撞上那些养鹿人,也不知晓报信的人员走到哪里去了。

一群先是聚在一个小林子里,奥托命令所有人不准生火,只许啃食冰冷的干肉。

如此严酷的命令难免让人产生质疑,他的话倒是令质疑者感觉到温暖。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是明天我们一定会发现养鹿人。所以我们要好好休息,当天亮的时候我们继续蛰伏。等到夜幕再度降临,我们继续行动。”

质疑还是有的,此时疲惫在身,大家都乐意将质疑埋在心中。

不得不说,本次向着东北方向拼命探索是有收获的!

于此未知之地,人们确实遭遇到了一些狼,凶猛猎食者的存在充分说明一件事——这里绝非表现上的贫瘠之地。

只要默默自己挂载束腰皮带上挂着的毛茸茸的雪貂皮,有了这样收获的猎人,他们恨不得就把遭遇的那些只暴露翠绿眼睛的北极狼,将它们活生生剥下毛皮,待到春季卖个好价钱。

这份探索有着巨大的价值,大家回去之后就可以告诉族人们,东北方向的内陆,依旧有大量的野兽亟待捕捉,它们就是行走的财富。

第五十六章 发现养鹿人

然而,当天亮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奥托一行躲在一片小树林中,十多人彼此聊着家常往事,更多的还是对未来捕猎之时的瞎想。

他们已经处于一个相对高的位置,实际就是在一处山丘的山坡上。

松树林给予他们一定的掩护,也没有完全遮盖他们的视野。

每个人睁大双眼都能看到很远的景色,他们锐利的视线观察着环境的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终于,远方的雪原上出现了一大团蠕动的不明物体。

几乎是一瞬间,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们那欢愉的脸,顿时变得僵直。

人们一个个趴在雪地上,面对远方的变化,此时此刻奥托的内心就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激动。

“啊!奥丁是爱我们的。兄弟们,我的祈祷起效了,我们得到了宝贝!”

奥托的忠实朋友哈罗左森不禁问道:“首领,你的祈祷?你什么时候做了祈祷?”

“就是昨天晚上,我向欧若拉许愿。看来女武神已经帮我穿了话,而且奥丁也做出了回应。你们敲,那就是鹿群。”

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大家都能估摸出那绝非一个小鹿群。

“嘿嘿,也许会有一百头鹿。首领,我们十几人立刻行动,你看如何?我们很容易就能捕捉几头。”哈罗左森建议道。

“不!不能太着急,因为我们不仅仅是为了几头鹿而来。我们要的是全部。”

“啊?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些可能的养鹿人?”

“对的,难道你们不渴望一场战斗吗?”

维京人的内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单纯。

大家都渴望战斗,尤其是所谓“在女武神的见证下”,通过战斗彰显自己的英武,以酣畅淋漓的打斗证明自己的实力。

当然,维京人部族其实并不喜欢也夜里战斗。

那些养鹿人,并非自己的同族。

以大家朴素的古代思想来看,除了同族和盟友,其余都是潜在的敌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能轻易的向他们示好。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先劫掠一次再说。

奥托命令大家趴下来,所有人安静的观察远处的动向。

果不其然,推测变成了现实,那些养鹿人出现了。

只见的有几个微小的人形身影在驱赶着鹿群,迫使它们离开树林。

“难道你们真的把家安在我前方的林子里了?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也许你们能抵挡住狼的袭扰,但是我们比白熊还要凶猛。”奥托自说自话一番,他的头脑已经在谋划一个严密的计划。

最长的冬季即将到来,也就是所谓的极夜时间,那段日子白天是荡然无存的。

按照往年的管理,自己这个时候就应该带着猎物回到了罗斯堡,其他人也是如此。

数千人会收缩在峡湾中,哪怕是凿洞抓海豹的人也回去了,待到海冰融化之际,一切开始复苏。

罗斯人如此,奥托相信养鹿人的生活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只有罗斯的勇士敢于在冰雪中前进,其他人只能躲在温暖的窝中挨过冬季。

养鹿人现在做的明显是放牧之事,这片广大的区域都是他们的牧场。奥托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可以断言养鹿人已经安家,而且短时间不会离开。

他观察了好一阵子,待到短暂的白天即将过去,他对部下指明该怎么做。

“哈罗佐夫,我的朋友。”

“首领,你有何吩咐?”

“你现在火速带着两个兄弟赶回我们的前进营地,你们在营地接应我们的其他人。当他们陆续抵达,人数达到一百人的时候,就将大家带到我这里。你的速度一定要快!明白了吗?”

“啊!是要战斗了?!”兴奋中的哈罗佐夫不得不再问一句。

奥托适时地拍打他的肩膀:“我的兄弟,我们将发动进攻,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不过我不是莽夫,我希望所有参与狩猎的人们,都能在光明节之前,在这遥远的未知之地享受一场战斗。你知道的,这也是奥丁所希望的。”

哈罗佐夫深深的点点头:“我懂了!包括我的儿子,我一定要让他参与进来。”

“好吧,不过我希望孩子暂且回避,因为我们还不知道那些养鹿人是怎样的人。我只希望参与进来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受伤就取得胜利。”

养鹿人已经出现,剩下的就只是等待队伍的集结,最终以绝对的力量完成胜利。

接下来的时间,奥托本人成为一位年老的观察者。

说实话他这一辈子经历了许多次和丹麦人或是哥特兰岛人的战斗,还有与那些少数不愿意臣服的诺夫哥罗德人的战斗。

丹麦人和自身的战力是旗鼓相当的,倘若运用合适的战术,罗斯部族总是取得胜利。

当然这种胜利的获取并不是那么堂堂正正,奥托比较擅长使用诡计,他是非常务实的人。他并不喜欢两拨人聚集到一处,接着一声怒吼两军对冲,最后变成两伙人野蛮的厮杀。

那种打斗毫无章法,最后双方都损失惨重。

太愚蠢了!罗斯部族可受不了这种伤亡。

奥托很喜欢把自己的人隐藏起来,当敌人放松警惕之时在大举出击,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总能取得重大胜利。

敌人骂他无耻,他的盟友的一个个部族首领,也在质疑这类行为令罗斯部族的先祖蒙羞,也令思维亚部族联盟蒙羞。

奥托可管不着那么多,只要是胜利,管那么多奇怪的礼仪干什么?

但是对付另一些族群,偷袭的战术何不使用呢?

又是一整天的观察,奥托惊喜的发觉那些养鹿人就在自己藏匿之处面前很远处的雪原上活动,鹿群暂时就在这一带啃草。

他还做出一个非常准确的判断,养鹿人的家不但在远处的树林中,他们的人口绝对不多。

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其实只要趁着夜色偷偷摸过去,即可仔细侦查。

奥托毕竟五十岁了,若是个愣头青那就真的摸了过去。

他严格命令自己的部下暂且仔细观察,敢有前去侦查,倘若打草惊蛇弄得养鹿人撒腿就跑,罪责就有这个人承担。

至于处罚的结果更是简单粗暴。

所谓“你放跑了本该是属于部族的一大群猎物,现在只好以死谢罪”。

没有人敢忤逆首领的命令,奥托在部族里的确掌握实权,大家也都非常支持这位首领。

一个优秀的猎人总是沉得住气的,就好比龙头战船漂浮在海面,划桨手将拴着麻绳的铁鱼钩扔到水里,剩下的就是安静的等待鱼咬钩,钓鱼者必须要有好的耐性。

奥托也是有很好的耐性,他更是有着巨大的胆量。

约定的十天狩猎期必然超过,现在还有谁觉得时间一到就该打道回府?

呸!

那些在后方分散打猎的家伙们,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收获。一百多人捕到了十多头野生驯鹿,这个成绩着实并不好。

鹿皮被剥下来,他们聚众就把鹿肉烤着吃了,因为储备的肉干是应急食物,不可第一时间享用。

罗斯部族是非常爱惜粮食了,除了鹿的肠子没法在野外好好处理,他们基本吃掉了鹿的其他内脏,哪怕是再是腥味难闻也必须咽下去,因为寒冷之地,不多吃东西自己也会被冻死。

除了鹿皮外,收获最多的当然还是雪貂皮、森林猫皮、松鼠皮,乃至一些狐皮,它们皆价值连城。

一些人觉得自己的收获已经足够,便纷纷回到营地。因为首领还没有归来,大家不敢贸然撤离。还因为首领带着最勇敢的二十人自称去寻找庞大的鹿群,他们似乎能够成功。

结果当然是利好的。

第五十七章 准备行动

因为大营地最为温暖安全,人们到了深夜基本陆续归来,那些迟迟不归者也许已经冻死在雪中?人们就是担心也不顾上他们,因为富贵险中求!

报信者风尘仆仆滑雪归来,三人疲惫得几乎直接瘫痪在地。

当吓了一跳的留守者将他们抬到篝火边,给他们的嘴里灌上一些清水,还塞入一些新鲜的烤鹿肉,待他们恢复精神后,正式汇报了发现鹿群的好消息,还有首领的命令。

情况完全变了,分散式的狩猎到此结束,剩下的就是全体人员一窝蜂地找寻首领的位置,将鹿群一网打尽。

数以百计的雪橇板在雪地上疾驰,他们背后拖拉的雪橇已经堆着不少东西。

行囊变得沉重却丝毫不能打消他们狩猎的热情。

对于财富的渴望,确实是驱动人们奋发有为的最大动力。

还因为报信者声称发现了养鹿人的踪迹,也许一场冰雪中的战斗在所难免。

滑雪的人们恍如是去赴宴似的,这么一大群凶狠的饿狼最终的目标就放在那些可怜的养鹿人,与他们数以百计的驯鹿身上。

罗斯部族身为维京人,他们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罪恶。

而养鹿人也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因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所处冬季牧场的位置,除了要警惕会主动攻击驯鹿弱小体的饿狼,还需要警惕什么。

一场争先恐后的疾驰发生了,即便如此浩荡的大军也是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与等候许久的奥托接头。

一大群人躲进一片小型松树林中,他们实际是深夜才抵达,经过了短暂的睡眠后,当短暂的白天时光进入一半之时,奥托将抵达的所有人聚拢一起。

他令大家展示自己几天以来的狩猎成果,心中不由窃喜。

他在人群中游走,不时把玩某人腰里别着的毛茸茸的白色雪貂皮,嘴上更是夸赞:“真是美妙啊,几天时间你们都有收获。我看到一些人的收获非常丰富,用这些毛皮恐怕都能卖到一枚金币了。”

首领是在开玩笑,一些人真的咯咯乐起来。

“不用笑了,现在有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现在跟我来!”他一招大手,引得所有人紧随其后,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到了树林的边缘。

世界还是晴空万里,北欧极端澄澈的空气使得能见度极其优秀。

很多人,他们活到现在只见过三三两两啃草的小型鹿群,何时见过像一团乌云般移动的鹿群。

雪地之上,由鹿群构成的不明物体太过扎眼,它们难道不就是行走的财宝吗?

大家都很高兴,因为首领的正确指引使得大家有机会饱览巨大鹿群。剩下的事就是打败鹿的主人,自己成为新的一个。

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瞅着奥托,大家希望一个好的对策,希望一个绝妙的计划,使得不让一只鹿逃脱。

人们在奥托的指引下陆续又藏了起来,在清点一番人数后,奥托确定有一百五十人聚集此处。

还有五十人呢?他们并不是失联,也没有跟着大不读过来,他们也没有提前离开。

“怎么回事?人数少了很多?”奥托心情有些不爽。

有人非常适时地嚷嚷:“有一群胆小鬼躲在我们的大营地。首领,你不用去管他们!他们不来也好,财宝我们这些人来分。”

奥托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好啊!”他大声嚷嚷,“还是古老的传统,身为首领我分得一半!你们不要质疑什么,因为我得到了奥丁的指引,我才能非常成功的带领你们找到养鹿人和巨大的鹿群。奥丁已经给我们下达启示,包括指引我们如何去战斗。现在,你们无条件听我的。”

“遵命!”大家根本不用动脑子,就完全认同了首领的话。

奥托的内心也是暗爽,他长时间的观察,以自己的经验总觉得鹿群得有超过二百头鹿,或者数量更多。经历一次肯定胜利的战斗,自己合情理的获得几十头被驯化过的驯鹿,届时彼此用绳子串联,全部带回家后再转手一卖,自己又是大赚一笔。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很快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他寻思着自己需要变换一下套路。

因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不要奢望把太多的鹿带回去。

奥托自己丝毫没有养鹿的经验,就是坐拥五十头鹿,如何将其顺从的带回去。

终究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所有的部下,大家都需要一个专员人员的帮助,那就必须要求养鹿人都活着。

但那些养鹿人他们绝对不会乖乖的臣服,他们很有可能像那些丹麦人那样难以臣服,只要发生打斗,那就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难道必须要将养鹿人全部消灭?!

就是自己从祭司维利亚那里得到的古老传说,祖先占领罗斯堡的时候,维利亚特别强调了“驱逐”这个词汇。打斗当然是发生了,战斧也因此滴血,但祖先并未将养鹿人统统消灭。

一番思考后,奥托最终改变了主意。

当大家已经做了基本的准备,例如许多人突击换上自己的锁子甲,圆盾也捆扎在自己的左臂,腰间的匕首断刃、佩剑还有战斧已经准备齐全。甚至有的人硬生生忍受寒冷,戴上了冰凉的头盔。

其中所有带了弓和箭的人,也都把弓弦扣在弓梢上(不使用就不上弦)。

这般准备弄得他们的形象哪里有雪原猎人的意思,简直是要和丹麦人进行陆上决战。

他们已然战斗力报表,脑子里也幻想着养鹿人是一群极度善战的勇士,大家虽都有家眷,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未来战斗的担忧。

能在夜幕之下,在欧若拉的辉光下战斗,战死了只怕灵魂当场飞升阿斯加德,那真是伟大的光荣。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亡也不要受伤。

奥托很满意自己部下的表现,他又把所有人集合起来,郑重说明自己最新的想法。

“兄弟们,你们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这很好。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养鹿人活着。”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他们不哗然才是奇怪的,因为大家的心理准备就是将养鹿人设定为“强大的敌人”,许多人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了,结果首领要大家抓活的?

许多人当场产生质疑,尤其是他最亲密的几个部下,质疑最为强烈。

“啊!我的兄弟们,我们总得需要一些养鹿人将我们的猎物统统赶回去。再说了,那些养鹿人肯定不仅仅是男人,难道你们要对女人下手吗?”

大家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思考一下首领的意见。

如果被巡游的女武神看到地上的凡人袭击的女人,再是勇猛也将遭到女武神的鄙夷。

“如果那里有女人和孩子,我们必须要放过这些人。袭击他们将无法得到神的肯定,我想大家也都不会认同这样的袭击者是什么勇猛的家伙。再说了,难道大家不想要一些奴仆吗?”

奴仆?首领的话说道大伙的心坎里。

现有的时代,人口即是生产力!所以像是丹麦人、挪威人,他们开始袭击不列颠掳走许多人口,就是为了在冰天雪地的故乡获得更大生产力,以创造更多财富。当然这种财富的富集,基本源自于对外来奴仆的奴役与压榨,仆人基本就是一种工具。

罗斯部族虽然在维京社会的边缘,他们本质上也完全认同这种文化,可他们难以通过直接掠夺的方式得到那种全天候的奴仆,却也破天荒的得到远方诺夫哥罗德居民的臣服与贡赋。

其实相比于掠夺外人做奴仆,罗斯人这种像是封建王公找诺夫哥罗德收税的行为更加高效,某种意义上也更加文明。

不过如果有获得奴仆的机会,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一百多人迅速统一了意见,他们就是开了一个小会,做出一个共识。

也就是说,这次的行动就是一场特别的狩猎,猎物不仅仅是整个鹿群,还有所有的养鹿人。

原则非常简单:除了敢于抵抗的男人,其他人全部放过,接着用绳子捆起来。至于那些扔了武器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这种人已经失去与之一战的价值,这种人就是天生的仆人,是杀还是放过就看当时的情况,怎么做皆可。

意见已经统一,剩下的就是开展行动。

狩猎该怎么进行?方法很简单,一百多人进行拆分,像是真正的围猎那般,包围养鹿人和鹿群藏匿的树林,梳理下去最终完成包围。

大原则只有一个,尽量抓活的。

第五十八章 养鹿人的营地

抓活的?大家还是希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否则就非常无聊了。

一百多人被分成两部分,彼此的人数很是平均。

大家的任务就是从两个方向,全副武装的人们组成人墙,如同两把梳子,梳理养鹿人藏匿的林子。

待到所有人吃完了肉干,当欧若拉最为耀眼的时候,人们展开了行动。

奥托亲自带领一伙人,他的老伙计哈罗佐夫带着另一群,黑压压的两伙人,如同鬼鬼祟祟的狼群钻入林子里,小心翼翼向着目标摸过去。

他们本身就是专业的猎人,还没有愚蠢到在被极光和月光照得明亮的雪原上大摇大摆,偷偷摸摸只为防备行动打草惊蛇让养鹿人带着鹿群逃离。

兽皮做的靴子踏在林下雪地,积雪很好掩盖了声音,大家裹着的兽皮也很好保持了温暖。

夜间狩猎在任何时代都是一种充满挑战性的事,何况猎场已经处于北极圈内,北极的寒冷迫使气温逼近了零下二十度。

严寒不是严峻的挑战,因为相比之下,奥托等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敌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兵力又是如何。

他们极度的自信,只要看到那雪原上乱跑的鹿,一个个就幻想起鲜美的烤肉,还有舒服的皮衣。

战斧和利剑在透过松林缝隙的月光下泛着寒光。

所有的罗斯勇士,他们浑身毛茸茸的恍若一群熊。到时衣物之下基本都有保命专用的锁子甲,这一帮助他们很大程度克服了对受伤的恐惧。

他们在树林中穿梭,用了相当于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才终于摸到了目标藏匿之森林。

如果这个时代有高科技的通讯手段,两支队伍就能同时发动袭击。

想在,所有参与进来的勇士只能继续往于同族的默契与勇敢。

奥托最后把自己带着的六十多人叫到一处,他们在在一处被风的雪窝蹲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胜利的渴望。

“兄弟们,我们即将展开行动。都记住我的话,要抓活的,无论是鹿还是养鹿人,必须抓活的。”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不过奥托依旧觉得自己的这帮狠人们,一旦进入战斗又会像以往那样,会乐于沐浴在鲜血中。

他干脆下达狠话:“我还是要警告你们,必须抓活的。否则就是忤逆我,部族会议会把这种人驱逐。”

奥托其人,他很大程度上就相当于罗斯部族的实权君主,他的话既是军令。

这么多年来奥托积攒了大量的个人声望,同样,奥托在对待外人面前,也是一个聪明的狠角色。

至少在他在世的时候,只有打算离开部族的人,才会故意反对他。

奥托这边的行动正式开始,哈罗佐夫那边的动作稍慢一些。

还是以往的套路,只不过人墙的每一个单元,彼此间的距离更近一些,人墙的长度也缩短很多。

基因这种东西是一千多年后发现的,那时的人们惊讶的发现,只有猩猩和人类存在着“战争基因”。

罗斯部族在战斗中学会战斗,他们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例如,他们懂得派遣斥候的战术意义。

有五个人被委任为“探路者”。

此五人是奥托认为的最优秀的猎人,他们可以仅凭脚印在荒原中追踪野兽数天,最终将其猎杀。

这种人很善于在追踪时隐藏自己的存在,例如不发出声音,也让自己显得和周遭环境非常相似。

一张白色的头蓬恐怕是最廉价的雪地迷彩,但在九世纪,把麻布印染成纯白虽不是困难的事,问题是对于罗斯部族,麻布本身就不是容易搞到的。

所有这五名斥候的皮衣非常独特,那是白熊的毛皮,白色的绒毛赐予他们很好的保护与掩护。

斥候的搜索可不是大海捞针,他们和后面的人群都志在必得。

因为发现养鹿人和鹿群是必然事件。

他们,已经发现了目标……

就在不远处,虽是隔着大量的树,精明的斥候已然发现树林给糟糕的痕迹。

许多碗口粗的树被砍到,地面上还有树干被敲凿过的大量痕迹。

就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斥候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瞪大眼睛保持安静,只为用心感受环境的细微变化。

他们听到了大量的低沉呼呼声,毋庸置疑,声音来自于鹿。

随着静下心的深入观察,远方的景象愈发变得清晰。

“比哈斯,你快回去告诉首领,养鹿人找到了。他们不是什么强大的人,我们可以立刻行动。”一人急切的说道。

有人连忙回去报信,其余四个或是攥紧斧柄,或是准备好短矛。

他们很快看清了更多细节,原来那些养鹿人砍树之后做了一片栅栏,显然那就是所谓鹿圈。

虽然映像非常模糊,他们还是能判断出哪些是养鹿人的住房。

恐怕那也不是什么真的住房,经验丰富的斥候觉得那更像是兽皮搭建起来的帐篷,这有罗斯堡的许多建筑有相似之处。

不一会,兴奋的奥托赶了过来,他瞪大着双眼听着部下的汇报。

“很好,所以你们并没有看到有人影触摸?”奥托问。

“是的首领,我想他们已经睡觉了。鹿群发出呜呜声,鹿也在睡觉。我们是否现在就行动?”

“当然!哎,这样我们就能轻松的将他们全部俘虏。记住,要抓活的。我们还需要养鹿人把鹿群赶回家。”

奥托可并非出于什么怜悯,而有意要留住养鹿人的性命。如若他真是宅心仁厚的人,也不会带着部下千里迢迢跑到这边砍杀,更不会担任首领。

表面上,他是需要养鹿人把鹿群赶回去。

当养鹿人完成这项任务之后呢?

奥托并没有把自己的更深刻的想法告知部下,他本身也是贪婪之人,想要把被俘的养鹿人作为自己的仆人。

攻击正式开始了。

六十多人率先发起行动,他们一个个左臂捆着圆盾,右手或是利剑、或是斧头、或是可投掷短矛。

奥托已经没时间去等自己的另一群部下,他命令自己麾下的这六十多人组成一个包围圈,接着慢慢开始向养鹿人的定居处逼近。

他们悄无声息的前进,随着距离的拉近,养鹿人也彻底显露自己的面目。

那些人,确实不是什么强力的角色。

“该死,我还以为是很强的人,怎么就只有几个帐篷?难道放牧乌云一般鹿群的人就是他们?人也太少了。”

奥托看清了那几个明显是住人的帐篷,也见到了栅栏围成的巨大鹿圈。

大量的驯鹿都在,一些鹿被吵醒,它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着一群毛茸茸的家伙在眼前晃动。

这次行动因为没有首领的特别命令,没有人敢于率先去抢掠战利品,大家都在包围兽皮帐篷。

具体而言,四个不大的帐篷里,住着的就是全部的养鹿人了。

第五十九章 野蛮人的胜利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的视角俯视大地,无疑他们能看到非常惊异的一幕。

四个养鹿人的毛皮帐篷被一大群毛茸茸的“怪物”包围着。

奥托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俘虏了他们?如果是这样,这群养鹿人真的太缺乏警觉性,这样的弱者真的只配做强者的仆人。

再没有多言,奥托攥紧他那削铁如泥的神剑“毁灭者”的剑柄,勒令部下推倒所有的帐篷。

这是一次短促的行动,所有帐篷全被摧毁,倒塌的支撑木杆明显压倒内部的人员,当即传来大量的人的呼唤声。

所有的罗斯人惊讶的确认,自己听到的明显是许多必然来自于女人的尖叫。

“女人?这里还有很多女人吗?难道养鹿人都是女人?”

奥托脑袋浮现这样的奇怪念头,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开始徒手扒开木杆与遮风的兽皮。

不一会儿,的确有蠕动的人形物展现自己的部分躯体,具体而言是人的腿。即便是被兽皮裹着,那是人腿无疑。

“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后,两人把斧头再别回腰间,愣是将被压住的人拉了出来。

他们才不是救援似的,妥善将人带出塌方的废墟,压根就是活生生拽出来,这个过程中伤者当然再添新伤。

北极光和月光透过松林的积雪缝隙洒落林中大地,大家再是视力模糊也看得出被拽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年轻,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难道这不是最恐怖的惊吓吗?

自己睡的好好的,还等着借由明日有限的白天进行放牧,不曾想深夜里自己的家就被一群狂人拆了。

女人惊恐的几乎昏阙,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穿着毛衣的身子,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当然她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完全是害怕。

只要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家伙,她的恐惧来自于本能。

不一会儿,所有被倒塌帐篷压住的人都被拽出来了。

这些人的构成真是复杂,有男人有女人,还有老人和孩子。

他们总人数足有二十人,这么多人住在区区四个帐篷里,生活过得的确是拥挤。

整个过程中养鹿人都是任人宰割的?

当然不是。

有一个男人被拽了出来,他意识的开始反抗。他抄起一支木棍就夯中了一名罗斯人格挡的圆盾,接着站起来就想逃跑。

可是,整个营地都被一群狂人包围了!

大家都了解到是首领的命令,原则上确实是抓活的,倘若对方反抗,并向着自己发动攻击,那么最大限度的反击就是必须的。

逃亡者想要从罗斯人的包围中逃走,其结果自然是被圆盾挡了回去。

接下来,可怜的养鹿人直接被短矛刺中,接着就是蜷缩在积雪中哀嚎。

受了如此的致命伤,罗斯人非常懂得这个人已经彻底完了。不过这个家伙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是选择逃跑,实在是一个懦夫。

奥托听到了打斗声和哀嚎声,他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人受了伤。

倘若如此真是最悲剧的事!

他暂且不想审问被拖出来的几个女人,急忙跑到呻吟声传来之处。

“怎么回事?!”

“首领,这个人攻击了我们。”

“所以你们就把他砍了?”

“对!”一人面不改色的说:“这是个逃跑的懦夫,处死这么一个人,丝毫不值得骄傲。”

“是啊。”奥托遗憾的摇摇头:“但是这个家伙是个男人,难道我们要指望女的养鹿人把鹿赶回去?”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觉得仓促处死这个逃跑者不是个好主意。

然而雪地上已经银红一片,受了致命伤的人正在痛苦中渐渐失去生命。

奥托抄起自己的剑直接戳了下去,结束了伤者的一切。

他面无表情的嘟囔:“好吧,现在就只有指望那些女人?真不知一群女的养鹿人能否把鹿带回去。”

所以,奥托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在所有被拽出来的俘虏中,他们中有活的、有断了气了,还有几人奄奄一息。

按理说养鹿人的帐篷规模不大,但他们的居住空间过于狭窄,作为天花板的木杆砸下来,脆弱者被砸死并非小概率事件。

经过简单的统计,有三个人被他们自己搭建的房子的木杆给砸死,还有五人受了严重的伤,剩下的十人被推搡踢到一处。

再加上那个逃跑被杀者,这个养鹿人定居点合计就只有十九人。

看起来,大家费了好大劲追踪的目标,就只有这么点人。

再看看这些幸存的俘虏,里面没有一个成年男人,只有一些孩子抱着他们的母亲在寒风中,看着一群捣毁了他们家园的野蛮人瑟瑟发抖。

因为养鹿人,也就是萨米人,他们的确是与世无争的古老族裔。

也许他们本就是天然的和平主义者,结果他们的南方不远处,就是一群热衷于扩张发展的战斗狂人的家园。

居住在强邻面前,以逃避的方式渴望保持和平,无疑就是自杀。

活着的孩子抱着母亲痛苦,那些女人自己也不知所措,惊慌的看着袭击者的斧头和剑。

不过养鹿人并非是毫无武装的,他们这一次只要被奥托一行发现,结局最终就是这样——几乎毫无抵抗就被全部击垮。

只是奥托搞了一次非常经典的夜间偷袭,他就是赶时间回去,打算迅速解决问题就撤,也就不打算给养鹿人堂堂正正作战的机会。

当然,养鹿人又不是另一伙儿操纵长船的高手,何必搞什么为了荣誉的堂堂正正决斗?

很快,许多生活用品被从倒塌的帐篷里发掘。

尤其是那些带着进口自南方盟友的不知倒了多少手的弓,发现了养鹿人的弓,以及一些被制作的很不错的箭。

箭的箭簇很精明,就是箭头这是糟糕,发觉了五十多支箭居然都是骨质箭头。

除了弓箭,养鹿人的所谓“杀敌利器”也被搜出来了。

看看这是什么恐怖的武器吧!

黑曜石做的斧头、黑曜石和鹿角的矛头,硬木做的大锤。

他们倒是有两把斧头,其形状居然也是维京人的风格!

他们居然有这样的斧头!

闻着非常诧异。

第六十章 哈拉福德旧斧头

因为维京人制作的“经典北欧森林斧”,它的斧刃末端是被加工得刻意延伸出去,并形成了一处锐利的尖刺,整体也形成挂钩状。

不错,这样设计斧头就是为了挂在皮带上更加稳定,从而在颠簸的海面上,划桨手的斧头不会轻易掉出去。

奥托很快见到了这些所谓有价值的缴获,结果当然是不尽如人意的。

“真是糟糕,我还以为能发现什么金子,居然只是一些骨头和石头做的废物。”

“首领,至少我们获得了五张弓!”一名持弓手恨不得现在就给首领介绍弓的价值。

因为虽然这些弓只是普通的橡木制作的,介于罗斯堡并不存在真正制弓专家,只有拥有弓的人道听途说了一些弓的养护技巧而已,说不得被俘的养鹿人里,就有会造弓的人。

奥托没有多听,他下令:“既然弓很重要,那就全部保留。至于其他的骨头和石头,全部扔掉。但是这两把斧头?!”

他蹲下来,将缴获的长柄斧头自己检查,赫然看到了几个卢恩字母的标注。

这些字母用罗马字母转写,就是“halafod”。

“哈拉福德,这是什么人,应该不是我们的铁匠。不对,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奥托突然灵机一动,他在人群中大吼:“有谁叫哈拉福德,或者有谁叫哈拉福德森。”

因为部族的传统明明传统,部族里并不存在明确的姓氏,一家之主有的懒得给儿子取明确的名字,就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一个后缀赐予儿子,意义就是“某某之子”。

奥托再度嚷嚷了几遍,他本没有报以多大希望,因为一切只是一个可能性,结果居然有一个年轻大踏步的走近奥托。

年轻人高傲的说:“首领,我知道哈拉福德森。”

“是你!我认识你,你是铁匠克拉瓦森的儿子卡威。”

“对,是我,伟大的首领谢谢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哈哈,那是当然的,我的孩子。”奥托哈哈大笑中举着自己带有血迹的剑:“我这把剑的剑柄就是被你父亲装饰的,我当然认识你。想不到你不但长大了,今冬也没有在你父亲的铁匠铺继续学习冶铁,居然要做一个勇敢的猎人。”

“嗯……”年轻人略带腼腆的解释:“因为父亲需要一个新的手推鼓风机,那就需要至少一张鹿皮。他不想亲自去购买,就命令我一定要带回至少一张皮。”

“啊!原来如此。你认得我们的文字吗?你可知晓哈拉福德森是谁?”

“我当然知道。”年轻人自豪的解释:“我叫卡威,我的父亲叫卡拉瓦森,我的爷爷叫卡拉瓦,而我爷爷的父亲就叫哈拉福德森。”

“这是真的?!”奥托大吃一惊,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说你爷爷的爷爷叫做哈拉福德?我记得你的家族一直是部族里职业冶铁的。我们的很多斧头就是出自你们家。那么……”

奥托捡起战利品的斧头,递给年轻的卡威。

“看看,这个恐怕来自你爷爷的爷爷。”

卡威自己看着斧头上的铭文,他也不好做出判断。因为身为未来的职业铁匠,他也非常愿意按照自己的传统将自己的名字刻在斧头上。因为铁斧是人们重要的生产工具,把矿石冶炼成斧头,一支斧头都能小赚一笔,那么刻上制作者名字,就有着商标与广告的意义。

其实西方的商标的概念,就是被欧洲的一群铁匠和啤酒馆老板率先搞出来的。

奥托并不指望年轻人立刻回答,他摇摇头:“总之这里面一定有些蹊跷。因为我从祭祀维利亚那里获悉,我们在进入我们的罗斯堡之前,就与许多养鹿人接触。也许,这些斧头就是那时候,他们用鹿皮和熊皮和我们交换的。”

想到这里,奥托觉得可能性变得非常巨大。

他转过身再检查这些俘虏,赫然看到了一位年老者,可惜这个老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此人被倒塌的木杆砸到了胸口,老年人骨头毕竟脆弱,穿着毛皮大衣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实际此人的肋骨断了多根,肺部也受了伤。

倘若按照千年后的医学技术完全能保住老叟的命,现在她只能慢慢等待死亡。

奥托想到了许多人,他意欲在老妇断气前知道一些事。

他先是擦干净剑刃又插回剑鞘,接着蹲在随时可能死亡的老妇面前,其左手还拿走缴获的斧头。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有这样的斧头?”

奥托这是用诺斯语的问话,他很担心这群家伙根本不懂自己的言语。

结果自己的问话居然得到老妇的回应。

老人有气无力的居然用结结巴巴的诺斯语回应:“我……我知道你们是谁。罗斯……罗斯人。”

“你居然懂得我们的语言,很快。你们的斧头……”

“你们是……你们是可恨的狼。”老妇根本没有回答奥托的话,她奄奄一息中根本是在用言语抨击奥托一行人的野蛮。

不过她在死之前,通过诺斯语的谩骂还是透露出很多有意义的信息。

“你们抢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鹿。我们逃到很远的地方以为安全。”

“这么多年,你们依旧袭击了我们,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鹿。”

“我的一生都在逃离你们,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杀死。”

“可恶的罗斯人,你们不要为此高兴。你们抢了我们的家园,杀了我们的人。终究……你们的家园也会被破坏,你们的人也会死去……这就是……这就是你们这些野兽的结果。”

老妇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奥托听来特别扎耳的话。

她死前发下诅咒,所谓罗斯堡终将在未来某一刻。

奥托的心里非常难受,他基本相信了这个死亡的老者恐怕就是这些养鹿人的首领,而且此人居然和罗斯部族还有渊源。

奥托又不知道几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的细节,终究是部族袭击了养鹿人居住的峡湾,许多养鹿人抛下财产逃亡了。

也许那个时候,这个死亡的老妇还是一个小孩,所以其他的俘虏都是这个人的后代。

奥托不仅抬头,透过森林的缝隙看到天空中炫目的北极光。

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就仿佛老妇断气前说的话,也是讲给巡游的女武神听得。

第六十一章 烫手的山芋

奥托不禁有些后怕,联想自己的整个行动,先是动员大家所谓在“女武神见证下与养鹿人大规模战斗并取得胜利”,结果就变成单方面的偷袭,被袭击者中还有一大群女人和孩子。

这场胜利的确不值得称赞,偏偏养鹿人的首领还发下诅咒。

越是这么想,奥托越觉得后背发凉。

因为女武神必然看清了发生的一切,也许因为自己的胜之不武而遭遇奥丁的愤恨,最终导致罗斯堡的毁灭?!

对!有这种可能性!

否则这个死了的养鹿人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恐怕是女武神借她之口在警告我!

身为首领,奥托突然变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例如按照以往的管理,对付外族,罗斯人当然是尽数搜刮战利品,包括死者穿着的皮衣也是非常重要的财宝。

这一次就算了吧,所有死亡者尽数埋葬,活着的人必是要免除一死的。

虽然俘虏必然要被用作奴仆,在奥托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考虑到女武神也下达了某种警告,俘虏的生命需要得到保障。

奥托他害怕,担忧有一天自己的罗斯部族也遭遇毁灭,害怕自己的后代也像这些被驱逐的养鹿人,最后悲惨的死去。

他勒令自己的一大群兴致勃勃准备分鹿的部下,还有那些准备对被俘的女养鹿人有所图谋的人,命令他们暂时放弃所有的妄想,集中到自己面前。

奥托没有办法,他必须把自己了解的事向他们说明白。

因为部族和盟友的信仰,大家最担心的是永远不被瓦尔哈拉承认,大家的心灵受到巨大震撼。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首领的话,因为首领的一系列举动弄得他判若两人。

居然要埋葬这些养鹿人死者,居然必须保证每个俘虏的性命,这些都有意义吗?

现在它们都变得意义巨大,因为奥托将其解释为“女武神的命令”。

所以那个明显的懦夫也被当做敢于反抗的勇敢者,被抬到一个雪窝中,用积雪埋葬。

当大当大家都奋力挖雪之际,哈罗佐夫带着的另外一群人,他们才姗姗来迟。

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既是兴奋又觉得费解。

哈罗佐夫的人急匆匆跑来,甚至还有他执意带来的儿子卡努夫。

“首领,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奥托一脸平淡的说。

气氛这是尴尬极了!

哈罗佐夫试探性的问:“我们取得了胜利,应该没有人受伤?敌人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真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我们难道……有人死了?!你们在做什么?似乎是在挖坟?但是死者应该拉回去。”

“是养鹿人的尸体,真是糟糕。”

“啊!有笨蛋忤逆您的命令了?”

“不是,真的一言难尽。”趁此机会,奥托短暂给哈罗佐夫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已经获悉了许多惊人的事。

甚至于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哈罗佐夫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我们很久以前是从养鹿人手里抢了罗斯堡?我还以为我们是自由迁徙到那里。”

“我的兄弟,我们祖先做了什么事,祭司的木板写了经过,也许你应该去学习一下文字,去了解那里过去的事。”

“啊!您饶了我吧,那有多大的意义?”

“有意义,学习让人变得聪明。还能让我知道这些养鹿人的底细。真是糟糕,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待在这里。”

哈罗佐夫已经知道一个年迈养鹿人临死前的诅咒,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以及是什么“女武神借其之口的警告。”

“首领,一个将死之人出于泄愤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剩下的我们要把鹿带回去。”

“好吧!我们抓紧时间分战利品。我的兄弟,我身份首领必须要给女武神一个交代。那些鹿的分配问题,按照传统我有权拿其中的一大半,现在我只要三分之一,我不想做贪婪之人。至于所有俘虏的分配,此事必须由我来处理。”

“您……我……”哈罗佐夫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首领还是贪婪之人,毕竟他看到了俘虏里有不少女人。

难道首领不想占为己有?

因为所有维京部族的传统里,一个男人有一位有着很大家庭权力的妻子,同时男人也可以有许多为女仆。

当男人去世,女仆当为之殉葬。不过男人的正妻去世,某个女仆很有可能升级为正妻。

而哪怕是仆人,她生下的孩子将得到家主和部族的承认,就是不能像正妻的后裔那样,继承家主的哪怕一枚铜币。

现在的奥托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所谓自己带人摧毁了这些养鹿人的家,活着的真的只有三个比较年轻的女人,和七个年龄不同的男孩女孩,必须保障这些人的安全,要让他们在罗斯堡继续生存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女武神渴望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以让她挑选合适的人才,在其死后升入瓦尔哈拉。

结果只是一群莽夫对一群老人孩子的袭击。

天空中的北极光突然变得有些剧烈,奥托当即向集结后的人们宣布,这就是女武神的不悦。

他也下达命令,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怎么分配这些俘虏,必须有一个原则——保证其安全。

所以大家支持吗?

当然支持!而且情况变得非常微妙,本来大家对于自家有个仆人是很有热情的,结果这些俘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仿佛俘虏就是潜在的宠物,照顾的不周只怕就引得女武神的事后报复。这谁受得了?!

所以当场就有人站起来,宣布自己不愿意接受俘虏分配,只愿意接受鹿的分配。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发出一样的表态,这样的结果亦是奥托始料未及的。

“你们……你们既然是这么想,你们还是害怕!看来,只有让这些人加入我们,因为罗斯堡也是他们祖先的家园。兄弟们,也许你们还没有察觉的,自己已经被女武神所感染。那么我们作为奥丁忠实的仆人,只好接受女武神的意见。俘虏的安排是我的工作,你们不用担心,倘若的我安排是令女武神生气的,那么一切的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第六十二章 留里克需要一个仆人

不管怎么说,整场偷袭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奥托粗略的清点了那些栅栏中的鹿,整个袭击过程中,鹿圈没有遭遇任何破坏,所有的鹿也都是完好的。

这些鹿都被吵醒,它们就静静看着人类的杀戮,仿佛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

鹿毕竟是鹿,不过是一群被圈养的动物,而今它们的命运不过是从萨米人手里离开,变成了罗斯人的宝贝。

但是对付总量达到三百头的鹿群,罗斯人能够很好的照顾它们吗?

当然不能。

根据行动前首领定下的规矩,所有人格尽职守的首先展开进攻,那些鹿必然是最终的战利品,只有当战斗结束后,再由首领亲自进行分配。

没有人会担心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就像往常一样,首领担任“分配者”,一定会按照古老的部族规则,公正的把财宝分配下去。

可怕的袭击刚刚结束,所有人立刻对所有的战利品蠢蠢欲动。

尤其是那些家园被摧毁的养鹿人,那些暂时还活着的女人和小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群野蛮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恐怕会是非常悲惨的吧!

奥托并不打算对一群女人孩不利,因为这不符合传统。一个真正的勇士不会在战场上对妇孺下手,倘若有这般劣行,一旦被女武神发觉,其死后的灵魂就不能去瓦尔哈拉了。

但这些妇孺将按照传统变成部族的奴仆,具体而言,变成奥托自己的奴仆。

奥托先是吩咐自己几名最信得过的部下,尤其是那位哈罗左森:“你差人把所有的鹿都驱赶出来,你们要仔细清点有多少头鹿,借着我来分配。”

“首领,也许这件事您该亲自管理,您把这份责任放在我的肩头,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的兄弟?!放心,我信得过你。至于我……还有一些事要解决。”

所以说,奥托一把年纪就只愿意守着自己的年老妻子度过余生。

传统上部族是没有类似于“纳妾”这样的概念,但是一个首领可以合法的拥有多名女仆。

部族的人们普遍知晓,南方的那些富裕的盟友部族,其中许多有权势的男人不仅有漂亮的妻子,还有许多仆人。只要男主人愿意,那些仆人必须无条件给男主人生育更多的子嗣。

在大家看来,这是让自己家庭变得“枝繁叶茂”的最佳手段。可惜,罗斯部族的位置过于靠北,本身部族的女人就不多,更别提女仆的可能性。

和诺夫哥罗德的联姻才刚刚开始,至少这番举措开始缓解部族内的婚姻矛盾。

所以当然有许多人瞄上了这些女养鹿人,即便她们年纪不小了,那些中年丧偶的人并不介意那么多。

奥托猜得出有人有这样的想法,这一次他就是要自私一回。

因为,他才是部族的首领!

奥托走进那几名缩成一团的俘虏,他蹲下来重点观察这都是些什么人。

结果显而易见,有中年的女人还有一群孩子。

他用诺斯语询问这些人情况,对方非但完全听不明白,嘴里还嘟噜着一大堆令人费解的语言。

奥托想要更多的情报,介于那个老女人已经重伤不治,这些人在学会诺斯语之前也缺乏价值。

奥托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至少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倘若是作为自己的仆人真是再合适不过。

奥托没法不想到很多事!

“我也是一名首领,结果我就住在寒酸的木屋里。我的手下没有真正的仆人,只有同族里的一些女人偶尔到我家里帮帮忙。和南方的那些盟友的首领相比,我难道到了生命的末尾还要寒酸下去?!不!我不能这样!如果命运是让我一生这样,我只能认命,但是我的儿子,他是要做下一任首领之人,留里克将是预言那样的最伟大的首领,他不可以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年轻时意外失去了两个儿子,年逾半百才有最后一个儿子。

奥托对待敌人非常野蛮,对于自己的儿子,他爱的深沉。

一次远行狩猎下来,他自感身体的年老体衰,倘若不是年轻时练就的强健体魄,也不会坚持到现在。终归自己是老了,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无论自己的命运是前往瓦尔哈拉神殿,还是进入冥界,在那之前自己的财产都要由儿子继承。

这些财产包括自己削铁如泥的神剑“毁灭者”,还有埋在浅土中木箱里的所有银币和少量金币,乃至一批兽皮和锅碗瓢盆。自己要给儿子更多的财产,比如说一些仆人。

不!也许仆人应该从现在就开始培养。

奥托已经打算将所有的俘虏占为己有,他打算勒令这群养鹿人继续养鹿,当然所有的养鹿成果也都归自己家所有。包括所有的养鹿人,其命运也都是自己支配。

奥托本已站起身,想到这些他又蹲了下来。

他嘴里念叨着:“得给留里克选个合适的仆人,一个专职照顾他的人。嗯……必须是个女人。”

奥托开始仔细检查那些俘虏,尤其是其中的孩子。他粗糙的大手扒开孩子的毛皮帽子,重点找寻其中的女孩。

令他惊讶的是,俘虏的七个孩子里居然全是女孩。

“我还以为会有男孩,这是怎么回事?!”

罗斯堡的孩子有数百名,其中的女孩数量并不多,造成这样的原因还是在于维京人的传统!

罗斯堡毕竟有近半数的人根本就是客居于此的外乡人,他们虽在此安家,本质上是属于罗斯堡的盟友。这些人的女儿往往到了十二岁就根据传统跟别家的男孩订婚,这种婚姻自然是谁出的筹码多,姑娘就嫁给谁。

罗斯部族的各个家庭普遍更加贫穷,所以嫁进来的盟友部族的姑娘更少。

部族内部的互相通婚也是很难被大家接受的,结果部族的姑娘更多在外嫁,这样姑娘的父母就能得到更多的报酬。

奥托身为部族首领,他被年迈祭司维利亚称之为少有的聪明人,他就聪明在对许多事有长远的看法。

他知晓男孩锻炼打斗术的重要性,因为那是维持罗斯部族势力的根本力量。他也关注部族男人的婚姻情况,乃至部族的女人状况。

唯有更多的女孩才有更多的母亲,部族的新一代的男孩才能越来也多,最终使得部族的战斗力越来越高。

本次俘获的养鹿人的女孩都是外族,她们长大后成为一些部族男孩的妻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也许会有人瞧不起这些外族人,还是会有人愿意接纳这种人成为妻子。

但是,奥托从未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十年之后迎娶一个养鹿人女孩为妻,她们顶多做一个仆人。

他扒拉着女孩的脸,选择了一个最顺眼的姑娘,只因这个姑娘的麻花辫很是有趣。

他深邃的眼眸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吓得女孩已经不知所措,整个人只是呆滞颤抖。

“就是你了。”奥托满意的嘟囔,“不管你是否听得懂我的话。以后你就是我儿子的仆人,你要照顾好他,否则我就把你扔到海里。”

听完这番话,女孩当场吓得泪流满面。她当然听不懂面前这个一脸胡茬的野人说话的意思,总之此野人简直摆出恶狼一般的面孔,她很容易估计到自己的命运,只怕就像是被狼群袭击的落单的鹿,是惨死在雪原上吧!

再看看这些野蛮人,他们已经在抢劫自家的鹿群里,一个个高兴叫嚷着听不懂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女孩还在担心自己悲惨的命运将是怎样的糟糕结局。

她还不知道,很快自己将回到一百年前她的祖先定居之地,之后,自己的命运归属将取决于另一个比她年纪小很多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他不是,也没打算成为新的野蛮人。

第六十三章 选择死亡

每一位参与最后行动的勇士都应该分得战利品,但勇士们因为各自的运气,只有一半人参与到对养鹿人的袭击。

贪婪的本性使得得手的那一半人渴望利益的最大化,奥托注意到这一情况,他必须想到一个妥善的分配模式。

他说服了队伍中的质疑者,也宽慰那些跟着哈罗左森结果错过行动的另一半人。

所谓的合理分配办法,那些参与行动的人分得三头鹿,错过机会的人分得两头。

不管怎么说,“迷路”的那几十人的确没有参与到最后的行动,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狩猎的时间,跟着首领参与到追踪养鹿人的新的远征,此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按照这样的分配,大家中不再有什么怨言。

所有的驯鹿都被驯服,它们本质上并不惧怕人类,因此众多的罗斯部族勇士轻而易举的用麻绳套住鹿的脖子,就驯服了它们。至于那些被俘的养鹿人,其中的男人和伤者已经全部死亡,活着的妇孺也被直接捆住了手。

她们也如同那些驯鹿一般,被获得胜利的罗斯人押解着,离开她们已经被捣毁的家园。

因为奥托实在不知道俘虏的语言,他实际也做好准备,倘若有俘虏不配合,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解开其手上的麻绳将其放逐。

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没有任何的给养,一个孤独的人很快就会被冻死。

所有的俘虏都是聪明的,她们虽然像是鹿群一样被“驯服”,至少野蛮人并未打算伤其性命,她们只能暂且听从野蛮人的命令,任由其拉扯。

风雪再不寒冷,颤动的北极光仿佛在唱赞歌。

罗斯的勇士们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到那片搁置了大量雪橇的森林。

他们纷纷找到了自己的雪橇和滑雪板,旋即开始了返程。

按照常理他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再行赶路,归乡心切的大家更乐意立即行动,奥托的心情也是一模一样的,算着日子自己离开罗斯堡已经太久了,今年的北上狩猎严重超期,倘若不能尽快回去,天知道罗斯堡内会乱成什么样子。

面临着回家的诱惑,所有人纷纷想到了最快的行动方法。

许多人用缆绳捆着鹿,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雪橇上。鹿的主人坐在雪橇上,看管着他们的行囊和此行的其他猎获,用小木棍抽打着鹿,驱使它们前进。

还别说,大部分鹿是听话的。

然而那些被俘的养鹿人,她们的情况真是越来越糟糕。

奥托身为首领,他给部下分完了鹿,轮到自己享有的鹿依旧有一百头。他还从没有一口气获得如此多猎物的先例,所以他也没有能力照顾看管好鹿群。

本来他是想利用那些被俘的养鹿人,结果真是无比的糟糕。

失去丈夫和长老的女养鹿人,她们一直沉浸在梦魇中,回忆着死去亲人的面容。她们再联想到自己未来将要面临的悲惨遭遇,一个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错!有些俘虏就是想要带着自己的孩子自杀,因为在一些人看来,未来的生命除了屈辱就是受苦。

归途是一场漫长的远征,一个人倘若保暖不周,风雪和低温轻易就能要了人命。

即便是长期生活在寒冷世界的罗斯部族和养鹿人,失去了动物毛皮的保护,死亡只需几十分钟。

也许在睡梦中死亡是一种幸福呢……

旅途进行许久,当短暂的阳光结束后,奥托一行和他们的庞大鹿群已经回到了所谓前进基地。

他们就在这里过夜,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奥托杀了几头鹿,就以烤肉犒劳自己的部下。

他当然也不会忽略掉那些养鹿人,一些烤熟的鹿肉也给了她们。

鹿群!都是我们的鹿群!这些野蛮人……

奥托本以为养鹿人也会迫于饥饿吃掉这些烤肉,结果那些大人选择绝食,唯有孩子在啃食着肉块,而这正预示着悲剧的开始。

奥托有些被激怒,他抱着“你们爱吃不吃”的态度,继续抱着自己手里洒了盐的鹿腿大快朵颐。

由树林屏蔽寒风,在林下雪地点燃篝火,围在火边看着香喷喷的烤肉,不是很惬意的享受么?

奥托是这么想,对于养鹿人却是痛苦的心灵煎熬。

第一个露营的夜晚,罗斯人按照以往的管理,他们安排了一些人夜间放哨。

哨兵可不是防着什么偷袭的敌人,他们在防备狼群偷袭缴获的鹿群。

所有的鹿都被栓得好好的,它们跪在地上休息,或是睁着眼睛继续用厚实的嘴唇巴拉雪地,啃食林下的草根。它们仿佛对部分同伴的死,乃至自己未来的命运丝毫没有任何想法。

它们,毕竟是一些家畜。

人毕竟是人!任何的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哪怕是奴隶。倘若觉得自己连苟活的机会都丧失,最终就剩下屈辱,奴隶要么奋起反抗,要么自我了断。

奥托以为自己已经给了俘虏温暖的窝棚,待到新的一天队伍还要继续赶路。

当新的一天到来,篝火几乎燃尽就剩下白碳之时,人们纷纷苏醒过来,开始自行筹备新一天的归途。

“啊!这群鹿都醒了,还在继续啃草?!”

奥托晃晃脑袋,把裹在身上的整张鹿皮拿开,自然而然的去检查那些俘虏的状况。

结果,只见的那三个女人已经脸色惨白。她们虽然手脚都是被捆着的,结果她们还是想方设法扭开自己的捆扎腰带,使得寒风能灌入她们的身体。

这是何等的毅力啊!她们选择了自杀!

“啊!这是怎么回事?都死了!”

奥托发出惊人的吼声,引得许多人聚集而来。尤其是他的老友哈罗左森,还以为首领遇到了伤害。

“怎么回事?!首领?!”

“你看看这些俘虏。”奥托随手一指。

哈罗左森立即蹲下,下意识用手抚摸俘虏的脸。

“糟了!像是冰雪一般,她们都死了!首领,是你处决了她们?”

“呸!你看得出她们是冻死的。真是糟糕,我还指望这些人回去给我养鹿呢,结果都死了!”奥托气得跺了跺脚,“这些养鹿人,他们只用石头做的斧头反抗我们,我想不到他们居然是这样。”

“也许给她们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给他们我们的盾和剑。养鹿人也能像我们的敌人丹麦人那样勇敢。首领,就连他们的女人都这些勇敢。这些女人看来是追随她们丈夫而去了。”

因为自杀也是需要勇气,奥托和哈罗左森弄清情况后,也情不自禁的向这些勇敢者表示感慨。

“哈罗左森,你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好的!”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个养鹿人

大人的抵抗力的确强于孩子,但奥托明显还是太高估养鹿人的情况。

他以己度人,天真的以为养鹿人的孩子也能像罗斯部族的孩子那般硬朗,结果经由哈罗左森一番检查,已经有三个孩子完全如冰坨一般坚硬。

剩下的四个孩子,她们明显年纪稍大一些,虽说情况都不怎么样,身子一样是凉飕飕的,歪好还是有脉搏。

“还有四个活着。”哈罗左森叹气道。

“好吧,我还以为全都死了。”

“首领,虽然孩子还活着,她们的情况我觉得距离死亡已经一步之遥。这些俘虏只怕这几天都是要死的,她们注定是要被女武神夺走生命。”

“也许就是这样。”奥托摇摇头,比起关心这些俘虏,他更重视劫掠的鹿,“养鹿人都死了,我们中有谁比这些人更善于养鹿?”

哈罗左森勉强道:“唉,也许养鹿并不是难事,我们只要把它们驱赶到山坡上啃草就行了。你不是也说过,我们的罗斯堡,很久以前就是养鹿人的牧场。”

“就怕把鹿带回去,它们很快就变成烤肉进了肚子。我也不能指望我妻子去养鹿,看来我还是需要一些专业的养鹿人。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把鹿全部吃掉。”

“那就尽量救活剩下的俘虏。”哈罗左森捏着下巴嘟囔,“估计她们四个活着回到罗斯堡的几率也很渺茫,我们应该尽量尝试一下。她们虽然还是小孩,至少比我们这些懂得养鹿。”

“也好。现在,我可要好生看管这些人。”

奥托很高兴,自己给儿子留里克挑选的未来仆人,这个姑娘侥幸没有被冻死。

他已经记得这个姑娘稚嫩的面貌,更是记住了她扎起来的颇为复杂的麻花辫。

“哈罗左森,你看管好其他的三个孩子,尽量别让她们冻死饿死。至于这一个,我会亲自照顾她。”

听闻这个,一把年纪的哈罗左森一愣:“首领,你该不会是……尼雅她……也许你该遵循他的同意。”

“哦?你以为我想怎样?嘿嘿!这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让她作为我儿子的仆人,仅此而已。”

“给留里克做仆人?那么这个女孩年纪是不是有些大?”

“没有关系,年纪大一点也好,不懂我们的语言暂时也不是问题。因为我和尼雅已经老了,也许不能陪伴留里克更多的年月。可怜的留里克,至少我要给他留下一个姐姐去照顾他。”

哈罗左森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这个女孩真是幸运。”

“但是我还不明白女武神的用意,如果俘虏的宿命都是死亡,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只希望我的夙愿能够达成。”

奥托实际并没有注意到,导致许多孩子被冻死的原因就是衣物过于单薄了。

为了让儿子的仆人能够坚持回到罗斯堡,他开始注重女孩的保暖问题,也更关心她的精神状况。

当一件兽皮披在她的身上,女孩的情况逐渐有所好转。待其精神稍稍有所恢复,奥托旋即递给一块咸肉干。

“你慢慢嚼吧,尽量别饿死。”

饥饿是难以抵抗的,一度弥留的女孩刚刚恢复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啃食咸肉。

咸味激发了她进食的本能,也许这一顿饭她吃到的盐,比一年吃到的还要多。

奥托还是害怕她挣扎逃跑,待其啃完了肉又裹上了毛皮,就继续捆住她的手脚,将整个人抱到雪橇上。

他不管这女孩满嘴的听不懂的语言,将其牢牢固定在雪橇上,整个人如同一件货物一般,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都是这样安静的看着这群野蛮人向着南方不停前进。

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更没有留意到自己家人的情况。

然而实际的情况非常悲剧!

哈罗左森并没有妥善照顾好另外三人,他辩解道“是神夺走了她们的生命”。真实的情况是,哈罗左森没有注意好俘虏的保暖问题,亦是对高烧束手无策。

在返程的第四个夜晚,被他照顾的三个孩子全都在寒风中变成了冰凉的“石头”,并被遗弃在雪地中。

结果成了这个样子,奥托并没有怪罪自己的老友。

因为队伍带着大量的鹿早已抵达了大营地,已经开始按照来时设定好的路标,开启了最快速的返程。

那些留在大营地的人们等候了许多天,见得首领带着鹿群胜利而归,无不后悔自己没有追随前往。

当然奥托也没有怪罪这些人。

曾几何时,大家都在传说罗斯堡的位置已经接近人类世界的边缘,继续向北走得再远一些,就会坠入世界树下的黑暗世界。

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束缚了许多所谓胆小者的探索欲,奥托的凯旋则是对勇敢者的犒赏。

现在的奥托甚至有些庆幸,倘若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自己显然也不可能坐拥一百头鹿。

鹿,还是太多了。

一路之上,自己要重点照顾一个养鹿人女孩,他很快就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随着距离罗斯堡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原则上这是送给儿子的一份礼物,是儿子的仆人,但是这个女孩实质上是要成为自己的家庭一员的。

因为奥托还没有愚蠢到把仆人当做“会说话的工具”,待儿子长大之前,这个女孩还有许多的工作。

要在自家的长屋里做着各种杂役,要帮助妻子尼雅做裁缝的工作,要伺候儿子的起居,还要担负起养鹿人的职责——养鹿。

有了这么多的劳动,主家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以便获得更多的劳动价值。

这就好比东方世界里,一户人家会把耕牛或者拉磨的驴子,作为家庭成员这一。

但仆人毕竟是人,几天时间奥托可以感受到这女孩温顺的如同羔羊,到了现在他索性不再用绳索拘束。

到了这般田地,一个聪明人会明白逃跑只能意味着冻死。

奥托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一实实在在的原因就解除对她的拘束,因为在所有的俘虏里,唯有这一人活到了现在。

驯鹿拉着雪橇,队伍的行程明显更快。还因为大家就是一门心思赶路,每天除睡觉之外的时间,基本都是坐着雪橇驱赶鹿群前进,甚至有些体弱的鹿被直接累死。

奥托根本不知道这个养鹿人女孩的名字,但他非常确信,是女武神饶恕了这个女孩的性命。

加上那些死者,合计十九个养鹿人就活下来一个,为什么只有她活着?!

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浮在奥托脑海。

“对呀!我早已选定这个人作为我儿子的仆人,当我做出决定的时候,女武神已经在天空看明白了一切!”

奥托甚至又萌生了更有趣的联想,所谓大神奥丁的身边有着一群女武神的作为仆人,那么作为“奥丁祝福”的留里克,他身边理应有一些仆人。

所以倘若自己做的不好,导致这个女孩死在旅途,必然会给自己乃至给罗斯堡一场灾祸。

奥托就是这样的人,特别是他看到了祭司珍藏的那些木板,整个人的思想也趋同于祭司。他比普通的罗斯人更加敬畏奥丁,也从没有质疑过奥丁是否是真实。

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将最后一个养鹿人带回去,必须将尽可能多的鹿带回去。

第六十五章 主动寻找

最勇敢的人外出狩猎迟迟未归,罗斯堡内不禁流言四起。

一些人拿出古老的传说,来抒发自己最悲观的揣测。

“也许奥托和那些人掉到世界树下面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悲观猜想,因为如果首领奥托离开这个世界,谁能成为继任者呢?为此部族内部不得不再进行一次争夺首领的比武。

就算罗斯堡的居民都来自同一批祖先,核心人员毕竟已经繁衍成了四千人的庞然大物。

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如此一个比较团结的组织,它能迸发出非常强大的力量。

因为就算一位法兰克的公爵,凑齐一支人数多达两千人的有战斗力力量,都是极度艰难的事。

奥托担任了太长时间的首领,他的作为的确堪称合格,但他毕竟老了。

年幼的留里克被称之为“奥丁祝福”,他也体现出许多的惊人举动,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许多人朴素的相信,留里克长大之后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首领,因为那是奥丁渴望见到的。

可是部族的有识之士可不觉得倘若首领奥托死在外面,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对管理一个部族做出怎样的贡献。

这里存在一个空窗期,想要保证部族的稳定,部族就必须推选出一个新的首领。

时间已经临近光明节,那些人还没回来,罗斯堡内部的躁动情绪确实让这个冬季变得非比寻常。

年幼的留里克亦是非常担心,他渴望大展拳脚,倘若失去父亲在自己年幼期的庇护,一切梦想都是空谈。

自古以来,许许多多的国家,强臣得了摄政权就不打算把权力再移交给幼主。

何况罗斯部族还是奉行更加古老的氏族公社那一套,这里并没有真正的血亲世袭,首领当由“最强者”担任。

温暖的祭司长屋内,留里克的内心愈发的浮躁。

他虽已记住那些木板的内容,为了加深记忆以及解闷,很是乐意再多看看。

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担心奥托。

“奶奶,我听到一些流言,他们说我父亲会死在外面?”

维利亚的内心一样的复杂:“我也听说了那些传闻。孩子,你难道轻易相信了?”

“不!我不信。出去的他们是最强者,也许这一次他们获得的猎物太多,不可能快速归来。”

“你这样想是最好的。唉……这几天我实在有些担心,如果任由某些好事者胡闹,整个罗斯堡都要变得人心惶惶的。那些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盟友商人,只怕他们到了明年春季都要大规模的撤离。”

“那可怎么办?!我其实非常担心……”留里克想了想,“应该是有人盯上了首领的位置。”

维利亚心头一惊,她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能想到这些。

她只能装作淡定的抚摸孩子的额头:“不要把事情想得糟糕,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看来,我需要亲自出面去组织一些人。也许你父亲和其他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不能傻傻的继续等待下去,应当派人去接应。”

维利亚不仅有这样的想法,还自觉自己有义务平息罗斯堡内的人心骚动,尤其是稳定客居的商人们。

时间已经到了儒略历的十二月十七日,奥托一行已经走得太久了。

因为没有钟表,人们就是利用日出日落断定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唯有一些有天文知识的人,可以通过天上某些星星的位置和月亮的位置,来颇为精确的判断时间。

太阳已经落山,给人的感觉正是白天匆匆而过。

祭司长屋内的油灯灯火通明,由维利亚亲自出面,她将五十名勇士着急到这屋内。

来者都是部族中年富力强的青年力量,也参与过多次的索贡远航中。

这些人都是勇敢者,也必然是奥托的铁杆支持者。

长期待在祭司长屋内学习的留里克,轻而易举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堂兄阿里克。

他一介孩子此刻就是呆呆坐在兽皮上,乖巧的听着维利亚对他们发号施令。

对!就是发号施令!

维利亚不愧是罗斯部族最具号召力的女人,她以苍老的声音对这一群骁勇善战的人说话,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任何的交头接耳。

“我听到一些传闻,传说首领和其他人已经被冻死了。这是蠢人的谎言!你们千万不要相信!”

就此一言,留里克看到了不少人眼神中的颤动。很显然,许多人不但知晓那些话,因此内心也产生了很强烈的怀疑。

“今天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就是向你们宣布一下奥丁的命令。就在昨晚,在我的睡梦中我的灵魂被女武神带到了阿斯加德,我站在瓦尔哈拉厚重石门外,奥丁告知我,罗斯人的勇敢者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因为带着过多的财宝导致归期延后。所以奥丁下达命令,要求我们组织一些勇士向北方探索,去找寻那些人,帮助他们把大量的财宝带回来。”

乖乖坐着的留里克知道这些根本就是维利亚自己的话,她仰仗着部众的奥丁信仰,说的都是自己的主张。

这番操作堪称聪明的举措,被召集起来的人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祭司长屋里,许多人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声明,所谓经过短暂的准备后,当明日天亮之时,自己就启程北上。

维利亚得到了非常满意的结果,可她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是在以自己的名誉做赌注,不过这番赌局是非常值得的。因为倘若奥托真的死在位面,两人的结盟也就荡然无存。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生命很快就到头了。也许奥托真的死在外面,同样也预示着自己的结束。

根本没有什么奥丁托梦,一切都是维利亚的揣测。她猜想最多的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奥托一行迷路了,第二,他们确实收获颇丰。

至于数百人被冰雪冻死,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仔细想想,如果风雪真的可怕,罗斯堡早就毁灭了。

被动的等待令人越等越焦虑,主动去找寻反倒能打消这种焦虑。

被召集的人离开祭司长屋,在极短的时间内,祭司维利亚在梦中得到神指引的消息,也传遍整个罗斯堡。

阴谋家故意释放的言论顿时没了市场,所有开始幻想自己有机会竞争首领之位的年轻勇士也打消念想。

广大的居民清一色的开始幻想首领又带回多少的宝贝,自己跟着首领行动的丈夫是否也收获巨大。

还有那些没有去的人,他们也在幻想,哪怕自己没有前往,根据部族的传统,首领会给自己多少赏赐。

也许捕捉了大量的鹿?就是分得一条鹿腿也能让今年的光明节变得非常有趣。

第六十六章 缩减的鹿

一开始,维利亚觉得组织五十名奥托的支持者就足够了,不曾想,当晚就有多达五百人在准备北上。

漫长的冬季宅在自家屋子里,无聊的感觉愈发令人烦躁。

出去迎接首领回来,这一趟指不定还能在户外有什么意外收获。

一些勇敢者在准备,还有一些女人也自发的行动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们的丈夫跟着首领奥托迟迟未归。

当祭司的消息传到这些女人耳朵里,她们坚决的相信丈夫就是带着大量的收获在雪原中艰难踱步,因为那些猎物实在太多了,哪怕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难以轻易搬运。

妻子的焦虑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对丰收前景的喜悦。

近二百个女人,甚至还有人带着她们的孩子,一个个穿着像是熊似的,开始连夜准备拉货用的雪橇。雪橇装载有大量的干粮,乃至在户外露营的兽皮帐篷,伐木和杀死野兽的斧头。

最终有近千人被组织起来,有男人有女人,还有许多的小孩。

甚至留里克自己也被母亲尼雅拉入这浩荡的大军中。

更多的人看到,连首领奥托的妻子和被予以厚望的留里克都行动起来,这次北上的搜索已经不能称之为搜索。

而是罗斯堡向凯旋的人们做出的最热烈的表示。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艰难的洒在苍白的大地,圣洁之感侵彻人心。

吃过饭的大家不约而同的开始行动,浩荡的队伍自发的构筑成宽大的搜索线,以便更容易的找到归来的人们。

留里克也坐在雪橇之上,他穿着像是一头小熊。

当然和熊完全不同的是,他的腰里一直别着一支小刀用以自我保护,以及切肉吃。

和其他女人一样,尼雅穿着颇为厚实,她将亲自拽着自己的雪橇向着北方移动。

还别说,哪怕是女人,哪怕是带着一些沉重的给养,踏着滑雪板的人们,大家依旧可以在雪地上较快速的行动。

对于留里克,今日的行动竟是他首次离开峡湾中的罗斯堡!

离开了被山丘保护的家园,庞大的队伍为了北上,他们直接走在冰封的海洋上,只因这条路非常平整。

就在留里克的旁边,他的堂兄阿里克也拖追着自己的雪橇,与之随行的还有他的妻子佩拉维娜。

北风如同刀子,看着母亲奋力前行的背影,他无法不萌生更多的担心。

“妈妈,要不我下来步行?”他建议道。

“不用!我的孩子,至少现在我还能轻易拉得动你。”

尼雅年纪着实不小,拜平常吃了太多的红肉和鱼肉,以及许多体力活儿,她的身体素质依旧很好。

留里克没有再说什么,整个短暂的白天他都乖乖地坐着,直到夜幕降临后,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扎营。

他们携带了一批炭块,所以冰面之上很快亮出点点篝火。

完全不用担心炭火是烤化营地下的冰层,因为十多天的连续封冻,波的尼亚湾的平均平层厚度已经突破一米,越是靠近海岸冰层越厚。

北上寻找首领一些的人们,他们是非常聪明的,这条冰面上前进的道路的确是最便捷的。

奥托当然也知道这样的优越回乡路,然而这番想法终于因为大量的驯鹿死亡而被改变。

冰面之上自然寸草不生,那些被强行驱逐着的鹿,仅仅两天的冰面行走就引得大量死亡。

奥托本有一百头鹿战利品,当他带领部众再度回归陆路行动,已经只有一半的数量。

因为雪下草的营养是有限的,驯鹿并不冬眠,它们会硬撑过整个冬天,作为代价正是它们不得不也利用整个冬天啃草。

这就是驯鹿人必须进行冬季放牧的原因。

倘若他们能拥有大量的谷物,即可用这类极高营养的粮食喂养鹿群,然而那是绝不可能的。

用麦子喂养驯鹿,真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但是得不到足够的能量,却要拖拽着雪橇以及坐在雪橇上的悠闲自在的罗斯壮汉,强行奔走超过二百公里可不就导致大量驯鹿累死。

驯鹿,它们固然是北极圈内的传统物种,每年都有长达数百公里的迁徙行为。

它们天然有着极强的耐力,但这绝非可以滥用畜力的理由。

聪明的养鹿人才不会疯狂的勒令自家的鹿,忍饥挨饿用几天时间走过他们两个月才完成的迁徙线路。

奥托和他的部下又不是养鹿人,它们对于鹿的态度也是掠夺式的。鹿能活着回到罗斯堡,那就可以继续饲养一段时间以尝试获得更多的价值,倘若中途死亡也不用担心,鹿的主人当即可以剥去珍贵的鹿皮和鹿角,剩下的鹿肉就是最好的干粮。

无论立功还是没有立功的人,他们至少有两头鹿。

而今大家不得不面对糟糕的现实,许多人就剩下最后一头苟延残喘的鹿。

奥托的一些部下帮他驱赶鹿群,他自己还要盯着最后的那个养鹿人女孩。

死了一半的鹿不是什么灾难性问题,他许多部下去处理鹿尸,皮归首领,鹿肉归部下。

轻易获取大量鲜美红肉的机会就在面前,五十头归属于奥托的鹿肉,迅速变成肉块,相当部分早已进入部众的肚子里。

奥托,他最关心的依旧是那个养鹿人姑娘。

一路之上,这个孩子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裹着厚实的皮衣坐在雪橇上。她吃肉,她也喝水,几天以来任何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人,简直就是天生的仆人?”

奥托愈发感觉好奇,殊不知,女孩看到自己的鹿正在被野蛮人蚕食,她的心在滴血。

可是,一个失去了全部家人并被野蛮人控制的孩子,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听不懂野蛮人的语言,而今表现出的完全顺从,只是不想死罢了。因为现在的她是懦弱的,她还没有勇气像是自己的母亲那般自杀。也非常不走运,没有像自己的兄弟姐妹那般被冻死。

偏偏唯有自己活着,手脚还被束缚着。

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押解到那里,但是就看着目前的状况,自己在确定归宿之前,怕是自家被掳走的鹿,都要累死饿死在茫茫雪原上,个人命运怕也是类似的悲剧。

女孩保持着沉默,她渴望自己在某一天睡着后再也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

偏偏自己一直活着,鹿们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奥托一行拐回了老路,根据先前留下的标记,所有人基本都确定了自己的地理位置。

大家也很高兴,最多再走两三天天就能回到罗斯堡。

唯一不高兴的事,恐怕就是各自拉雪橇的鹿都死了。曾经两天的旅程只怕要走三天或更久,因为在他们的雪橇上不仅是自己的各种雪原露营的装备,那些大量的兽皮,以及大量冻得硬邦邦的肉块,它们带来更大的重量。

满载而归是好事,能不用太费劲就将它们带回去是大家更希望的。

奥托多么希望自己在罗斯堡的部众能派人来帮着大家带回宝贝,何况罗斯堡的人们已经想念大家太久了。

“也许我应该立刻派人走近路去通知他们!”

第六十七章 冰面上的敌情

动了派人报信的念头,奥托决定立刻行动。

一片雪地上,所有的鹿被拴着脖子,它们迫不及待的啃食雪下枯草。

奥托一行在搭建完露营帐篷后,又连忙聚在一起聊聊下一步的进展。

人群的气氛非常回家的急迫感,大家渴望早点躺在舒服的家里,也抱怨自己要拉着走的东西太多了。

许多人都在好奇,养鹿人是如何仅有十九人,就管理好数百头驯鹿的。

哈罗左森也提出质疑:“首领,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每天还有鹿死在路上!也许你给问问那个女孩,我们怎么做才能让鹿不再死掉。”

“她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得不到任何答案。”对此奥托确实是一脸遗憾。

“既然这样,首领你的计划也许要失败了。”

“如果是那样,那就是命运使然。虽然鹿死了,最珍贵的鹿皮可都是留着,我们并没有损失太多。反正鹿群回去后,能饲养繁殖最好,如若不行,最后也是一个剥皮吃肉的结果。但是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货物太多了,再说我们在外面的时间也太久,我们必须派一批人早点回去报信。”

奥托说着,他看看左右聚集而来的人们,也就不止对哈罗左森一人嘟囔什么。

他扯着嗓门大声问道:“我需要一些人提前回去,要最快速的回去,告知大家我们回来了。有谁愿意吗?战斗我面前来!”

一番热热闹闹的讨论有,有十人站了出来。

他们乐意回去报信,但是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保证他们的财物,从而自己轻装上阵。第二,行动需要有报酬。

奥托没有多想,因为他现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财大气粗。

“好啊!你们十人去吧,被北风吹着,你们可以在冰封的海上快速滑行,可能一天时间就滑回家。我许多你们报酬,每个人的酬劳是一张鹿皮。”

奥托累死饿死的鹿已经接近七十头了,因为他确实获得了这么多的新鲜鹿皮。如此多的货物他个人的雪橇早已装不下,所以是他的许多亲信在帮他承担押运。

每张鹿皮标准价格就是一枚好成色银币,它能被裁减缝合成一件贴身的皮衣和裤子,边角料还能制作皮毛和手套,鹿后腿部的皮一番裁减就能做成很好的靴子。

一张鹿皮就是这样的优秀价值,用它裁减的衣服穿在身上,罗斯人就能很好的抵抗北极寒风。

回去报信的人是快乐的,他们都知道首领从不食盐,一次短捷的报信就能得到厚重的赏赐,何乐不为呢?

这一宿,短暂的睡眠后,十位报信着现实啃完新鲜的考卤肉,又在自己的斜跨皮包内塞进一块黑黝黝的肉干,带着自己的滑雪板和滑雪杖(就是两根比较结实的直溜溜木棍),重新踏上冰面,就在群星和月光,乃至北极光的照耀下,在冰封海面高速前进。

这里哈罗左森自告奋勇的担任起报信者的头目。

绝非是哈罗左森渴望得到一张鹿皮的奖赏,区区鹿皮算什么?

这个聪明人就是打算进一步在首领面前更多展现自己,也是证明自己与奥托的一辈子的兄弟情。

他这么做的动机也是为了儿子卡努夫。

年幼的卡努夫经过漫长的背上狩猎着实有着很大的见识,这孩子亦是在首领面前频频露脸。

因为卡努夫,这孩子已经是留里克的挚友了,或者说是部下。

北风呼啸着横扫光滑的冰面,十名雪橇手在高速移动。

为首的哈罗佐夫觉得自己确实只需一天时间就杀回罗斯堡,因为他感觉当气候转暖时,一条长船的最快速度和自己的滑冰也相差无几。

他们确实非常快,所以当短暂的白天结束不久,哈罗佐夫赫然注意到远方的冰面的诡异景象。

敏锐的猎人神经紧张起来,哈罗佐夫暂且停止了所有行动。

“那是怎么回事?哈罗左森?难道是星星坠落到冰面?”

哈罗左森揣测道:“不!那是绝对是篝火,哈兰根。有人!不!是许多人,他们在冰面上露营。”

“是敌人还有朋友?”

“应该不是敌人。他们也许……也许是我们的人!”

“对!一定是这样,我们在寻找他们,他们也在寻找我们。”

其他人都发出类似的揣测,哈罗左森心里也相信这是事实,不过他自己也非常担心潜在的危险。毕竟一个优秀的猎人,保持时刻警惕也是防止自己从猎人堕落成猎物的根本。

“兄弟们,有没有胆子跟我前去?”

“有啊!”大家异口同声。

“我们现在就行动,拿好自己的斧头。虽然我们都相信那是我们的家人,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知道的,当海湾结冰后,东边的芬兰人有可能来偷袭。”

“芬兰人?!那些蠢货也就比养鹿人强上一点点。他们也是一群用石头当武器的笨蛋!”一个一脸胡子的老家伙说罢就放肆的哈哈大笑。

顺着这笑声,哈罗左森也跟着笑起来:“说的也是,自古以来他们只能臣服在我们面前,乖乖送上礼物祈求我们的宽恕。那些弱者什么时候敢于越过大海去袭击我们。走吧,兄弟们,我看看看那边篝火都是些什么人。嗯,还是为了以防万一,穿上我们的锁子甲。”

谨慎一些总没坏处,这就是罗斯部族和丹麦人还有哥特兰岛人战斗后,自己伤亡总小于厚着的原因。

哈罗左森等人不嫌麻烦,他们从身后的小型拖拉雪橇里,不仅拿出锁子甲套在皮衣上,还把圆盾捆在左臂。

甚至还有人脱掉保暖的狐狸皮绒帽,戴上了自己的青铜头盔!

一番举动之后,他们简直是要去劫掠那些冰面露营者似的。

十个胆大包天的维京战士开始行动,摆这些护甲带来的很强防御力,他们的确对任何打斗充满强烈自信。

冰原之上,十个全副武装的人大摇大摆向着篝火前进。

如此嚣张的举动自然被尚未休息的人们察觉到。

一瞬间,北上找寻家人的队伍紧张起来,还有人疯狂的敲打起蒙了铜皮的加厚版圆盾。

彼此的两拨人都是罗斯部族的勇士,他们的行为方式完全一样,例如他们的锁子甲和盾牌战斧总是带在身上,这样的他们总能应对突发的战斗。

留里克猛然惊醒,他钻出帐篷就看到整个营地的混乱。

他更是赫然看到,月光之下母亲那凝重的脸,还有她手里握着的斧头。

“孩子,你要躲好!可能是芬兰人在向我们进攻,我们必须把他们打回去!”

“芬兰人?他们不是很弱吗?!”

“这个我不知道!”尼雅不再废话,她使劲一推,又把年幼的留里克塞回帐篷。

留里克根本没弄清状况,似乎营地遭遇敌人的围攻了,想到这一点,他也为自己的境遇感觉一丝担忧。

“刘利啊刘利,你被命名留里克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可不能离开峡湾没两天就被芬兰人砍死咯……”

不由留里克瞎胡想,隔着帐篷的薄薄兽皮,他就听到外面明显是自己堂兄阿里克的声音。

“母亲,你就不用去打仗了。来的只有几个人,真是想不到那些芬兰人是勇敢还是愚蠢。”

“你看清那是芬兰人了?你的妻子情况怎么样?你作为男人,首先的保护好你的女人。”

“佩拉维娜很安全。母亲,留里克呢?”

“他在帐篷里。”

听到呼唤自己的名字,留里克立刻钻出一个小脑袋,木着一张脸看着兄长阿里克:“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除了丹麦人,还有那些笨蛋敢于攻击我们。”

“还有一些愚蠢的芬兰人,我的弟弟。”阿里克笑了笑,“你还太小了,不应该参与到战斗。剩下就是真正男人的时间,看我们把那些袭击者全部消灭。”

第六十八章 仆人

罗斯部族还处于氏族社会的末期,大量的氏族式文化总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遇到战争威胁,构成部族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拿起武器,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这里没有人是真正的待宰羔羊。

当然那些年富力强的男人最具战斗力,一旦有敌情警报传来,所有的壮汉就自发的组织起来,并用圆盾构筑一道步兵防线,然后一边吼着步调一样的吼声,再以一样的节奏用剑或斧敲打自己的盾牌。

哈罗左森一行就是故意暴露自己,他们很快就得到篝火那片非常积极的反馈。

今晚的夜幕并非太黑暗,月光和极光照在冰原,世界还是颇为明亮的。

他们看到篝火那边大量的黑影聚集,接着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声音。

“哈哈!那就是我们的人!真是想不到我们居然遇到了他们。”哈罗左森大手一挥,“兄弟们,敲打木盾!”

空旷的世界里,任何奇怪的响声都能传得很远。

篝火那边在奋力敲盾,哈罗左森这边也是如此。

两拨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彼此就确定了对方的真正身份。

确认过敲盾方式,是一家人。

结果确实如此,紧张的人们放松的警惕的同时,大家清楚的意识到振奋人心的好事,这些从北边来的人不但是自己人,还是奥托的人!

“哈哈,我们找到他们拉!兄弟们,跟我去问问他们首领的情况!”一个勇士高举斧头大声嚷嚷,其他人蜂拥跑了上去。

两拨人迅速汇聚到一起,借助月光和极光,北上找寻奥托的人们他们纷纷认出了哈罗左森的脸。

一瞬间,大量的问询好像下雨一般,口水喷了哈罗左森一脸。

经过一番费劲的解释,人们至少明白,首领和大部队还在北方,甚至距离自己的营地已经不是很远。

其实,奥托的大部队在短暂的白天当然还在前进,为了保证更多的鹿存活,他们不得不走陆路。

整个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小土丘后扎营,实际上他们的距离与冰面的篝火还不到十公里。

倘若有夜间势力优越的人站在高处极目远眺,是可以看到远方冰面上的星星点点的。

但是大家只想好好休息一番,相对于竭力找寻首领的人们,首领一行就是藏起来。

不过随着哈罗左森意外的提前找到部族的亲人们,并提供了首领一众人的精确位置,难道还要继续扎营吗?

一场乌龙突然结束,取而代之的确实是更大规模的躁动。

留里克根本没有等待什么部族对芬兰偷袭者的反击,他的生母尼雅钻回帐篷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孩子,今晚你不要睡觉了。你父亲和其他都在不远处扎营,我们立刻去找他们。”

“啊?这么急忙?!”

不由留里克弄清楚情况,尼雅已经在以非常娴熟的手法,把露营用帐篷收起来。

可能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舒展的兽皮帐篷被折叠好并用麻麻绳捆绑,那些支撑的木棍也被捆起来。

这样,疲倦的留里克不得不戴在皮帽子,置身于北方的寒冷,倒是那些来自北极的寒冷吹拂他稚嫩的小脸,疲倦的他瞬间精神起来。

他从没有像是今天的感受!

来自北极的寒风是真的冷!

所有篝火被熄灭,拖拉着装载大量物资的雪橇,尼雅的脸上充满了和家人团圆的期望。她当然希望丈夫能带着大量猎物归来,倘若是两手空空自己也不会说三道四,只要人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

她是这么单纯的想,哈罗佐夫则明明白白的告诉尼雅,首领此行是捞到了多么大的收获。

“我们不捉了许多鹿,还俘虏另一些养鹿人。但是归来的时候许多鹿死了,因为我们得到了大量的鹿皮。首领这里已经拥有五十张鹿皮!”

还有更多的内情哈罗左森的可以诉说,罗斯人也懂得眼见为实的道理,这里他刻意卖个关子告诉所有人首领一行的收获。

另一件重要的事,关于首领正在严密的保护最后一个养鹿人的事,哈罗左森就是闭口不谈。

那是送给留里克当做仆人的人。夜幕之下,哈罗左森看到乖巧地坐在学校上的孩子留里克,他的心情真是颇为复杂。

顶着凛冽的北风,队伍中的个体心情火热,他们在哈罗左森一行的指引下原路返回。

许多人还举起了浸了松脂的火把,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渴望归来的首领一行早早看到他们。

这番举动很快就达成了目的!

奥托这里,有些夜晚醒过来的鹿,它们看到远方冰面的奇怪影像,只见大量的火焰星点向自己这边靠拢。

鹿对火焰是敏感的,鹿群躁动的呜呜声更是吵醒了许多酣睡的人。

奥托从雪窝了爬起来,他还不忘检查一下那个养鹿人女孩的状况。

“很好,脸还是热的。”

他站起身,下意识向着远方看去,只见的一条火龙向自己靠拢。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的行动就这么快?!”他嘟囔几句后,立刻开始召集人手。

今晚的奥托没有任何的戒备,他一眼就看出来者绝对是自己人。酣睡的人们纷纷被唤醒,大家的心情好极了,以为哈罗左森等十人仅有一天的功夫就完成了全部任务。

大家根本想不到,更大的幸福很快就到。

处于背风处的设在被积雪覆盖的海滩上的奥托营地,这里的大量篝火成为最好的标志!

没有再多的磨蹭,两支浩荡的队伍汇聚到一起。

那些渴望同胞帮着自己搬运战利品,也不吝啬的乐意支付一些报酬的人们,他们看到来自,支付报酬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远行一个月有余的勇敢者们,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冰天雪地的时间遇到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有孩子。

胡须上满是凝结的冰晶,深邃的眼眸一双湛蓝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光。

奥托的眼眸有些湿润,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尼雅还有可爱的儿子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对中年夫妇汇聚在一切,两人已经没有更多的话。

奥托深沉的张开臂膀,狠狠抱了一下妻子,接着接过妻子的雪橇,拉着雪橇上的儿子留里克,前往自己露宿的雪窝,向妻儿展示自己此行的巨大收获。

第六十九章 鹿皮睡袋中的女孩

留里克也曾见过驯鹿,例如在一个多月前的祭祀上被当做牺牲的五头鹿。

在部族里,每一头鹿都是很有价值的。

他根本想不到,父亲奥托不但展示了鹿群,还告知自己,这些鹿就是自家的财产。

留里克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他好奇的问道:“爸爸,鹿群都是你猎取的?难道这些鹿安心的听你的话?”

“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此刻,奥托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妻儿展现自己的丰功伟绩。

奥托挥舞着胳膊比划着,脸上热情洋溢。

“我们可是打败了一群养鹿人,所以就获得了这么多鹿。”

尼雅高兴的庆祝道:“啊!你又取得了胜利,我刚刚已经听说,这一次我们甚至没人受伤。”

“那是当然的!兄弟们跟着我只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奥托的话留里克听着就是慢慢的自负,不过他们确实是赢了。

所谓养鹿人,那些人当然和自己的部族毫无关系。留里克年纪虽小,他已经从祭司那里得到很大信息。再加上他先天所了解的许多历史,养鹿人正是后世的萨米人!

罗斯部族用强盗行径抢了他人的财物,留里克内心并没有感觉多么高兴。

他单纯的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不过看看目力所见之人,大家的脸上写满了欢愉。

留里克还在左顾右看之时,突然间被父亲一把抱起来:“走吧,我的孩子。我可是给你带了一份特别礼物。”

“一个礼物?”

“对!一个很好的礼物。”

礼物能是什么?难道是什么玩具?

留里克被父亲抱着,就移动到父亲避风的雪窝里。他一直睁着的大眼睛惊讶的看到这雪窝里,除了父亲的帐篷外,还有一个被兽皮严密包裹着的人。

躺在雪窝中的是一个身材不高的人,暗淡的光线掩盖了其面容的细节,即便如此,留里克还能判断出此人可不是什么大人。

那是一个孩子!

“留里克你看。”奥托把儿子放下,大手一指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养鹿人,是一个女孩,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仆人。”

“啊?什么?!”

“孩子,这是你的仆人!就是你父亲我给你的礼物,明白了吗?”

“我……”

留里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完全听明白了父亲的话,清楚的意识到所谓的礼物就是一个仆人。

如此情况也令尼雅大吃一惊,她攥着丈夫的胳膊问道:“你从哪儿俘虏的这个女人,难道是个养鹿人?”

“她就是一个养鹿人。本来我们俘虏了许多人,最终只有这一个孩子幸存。”说到此,奥托不禁仰望天空的北极光长叹一声,接着又看着自己年老的妻子,“听着,这是女武神的旨意。其他的养鹿人都被冻死了,唯有这一个孩子活下来。女武神的命令就是令这个女孩成为我们儿子的仆人。”

也许丈夫离开的漫长时光,他们真的在极北之地有了惊人的历险。

“我们儿子的仆人?看起来,她就像是被毛皮包裹的小熊。她多大年纪了?”

“是个小孩。”奥托有些遗憾的嘟囔,“真是太小了,不能做什么工作。”

“那也没什么,既然是留里克的仆人,也就是我的仆人。她是一个女孩更好,我们把她带回去,我给她东西吃,她给我缝纫兽皮还有麻布,这不是很好吗?”

尼雅已经第一时间进入状态,她清楚的明白家里一旦多了一个帮手,生活必然变得更加舒坦一些。

“你就仅仅希望一个帮手?”奥托摇摇头,“我们现在有很多头鹿,我可不会饲养鹿群,这个女孩将给我们养鹿。不过我已经答应留里克了,她是儿子的仆人。关于这个女孩,我们需要听从留里克的意见。”

“可他才七岁呀。”

“那是女武神的命令,饶恕这个女孩不死。她命中注定就是我们儿子的仆人,尼雅,你不可忤逆神的指令。”

听到这样的警告尼雅不再多言。

奥托拍拍愣神的留里克的幼小肩膀,其实就在刚刚,两个孩子已经互相凝视了许久。

“留里克,你懂了吗?”

“什么?什么?”

“这是你的仆人。”奥托指着继续说道。

“是!我懂了……”

“哦?看起来你并不高兴。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礼物不好?!听着我的孩子,你是被奥丁祝福的人,这次我在遥远的北方有了一些奇遇,奥丁差遣女武神赠予你一个仆人。一切都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孩子,你必须接受这个仆人。”

“我……我会的。”

留里克,内心复杂。

因为打心眼里,他内心并不存在等级尊卑的概念。

现实过于原生态,在这个蛮荒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未经过启蒙运动的熏陶与改造,全世界各地的人普遍认同人类是分等级的。

尤其是在欧洲,战俘和奴隶并不具备人权,而且更加极端的是,就算标榜更加文明的东罗马,只有住在城里的罗马人中成年男人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权力。

除此之外的人,他们就像是是被标注了价值的物品。

留里克,他的观念天然与其他人差异巨大,面对着自己所谓的仆人,只觉得世界是如此的荒诞。

但这确实是事实,身为首领独子的自己,事实上的拥有了比族人更多的权力,拥有仆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留里克深深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那女孩的脸。

女孩的脸庞看起来很稚嫩,明明是身陷囹圄,可女孩丝毫没有表现任何的恐惧。

她就是一脸呆滞的模样,浑身被兽皮严密的包裹着,仿佛只有眨眼睛的时刻才证明她还活着,而非一块被冻得硬邦邦的冰坨。

仅就精神上的年龄,留里克并不比奥托年幼多少,区区七岁的幼小身体,寄宿的灵魂都快四十岁了。

他走进那躺倒的女孩身边,当自己稚嫩的小手触及毛皮时,女孩突然说出一大堆听不明白的话。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站起来,是因为害怕吗?我也是个孩子,你用不着怕我。”

留里克也用古诺斯语嘟囔了一大堆,他慢慢掀开那些兽皮,很快就明白了这女孩不能站起来的原因。

不得不说父亲奥托的确给了这女孩很好的保暖,她根本就是置身在由双层鹿皮构成的“睡袋”中,已经很完美的抗住了严寒。

就是这身包裹太严密了,她确实站不起来。

第七十章 他就像是剑的新主

留里克看明白了这女孩的情况,她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着,这肯定是父亲防止俘虏逃跑的手段,也实实在在伤害了这个女孩。

她二话没说,就从腰里拔出切肉的小刀。

刀子也星光下泛着寒光,当留里克亮出小刀之时,女孩那原本木讷的脸突然情绪紧张,她一脸恐惧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可怜的待在羔羊。

现实意义上,她确实是一只羔羊,她的主宰者就蹲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个主宰者无意伤害羔羊的一根羊毛,手中的刀子反而去除了羔羊身上的全部束缚。

“别怕,我不打算伤害你。现在你试着站起来?”

女孩还是听不懂留里克的诺斯语,她发觉自己手脚的麻绳都被割断,束缚已经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的缓缓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小心谨慎。

此刻的留里克非常的高兴,固然有语言的隔阂,他觉得自己的善意举动已经使得女孩完全理解。

“既然你是我的仆人,不用怕,我可不会伤害你。也许你现在跟着我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留里克这番话她能听懂?当然是听不懂的。他是说给自己听,也是给父母听的。

女孩正在缓缓站起身,留里克放松了警惕,唯有奥托从女孩那有些改变的眼神中惊觉一丝杀气。

留里克还在等在看看这女孩的身高比自己高多少,不曾想,刚刚站起来的女孩直接抱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还顺势夺走了自己的小刀。

“啊!难道我要被杀?难道这就是所谓农夫与蛇?!”

留里克的脖子泛着淡淡的疼痛,只因自己的切肉小刀已经造成了自己脖子的伤口。

行凶者就是自己刚刚解救的女孩!

情况发生的非常突然,女孩比留里克高出足有一头,她的身子虽有些虚弱,此时手握一支铁刃,刀尖正抵在留里克的脖子,她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一记戳刺,留里克就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女孩嘴里还大声嚷嚷,虽听不懂她的话,留里克听得出她言语中明显带着哭腔,也能感受到她在悲愤落泪。

任何的人只有遭遇天大的委屈才会爆发这样的情绪吧。

可是现在不是同情她有那些悲惨遭遇的时刻,留里克只想迅速从危局中脱身。

这女孩的哭喊哀嚎立刻吸引了许多人,奥托更是下意识的拔出自己泛着幽蓝寒光的佩剑,嘴里更是叫骂道:“我还以为她能成为忠犬呢!没想到她就是一只狼,被主人好心解除束缚,没有任何的感恩居然想着反噬!”

十多个拎着斧头和剑的狂人聚集在首领身边,因为那养鹿人女孩手里有刀子,留里克就是处在危局中,大家摆着狰狞的面孔却都投鼠忌器。

女孩裹挟着留里克,一边哭丧着脸,一边试图中雪窝中退走。

她有逃跑的意思,可这寒冷之地,单独一人的逃亡和自杀有何区别?

留里克寻思着,逃出险境是人类的本能,也许这女孩觉得裹挟着自己就有活命的希望。

也许她是非常担心身为仆人会面临更加悲惨的命运。

在留里克的认知里,一般的封建主肯定要对仆人非打即骂的,所以仆人忍无可忍也会揭竿而起。

回忆刚刚父母的那些交谈,父亲奥托自称的丰功伟绩,就是此行捣毁了一个萨米人定居点,而这个女孩似乎就是唯一幸存者。倘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可真是背负着深仇大恨呢。

她的确是幸存者,也是一个卑微的弱者,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能被猎人轻易杀死。

但兔子背负着大仇,所以向敌酋的儿子发动袭击,可她哭闹中的叫喊,还有手里迟迟不敢戳下去的刀子,分明说明她心里还是乞活的。

闹剧到此为止吧!

她的确是个弱者,弱到根本打不过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哈哈,也许留里克这个七岁孩子的定义根本没有普遍性。

他猛地抓住这女孩瘦弱的右臂,控制住了那随时戳中自己脖子的小刀。接着是身子整体向右一晃,左脚直接勾住那女孩的右腿,一个绊子直接将其放倒不说,还顺势将其反转过来。

留里克虽是年幼,胳膊腿的力气着实不小了。

他用自己了解的擒拿术,一腿抵在那女孩后背,双手死死将那小刀已经脱手的女孩胳膊,也按在其后背处。留里克一番迅疾的举动,不但转危为安,也轻松的制服了这养鹿人女孩,令其动弹不得。

见状,带着各类武器的人们蜂拥而至,奥托的一只大脚取代留里克,恶狠狠地踏在女孩的背上。

“真是该死的狼!难道这也是女武神的用意?也许我在几天前就给把这只狼处死!你这个该死的狼,差点杀了我的儿子!”

盛怒之下奥托已经忘了自己对儿子说的所有的话,也包括什么“女武神的命令”。

他就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曾经的两个儿子因为多种原因意外夭折,唯一活下来的留里克,竟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丧命!

奥托高高举起了自己的钢剑,他就是要戳死这敢于反抗的仆人。

留里克赫然看到了父亲恐怖的举动,虽然自己遭遇袭击,他可不希望一个明显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悲惨的死在自己面前,何况是死于父亲的剑下。

难道还有比这更野蛮的事吗?

眼疾手快的留里克奋力纵身以顶,奥托正在使劲戳刺之时被这么一撞,剑刃也跟着被撞偏了。

即便如此,那利剑还是戳中了女孩的兽皮,索性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留里克,你在干什么?!”被撞倒坐在地上的奥托两手空空大声质问。

此刻,也趴在地上的留里克,下意识的握着父亲脱手利剑的剑柄,迅速爬了起来。

那女孩失了魂似的继续趴着,歪着的脑袋恐惧的看着那把剑,而她的皮肉轻而易举就感受到剑刃带来的恶寒。

就是面前这个站起来的男孩,倘若不是他奋力一顶,自己已经死了。

女孩就这么趴着,她保持安静忍耐了一路,看到了野蛮人的庄庄恶行,最后的奋力复仇结果成了这个样子。

她受到了最残酷的惊吓,而今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就趴在雪地上,就像砧板上的鱼。

留里克木着脸,拔出差点戳死女孩的利剑。

众多的围观者史无前例的看到留里克居然摆出一副凶恶的脸,搞的还有人觉得年幼的留里克要亲自处决刺杀自己的敌人。

接着惊人的场面发生了。

留里克扶着剑,愤怒的对着自己的父亲吼道:“奥托!这是你送给我的仆人!她是我的仆人!我有权掌控她是死是活,你没有权力帮我杀死她。”

留里克,大家寄予厚望的未来首领,仅有七岁的他现紧握着沉重的利剑。

那可是现任首领奥托的剑!

就仿佛从现在开始,“毁灭者”的主人已经是留里克。他的确是这把剑的唯一继承人。

第七十一章 父母的夜谈

第一次,留里克对着父亲直呼其名,还是带着那种高贵者的腔调对着父亲说话。

整个部族里没有任何的孩子曾有这样的举动,正是因为史无前例,闻着都被深深的震撼。

一时间奥托坐在地上一直愣神,尼雅更是直接跪在雪地上不知所措。

毕竟,留里克只是形态上是一介孩子罢了。他泄愤式的将父亲的剑再插进雪地里,人有那剑刃左右摇晃,接着有拾起掉落的刀子,插回腰带上的皮鞘中。

这里,一度死一般的宁静。

渐渐的,遭到震撼的人们缓过神来。

许多人觉得今天留里克明显就是在挑战他父亲的权威。

还有许多人觉得奥托的愤怒确实是一个错误,因为留里克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取得胜利了,之后如何惩治犯错的仆人,也是留里克自己的事。哪怕是父亲,奥托不应该越权。

然而还有一些人,待事态已经平息后,他们开始诉说起古老的传说。布伦希尔德曾抗命于奥丁,接着就被奥丁轻易的制裁。

一路之上,这些勇士听了首领奥托太多的嘟囔,首领一直声称虏获的这个女孩之所以活到现在都是女武神的命令。

甚至人们开始有了细思极恐的假设,并成为了人们的无聊冬季绝佳的谈资。

那就是这女孩袭击留里克的事绝对有蹊跷!这根本就是布伦希尔德反抗奥丁,之后又被奥丁制裁的睡前故事,它在凡人间的重演!

留里克不是“奥丁祝福”吗?这个女孩不是“奥丁祝福者的仆人”吗?

留里克的举动令奥托心情复杂,他高兴于自己的儿子的确是勇敢者,也对儿子仅仅七岁就挑战自己感觉不悦。

已经十多年来,部族里还不曾有人敢于正面挑战自己,而今唯有爱子做出这样的举动。

整体而言奥托还是非常高兴儿子确实有继承首领之职的气魄,就是儿子赦免了养鹿人女孩的死罪,让他觉得有些担忧。

奥托生怕那女孩再寻得一个机会,最后刺死自己的留里克。

可是,虽然部众中迅速被提起古老的传说,奥托突然恍然大悟。

又是一个露宿雪原的夜晚,养鹿人女孩还活着,就是手脚依旧被捆着。与之前有所不同的事,她已经在留里克的强烈要求下睡进了一个独立的简陋帐篷。

这一宿,碍于安全原因,留里克被父母严密保护着,他小小的身躯就睡在父母中间。

“睡过这一晚,明天我们在短暂白天结束后,就能平安回到罗斯堡了。”见得儿子已经睡着,奥托谨慎的凑近妻子尼雅的耳朵,嘀咕道。

“是啊,还有很多鹿幸存,我们发财了。但是那个女孩,怎么办?你相信神话在我们儿子上重演?”

“难道你在怀疑吗?”奥托谨慎的说:“难道大家说的还有错?你也看到了,留里克一个人就制服了那女孩。我真是做了错事,留里克才是那女孩的主人。”

“你确实有些鲁莽。”尼雅长舒一口气,“却也是一个好父亲该有的举动。只是整个事件,应该就是女武神给予我们的考验。留里克他做到了,我想从那以后,那女孩会安心做一位忠诚的仆人。嗯……只会忠诚于我们的儿子。”

“嘿嘿。”奥托听着,他想到很多:“至少我看得出他能成长为合格的首领,尤其是拿着我的剑的时候。”

“对!”尼雅幸福地长叹道:“有点像你年轻的时候,一个天生的首领。”

奥托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孩提时代,他下意识的抚着妻子的由金变白的头发,“但是你可不是一个野蛮的女孩。我比你年长好几岁,我们的儿子也该如此,他的妻子也得比他年轻多年。”

“你想的太多了。”尼雅幸福地摇摇头:“也许你应该去盟友部族那里给他定下一桩亲事,这些事现在说还是太早了。”

“那就祈祷吧!祈祷我们能活的更久。当他十二岁的时候,我自会帮他做这些事。”

留里克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他丝毫不知道父母深夜说了哪些话。

直到一家人被户外的嘈杂吵醒,人们开始最后一天的旅途!

在雪地上吃饭,这种感觉并不怎么样。

天黑没有亮,留里克算着时间,他能估测到今天的白天是何等的短暂。

人们坐在营地的篝火边,渴望火焰带给大家温暖的同时,也指望跳动的火苗把鹿肉烤熟。

肉根本就没有清洗干净血水,饥饿的人们也顾不上那糟糕的腥味,直接撒一把盐或是什么都不撒,半生不熟的就大口啃起来。

这么多年来,留里克依旧希望着食物能进行进一步的烹调,确实部族的大家生活过分原生态了,考虑到人们对美食的追求肯定是刻印在基因里的,要改变他们偏向于茹毛饮血的生活作风,确实需要有个权威站出来做出劝导。

在留里克看来,既然部族已经具备铸造煮肉铁锅的技术,铸造一个宽口的铁锅总不是难事。

有切肉到,还有木板,提炼出的海豹油、鹿油和牛油也都是常备的,盐也不稀缺(虽都是粗盐凑合着用)。

这里本就具备了炒菜的一切,只是从没有人想过还能这样烹饪菜肴。

不仅如此,留里克放眼望去,围着篝火的大家并非没有餐具。

有的人就是抱着木条上的肉使劲啃,有的就显得比较优雅,用随身的刀子割肉,在用刀尖插着肉块往嘴里送。

除了刀子,另一个最重要的餐具莫过于勺子,那是喝汤专用的。

随身的小刀真是多功能的用具,现在它的餐具,特殊时刻就是武器。

想到这儿,留里克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倘若触摸伤口,感觉着实糟糕。

而且,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留里克意识到这个女孩绝对比自己年长好多岁,也许她已经有十岁,或是十二岁。

趁着明亮的火光留里克侧过身子正好看清了她的脸,还有她依旧被捆着的手脚。

女孩呆呆地看着火焰,整个人呆若木鸡。没人知道她之前的一宿是怎样过去的,现在的她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她呆坐着,留里克对这个女孩已经没了什么戒心,毕竟就是打架,这个女孩只有被自己轻易收拾的份儿。

倒是自己的父母,留里克看得出父亲奥托对着女孩真是充满了敌意。

想来真是讽刺,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女武神饶她不死”,还有什么“她注定是我儿子的仆人”。

就目前结果看,她确实活得很好,也是自己的仆人。

就是这个仆人一度想要夺了主人的性命。

无题

父亲是担任了十多年的首领,他在部族里有着很大的权威,说出去的话几乎不会反悔。想必现在的父亲是肯定打算反悔了,他真的放心一个危险人物置身于儿子身边?

至少现在她没有再表现出危险性。

看看身边女孩呆滞的脸,留里克再看着手中木棍上那滋滋冒油的鹿肉,他拿出小刀随手隔了一块。

他特意吹凉了这块肉,用自己的小手攥着,就往那女孩嘴边送。

“吃吧,不吃点东西会饿死。”

女孩,无动于衷。

“你还是吃点吧。”

见她依旧如故,留里克干脆站起来,站在她的面前。他左手刻意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然后使劲摇摇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做完动作后还是一副平和的脸庞,接着还是把肉块递了过去。

留里克的这番举动,就是向她证明自己并没有生气,他是大度的决意保持和平。

女孩那呆滞的眼神为此终于翻出涟漪。

她毕竟是饥饿的,哪怕这小孩手里的肉块就来自自家的鹿,饥饿就是饥饿,饥饿左右着大脑,求生的本能又让她张开了嘴,一口将肉吃掉。

“啊,正确的选择。”说着,留里克再度切起肉来,接连塞进她的嘴里,搞的整个场面很是滑稽。

这时,奥托严肃着脸突然好意警告:“孩子,你要小心。这是一只狼,她要是吃饱了还是要咬人。”

“不!我们才是狼。父亲,你带着部众袭击了她的家人,抢了她的财产。我不知道这种事是否正确,她至少是反抗了。父亲,你会按照约定的,她是我的仆人,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这倒也是。”奥托艰难的发出一阵苦笑,“但她还是狼,要把饿狼训练成忠犬这是艰难的过程。”

留里克当即反驳,眉宇间明显透露着愤怒“不!她是人。我们洗劫了养鹿人真是太野蛮了,如果我们的部族永远是这样,只会遭遇更强大部族的打击。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该温柔的对待那些养鹿人。”

“留里克,你太仁慈了。”奥托摇摇头。

“但他绝对会是个好人。”趁机,坐在另一边的哈罗左森打起哈哈。

“哼!好人?好人会被他人欺负,身为首领就该狠一些,这样潜在的敌人才会畏惧。”借此机会,奥托真是有意得说道一番自己的心得。“哈罗左森,你是知道的,我对兄弟们总是公平又公正的,在我的带领下部族一年比一年好。”

“是,我的懂,我的首领。”

“所以,以后的任何首领都该像我这样。对兄弟们是好人,对敌人就是恶人。谁会和敌人称兄道弟呢?不是盟友,那就是潜在的敌人。如果我们背叛盟友,会遭遇盟友的讨伐。去攻击敌人,抢夺敌人的财富,兄弟们是非常乐意的。”

“是啊,就像这次我们抢掠了养鹿人,真是大赚一笔。”

留里克就这么傻傻站着,听着两个大叔一唱一和着自己的强盗逻辑。

部族这段日子做的事就是典型的“海盗变响马”,做的勾当完全相同。

这一刻留里克扪心自问,很明显自己的一千年后的价值观放在现在,真的是太“圣母”了。可是,无端抢掠自己就是会产生愧疚感,尤其是父亲把俘虏作为自己的仆人,这种事让留里克更为愧疚。

保持野蛮的兽性是活下去的根本,倘若摒弃了人性,这个族群甭想有进一步发展。

自己这套超前的理论跟父亲说,父亲可能认同?呸!想必父亲还是喜欢躺在兽皮垫子上,一会儿啃口肉,一会儿喝杯蜂蜜酒,这样所谓的富足生活。并在温暖的时候再去诺夫哥罗德搜刮一番,接受当地人的顶礼膜拜。

围坐在这个篝火边的有部族的一些重要人员。

有父亲倚重的“大将”哈罗左森,以及其儿子卡努夫。

自己的堂兄阿里克还有嫂子佩拉维娜也在这里。

真正懂留里克的人不会把他当七岁小孩这么简单,不仅是他曾表现出的超前意志,还有他做完紧握奥托的“毁灭者”之剑,站在差点被处决的女孩身边的英姿。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从孩提时代就定型了并延续整个人生。

哈罗左森、奥托还有阿里克都看到了昨晚那一幕,所以今天留里克说出什么“仁慈”,可绝非代表他会存在某种愚仁。

听得他们说了太多的话,留里克索性不插话了。

他扭过身子,看着态度变得复杂的女孩,直接吧插在烤肉中的刀子拔出来,紧紧怀揣在手上。

他看着面前态度已经变得非常复杂的女孩,故意亮出明晃晃的小刀。

“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我的语言,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很抱歉,我的部族袭击了你的部族,但是这就是冰原上野蛮的生存法则。

你的家人死在我的部族手里,我们是有罪。所以你选择抗争,那是你应有的表现,你给我制造了伤痕,我不会怪罪你。

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做我的仆人,也可以离开。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仆人,我们就是朋友,我会让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

如果你愿意离开,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会要求我的首领父亲不再加害于你。”

留里克扯着自己童稚的嗓音,故意说话声很大。

女孩最好听得懂,反正自己的父亲肯定听得懂。

留里克,他的灵魂刘利终究是无法认同“奴隶”这种事物的存在,如果真要别人为自己做事,不管怎样必要得让对方得到好处,唯有这样,对方才会认认真真的工作。

使用皮鞭木棍要求一个仆人付出,真是太愚蠢了!

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释放了太多的善意,他接着就割断女孩手和脚上的麻绳。无疑这些绳子还是父亲奥托捆的,留里克这么做,也明显是一种反抗父亲权威的行动。

但是奥托不想横加阻拦。

奥托还有他的重要伙计们站起身,包括阿里克已经握紧了挂在皮带上短剑的剑柄。

“兄弟们,保持警惕,暂时不要妨碍留里克。”奥托小声命令。

见得女孩已经缓缓站起身,留里克也保持着戒备,他可以轻易使用擒拿术再把她制伏,就怕女孩突然使出什么幺蛾子让自己再度受伤。

“现在你选择吧!”说完话,留里克的左手大拇哥先指指远方的旷野,又在一度指指自己。

虽是语言不相通,意思也是基本能让人明白的,无非就是留在此地或是离开。

女孩懂得了意思,她先是谨慎的看看临近的那些一脸胡子的野蛮壮汉,又看看眼前持小刀的小男孩。

她的眼神使劲颤抖了一番,微微缩着身子开始向后退却。

接着,踏着单薄的皮靴子就在雪地上狂奔,向着未知的黑夜狂奔。

无论女孩有怎样的举动都在留里克预料内,他很高兴父亲趁机是勒令自己人按兵不动。

“首领,那个小狼就要逃了!她真的逃了怎么变成你儿子的忠犬?!”哈罗佐夫一脸无奈的质问,“干脆我把她抓回来。留里克不要仆人,我家正好缺个砍柴的。”

“不可。”奥托立刻制止了老伙计,“我尊重我儿子的决定,你们也该尊重他。听着,如果女武神乐见于那些古老故事的重演,我们就该保持观望。如果她是狼,她会跑走。如果她是忠犬,她回再拐回来。”

“她会拐回来?”哈罗佐夫问。

“她要是想死,那就离开吧。”说罢,奥托绷着嘴摇晃起脑袋。

她怎么会愚蠢的逃跑呢?倘若她打算寻思,早就在之前想方设法冻死自己了。那女孩就穿着一件兽皮衣,身上没有任何的食物,手里连防身的木棍也没有。这样的小孩在冰原漫无目的的所谓逃跑,等天亮时再发现她,就是冻在雪地中的冰坨了。

奥托相信那女孩还会折返,突然他又想到惊人的一些东西。

儿子,留里克,他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这不,那女孩先是奋力飞奔,中途还跌了一跤,爬起来又接着跑。可她跑到大家的视力范围的边缘还是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再稍稍过一会儿,那女孩果然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往回走,就好像她的“逃离”只是为了痛哭一场。

“嘿!首领,她真的回来了。”哈罗佐夫惊喜道。

奥托长舒一口气:“那女孩是聪明的。我儿子表面给她自己,但当她得知自由就是死亡之时,她就回来了。这一路你知道的,如果她想死,她早就死了。”

“所以,这是狼变成忠犬了?”哈罗佐夫问。

“看看留里克的表现吧,但愿如此。”

结果是什么?

这女孩内心憋屈痛苦,但她不傻,同样生活在严酷的环境中,她也有着坚强的生存意志。虽然因语言的隔阂不能弄清很多状况,她倒也意识到那个被刺激刺伤的小男孩,在这群野蛮人里有着特殊的地位。

如果接受那小孩的善意自己能活下去,也许,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女孩走了回来,脸上的泪痕也变成冰碴子很快掉落。

留里克满意的露出笑容,二话不说,主动拉住那女孩的手,又拔出插在雪地上的烤肉递给女孩手里。

女孩二话不说,接过烤肉蹲下来就是大口啃肉,显然她依旧非常饥饿。

看着她慌忙吃肉的样子,留里克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手掌搭在女孩扎着辫子的头顶,他单纯的感觉这种“摸头杀”会轻易让她情绪安定下来。

奥托还有他的伙计们可是看清了这一幕的前前后后。

到了这时,奥托发自肺腑的感慨:“现在我可以说,我的儿子驯服了一只忠犬,再也没有什么狼了。”

他身边的哈罗左森深深点头:“但愿,她是称职的仆人。”

第七十三章 归来

那个聪明的女孩已经放弃抵抗,她的手脚解除束缚后就再未被捆上。

归途,尼雅也不用再亲自拉动雪橇。

自家获得的驯鹿成了很好的使役,留里克就坐在雪橇上,当然还有他的新仆人。

女孩一双忐忑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而坐的小男孩,而那个最凶狠的持剑男人就在雪橇旁大踏步地走,还是不是投来警惕目光。

浩荡大军在被星光月光乃至北极光照的透亮的雪原走着最后的旅程。他们的东方是冻结的大海,西方就是厚重的山峦。

当新的一个短暂白天,太阳艰难的突破地平线的束缚。

苏醒的人们看到家的方向。

罗斯堡,峡湾中的罗斯堡。

终于回家了!

还有功夫继续在雪地上烤肉吃不!

一瞬间,本来非常有组织纪律的人们,现在变得各自为战。仿佛是一场竞技,先回家者为王。

奥托和妻子尼雅从雪窝帐篷爬出来,他们恼怒聒噪,又被狂奔离开的组群吓到。

很快他自己也明白大家狂奔的理由。

“尼雅,把留里克叫醒,我们回家。嗯,还有那个养鹿的崽子。”

奥托说罢,又大吼着几个最忠诚伙计的名字。

不一会儿,哈罗佐夫就笑哈哈跑来。

“首领我们快走吧,早点回去。”

“我就是要给你说这个。我们去组织一下,别让大家跑乱了。”

很多人,他们的战利品驯鹿尽化作腹中美食,或是变成一坨坨被冻得坚硬的肉块,连同鹿皮鹿角,悉数困扎在雪橇上。

奥托怎么可能照看五十头鹿

他以两枚银币的价钱慷慨的卖掉了一部分,而今被他掌控的就只有五头雄鹿和十五头雌鹿。

坐拥数百头鹿,这种没事奥托当然幻想过,现实问题摆在这里,他实在不相信那个养鹿人女孩能照顾更多,甚至更担心她是否择机逃跑。

如果一切都是理想的,渺小的鹿群会持续繁衍下去,自家的财富,不如说是儿子未来的财富也会大大增值。

也许鹿群会在未来壮大,只是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呢?

奥托规划好自己未来几天的工作,首先最重要的莫过于向长老们,尤其是祭司述职。

此行真是太漫长了,搞不好会糟糕维利亚的苛责。

也许给她一头活着的可拉车的鹿作为礼物,她会很高兴吧。

浩荡大军开始最后的旅程,大家根本没把首领维持秩序的话太当回事。

他们的位置已经处于“家门口,许多人就在冰封海面狂奔,速度不比夏季划船更慢。

他们出现在夏湾内,此时短暂的白天也即将进入尾声。

那些外出凿冰钓海豹的族人最先发现他们,故而当奥托凯旋之际,几乎所有的族人换上厚实的衣物,密密麻麻的站在被积雪覆盖的旧海滩,向归来者欢呼。

队伍如此浩荡,他们此行定时收货颇丰。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凡跟着奥托参与北上冒险的人,他们至少有着两张鹿皮的货物,许多人还搞到了精美的雪貂皮和森林猫皮。

丈夫长久的打猎获得丰厚猎物,妻子则有足够的时间把毛皮鞣制加工。

因为他们虽然归来,漫长的冬季还长久着呢。

哪怕是光明节被当做一年的开始,只是意味着这一天过后白天越来越长。

罗斯部族还有另一个大节日,所谓“碎冰节”。当冰封的海面大面积融化,使得传统航运恢复,部族会照理举行大祭祀。

他们会祭司海神,还有天气之神,当然还有大神奥丁,气球温泉期的航运贸易一切正常。

今年部族确实不缺祭品,劫掠的大量驯鹿仍然有三分之一没有被饿死累死

无疑这些鹿也完成了鹿生中最残酷的一场迁徙。

它们毕竟是被驯化的鹿,鹿生不是给萨米人服务,就是给他族服务。

终究不能指望鹿能平淡活到老年并老死。就是在萨米人那里,失去劳动能力的鹿也是被萨米人吃掉。

到了罗斯部族这里,普通人家定会快速吃掉它。

所以未来的祭祀,奥托寻思着自己身为首领,可是要拿出一些鹿来当做牺牲。

为祭祀提供鹿是光荣的,该行为体现供应者的财力,更代表了权势。

真是临到家门口,奥托想到这么多事,才突然拍起脑门自责自己的武断。

“早知道,我就不为了银币把鹿卖掉那么多。祭祀我还要破费一番。哎,也罢,一切都是为了给留里克树立威信。”

奥托是个老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财富会被留里克全部继承也是必然的。

但是奥托并不清楚,那个养鹿人女孩作为留里克的私人仆人。

留里克根本就没打算只把她当做养鹿的仆人仅此而已,或者是养鹿只是那女孩日常工作中的副业。

罗斯堡那依山坡而建的大量木屋石物出现在人们面前,还有那些推上岸避免被海冰破坏的长船那高耸的桅杆。

雪中的罗斯堡,留里克还是第一次看到夕阳余晖下它奇幻英姿。

对于那个养鹿人女孩,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感受。

她只从死去的家人那里得知南方有一群野蛮人,他们也的确是野蛮的,就像是狼群藏匿在雪中,给予自己和家人致命一击。

今日终于窥探到野蛮人的家园,女孩的理念立即崩溃。

他们的确是野蛮的,但是居住之地真的野蛮?

她看到了很大的船,还有高耸的桅杆。

她看到了大量的房屋,比起自家之前的木头帐篷好很多。

她还看到一些穿着鲜艳衣服的人,其中以蓝色调为主,又夹杂着黄色,这和周遭雪世界的灰白色格格不入。

最令她震惊的还是这个定居点的大量人口。

他们是野蛮人,是狼群,但是这个狼群真是太庞大了。

被他们杀害的老祖母曾说野蛮人人数众多,祖先无力抵抗他们的攻击,幸存者不得不逃亡。

老祖母更是提到高,祖先曾与他们贸易,用毛皮兑换野蛮人的工具。那些斧头确实是很好的伐木工具,结果他们从人变成了狼。

队伍终于和大片人群融入一体,看到那围过来嬉笑的男男女女,女孩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她仇恨吗?确实仇恨,对前面坐着的小男孩却根本恨不起来。

她至少明白这个小老弟层有意保护自己,让失去家人和温暖的她突然诞生一棍暖意。

她仇恨另一些野蛮人,唯有这个男孩不是,他像是家人。

现在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尤其忐忑自己的未来,不知道雪橇前面坐着的男孩,还有那个持剑的男人会把自己怎么样。

第74章 祭司的回忆

归来,奥托向欢呼的人群致意,同时也要求他们让开一条路。

另一方面,在那偌大的祭司木屋内,祭司维利亚淡定的待在室内,因为她清楚自己脆弱的身躯不宜随意暴露在寒冷的户外,哪怕穿着厚实的皮衣也要避免这样。

她已经知晓首领奥托带着大量的鹿胜利归来,火速前来报信者让她获悉,首领这一次去了很远的地方,还从养鹿人那里抢到大量财富。

众多的财富令随行的年轻人兴奋,维利亚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她太老了,唯一能令自己高兴的就是身体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身体状况如何她真是再清楚不过。

维利亚更是萌生一种预感,自己的生命将在两三年之内都到尽头。

人终有一死,关于首领罕见的抢掠了远方养鹿人的事,维利亚静静地回忆起年轻时的自己。

那些往事,虽然都是自己曾亲历过的,现在回忆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失真,就仿佛是发生在梦境中的事。

维利亚,年迈的她头脑已经变得有些不好使,有时候把梦境当做现实。

她虔诚的供奉奥丁,每天都在默默祈祷可以在死后成为女武神,哪怕是瓦尔哈拉最下级的仆人也好。

倘若美梦成真,成为女武神的她会毫不犹豫把奥托死后的灵魂也拉到英灵殿。

她越是这么想,就总能梦到这方面的梦,而美妙的梦境更加深了她的信仰。

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经历,太多的事已经忘却。

她已经忘掉了父母的脸,自己的许多年少时的友人也都作古,回忆往昔,唯有对精神的重大刺激的事她才记忆犹新。

比如自己父亲因为一些钱币的好处,把自己许给丈夫。不曾想结果竟流产,索性自己活了下来。而可怜的丈夫也在某一年死在荒野中,可能是被野兽袭击而亡。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那些养鹿人故意袭击。

因为罗斯堡,它本就是养鹿人的家。

罗斯部族从那些人的手里抢夺了这块拥有铁矿和铜矿,而且还能放养一些动物的峡湾。

那时候的自己非常年幼,战争因何而起她已经忘却了,不过战争需要真正的理由么?

养鹿人不是盟友,最多只是拙劣的贸易伙伴。因此,所谓的贸易关系可以轻易被撕毁,任何的思维亚系的部族都能向养鹿人开战,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制裁。

回忆往昔,年幼的脚丫漫步在倒塌的帐篷废墟中,自己的族人清理死者的尸体,还有的族人围在篝火旁啃食烤肉。

许多地方都在着火,待火焰熄灭后,族人就在逃亡养鹿人遗弃的峡湾兴建起新的定居点,一晃,年幼的孩子已是垂发暮年。

正当维利亚回忆着往昔时,户外的嘈杂声终于把她的思绪又拉扯回来。

突然间,耷拉着的皮制门帘被掀开,一个强壮的满是胡子的男人,一脸荣光的踏步进来。

“啊!伟大的祭司,我是奥托,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

看到这个披头散发胡子邋遢的男人,维利亚真的倍感亲切。奥托是维利亚的盟友,借着刚刚的回忆思绪,看到眼前的奥托,她不禁联想,倘若自己流产的孩子顺利诞生,活到现在恐怕也是奥托这样的年纪。

想到这一点,她对奥托就更是亲切。

生活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平安的诞生就是一个奇迹。

何况所有的部族都普遍存在一个糟糕的传统,每个家庭都崇拜那些好战的神明,所以大家更喜欢儿子。除却信仰之外,他们更需要一个男丁来继承家业。

但非常有限的资源只能倾斜给少部分子嗣,许多女婴刚刚诞生就被扔到森林中,美其名曰好心人捡走,实际就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家庭里也只有最强壮者或是长子能继承家业,弱者长大后必须搬家,也不会继承一枚铜币。

即便如此,数量本就少的女人又有很多人挺不过生育这道坎。

活到成年的男人虽没有生育重担,他们总是会为了财富进行疯狂的冒险。

就像这次奥托的冒险行动,倘若他们迷路,或是需要更恐怖的敌人,乃至进入人类世界的边缘,掉到世界树之下的未知领域,一切都充满可怕的变数,会导致所有人丧命。

维利亚努力保持淡定的心还是被意志力努力压制着,但她已经开始变得话痨,急忙拍打起身边的皮坐垫。

“快过来!快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好的祭司,这些事也许应该等所有长老都来之后……”

“不用等那些家伙。”维利亚说着就意欲站起身,那些低级祭司立刻围了上来,将他搀扶起来,并将她镶了宝石的木杖递了过去。

她继续嘟囔着:“你是首领,那些长老只是比你年纪大一点,可是那些家伙已经老得不成样子。难道你还有听从那些人多少意见?应该是他们听从你的。你是我们的首领!”

奥托寻思一下,她这么说也对。

所谓的长老就是部族里年纪比较大的男人,他们年轻时当然也是骁勇善战的,这番年纪越来越大,整个人也逐渐懈怠。

不能说这种懈怠是错误行为,倘若自己不是担任首领,一定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做着最平凡的事,等待人生的终结,像是铁剑那般慢慢生锈最后断裂,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可能有强大的体能进行这场旷日持久的远征。

奥托却是有非常多的话想对祭司好好说说,重中之重莫过于关于袭击养鹿人营地的诸多细节,还有族人对东北方向未知世界的伟大探索。

冒险行动获得的重要信息需要告知祭司,奥托很清楚,维利亚得知信息后必然会差人将其以卢恩文字刻在木板上。

不管族人们是否愿意学习,哪怕木板也会损坏。但是祭司群体会一直修善木板,以让信息流传下去,这样当族人终于开窍,渴望知道大家过去的历史时,木板上就记录着一切。

至少另一个“好学者”已经出现,他此刻就被自己宽大的躯干所遮挡。

奥托身着羊皮衣,头戴自己的铁战盔,他握着挂在皮带上的利剑剑柄,在祭祀木屋里走动依旧叮当作响。

一个武士的形象展露的淋漓尽致,那些年纪不很大的下级祭司看着自己首领的英姿,只怕奥丁就该是这样的形象。

奥托就是以这样的英姿走向维利亚,他知道年迈的祭司就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

很快,那些目光都聚焦在奥托身上的下级祭司,她们又瞄上了被拉开的皮门帘。

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小男孩有力的踏进脚步,他整个人进入温暖的房间,却见他稚嫩的小手又拽进来一个姑娘。

第75章 面见祭司

这姑娘看似就套着一件简陋缝纫的皮衣,其简陋程度着实令人惊讶。

她更是不存在鞋子,双脚踏着的也就是兽皮缝合的兜,再用麻绳捆住而已。

罗斯部族根本不是这样,大家本就会粗糙的制做皮靴的技术。而且,随着和盟友的传统贸易,部族内的妇女并没有因为部族的迁移而变得技艺退化。

更神奇的是,随着和诺夫哥罗德人的贸易进贡航线的打通,很久以前罗斯部族就发现,那些战斗力羸弱的家伙,在某些方面可比自己高明。例如,他们的女人很善于用进口自罗马的精细绣花针进行精细的缝合加工。

有好东西当然想方设法也要搞到手!

所以罗斯部族的一些妇女手中,就有着来自东罗马的钢针,它的生产非常费劲,故而有着重大价值。

但是,像是留里克的母亲尼雅,她所拥有的两支极度坚硬的绣花针,其产地根本就不是东罗马!

因为这个时代,东罗马只拥有铁针和铜针的制造技术,唯有大唐掌握着钢针制造术。小小绣花针恰是古代科技的结晶,有了它,再硬的牛皮也能高效的刺穿,进行更精细和复杂的缝合作业也成为可能。

一切都是那么浪漫!

奥托脚踏的厚实皮靴,留里克脚踏的小型厚实皮靴。

它是牛皮和鹿皮乃至部分羊皮缝合而成,其内部还有大量保暖绒毛呢!

能把诸多坚硬皮革完成完美缝合,本时代只有钢针能够做到。

大唐的钢针作为战略出口品,商人带着它走过茫茫大漠直接销售给大食商人。受到利益驱动,大食商人或是先销售给东罗马,或是直接北上进入东欧卖个当地斯拉夫人。

诺夫哥罗德居民通过传统的南北贸易线,获得了这小而珍贵的绣花针,妇女们的裁缝手艺迅速发展。

接着,他们就被划着长船而来的罗斯部族发现……

大部分的罗斯族人都有着舒服的靴子,它是保暖的,唯一糟糕的就是完全不防水。

可是,那个忐忑不安的奇怪女孩穿着实在特殊,她浑身的着装充分摆明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根本就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是外来者!

但是,年幼的留里克怎么会主动拉扯住这么一个外来者。

留里克和这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

奥托很快盘腿坐在维利亚身边,他正欲说些事情,就被维利亚率先发问。

“留里克身边的那个女孩,她绝对不是我们的人!她是谁?从哪里来?!”

说罢,维利亚摆着一副怀疑的目光,凝视着那神秘女孩。

被许多人盯着,女人干脆被吓得呆立,任由留里克拉扯也不为所动。

“啊,我正要对您说这件事。”奥托随手指着:“她是一个俘虏,就是那些养鹿人。现在,就让我告诉您所有的事吧……”

关于队伍的漫长远征都遭遇到什么,奥托恰逢这一机会,当即一五一十的向维利亚说明一番。

奥托就是在汇报工作,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例如获得了大量的鹿。

留里克当然也是希望趁早告诉维利亚,被自己拉扯的姑娘是一位仆人,关于这位仆人未来的安排,自己想到了绝妙的点子。

留里克使了使劲,愣是把发呆的女孩拽到一边,两人就随意的坐在地上的兽皮垫子,等候大人把事情说完。

他拉着女孩颤抖的手,能够深切体会到她的紧张。

她岂能不紧张?!她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罗斯部族的权力核心的木屋中。

身为首领之子的仆人,那也是非同一般的仆人。

她确实非同一般,因为心理上的年轻,留里克已然是个中年大叔,收拾这么个小姑娘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大部分的男孩都在做着日常危险的游戏,或是温暖时期帮衬着家里去捕鱼,乃至冬季帮着捕海豹,或是近海捞些小的贝类补贴家用。

那些为数不多的女孩们呢?几乎就是终日活动在家附近的小区域内。

女孩们,她们无法成为英灵,也几乎不可能成为新的女武神。哪怕是她们的父母也鲜有心思去关注她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所谓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

她们只需要懂得掌管未来丈夫的财宝,会给丈夫做一些皮衣和别的生活用品,会把丈夫猎捕和抢来的食物储存好,再尽力给丈夫生下儿子。

罗斯部族觉得,一个优秀的女人就该这样,成为男人的附庸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在物资极度匮乏、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这样的生活状态固然有道理。

但这不是一成不变的理由。

正当父亲面对着维利亚滔滔不绝时,留里克心里也在组织着语言。

他们说了很多话,维利亚也完全了解了全部的过程。

“好啊!好啊!大量的鹿!我一度担心你们外出太久会饿肚子,不曾想你们天天都有鹿肉吃。就是你们吃掉了太多鹿,只有一小部分平安带了回来。我有些遗憾。”维利亚嘴上说着遗憾,心里可是暗爽的。

为何?

在维利亚看来,鹿是能敬奉奥丁的最好贡品。

关于部族青年集体迎娶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婚礼上,祭祀的无头驯鹿着实让部族大出血。

鹿定是有灵性的生灵,所以历代祭司在重要祭祀时候,无论年老还是伤痛,都必须顶着沉重的鹿角头盔。

可是鹿真是越来越稀缺了!

这次奥托直白的说明,部族带回来的鹿依旧有超过五十头存活。

奥托侃侃而谈:“即便如此,活下来的鹿数量也够了。我们几乎走到人类世界的边界,仿佛再去探索一下就能窥探世界树之下的黑暗幽冥,终极我们得到鹿群后就结束了。因为当时已经人心惶惶,我必须保证大家能在光明节之前回家。”

“有五十头鹿,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祭司我们都有足够的祭品。也包括今年的光明节。哈哈,我还以为这一次要用一些鱼当做祭品呢。”

“唯有鹿是最好的,为了以后的祭祀都有足够的鹿,我们需要将带回来的鹿好好饲养。鹿群会慢慢壮大,不仅仅是祭祀问题,以后我们也能因为鹿群更加富裕。”

南方的盟友为了和丹麦人争夺放牧牛羊的草场,许多年来一直冲突不断!

维利亚知道这些事,似乎那些冲突和罗斯部族已经太遥远了。饲养牛羊解决穿衣服和吃肉的问题,这可比外出打猎更有效率,奈何罗斯堡的地域过于寒冷,迄今为止,整个部族只有极少量的羊,且仅有的羊基本上就是温暖季从盟友手里买到,冬季时,羊主将其宰食,让自家人有肉吃。

“但是,我们有办法饲养这些鹿?!”

“当然!”奥托兴奋的举着大手,他手指一指,“那个女孩就是唯一的养鹿人,我相信她会让仅有的鹿恢复到超过三百头。”

“就是她?!”维利亚一怔,“你进门不久就告诉我她是一个俘虏,是你们此行的意外收获,没想到她就是一名养鹿人。她能行吗?!真是太年幼了,看起来之比你的留里克年长一点点。对了,她为什么和留里克这么亲密,你……”

维利亚突然沉下脸来,衰老的皱纹可怕的褶皱着,充分展示了她的疑惑与焦虑。

“奥托,我的孩子。告诉你,我该不会是想把那女孩,当做留里克未来的女人?不!我明确告诉你这不行!他还太小了,甚至还没有到十二岁,你的决定都是不合规的。再说,留里克将是未来的首领,首领的妻子必须是优秀的女人。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神的态度,我们刚刚完成和诺夫哥罗德的联姻,现在又要和养鹿人联姻了?不!这不行……”

维利亚连续说了十多次代表否定的词汇,奥托根本插不上话,只好尴尬的在一边傻笑。

待维利亚情绪恢复,他才急忙解释:“智慧的祭司,我能感受您是真的喜爱我们的留里克。您不用担心,我身为父亲,我的儿子长大后,一定要迎娶其他部族首领的女儿,我会亲自办好这件事。关于这个养鹿人女孩,她现在是留里克的仆人。”

“哦?是嘛?”维利亚态度稍稍平和,“这倒是奥丁所许可的。”



第76章 留里克对仆人的态度

“我们的部族几乎不存在仆人,所以我们和南方的盟友确实有些不同。”奥托顺着维利亚的话说。

“他们从更远的地方抢掠一些人当做使役的动物,这些事你的知道的。除非花费大价钱去购买,我们的普通家庭是无法得到一个仆人。唯有你,我的首领。我知道你其实积累的很多财富,你完全可以去买入一些仆人,以照顾你的起居。”

“不必了。”奥托勾着头说:“我已经老了,那些钱币对于我用处不大,它们都是我儿子的财富,也是他日后成为首领时的财富后盾。关于一个仆人。您看,我已经给留里克找了一个仆人。

可是非常可惜,那些养鹿人真是疯狂的家伙。我们抓获的俘虏,很多人干脆选择自杀,还有些人被冻死了。

也包括这个女孩,她拼命的反抗,差一点要了留里克的命!”

奥托朴素的相信祭司维利亚有着神奇的洞察力,他丝毫不敢撒谎。

此刻的维利亚可是被吓了一跳,她衰老的目光凝视那正做如针扎的女孩,“奥托,就是这个孩子还敢袭击留里克?”

“显然,她是不愿意做仆人的。不过我敢肯定的说,她已经被留里克驯服。”说到这里,奥托非常相信儿子的能力。“留里克的确有首领天赋,我敢肯定,当气候温暖后,更多的孩子会跟着他去山坡上训练。他能驯服超过一百名男孩,驯服一个女孩更是容易。”

维利亚点点头:“但是一个仆人胆敢反抗主人,真是可恶。这样的仆人需要被责罚,留里克可曾责罚她?”

“这……”

奥托实在不好意思把儿子胆敢武力抗议自己决断的行径说出来。

他委婉的说:“留里克说,那是他自己的仆人,该怎样对待仆人也是他的事。”

“这倒也是。”

“她毕竟是个养鹿人,理所当然善于养鹿,所以我希望经她之手把我们的鹿壮大。”

“首领,你带回来的鹿,本来也都是她的吧。”维利亚缓缓问道。

“是的。她会因此办好这件事。”

“还是听听留里克的意思吧。”

说罢,维利亚轻轻招手:“留里克,你过来,还有带着你的仆人坐在我的面前。”

此时,那女孩仿佛任人牵着走的小羊,她已经没了任何想法。

留里克拉着女孩乖巧坐下,女孩依旧狠狠的勾着脑袋,把她橘黄色的头发对着维利亚。

仅从发色来看,她也和别的罗斯族人差别很大。因为族人们都是一头金发,还有人甚至是接近白发。

维利亚慈祥的看着她喜爱的留里克,“孩子,你想好怎么对待你的仆人了吗?”

“嗯!当然想好了,她既然是仆人,我命令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去做。”

“哦?”维利亚很快就注意到留里克脖子上的伤痕,突然问道:“孩子,你脖子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这仆人曾反抗你。”

“就是她夺了我的刀子想害我,结果被我轻易打倒。”

见得祭司面露凶色,留里克连忙解释,“就像是抓到的一只小狼,一开始它还能意识到自己是一匹狼,会反抗主人。不过当主人展现出武力后,狼也就变成忠犬。你看她这个样子,她根本没能力打倒我。哪怕是我们部族里比我年纪大一些的男孩,也没有一个能打败我。”

孩子说的的确是实话,留里克毕竟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天生会些神奇的打斗技术。

“那么你恼怒她攻击你吗?”维利亚问。

“恼怒?不!如果说谁该恼怒,应该是她的恼怒。我们的族人毕竟袭击了养鹿人,抢掠了他们全部的鹿。我知道这种事很多人认为是光荣的,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不是明智的。也许,我们应该更仁慈一些。所以我……”

留里克顿了顿气,父亲在这里,祭司也在这里,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心里有些不好受,总觉得有一种愧疚感。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她是忠诚的,我也好好待她。我一定要保证她有足够的食物,还有合适的起居,我会令她做一些事,若是做得好,我还会给予奖赏。

我其实更乐意作为她的朋友,也许有点像是家人的关系。也许这样,她的心情也会好受些。”

留里克想来想去,他乐意和这女孩保持一个比较亲近的关系,诺斯语的词汇里就只有“家庭”一词比较合适。当然,诺斯语中的“家庭”,是指的一个屋檐下居住的所有人,当然也就包括奴仆,有时候也会引申包括豢养的宠物。

维利亚万万没想到,一个曾反抗自己的仆人,留里克对她是何等的看中。

年幼的留里克早已显露出自己的早慧,他定是注意到这女孩必有某些特别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这般信任又报以期许。

维利亚顿了顿气:“你的父亲希望你的仆人继续养鹿,你支持吗?”

“当然!一路之上我和父亲已经商量了,我家的鹿需要进一步发展,我不懂养鹿,这个女孩一定懂。所以我会给她下达命令,就是好好养鹿。”

“真很好。就是这个女孩,我总觉得她有些呆滞,总不会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是个傻子可就不好了。”

女孩从进屋之时就报以极大的紧张,现在的她始终勾着脑袋,仿佛一切的事跟她都没关系似的。

“她不是傻子,就是有些害怕。”留里克解释说:“我敢肯定,她从没有见过像我们的罗斯堡这样巨大的居住地,也没有见过我们庞大的人口。她真的被吓坏了。”

“好吧,但愿她会慢慢适应。还有一件事,留里克,你给你的仆人取名字了吗?”

“名字?!”维利亚一席话,直接把留里克问住了。

“对呀,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爸爸,她到底叫什么名字。”留里克扭头就问自己的老爹。

奥托亦是一脸遗憾:“我怎么知道,我可不懂养鹿人的语言。”

“没有取名字?无所谓。无论是男人女人,都会有一个名字。干脆我自己问她好了。”维利亚说罢,直接是伸出衰老的右手托举着女孩的下巴,这一触摸她直接感受到女孩的畏惧颤抖。

维利亚最终看着她的脸庞,稚嫩的脸充分证明了这孩子的弱小与无助。



第77章 露米娅

毕竟维利亚是个女人,何况她年轻时候也对男人们热衷的打斗不是多么喜欢。将心比心的看看这女孩,她的家人必是死于奥托带领的族人之手,维利亚丝毫没有什么罪恶感,弱者会被强者袭击,避免这样的结果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并袭击潜在的敌人,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最正常不过的。

她有些惋惜这女孩的经历,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也许女孩唯一值得庆幸的,莫过于留里克,他和别的族人有一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讲究规则。

维利亚掰着她的脸,看清她的长相,还有那忐忑不安的目光。

突然间,维利亚面对着女孩嘟囔一番奇怪的话,奥托不懂,留里克不懂,唯有这女孩对年迈祭司的一番话起了剧烈的反应。

忐忑的女孩分明受了巨大的刺激,她本是盘坐着的,听了言语之后整个人在颤抖中跌在兽皮垫子上,接着又踉踉跄跄爬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女孩带着惊愕的表情又爬了回来,继续坐在维利亚面前。

女孩的过激表现维利亚非常满意,她又嘟囔了一些话,本是木讷发抖的姑娘,双目泪如泉涌。

如此戏剧性的表现着实让留里克大吃一惊。

奥托更是问道:“祭司,您还能控制她的情绪,几句话就能让她哭泣?您说的究竟是什么?”

维利亚笑了笑:“就是养鹿人的语言。我的首领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已经太久了,我是像留里克这样的年纪学到了养鹿人语言,几十年来我还以为我完全忘记了。我确实忘却了很多,甚至怀疑发音是否正确,显然还是正确的。这个女孩绝对听得懂我的话。”

这一刻,留里克实在觉得维利亚真是个神仙!

她存在于罗斯部族的确不是祭司那么简单,她掌握了太多的知识,居然还懂得养鹿人的语言。

“那么,祭司奶奶,你帮我问一下,她到底到什么名字。我还是喜欢称呼她自己的名字。”

“好的,我还会问她更多的问题。但愿养鹿人的语言我能大部分理解。”

维利亚定了定神,面对那个女孩直白的闻讯她的名字。

连续问了好几次,女孩终于弱弱的做出回应。

留里克一直侧耳倾听,他得到了关键的音节,听起来就像是“luilata”之类的。

是叫这个名字么?像是个女性会有的名字。

他估摸着大部分的民族都会给自己的男孩取些听起来就霸气的名字,而女孩们则会取些读音婉转动听的名字。

留里克猛地问道:“奶奶,她是叫这个名字吗?luilata?”

“就是这个名字。”

“是什么意思?”

维利亚想了想,她自己并不能完全听懂女孩的语言,好在关键的词汇是可以听懂。至于女孩名字的本意,她又寻思了一番。

“嗯,大概就是雪的礼物。”

“雪的礼物?一个很不错的名字。”留里克点点头,又瞅着那受宠若惊的女孩,露出小孩子的甜甜笑容:“我懂了,luilata,这是你的名字。”

那女孩旋即又说了一些话,脸庞里已经充斥着疑惑。

“她又问了什么?”留里克问。

维利亚眉头紧锁,估计道:“她大概是在问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懂得她的语言。留里克,这些事恐怕是需要我来解答的。”

维利亚已经很老了,嗓音因而变得沙哑,语速也相对迟缓。

她说着本族的诺斯语依旧是流利的,想要告知这女孩自己的意思,实在有些费劲。

她在极力告知女孩不要害怕,只要听话就有吃有喝。

说话的同时,维利亚还刻意指着留里克,嘴里亦是在介绍,这个男孩就是最尊贵的人,也是女孩未来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更是不可以违抗命令之人。

以上的话语着实带有警告与威胁的成分,毕竟这女孩就是留里克的仆人,情况还不仅如此,女孩将继续照顾鹿群,那些鹿又关系到未来的祭祀活动。

维利亚严厉的发出警告,意思正是说“如果你不听话,就在冰封海面凿个大洞把你扔进去。”

威胁的话也说完了,女孩面色的恐惧让维利亚相信,自己的话对方是听明白了。

既然如此,她也顺理成章解释自己为何懂得养鹿人的语言。

不曾想,自己的解释居然引得女孩的强烈共鸣。

女孩突然又嘟囔起一大堆话,她显得非常急迫,话语也愈发激烈。

“她又说了什么?”留里克连忙问。

维利亚摆摆手,年迈的她继续皱着眉头洗耳恭听,听到的完全就是女孩的控诉。

那女孩说了很多话,最终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也默默勾下了头,像是把心里话一股脑全部抖出去似的。

无论是留里克还是奥托,两人都盯着聪明的祭司维利亚,这里唯有其一人是翻译。

“现在我都明白了……”维利亚顿了顿气,看着自己的首领奥托:“我的首领,我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孩在控诉我们抢了他们的家园,她告诉我这里曾是她祖母的家,现在自己回家了,却以一个奴仆的身份归来。她说,这不公平。”

“公平?”听了半天的奥托只觉得非常荒唐,这便摇摇头,“和这个小孩讲公平?她甚至不是个男人。伟大的祭司,依我看那些养鹿的男人也是一群懦夫。他们都是懦夫!懦夫给强者做仆人,她应该觉得光荣。毕竟我们还会给仆人吃的。如果她不愿意安心做一个仆人,我们还是把她扔到外面任由其自生自灭。”

维利亚摇摇头:“这件事还是听你的。我们同样也要弄清这个女孩的态度。”

一个仆人就该有仆人的样子。

维利亚觉得必须有某种措施,让这女孩证明自己会是忠诚的仆人。

“留里克!”

“祭司奶奶?”

“你站起来!立刻站起来。”

留里克不明白,他还是站起身子。

“luilata!”突然间,维利亚厉声称呼女孩的本名,“爬过去,去亲他的靴子,证明你的忠诚。”

话是用养鹿人语言说的,留里克听不明白,他先是见得女孩有些犹豫,看到她那为难的眉头,紧接着也就完全明白将发生什么事。

留里克睁着大眼睛,就看到这女孩已经把脸贴在自己的毛茸茸的兽皮靴子上。一瞬间,留里克脑海里能想到的仆人经典形象,如今居然成了真。

他丝毫没有什么快乐的,心中只有忐忑。

这个叫做luilata的养鹿人女孩居然在亲自己的靴子,留里克根本就不想这样,因为自己最需要的并非是卑躬屈膝的仆人,而是一个可靠的帮手,或者说是朋友。

想明白这些事,他立刻蹲了下来,直接扶着女孩的肩膀将她拉起来。

“留里克!”目击此景,维利亚内心倍感不适,她厉声质问,“你在做什么?你到底要不要这个仆人?”

“我当然需要!”留里克干脆的回答。

“可是你……”

“我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忠诚。她不是想要一个公平吗?好啊!我就让她站起来,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我的仆人。我会成功的,如果我做了首领,部族在我手里不但会强大,我要做更大的首领。也许有一天,我将是所有养鹿人的首领,还有更多人的首领。”

孩子的志向很大,维利亚和奥托听着也很高兴,就是在这样的场合合适么?

两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留里克就是对这个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女孩有更多的想法。

留里克继续扶着女孩的肩膀,他比这女孩矮了一些,当然还是他更加强壮。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表情充满真诚:“你,luilata,以后我会叫你luia。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但是到了这里就要听从我们的。我留里克,无论别人是否承认,我都承认你是我们是一员。我承认你是我的族人!你……你就像是我的姐姐。”

话是用诺斯语说的,奥托听得实在不悦。

他厉声呵斥:“够了!我的孩子,你是多么渴望一个姐姐?她只是一个仆人!你不必给她过多的恩惠,毕竟只是一个仆人。”

“不!”留里克扭过头,一脸严肃:“爸爸,她是我的仆人,是你告诉我的,我有权决定她的未来。现在我已经决定了,她即是我的仆人,也是我的家人。我不想把她当做养鹿的工具,我要把她变成我们的一员。

既然我们能接受那些诺夫哥罗德的女人成为我们的族人,为什么我升级我的仆人为族人你要反对呢?

爸爸,生活已经变了!自从我们今年接受了诺夫哥罗德人的联姻,一切就开始变了。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才刚刚开始!

你是我们罗斯部族的首领,等到我做了首领,我还想做所有的养鹿人和诺夫哥罗德人的首领。那个时候,我要让所有人真心的承认我才是首领,我们变得有些不一样,也变得更加强大。爸爸,我的志向一直很远大。”

一番光荣的宣言说得奥托哑口无言,他本就觉得今年的许多行动自己已经非常激进,儿子是否是受了自己行动的启发,就变得更加激进了。

也罢!也罢。

维利亚咳咳几声,打断了可能的争吵:“都听我说上一句。我是支持留里克的,既然这个luilata是他的仆人,留里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谢你,奶奶。”留里克接着说:“帮我告诉她,我要叫她luia,这就是她加入我们部族的新名字,我承认她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姐姐。请告诉她,我还要学习养鹿人的语言。”

“好吧,既然你坚持。”

维利亚缓缓的告知女孩留里克的态度,无疑对女孩带来强烈的精神冲击。

从仆人升级为家人?

女孩完全意识到,自己被取了一个新名字“luia”,似乎与固有的名字并没多大差别。

实则,在留里克看来,倘若女孩接受自己的新名字,这可比跪下来的行为还要有说服力。

luia,也就是“露米娅”,留里克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亦是一个与雪有关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萨米人从芬兰人那里分离并不久远,他们本就是说着同一种古代语言的部族集团,萨米人是一路向北迁徙到北极圈的一支芬兰人。在荒凉的北极苔原地带,饲养驯鹿是萨米人重要的生活方式,罗斯人自然而是称呼他们是养鹿人。

曾经,萨米人扩张到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随着大量日耳曼人进入这里,萨米人遭遇攻击,不得不又回到北极圈内。随着罗斯部族的迁徙,萨米人进一步撤离,如果攻击持续下去,总有一天萨米人会逃回他们起源的乌拉尔地区。

一切都像是宿命使然,养鹿的萨米人并没有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他们自从脱离了芬兰族群,就失去了建立自己国家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的人口实在太少了,亘古以来就保持着不到十万的人口,还普遍以五十人以内的小型氏族聚落的方式散居,这样被本地区动辄数百万的人口的庞大族群袭击而无力反抗,他们确实无法反抗。但他们躲在极寒的北极圈,终于躲到了人文思想成为主流的一千年以后,再没有人想要伤害劫掠他们。

但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弱者的生存方式就是给强者牵马执鞭,卑躬屈膝做一个恭顺的仆人,依靠着强者的赏赐过活。

留里克知道父亲是怎样的态度,他绝对是不满于自己的草率决定。

维利亚作为翻译告知女孩了留里克全部的意思,无疑女孩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女孩的眼角流出泪水,她轻轻勾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说出一些他人听不懂的话语。

语言,它除了传达抽象的意思,也能表达说话者的情感。

看着她的脸,留里克丝毫感觉不到不适,他觉得这女孩不但完全明白自己的话,也做出了非常积极的回应。

维利亚也立刻做出翻译:“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的仆人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新名字,露米娅。她告诉你,她会听你的话。她还说,为伤害你的事她很抱歉。”

“啊!露米娅……”仰视面前的女孩,留里克流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而这女孩顾不得脸上的泪痕,就在不久前她是一脸的彷徨与无助进入这偌大的木屋,现在的她多了一份安心,以及她最是迫切需要的安全。

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留里克知道,自己的仆人已经不仅仅是仆人,是朋友,也是姐姐。

在可见的未来,她也会一直听从自己的话。

所以,这个看起来之比自己年长一点的姐姐,她最该做的其实不是去养鹿,而是学习。

冥冥中留里克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露米娅,她终将对自己非常重要。

有道是任何的贵族,他一开始的仆人极有可能变成一生的心腹。如果这将是必然的,那么这个露米娅首先得学会诺斯语。

一旦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诺斯语,那真的是罗斯部族的人了。但她要学的不仅仅是诺斯语,同样还有诺夫哥罗德人的古斯拉夫语。

不仅仅是她本人,留里克自己也下定了决心,必须在几年之内学会古斯拉夫语,自从遇到了这个露米娅,也需要把养鹿人的萨米语学会。

在他看来这不会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过程,固然是学习两种语言,自己要从嫂子佩拉维娜那里学习古斯拉夫语,从祭司维利亚和这个露米娅这里学习萨米语。

此事必然会比学习千年后的现代英语简单。

为何?因为在这个时代,极大部分的概念不存在,数以万计的新名词也是后世被发明出来的。公元九世纪,留里克也注意到自己使用的诺斯语的常用词区区五百个左右,恐怕加上生僻词也不到一千个。

古斯拉夫语和古萨米语的情况也大抵是这样。

所以这个寒冷的冬季依旧漫长,哪怕是光明节后白天越来越长,距离冰封海面解冻还早着呢!

给部族臭小子们的训练被迫中止,大冷天的留里克也不想在户外冒着生病的风险瞎转,那不是明智的事,在这个医学堪称巫术的时代,感冒就能引发死亡。

漫长的时间用来学习是最好的,可怜罗斯部族自己保存的先人历史知识就那一小撮,自己已然学会。

无聊时光总不能天天发呆,学习他族语言就是最关键的。

学习古斯拉夫语,学习古萨米语,留里克认定,这就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

第78章 风雪来了

当奥托率部归来仅仅四天,晴朗的日子又走到尽头。

天空再度开始降雪,而且这次还伴随着强烈的北极寒风。

暴风雪袭击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年,并直扑整个欧洲。那些丹麦人还有法兰克王国的居民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一次的恶寒,人们被迫躲在各自的居所里。

贵族的房屋更加御寒,那些贫穷的人就大规模的冻死。

法兰克北境的领主们住在自己的石头和木头构成的厚实房屋,他们的亲信也得到了比较好的保障。唯有大量的自耕农民,这次寒流直接冻死了许多冬小麦,也冻死了饲养的牲畜和家禽,乃至许多人口也死在风雪中。

但贵族无法统计这次的寒流对自身带来的多少伤害,但他们能意识到一点,寒流天气已经也给了北方的丹麦人以重创。可以预见的是,当春季到来,饥饿的丹麦人会跨越他们自己修筑的石墙,前往南方大肆劫掠。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共性。

但凡住在北方的居民,他们总是体现的骁勇善战,因为在糟糕环境下活下来的往往就是强者。

突如其来的极寒摧毁了他们的许多财富,比如冻死牛羊,弄死屈指可数的农作物。为了活命,这些骁勇的强者在饥饿的支配下疯狂南下,就像野兽一般。

在极寒天气下活下来的人是强者,活下来的动物当然也是强者。

这场寒流还在持续着,丹麦人还有思维亚人同盟,乃至山麓西侧的挪威人,都持续饱受它的折磨。

罗斯部族的情况却似乎更好一些。

因为他们搬迁到这北极圈的边缘地带接近七十年,初代的移民就只剩下一个将要寿终正寝的祭司维利亚,移民的部族也发展到了第五代人。大家已经适应了每年都有的极寒天气,哪怕面对更寒冷的气候,他们也能硬扛着。

许多人小家庭的木屋确是用树干拼凑,为了御寒往往还要通体铺上一层土壤。可是这样做又不是很美观,就好似自己是住在地洞中的老鼠。为此许多木屋还要在外部堆砌石头,或是再铺一层木头。

房屋变得非常厚实,成为夹层的土壤也很好的避免热量损失,以至于户外的积雪已经逐渐淹没腰身,室内还是温暖的小窝。

只要不是孤单一人在户外乱转,罗斯部族的居民就不会被冻死。

但是他们带回来的鹿着实遭遇了灭顶之灾。

跟着奥托胜利归来的人,许多人至少带着一头活鹿。

能短时间走过二百公里的鹿也是鹿中强者,它们的新主人自然而然它们更为强大,带回来之后也就没有进行妥善照顾。

损耗了太多的体力,鹿必须要吃大量的草,可是鲜有人会带着鹿放牧,只是投喂了一些干草而已。

有些饥饿的鹿干脆去啃食新主人长屋耷拉下来的茅草,这种行为自然遭到了遏制,它们也就成了新鲜的鹿皮,以及供应一个小家庭吃很久的鲜肉。

奥托自己的鹿群是一个例外,二十头在短暂的四天内得到了不错照顾。

一切都是那个唯一的养鹿人女孩露米娅的功劳。

在寒流之前的短暂四天时间,留里克借由祭司维利亚的询问,对着女孩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真想不到,这丫头比我大三岁,也就是区区十岁的小孩,怎么就比我高一点?是因为我太矮了,还是她太矮?”

“她是一个萨米人,也许北极圈的生活实在艰苦,她吃不到足够的食物就只能一辈子长得像小矮人。”

“如果我现在给她足够的肉,偶尔还有面包吃,她只有十岁,是不是能长的更好一些?”

留里克有了太多的疑问,即由这些疑问,他对这个露米娅也有更多的好感。

毕竟留里克幼小的身体里寄宿的那个灵魂都四十岁了,他更加的理性也更加的富有爱心,结果自然也缺乏孩童该有的冲动与放肆。任何的事他更乐意安静的分析,而不是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可他也看明白了,部族的许多人就是情绪化的,这种人最容易被利用,一个聪明富有一定理性的人,就可用自己的知识充分利用其他人容易冲动的特性,将其驯服成为自己的拥趸。

维利亚用的是信仰的力量,让族人产生敬畏。

奥托的所作所为总能给族人带来令他们满意的财富,让族人乐意追随。

那么,我该如何让他们承认我?仅仅是因为“奥丁祝福”的虚无缥缈的神谕?不!我可以带给他们很多很多。

留里克认为,只要给族人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们就会始终觉得幸福。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部族的财富实在太好,一点肉食,一些皮货,就能轻易让族人获得满足感。解决吃饭穿衣的问题本该是最基本的事,部族实际并没有很好的解决。

在本地种植亚麻是匪夷所思的事,进口外地的亚麻也是需要支付高昂财富的。

部族唯一能大量制作的就是皮衣,偏偏如同蝗虫般横扫广大地域的族人们,他们是高明的猎手,却不是优秀的牧民。他们不得不去传说中的世界尽头,通过袭击养鹿人得到大量的鹿。

普通的族人不懂如何养鹿,也没有人教他们,恐怕他们对此也是不屑一顾的。

可能他们也不懂坐吃山空的道理,当附近的资源被消耗殆尽,只能划着长船去更远的地方劫掠。

一群匪徒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如果不能瞬间改变他们,就由自家做一个显著的示范吧!

寒流大雪之前,户外还是艳阳高照的,气候虽是寒冷,世界依旧是积雪构筑的毯子,这样的环境放牧驯鹿反而是最好的。

女孩露米娅身上没有任何的枷锁,她个人更是被那些下级女祭司,像是拎着小猫一般拉到了祭司的蒸汽澡房。

即便是寒冷的气候,罗斯部族已然注重自己的个人卫生,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移民到环波罗的海地区的日耳曼人发明了蒸汽浴。他们似乎不是从古代罗马人那里得到灵感,而是在无数个寒冬内,他们在自家的室内炭火堆煮热水,热水不慎被打翻,结果整个房屋充满热蒸汽,房屋也变得特别湿热。

为此就有人脱掉自己厚实的皮衣,皮肤直接在蒸汽下被变得湿润,其上的死皮也就轻易被木块剐蹭下来。刮掉恼人的老皮,整个人变得特别舒服,也就自然爱上这种清洁方式。

他们是人,天生就有着创造力!

所以罗斯部族的祭司大木屋旁边,就有一个桑拿房。

该桑拿房也是颇为讲究了,想来奥丁也是非常反感祈求帮助与祝福的凡人祭司浑身散发着污浊臭气的。

但凡重大祭祀,沐浴更衣因而非常必要。

露米娅那套简陋的皮衣被放到一边,她被两个有力的下级女祭司清理干净了浑身污垢。

固然工作是在露米娅的惊恐中结束的,当她被拎回温暖的祭司大木屋,整个人某种意义就是蜕了一层皮。

她换上了一件亚麻制作的新衣服,就像其他下级祭司的衣物那样。外部又穿戴上一层皮衣,倘若外出,头上还需戴上一顶整张北极狐皮做的帽子。

她原本的发型也被改变,梳起了罗斯部族女孩的常见发辫。

乍一看去露米娅已经彻底变了,已经真的成为罗斯部族的一员。

可是,她的身份依旧是一个仆人。纵使留里克有意好生待她,那些祭司们,包括被留里克当做开明者的维利亚,一开始,她们的内心里依旧认定露米娅只是一介卑微的仆人,可能只比一些族人豢养的猎犬高级一点点。

这个仆人不一般,她是留里克的仆人,是未来首领的仆人。

可她还是个仆人,即便换上了很不错的衣服,每天不用为吃饭问题发愁,依旧是一介仆人。

奥托在那之后当众宣布赠与维利亚五头鹿,并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祭品。自家其他的鹿,也一并“寄存”在祭司这里。

奥托表现出了慷慨者的特制,他豪迈的宣布:“我所有的鹿都是为了祭祀所准备,仆人一定会繁育它们变成更大的鹿群,这样奥丁就会乐见于我们越来越多的供奉,也会更加祝福我们。”

首领的话着实讨喜,因为不管怎样,首领和祭祀的同盟更加稳固,祭司们也能在未来吃到更多的肉。

不是素食者,谁会讨厌吃肉呢?

加上其余的鹿,自然是专业的养鹿人露米娅照顾它们。

根据留里克的要求,露米娅就被安置到祭司木屋里,这个姑娘每天的重要工作,即是白天放牧,晚上学习。

一个大型的畜栏被迅速建成,它就是木材拼凑而成,还由原木做个一个顶盖。它的外部被简单堆砌了一些土,又堆砌了一些冰雪。整个畜栏就留下一个正门和木头墙壁上的若干透气孔。

虽说驯鹿是非常耐寒的动物,养鹿人自己的鹿圈也都是简陋的,那些野生的鹿冬季也都是暴露在自然环境中,依靠厚实毛皮硬抗寒冷。

既然要建设一个畜栏,留里克着实担心鹿群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损失。

这些鹿好似种子,留里克是珍惜它们的,短暂的时间内所有的鹿都戴上了一副项链。

麻绳串着一些木牌,其上被刀尖凿出数字,也就是留里克称谓的“东方数字”的阿拉伯数字,同样还标注了罗马数字和部族自己的卢恩数字字符。

可惜,那些养鹿人只有自己的语言,不存在自己的字母。

留里克刻印的那些数字只有极少数人能分辨,但哪怕是露米娅这个养鹿女孩,她也明白自己的主人是对所有的鹿做了精确标记。

露米娅是爱惜鹿的,她惋惜那些因不不能妥善照顾而被吃掉的鹿,看到这小男孩的举动,她的内心又萌生一丝暖意。见得这些野蛮人还给鹿群搭建出特别保暖的圈舍,这份暖意也进一步增加。

女孩被命令去放牧,她的身边有二十头鹿,还有两名穿着皮衣的女祭司帮衬着,其实就是监视。

露米娅很高兴自己的手脚没有任何的束缚,自身穿着的衣服也比以前的那一件更加温暖。鹿也是自家的鹿,可物是人非,自己的亲人全部死亡,鹿还有自己都成了野蛮人的。

她知道自己是有逃跑的机会的,可何处是家?

所谓的主人没有给予自己任何的束缚,只要把鹿喂养好,自己也有足够的食物吃,能睡在温暖的物资里。

她难道就真的没有逃跑的意愿吗?

倘若亲属还有人活着,倘若还能逃回自家的小帐篷。就算这里再温暖再富足,那也不是自己家。

回家?现实真是残酷,也许只能祈求在睡梦中回到昔日的家。

几天的时间,通过持续放牧,那些饥饿的鹿恢复了力量。不仅如此,露米娅很欣慰于野蛮人的部落里,他们的大祭司懂得自己的语言。

露米娅担忧会出现可怕的暴风雪,她不担心鹿会冻死,也不担心自己会冻死,唯独担心鹿会被饿死。

她告知祭司维利亚:“下雪的日子不能放牧,吃不过干草鹿会被饿死,我们必须提前准备。”

就算维利亚和她的祭司们对养鹿一窍不通,也知道不吃饭就会饿死的道理。

下级祭司们真的准备了一堆干草,当祭司们打算扒开积雪割断更多被掩埋的干草时,气候骤变。

联想到露米娅的话,维利亚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露米娅真的预料到了寒流。

任何的降雪都不会持续太久,关键时间内吃不到食物鹿会死亡。户外正是风雪不断,那些鹿依旧有足够的食物。

不曾想,对于露米娅这正是一次改变的契机。

四天时间过去了,维利亚已经不只是看在留里克的面子上好生对待这个女孩。

露米娅没有逃跑的意思,至少表面上没有。夜里,她也原因待在祭司木屋学习罗斯部族的诺斯语。

她未雨绸缪的要求着实带来了很好的效果,当别人家的鹿正大规模的死亡,唯有祭司们的鹿依旧在温暖的鹿圈里悠哉啃草。

她,露米娅,不仅拯救了光明节要用的鹿,也拯救了春季祭祀的鹿,更是拯救了未来。



第79章 皮革匠的工作

受困于风雪,宅在各自的住房内人们还能做些什么?

大人会给孩子讲些过分夸张的故事,尤其是那些参与到北方探索行动的男人们,他们告诉自己的孩子们,那些养鹿人是可怕的敌人,而为父打赢了他们。

大人们毫不犹豫给自己脸上贴金,以获得孩子崇拜的目光。

漫长的时光若只是讲讲奇怪故事,生活也显得非常乏味。

许多人实际是在自家的长屋里编织修善麻绳网,还有在更大的木屋里修理长船。

这一次大量的兽皮被带了回来,倘若不能快速进行加工,兽皮有所腐烂,用其做衣服将不是个好选择。

罗斯部族里有一批职业铁匠,他们在山区里找到了铁矿石,又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找到了铜矿石。他们的冶铁技术不行,使用古老的技术目前只能冶出生铁,再经过一番敲打变得不错的斧头。

相比于冶铁,他们制造青铜的能力更优秀些,只是本地区的铜矿更为罕见产量更低。

大部分的族人,他们获得财富和食物的主要方式就是狩猎与捕鱼。他们制作熏鱼肉干还有少量的皮革,在满足自己使用的同时,把额外的产品卖出去,亦或是在部族内完成交易。

皮革贸易,通常的确是内部贸易。

部族的铁匠们,他们几乎不会参与到捕鱼的工作,也鲜有参与到大规模集体狩猎的行动。甚至对首领奥托亲自带队的索贡航行也不是很热衷?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职业铁匠。

部族的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金属器械,大家的日常生活中也广泛使用铁器。

那些被敲打得含碳量颇低的熟铁铁器,它们即便是使用也很容易生锈,当一些器具锈蚀得厉害,就只好交给铁匠,支付报酬要求翻新,或是购买一件新的。

铁匠们会自己去山区,把合适的铁矿石背回家,经过漫长的冶炼和锻打后做成可用的工具或武器。

除此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修理。

普通人,他们伐木的斧头变得钝了,或是刃部有了破损,还是要拿给铁匠请其锻打一番,并支付报酬。

也许,各个文明的职业铁匠,就是他们最初的化学专家。

铁匠们要深入山区找寻可用的矿藏,在找寻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挖到一些价值连城的琥珀,还有少量的红宝石、蓝宝石。他们也总能发现一些半透明的矿石,有晶莹的天然石英、石膏,乃至对部族颇为重要的明矾和芒硝。

能在本地区的山区中发现明矾和芒硝,自发现之日开始,罗斯部族就不需要再从南方的兄弟部族那里进口这两种“战略物资”,甚至还会小规模的进行出口。

其实它们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矿物,因为在世界各地的岩石山脉里,这类矿物颇为普遍。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部山脊,蕴藏的矿产还有很多。罗斯部族和思维亚部族联盟过早的发现了这片山脊是富含铁矿石的,也许他们这时候还没有想过,进一步对这些矿石的开采与冶炼,终将造成瑞典和挪威的富裕。

为数不多的铁匠恍若部族的“地质专家”,他们更专注于打铁,开采到的明矾和芒硝在背回部族后,基本上第一时间就被销售一空。

尤其是那些客居在罗斯部族的盟友族人,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但是商人,也是职业手艺人。

这些人购买并囤积明矾和芒硝,并等着秋季的末期,罗斯部族的猎人把新猎获的兽皮源源不断再销售给自己。

所以在一些长屋中,那里真可谓是臭气熏天!

但在巨大财富的刺激下,忍受臭气继续工作是完全值得的。

奥托,胜利的行动给他带了一百头鹿的收益,艰难的归途有八成的鹿不是死了就被被他中途卖掉。

他个人有着五十张新鲜的鹿皮,虽是新鲜,实则被寒冷懂的硬邦邦的。

奥托不缺兽皮衣服,他也不指望尼雅一个人就完成五十张鹿皮的复杂加工,家里也没有足够的加工兽皮的材料。

他把鹿皮都卖了出去,直接赚到了五十枚好成色的罗马银币,并锁在自家的储钱箱里。

寒冷的冬季世界被冰封,皮革商人们的家里不但臭气熏天,整个家庭也陷入最繁忙的时节。在罗斯部族过光明节,这里能亲临没有阳光的日子,着实比南方的家更有趣。

这里也是财富之地,把一张完整的鹿皮加工完毕,抛去成本,卖出去两张至少能净赚一枚银币。

可以说这是一件看起来稳赚不赔的工作,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是它需要工人付出很大的劳动。

他们躲在温暖的家中,首先对新鲜毛皮预加工,刮干净兽皮上的肉与脂肪,还需热水清洗。

好在户外就是唾手可得的积雪,融化煮沸即可完成这份工作。

接着就是需要芒硝参与的硝制工序,含有微量毒性的臭气也因此溢出。完成这一道,还有明矾参与的鞣制加工。

当他们把所有工序完成,兽皮变得柔软也极度耐腐蚀时,春季也到了,很快冰封的海面融化到恢复航运。

奥托,还有罗斯部族的大众,大家并不知道盟友中的皮革匠人,他们收购自己猎获的新鲜毛皮是一个怎样暴利的生意。

驯鹿皮,它比羊皮更加保暖,表面积也更大。它本身就是颇为昂贵的皮革,善于养鹿的萨米人也在与北上的思维亚部族们遭遇后,很快就从贸易变成战争。以小型氏族构成的养鹿人社群一个接一个被摧毁,今年奥托的行动只是在做着祖先做过的事。

养鹿人是失败者,野生鹿群本就不多,缺了养鹿人,驯鹿种群也急剧萎缩。

如今,日德兰半岛的驯鹿绝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驯鹿愈发少见。

丹麦人艰难的饲养绵羊和牛,只能以此获得重要的皮革。因为和法兰克王国、斯拉夫文德部族的冲突,原本相对和谐的双边贸易变成单纯的劫掠。

丹麦人愈发的和传统伙伴的关系变得紧张,商路受到影响他们不得不更加频繁的采取强硬手段仗剑行商。

所以客居在罗斯堡的皮匠们,他们完全可以划着长船直奔丹麦人的领地,当然要悄悄的溜过去。固然思维亚部族同盟近些年来与丹麦人的冲突越来越严重,双方私底下的贸易并非真的决断。

大家说的都是完全一样的诺斯语,语言还没有因为地理出现隔阂而变得差异过大,商人可是直接自称是丹麦人,是顾客的同族。至于优质鹿皮从何而来,答案也很好糊弄——从北方芬兰人手里抢的。

一张加工完毕的优质驯鹿皮,换上日德兰当地人五张羊皮总不为过吧。虽说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要冒着被丹麦人偷袭的风险,至少比卖给自己人能多赚两倍或是更多。

这一次,超过二百张驯鹿皮,还有一大批北极狐皮、雪貂皮、狼皮,乃至十张白熊皮,罗斯猎人为了迅速换取银币,将它们悉数卖出。

就这样,罗斯堡的当地人赞颂他们首领是“勇敢的冒险者”,勇敢的帮助所有人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财富。

而客居的皮革匠们,他们几乎要跪倒在奥托面前,带着夸张的笑脸歌颂首领的慷慨。

皮匠们进入到几十年未曾有过的繁忙,皮匠的人数不多这一次不得不居家上阵,哪怕是年幼的孩子也必须帮忙。

因为家主明白,用一个冰封的冬季完成巨额工作,获得的收益足够给自家带来两三年,不思劳动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

故而在风雪中,有些奇特的建筑一直冒着黑烟。

那是部族里的铁匠铺和皮匠作坊,他们大肆燃烧木炭,以进行复杂的带有高附加值的生产工作。

部族里最富裕的当然是首领奥托一家,其次就是祭司们,第三位的当属铁匠、皮匠,以及几位技艺特别精湛的木匠。

首领最为富裕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部族的传统规矩,身为首领者必须合法的拿到更多的战利品。祭司群体完全就是被整个部族供养的,祭司也完全由女性构成,人数不过方才显得人均财富更多。

那些手艺人,他们就是部族里的普通人,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决定了不可能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

他们甚至不可能去做奥丁的仆人,因为他们信仰的是托尔。

人们相信惊雷就是托尔的化身,这个神祇手拿大锤,人们的概念里他像极了一个年轻的铁匠。

所有的铁匠都崇拜托尔,其他的手工业者也是如此。这些人自然而然不需要用战斗去证明自我,虽是同一个部族的人们,他们相信自己实际是被托尔保护着的。

自从开始大风雪,降雪居然持续了整整五天!

好在只有开始的两天是可怕的暴风雪,随后就是单纯的降雪了。

但这不是和平的开始,每个家庭的房屋都面临着巨大的安全隐患,那些厚重的积雪很容易把屋顶压塌,遂从第三天开始,已经有居民冒着风雪,先是清扫家门口的雪,之后爬上屋顶,用平日刨土用的木铲子,把积雪竭尽所能清除下来。

可能只有铁匠和皮革匠不用对积雪过分担心,他们的长屋内部堪称炎热,房顶的积雪根本存不住太多,烟囱处的石板依旧如故。

留里克这几天的主要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仅仅是给躲在圈中的为数不多的鹿喂食,露米娅很容易就将其完成。留里克给这个女孩安排的必须任务只有这个,其余的时间,他就拉着女孩,借由维利亚祭司的翻译,学习养鹿人的语言。

几天时间留里克已经学会了一些最常用的词汇,诸如什么“吃饭”“喝水”之类的短语也悉数学会。

相对的,露米娅也学会了不少诺斯语的单词与词组。碍于这个时代的诺斯语还有许多的弹舌音,倘若不是从小就学习,是难以快速掌握的,这就导致目前露米娅的语言发音颇为奇怪。养鹿人的古代萨米语,弹舌音是有的,只是没有古诺斯语这么频繁使用。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平淡生活中用得最多的词汇露米娅已经基本学会,她也不得不立即使用新学到的词汇,以便和自己的主人交流。

可是,留里克真的算是主人?

这个比自己年幼三岁的小男孩,他直白的声称更乐意叫自己姐姐。

其实这孩子一开始就有意如此称呼,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懂诺斯语。

露米娅因此更为感动,她最渴望的就是家人,只要有一个愿意爱护自己的家人,心中的痛苦也就能消磨掉许多。

降雪已经是第四天了,雪花比昨日更加细密,大家都相信风雪时节很快就过去了。

这段日子,留里克拉着自己的仆人在祭司长屋里实在是进行着高强度的学习生活,至少奥托是这样认为的。

奥托和尼雅的生活也变得更加无聊,两人更加乐意在无聊的冬季躲在自家温暖的屋子,看着年幼的儿子玩耍。虽说几年时间,每个寒冷的冬季儿子都是在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奇怪的符号。

只要看到这个小家伙,夫妇俩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寂静的夜,尼雅忍耐多日的揪心终于爆发。

她询问自己的丈夫:“已经好几天了,留里克就在祭司的木屋住着,你真的放心?”

“那孩子在学习,我当然放心。他说自己不但要做我们的首领,还要做诺夫哥罗德的首领,还有多有养鹿人的首领。这孩子在挑战我的权威,他的志向也特别远大。”想到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奥托五味杂陈,面对和自己一样衰老的妻子,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可他这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十年之后就是十七岁的孩子,我的尼雅。他是特别爱学习的,他会成长为智者。他的话也不是说谎。你也知道,留里克本来就在从阿里克的佩拉维娜那里学习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现在他又在学养鹿人的语言。成为外族人的首领当然要学会外族的语言,你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他是你的儿子,永远都是你的。”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在屋子里乱跑的样子,或是木棍乱捣的模样。”

“不用担心。”奥托长叹一声,“明天吧,我把他揪过来,还有他的那个小仆人。那个仆人也在学习我们的语言,我正好看看那女孩的成果。听着,明天我们可要把房顶的雪清理干净,若是压坏了房顶可不好修。”

“你提醒了我,我现在就把扫雪的工具准备一下。”

“再多准备一些吃的。”奥托补充道。

“好吧,留里克很轻,他爬到房顶扫雪我可不担心房子会塌。倒是你……”尼雅噗呲一笑,“他太重了,你可千万不能去房顶。像是去年,我就担心房子塌掉。”

“那么你也不能完全指望留里克。多准备些吃的,留里克去房顶,那个仆人也必须跟着上去。留里克要吃肉,仆人也得吃肉,准备两人的量。”

“嗯?为什么?区区一个仆人。”尼雅显得很不以为意。“给那个仆人随便吃点就行了,比如一些鲨鱼肝或是别的什么。”

尼雅的意思其实就是说,给予仆人的食物都是赏赐,虽是赏赐,也该赏赐那些难吃的仅能果腹的食物,例如鲨鱼肝,若不是为了活命谁会乐意吃这个奇怪气味的食物。

奥托否决了妻子的想法,这里也不是奥托有多么仁慈,全然是因为那是儿子的仆人。

“还是多准备一些吧。”奥托嘱咐说,“你是不知道,留里克在祭司面前说了,那个仆人是他未来的帮手。留里克吃肉,仆人也吃肉,我不知道为什么,留里克就是特别重视这个仆人。”

“真奇怪,我见过那个仆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奥托摇摇头,“对我们的儿子一定是特别的。因为那个仆人是他自己亲自驯服的,以后关于仆人的事,你不要多言。倘若那仆人不听话,自有留里克责罚,我们不用插手。”

“也好。我们把留里克叫回来,还有……还有那个叫什么露米娅的仆人。那仆人只要好好的扫雪,我自会给她奖励。但是你,那仆人不好好干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留里克是我儿子,他若是不忍心我也不管,我会亲自责罚那个不干活的仆人!”

感觉到妻子的强硬态度,奥托故意问:“你会怎么样?”

“我……至少……至少给一巴掌,告诫那仆人偷懒会受罚。”

奥托本来想放肆的大笑,想到几天前的那件事他刚刚裂开的嘴又合上了。“别想了,继续睡觉,明早我们还得扫雪。”

奥托不再多言,兽皮裹得紧紧的继续休息,倒是头脑里正是浮想联翩。

为了那个叫露米娅的女孩,儿子就是大胆的反抗自己的权威,还手握自己的利剑。

还别说,倘若这臭小子的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自家的祖先肯定有些进了瓦尔哈拉,他们应该在天上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会为自己桀骜不驯的子孙所高兴吧。

还有,自己的时代是要过去了,可能再过十年,那个时候罗斯部族就该是留里克的时代。

首领,时代变了。

第80章 扫雪危机

又是一个平静的深夜,留里克那小小的脑袋里还梦到了白天的学习。

他在嘟噜一些奇怪的梦话,又不由自主的把披在身上的皮毯子偎了偎。

新的一天在那些下级祭司的操劳中开始,她们在偌大的木屋里烹饪其今日的早餐。

和以往并不多大不同,面包是非常宝贵的存在,祭司们的日常伙食也多是一些鱼肉。近段日子以来,大家到是天天都吃一些鹿肉。

不过所有人吃的都不是很多,祭司们已经习惯了半饥半饱的生活,一小块煮好的肉,这是所谓早餐。

苏醒后的留里克立刻就吃到了肉,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唯有他的仆人露米娅,看着粗糙木碗中的肉块思绪万千。

“吃。不吃,会饿。”留里克嘟囔着最近几天学到的古萨米语的词汇,没有任何的修辞,他就说着最基础的词汇表述自己的意思。

“好的。”

露米娅狠了狠心,如今物是人非,纵使这碗里的鹿肉曾是自家的一只只鲜活的鹿,那和自己已经没了太大关系。

实际上,露米娅并不太清楚“仆人”究竟是怎样的概念,只要给他们干活,那就是仆人咯?

几天时间的接触她明白一件事,只要同从这个小男孩的话,自己看来是会得到善待。

她啃了几口撒了粗盐的鹿肉,令人舒爽的咸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头脑。

她又突然磕磕绊绊的询问:“今天,我们学习?”

“对。我还要学习你的语言。你,也要学我们的语言。”

“好的。我,学习。”

任何的人都是聪明的,人可以分辨中语言中的核心内容,只要掌握这些核心内容,不同母语的两人也能勉强交流。

留里克本以为今日又是一个平静的学习日,碍于户外糟糕的风雪,自己理所当然继续被高耸的祭司木屋所庇佑。

他吃过早饭不久,一个身披白熊皮的“白色”壮汉就急匆匆跑到这木屋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首领奥托。

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位他的亲密伙计。

奥托的突然出现让维利亚有些不满,她暂停自己翻译的工作,也暂停了对留里克和露米娅的语言教育。

“我的首领,你应该轻一些。不要制造太大响声,饶了我这个老人吧。”

“哦,对不起,伟大的祭司。我只是来接我的儿子的。”

“留里克?有什么事吗?我正在亲自教导他。”

“这……”奥托瞪大眼睛,他知道儿子和他的仆人正在做的事。

奥托是支持儿子学习的,但他也碍于时代的局限性,认为学习后比别人高明一点就足够了。

他走上前嘟囔:“伟大的祭司,我这次来只是带走留里克去扫雪。现在风雪基本结束,我们必须把所有房子的积雪尽量除去,也包括这间大木屋。”

“啊!我差点忘了。”维利亚拍拍脑门,“是要除雪的,波娜,扶我起来!”

维利亚在被人搀扶起来后,她觉得除雪工作势在必行。

“就像往年一样,我们把屋顶的雪清除干净。还有道路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到一边。波娜,把我的皮衣拿来,再吩咐其他人去行动吧。”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留里克我们也走吧,带上你的仆人。这一次,你还有一个任务。”

“任务?”

留里克满脑子的不解,难道和除雪有关系?

很快的,他就明白了自己所谓的任务。

留里克拉扯着露米娅那细弱的胳膊,此刻的两人都穿着部族小孩的传统衣服,其实就是麻布的衬里,其外套着兽皮裁减的大衣,脚上踏着多种皮革缝合而成的靴子。

但留里克和别的小孩最大的不同,是他穿着内裤。

罗斯部族,他们和别的部族一样,乃至更南方的法兰克王国。

所有的居民直到现在都没有裤子的概念。

唯有那些草原民族,他们碍于起码的需要才发明了裤子。

这是时代也只有法兰克的骑兵,会穿一些皮质的有裤子性质的衣物。

留里克实在受不了没有裤子的生活,当他年龄足够大后,就要求自己的母亲尼雅,用一块麻布裁减缝合成一条短裤。这玩意的遮羞意义更大一些,如今也多了一点御寒的价值。

他站在自家木屋下的积雪中,房顶的积雪厚度真的非常惊人。

奥托扛着两副小船桨而来,一支温柔的交到儿子的首领,另一支就比较粗鲁的扔给露米娅。

他更是比较随意的发号施令;“嘿!女孩,等一下跟着你的主人上房顶,把积雪全部推下来!”

只要看着这个高壮的家伙,露米娅就发自内心的害怕。而且她实在看清楚这男人不仅是伤害亲人的凶手,此人身上披着更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熊皮!那可怖的熊头,还有那吓人的獠牙,都耷拉着此人的背上。

这个男人,居然杀死过熊!

她听不太懂这男人的命令,总之这个人非常恐怖,露米娅下意识的抱着木船桨,就凑近自己的主人留里克,害怕的轻轻勾头。

“爸爸,你对她太凶了。”留里克不耐烦的嘟囔。

“嗯?我让你讨厌了吗?”

“不!你看露米娅的脸,她很害怕。”

“这应该的。这个养鹿人女孩就该怕我,等一会儿她也要爬上房顶。”

留里克点点头:“我都明白,但是爸爸,你看我这么弱小,你指望我把所有的积雪清除掉?也许你也应该跟着我们上房顶。”

“不用了。”奥托尴尬笑了笑:“如果我也跟着上去,房顶就塌了。孩子,你可以要做未来首领的,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害怕吧。如果你不乐意也无所谓,你的仆人爬上去完成这些工作这也是合情理的。”

“那太疯狂了!”

留里克抬着头,看着那大概有半米厚的积雪,不禁噘着嘴摇晃脑袋。

他的眼角又撇一下自己的仆人,指望这个女孩完成工作,恐怕就算她抱着木桨推掉所有的雪花,整个人也累瘫了。

就冲着父母对着女孩的态度,留里克实在不敢多想。

人文关怀?呸!父母定是朴素的要把露米娅当一个工具。

他咬了咬牙,对父亲说:“这点困难算什么?但是你要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嗯……妈妈!”

带着有些复杂表现的尼雅回答:“怎么了?”

“你能熬一些买粥吗?在准备一些干的面包块,等我完成工作,我要吃这些。”

“好的。但是留里克,你要小心,真的累了就下来,我和你父亲不一样,我不会强求……”

“住口!”奥托带着怒气打住妻子的话:“你去准备麦粥!你要相信你的儿子,他可是要做未来首领的男人,如果他不能把屋顶的雪清理干净,未来面对许多敌人,又有什么能力战胜他们?!”

留里克听着想笑,好似雪花就是敌人,扫雪也是一种打仗。

仔细想一想,类似的父亲角色真是很普遍,一个要强的父亲总会要求儿子去挑战不可能,唯有孩子的母亲会在后方担心不已。

那么,该怎么爬上屋顶呢?

罗斯堡的普通民居,它的屋顶都是由一根根木头拼凑而成,其上再铺设一层含有泥土的草甸。也有人为了更好的避雨,底层还要铺一层兽皮。

所有的建筑都不存在瓦片,房顶也都有着一定的坡度。

不使用梯子留里克是不能爬房顶的,奥托为此也并没有准备梯子,只因他觉得多此一举。

儿子毕竟才七岁,只要抱着他,轻而易举就能扔到房顶上。

就这样,留里克被扔到了房顶的雪窝中,下一个被扔上来的就是露米娅。

“你们开始吧!”地面的奥托吩咐道。

“好吧!”留里克说完,只得硬着头皮用古萨米语词汇吩咐露米娅,“露米娅,开始!结束,你,我,吃东西。吃面包。”

面包?其实露米娅是被俘虏后,才有幸在祭司木屋里首次吃到面包。

是留里克掰给她一小块干巴巴的全麦面包,其实在他看来这面包不知是果腹之物,还能很好的清洁牙齿。

它真是真正意义的全麦面包,里面还有很多麦糠呢!即便如此,它的能量也比平日吃的肉多,但凡做了体力劳动,吃麦子可谓第一恢复体力的食物。

眼望着整个房顶的积雪,留里克估摸着,今日真是自己穿越以来最繁忙的一天。

让一个七岁小男孩和十岁小女孩完成这样的工作,大人却在一边看戏,还美其名曰一项挑战,还有比这更讨厌的吗?

好在积雪颇为松软,最下端已经结了冰。

随着工作的开始,留里克亲身感受到了工作的繁忙,仔细感觉一番,它也并非不能接受。

罗斯部族的长船的船桨不但更加宽大,其中也有一点精妙的设计。

包括一些小船的小型船桨,它们都是橡木雕凿而成特殊的形状,即桨中心被刻意雕出凹槽。

这个小发明在划桨的时候会占些便宜,比平滑的桨划水更高效一些。

那么,用这种桨拨开松软的雪花也很高效。

只是积雪还是太厚,两个轻巧的孩子奋力劳动,大量的雪被推到地上。

留里克定睛一看,自己的父亲当然不是单纯的看客,他也在用木桨当做木铲,把自己推下来的雪再推到一边。

他再放眼望去,偌大的罗斯堡,许多黑影就在房顶上晃动,今日的扫雪仿佛一个节日似的。

过多的积雪会压塌房屋,随着积雪越来越少,塌方的可能性也随之降低。

短暂的白天一定要完成大部分的工作,见得工作已经结束打扮,气喘吁吁的留里克高兴的看到,露米娅依旧在奋力推雪。

“嘿!露米娅,休息!”

“不。结束,雪,休息。”

留里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仆人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听话。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的脑子里应该没有更多的想法,给予一些许诺她都会奋力去完成工作。

这一刻留里克想到很多,他坐在房顶上稍稍休息,看着那女孩奋力的身影,估摸着当她长大了,定是自己的好帮手。

虽说露米娅只是一个孩子,自己能教会她很多东西,未来这种人就是绝佳的所膀右臂,哪怕她是会被轻视的女人。

休息了一阵子,留里克下意识捂着自己肚子。

“哎呦,我真是饿了。现在应该在煮麦粥吧,我都闻到气味了。早点把活儿干完,我早点吃饭。”

相比于别的同龄孩子,留里克堪称“养尊处优”。虽说只有七岁,留里克弱小的身子还有有着不少肌肉力量,他比别的孩子更加强壮,相比之下,露米娅的身子就弱很多。

露米娅是真的畏惧那个男人,她不知道身边的小男孩会给自己多大的保护,很明显若是自己不能很好完成工作,必然会被那个恶人责罚。

责罚,一定是什么恐怖的事吧!

露米娅她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她只想早点完成工作,却根本不会意识到,过分的劳动对身体又是怎样一种摧残。

除了留里克,部族的所有人都是没有裤子概念,下半身御寒的手段就是更长的能淹没膝盖的皮衣,还有一口气延伸到膝盖的高帮靴子。一般情况,这两种衣物组合就足够御寒了,可是露米娅的新衣并非那么合身。

她太瘦弱了,导致一些皮肤始终暴露给寒冷。她还畏惧于责罚拼命工作,这番工作确实很有成绩,在地面扫雪的奥托也不时监视那她的工作,奥托什么也没说,心里对女孩露米娅的工作很是满意。

她的确是个听话的工具。

渐渐的露米娅感觉到了炎热,而披在身上的兽皮却好似千斤重担。

留里克闷着头继续推雪,但他再抬起头惊讶的看到露米娅居然在摆脱兽皮的束缚,御寒的皮衣就只靠着麻绳捆在腰部。

这个孩子,居然就穿着衬里的亚麻衬衣,还有她两条胳膊,直接暴露给来自北极的寒风。

留里克大吃一惊。

他急匆匆跑去,面色带着强烈俄惊愕:“露米娅,你在干什么!快把衣服给穿回去。”

露米娅基本听懂这番来自诺斯语的命令,她勉强解释:“我……我,热。我,现在很好。”

“很好?!”

留里克去触碰她的胳膊,这哪里是什么热!她的胳膊恍若一根冰块!

遭到巨大惊吓的他在用手触碰女孩的额头,她的脑袋也是凉飕飕了。

明明浑身发凉怎会感觉热呢?

突然间,一个极度糟糕的情况浮现脑袋里,留里克等着女孩的大眼睛,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木桨:“露米娅,已经结束了。你把衣服穿好,去地面吃饭。”

“我……我还可以。”

“够了!”

留里克不再废话,他直接把两副木桨都扔了下去,接着拉着露米娅冰凉的手坐在房顶的冰上,瞄着地面的没有即时清理的积雪,直接滑了下去。

接着,两人坠落积雪堆上。

“嘿!留里克,工作没做完你怎么下来了?!”奥托很不满意自己儿子的决定,“你还是受不了这点劳累?!”

“爸爸!出事了。”留里克带着惊恐的脸庞大吼:“快点给露米娅热水。她要是再工作一会儿,她就要冻死了。”

至此留里克根本不再废话,他嗅到自家屋子里确实在熬粥。有着让人舒服的麦香。

但是露米娅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更糟糕的是这女孩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要丧命了。

露米娅被拉着跑,她整个人依旧说着自己浑身发热,而走路却好似缺了润滑油的机械,整个人显得非常僵直。

她的消耗了太多的热量,头脑为此都变得麻木,大脑错误的认定自己非常炎热,实际整个人几近冻死。

很多冬季喝醉的酒的人,他们就躺在路边呼呼大睡,结果太阳升起,早起的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些宿醉者,看到的就是被掀开的衣服,已经冻僵的身体。

留里克想到的就是这样糟糕景象,露米娅分明已经被冻得脑袋错乱,分不清什么是热什么是冷!

唯有他头脑里有着更多的知识,倘若听自己话的露米娅有着三长两短就糟了!

他拉扯着女孩闯劲自家门,随手把她往兽皮和干草铺就的睡窝一甩,接着凑到蹲着用铁锅熬麦子的母亲说:“妈妈,麦子看起来基本熟了。快给我一碗。”

“别着急啊,我给你盛,当心很烫。”见得孩子很好,尼雅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她不慌不忙的给儿子盛了一碗,儿子捡起一把木勺端着碗就跑到那女孩身边。

尼雅吃惊的看到,儿子居然在亲自给那仆人喂饭!

这一瞬间,尼雅突然想到很多事,她不理解一个仆人何德何能已经高贵到未来的首领要给她喂饭的程度?

随后,奥托也好奇的回到屋子看清了两个孩子的举动。

“留里克你在做什么?”奥托奇怪问道。

“爸爸,妈妈,露米娅根本不知道她差点冻死自己。妈妈,再准备一些面包块,再赶快烤一些肉。爸爸你来帮我,把她抬到篝火边。我不想她冻死,也不想她生病!快!”

第81章 尼雅的偏见

露米娅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她的身体也再度感觉到了寒冷。

“我……我,冷……”

她说话已经有些恍惚,面色也颇为憔悴。

“不要多想,快把热粥喝掉。”

留里克挖一勺木碗里的麦粥,看着所谓的粥,它根本就没有煮烂好在应该煮熟。他把勺子里的粥稍稍吹凉,就往女孩的嘴里塞。

留里克确实比一般的孩子更强壮,他也因而更耐得住寒冷。两个孩子在房顶上奋力工作许久,至此留里克虽是疲惫,他的精神状况依旧不错。

肉呼呼的麦仁被塞进嘴里,露米娅迷糊的头脑像是触电似的,进食的本能驱使她快速咀嚼起来。

留里克喂完一勺又填一勺,很快小半碗就给灌了进去。

奥托和尼雅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的,真不知道谁是仆人,谁才是主人。”尼雅无奈的嘟囔,眼神中还带有疑惑。

“倒像是留里克是她的仆人。我承认这个女孩很老实的工作,她现在得到的照顾已经越界了。”话是如此,奥托并没有阻止儿子的举动。

“唉,宝贵的麦子是给咱们的儿子吃的,结果便宜了这个女孩。本来给她一点鲨鱼肝就是很好的报酬,真是想不到……”

留里克给露米娅喂饭,父母的话他尽数听到耳朵里。

一碗麦粥全部灌了进去,他把女孩因为寒冷颤抖的身体放平,端着空碗交给母亲:“妈妈,再盛一碗吧。”

“你还要喂她?孩子,她只是个仆人。”

“对!所以我不能让她死掉。”

“可是……”尼雅很不满意,她一边嘟囔一边又把碗盛满。

吃到高热量的食物,身披的兽皮也被篝火烤的炎热,露米娅冰冷的身子渐渐恢复过来。

她诞生到现在已有十年,短暂的人生中还不曾像今天这般吃到大量的麦子。

甚至对于她这种生活在北极圈的萨米人,吃到麦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麦子就是非常好吃,哪怕是猛火熬煮的勉强脱壳的麦仁,嚼着无比舒服。

她的精神恢复一些,轻轻勾着脑袋烤制篝火。

直到这时候留里克才捧起木碗,大口把麦仁往自己嘴里送。

尼雅带着不满直接指责这蜷缩的女孩:“嘿!你这个可怜的仆人,你应该感谢你的主人。你还要感谢我。你这种人只配吃些鱼干苔藓,结果让你吃到了麦子。你听着,以后胆敢违抗命令,我就撕了你的脸!”

露米娅,她从这段冗长的诺斯语句子里听到了严苛的威胁词汇。还是老生常谈的事,违背这些人的命令,自己会被处死吧。

留里克听着亦是特别的扎耳,在他看来自己的母亲虽然年纪不小了,平日里都是比较温柔的存在。

怎么面对自己的仆人,突然就有了凶狠嘴脸?

突然的变化真的令人错愕。

留里克放下吃了一半的木碗,惊讶的看着母亲:“妈妈,你在威胁她?!”

“对!就是威胁。我的孩子,我们的粮食也没有多余的。你直到麦子多宝贵吗?”

“所以,我给她吃就是错误的?”

“就是错误!孩子,你是尊贵的,这个女孩是卑微的仆人,你怎么可以……”

见得妻子情绪颇为激动,奥托连忙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毕竟是留里克的仆人,尼雅,你不要苛求太多。”

母亲的话颇为现实,家里最好的食物就是那些从诺夫哥罗德人手里收来的贡品,一大包的黄色麦仁,还有一小包黑麦,其总量并不多。

诺夫哥罗德人最多最重要的贡品就是麦子,它们也是奥托亲自带人去征收的。近年来确有用琥珀等真品和他们兑换来获得麦子,但是对方提供的麦子也是有限的。过分的索取指挥造成他们的誓死抵抗,那才不明智。

南方的牧羊人也不会在春季刮羊毛,连同羊皮也给刮掉。

留里克觉得,现在和母亲讲什么人权、讲什么人格平等,显然都是不切实际的。

别人眼里,仆人就是下等的存在,尤其是这样的外族仆人,等级更加底下。

这一情况倘若要改变,就必须重塑整个社会,那才是最艰巨的工作。

留里克没有丝毫批判母亲的意思,他嗉囊道:“妈妈你还是好好待她吧!露米娅很可怜,她的父母都死了,你还要苛责她什么。你应该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正一起学习,她就像是我的姐姐。”

“这是你的心里话?!”尼雅质问道。

“对啊。”留里克抬起头,凝视着母亲的双眼:“我曾有两个哥哥,他们意外死了。本来我们家里还要有两个成员,现在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有些孤独。我没有哥哥,如果有个姐姐也好。”

说着,留里克故意搀扶着露米娅的胳膊,做出亲昵的样子:“她很听话,你只要好好待她,她就会很情愿的完成你的命令。她今天就是认真扫雪,自己几乎冻死都没有意识到,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这么一个听话的仆人,她要是真的冻死了可就太糟了。

我想我还是需要一个姐姐,妈妈,也许你也想要一个女儿吧。”

尼雅是否想要一个女儿?不!她实际根本不想。

作为首领的妻子,尼雅也有一个巨大的担子,那就是给首领生儿子,只有儿子有资格参与到下一任首领的竞争。

如果生了一个女孩,尼雅的态度其实非常明确,那就是早早把她嫁出去,女婿将成为成为首领的儿子的拥趸。

尼雅没有否定也无肯定,她是看明白了儿子是发自肺腑的要善待这女孩,这里明显还有这赎罪的情节。

的确,就是自己担任首领的丈夫,轻而易举的荡平养鹿人的营地,也导致这女孩成了孤儿。

看来留里克觉得这是巨大的罪过。

仁慈?对待自己人和盟友,仁慈是非常重要的。对待敌对情绪的外族,仁慈是愚蠢!

尼雅的态度从来不变,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思维也变得所谓有些迂腐。

她掰开一块坚硬的黑麦面包,直接扔给一言不发的露米娅,强作平淡的语气说:“吃吧,仆人,这是给你的赏赐。”

见得脚边的黑面包,露米娅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金子。她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拿起来就拼命的啃食。

扫雪的工作在留里克吃完后,他爬上去完成收尾,这一天的白天,大部分的居民已经完成了各家房顶的积雪清扫。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光明节也不远了。

只有躺下之后,留里克才感受到了肌肉的酸痛,这一宿他难得的睡在自家屋子里。

一家人又睡在同一屋檐下,留里克也自然而然凑到父母的睡窝边。

露米娅也没有离开,她又是烤火,又是吃了大量的麦子面包,体温回升之后整个人依旧非常疲惫。

她裹着一张鹿皮睡在一处温暖的角落。

她没有多言,只是蜷缩一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太多的事。

“我竟然和杀父仇人睡在一个屋子里。我能做些什么?但是那仇人的儿子对我真的很好。要报复吗?”

“也许我爬起来拿着切肉的刀子,就能割断那个恶人的脖子。可是这样,留里克就没了父亲,他也会非常伤心。”

“那个大恶人一家给了我吃的,他们不想让我死。”

这里是斯堪的纳维亚,罗斯堡距离斯韦阿兰地区走水路也就两天的航程。

露米娅突然不觉得自己的杀父仇人是真的恶人,也许他们平日里就是好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

露米娅,她突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发作。

倘若睡在这间长屋,她意识到自己始终有很多报复的机会,看起来能轻易的报仇。

她放弃了,因为只有放弃这个念想,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至少,恶人的儿子留里克,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露米娅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弟弟,倘若未来都能得到他的庇佑,生活不会那么糟糕吧……

她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胳膊和腿都很酸痛,显然这是白天工作过头的缘故。

没有继续瞎想,她捂着自己人生第一次吃撑了的肚子睡着了。

这一宿,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早早入睡。

清楚房顶积雪还是屋前雪,皆是消耗体力的事。

人会因此虚弱,虚弱自会带来强烈疲惫感,疾病也因此找上门来。强壮的人能扛住寒冷,户外的低温亦是消除了大部分的病毒,但是虚弱者依旧容易得病。

因为病毒,不用极端手段是杀不完的!

天慢慢明亮,在那之前很多居民已经苏醒,迫于户外的寒冷他们更乐意继续窝在自己的睡窝里。

兽皮构成的睡袋极度舒适,他们虽没有床,也没有枕头,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就喜欢这样休息。

长久的生活还令人们发现,只要漫长的冬季长久的睡眠,每天就犯不着吃太多东西。

那是当然的,只要进入睡眠,人的耗能就会极低。相比之下进行一整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耗能可是昏睡一天的三倍!

一些家庭豢养了猎犬,以帮助他们捕捉小兽,尤其是猎雪貂。猎犬吃了生肉,肉里的蛋白质能迅速消耗,给猎犬提供源源不断能力。

人不行,人只有进食糖类才能迅速获得能量,想要把吃到肚子里的肉变成能力,这需要时间。

而且麦子的能量可是鹿肉的三倍。

留里克是第一个爬起来的,只见的户外蒙蒙亮,寒风透过木门的缝隙吹进屋子,寒冷又把它逼退回睡窝里。

饥饿感还是催促他推醒了母亲。

“嗯?已经天亮了。孩子,你饿了?”

“我饿了,给我一点吃的。妈妈,天亮了。”

“好吧。”

尼雅慢慢坐起身,揪住睡着正舒坦的奥托的胡子,将其唤醒。

身为首领的奥托并非无所事事,他会拜访一些朋友,尤其是到那些最忠实的部下家里坐坐,还有去看看大侄子家的情况。

家里的篝火仅剩余烬,它已然是一堆烧白的炭块。尼雅又扔进几枚黑炭,不久炭火就起来了。

麦子是珍贵的,烘烤的面包更为精贵。

她开始熬煮一块腌渍过的咸野猪肉,把腌渍的盐煮出来,一家人啃食这块肉就作为早餐。至于煮出来的盐水,直接喝掉。

她又瞥了一眼那蜷缩一团如同小猫的女孩,稍稍叹口气还是把不好吃的鲨鱼肉拿了出来。

毕竟是仆人,饿不死就是主家的恩惠了,还要挑肥拣瘦?

留里克恢复清醒后,他先是看看那铁锅里熬的肉块,下意识的流出口水。他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还准备了鲨鱼肉,现在他只想把露米娅拉起来,一会儿共享肉块。

“露米娅,不要再睡了。”

留里克轻柔的唤着女孩,对方却无动于衷。

他在把手伸过去,指望拍拍她的身子将其唤醒。结果自己的小手触摸的是滚烫的物体。

“怎么回事?!发烧?!”

一个糟糕的念头浮上心头,留里克摸着自己的腋窝感受温度,再把手放到女孩的额头,明显还是她的脑袋更烫。

惊愕中留里克干脆晃动她的身子,终于女孩睁开了眼睛。

她整个人非常憔悴,定睛一看,留里克看到她嘴唇发白,双眼迷茫,整个人也松松垮垮。

“糟了!就是发烧!”

这可如何是好?在这遥远的古代,一场发烧足矣要了人的命。

其实,一片阿莫西林的药片,再加上些别的退烧药片,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她的体温。本时空根本不存在这些药剂,只有一些草药能缓慢的治疗感冒发烧之类的疾病。

总体而言药剂的作用颇为有限,想要活命,几乎都依赖于病人自己的抵抗力。

她发烧了,一切必然和昨天的事有关。

还有心思吃饭吗?不!

留里克慌张的晃动露米娅的身子,竭力让她保持清醒。

儿子怪异的举动立刻引得奥拓和尼雅的注意。

“孩子,怎么回事?你的仆人她……”奥托疑问。

“爸爸,她病了!病的好重!得不到治疗她会死。”

奥托,他还没有冷血到坐看一个仆人的死,何况这个仆人昨日表现得非常听话。

他走过来看看情况,粗大的手掌掐住女孩的后脖颈,轻易感受到那骇人的热度。

“爸爸!怎么办啊。”

“孩子,不要慌张。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谁?”

“祭司。只有祭司,维利亚。不要慌……”

部族里根本没有医生,祭司们承担了医生的责任,而这也是这些拒绝婚姻、把余生用于侍奉神灵的祭司们的另一个主要工作。她们确实掌握了一定的医药技术,也确实治好了一些族人的疾病,也是她们备受尊敬的原因之一。

奥托蹲下身,说实话看到一个小孩病入膏肓的憔悴模样,他的内心也被强烈触动。

这个家里本该有三个孩子的,昨日儿子发自肺腑的话然他深有感触。

一个女儿?也许有一个女儿也不错……

奥托安抚儿子:“不要担心,祭司会治好她的病。”

第82章 药草

说罢,他把皮衣陪在身上,又令留里克把铺盖的鹿皮摊开。他将女孩放在鹿皮上,之后卷起来,将女孩牢牢裹住。

露米娅,她全程保持着迷糊,看到大恶人不禁包裹住自己,还把自己抱了起来,嘴上还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我要死了吗?很难受……”露米娅半睁着眼睛,眼角又看到小男孩留里克的脸。

“露米娅,你,不要害怕。祭司奶奶会救你,我们现在就去。我爸爸把你带去,他不会伤害你……”

留里克把话说得特别慢,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说出来,露米娅虽是迷糊,她还是完全听明白了。

救我?真的是救我?

一种荒诞的感觉浮在她的心头。

这个杀了父母的大恶人,自己居然被他抱着,还要被他拯救。

她缓缓闭上眼睛打算什么都不想,不曾想又被留里克伸来的小手一捏,就是不打算让自己休息。

“露米娅,不要睡觉,睁着眼睛,一定不能睡觉,睡觉,会死……”

父子俩的举动让尼雅很为难,她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至少吃完饭在离开啊。仆人又不会因为你们晚上一会儿死掉。”

“不了妈妈!”留里克随口回答,“还是救人重要。”

木门关上了,一个高壮的身影抱着一团鹿皮裹着的东西,向着祭司长屋狂奔。在他的身后又是一个小身影紧跟前人的脚印。

罗斯堡已经苏醒,却鲜有人乐意待在寒冷的户外。

祭司们也都苏醒过来,她们从事着日常的工作,大清早又是照例的熬制海豹油和鹿油的混合物。唯有大祭司维利亚,她还想再休息一会儿,等到好学的留里克带着他的仆人过来了,她再起来。

结果,慌慌张张的波娜唤醒了她。

“怎么回事?现在时间还早。”

“祭司,他们来了。”

“是留里克?”

“还有首领。出了一些事,留里克的仆人病了,病得很严重,您快帮帮他们。”

“是露米娅?!”

露米娅,她虽是外族却颇为好学,平日里表现得非常听话。长达十天的接触维利亚愈发的喜欢这么一个姑娘,那么把她教育的有智慧,又忠诚于留里克,这就非常有必要了。

那是一个很好的苗子,昨天早晨离开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

不一会儿,维利亚拄着拐杖走出她的帷幕,带着苍老的声音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眼角又瞥到被平放在一摊篝火旁的女孩露米娅,维利亚衰老的眼神一颗看明白,这女孩的面前非常憔悴,正如报信的波娜所言,这孩子病了,病得非常严重。

维利亚快步走过去,不停奥托嘟囔的话,她绷着脸蹲下来,苍老的手抚摸女孩的额头,一下子就明白了。

“糟糕,她发烧了,非常危险。”

“难道非常严重?!”奥托随口问。

“当然!而且……”

维利亚自诩奥丁的忠诚仆人,无数的梦里她都梦到自己死后被晋升为女武神。

梦境就像真的一样,弄得她很多时候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她下意识的觉得露米娅并非生病那么简单,一番简单的检查后,维利亚得出这女孩正处于浑身发射的危险阶段,而且病得真的非常蹊跷。

后世的医学得出结论,任何的发烧感冒,背后的生病机理都是身体虚弱后,免疫系统无法抵抗住随时都在攻击人体的病毒所导致。

但是现在,所谓医学和巫术也差不多少。罗马的医学继承自希腊,这里有很多的玄学成分。

到了北方的波罗的海地区,那就真的是巫术了。祭司为准备药剂,也有大量时间念咒或是祈祷。

维利亚瞪大双眼看着奥托:“我都明白了,这其实是考验的一部分。”

“啊?”不仅奥托大吃一惊,留里克亦是如此。

“奥丁在考验她。因为这座木屋已经有了神圣意义,她在这个木屋住了整整十天。她昨日在外工作一天,就被奥丁降下考验。我的首领,冰雪是奥丁的武器,我们被奥丁庇佑所以不怕冰雪。但是这个女孩,他是外人。奥丁是在考验她,所以又降下炎热的疾病。她如果挺住了,说明奥丁承认她是我们的人。”

奥托觉得非常有道理,留里克当然就是把这当笑话。

虽是荒唐的解释,其中也有着逻辑性不是吗?

而且留里克敏锐的发现,维利亚一席话真是在给自己说好话呢!

发烧成为“入伙的最终考验”,倘若露米娅挺过这一关,谁还敢质疑她是外人?至少母亲对她天然的排斥态度会终结吧!

维利亚继续蹲在女孩身边,盘算着如何治好她的病。

真的指望女孩自己去赢得“奥丁的考验”?

那就太荒唐了。

倘若人把一切的结果都去归为神的执意,生活也就没法持续下去,人就坐着不动去冥想所谓执意吧。

就像露米娅正在遭遇的情况,维利亚相信奥丁是会放过这女孩的性命,女孩就这么躺着,没有得到任何的照顾,结果必是死路一条。

必须要对她进行一番治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烧降下来。

奥丁面色流露一丝难堪,他知道这个仆人倘若病死,儿子必是非常难过。

他亦是蹲下来,询问检查中的维利亚:“大祭司,她的情况……还好吧。”

“非常危险。”

“那么她能被治好吗?”

“我会尽量尝试,但愿她能得到恩惠。我的首领……”

“在。”

“你现在回避,等我说我可以了你再来探望。这可能会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也许你可以回到家里静坐,或是和其他人聊聊。尤其是和众多孩童的父母,告诫他们不要让孩子随意在户外闲逛。”

“好吧。”奥托点点头没有多问。

祭司会展开治疗,比如给那女孩灌一些草药汤。以往部族里生病的人,要么是依靠身体硬抗到恢复,要么就是到祭司这里吃药。

药剂总是非常苦涩的,至于效果真的如何病人们并不清楚太多。

因为许多人即便喝了药汤最后还是死了。

没有人会怪罪祭司的药,大家朴素的认为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悲惨的命运到了,再灵的药也不能挽救这个命运。

奥托离开了,唯有留里克还紧张地盘腿坐在露米娅的身边。

留里克绝不是像局外人那般做个看客,很快维利亚就给一票人安排了工作,其中也包括他。

“留里克,我的孩子……”

“我在。”

“你喜欢你的仆人吗?”

“当然!她是我的朋友。”

“好吧!我的孩子,你的话让我想到了很多。很久很久以前,你的父母也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想你还是更愿意把她作为一生的朋友看待。现在你去屋子外。”

“嗯?”留里克吃惊的抬起头,“我也要回避吗?”

“你还要进屋。你去外面揉一些雪团进来,听着,你的朋友浑身发热,她哪里都可以发热,除了头。”

留里克瞬间明白了维利亚的意思。

所谓物理退烧的措施,各个民族在长期的生活中一定都能总结出来。过度发烧,过高的热量会给大脑细胞带来不可逆的损伤,长久高烧脑子会被烧坏,尤其是这贫苦的古代,高烧带来脑损伤引来死亡的结果,真是太普遍了。

他拎着一个木盒去了门口,就开始团起巨大的雪团。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只见的露米娅那御寒的皮衣悉数卸下,唯有衬里的麻衣穿在身上。

女孩的闭着眼睛躺在篝火边,维利亚一副慈祥祖母的样子,用蘸水的麻布擦拭她的胳膊还有整个脸,连同脖子也不放过。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水冷降温。

同时,室内的空气开始弥漫一种奇怪的气味,熟悉的陌生感旋即占据留里克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一种中药铺子的感觉?

不!她们在熬草药,那几个女祭司在熬草药。

回忆几年的经历,留里克不记得自己有喝药的经历。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拜这幅年幼却不失强健的体魄,七年时间真是大病没有小病更没有,恍若这幅身体就是百毒不侵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短短七年时间,就有近三十名低于三岁的男童因各种疾病死亡。

至于部族的女孩,许多在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到山麓的林子里,只因她们不能成为海上勇士。

留里克抱着雪团而来,维利亚抓起一个放在手里,她又捏了一下形状,接着就把他在女孩的额头不停磨蹭。

露米娅扎着的辫子已经舒展开,这也是留里克首次看她长发披肩的模样。

还别说,她年纪虽小长相着实讨人。她的眼眸其实并没有自己深,脸庞相对部族其他人更扁平一些,还有她的下巴相对扁平,脸颊肥嘟嘟的。加之她的头发更偏橘黄一点,面相上就是和部族其他人有明显不同。

保持这样的面相,她长大之后的面容也必然是讨人喜爱的,就是遭遇此劫难,整个人显得憔悴无比。

融化的雪水沾湿了她的头发,随着头脑的降温,露米娅的神智有所恢复。

部族里基本只有祭司会主动做采药的事,也只有这些女人最擅长辨别那些是杂草那些有用处。一些采自温暖季节的草药都被晒干,它们被储存起来就备着现在的情况使用。

晒干的草药已经被煮烂,木碗里的液体也呈现棕色。

端着木碗的维利亚命令:“留里克,你把她扶起来,不要让她乱晃。”

“好的。”

被留里克搀扶着,露米娅迷迷糊糊坐起来,紧接着她的嘴里又被塞进了木勺。苦涩的感觉立刻给她带来别样感受,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她着实不傻,知晓自己正罹患大病,而面前的祭司就在尝试用草药救自己的命。

喝草药汤治病无可厚非,哪怕是养鹿人的氏族,其中的氏族长老也懂得如何做一些药剂。

药汤不禁苦涩还有辛辣之感,即便如此,露米娅压制着胃部不适,强行喝了下去。

她又被放平,身上盖上一层兽皮。她的额头上被压着一团麻布,其内就是一团雪,冰凉的血水正从缝隙处溢出。

因为心理作用,露米娅平躺下只有,自感身子舒坦不少,又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草药真的有效么?既然露米娅继续休息,留里克就跑到那口铁锅里,揣测药草的名字。它赫然看到了一些非常熟悉的漂浮东西,那是洋葱!

还有一些不认识从草叶子,引人非常好奇。

他磨蹭到祭司身边,询问:“奶奶,你给她吃了那些草药?真的有效。”

“应该会有效的。”紧接着,维利亚列举了许多奇怪的名词。

那么,铁锅里熬煮的都是些什么?

除了留里克看到的切碎洋葱,还有鼠尾草、长叶车前草,乃至百里香、迷迭香。

这些植物广泛分布在欧洲,哪怕冬季漫长的北欧,它们也能在温暖期突然冒出来。它们本是当做药材,一些因为还带有特殊的气味,欧洲这种长期缺乏香料的世界,这类带有异香的草药,干脆被当做食品添加剂。

但它们确实是药材,能够治疗一些疾病,比如感冒和发烧。

可是维利亚并不知道这些草药的明确使用方式,她也是从前人那里得知那些草木可以作为药剂。

维利亚竭力表现得淡定,其实她的内心也有些慌张。祭司长屋储备的多种草药混在一起,这里至少有一种两种能对浑身发烧起到作用。

看看露米娅憔悴的模样,她现在的窘境其实只需一针头孢就能很好缓解。

这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时代!留里克听不懂那些诺斯语给草药标注的奇奇怪怪名字。

且说有什么常见植物治疗感冒发烧,留里克首先想到的就是菊花和蒲公英。按照东方的古老医药理论,发烧是一种大热的体现,吃些苦寒的草药就能消弭大热的危害。菊花和蒲公英,新的温暖季节真的需要留意并采摘一下。

就在头顶一团雪平静睡眠的露米娅身边,留里克向祭司维利亚手舞足蹈的描述了两种小花花。

一开始留里克不懂菊花和蒲公英在诺斯语里怎么说,一番费劲的语言描述,成功的令维利亚反应过来。

“那两种花我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吗?也许你是打算给你的仆人做一个花环头饰?”维利亚善意的询问。

“不!也许它们是很好的药材。”

“是嘛?你确定?”

“我……”留里克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咬定:“我敢肯定,那是很好的药材。如果我们夏天多采集一些并晒干,用它们熬制药剂,就能很快治好露米娅的病”



第83章 露米娅的康复

哪怕是地理位置过于靠北,就贴着北极圈的边缘,罗斯堡毕竟面对着波罗的海,这里的气候没有因为维度变得极端,故而短暂的夏季依旧容许一些非常耐寒的菊花品种和蒲公英生存。

部族里温暖期成婚的情侣,新娘必然按照传统头戴漂亮的花环,菊花还有鼠尾草,都是不错的装饰物。可惜,作为极少数掌握药剂制作的维利亚,她继承前人,认定鼠尾草是药材。至于菊花,前人没有提及,几十年来她也就未曾将其入药。

维利亚对留里克的话将信将疑,她没有问为什么,问就是“奥丁的智慧”。

反正留里克是非常笃定的。

“留里克,你确定自己的决断?那两种花朵是药材?”

“它们就是药材,我敢肯定。”留里克笃定道。

“好吧。首先我们要把露米娅治好,等到夏天到了,我们去采集。”

“好啊!”留里克笑了笑,同时他的心里更是有一番大胆想法。

菊花茶却有治疗感冒的效果,这是毋庸置疑的。

蒲公英或被当做孩子的玩具,它是药材也可以当做蔬菜。罗斯堡这个地界,最缺乏的就是可以吃的蔬菜。

普通居民的食谱里充斥着五花八门的肉,所谓的蔬菜几乎没有。

即便是靠近海边,一些海域里有海带之类的海藻分布。他们不会吃这些东西,并把漂浮的海藻当做垃圾,只因他们的身体里缺乏消化海藻的相应基因。

这里的地域还是太偏僻,没有人大规模种菜,也就没有足够的消费市场。更糟糕的,大家一定没有意识到过吃菜的重要意义。

人缺乏了维生素也会得病,不过大家的身体状况都是正常的。

一瞬间留里克恍然大悟,罗斯部族其实不用刻意吃菜,那些鱼干、海豹肝,许多动物的肝脏,它们气味口感都很奇怪,它们至少也是食物,味道奇特还是要吃下去。

这么的,人体所需的维生素也就不缺了。

菊花泡水做成菊花茶,那种清新微苦的口感,可比普通的水要好。

几年来,留里克一直不喜欢居民喝生水的习惯。罗斯堡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居民都是拎着木桶直接去接河水,基本也都是直接饮用。冬天河水的方式就更粗犷,融化雪水直接喝。

他们只有熬煮肉或汤的时候才喝到煮沸过一次的水,就是更多时候还是喝生水。

喝生水绝不是什么好习惯,也就是罗斯堡这里非常寒冷,河水又来自山脉融雪。河水冬季冰封,夏季水流湍急,河中淡水鱼稀少,寄生虫更是少有。

几乎没有人因为喝了生水闹肚子,恐怕这就是地理位置带来的福。

喝生水让留里克赶紧非常不爽,如果可以,他偏执的希望先把水煮一下再喝。

趁着这个机会,他觉得有必要给维利亚说明一下。

“奶奶,以后我们采集了许多菊花,平日我们就用菊花煮水喝。这样温热的水里还会有花香。”

“哦?你喜欢吗?你说的菊花还是药材呢。”维利亚好奇的说。

“是啊!只要在把菊花放在锅里煮沸,水就变成淡黄色。这样的水不仅更加好喝,最关键的!”留里克看着熟睡的露米娅,“如果露米娅之前的十天天天喝菊花水,她就不会生病。如果和蒲公英一起熬煮,这样的水效果就更好了。”

“好啊!我相信会是这样。”维利亚伸手揉揉留里克的脑袋,“你在为整个部族着想,你会是个好首领。”

“嘿嘿,我当然是的。”

“接下里……”维利亚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子又回到篝火边,嘴里嘟囔着:“我还要给露米娅熬煮一些麦粥,粥里放些盐,还有草药。再放进切碎的肉。未来一段时间,露米娅就吃这个。”

正如维利亚的碎碎念,之后的时间里,露米娅的伙食情况非常良好。

气候依旧寒冷,生病的女孩被放在祭司木屋,留里克白天会始终待在祭司那里,陪在她身边照顾,也继续跟着维利亚学习养鹿人的语言词汇。

他回到自家睡觉,苏醒之后穿戴好又慌忙的跑回祭司木屋。

奥托和尼雅都知道,令儿子如此着急的就是那个养鹿人姑娘,似乎那姑娘的病情真的日渐好转。

没有强力抗生素的时代,因风寒引起的发烧感冒,这样的病人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复。过程之中增加给病人的营养补给,能加速这个过程。

连续喝了两天的草药汤,露米娅的情况基本好转。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就是整个人依旧显得虚弱。

两天的时间,她知道留里克始终陪伴在身边。

她蜷缩着坐着,身披一张鹿皮,侧身面对着熬煮草药的篝火。

留里克也坐在自己身边,真像是不离不弃的亲弟弟。

那架在篝火上的铁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只见留里克凑了过去,将满是药汤的锅卸下。

“露米娅,喝药了。”

“现在,药,很热。”女孩磕磕绊绊的说。

“放置一会儿就可以了。”

留里克说是这么说,他亲自把药汤倒出来并快速搅拌,只为凉的更快一些。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碗凑了过来。

面对他殷切的目光,露米娅鼻子一酸,憔悴的脸流下两行热泪。

“留里克,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我不是仆人吗?”

“不。我们是朋友,你是我的姐姐。不要哭了,把药喝了,一会儿还要吃麦粥。”

说实在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还活着吗,自己也未曾有过这般的款待。身为一个养鹿人女孩,露米娅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要做大量的工作。

所有的男人女人,所有的孩子都要工作,否则就会被大自然冻死。

现在她真切的意识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饭来张口的生活。看起来这种幸福的生活就是主人施舍而来。

露米娅很是感动,她下意识的想要有所报答。

她自己接过木碗,大口喝起苦涩的药汤,接着说:“等我病好了,那个房间的木板,我会学习。我会学习你们的语言。”

“这是当然的。”留里克伸手轻捏她的脸颊,“这是我给你的任务,你必须看懂那些木板文字。祭司跟我说了,你生病其实是我们的神给予你的最后考验。你很快就要痊愈了,当你能恢复日常的工作,就是证明通过了考验。那样,你就是我们的族人。虽说你还是得不到很多权益,但是任何伤害你的行为都会是一种罪。”

露米娅将信将疑,她嘀咕道:“所以我会变成你们的族人?”

“对啊,这样我妈妈会把你当做一个女儿看待。我想她对你的态度会好很多。还有我爸爸,他也一定会主动的保护你。”

那些人是杀父仇人,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如果自己被他们所正式接纳,仇怨还需报复么?

露米娅根本没想那么多,她自然而然的楼主留里克的肩膀,以表示自己的亲昵。

被露米娅搂着肩膀抓住胳膊,留里克实际是很舒服的。

一颗报恩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中种下,接下来就是给她交待一些任务,或是协助自己做一些事。

有什么事可以做吗?

当然有!

因为天气变冷后,留里克完全目睹了祭司们熬制海豹油的整个过程。

海豹,这种体脂率高达60%的生灵,它极端丰富的脂肪带来了一种绝佳的美味,也化作灯油,照明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海豹的脂肪块被直接扔进一个专门的铁锅,这锅通体已经被炭黑覆盖,其内部也始终保持油腻。

五花八门的动物脂肪扔到这里被炙烤炼油,其中最佳的材料当属海豹。

海面冰封后,部族里的一群勇敢者化作钓海豹的高手。

这一时代波罗的海海豹的种群非常兴旺,该海域还常有大型的长须鲸出没。

捕鲸是非常有挑战的工作,需要渔民划着长船,并在海面上进行非常艰苦的劳作。而且所谓的劳作往往也难以取得胜利,那些投掷过去的长矛,矛头固然刺入了鲸的皮肤,鲸似乎毫无反应,一番挣扎就快速下潜,弄得渔民损失若干长矛遗憾失败。

钓海豹则不同,只要用斧头在冰面凿些洞,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了。一个孔洞往往吸引十多头海豹上浮呼吸,它们被长矛戳中,再被北欧森林斧下缘的突刺戳中,如钩子般将其拉扯上来。

灯油的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海豹皮很柔软也是做皮衣的好材料。

海豹的脂肪,大部分其实还是被人吃掉,因为连带着脂肪的海豹肉被烤熟,撒上盐后,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留里克了解另一个位面发生过的历史。

工业大发展的时代,为对抗钢铁零件的磨损,传统的抗磨剂动物脂肪继续发挥作用。

鲸油就是非常优良的工业润滑油,海豹油也一样使用。

这方面的巨大需求迫使人们疯狂逐利,海豹和各种鲸的种群迅速遭遇灾难性的打击。

好在现在,普通的居民捕捉这类海洋动物的初衷非常朴素——吃肉剥皮。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要求。

但是,这间祭司长屋于冬季某种意义就是一个大型熬油作坊。

因祭祀需要,祭司会长期点燃许多油灯,油脂消耗比普通人家高太多。

哪怕是夏季几乎没有黑夜的时节,祭司这里的油灯依旧长明。

“现在油脂唾手可得,木炭烧成的灰烬她们也是随意倒掉。部族里根本不缺盐,甚至还有别的矿石稳定剂。一切材料都具备了,做个土肥皂很难吗?不难。首先我要等露米娅痊愈了。”

留里克就是这么想的,很快,露米娅就要履行一个仆人的职责。

自露米娅得到救助已经整整过去五天,户外的天气又变得阴晴不定。

她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体重也增加了许多。

那是当然的!

被俘之前露米娅就如用冰原上的狼,几乎纯粹以肉为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粗犷日子。

被俘之后的艰难旅途吃得更加糟糕,只有在这祭司木屋首次迟到了面包。

后来伙食变得只能说较好一点,结果因为一天的巨量消耗,整个人几斤垮掉,疾病随之而来。

养病期间,她觉得生活好似天堂。一天两顿饭,顿顿都是麦子和肉熬的浓稠咸汤。

麦子已经煮成浆糊,佐以鲜肉,那就是绝佳的补品。

露米娅增重了,脸色也非常红润,整个人充满了力量,精气神一片大好。

现在,留里克还有祭司维利亚,都可以说她已经康复。

到了第六天,露米娅照例又该进行工作,尤其是趁着户外不再降雪,是时候把驯鹿赶出来继续放牧。

那是她的工作,放牧的同时也有女祭司帮衬着,亦是监视的目的。

留里克还有制造土肥皂的事需要她的倾力帮助。

不过在那之前,他仍需告知祭司自己的计划,因为,留里克必须合乎情理的从祭司们手里得到大量炼制好的油脂。

第84章 从草木灰开始

天暗了下来,露米娅整理着自己的靴子还有皮衣筹备明日的放牧。

留里克没有继续复习那木板上的知识。

他凑近静坐冥想的维利亚面前,引得她的注意。

“有事吗?我的孩子。”

“有一件事,奶奶。我……我想制作一个好东西。我想我能够成功,有了它,我们就能把手洗的非常干净。如果用它擦拭身子,会杀灭汗毛上的虫卵,能让身子变得绝对洁净,没有任何的污秽。这样……这样进行祭祀的时候,我们就能以绝对的纯洁面对奥丁。”

听到此,维利亚猛然睁开双眼。

固然留里克的话非常突兀,其所称谓的发明物究竟是什么?

倘若所谓的发明物能带来“绝对的纯净”倒是很有意思。

“我的孩子,你要做什么?不要犹豫,快告诉我。”

“是!我想……”留里克突然一寻思,似乎的诺斯语里似乎也没有描述肥皂这一物品的专有名词。

他想了想,干脆称呼,自己是要制造一种名为“soup”的东西,为了表述更明确,留里克干脆称呼为“soupa”。

“我们可以制造它。我需要一些海豹油,还有木炭的灰烬,以及一些盐。通过一些手段就能把海豹油制作为干燥的固体。用它磨蹭手掌,手不会变得油腻,还能去除指甲缝隙里最小的灰尘?”

“真的?等等!你说的东西我好想知道。”

维利亚立刻说道一个词汇,留里克听起来好似“kasa”的样子,也证明了诺斯语有相关词汇。

“那是一种植物的果子,据说只要磨成粉末涂抹在麻布上,再脏的麻布也能洗干净。”

这是什么?留里克猜到可能是皂角。他仔细思考一番,赫然确定,她说的就是皂角。

被维利亚称为“kasa”的词汇,就是古代欧洲通用的形容野皂角的词汇。留里克所谓的“soupa”,他所了解这一词汇的根源正是古典拉丁语的“sopa”,那是古罗马人对肥皂的正式简称。

但是皂角不是肥皂,两者的开源不同却殊途共归。

维利亚伸出自己形若枯槁的右手,那长长的指甲缝隙里却有难以扣出的尘土,它需要铁针或是鱼刺小心扣出来。

“是真的。所以,我需要一些油脂,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我需要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植物,我特别需要一些油脂,最后我会成功。”

“难道会比kasa更好用?我的孩子,其实我只是听说未曾见过,也许丹麦人有这种清洗用的好东西,我们是没有的。我的孩子。你总是有新鲜的点子,你去做吧。明天我给你一些油脂,你尽力去做,我也会帮你的。”

维利亚招呼熬油的下级祭祀波娜过来,对她耳语几句,意为准备一些油脂,以作为孩子明天的“玩具”。

维利亚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毕竟冬季的日常如果只是熬油真是太无聊了。

救活的露米娅的命,这个小姑娘已然得到奥丁的认可,成为部族的一员。

很显然,客观上也证明了奥丁依旧祝福着可爱的留里克。

那么,孩子的奇思妙想是需要支持的。

再说,留里克描述的发明物的结果,那真是一副有趣的景象。

“啊!真是太好了!”留里克故作小孩子那种说来就来的兴奋在维利亚面前又蹦又跳,逗得祭司咯咯笑。

他的眼角也注意到,还在整理皮衣的露米娅,也对自己投来幸福的微笑。

新的一天到来了。

昨晚,露米娅用新奇的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钢针,很容易的完成了加厚皮衣的缝合。

维利亚觉得女孩生病也有一定的穿着单薄的因素,因此露米娅需要自己打理被赏赐的皮衣。

衣服变成了双层结构,中间的夹层又粗暴的塞入一些乱七八糟的毛发,甚至废掉的麻布头儿。

大清早,吃过早饭的留里克兴致勃勃赶往祭司长屋。

昨晚归家,他已经告知父母露米娅痊愈的好消息。

父母当然是非常高兴看到留里克的笑脸,而留里克更关注母亲对露米娅态度的转变。

“甚是恭喜了。”

“是啊,妈妈。她被承认了,以后我们都该好好待她。”

尼雅没有多言,她敬畏神灵,现在也许对那女孩一个糟糕眼神,都是错误的。

留里克的心情好极了,当他走近祭司长屋,正看到穿着毛茸茸的露米娅,用小皮鞭驱赶着鹿群去山麓。还有几名女祭司亦是带着皮鞭拉着缰绳,避免有鹿脱逃。

他急匆匆走去,和露米娅打了个快乐的招呼。

看到留里克,露米娅就像是看到亲生弟弟。

短暂寒暄,留里克最终嘱咐:“你要好好放牧,天黑就回来。我的姐姐,我今天会有重要的事,你回来可好帮我。如果我成功了,说不定我们未来天天都有麦粥吃。”

话说得太快,露米娅只听明白一点,总之留里克就要自己放牧结束回来帮他做事。

“好,我会的,我的弟弟。”

他称呼姐姐,自己称呼他弟弟。外人看来是主仆关系的僭越,她知道留里克就是喜欢这样的亲昵称呼。

越是这样,露米娅心里就越是有帮助他的渴望。

留里克实则想得很远,未来鹿群繁衍壮大,部族卖鹿都能狠赚一笔。说是部族的鹿群,实则整个鹿群都是自家的财产,最后首领家族自然而然会在现有的巨量财富基础上,拥有更加可观的财富。

倘若是肥皂能够生产,销售它赚的必是更多的。

肥皂成功又将是一个新开始。

罗斯部族的处境决定了部族发展非常依赖贸易,暴力劫掠还有大肆围猎,都是坐吃山空的行为。

生产经济物品的生产与贸易,当时积累财富的高效手段。

顿顿喝麦粥,那应该是最正常的事。

繁殖鹿群、制造肥皂,不同于以往的快速堆积财富的行动当从这个冬季开始。

留里克高高兴兴进入祭司木屋,不久,一个陶翁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翁里面的就是熬制完毕的半凝固状态的海豹油。

他的小手试探性的伸进翁里,感受它的粘度。

“怎么样?这个油脂合乎你的意思?”比较无聊的维利亚询问道。

“似乎是可以的,就是……”留里克伸出手指,附着的油脂上依旧残留有一些杂质。“也许我还需要把油脂精炼,要把渣子处理掉。”

所谓的油渣,实则是海豹脂肪细胞的多余成分,乃至一些肌肉组织。

本着凑合着用的原则,祭司们熬油根本不会去追求什么完美。

“除了油脂你还需要什么?我很好奇,这些粘稠的会沾满一手的油脂,能变成清洗的好东西?”

“那是当然的,奶奶。我现在就去做,等到露米娅归来她还要帮我。”

“是吗?也许我以为可以帮你。”

“我想想……还是不必了,如果一定要帮助,请让别的祭司来。”

维利亚点点头,旋即就令继续熬油的波娜过来,她又下了一番命令。

但是波娜明显并不情愿,她只想继续做自己的事。

留里克也不为难这个人,这就仅仅要求:“波娜,请帮我煮一坛热水,我要看到沸腾。”

“仅仅是煮热水?这很容易。但愿没有别的复杂事情,孩子,我还要继续熬油。很快就到光明节,你拿走了这么多油脂,我的压力很大。”波娜忍着心中的不满,确实陶翁里的油脂都是她们这些下级祭司的成功。

炼油技术的落后以及材料的不易获取,极大程度限制了土肥皂的制造。

留里克有些明白波娜给自己甩脸子的原因,这瓮里的油可是她的艰苦成果。

光明节要点燃大量油灯祭祀,耗油量自然很多。

波娜希望自己工作轻松一点,她岂能如愿。

留里克没有多言,皂化反应需要疯狂搅拌碱液和脂肪的混合液,没有自动机械的时代它着实是个体力活。

波娜估计是指望不上,顶多要求她煮热水。

这个时候,绝对靠得住的绝对只有还在放牧的露米娅一人。

也许波娜最后会改主意的,她熬油必然弄得满手油腻,以及一些腥气。这些糟糕的污渍是很难祛除的,那需要频繁洗手,倘若使用肥皂,真是轻松解决。

不一会儿,一坛开水又摆在留里克面前,他就把一些灰白的木炭灰烬倒了进去。

灰烬该倒入多少,留里克没有明确的概念。

他姑且明白,灰烬倒得足够多,关键的硝酸钾含量也就更高。

他又手握一根木棍拼命搅拌,不一会儿,陶土瓮里就成了一坛发烫的黑水。

祭司们都只是看着好奇却没有任何干涉。

接下来的事其实就是等待,对此波娜稍稍松口气,一段时间内这孩子不会打搅自己的工作。

“这样就可以休息一下了。”留里克使劲舒展一番胳膊,搅拌的木棍也随意扔到一边。

陶瓮里的草木灰形成非常浓稠的悬浊液,其中富含的硝酸钾成分正在被溶解,也包括少量的硝酸钠。高温的环境下这些物质正在进行着化学变化,即逐渐变成富含亚硝酸钾的高强碱性的液体。

这种碱液对陶瓮的腐蚀能力倒是可以忽略掉。

它还是有着太多的杂质,其浓度也难以估量。

留里克自有办法,那就是等待液体冷却,悬浮杂质全部沉底后,他再将清澈的溶液倒进另一个干净陶瓮,之后再度进行熬煮。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留里克也不是无所事事。

罗斯部族使用的粗制海盐,这里以食盐为主,还含有带来苦味的氯化镁等糟糕物质。不过这些物质在制造肥皂的过程中,它们都能起到有益的作用。

留里克从维利亚这里得到半个巴掌大的食盐结晶块,天知道他们用低盐度的海水是熬了多久,才得到这么一块盐。

食盐被他使劲捣碎,形成非常细小的粉末,如此即可在之后的工作中迅速融入液体里。

那些悬浊的草木灰西小颗粒,它们愣是用了整个白天的时间才逐渐沉淀,为此留里克等到露米娅放牧都归来了。

户外传来阵阵嘈杂,又过了一会儿,很是疲惫的露米娅与那几位监视她的女祭司回到大木屋。

她的鼻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室内空气中的一些异样,再看看心爱的留里克,这孩子居然瞪着眼睛对着一个陶瓮。

露米娅识趣的没有多言,小心翼翼走近笔迷养神的祭司维利亚面前,坐下来汇报自己工作结束。

“很好,现在你还不能休息。先去吃一些东西,再去你的主人身边,听从他的新命令。”

“是。”女孩轻声回答。

“波娜,拿一些肉干过来。”维利亚继续闭着眼睛,随口命令道。

露米娅毕竟是十岁小孩,她小心谨慎的同时亦是充满好奇。她觉察到气息都是从留里克盯着的陶瓮弥漫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她端着小木盘,里面摆着一些厚实的腌制鱼肉干,快步走了过去。

“留里克。吃吗?”

留里克瞥眼看一下这位姐姐,又迅速站起来。

“我已经注意到你回来了,你来的真及时。露米娅你现在等着,我再去拿一个瓮。”

她现在不需要有疑问,只要认真工作就行。

一个空的陶瓮摆在地上,露米娅奉命以双手稳稳按住它。留里克则小心翼翼的抱住那基本沉淀后的草木灰溶液,把上层澄澈液体努力倒进空瓮。

昏黄的油灯下,肉眼可辨的棕黄液体带着独特的气味,被灌注空瓮。留里克希望足够的纯净,结果还是有一些渣子被顺带倒了进去,但那已经无关大雅了。

“这是什么?”露米娅好奇问道,“水?很奇怪。”

“它不是水,它非常危险,你嗅到奇怪气味了?”

听着,露米娅使劲点点头。

“这就对了。”留里克自信的笑道,“为了我们会因此获得财富,露米娅,记住你现在看到的,以后我会命令你制作这些。”

把溶液和渣子基本分离依旧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需要火焰的帮助,要把多余的水蒸发掉,还有将另一个陶瓮里的半凝固的海豹油脂,变成食指可以勉强触摸的略高温度的液态物。

第85章 皂化

肥皂的制作成功极大的取决于碱液的浓度,它难以徒手制造的因素总是在于碱性物质浓度太低。

一根干燥木棍插进溶液里,根据水浸的位置他给刻上一刀。

留里克相信,因之前的高温状态,溶液里来自草木灰的硝酸钾已经全部变成亚硝酸钾,因此它变成对人体毒性很大的存在,其毒性正来自它的亚硝酸根。只要这个亚硝酸根和脂肪接触,就能变成具有碱性却无害的肥皂。

就算他不知道溶液的具体弄得,倘若继续熬煮,瓮内的水被蒸发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绝对是高浓度的溶液。

更有甚者,瓮继续静止冷却陶土瓮内还会析出大量结晶。

只要瓮内的水损失到只剩下木棍水浸点三分之一长度就够了。

于是,祭司长屋里一个火堆成了留里克的试验场,而他自己亦是在光荣的向所有祭司宣布,最伟大的行动就是现在。

这一光荣的宣言可不当紧,觉得时间已经很晚,已然打算就寝的大祭司维利亚,这有拄着拐杖,走到留里克面前目睹他要做的一切。

留里克受到了所有祭司的关注,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孩子只是在熬煮一坛棕黄色的散发特殊气味的水。

因为这水里还有许多的杂质,它们不是制作肥皂的关键物质,却散发着木炭特有的焦糊味,气味窜到祭司的鼻孔里,证明这水和木炭有着特殊的渊源。

水在沸腾,大量蒸汽开始在室内弥漫,它们顺着房子的缝隙又很快渗出到自然界。

祭司长屋有着大量的缝隙,它没有专门的烟囱,里面的人们倒是从不考虑室内点篝火是否会带来中毒。

所有人都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概念,就是他们搭建房屋的瑕疵,无意造成的大量缝隙迫使热量总是较快的损失,迫使他们频繁的在冬季点燃炭火,也就没有因此中毒。

所以煮沸的溶液散发的异味逐渐飘散殆尽,只见棕色的陶瓮内部,水线在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并在瓮壁上留下清洗痕迹。

现在的溶液非常危险,不仅因为它是一百度的高温存在,还在于它的碱性正在快速增高,倘若里面的亚硝酸钾变成纯粹的结晶,它就是极度危险的碱性物质,可以迅速腐蚀触碰它的皮肉。

但是结晶的它和另一些物质混合,就是打开人类混战新时代的钥匙。

围观的祭司希望看到更新鲜的事物,她们盯了一会儿发觉只是注水,渐渐就没了兴致。

时间毕竟很晚了,一些人不想再在这里耗着,便有人回到自己的睡窝闭上眼睛。

留里克的工作真的只是刚刚开始,为了早一点把土肥皂搞出来,他心里一定做出决定,这一宿势必要一口气工作到天亮,亦或是自己的精神因为过度疲惫而倒下。

瓮中水位持续下降,当那些下级祭司纷纷离开,留里克的身边唯有忠诚的露米娅陪伴。他们两人不远处,还有等待一个结果的维利亚,继续在她的软皮坐垫上,盘腿而坐闭目打盹。

留里克不想打搅那些人,他认真的工作,结果愣是被不速之客所打搅。

时间实则非常晚了,按照以往他就应该回到自己家睡觉的。

儿子一直在祭司长屋呆着,今日儿子还嚷嚷着要去搞什么新发明,一种可以轻易把手洗干净的宝贝。奥托根本不干涉儿子的计划,直到深夜儿子还没回来,一颗老父亲的心无法不担心起来。

奥托急匆匆闯入祭司目睹,惊醒了许多睡着的人,也令打盹的维利亚猛地抬起头。

“我的首领!你!你不该这么着急冲进来,你要做什么?!”

“我……”奥托焦急的环顾四周,只见两个幼小身影正围着一摊篝火忙活,他着急的心也就平淡下去。

“啊,伟大的祭司,我只是来接留里克回家睡觉的。”

“他就在那里,不用担心。”说罢,维利亚随手一指。

空气中有种怪味,奥托的鼻子很敏锐的嗅到这一异常。怪味从儿子那边传来,连同儿子的仆人,两个小孩正在摆弄的陶瓮引起他的注意。

“留里克,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来了,爸爸。”留里克敷衍道。

“就是这个陶瓮吗?你说你要做一个特别的东西,你有成果了吗?”

“就是这个。”留里克非常自豪,想要给奥托好生介绍一番。但转念一想,冗长的描述就是说废话,只有拿出实物才是硬道理。

留里克想了想,嘟囔:“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要做一件伟大的事。爸爸,你回去告诉妈妈,当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一定会拿出我的发明物。”

但是奥托听得出,儿子就是宣布自己将彻夜不睡。

“啊?我的孩子,你还不是猎人,你用不着一夜不睡。你太年幼了,我相信你会成功,现在我还是把你抱回去睡眠比较合适。”

“不!我的工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留里克加大了声音。

“也许,工作可以交给你的仆人代劳。听着,仆人就是为此而生的。”说着,奥托还给懵懂的露米娅使出眼色。

奥托的想法换来的当然的留里克的严词拒绝。

他心里琢磨,我一个心理年纪已然四十岁的老家伙,装作七岁孩童故作天真已经够辛苦了,难道所谓的大人还要强行剥夺一个孩子玩玩具的权力。

啊,就是这个玩具是极具危险性的碱液……这也算是玩具?

不行的,露米娅根本什么都不懂。未来她会帮我做许多事,前提是我必须教她第一遍。

留里克跺了跺脚,“爸爸,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你会因为今晚的正确选择获得巨大的财富。”

“财富?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最大财富。”奥托蹲下来,两双眼睛汇聚,他完全是哄一个小孩的样子捏起儿子软嘟嘟的脸,“你才七岁,以后你当然要经历真正的男人该有的挑战,现在你真的该睡觉了。”

“不行!我永远不会是只会划船和打斗的男人,我还要成为有智慧的人!”激动中留里克指着自己的脑子,“我要用力量成为首领,我要用脑子让大家变得富裕。爸爸你一定要听从我的意见,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你……你觉得我和别的小孩是一样的?”

一番对灵魂深处的质问镇住了奥托。

扪心自问,当这孩子在背景光下的雪地中,手握自己的“毁灭者”之剑,保护住他现在仆人的时候,这个孩子确实和别的小男孩大不一样。

那一刻,留里克根本就不是个孩子,就好像被某个伟大的存在附了体。

见得儿子如此之执拗,怕是强行把他如羊羔一般暴走,这孩子也不能在柔软的皮毯子上安心睡着。

奥托没有再多说话,悻悻然的离开了。

争执结束,偌大的房间再度恢复安静。

维利亚再度可以安心闭上眼睛,她知道今夜再无人打搅她的清梦。她也对留里克的发明物好奇,听着孩子简单的描述,发明物就是海豹油和瓮中黄水的混合而成的东西。在留里克说明之前,部族没有任何人有过这方面的尝试。

哪怕经常熬油的祭司,哪怕是年轻时的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突发奇想。也许,两者的汇聚确实会发生奇迹,但那已经不会给年迈的维利亚更大的精神刺激了。她年纪太大了,对新奇事物的求知欲也降得很低。

维利亚回到自己的隔间,躺在兽皮搭建的睡窝,很快就进入梦乡。

祭司长屋的大厅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留里克看看周遭的安静景象,不禁安慰情不自禁打哈欠的露米娅。

“啊,现在就剩我们两人了。”

“留里克,你?继续?”

“是的,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姐姐,今晚你我都不用休息了,因为我答应了爸爸,我要拿出成果。”

露米娅听懂了意思,她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倾力遵从主人的命令。

这可不是个难以接受的命令,它甚至充满了趣味。

现在,被炙烤的陶瓮歇下来,里面炙热的溶液正在逐渐冷却。留里克依旧不知道溶液的亚硝酸钾的浓度,见得木棍水浸位置已经到了目标值,想必它的浓度已经足够。他相信,皂化反应只要到了一个临界值就能够启动,之后的问题只是溶液浓度决定肥皂硬度的关系。

其实留里克也是第一次制造土肥皂,其原理就死这么简单,造出精致的肥皂,乃至造出精致还有迷人香气的肥皂,那才是自己在这方面的终极渴望。

因为只要成功了,部族的人们用它擦拭清洁身子,时候香气取代固有的汗臭味,乃至糟糕的狐臭味。尤其是那些乐意大打扮自身仪表的人,他们会支付巨额资金买一块令自身既干净又又香气的香皂。

露米娅将满是海豹油脂的陶瓮吊在篝火上,渐渐的,半凝固的油脂逐渐呈现纯粹的液态。

“这样就可以了?还需要更热一些吗?”她问到留里克。

留里克伸出小手,试探触碰那液化的油脂,一个强烈的痛感作用手上。

“已经够了,若是它沸腾了我们的工作反而很难。”

皂化反应需要合适的温度,无疑沸腾的油脂纯属热过了头。

他令露米娅再把油脂加热一下,就令其把陶瓮搬下来。

“露米娅,最关键的事就是现在,你暂且回避。”

“为什么?我会好好帮你。”

“不行。你暂时观察我的动作,你还要记住我的动作,未来你要亲自做这些事。”

“我会的。”

露米娅带着忐忑的心走到一边,她仍然瞪着眼睛观察留里克的动作。

有道是油多加水水多加油,倘若知道溶液的关键物资精确浓度,还有所有材料的精确质量,一番数学计算,留里克就能提前掌握好所有物质的勾兑比例。无奈的他现在只能用非常蠢笨的方法,便是用木勺把液态灼热的油脂,直接倒进浓度未知的草木灰析出液中。

第一勺油脂倒进去,皂化反应瞬间发生。

清亮淡黄的油脂突然变了颜色,还有一点细小气泡存在。

他继续倒油,最后愣是把整个陶瓮的油脂全倒了进去。

但是油脂和水的天然排斥的,油脂只对溶解在水里的碱性物质特别感兴趣。

“啊,太好了。我慢慢倒油就不会有剧烈的化学反应,接下来……”留里克顿了顿气,以满意的笑脸面相细心观察的露米娅招招手,“你过来吧,接下来是你的工作。”

露米娅现在的身份是仆人,倘若她有大量时间闲置,定会引起他人非议。

留里克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位姐姐做许多事情,她十岁自己才七岁,固然心理年龄完全不是这样,七岁的小孩拿着木棍疯狂搅拌这油脂和水的混合物,就算颇为强壮,不一会儿也会疲惫不堪。

“露米娅,拿一支木棍,之后你就搅拌这个陶瓮。这会是一个疲惫的过程,为了制作出宝贝,你必须这么做。”

怕她听不太懂诺斯语,留里克又缓速说明一番,罢了还用新学的古萨米语说明关键词。

“我会努力搅拌,我会让你高兴。”

露米娅没哟任何怨言,能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伟大的事,真是身为仆人的光荣,否则那声姐姐自己真是受之有愧。

她以忘我的英姿搅拌陶瓮内的物质,很快,物质的变化就超越了她的认知。

皂化反应已经全面开始,留里克勾着头满意看着正在发生的化学变化。

淡黄色颇为透明的油脂变了性质,它正变得如同奶油般粘稠。因为草木灰析出液的颜色,瓮内混合物变成了棕黄色膏状物,并伴随着一点特殊的气味,就像是正常的肥皂那般。

弥漫的味道,正是留里克希望嗅到的。

他的内心非常亢奋,自己用草木灰和海豹油,就在这千年前的古代北欧,愣是造出了肥皂。

他非常肯定瓮内物质就是肥皂了,只是溶解的碱性物质正因为露米娅的忘我搅拌,正快速和脂肪酸分子结合。

大量的水分是需要排除掉,不过也不应当彻底排除。

肥皂是可以被晒得如同砖头那般坚硬,其中的含水量可以非常低,就是这样的肥皂使用的感觉也很糟糕。

水分太多当然也不行,肥皂块过软,有效成分相对就少,它也就不耐用。

肥皂基液已经完成,它还是非常炙热的,即便被露米娅的胳膊已经非常酸痛,膏状物的热度也能瞬间烫伤接触它的皮肉。

“露米娅,你累不累?”

“不累!我还能坚持。”

其实她一定很累,这个十岁女孩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手里动作也缓慢下来。

“现在慢一些搅拌。”留里克拍拍她的肩膀,却被这女孩当做一种鼓励,这就咬紧牙关拼命搅拌。

“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这样你明天会因为过度疲惫放牧都不能去了。也好,以后我还要委任你大工作,区区放牧交给别人代劳足矣。”嘟囔一番,留里克去拿取提前准备的小木盒。



第86章 一块肥皂的诞生

祭司长屋里当然有些储藏用的带锁木箱,也有许多装细小东西的木盒,例如特别珍贵的进口钢针,它在使用后必须是插在麻布头上,在用麻布包裹好,放在小木盒中保存。

这样的木盒有很多,留里克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木盒用来做肥皂的模具真是再合适不过。

反正木盒有很多,它们的使用也得到了大祭司的许可。倘若木盒不够用,空置的大量青铜油灯也是很好的容器。

只要是个耐热不漏的容器就好了,把充分搅拌后肥皂基液这样的膏状物用勺子倒进去,之后把它放在篝火旁,用火焰的炙烤加速水分的蒸发。也许到了明天日出,相对脱水的肥皂就能正常使用了。

最终瓮中肥皂全部完成浇注,剩下的事就是等待时间带来的变化。

“到这里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留里克擦拭额头的汗,感慨自己的机智。

“结束了?”露米娅问。

“是的,我们现在可以休息了。肥皂和木盒就放在篝火边,天亮后,肥皂就变硬了,我就可以展示给父亲看。我今晚就睡在这里挨过一夜。”

露米娅听得最清楚的就是留里克要在祭司长屋过夜,就像之前几天那样。

“好吧,我给你把皮毯子铺上。”

“你去做吧。”

露米娅点点头,没有多言就转身离开。

留里克还盘腿坐在篝火边,看着那女孩的背影不禁想起很多。

他的眼皮几乎要被动合上了,见得露米娅把卷起来的毯子奋力拉扯过来,一种揪心感油浮在留里克心头。

两幅毯子就铺在烘烤肥皂位置旁的地上。

露米娅毕竟是仆人,受到许多恩宠的她现在依旧只能每晚在祭司长屋里随便打地铺。

她毕竟不是祭司,享受不到独立房间的待遇。她只是客居于此,作为其主人,留里克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独立的仆人起居室。

或是按照传统,把她带进自己家里,成为家庭一员。

留里克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肥皂,还有它蕴含的商业价值。

固然他是懂得制造的人,比起部族里那些原生态的文盲,留里克也有着商业头脑。

最初的肥皂只是试验品,要用它得到父亲和祭司的认可。唯有如此,量产才有可能。

而且制约量产的最大问题是材料。

难道还要亲自去熬油吗?大可不必,如果能支付一些报酬让祭司们代劳,油脂问题也就解决了。

除此外还有容器和模具问题,它们也都可由祭司解决。

留里克知道祭司们的生活还有祭祀行为,非常需要财力的维持。她们这一小撮人是不事生产的,完全依赖部族的供养。

罗斯部族是实际上的完全依赖血缘关系维持的相对松散的部族。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东方的“宗族村社”,但它的组织度也远不是“宗族村社”能比的。

留里克平躺在篝火边的兽皮毯子上,他浑身又被松软的毛皮包裹,整个人觉得舒服极了。

他的脑海里已经联想了肥皂的美妙前景,就是不知此时露米娅的感受。

她……能够理解肥皂或是别的新玩意的好处么?

此刻,这个姑娘就睡在自己正前方的位置,两人正是头对着头,围着篝火取暖而睡。

“露米娅,你已经睡了?”

“没有。我睡不着。”

“为什么?你一定非常疲惫。”

“我的胳膊,很疼。”

她的话引得留里克注意:“很抱歉,一定是我令你不停搅拌木棍的缘故。”

“请不要这么说,我愿意。”

她的态度颇为肯定,留里克觉得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心酸呢?

“露米娅。”

“嗯。”

“明天你不要放牧了。”

“为什么,那不是你给我的命令么?”

“对。我改主意了,明天你休息。你就待在这长屋里,或是去看看那些木板,或是在祭司那里增进语言学习。如果有别的事我会亲自命令你。”

露米娅心情有些激动,她还是有些别的牵挂:“但是那些鹿?”

“其他祭司会帮你做的。我知道,她们其实是在监视你,怕你赶着鹿跑掉。你是绝对不会跑的,对吧?你是非常聪明的。”

露米娅心里一紧,她本就是单纯的人,而今面对自己的主人,她乐意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她蜷缩在毛皮中,闭着眼睛试图抑制泪水的用处,也努力控制住鼻音,不让留里克察觉自己要痛哭。

她勉强说道:“我曾想跑走,现在我不会这么想。我留下来,这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的……我的主人。”

露米娅,她愿意尊称留里克是“herra”,也就是古诺斯语中罗斯部族方言中“主人”的单词,其实也有首领之意。

发这个音的时候需要弹舌,单纯是“rra”的发音露米娅掌握的其实蛮不错。

听得她的话,留里克暗自一笑。

“露米娅。”

“我在。”

“以后不要称呼我herra。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并不会介意,反而会觉得亲切。如果你觉得那样缺乏敬意,就叫我masta。”

“masta?”露米娅很好奇,她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就是masta,有着智者的意思。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愿意跟随我,我就愿意交给你。所以你长大了也能成为有智慧的人,作为交换,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好的,masta!”

露米娅学得很快,就是不知道留里克如何发明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词。

这个词确实是留里克发明的,就是对固有的厚实的“master”这个词的简化,不要弹舌音也不要儿化音,就以一个元音结尾拉倒,自己听得舒坦。

纯粹的主仆关系留里克无论如何都感觉有些不适,倘若变成老师与学徒的关系,情况就大不一样。

其实纯粹的自欺欺人,通过转换称呼的单词,似乎两人的关系有了质变,成了老师与学生。

其实呢,还是纯粹的主人与仆人。

客观上,留里克对露米娅有着绝对的主宰权,这份权力亦是部族所有人所公认的,而且露米娅也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露米娅寻思着刚刚学到的词,她转移了注意力,似乎胳膊也不再酸痛,不一会儿竟就进入梦乡……

这一宿祭司长屋非常安静,唯有篝火里的炭块持续燃烧,并逐渐熄灭,变成一摊闷烧的火堆。

深层堆砌的木炭是最难燃烧的,它们的燃烧速度极慢,缓慢放热时间极长,热力烘烤一个个盛放肥皂的木盒,化学的变化扔在进行中。

膏状的皂液正快速脱水,留里克的这番做法其实是错误的,他一觉醒来后第一时间检查木盒的情况,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

“糟糕,我还想着烘烤能加速脱水,看起来只有表层脱水厉害,里面还是软糯的!”

许多祭司已经苏醒,她们做着自己的事,例如洗一下脸使得整个人清醒。

并没有人打搅留里克的睡梦,亦是没有人因为好奇心去触碰那些“soupa”。

留里克被嘈杂闹醒,他发觉烘烤的肥皂出现大规模的龟裂,还有内部的软糯景象。

但这并不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他摆弄着一块木盒将其扣过来,接着对着后方的木板使劲一拍,肥皂就掉了出来。

“咦?看起来还不错。是棕黄色的,就像肥皂该有的颜色。”

面对篝火的那一端变得颇为坚硬且龟裂,其它位置颇为柔软,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扣下来一大块。

这给人什么感觉?

一块做好的肥皂捧在手里,它的外形好似一块方砖,却有着两种外表。

一侧满是裂纹且坚硬,好似风干许久。另一侧像是浸了水有浆糊的感觉。这一刻,也是第一次仅凭理论知识就亲手造肥皂的留里克,才忽然想起那些专业的肥皂公司,他们好像都有一个“风干处理”的过程。

那是一个较漫长的“自然时效”的处理技术,自然通风的情况下,整个皂块自然均匀的脱水。此事,真是欲速则不达。

但它基本还是成形了,现阶段它的关键已然是是否好用,只有向他人证明首领儿子造出的名为soupa的东西确实有效果,才会有后续的改进机会。

留里克挺起腰板看看那些祭司的行为,窃喜她们已经在煮雪水,意欲用温水洗脸了。

对于大祭司后补的波娜,今天又是无聊冬日内的平凡一天。留里克倒是要搞出些新奇的小东西,就是不知它究竟有多大的用处。

毕竟洗脸这件事,用水把脸打湿,在用麻布擦拭干净这就足够了。难道这样不够干净,难道还需要进一步清洁吗?

女人们总是爱美的,部族的祭司们也是这样。她们乐意把宝石和琥珀作为饰品戴在身上,会为了美丽而在耳垂上穿孔,以佩戴宝石吊坠,亦或是在皮肤上刺青。

刺青,部族的许多男人女人都不反对刺青。用钢针扎破皮肉再把碳粉捣进去,无数的小孔就能构成一幅画作,待伤口完全愈合,皮肤就多了花纹。

女人们也会这么做,她们并没有想到,可以用粉黛遮盖脸上雀斑,又令脸颊红润怡人,或是用红色花朵汁液涂在嘴上更能讨得男人的欢心。

她们并没有镜子,哪怕是铜镜也没有。她们最多蹲在水面方能理解自己的面容,只是水面倒影如何清楚展现自己脸上的雀斑呢?

单纯的水洗和擦拭根本不能洗掉雀斑,因为那是皮脂腺分泌的皮制氧化后的结果,想要清除它们,以肥皂带走多余皮脂或是很好选择。更糟糕的是,相比于普通的居民,祭司们由于工作原因要大量的熬制动物油,油烟的熏烤也实实在在摧残她们的脸。

无论男人女人都有着雀斑,留里克已经习惯了部族居民的面容。他觉得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因为这些家伙们,无论男人女人,他们夏季会跳进野塘里洗去身上污垢,冬季也会往蒸汽房子里钻,或是烧雪水擦身子。

比起他们南方的日耳曼远亲部族,罗斯部族的大家更爱干净。

这个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倘若水浴或是蒸汽浴都能用到肥皂,势必要带来一次洗浴的革命,亦是一次卫生健康的革命。

留里克瞄准正用水泼脸的波娜,捧着一大块肥皂走出。

“波娜!你可以试试这个。”

突然,闭着眼的波娜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突然睁眼一看,正是可爱的留里克,抱着一团棕黄色的方块笑盈盈看着自己。

“啊!留里克,我真的吵到你的睡觉了?你手里的这个东西,难道就是……”

“就是它,为了洗脸洗手存在。波娜,你一定要试试,我敢肯定,她会让你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洁净。”

“真的?”

让波娜意欲尝试的正是她的好奇心,还有留里克这孩子的豪言。

她先是试探性触碰一下所谓的soupa,接着就变成了抚摸。不一会儿,她湿漉漉的双手已经满是粘稠的细小泡沫。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

“嘿嘿,你赶快把手洗干净,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波娜照做了,她把双手放在木盆里,随便一搅动再拿出来,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双手的极致清洁,甚至搓手还能听到吱吱声,这是她以往洗手都无法体验的。

为何,她昨日完成工作照例洗手睡觉。所谓洗手也是竭力洗净熬油后满是油污的手,仅凭清水当然是洗不干净的。就是到处磨蹭,手上大量的缝隙还是能锁住一些油脂分子,这使得她和其他祭司的双手,总是保持着略微油腻的状态。

不过这种恼人的油腻也有一个好处,其他的居民容易出现双手干裂的窘况,偏偏祭司们从未有过,这就和油脂保护脱不开关系。

留里克没有因为一点点的成功就沾沾自喜,他蹲下把肥皂放在木盆旁边,直接怂恿波娜:“你可以再做一个常识。你从别的油瓮里取油,把油涂抹手上,接着揉搓我的soupa,当看到大量气泡后,放在水盆里清洗干净。我敢肯定,你就是涂抹再多的油脂,还是会变得非常干净。”

这番预言就彻底超越波娜的认知了,而且两人的举动也引得了其他一些女祭司的围观。留里克的一番豪言为他人所听到。

在大家的怂恿和好奇下,波娜当然要做一番实验。

有好事者急匆匆拿来油瓮,波娜就真的勇敢的涂了一手,另有人又抱来一盆干净的融化雪水。

“难道真的恢复干净?”波娜最后问道。

“当然,否则就对不起我昨天的努力。”

“那就试试吧。”

说罢,波娜大胆的把手伸进水盆,在水里双手互相揉捏搅拌起来,当她再把手拿出水盆,震惊了所有人……



第87章 来自祭司与父亲的肯定

波娜的双手被完美清洁,手上的水被碳火烘干,双手又迅速变得干燥。

油脂呢?它们居然荡然无存!

波娜这一辈子还从没有经历这种事,她开始原地蹦蹦跳跳,嘴上更是大呼小叫。

“留里克,这是怎么回事?哈哈?油呢?都没有了,它们去了哪里?”

留里克本来想说油脂都被肥皂的亲水基带走了,想来这么说她们肯定不能理解。

他随手指着木盆那变得浑浊的水:“油脂就在水里,只是变得有所不同,波娜,现在你的双手变得干净,也许你用它洗脸或是清洗衣服,也会变得非常干净。”

“哦!那是一定的。我亲爱的留里克,你做的这个宝贝真好。”波娜下意识的伸着她散发肥皂气息的手亲昵的捏捏留里克的脸颊:“亲爱的,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下我们熬油再不担心一身油污了。”

留里克还从没有听到过波娜会对自己有什么昵称,今天居然经历了首次。

这个不出意外继承大祭祀职位的人,她是有野心的家伙,结果今天兴奋的像个孩子。

其他的祭司做的更加滑稽,她们纷纷把手伸进油瓮,只求名为soupa的宝贝能神奇的瞬间将油污带走。

她们就这样做了,留里克在一边看着她们如同摆弄玩具的小孩,摆弄一块大号方砖一样的土肥皂。

大量雪水被融化,很快,一盆盆雪水变得异常浑浊,那些祭司们满是油污的手又变得清洁。

留里克已经完全被晾在一边,女祭司们突然变得叽叽喳喳起来,她们不仅洗手还洗脸,就有人不慎把肥皂泡弄进眼睛里,蜇人的痛感驱使苦主立刻洗眼睛,更多的人首次尝试肥皂洗脸体感都是非常美妙的。

她们所有人也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把脸洗的异常洁净。而那些浑浊的水,她们突然有了特殊的理解。

清水变得浑浊,自己的脸由不洁变得洁净。

留里克的soupa有一种魔力,那导致水浑浊的东西必是自己脸上的脏污。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这些事,留里克听得很搞笑,并不想说什么。

女祭司们的热闹表现成功把大祭司维利亚吸引而来。

她住着拐棍走出自己隔间,极度罕见的看到自己的下属如此之活跃,许多人还在欢笑。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昨晚吃了什么,为什么一早醒来你们像是疯子?”维利亚苛责道。

“是留里克的宝贝,他成功了。”说罢,波娜抱起那湿漉漉的肥皂就走近维利亚对齐高兴的展示。

“就是这个?”维利亚有些狐疑,她撇了一样正自信站着的留里克那幼小的身影,“你用一大堆油脂就造出了这个?是洗手的东西?”

“对!奶奶,我说再多都是没用的,你可以像她们那样,给自己手上涂抹油脂,油脂会迅速消失,也包括指甲缝隙里的灰尘,一样都会消失。”

“真的?那我就试试。”

活了一大把岁数,今天维利亚就像体现一下神奇。

在洗手方面,波娜显然变成了过来人,她侍奉身体日渐虚弱的维利亚洗手,结果正如留里克所言。

“哎呀!真是一个奇迹!我的孩子,你……”一时间,维利亚激动的已然口不能言。

“奶奶,你不要激动。现在说说你的感受,好不好,我想要一个评价。”

“你?”维利亚用那衰老的目光仔细盯着自己的双手,干枯的皮肤似乎焕然一新,她特别注意指甲缝,不曾想平日最难清洁的地方,那可是是用清水也难以洗掉的,结果被soupa涂抹一番用水洗掉,最细小的灰尘也被洗掉。

倘若练指甲缝都洗干净了,用它洗衣服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维利亚,她本能的就想到用她清洗衣物,乃至清洗所有肮脏的东西。

维利亚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做出评价:“我的孩子,你做的很好。也许你可以继续做下去,这样大家都能很好的洗手。”

留里克点点头,他并不太想听到诸如“你真好”“肥皂很好用”之类好评如潮的话。

维利亚的交代正和自己心意。

“我就是打算继续做下去的,因为你们是祭司,你们必须竭力保持清洁。”

说到这儿,留里克故意撒谎:“其实……其实是女武神在梦里告诉我,要用凡人能获得的材料,制造可以清洁的宝贝。我是按照女武神的要求做了这些,显然这一切都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

一番胡诌唯有她们最相信,留里克目睹祭司们突变的脸色,她们震惊于这也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没有人当即质疑,大家都在感慨自己的幸运,居然得到了奥丁的恩惠。

当然这里最大的功劳就是留里克的。

维利亚高兴得眼神打颤:“留里克,我的孩子。你再一次得到奥丁的祝福,你真是幸福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幸福。我真的要感谢你,还有感谢我们的保护神。”

点子是自己出的,初期操作也是自己上,但是别人的帮助也不能抹杀。

“还有露米娅,我的仆人。制作肥皂分材料都在这个屋子里,就是过程需要消耗力气,会让人特别疲惫。”说着,留里克才想到露米娅到现在都没起床,她不会又病了?

留里克转身就跑到露米娅的铺盖处,小手贴着她的额头,感觉没有异样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昨天给你工作许久,她的病没有复发?”维利亚有些担心的问。

“可能这也是奥丁祝福的一部分。”留里克随口说,“露米娅就是太累了,不过她也不该继续睡眠。”

露米娅的确太累了,白天固然短暂,时间其实也有四个小时。白天她赶着鹿群放牧,置身于寒冷户外,鹿儿的毛皮能硬抗寒冷,作为人,以当今时代凑合的裁缝技术,温暖的兽皮难以做到极致保暖。

露米娅损失很多体力,把鹿赶回鹿圈又进一步照顾一番,之后才是拖着疲惫身子给留里克干活。

她始终不想直言自己的疲惫,想继续得到留里克的满意,因为她看来自己的好未来只能寄希望于留里克的施舍。

露米娅拖着迷糊的身子被留里克拽到众多祭司面前。

在得知肥皂不但完成,十几人的尝试都取得很好效果,她的迷糊消失许多。大家都声称肥皂很好用,也不枉自己昨晚对着瓮里一堆浆糊疯狂搅拌了。

“露米娅的贡献很大,现在除了我,我想她已经学会了所有的制作方法。”留里克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誉。

维利亚点点头:“她是你的仆人。一个仆人能认真做事,这是她的责任。”

“所以我应该委任她更多事。我想我还应该奖赏她,所以今天她的放牧就不用了。鹿群由其他祭司放牧,嗯……作为交换,我把两块肥皂留下来,用做祭司们的清洗工具。以后,我还会继续给你们提供这个。”

维利亚听得出留里克在谈条件,那是关于祭司群体能否一直使用肥皂的条件。

肥皂令所有人新奇,所以放牧之事反而成了小事。

维利亚没有反驳,亦没有多想。

几名下级祭司去了鹿圈,她们赶着鹿群自行去放牧。

露米娅真是太累了,她继续窝在兽皮口袋里,不一会儿再度睡着。

唯有祭司们继续占据了曾烘烤肥皂的火堆又开始必要的熬油工作,长屋里再度开始弥漫诱人的脂肪焦糊味。

留里克盘腿坐在皮垫子上,他把所有皂块嗑出来,徒手揉捏柔软之处,意图把皂块竭力揉成标准的板砖形状。

他吃了一些肉块还喝了些许麦粥,看着手里的皂块幻想着未来顿顿吃麦子的场景。

古代的人呐,谈及美食实在奢侈。

什么算是美食的基础莫过于淀粉、油脂和盐的混合,所以祭司长屋用麦子肉块和盐熬的粥,最是增肥也是美味。

但是这种生活是短暂的,要么花大价钱从南方买粮食,或是去诺夫哥罗德索要。

谷物粮食对于谁都是珍贵的,用更珍贵的琥珀去跟他们兑换

理论上说可以的,因为人总是喜欢更多财富。问题是有更有财富的人,他们因不愁吃喝,才乐意多花银币在奢侈品上做文章。

那些普通的居民,他们手里的粮食可是不多,但他们人口更多,手里握着的余粮总量亦是更多。

想要从他们手里得到珍贵的谷物粮食,要么用战斧利剑去抢,要么就用更有用的生活品去兑换。

比如肥皂就是优秀生活用品的选项,当然未来还可以有更多。

留里克不曾是商人,最纯粹的的商业知识他倒是知晓。

所以要有两块肥皂送给祭司,剩下还有十七块呢。

肥皂能轻易让十几个祭司兴奋蹦跳,一向沉稳的大祭司也震撼了,换做普通人他们定时更加兴奋。

“干脆留下一点后把它们卖掉一个多少钱呢五十个铜币”看看露米娅那睡睡相。“嗯,至少一个银币,不然对不起这姑娘的辛劳。一块肥皂能买到和鹿皮等价,我是不是有些奸商了呸,至少比做海盗仁慈太多。”

正当留里克感慨自己“奸商之魂”的诞生,奥托踏着积雪就来寻他的爱子,还要看看爱子忙活一天不回家的事业是否如约有了成果。

“你成功了吗”奥托粗鲁的挑开皮帘子直接发问。

留里克为奥托的突兀到来吓了一大跳。

“啊爸爸!”

“你做的东西呢”

“就在这里。”留里克一指,又看着父亲质疑的眼神,愉悦的介绍起来。

奥托是第一次见到棕黄色的有透明质感的“巨大石块”。他一时间觉得这东西就是石油,用石头洗手

奥托的大声喧哗吓得下级祭司暂停工作,也吵醒了盘坐闭目养神的维利亚。

“我的首领!这是神圣的地方,不要粗鲁。”

“是大祭司,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儿子。”奥托换了平和的语气说罢,又稍稍勾头,向维利亚致歉。

维利亚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走近奥托。

“你是来看那些soupa的。留里克成功了,我们可以制造soupa,它能清洁一切污垢。”

“这是真的”奥托俯视爱子,视线又聚焦在那些所谓皂块上。

眼见不如亲自尝试。

又是手上涂油的把戏,奥托深切体验到了肥皂的魔力。

他总是有些脏兮兮的手,被肥皂清洗后,手背上也显露那白色发红的皮肤,这样他手背的汗毛就更加扎眼了。

“真是神奇!既然它能洗手,也许我可以好好洗洗头发”

“还有你的大胡子。”维利亚瞬时乐呵呵的调侃。

留里克其实非常不喜欢奥托的胡子,不是说他自己此生为一介北欧男人就特别厌恶胡子,留里克讨厌的是不修边幅。

确实只有吃饱穿暖后,人才有资格去搞什么衣着得体。

想来自己家庭是首领之家,家中有着部族最大一笔财富,怎得首领活了五十年还是一副邋遢模样尤其是胡子,父亲有闲心给巨大的胡子也扎辫子,一次减少胡须成为吃饭喝水障碍。

既然是障碍,全部刮掉不就得了。不过想到族里许多壮年男子都在续胡,这就是不成文的传统吧。

胡子头发太长必然吸附大量灰尘,也容易滋生寄生虫。

“爸爸,你就在这里洗头发,没关系的,soupa会洗掉你头发上最难洗掉的污垢。”留里克举着肥皂怂恿道。

奥托的心里美滋滋的,儿子发明的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给自己的老父亲使用,以前那两个死去的儿子,生前就不曾这么想。

“好啊!我的孩子。”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其中不乏一些狂人,他们被称之为博萨卡,罗斯部族的方言则称谓巴勒萨克,其实就是狂战士。

人人都可以成为狂战士,但标准必是浑身都强壮肌肉,以及一副癫狂的形象。

奥托年纪已经很大了,好在他非常喜欢啃肉,平日的运动极多,具备徒步行进上百公里的能力。

他卸下皮外衣,又拿掉麻布衬衣,后背上的肌肉文理,还有胳膊爆棚的肌肉,着实令留里克羡慕。

有这样的肌肉,只怕露出来就吓退敌人,何况后背还有许多可怖伤疤呢。

留里克有意帮父亲洗洗头,结果还得奥托亲自来。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浸湿,皂块磨蹭形成巨量气泡。他下意识的揉搓深处头皮,大量头屑就在肥皂作用被剥离掉。

随着几盆清水的冲洗,奥托终于回忆起儿时的那种感觉——令人兴奋的清爽。

这是一般洗澡根本达不到的清爽,他觉得附着在头上的污垢完全消失,尽化作木盆中的灰白浊水。

一切都不用再说,奥托的确一句话都没说,他突然抱起儿子将他举高高又放下了,以示自己的满意。

留里克保持着镇定,他问:“爸爸,你满意了吗?”

“很好,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把油脂变成它,你一定是得到了奥丁赐予你的魔力,我的孩子。你会把soupa给予其他人使用对吧,比如那些叔叔。”

听起来,奥托真的特别在意他的那些“亲密战友”,他们是奥托的坚实支持者。

留里克想都没想,答应道:“那是当然的,我制作了很多就是给大家用的。但是为了制作他我做了很多事,我是一定要收取报酬的,它毕竟不是战利品,不能分配,只能购买。”

儿子的话出乎奥托意料,他不知儿子何时萌生了商业头脑。

儿子的话也非常正确,自己做的东西就该销售出去,化作大量的钱币,再用钱去买别的东西。

人生就该积累财富,让自己和家人先过好日子,再带着朋友们一起幸福。

第88章 奥托的推销

肥皂已经成功,目前只有板砖大小的合计十五块

“留里克,所以你打算一块卖多少钱”奥托问道。

留里克被问住了。

肥皂的议价权在自己手里,该新鲜物部族最有权势的人都说好,普通人也是一样的,就是普通人钱不多。

要估计一个他们买得起的价钱,不能太高,也不能太廉价。

想到钱的事,留里克就回想起结束不久的狩猎,族人们满载而归,一张鹿皮价格好像就是一个银币。

对!一个银币。

留里克毫不犹豫说道:“一个至少一个银币。”

“啊”奥托大吃一惊,表情非常夸张。

“爸爸,我说少了那就两个银币,就这样,我至少两个银币卖掉它们。”

“你……你……”奥托有些懵,一边拄拐的维利亚亦是吓一跳。

谁不喜欢钱呢一个银币的购买其实非常惊人,一张鹿皮就是非常贵重的财物。

奥托的狩猎行动给自己赚了累计近一百个银币,着实发了大财,却也耗费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以及面临远征的死亡风险。

留里克这大言不惭的小孩子,难道他觉得一天一夜的劳作,就能把一堆只能点油灯的廉价油脂变成三十个银币

奥托确实看到地上摆着的皂块,数量正是十五个。

留里克一时没缓过劲,继续强调:“整个部族只有我最清楚如何制它,每一个可以使用很久,两个银币去买一个神奇的宝贝难道不合适当然合适。我要给祭司们永久免费的供应肥皂,我还要把它卖给铁匠铺和皮匠铺他们是部族里除了我们家和祭司最有钱的。他们一定会愿意买能轻易清洗干净的宝贝。”

听到这些,奥托寻思一番愈发觉得儿子并非大言不惭,他一定思考过应当销售给谁。

儿子的话很对,奥托自己搞到的一大堆新鲜皮革,一股脑都卖给部族内部和客居者的皮匠铺子,很容易就赚到大笔银币。

那些人确实很有财富,尤其是铁匠们,奥托其实觉得这一小撮人就是最闷声发财的。他们定是藏匿了许多财富,还有他们挂在铺子里的大量展示用金属工具,它们也价值连城。

比如一支伐木斧头,最次的也要一个银币,非常优质的经过多次锻打的斧头还要三个银币呢。

看看儿子的年纪,他七岁的腰里只有一支吃饭用的切肉刀,儿子要成为真的男人,也许自己需要提前给他订购一支铁剑。

不!也许情况会变的。

留里克自己做的soupa倘若卖出一大笔钱,奥托不想学别的男人把儿子当赚钱的劳动力,儿子必然会继承自己的财产,倘若他可以变成赚钱高手现在就必须鼓励。

他完全能用自己挣的钱买铁匠铺打造的好剑,固然比不上自己的“毁灭者”,也会是配得上留里克的剑。

终究他长大后必然是要高举“毁灭者”,继承老去的自己统领部众。

奥托想了一下:“那么,你可以去铁匠那里试探一下,也许他们会买。我还可以和别人说说,你知道的那些叔叔们,他们也许也会买。他们关于铁匠,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啊爸爸。”

“嗯……我的儿子,你应该拥有一支真正的佩剑了。”

“啊?现在已经可以了?”

留里克显得很激动,奥托自然认为他是亟不可待的希望腰悬佩剑。

“对,也许你现在应该准备一下,我可以立即带你去见部族里最好的铁匠。”

“这么着急?”

“哦,也许是有些着急。”奥托捋着自己湿漉漉的胡须,“那就明天吧。孩子,你今天让我体验了一件有趣的事,很快我就送你一把配得上你的剑。你今天就待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会领你去。”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点点头同意了父亲的要求。

肥皂的事实在令人激动,再与大祭司维利亚畅谈一番后他一身轻松的离开。户外的气候依旧很冷,他照例去和自己的伙计们聚在一起,向他们诉说自己的儿子制作了一种新奇宝贝,能把人清洗得如同刚刚降生。

奥托就是在做广告,他首先跑到了哈罗佐夫的家里,又把别的伙计叫到一起。

二十多人坐在哈罗佐夫的长屋里,他们穿着五花八门围着火堆烤火。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复杂的气味,显然是嗅的时间太久,没有人觉得这气味令人作呕。

因为那是汗味与狐臭的混合,又夹杂着熏肉和焦炭的气息。

冬季仍然进行洗澡颇有挑战性,更糟糕的是冬季绝不是洗衣服的好时机。可想而知许多人整个漫长的的冬季,穿着自己唯一的一身衣物竟无法换洗,那是怎样的糟糕。

今早首领的突然出现,瞬间就给其他人别样的感觉。

“首领,你今天来的很突然?难道是打算邀请大家喝酒?据我所知你家的酒坛存量一定不多。”哈罗佐夫带头调侃。

“当然不是酒的事,是另一件事。”

“总不会是你的儿子?还是你家的那个仆人?”

“仆人?”奥托嘴角一撇,“我刚从祭司那里回来,那个仆人也一直在祭司长屋待着。就是这个仆人一直围着火堆睡觉,像是一只小狗,我儿子在场,既然留里克不说话,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么……首领,我总觉得你今天很奇怪。你重新整理的头发,就是气味变得有些特别。”

“哈哈?!你注意到了?!”奥托猛地提起身板,双手捧着自己夸张又蓬松的胡须。

“我的儿子发明了一个好东西,我使用它彻底清洗了胡须,你们可以来摸一下,我绝对不会介意。”

既然首领的发话了,他的夸张络腮大胡子自然被他人把玩一番。一双双粗糙的大手触摸着蓬松胡须,它是干燥又柔顺的,可以一把捋倒低,这是最不可思议的,捋胡子居然可以毫无障碍。

事情还远不仅如此。

奥托又摘下自己的皮帽子,混杂着大量白发的长头发失去帽子的固定,完全耷拉下来。

“你们也可以摸摸我的头发,它变得非常干净,就像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头发那般整洁。”

因为皮脂的黏性,长发和胡须都能因此黏在一起。过多的头发更是能附着大量灰尘以及篝火随热气腾起的细微灰烬,它们和皮脂混合成黏性更强的油腻物质。一个强壮的勇士,他们难以清洗自己的头发和胡子,即便是清水也洗不干净,除非使用碱性的洗发水。

奥托给他的伙计们展现出了强烈不可思议的感觉。

松开了他的头发,哈罗佐夫惊得双手颤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祭司用了某种魔力?”

“哈哈哈!当然不是!因为这是来自奥丁的魔力,而我的儿子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魔力。”奥托的话非常魔幻,其他人听得却没有任何的怀疑。

大家都相信那就是真的,也包括忙着切肉干的哈罗佐夫的妻子,也停下刀子听听首领大人的说法。

奥托带着自信的笑,故意神神道道嘟囔:“听着,兄弟们,你们把脑袋都伸过来。”

“你……请说。”哈罗佐夫亦是小声回答。

“留里克做了一些神奇的宝贝,它能把最肮脏的人彻底清洗干净。那些祭司们已经提前享用了,而我刚刚就是用它彻底洗干净了胡须和头发。听着!你们都听着!自我开始长胡子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舒服,我的头发不再瘙痒,我的下巴也是。看到你们的眼神,我知道你们也想要拥有这个宝物。”

哈罗佐夫非常动心,他小声又严肃的询问:“是祭司长屋吗?我领着兄弟们现在就去讨要。”

“不可!”奥托使劲摇头:“那是神圣的地方,你们死后都是要进入瓦尔哈拉的,现在要去硬闯人间的神圣场所,会在瓦尔哈拉门口被女武神拒绝。再说你们也不用去硬闯,因为宝贝的制作者是我儿子留里克。”

“难道……难道要我们亲自去向留里克讨要?不!首领,他是你儿子,兄弟们应该向你讨要。”

“唉,这就对了。”奥托嘿嘿笑着一副懒散模样盘腿而坐,他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两个银币,只要两个银币就能得到宝贝。”

接下来,奥托一边介绍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肥皂的皂块大小,还有使用的方式。

这样,他们基本了解到一个皂块个头着实不小,每一次使用虽会减小一点,自己成功完成了所谓的彻底清洁。再者,它能洗头发洗胡子,就能把身上的衣物洗的彻底干净。

让大家渴望得到它的还有也一个原因,所谓的soupa是留里克又一次从奥丁那里得到的神谕。想要接近瓦尔哈拉,购买留里克的soupa,会不会更能得到神的好感。

甚至还有人在揣测,可能瓦尔哈拉的英灵们,他们一定就是用这个东西洗澡,现在人间的自己也能提前享受。

“我买!”哈罗佐夫咬了咬牙,直接招手命令自己的妻子:“娜沃拉,给我两个银币交给首领。”

哈罗佐夫的妻子对丈夫是完全的言听计从,就像部族的其他女人那样,她非常传统的认为丈夫会做好一切事,自己只要负责照看丈夫的财产就行了。她毫不犹豫的拿出储物箱,这里面就是哈罗佐夫的全部家当,带他去了瓦尔哈拉,这笔财产自然会由已经结婚的长子继承。

至于哈罗佐夫的小儿子卡努夫,很遗憾,他要自己争取财富。

“首领,现在你就收下吧。”哈罗佐夫恭顺的说。

两枚罗马银币,它的确很有价值。

奥托想了想,直接摇摇头:“不,你先把钱收好。”

“为什么?我们都是相信首领你的。”

“不!你们不要误会。银币要给我留里克,即便我作为他的父亲,这笔钱我不能代收。”

“但是你还是他的父亲。”哈罗佐夫强调。

“留里克将是下一任的首领,他得到神谕制作了清洁一切的宝贝,又说明了祭司的预言是真实的。”想到了许多事,刚刚还非常愉悦的奥托不禁扼腕长叹:“兄弟们,我已经老了,你们却都比我年轻。留里克可能是我们部族唯一得到明确神谕的孩子,在所有的十岁以下孩童中,可有人比他更优秀?问问你们的内心。你们的小儿子们,一旦冰雪融化,他们还要去山坡上跟随留里克学习很多。

我问过大祭司很多事,大祭司告诉我,留里克必将是优秀的首领,不仅仅是因为神谕还在于他现在的表现。留里克是充满智慧的,也是善于智慧作战的,我精通的他都了解,我不会的他全会。

你们亲自去买他的东西,钱币由他自己掌控。既然留里克必要要作为首领,现在他就必须得到训练,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学会打理自己的财产。”

奥托的话说得非常中肯,至少大家都这么觉得。

碍于哈罗佐夫家的木屋不大,奥托只好召来了最忠诚的那一小撮亲信。

倘若是在开阔的户外,他能轻易的招来二百或是三百名于冬季无所事事的勇士。若是再选定一个日子,那些强行冬季破冰抓海豹的人也纷纷归来,可以有五百或是七百名勇士倾听奥托给儿子的肥皂做的广告。

仅仅告诉二十个亲信大概足够了,之后他们会把好消息告诉其他人,反正无聊的冬季没别的事好做。

奥托和这些家伙聊起五花八门的事,谈资的匮乏,他们聊起了留里克的仆人,鹿肉和鱼肉哪个更好吃,甚至还聊起那些嫁进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们开始隆起的肚子,还有别的乱七八糟。因为肥皂的神奇可能,大家心情非常不错,对未来的美好坚信不疑。

是啊,祭司多年前就说了,诞生的留里克会是部族最伟大的首领,追随首领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大家聊得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冰雪融化后,部族又要组织人手去诺夫哥罗德索要贡赋,届时每个部族的成年男人都能按照身份和年龄等,分配到自己的奖励。

直到天黑奥托才离开,他的心情非常不错,自然而然又拐到祭司长屋去见自己的儿子。

他想看看这个可爱的孩子整个白天又在做什么事,顺便给儿子报喜,身为老爹的自己已经得到了多达二十份订单,现有的肥皂能瞬间卖出去。

趁着群星照在雪地反射的微光,他靠近祭司长屋,一股强烈的脂肪的焦香味窜入他的鼻孔,猛烈的勾起他的馋虫。

啊!脂肪的气味,实在太诱人了。

第89章 第一份雇佣合同

整个白天留里克没有闲着,他估摸着自己倘若能一块肥皂两银币卖掉,这个赚钱的招数就太暴力了。

肥皂的制作原理不难,就是需要一定的化学知识来了解全部的过程。

有了初次的成功,留里克这有继续行动起来。

他想要制作更多,限制产能的问题目前有两个。一个是材料的供应,另一个就是工人。

看看露米娅慵懒的样子,难道还要她费劲力气拿着木棍使劲搅拌?对于一个十岁的瘦嘎嘎孩子,要求着实太高了。

材料似乎不缺,关键在于工人。

那些熬油的祭司再度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自奥托离开后不久,祭司长屋的大厅又弥漫着煎油的香气。油烟有时非常呛人,祭司们的头发也总能被熏得满是黏糊糊的油垢,躺若不能及时清理,头发就为此板结,清水是洗不掉的。

她们已经做了实验,肥皂有着神奇魔力,可以把该死的油垢轻易洗掉。

她们还在熬油,心情已经变得有所不同。

不知熬油过了多长时间,波娜和她的两个姐妹操持的三个青铜锅,一开始放入的脂肪已经成了渣子和危险是炽热油脂。

她们已经开始小心翼翼把滚烫是油倒进陶罐,竭力小心不让渣子掉进去。

留里克见状走过来:“波娜,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个好事吗?”波娜笑盈盈的问。

“是的,还是关于肥皂的事。我计划是做更多,可是你们瞧。”他指着还在蜷缩貌似小狗的露米娅,“我的仆人昨天累坏了,我暂时不能再用这个帮手。也许你们可以帮助我。”

“我们?”波娜非常费解,“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难道我们还能为你做肥皂?”

“当然。”

“但是肥皂不是你用魔力……不!是用奥丁赐予的魔力变出来的么。”

这话听得非常搞笑,仔细一想,这些人用后半生敬奉虚无缥缈的神,她们已经完全信了。

留里克将计就计解释:“其实凡人就可以制作,我没有魔力,只获得了奥丁的智慧。现在我觉得我有必要把技术教给你们。”

“啊?这真的可以?”波娜大为惊喜。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一副极度严肃模样:“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这件事,我还要和大祭司谈谈,现在波娜,你把还在长屋的祭司都叫叫来吧。”

维利亚恢复清醒,祭司们首次在留里克的组织下聚在一起开会,场面实在有些有趣。

“我的孩子,你要教给大家奥丁的智慧,我很高兴。说说你的想法。”维利亚亲切地说。

“好的,是关于许多事情。所有的祭司,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最终获得大量的肥皂。

制作肥皂需要智慧,它根本不需要什么魔力,我必须强调这一点。

所以你们都是可以制作的,我也邀请你们帮我制作,为此你们都能得到报酬。”

报酬?许多祭司为此心动。

她们这些特殊职业的女人,普遍都是丧夫丧子的可怜人,在祭司长屋供奉奥丁着实是一个现实的活路。

但她们几乎没有个人财产,完全靠着部族的历次分配,以及族人节日的供奉过活。

留里克并没有完全明白这一点,根本不理解拥有私人财产对她们是多么的重要。

“我想要和你们做一个约定。你们帮我做肥皂,这会是一个比较辛劳的工作,我会给予你们一个满意的报酬。”

“报酬有多少?!”波娜突然伸着脖子问,在维利亚的刻意咳嗽后才恢复坐姿。

“报酬的量?干脆20%吧,我每赚取五个银币,其中一个就是你们的,怎么样。”

怎么样?!留里克瞬间得到了十多张震惊的表情。

“怎么?报酬少了?”

“不!很多……真的很多。”波娜瞪着双眼,因为把银币兑换成240个普通铜币,买渔民的鱼吃,足能吃两个月。

维利亚敲敲自己的拐杖,“孩子,你给的报酬也许太高了。如果你觉得可以……”

“当然可以,我认为这个比例很合适。因为所有的材料需要你们提供,我主要提供的是技术,也就是奥丁的智慧。如果你们觉得可行,那就按照这个比例,我可可以立即要求你们工作吗?”

“我支持。”波娜第一个表示认同,“有更多肥皂,我们每个人都能把头发洗的干干净净,会长期保持美丽。”

她这个祭司后补发话了,其他人完全的人云亦云。

毕竟留里克和露米娅一夜忙碌硬是制作了十七个肥皂,人手一多生产的也会更多。

难道留里克真能如他的豪言,两银币卖掉一个肥皂。他把剩下的十五个卖掉就是三十个银币,按照他刚刚的话,那就是大家分得六个银币。

这已经是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兑换成铜币对每个参与工作的人分配,至少也有一百个铜币呢。

如此买卖不做岂不是亏大了。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留里克满意的说:“很好,为此我们需要真的做一个约定。我想,我们要在木板上刻下我和你们的约定,还要向神发誓不会违反决定。”

“好啊。”维利亚代表所有祭司回答,“我们的确需要一个书面约定。”

罗斯部族正在发生一个非常伟大的变革,部族自打存在以来,第一份纯粹雇佣关系的合同书诞生了!

当然,以后事眼光来看,留里克在这件事的表现上就是最邪恶的资本家。

留里克根本不考虑成本,他完全可以只提提供技术获得利润,某种意义就是所谓“专利费”,再加上我他自己回去担任销售员把产品卖掉,这就挣了全部利润的80%。

就算这样,祭司们出卖劳动自己去准备所有原料,她们还觉得自己赚了很多钱。

可这就是资本与科技的力量,它就是能为资方赚取巨额收益。

就是这个“资方”非同一般,他的雇员天然觉得他是“神之子”,利用“神的智慧”能制作可供自己使用的好东西。

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值得的。

维利亚念着神圣咒语,就在一块橡木板按照留里克的要求下,用卢恩字母刻下合同文件的主体。

她还刻印了几行话,大意就是“约定得到奥丁的见证”。

但是留里克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对。

他仔细一寻思,可能两银币一块的价格,肥皂这个日用品显得太昂贵,材料成本显然不高,所以一本几百利的情况恐怕不能维持长久。

所以合同着重刻下了留里克和祭司们的分成比例,也刻下分成由所有祭司平分。

为了更加科学,祭司拿取的那一份利益,每个人还要拿出10%作为祭司群体的共有财富,以支援祭司们的节日祭祀。

这番操作实在是新颖。

维利亚奇怪的问:“孩子,难道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个独立的箱子,来装大家都财富?”

“它不是大家都财富,是祭司的财富,是你们作为一个群体的特殊财富。难道,祭司们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财富储备?”

维利亚捏着自己干枯的下巴,“你是说我的财富,我个人的财富也不少,每到祭祀若是钱不够用,我就亲自垫一些进去。未来,这笔钱会被继任者继承。”

她言外之意就是指波拉会继承“最大的钱箱”。

留里克只觉得不可思议,“我是说特殊的财富装在特殊的箱子,它不是你们哪个人的,它只用在节日使用。你们每个人都有权使用它,却无权独自占有。你们的个人财产是你们个人的,特殊的财产是祭司的。”

说了半天,留里克看着她们奇怪表情,这些人显然还不懂公有基金的意义。

也是,罗斯部族到现在还是一个数百个小家庭以血缘构成的联合体,它本质还颇为松散,连首领都是比武来选出,还没有变成首领家族继承的先进套路。

不过事情要从自己开始演变成首领世袭。

既然要改变,那就大改。

好说歹说,留里克让维利亚和波娜知道设立一个“公有钱箱”的好处,这样祭祀时的钱就从这里拿,只要使用时用木板做好记录,也就不会担忧贪墨问题。

最大的好处就是祭司们不用支付她们曾微薄的个人资产,大家也就不用为了争取大祭司的之位挣得头破血流。啊,大祭司就能继承大钱箱,贫穷的普通祭司生活将立刻结束。

有更大的利益谁不喜欢?

特殊钱箱的词汇也刻在木板上,不经意间,留里克对祭司群体的财政问题也做了重大改进。

人呐!人在追求自己与自然的地位,人一直在寻找一个定位,所以古人们纷纷找到了神,没有神就发明一个。所以东方的居民把自己的祖先升格为神。罗斯部族和他们的兄弟部族,乃至敌对的丹麦人,把勇敢者升格为神。

后来的世界,人们建立的大型又先进的国家,从而找到自己身为公民的身份位置,也就普遍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神。

不变的恐怕就是人对于财富的追求。

祭司们并不天生打算过清苦的生活,可以合理的获得大量财富,她们会毫不犹豫打扮得光鲜亮丽,之后要求更多。

留里克和祭司们的雇佣契约签署完成后,生产随之开始。

那些祭司们,她们曾是除了熬油就变得无所事事的生活突然忙碌起来。

留里克要求她们把不用的陶罐拿出来,就用它们开始大规模的烧水,进一步就是制备大量的草木灰水。这个过程是颇为关键的,他才懒得讲述其中的复杂化学原理,只是要求她们照着自己的吩咐老实去做。

酣睡的露米娅也被强行叫起来,她不用去做什么艰苦的工作,留里克令他跟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露米娅要作为看客,认真复习每一个步骤。

只因留里克还有更多的事会交给她做,像是制作肥皂这件事,如果有祭司们代劳,就不需要这么一个小孩跟着瞎掺合,但她至少要耳听目染全部的制作流程,未来或有需求也说不定。

二十个陶瓮灌满了草木灰水,到了傍晚时分,留里克令祭司们小心翼翼把陶瓮里棕黄色的水倒入干净的瓮里。

之后又是木棍记录水浸位置的套路,留里克有了上次成功经验,他姑且认定只要是火堆余烬的这些草木灰,它既然是按照大致的量放入灌到基本满了的陶瓮里,溶液析出率就是一样。只要按照昨天的做法,炙烤新陶瓮里的溶液,它的水位蒸发下降到合理的位置就大功告成。

“波娜,你一定要记住,能否成功这一步非常关键。水变成了棕黄色是因为水里有着特别的东西,它可以很多但不能太少。”

“是,我都记住了。”波娜顶住压力回馈道。

但是祭司长屋内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样,空气中一直弥漫着脂肪的焦灼气息,又加入浓厚的炭火味。

第一个火堆上被架起来的陶瓮,沸腾的溶液水位已经下降到要求的位置。

“现在我可以把它移开了?”波娜问。

“好啊。你用工具把他移下来,把准备好的海豹油全部倒进去,之后用木棍进行搅拌。”

“嗯?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你难道还以为制作soupa是极度复杂的工作?不!当你把这瓮的棕黄色的水和油脂混合,这就是肥皂了。我告诉你们!”

留里克特别用童稚的声音告诉她们:“把水变成棕黄色的东西来自灰烬,这个东西能把油脂变成棕黄色的宝贝,我们只需进行搅拌。现在开始吧,波娜。”

与昨晚的情况一模一样,浓度未知却绝对不低的碱液和海豹油遭遇,瓮里立即出现肉眼可见的化学反应。留里克觉得平平无奇,她们这些祭司深感不可思议。

“啊!是魔法吧?!难道我们也会魔法了?”波娜的表情呆滞错愕,手里的木棍没有任何的搅动。

她和其他人犹豫了一阵子,才在留里克的催促下开始。自开始了搅拌,全面的皂化反应更是惊得她们浑身战栗。

“最后再加上一点盐。”说罢,留里克随手就扔进去一把粗盐。

他用盐做稳定剂无可厚非,就是本时空食盐的价格是颇高的,既然制作肥皂要用食盐,一块定价两个银币也情有可原的因素咯。

留里克撒完令她们都觉得揪心的食盐,说:“你们继续搅拌,等觉得可以了,就用勺子把这些浆糊挖进木盒里。以后你们还要做更多的木盒作为模具,现在我们只能依靠现有的。”

“我懂了。然后呢?”波娜问。

“然后,就是把木盒放在靠近篝火的地方,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留里克一想,自己的话不能说得太笼统。他见得露米娅的铺盖还没有收起来,随手一指:“我仆人睡觉的地方,那距离火堆位置正好。把木盒放在类似的位置,烘烤一夜把肥皂拿出来,找到安静的地方就可以长期储存。当然它已经可以使用了,我建议还是多储存一段时间。”

“好吧,我们会好好做的。关于那个约定……”波娜谨慎的问。

“我会遵守,你们也要遵守。伟大的祭司们!”留里克故意神神道道的的用上敬语:“你们不用像男人那样,通过战斗去掠夺大量财富。你们安心制作肥皂,你们都会变得富有。”



第90章 百枚银币

所以,当奥托归来的时候正看到祭司们忙碌的奇景。

“啊?!你们在做什么?!”

“是首领,你怎么突然来了?”波娜暂停手里的搅拌,其他人亦是如此。

“我是来找我的儿子。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好奇心驱使奥托一探究竟,他见得一个个陶瓮里的粘稠棕黄又发白的浆糊,再嗅到那令人敏感的气息,再考虑到儿子就站在一堆陶瓮边,他立刻明白过来。

“留里克,还有你们!你们……你们在做肥皂?”

“对呀。爸爸,你觉得不可思议?”

“我……”奥托脸上的惊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就是纯粹的惊喜。

奥托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开腔:“我的孩子,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许多老朋友,他们愿意用两个银币购买你一块肥皂,他们至少有二十人,既然你还祭司能制作更多,他们所有人都能买到一块。赞美我吧!我的孩子。”

奥托张开臂膀一副自豪模样,留里克和那些祭司们更是喜出望外。因为根据刚刚签署并生效的雇佣合同,它是从昨日就开始计算的。首领发展了二十个客人,至少能销售掉二十个肥皂,祭司们都能合理分得八个银币的巨款!

祭司们的劳动热情更加旺盛,她们更加疯狂的搅拌,以求更快的达成留里克能够满意的程度。

趁着她们的狂热劲头,留里克把父亲叫到一边,告诉他自己与祭司们的约定,这下就轮到奥托再度震惊了。

“你!你和她们有了约定?我的孩子,你……你可真是个做商人的天才。”

“嘿嘿。”留里克得便宜卖乖,“我们可以有更大的财富。爸爸,你既然能让那些叔叔购买我的肥皂,就能推销给更多人。祭司们造好肥皂,你帮我把它们卖出去。根据约定,我的那一份钱全部归我自己掌握,你觉得完全可以吧?”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我的钱早晚也都是能继承。我想,当你长大的时候已经比我更富有了。”奥托的大手下意识扶着儿子那扎着金色马尾的额头,就好像抚摸的不是头发而是数万根金丝。

事情变得异常复杂,未来充满了拥有巨大财富的可能性。

事情已经完全变了,既然儿子和祭司们有了“神圣约定”,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他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这个约定大家都要严格遵守,而且关于肥皂制作的技术,目前一定要是首领一家与祭司们的秘密,并且,以后的肥皂制造最好仅局限于这神圣的祭司长屋里。

为此,奥托坚信自己身负重担,为了儿子的幸福未来,他觉得自己势必要帮留里克解决各种顾之忧。

他找到迷糊中的维利亚,只为得到一个承诺,即祭司不会为了额外的利益,把制作肥皂的技术泄露,这就又需要一番长谈。

祭司们拿来了所有的不用的空木盒,将经历长时间搅拌的粘稠皂液灌入,她们足足灌了三十五个木盒,就将有三十五个肥皂成功出产。

每一个参与到搅拌的人,想要把皂液搅得符合留里克的感觉都付出了巨大的力气。

终于疲乏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

波娜忍着胳膊的酸痛,依旧头脑的疲惫,“留里克,现在就可以?到了明天早晨?”

“对。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碍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币,我们都心甘情愿。”

“那么你们好好休息吧,但愿明天我爸爸能把它们全部卖出去。”

“好的。”波娜一脸笑盈盈,一想到钱的事,仿佛胳膊的酸痛就因为内心的喜悦荡然无存。

祭司们一边离开一年下意识拧着自己酸痛的胳膊,看着她们的背影留里克实在有些遗憾。

他坐在皮垫子上,看着那篝火旁排成矩阵的一个个木盒若有所思。

露米娅乖巧的走过来表示自己的歉意:“我真的休息了一天,我,什么都没做。”

“祭司们有了新工作,明天你去放牧,可以吗?”

“可以。就是……”露米娅抿了抿嘴,情绪有些犹豫,“你,不怕我带着鹿跑掉。”

“可笑。”留里克将她一把拉下来。

“啊!”

“不要大声喧哗。露米娅,我给过你机会,你要想跑早就跑了。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我……我不跑。明天我去放牧。”

露米娅的诺斯语依旧说得磕磕绊绊,她的确不想跑路,就是赶她走也不乐意哩。

人都是天然喜欢扎堆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吃的好,穿得也暖和,逃跑就意味着失去这一切。现在看起来,留下来还能享受更多好东西,比如用肥皂洗干净自己的头发和脸。

两人偎着篝火打理自己的铺子,他们在被烘烤的肥皂边休息。

在他们睡梦之时,一个个皂块又在快速脱水。有了昨日的不太成功的经验,木盒被摆得相对远离篝火,它们被温度烤到温热,竭力去达到一个完美的失水过程。

努力获得了成功,新的一天奥托很早就来了。他来得如此之早就是来拿货的,只为第一时间将肥皂全部卖出。

曾经清静的祭司长屋突然热闹起来,不是因为有祭祀活动,只因祭司们全体早早苏醒去看看肥皂放置一宿的结果。

维利亚无法对这番嘈杂声坐视不管,她内心也很好奇,见到大清早来的首领奥托更是激动。

“啊,伟大的祭司,你这么早就苏醒了。”

“我没法继续休息。”维利亚拄着拐杖走向篝火边那排成矩阵的木盒堆,“首领你过来吧,看看留里克与其他人的杰作。”

“好啊!我会把所有的肥皂卖出去,这样你们和我们都能变得富有。”

留里克意欲在自己父亲表情好好表现,那亲自把一个木盒扣过来,用木棍敲打盒子底部,一坨搬砖样的皂块就被敲了下来。情况完全符合留里克的期望,他捧着皂块,深感其整体已经变得颇为干燥。它质地还是非常柔软,用指甲轻轻一扣就能扣下一块,不过根本没有所谓油腻的感觉,因为它已经从一坨脂肪蜕变成很好的土肥皂。

“爸爸你看看吧,那些叔叔绝对会喜欢。”

奥托把玩着手里的肥皂,还用鼻子凑过去闻闻气味,他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舌头舔了几下,苦涩的感觉立刻令他明白这就是皂块。

“啊!爸爸,你在做什么?这个可不能吃!”留里克费解的大声说。

“我就是试一试,它要是真的就一定苦涩。果然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昨天你的那些叔叔都感受到了它的苦涩,你要把肥皂卖给他们,他们只能用这个方法评判是否是好soupa。就像……”奥托想了想,“大概就像用牙去咬金币。咬得动说明那是真的金子,不是什么青铜镶了金子冒充的。”

虽然有些荒唐,听奥托的解释还真有这样的道理。

所有的皂块都被磕了出来,奥托真就挨个以舌尖舔了一下,心里也就有了数。

“伟大的祭司,你们做的肥皂很好。接下来我会把它们卖出去,请你给我一张亚麻布,我要把他们包裹一下。”

“现在就去销售?很好,但愿你回来的时候能交付一笔银币。加上昨天的十五个,你将他们全部卖掉,要给我们二十个银币。”维利亚帮自己下属说明道。

“那是当然的。”说罢,奥托看了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吃晚饭了吗?如果吃完了就带着你的仆人跟我走。去见你的那几十个叔叔,我们现在把肥皂全部卖掉!”

肥皂的重量相当惊人,只因它每一块都超过了两磅重量,按照本时空整个欧洲通用的罗马磅的一磅329克计算,一块肥皂重量已经超过六百克。

如此重的肥皂,即便是天天使用也要用很久,两个银币买一个并不很亏。

留里克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的体力是有限的,竭尽所能只得搬动八块。

露米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也只是个十岁孩子,身体比留里克反而更瘦弱以些,一段时间的修养,现在的她搬动七块已经是极限。

奥托则完全不同,他年纪虽大身上的力气依旧精神,三十多块肥皂用麻布包裹,他轻而易举就能搬动。

对于一个一辈子以肉为食的壮汉,搬动后世的二十公斤的重物不在话下,目前的三十余块肥皂大概就是这个重量。

所有的肥皂被搬到小雪橇上,看着儿子有些气喘的模样,他不禁担忧:“留里克,你太弱了,仅仅一点东西就让你劳累?你必须快点长大,懂吗?”

“我懂。”

“走吧,带着你的仆人跟在我身后。”

奥托已经和他的伙计们有了约定,三人踏着雪走到自家附近,接着拐入一片居民区的小小空场里。

屋顶还有些许积雪的大量木屋下满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人在奥托出发前已经得了消息,这不,超过五十人黑聚集于此,他们普遍穿着黑色、棕色的毛皮大衣,所有男人都非常敦实,好似五十头黑熊。

见得首领归来,他们一拥而上围了过去,满嘴都是关于宝贝的疑问。

“你们都闪开!”奥托伸出右手大喝一声,“不要给我带来混乱!”

话音刚刚,他们识趣的纷纷让位,接着杂乱无章中带着期盼的眼神等候首领展示宝贝。

奥托不慌不忙,他令儿子打开雪橇上遮盖肥皂的麻布,之后就随手拿起一块,又一把将儿子留里克拉到自己身边。

他高傲的向他的伙计们宣布:“兄弟们,现在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的儿子留里克,他从奥丁那里得到制作soupa的启示。我手里的就是soupa,他能将你们的胡子、你们的头发、你们的衣服,乃至你们的妻子洗的干干净净,还能把你们肚脐里的泥巴,你们身上的寄生虫一并洗掉。

留里克已经把智慧交给了祭司们,现在,祭司也能得到奥丁的智慧,她们能制作更多的soupa。

真是奥丁对于我们部族的恩惠呀!现在你们只要支付两枚银币,只要两枚成色最好的罗马银币,就能得到我手里的一块。

它是非常巨大的一块,每一个都能使用很久,买上一块,足够你们用到下一个冬季。”

奥托的话非常诱人,他看到来者数量很大,自然还要进一步吹嘘一番,就当众添油加醋的宣称,所谓当勇士离开人世,将躺在船上或是土葬或是埋葬,随葬品里要有勇士的剑与盾,还应该有一块肥皂。

这样,当勇士的灵魂站在瓦尔哈拉神殿的门口,就用肥皂洗干净自己,以一尘不染的姿态去面见女武神。

当然这些都是关于死后的信仰,他们依旧是颇为现实的。倘若真的能把容易瘙痒散发污浊气味的皮肤和头发洗干净,付出两个银币完全可以接受。

“我这里正好又五十块肥皂,但愿你们来的有五十人。如果有人今日没有买到也不用担心,我会要求祭司们制作更多的。”

因为慕名而来的买主确实超过了五十人,注定会有人无法第一时间享受。奥托的解释让他们明白,以后从首领这里购买肥皂是一种常态化的事。

部族的人们还没有排队的意识,倘若没有奥托这么一位德高望重者镇场子,买卖现场很容易变得非常混乱。

奥托体现了一个父亲的力量,他令儿子留里克站好,任务就是收钱。他令儿子的仆人露米娅专职把肥皂交给买主手里。

他自己随手指着期盼的人,唤出其名字,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留里克双手捧着一个空空的亚麻布口袋,不一会儿里面就开始堆积银币,重量也渐渐大起来。

肥皂很快销售一空,非常可惜的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买到肥皂。

更多的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当有人高捧着自己买到了可以洗净一切的soupa后就嗷嗷大叫,如何不吸引人来围观。

还有人当场就尝试使用,手里抓着随处可见的雪,就在肥皂水磨蹭,手上很快布满了细小的肥皂泡。再抓几把雪后,手掌果然被清洗干净,包括突然一尘不染的指甲缝,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奥托和留里克卖光了全部肥皂,收入完全归入留里克的麻布口袋里,它变得沉甸甸。

目前有一百枚银币,留里克亲切感受着它的份量。

这可是一大包银子啊!都是成色极好的银币!怕是99%都是银子,以及1%的伴生铅!

留里克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心脏狂跳站都站不稳了。因为,无论任何的时代他都懂的,金子和银子这两种贵金属,它们是贵金属,天生具备货币属性。

就这么的,自己忙活了几天,愣是合情理的从族人手里狂赚一笔。首先是在部族内赚钱,接着必然要去所谓兄弟部族捞金。

还不仅如此,看看族人们那一张张癫狂的笑脸,他们已经在笑盈盈的把父亲拉走,就像平常那样,这群战争时期必是生死与共的老男人,而今有找到了新的共同话题,势必要聚在一起长谈一番。

盛情之下奥托难以脱身,何况这个老家伙在无聊的冬季就是喜欢和一大群年逾半百的“儿时伙伴”们聊天说地。

“留里克,带着雪橇和钱回祭司,之后做什么你都明白。”

“好!我现在就走。爸爸,你也不要喝太多酒。大家酿酒都不容易!”

留里克尽力大喊,之后把装满银币的麻布口袋塞进自己的皮衣中,笑嘻嘻命令仆人:“露米娅,我们走吧。二十个银币给祭司,剩下都是我们的。”



第91章 最初的白银资本

留里克用到了一个第一人称复数的词汇,露米娅没有多想什么,她为自己的主人高兴。

此时,跟在蹦蹦跳跳留里克身后的她还没意识到,主人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赐予她一份礼物。

当然在露米娅看来那就是一种恩赐,但在留里克看来实在是给予她必须的报酬。

所以,留里克现在手里的一百枚好成色罗马银币该有多重?

五十块肥皂毛利润正好一百枚银币,它刚好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数字节点。

因为八世纪末期罗马铸造的银币,根据东罗马皇帝的命令,一磅纯银当熔炼成一百枚银币。

留里克拿着的就是一磅纯银,它能不沉甸甸么。

但是银子这种金属,它在开采冶炼矿石的时候,就总是与铅伴生。东罗马能把银锭提纯到非常惊人的程度,但熔炼成银币,铸币工厂出于贪墨的欲念,一定要往里面添加一点铅。

帝国验收铸币局成品的时候,只要货币铭文正确无误、重量基本合格,那就是所谓最好成色货币。

至于里面故意加铅的问题,并不是考虑的范围。

所以这就带来了非常糟糕的情况,罗马银币的品质是在逐步下降的,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东罗马铸币局的贪墨。并每一个银币抠出一点点的银屑,收集起来重新冶炼,就能凭空做出一块银锭。

本时空,乃至未来的一千年时间,白银可谓全世界的通用货币,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乃至南亚,甚至是未来的新大陆,白银的流通性比黄金还要好。

毕竟银子就是银子,它就是稀缺的金属,不像铁矿石那般常见。

所以目前欧洲世界广泛流通的货币,银币和铜币最为广泛。其中法兰克王国,以及不列颠,银币才是人民最欢迎的货币。但是法兰克王国有自己的王室铸币局,他们自行铸造银币,为了强调自己的独特性,性质和品味与罗马银币有所不同。

银子就是银子,任何的铁匠都能把它融化掉,从中分离出缺乏价值的铅,再把熔融状态的白银水二度铸造。有门路的铁匠,用模仿法兰克王室使用的印戳,给私自铸造的银币戳上该有的花纹与铭文。

银币是要自由流通的,它又不如青铜、铁那般坚硬,纯白银质地比较软,所以使用过程必然要面临糟糕的磨损情况,成色固然是快速下降。

想要维持成色,即维持含银量,当然要把它融化后加入银屑恢复含银量。当然也有人逆向思维向里面加铅以维持重量,导致发行早的银币含铅量就越来越高,成色就暴跌得不成样子。

优秀的商人可以很容易估测它的含银量——咬。

能咬出牙印,那就是好成色的银币,固然里面含铅量参差不齐,自己也不会太吃亏。

欧洲人往银币里加铅以次充好,东方人也有完全一样的套路,这就导致商店账房的伙计们,以及商店老板,他们必须是精通数学计算的,欧式天平和东方的秤砣,也是商人们必备的器具。

在环波罗的海地区,来自罗马的银币和法兰克的银币,以及多种铜币,它们都是最常用的使用货币。

货币的数量足够充裕,这一地区没有出现钱荒,随着丹麦人对南方与不列颠的劫掠愈演愈烈,他们抢掠的热钱越来越多流入这一地区。

丹麦人乐此不疲的袭击法兰克帝国,以及早已全面并入法兰克货币系统的不列颠地区,他们抢掠得到的大量法兰克货币正在挤占罗马货币于环波罗的海的地位。

为何?

一个最显而易见的原因,因为商人们都不是傻子,固然用的都是银币,谁往里面加的铅少他们就更喜欢用哪个。

法兰克帝国是八世纪初,也就是留里克出生前十多年发行了最新的铸造银币,它的含银量高达99%,虽然重量比罗马银币轻很多,胜在含银量是真的高。

发行区区二十年时间,法兰克帝国和不列颠地区,乃至周边的伊比利亚和北部意大利,还有瑞士山区和部分西斯拉夫部族,他们中有权势的人都明白法兰克新银币的超高含银量。

固然商人们为了消除使用磨损要把旧银币熔化重铸,也必然会往里面添铅。二十年的时间太短,银币的寿命普遍没有到需要重铸的地步。

丹麦人的社会里,常用货币正逐渐由法兰克货币垄断。虽说丹麦人和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也就是后来的瑞典人,彼此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冲突的,但他们平日的交易一直存在。

商人们在波罗的海纵横,他们才不管客户属于哪个势力,他们不想背叛银币。

法兰克银币已经在影响思维亚部族的社会,罗斯部族因为地域太靠北方,他们的部族里囤积的主要还是罗马银币。

罗斯部族在几年前就知晓了有一种新银币,它比罗马银币轻,成色也更好。

银子就是银子,货币是银子构成的,商业活动交付的钱币是根据银子的重量结算,这就是欧洲世界各种银币都能流通的唯一原因。

只要罗斯部族要和南方的兄弟们做生意,族人自家的钱箱里,法兰克银币的比重就会悄然上升。如果不发生大的意外,法兰克银币取代罗马银币,那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在欧洲宏观贸易,从东罗马流出的银币大量流入法兰克帝国,法兰克的官方铸币局熔化罗马银币,银水铸造成自己的。

可能法兰克帝国没有做出明确表示,他们就是在尝试建立一个笼罩整个欧洲的法兰克帝国霸权,他们的银币已经在整个欧洲大地快速蔓延。

带着一包银币,留里克高高兴兴回到祭司长屋。他一来一回没有耗费多少时光,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宣布一个好消息。

“我把银币都带回来了!你们快来分钱!”留里克还故意展示自己的麻布口袋,金属碰撞的叮叮咣咣声引得祭司们的强烈关注。

倘若肥皂全部卖了钱,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笔财富。只要大家把祭祀所用油脂提前制备好,多余的油脂全部做成肥皂算了!

祭司们非常明白熬油是一切的关键,至于制作草木灰水,此时还需要留里克这孩子好好指点一番。

她们高高兴兴熬油,仿佛胳膊都酸痛已经解除,她们的心情都很不错,这番见到留里克归来,心情更是一片大好。

“留里克,你!你把钱都带回来了”波娜匆匆跑过来,她的脸庞因为高兴以及裂出非常难看的皱纹。

“当然……当然。”

一时间,留里克居然感受到了恐惧。这群女祭司,她们做祭祀仪式的时候行动都是慢吞吞的,这番听到钱的叮当响,一个个都成了渴望啃食鲜肉的鬣狗,嗷嗷叫冲过来。

“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波娜急迫说道。

“好啊。就是你们稍后退一下。”

为了保证公正,留里克在一张皮垫子上将所有银币以十乘十的矩阵摆放。

即使是白天,祭司长屋依旧点着油灯,灯火照在银币上,其上罗马皇帝的头像真的熠熠生辉。

祭司们的表情充分证明了她们情绪的激动,倘若不是理智制约住内心的冲动,留里克坚信这群祭司会来一次饿虎扑食,为了银币的归属权,十几人能打得头破血流。

关键时刻还是维利亚站出来主持大局,看到如此多的银币她也非常震惊。

她为何不震惊呢

因为在思维亚部族的社会里,各个部族都把兽皮作为商品交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标准参考物件。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长期以来为南方的人们供应高质量兽皮,随着野兽资源日渐枯萎,他们不得不在一些小型平原大肆养牛,也有勇敢者去偏僻之地猎获野生驯鹿,乃至更加珍惜的毛皮小兽,例如特别珍惜名贵的雪貂。

他们养牛无法把牛喂得特别大,故而剖制后的牛皮的积和成年驯鹿的皮差不了太多。

在大祭司维利亚的记忆力,她年轻时候,成年体的牛皮、鹿皮就是一个罗马银币价值,而今价值大抵不变,约莫是五分之一罗马盎司白银的价值。

留里克展示的一百枚银币,完全可以买到一百张牛皮或是鹿皮。

例如一张牛皮,它就可以制作成一件优质皮衣,以及皮靴手套和帽子。

维利亚在此监督,再激动的下级祭司只能舔着脸观看坐下来的留里克财富分配。

二十枚银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挑出来,接着堆成一摞放在维利亚面前。

“奶奶,你数数吧”。

“好啊,我的孩子。”

银币是那么贵重,即便留里克看来分给祭司的数量,以肉眼就能瞬间分辨出,维利亚还是要一枚一枚数清楚。

按照“雇佣合同”,祭司们该得的报酬就是这么多,如何分配使用也是她们自己的事。

留里克相信她们会按照刚刚制定的新规矩打理银币的,不过那些和自己关系不是很大。

剩下的八十枚银币的巨款就是自己最初的白银资本。

一个小孩手握如此多的巨款也许很是危险。

难道不危险么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缺乏保护自己财产能力的人,强人眼里他就是大肥羊。

自己才七岁,个人安全实际有赖于祭司们和父母的保护。而今教会祭司们做肥皂,给事实贫穷的祭司开发一条敛财手段,实际也是将自身安全与祭司的权益进行战略捆绑。

但是会不会有抢掠财物的亡命徒呢一个小孩手拿沉甸甸的银币闲逛,好人看到都能起了歹心,这就是人性。

罗斯部族的族人还是朴素的,他们肯定不会冒着被举族追杀的风险,去袭击首领的儿子,或是首领的家。

至少穿越的这几年,留里克不曾了解部族内部发生过劫案,顶多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纠纷,年长者协调一下,双方本着彼此都有共同祖先的关系把矛盾弥合。

所以部族没有法律条文,只有口耳相传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

接下来,留里克把钱收好,它们放在自家的钱柜里目前看来就是最安全的。

银币口袋挂在自己腰里,留里克继续待在温暖的祭司长屋。

他看着候命的露米娅的眼睛,吩咐道:“你去放牧吧,天黑时候把鹿赶回来。今晚你不要谁在祭司长屋里,你跟着我回家,我要安排你一些事。嗯,一些好事。”

“好的,我准备一下就去。”露米娅点头道。

鹿,它们本就是自家的鹿!赶着鹿逃出生天那是非常愚蠢的,会死于饥饿和严寒。

露米娅找到了自身的新归属,作为留里克的仆人还不错。

正是因为鹿群本就是属于露米娅的,这群鹿见到自己的旧主,丝毫不存在紧张的意味。

鹿群曾是三百个体的庞然大物,而今却缩减到二十头。它们再繁衍成曾经的规模,没个十年是不可能的!

正当露米娅赶着鹿群剥开积雪啃草,留里克这边俨然一个肥皂生产工程师。

既然祭司们得了收益又渴望更多,那就继续制造呗。

只要她们掌握的脂肪经得起消耗,尽化作肥皂岂不美哉

但她们的情况明显有些糟糕,关键的搅拌木棍制造皂化反应的工作,她们胳膊都酸痛可不是意志力就能抑制的。

她们熬制了足量的油脂,完全可以制作足够灌满三十五个木盒的粘稠皂液。

直到傍晚,没有一个人的工作令留里克满意。怎么办继续搅拌!

露米娅已经赶着鹿群归来,这群鹿的大嘴拨开厚实积雪,一个个就是鹿肉割草机,它们啃得一肚子干草,各个归位鹿圈。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吃过晚饭的奥托也来祭司长屋一探究竟。

奥托向维利亚汇报肥皂带来的巨大返现,也带来族人渴望更多的强烈诉求。

银币不是问题,大家需要现货。

“我看到她们还在制作,她们的情况不是很好。”奥托担心的问:“伟大的祭司,她们明天还能做好三十五个”

“这……”

留里克就在这里,维利亚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结论,即祭司们的力量有限,她们需要休假。

她以沙哑的声音说:“我的首领,你可以好好问问你的儿子,他懂得一切。今晚他是希望回家睡觉的。”

“好吧。”奥托点点头。

一段时间以来儿子就泡在祭司长屋里,这可不太合适。

奥托把儿子招来,旋即吩咐几句。

“爸爸,今晚我会回去。祭司们再工作一会儿,肥皂就可以灌入模具,到了明天傍晚就能作为成品卖掉。爸爸,你可不能着急。”

“我尽量不着急。”抚摸着儿子的额头,奥托真是越摸越舒服。不仅仅因为他老来得子,以及儿子是奇人的缘由。

儿子用肥皂洗干净了头发,一头金发摸得何其舒服,就好似抚摸着一张金色的雪貂毛皮那般。

当然奥托和妻子尼雅,两人今日都用肥皂洗头,那些买了肥皂的族人,今日终于享受到久违的极致清洁,大呼钱花的值。

这样慕煞那些没有购买的族人,奥托这番过来一是看儿子,二来就是催货。

留里克不禁打了个哈欠,他把口袋从腰带上解开,放到父亲的大手手心。

“爸爸,这都是我的钱。为了安全,它们都放我们家的钱箱。我觉得这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这是你的钱,也许你需要一个自己的钱箱。”以手掌称量儿子的钱袋,它的分量令这个老男人惊讶。

“哦是吗”留里克稍稍琢磨,自己有个存钱罐也可以。“好吧,爸爸你帮我搞到一个钱箱,以后我用它存钱。但是我自己的钱箱必须放在我们家里。”

“那是当然,我的孩子。”

“爸爸,我还有再监督她们工作一会儿,当皂液全部灌注完毕,会有祭司把我护送回家。现在……”留里克瞥了一眼露米娅,“先把我的仆人带回家吧。爸爸你要告诉妈妈以后一定要善待她,尝试把她当做女儿。”

“哦,是吗好吧,我尽量。”奥托再深深点点头,大手一指竭力乖巧坐着一副不想惹麻烦的露米娅,“仆人,现在跟我走吧。”

听到这一声呵令,露米娅下意识地一个哆嗦,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紧张感。

“爸爸!你要叫她露米娅!你要不要粗鲁。”留里克抗议道。

“好吧,露米娅,你过来。”奥托尝试对一个仆人温柔一些。

露米娅还能做什么,现在只能听这个伤害自己家人的大恶人的摆布。如果留里克陪在身边还好,现在自己要听这个大恶人摆布

见得她紧张的脸,留里克使出一个滑稽的颜色,然后轻柔安慰道:“别怕,大家都知道你被奥丁承认,是我们的族人了。你先回去,等我回去后会给你一个礼物。”

一个礼物?安全感就是最好的礼物。

露米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紧紧跟在奥托身后,走出温暖的祭司长屋,面对着户外的寒冷,快步走向更加温暖的首领长屋。

也许今天自己要成为给首领倒酒添柴打扫卫生的仆人。

但愿会保护自己的留里克早点回来。



第92章 给予露米娅礼物

祭司们咬着牙把皂液搅拌得恰到好处,一切和昨晚一样,三十五个木盒里全被灌注皂液。

至此祭司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休息去了,留里克也该履行约定回家。

他换好厚实的衣服,在波娜的互送下,踏着积雪走向自己家门。

塞在皮衣历代麻布口袋,里面的银币正是叮当作响。

“嘿,留里克,我们做了新的肥皂,首领还能很快卖出去吗”波娜问道。

“想要更多的银币”

“当然,我们都想变得富有。”

“那就尽力去制作,我父亲很容易就能卖掉你们制作的。你们也不要太过劳累,工作几天就休息一下。关于放牧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露米娅,我的仆人可不会蠢到逃跑。”

留里克一张小嘴叭叭说了许多波娜担心的事,劝慰她安心。

突然,他又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留里克”波娜连带驻足疑问。

“我给你一点礼物,伸出手吧。”

波娜没有多想,她看着孩子把手伸进皮衣,不一会儿掏出一枚银币。

“啊这……符合你和我们签的约么”理智告诉波娜,这个钱自己或许不该独拿。

“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个人送给你个人的礼物。肥皂的事比你其他人更上心,我是看的明白的。”

留里克想到了许多长远的事,父亲和大祭司的阳寿怕是快到极限了,到了那个时候,波娜会继任大祭司,自己也应当顺理成章做了首领。

祭司和首领的同盟需要持续下去。

留里克听到一些对波娜不利的言论,有大祭司维利亚对她不好好学习功课的批评,也有其他人对她的非议。

她有毛病吗当然有。

留里克能感觉到所有的下级祭司对钱非常敏感,这个波娜就是最敏感的。

她爱钱,问题就变得非常容易。这个女人没有亲戚,可能她觉得自己未来的靠山,要么是新首领,要么就是掌握的财富。

用金钱去收买未来的大祭司波娜,关系从现在开始深化,尔后继续给她一些钱币,所以这样操作若干年后,那时候长大了的自己理所当然能对祭司团体进行全权控制。

也许此事的非常重要的,如果不能控制祭司,搞不好还会被祭司控制。

“你就好好拿住,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未来我希望你未做做更多的事,你也能得到更多的银币,绝对不会亏待你。”

听听,这是一个七岁小孩能说的话么

波娜可管不住那么多,她收了钱后爽快答应了。

这样,未来首领和未来大祭司的联盟开始了最初的缔结,对于双方,这份联盟是明显的双赢。

“留里克,就到这里吧。”波娜最后说道。

“也请你回去。明天你们都好好休息,等胳膊不再酸痛再继续制作。”

没有工业机器的时代,制作肥皂的所有步骤都很依赖人的体力。哪怕是利用现有科技制作出风车水车,它的工作效率也没有那么突出。

现代的社会是建立在现代科技大生产上的,罗斯部族根本不能奢望那些,也根本意识不到。

何况部族目前的肥皂生产初步是被祭司们垄断的。

如果招募一批因为频繁划桨,胳膊肌肉爆棚的壮汉来做搅拌皂液的工人,工作效率自然会提升,就是祭司也不能获得可观的收益。

“目前就这样吧,未来再考虑肥皂的发展。”留里克想了想,然后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他拉开木门,又推开保暖作用的皮门帘。

“你快进来,坐到我这里来。”看到儿子,尼雅连忙拍拍身下坐着的兽皮。

留里克自然而然走过去,依偎在生母怀中,温馨之情尽显无疑。

这温馨的一幕多么可贵!

露米娅跟着奥托回来,尼雅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果然有了改变。既然祭司说她得到了奥丁的许可,成为罗斯部族的一员,但这不代表她因此摆脱掉奴仆的身份。

尼雅不想在丈夫儿子面前摆出糟糕老太婆的形象,她也不可能对你尼雅真的做出对女儿般的关爱。

仆人就是要做工。

留里克被迫在母亲怀里腻歪一会儿,以讨她的欢心。

他一进门其实第一眼就在找露米娅,生怕父母会对她不好。想不到情况还可以,露米娅现在一副职业裁缝模样。

“妈妈,你让露米娅缝纫吗你把咱们家的钢针给她,看来你是对她放心了。”

尼雅点点头,“我让她给你父亲修补一下皮帽子,她会缝纫,手艺还可以。”

这里露米娅闷着头,谨慎的她什么都不想说。

留里克能理解她的拘谨,之前几次她住在自己家的长屋也是这样的唯唯诺诺。

就是留里克今天觉得非常新奇,他突然问道:“露米娅,你什么时候学会裁缝的也许你……你自己就会做衣服。”

“我……”露米娅轻轻抬起头,问题是自己主人提问,她非常乐意回答,“以前我就学会,我们都是自己做衣服。我们用鹿皮,我们用麻布。”

露米娅的“我们”就是指她身为曾经的萨米人时候的家庭,留里克想了想,她一个十岁女孩的确应该学会这些。

因为她只能优先学习这个,其次才是如何养鹿放牧。

说罢话露米娅又识趣的勾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留里克看了一阵子,敲她娴熟的动作方知这丫头以前没少缝衣服。

以前估计都是用骨针缝纫,那种材料不好,坚硬一些的皮革要用大力力气和技巧才能刺破。倘若用钢针就没这方面问题,钢针虽小,卖给不会制造它的民族是一个暴利。

尼雅依旧怀抱着儿子,生怕这个神奇的臭小子又跑回祭司长屋。

她问:“孩子,这一次你挣了很很多银币,你把钱放在家里还需要一个木箱”

“当然!”母亲提及这件事,留里克连忙把满是银币的口袋拿出来。“就是它,你们可要帮我保存好。”

“当我的孩子,我们只会帮你到现在,你长大后自己的钱必须自己守好。”

“那当然。哈哈,我堆积成山的银币可需要好好保管呢!”留里克故意打起哈哈。

“臭小子,你还想要一座银山”尼雅带着笑容,亲昵地捏住儿子的小脸,就好似抚摸一只小猫,手上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奥托突然嘀咕道:“也许有可能。”

“一座银山”尼雅问。

“为什么不呢”奥托伸出右手指着一包银子,“他是天生的商人,以后他的银币越来越多。怕是出不了今年,咱们家的箱子就装不下了。”

“这……真的”尼雅睁大了双眼。

作为妻子,尼雅要管理丈夫的财产,因为那就是自家的全部财产,大量的银币和少量金币证明了富有。

奥托继续说:“我还需要找一个木匠,给留里克做一个大箱子放下他的银山。还要给他找个漂亮女人,为他打理银山。”

父亲说到非常敏感的话,留里克一下子振作起来。

他突然说:“爸爸,我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给我打理钱财”

“那当然,这可是传统。”

“那好。”留里克嘴角泛起笑容,目光盯着还在缝衣服的露米娅,“一个女人,我选露米娅。”

童言无忌此言一出,留里克的父母当场愣住,场面瞬间变得僵硬。连同露米娅,她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怎么……这是怎么了我的决定有问题”

“你!”尼雅又捏住儿子的下巴,一双大眼睛和僵硬了脸充分表明她的惊讶,“孩子,你难道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你是真的打算娶她为妻”

母亲的话何其唐突,这下,轮到留里克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露米娅,她的手在颤抖,想想这些日子留里克对自己的好,一个主人对一个仆人过于关心,他难道没有别的要求么

难道所谓的要求就是一个婚约?

露米娅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

“我我怎么会娶她!?”面对父母犀利的眼神,留里克连忙解释,“难道我要她给我打理财物,就是要娶她”

“难道不是么哪怕你是首领,你的财物也是你妻子打理。我们就是这样的,那是妻子的义务。”尼雅严肃解释。

留里克仔细想想,部族的居民好像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就是这种观念过于朴素原生态。

部族需要进一步发展,首领就必须考虑雇佣人手给自己打理财富。一个大家族都会有职业管家呢,一个企业还有职业财会,何况一个逐渐发展的政治实体。

现在,有些大事自己必须做出郑重声明。

留里克大声说:“我不想娶她为妻,但她是我的仆人,是我信赖的人。未来我会娶妻,在那之前,我的钱需要她来协助打理。”

“可是这会不会不合适”尼雅疑惑道,“以前可不曾有这种事。”

留里克灵机一动,“现在就有了。以前也没有小孩能挣到大量金钱,我做到了。钱是我的,钱越来也多!”

他的话越说越激动,“我还答应给她一份礼物,你们觉得我给她什么”

“难道就是她给你打理钱的许诺”奥托突然问。

“不是,但和钱有关系。露米娅,不要再紧张了,抬起头看着我。”

露米娅不紧张怎么可能!她刚刚真的揣测留里克对自己有特殊情感的。

因为哪怕在古萨米人的社群里,族人婚配年龄都是很早的,有道是古人没有青春期,这一时空全世界情况都差不多。

露米娅又不是呆子,她懂得这些。

她原以为自己会嫁到另一个养鹿人家族,生养一些儿女,于极寒之地平静过完一生,不曾想自己就被瓦良格人掳走做了仆人。

难道自己有机会成为未来首领的妻子太疯狂了。如果那成了事实呢

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可是给主人打理财物,这就合乎情理了它不也一样是不可思议的

众目睽睽之下,留里克的小手伸进口袋,随意拿出一叠银币,看着露米娅的眼睛,郑重说道:“露米娅,关于做肥皂的事你出力很大。也许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仆人,就不能够像那些祭司一样得到报酬。现在我就给你报酬,这些银币你是应得的。”

“什么你!”奥托大吃一惊,所谓仆人,这个露米娅整个人都是自己儿子的财产,可有财产给仆人的道理。

确实以奥托的观念他难以接受儿子堪称惊世骇俗的决定。

尼雅也劝道,“孩子,已经够了。钱不用给她,她只是一个仆人。”

父母反对的理由太荒唐了,难道仆人就不算人了

不错,留里克估计父母就是这么想的,这种观念流传在整个部族联盟里。

自己一介小孩用一张嘴嘚啵一些大道理,不可能瞬间改变这种落后观念,部族需要时间变得文明。

他暂时不能改变所有人,至少先从自家改变。

留里克突然站起身,径直走进露米娅,站在她面前。

他右手拿着钱袋,左手攥住女孩的胳膊。

这番举动仿佛就在说两人处于同盟状态。

“我就是要给她东西。一开始的十五块肥皂是她做的最后工作,她几乎累得吐血。按照给祭司的银币标准,她至少要得到三个。既然爸爸妈妈你们觉得这不可思议,那就变换一下。”

留里克也是灵机一动,因为银子就是银子,把它熔化了能做成各种东西,比如银碗,银子的价值并没有明显变化。顶多增加一个加工费?

纯银熔点低,熔炼铸造银器很容易达成,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得到大量银子。

“爸爸。”他看着父亲奥托,“我要给她一个礼物,我要给她做一个银饰,就用我手里的银币熔化掉,给她做一个项链。你觉得如何”

“这……”看着儿子笃定的眼神,奥托实习不想霸道下去。因为儿子已经做出了一个让步。

银子就是银子,但是它熔化做了首饰情况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因为一旦做了首饰,基本就无人把它作为交易的媒介,除非再把它容易铸造陈赫银币。

问题是,重铸的银币需要有罗马印戳,纺织品一定要高度相似,否则一般商人会非常怀疑,这个重铸的银币里面故意加了铅来以次充好。

奥托耸耸肩,他拉扯一下妻子示意不要再反对。

再说,奥托猛然想起一些事自己需要近几天领着儿子留里克完成他。

“那就给她打造一个银饰吧。”奥托长叹一口气,“留里克,你只要对你的决定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留里克笃定道。

“那好,我可以找到很好的铁匠给她打造一个很好的镶嵌琥珀的吊坠,还可以刻上一些铭文,表面她是你的仆人。”

“啊铁匠还能做首饰”留里克很高兴父母态度的转变,现在他有对铁匠之事感觉新鲜。

“没有可奇怪的。”奥托故意给儿子展示自己名贵佩剑剑柄的红宝石。“你看这个,镶嵌宝石还镀了银。明天我带你,还有你的仆人去找铁匠,就这样定了!”

“啊!这么快。”留里克喜出望外。

“不仅仅是这件事,主要是给你订购一把铁剑。你要明白,你既然有了钱,铁剑的定金还有尾款都是你支付。为父今天就给你一个独立的机会。”

留里克深深点头。

“还有你仆人的吊坠,打造费用也是你出。你甚至可以要求铁匠给你使用宝石装饰,但是支付的钱更多。我想你是乐意给你仆人打扮的。你这个孩子的确与众不同。”

留里克听着,部族的铁匠真是复合型的人才,一介铁匠难道还可以是银匠、首饰匠、宝石专家

这都是什么人才啊!这种人存在于部族里

以前留里克根本不关心这些,现在他不得不好好关注。

倘若自己和这些神奇铁匠有了接触,未来自定是要拜托他们给自己做更多事。



第93章 铁匠克拉瓦森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和户外不同的是,烧了一宿的碳火给予居民足够的温暖。

苏醒后的留里克爬起来,再把睡眼惺忪的露米娅拍醒。

“露米娅,起来了。吃些东西,我们还有别的事。”

她缓缓钻出温暖的睡窝,揉揉眼睛后,赶紧把保暖的毛衣外衣披上。

就算有篝火,室内的温暖还没有达到热的冒汗的程度。

事实上,部族的居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炎热,什么叫做中暑。

尼雅切了些肉干,还用麦子煮了些粥,以此作为早餐。

留里克就用两根木棍夹到一些肉块,扔到自己手捧的陶盆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尼雅和奥托开始发现,儿子吃肉的时候,总用右手灵活的操纵两支树枝,树枝代替了手指。

筷子,它能轻易夹出沸水中的食物。东方人自古以来爱吃煮食,操纵木棍代替手,恐怕就是最合适的手段。

尼雅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切的肉干用手拿着啃就行。干净卫生?细菌病毒?这些感念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肮脏,仅限于人畜粪便,以及腐烂的肉和发霉的面包。

她唯一不满的则是儿子拿了太多的肉,甚至儿子还下了命令要求仆人多吃。

家里的钱越来越多,一旦肉不够吃,可以去海豹猎手那里付出高一些的价格买鲜肉。考虑到这一点她不再说什么。

留里克毕竟只是七岁,他很快吃饱后,抬头询问起父亲:“接下来我们去找铁匠”

“对。要给你做一把铁剑,还有你仆人的银饰。”

“啊,我懂了,希望他们能给我做一把好剑。”

奥托看了儿子一眼,又继续啃起肉块。

他啃着肉心里犯着嘀咕。

好剑最优秀的铁匠也造不出好剑!

奥托依稀记得自己去世的父亲声称,“毁灭者”这把剑来自于祖先的一场战斗,它是战场上缴获的。

“毁灭者”有一定弹性,剑刃异常锋利,剑身布满花纹。

留里克早就看出,此剑用材就是古代花纹钢。

它必是生铁和熟铁进行折叠锻造敲打,混合的铁块敲平后折叠,这样再度敲平二次折叠。

反反复复的敲打,直到工匠觉得已经够了,并最终敲成剑的形状。

待到最后一次的淬火,剑身就变得布满花纹。因为铁的含碳量不同,表现的颜色也有所不同。

几乎无碳的熟铁较软易弯折,多碳的生铁坚硬但很脆。

将两者合二为一进行锻造,于古代有限的技术条件真是天才的发明。

一千年后当然就不必这么麻烦。

电炉子的超高温直接熔化铁水,更极端的乙炔热焰瞬间完成气化。

把纯铁变成钢,直接在铁水撒碳粉即可,如此人可以精确量化调控钢的含碳量,以及其他金属比重。

古人用各种手段难以解决的问题,千年后根本不是问题。

倘若能用前工业时代的方法制造纯粹的铁水,大部分的金属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但是,那怕的优质焦煤再度炼焦的焦炭,它释放的最大能量也不能让炉子达到1500度,纯铁还是不能融化。

但是温度过了700度,发红的铁就变得柔软,木炭烧到极限的1200度,铁矿石里的硅化物就是一堆液态“玻璃”流出炉子,工人对着剩下的铁碳合金拼命敲打,最终就剩下一块纯铁了。

留里克不问父亲铁匠的细节东西,因为他天然就了解到很多。

他可以非常确定,罗斯部族根本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制作出可以当做武器的钢。

留里克吃***,带上露米娅紧紧跟随父亲。他兜里揣着一叠银币,以此作为定做佩剑的资金,二来就是银饰的原料。

一般人不会在寒冷的冬季随意跑出家门,外出者多是扛着斧头和其他工具,拽着雪橇去冻结的海洋上凿洞,或是麻绳捆着鱼钩扔进去钓鱼,或是等露头呼吸的海豹给予它当头一棒。

猎人们离开,部族错综复杂的街道恢复安静。

真是太静了,北极的寒风听得那么真切,风声中还有叮叮咣咣声。

难道那就是铁匠铺

留里克哪怕在温暖时期也不会乱跑到海滩附近,只因没有需求。

他自打自由游走不会被父母揪回去开始,更乐意领着一群同龄人去西边的山丘训练。

他鲜有来海滩的机会,只见得这里有着大量的异形长屋,叮叮咚咚声即来自于次。

留里克随手拉住父亲的手,指向一个巨型长屋:“那一定是船坞,他们在制作新的船吗”

“大概是吧,等到冰雪熔化,我可要带着你的叔叔们,还有你的哥哥再去一趟诺夫哥罗德。”

“佩拉维娜姐姐也去吗”留里克突然问。

“那当然,我可要告诉那个酋长,我善待了所有诺夫哥罗德女人,所以他们要给我更多的贡品。”身为父亲,奥托自觉非常有必要告知儿子这些。他突发奇想问:“孩子,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我应该自己做诺夫哥罗德人的首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奥托豪放地大笑一番,他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想起儿子曾说的许多话。看来,儿子从来不是说笑,真让留里克做了首领,诺夫哥罗德的那些笨蛋居然也要成罗斯部族都一员?

让那些人做奴隶?

不!留里克一定没有这个打算。

这个善良的小孩对养鹿人俘虏太好了,就像家人一样,他长大了怕是对诺夫哥罗德人也是如此。

奥托平生一番感慨,他最后拍拍儿子的背:“继续走,未来的首领。在你统领许多人之前,你必须有把好剑。”说着,他又瞥一眼紧跟着的露米娅,严词命令:“还有你,卑微的仆人。你的主人对你很好,你未来胆敢有任何忤逆行为,神也要责罚你。”

露米娅,她哪里敢忤逆

她紧紧跟在留里克身边,很快,清亮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团黑烟。

留里克仔细一看,不远处一个敞开木门的长屋的房顶,它非常罕见的出现了烟囱结构,大量黑烟就来自它!

再向前走一段步子,叮叮咚咚声从门里传来,这个建筑一定就是铁匠铺!

“有趣,我穿越这几年怎就不知道一个铁匠铺藏在这里”

正当留里克犯嘀咕的时候,奥托使劲一拉几乎拎着他走,嘴里催促道:“孩子我们快点。还有那个仆人,跟上来。”

所以,谁是部族里最好的铁匠呢

奥托是最了解的,偌大的部族其实只有五个铁匠铺,被公认的职业铁匠真是只手可数。

部族的正牌族人与所有客居者,人口约莫是七千余人的庞然大物,怎就一千人才平均一个铁匠。

不得不说铁匠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他们要自己找矿,自己把大量矿石背回来,冶炼和锻造的工作都是铁匠自己完成。

这几个职业铁匠几乎就是依赖出卖劳动来换取粮食。

辛苦了真的辛苦,收益实际还是可以的。

哪怕是为了银子,理论也该有更多人乐意做铁匠。

只有如此少的铁匠,新铁匠还都是老铁匠的儿子,这个工作也是传女不传男。

归根结底的最大原因非常干脆,铁匠永远不会成为战士,铁匠也对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没有兴趣。当一个人决定成为铁匠,或是别的职业工匠,他们实际就被部族的战士文化所抛弃。

他们是有信仰的,渴望成为托儿的仆人。

所以,信奉奥丁的人们乐意去冒险和战斗,信奉托儿的人乐意冶炼锻造,乃至去发现深山里的宝石和金子。

在北上袭击养鹿人的行动中缴获两把刻了字的旧斧头,这一情况让奥托记忆犹新。

一个叫卡威的年轻人,他父亲克拉瓦森命他猎获一头鹿,以求把鹿皮做成新的鼓风机。

因为原始的鼓风机,它就是皮革做成的气囊,囊上覆盖一个木板,手动抬起木板是吸气,压下就是送风,它的原理和结构非常简单,整个欧洲都在使用它,就是效率不如东方的同行。

奥托的出现令房内的两个铁匠很是惊讶。

同样的,留里克看到一个比自己父亲的胡子还要夸张的老家伙,他更加惊讶。

“嘿,克拉瓦森,我来了。”

“是首领!你平日不会到我这里闲聊,一旦来,就是要我制作一些东西,也会赏赐我许多。”

听着这些奥托心里很舒服,接着瞥了一眼一大块发黑的铁砣做的锻造台,只见那个年轻人,还是一手拿着钳子,右手的铁锤持续敲打,好似不知道自己这个首领的拜访。

年轻人自然就是卡威,看到他再看看年老的克拉瓦森,奥托肚子里憋的一些话,现在真是不吐不快。

“克拉瓦森,你是我肯定的最好铁匠。你老了,我也老了!我的儿子只有七岁,你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上次的行动,他的勇敢令我钦佩。”

首领一堆客套话克拉瓦森听得明白,他故作遗憾嘟囔:“所以我该给儿子寻一个妻子,可你是知道的,我们部族缺乏年轻的女人,甚至女孩也都有了主。也许……”

克拉瓦森的表情突然变得滑稽起来,他凑到奥托身边嘀咕,“冰雪融化后,就让我儿子再跟随你,你们去诺夫哥罗德。我对分配那些贡品的事不上心,我只求他能找一个漂亮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哈哈。真希望我能在生命结束前抱上孙子,看到我的孙子也开始成为铁匠。”

克拉瓦森说的尽是肺腑之言,然而突然想到发生在首领身上的悲剧。

可怜的首领,倘若他的大儿子不死,现在定是结婚生子了。

可不是嘛,首领的本是年小的侄子阿里克,而今都传出消息,那个臭小子的漂亮诺夫哥罗德妻子已经怀孕。

看到这些好事,克拉瓦森如何不羡慕?

克拉瓦森就怕得罪首领,他见得首领把幼子留里克领来,这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哎呦!首领!难道你已经给你儿子选了一个妻子。也可以,年纪尚小的时候可以先养着,可续训练她做家务,待这个女孩长大了就是妻子。”

婚姻之类的问题其实也是年轻的卡威异常敏感的。

一个二十岁的部族男青年应该尽快结婚,他不讨厌自己的铁匠职业,倘若有一个妻子,自己的人生追求也基本够了。

卡威抬头看看那矮小女孩,直接指正:“爸爸,这个女孩是养鹿人,是上次的唯一俘虏,她是一个仆人。”

“哦?这件事我倒是有所听说。”克拉瓦森意识到有点糗,不再关注女孩露米娅,继续问首领,“所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打造一些工具?毫无问题,首领的订单我会排在第一位。”

“还是继续你的工作,我是要你做些东西,它不着急可以排在后面。唯有一件事,你要快点做。”

“原为你效劳。”

“留里克,先做银饰的事,把那些银币拿出来。”奥托吩咐儿子。

留里克连忙摸进麻布口袋,拿出一叠银币,数量足有十个。

克拉瓦森还有卡威见状大吃一惊!

“啊!首领,究竟你要我做什么?十个银币的报酬,难道是给那把神剑再镶嵌几枚红宝石?”

“那倒不至于,但是需要红宝石。”说罢,奥托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来跟他说吧。”

留里克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巨大胡须的克拉瓦森,不禁琢磨这个男人对着他的那个小炉子烧矿石,不得把胡子烧着?

“我是留里克,我要用这些银币打造一些装饰品。”

“装饰品?哦?给女人用的?”克拉瓦森问。

“当然。”

“是给你的母亲?哦,真是好孩子。”

克拉瓦森自然而然这么想,不曾想留里克做出最彻底的否定。只见留里克突然抓住露米娅的细小胳膊,说道:“给我仆人打造一些首饰。要有一个镶嵌红宝石或是琥珀的项链,还要一个手镯。”

留里克想给露米娅做一套首饰,考虑到她并没有耳孔,做耳环暂时不太合适。

十枚银币其实有四十克,留里克能感受到十枚银币的分量,少做一些佩戴在路没露米娅身上,她不会不适。

“你居然给仆人……”克拉瓦森一脸惊异,他转头看向奥托:“首领,你都知道?”

“怎么,不可以?”留里克反问,“我会给钱的,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块肥皂。你应该知道,聪明的铁匠。两银币一块的肥皂,能帮助你洗干净所有污渍,这对铁匠绝对有用。”

“啊!肥皂!”很多神奇传闻第一时间就传到克拉瓦森这里,他获悉祭司们制造肥皂的背后,是奥丁赐予留里克智慧。

克拉瓦森相信这个应该是真的,但是奥丁的恩惠会给予托尔的仆人?

肥皂是个好东西,银币更显美妙。

反正钱就是钱,只是熔炼银币做首饰,就是首饰居然赏给仆人。

克拉瓦森不禁揣测,怕是留里克真的打算未来娶这个仆人为妻,只是现在此事必须保密。目的很简单,主人迎娶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留里克真的当了首领,他恩赐仆人再多都没关系。

克拉瓦森心照不宣,他还没有蠢到现在得罪公认的首领继任者。

“十个银币打造成项链吊坠和手镯,我可以快速完成,就是价格比较昂贵,因为我会使用宝石。”

留里克亦是非常慷慨,他又摸出十个银币:“这个报酬如何?连带买你宝石的钱。”

“啊,够了!足够了!甚至……”克拉瓦森本想说实话,所谓连带宝石的费用,三个银币都不到,他就是见钱眼开。

留里克也不多言,一副特别慷慨模样:“我说话算话,做首饰,所有报酬十个银币。之外的事还有一个,我要一把铁剑,剑柄给我镀银,如果你可以,剑身也给我镀银。我听说三分之一stika长度的一支短剑要三个银币,我给你五个银币作为报酬,当然还有镀银的钱。”

留里克的话逻辑缜密,克拉瓦森暗自佩服,当然他最佩服的还是留里克居然真的拿出25个银币,真是一个大手笔!

其中自己身为铁匠,至少可以赚取十个。

看看这孩子,再看看首领,他估摸着钱是首领出的。

它意味着首领对自己的器重。

留里克不多言,把银币全部放在克拉瓦森满是老茧的手上。

“铁匠,你们现在开始吧,我快快点看到我的仆人戴上饰品。”

“哦!我立刻做!”克拉瓦森一声恶龙咆哮,意味着自己这个老家伙也要拿出全部技能,来一次少有的首饰打造。

因为制作首饰十个精细活,儿子卡威目前毛手毛脚,给未来首领的未来妻子打造首饰,此殊荣不可放过。



第94章 克拉瓦森的小火炉

留里克瞪大双眼观察,只见的十枚银币置身于一个陶土坩埚中。

铁匠有一米高的炉子,它看起来就像是黏土做成的火山,炉口正冒着红通通的火苗。

克拉瓦森的儿子卡威,他将皮囊鼓风机压住又拔起来,每一次的运动,炉口火苗就是一场剧烈的热舞。

“这是在做什么?增加温度?”留里克故意问道。

“对,未来的首领。”

“叫我留里克就行,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有兴趣。”

“是吗?”克拉瓦森心里泛着嘀咕,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首领会对冶炼上心的。

留里肯定道:“我会继续看你们工作。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把矿石变成铁块,再把铁块变成我的佩剑。”

“什么?你……你还懂得这些?!”克拉瓦森暂停手上的动作,他驻足看着留里克那精致的小脸,“难道,你懂得我们的工作?”

“嗯?很奇怪吗?因为矿石里面有些废物,你们点燃碳火把废物拿走,还要继续敲打剩下的东西得到铁。但是,如果你是烧烤铜矿石,再加入些别的东西,就能得到发热的水。这个水不一般,它能倒进特别的粘土模子里,就制作出许多东西,比如祭司长屋里的盆。”

“你……你居然……”

克拉瓦森的胡子在颤抖,因为留里克不应该了解工匠的工作,但是他刚刚所言,正是金属冶炼的基础原理。事实上只要掌握这个原理,任何的铁匠都能把矿石变成一块铁。

真正了解整个过程的人并不会觉得它是复杂的,而是抱怨锻打过程的艰辛。

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则会觉得铁匠用了某种魔法,把石头变成的可以伐木的斧头。他们多数至少了解把自己的斧头烧红了,敲敲打打斧头会变形,他们的了解基本止步于此了。

从矿石里将铁或是铜拿出来,这个很有技术含量。

“我怎么了?我说过,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感兴趣。”留里克强调道。

“哦,真是太好了。我的小主人,但愿我们的工作能让你满意。”

“继续做吧,冰雪融化之前我没有别的事好做。”可能是自己简述了冶炼的原理,让铁匠觉得过于神奇。留里克随口打个幌子:“不用奇怪,我是得到奥丁智慧的人,我也在祭司长屋的那些木板里得到了一些启示。现在,请把银子变成饰品吧。”

“可以。”克拉瓦森深深点点头,又催促自己的儿子卡威再接再厉将火烧旺盛。

留里克,此刻的他拉着完全不懂的露米娅,两人目睹着银币的变化。

如果只是烧一堆炭火,它的核心温度几乎不能达到00度。

但是用黏土制作一个炉子,炉子下放在做一开口,令木炭在里面燃烧,其温度就能达到9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银。

倘若再令原始的皮囊鼓风机的吹风口接入,更多氧气进入炉膛,温度就能突破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铜。

所以克拉瓦森的这个小炉子,它完全能够冶炼纯铜,冶炼青铜浇铸青铜铸造件也是可以胜任的。

留里克不用想就知道,熔化青铜就是这个小炉子的极限了。

想要熔化铁?不可能!

遥远的东方,汉代的国营冶铁工厂,工厂内用粘土烧砖和夯土,构筑了非常巨大的高炉。一个高炉配备多台鼓风机,且每一台鼓风机实际又是超过二十台小型鼓风机的串联。再者,汉代的鼓风机是畜力绞盘抽拉式的,是一套非常完善的机械系统,比西方传统的人力的气囊压缩式先进太多。

强壮的耕牛被驱赶着转动巨大的绞盘,木质齿轮被转化成鼓风机复进的力量。实际上这套系统换上电力驱动,木质的齿轮和叶片换成金属,就是一个标准电力鼓风机。

因此,多个鼓风机矩阵对着高炉吹入巨量的气体,也就有大量氧气与更多的木炭完成燃烧。

虽然它的温度已经可以达到短时间的400度的极限高温,却还是不能达到纯铁熔化的500度。

不过,带有大量硫、硅、锰、碳等各种杂质的复杂合金,已经在这种古代巨型高炉的极限高温下化作了金属液。

遥远东方巨量的金属需求,迫使国营冶铁厂制造巨型设备。

那是可以一次冶炼超过四十吨矿石的巨型高炉,每一次的熔炼都是旷日持久的战斗。他们一般不会追求疯狂的400度,不会冒着高炉折寿乃至炉膛垮塌的风险这么做。

当液态的硅化物炉渣流出,矿石变成大量海绵铁的时候,这些炙热的海绵铁悉数被拿出来,数以千计的工匠敲敲打打,之后直接淬火成为粗制的生铁。

至于对生铁的精炼,乃至把铁做成钢,又是另一套完整的工序流程。

东方的优势就是这样,巨大的人口有着巨大的金属消费市场,盛世近千万计的自耕农家庭,他们是维系国家运作的根基,他们对铁制农具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

市场迫使工匠一代又一代的精进改良自己的技术。

商代发明夯土高炉,楚国实现夯土高炉的高温极限,到了汉代建立巨型夯土高炉,再到晋代发明了多种量产钢材的技术。

到了公元九世纪,东方的冶铁能力于正直中世纪的欧洲,产能根本就不再一个数量级,质量上也远远超越欧洲。

如果说东方还有什么欠缺的,就是还没有完全学会诞生于印度河流域的精钢锻造。不过这项技术劣势必然随着商业网络,流传进东方。

但是西欧,他们的铁匠只懂得把矿石一番折腾,最后敲打成纯铁,也就是所谓几乎无碳的柔软熟铁,就用它制造五花八门的武器和农具。

北欧的情况于此如出一辙,那些因为特殊渠道流入这一地区的来自印度河流域的精钢,用它打造的武器就是神兵利器。

克拉瓦森也是这样,他的打铁与煅烧技术全是学习父辈的,父辈亦是学习祖辈。倘若再向上追随,罗斯部族的打铁技术都是来自至少八百年前的罗马帝国。

火炉冒出蓝色的火苗,这说明因为超量空气进入,炭火已经开始完全燃烧。

如此焰色已经表明,这个炉子的温度极限已经到了。

“你们看好了,银子很快就能成为水!”克拉瓦森故意这么说,以求引起首领和未来首领的注意。

硬邦邦的陶土坩埚被铁钳子夹进炉子里,因为温度的变化,火焰瞬间变成黄色。

不过很短的时间后,青色的火焰完全包裹住整个坩埚。

银币的以便仅用肉眼就能完全察觉,它上面的罗马皇帝的肖像被弥平,接着银币失去了它圆溜溜的模样,如同一座小塔坍塌,不一会儿,坩埚里就剩下金属色的炙热液体。

“哈哈,这就是托尔赐予我们铁匠的知识。”克拉瓦森抖着自己的胡子,自豪的说,“首领,你们得到奥丁的祝福,我们则得到托尔的祝福。现在银币已经融化,接下来放到模具里浇铸就行了。”

“果然是托尔的祝福。”奥托瞪大眼睛,因为他本人身为首领,却根本不知道金属为何会被烧成水。

这里,大家没有“液体”这个抽象的概念,所有流动的东西,除了奶和油,都简称是一种水。当然它不是水!一些银子居然具备了水的流动性,难道这不是托儿的魔力吗?

当然,最震撼的还是露米娅,站在她身边的留里克感受到她胳膊的震颤,亲耳听到她的嘟囔——agia。

agia,一个古老的拉丁语词汇,它已经融进诺斯语民族的生活中,也感染了别的民族。

“根本不是什么魔法,露米娅,你不要惊讶。”留里克突然大声说,“爸爸,这也不是什么托尔的祝福。”

“嗯?不是托儿的祝福还是什么?”克拉瓦森本是心情愉悦,听到未来首领的话,他心情不爽却又不能反驳。

留里克深知不可能把事情说得多么深刻,说得深入了,自己掌握的大量后世的金属冶炼专有名词,这个克拉瓦森根本就不明白。

他突发奇想到一个好例子,昂起身子说:“比如铁,矿石里面有杂物也有必须的铁,我们要铁不要杂物。祭司们把海豹的白肉切下来,在锅里慢慢分离出有用的油,不要无用的渣滓。那些油会不会和铁很像呢?

油放在屋子外面,它很快就凝固了,至少用火一烤,它就变成了热油。

也包括水,放在外面就是冰,冰块能砸死鹿,但是水只能浸湿它的毛皮。

所以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是这样,只要温度足够高,所有东西都会融化。

比如这些银币,不是托儿的祝福,而是创世的奥丁制定了一个规则。托儿是奥丁的儿子,他只能遵从自己父亲定的规则,不会创造一个新规则。”

留里克的说法当然瞎说的,其中确实有科学依据,为了考虑到受众的理解,他不得不搬出神话这一套。

而这确实是他的优势。

留里克看懂了那些木板的讯息,使得他对于这一时空罗斯部族掌握的北欧神话体系有比常人更深刻的了解。某种意义上,只要完全了解神话体系,这种人在部族的社群里,就是天生成为祭司的好材料。

克拉瓦森老了,他自然而然变得固执,他不可能因为未来首领留里克的一番话就改变自己的信仰,放弃托尔去遵从托尔的父亲奥丁。

但是留里克的话确实有道理。

这个孩子不一般!倘若他不是被奥丁祝福,而是被托尔祝福。恐怕这样的孩子将成为最优秀的铁匠,因为区区七岁的他对于金属冶炼的了解,已经远远胜过自己的儿子卡威!

克拉瓦森因为激动,他满是毛发的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已经没有能力把炙热的坩埚拿出来。

他命令自己的儿子,“卡威,你!你去把模具拿过来,再把银水倒进去,最后放上一枚宝石。快去!”

卡威立刻窜到一边,趁这个空挡时期,克拉瓦森径直走向留里克,浑身颤抖的说:“孩子,也许你可以成为最优秀的铁匠。”

“什么?铁匠?!”奥托一听就是不悦,“他可是要成为下一任首领的。”

“是!我的首领,但是留里克真是幸福之人,很有可能他已经从神那里得到了关于冶炼的启示。”说罢,克拉瓦森勾下头,一副谦卑的模样,“孩子,请你一定如实告诉我,你……你是否……是否懂得更好的冶炼技术?我相信你应该的了解的。”

“我?”留里克有些慌,此番自己难道不是被一个大胡子的老家伙逼问吗?

隐藏自己的能力?呸!我隐藏的已经太多了。

留里克瞪大眼睛,严肃的宣布:“不错,铁匠克拉瓦森,我已经观察了你的炉子,我可以说你的炉子是非常糟糕的。它就像是一支锈蚀斧头,一条破洞百出的船。这样的炉子只能熔炼一些最平凡的东西,根本不能练出一把好剑。如果它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就是能熔炼金子银子,制作一些首饰。”

克拉瓦森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不觉得留里克的批评是不能接受的,很明显,这个孩子知道改变一些非常棘手的问题的方法。

他低声下气的问道:“首领是你的父亲。你知道那支毁灭者神剑,人人都知道你曾紧握住那把剑。我做梦都希望自己制造一支可以和它媲美的剑,但是我根本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一个凡人,卑微的如同海边的一粒沙子,根本没有得到托尔亲自的祝福,如果你……”

“我可以!我不是铁匠,但是我知道一些方法,我没有尝试过,我相信这些方法可以成功。”留里克直言不讳。

“真的?!”

正当克拉瓦森满心欢喜的时候,卡威从箱子里找出了许久不用的打造首饰的相应陶土模具,还有被严密保存的拇指大小的一块红宝石。

“爸爸,留里克一定有智慧,你有什么话等一会在和他说。现在,让我们先把首饰做完。”

“哦!好!”克拉瓦森浑身一震,高高兴兴要把首饰的事解决掉。

因为只要解决了这个,接下来该是留里克传授他所了解的技艺。

第95章 仆人的银饰与一堆磁铁矿石

现在,留里克更关注银饰问题。

接下来浇铸工序并不复杂,卡威先是在半椭球型凹陷模具里倒入银水,它开始逐渐冷却。

当卡威觉得冷却时间差不多,就把依旧炙热柔软的银锭扣过来,一个绝妙的半椭球型银锭诞生了。借着它硬生生把红宝石压进银锭,趁着银锭还足够柔软,他开始用小锤敲敲打打,连同下端的棱角也敲打一番,愣是敲出一个凸起部位,用铁定打出一个孔。

无疑这个孔就是串线挂脖子的。

剩下的银水由克拉瓦森负责,它们被倒进手镯的模具里,逐渐成了一个较大的银环。

卡威打造银吊坠的招式令留里克很有兴趣,见得吊坠逐渐成型,他的目光又看到打造手镯的克拉瓦森。

还是小铁锤的惊喜操作,粗糙但柔软的银手镯,克拉瓦森可不敢直接用手触摸,一个小钳子夹住它,手里的锤子将棱角敲平。真是精细的加工,留里克不知驻足观看的多久,他不得不佩服公元九世纪的铁匠兼顾银匠,克拉瓦森父子的作为居然被自己低估了。

他们这些职业铁匠完全具备紧密加工的动手能力,恐怕制约他们更进一步的障碍,就是冶炼技术的问题了。

关键的敲打完毕,克拉瓦森亲自用细小的铁砂和普通的沙土混合物,为银饰进行抛光作业。银吊坠和银镯子反射出极度漂亮的金属光泽,尤其是那银吊坠光滑平整的背面,它完全如同镜子一样。

加工的虽是小物件,膀大腰圆一脸夸张胡子的克拉瓦森,他的头发和胡子正冒着烟,脸庞亦是发红。并非他是被炉火炙烤的缘故出了太多汗,而是精密的工作需要全神贯注。

克拉瓦森终于能长叹一口气:“啊!到这里就完成了,伟大的首领,还有留里克。你们看,我和我儿子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但愿你们能够喜欢我们的作品。”

两个精美饰品已经完全冷却,他亲自将它们奉上,尤其是要经过留里克的检查,以求一个满意的答复。

“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留里克先是仔细把玩那个银吊坠,如果以一个饰品的角度来说,它还需要进一步的抛光。

它的背面平而光滑,这里还可以刻上一些文字。

留里克看看露米娅,又看着卡拉瓦森:“铁匠,在银饰上给我刻上一些文字。”

“可以,甚至手镯上我也能刻上文字。现在你要我刻些什么。”

对啊,刻些什么呢?比如说一些祝福的话语,毕竟两件饰品是作为礼物的。

见得儿子有些犹豫,奥托就自作主张:“克拉瓦森,你就给他刻上我儿子的名字,这样,这个小仆人就会铭记一辈子。”

“爸爸!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留里克自觉有点不妥。

“没关系。”一只大手盖住他的脑袋:“听我的就好。手镯上也刻上一些字,要刻得尽量精美。”

露米娅,她现在并没有将要得到两件饰品感觉非常高兴,事实上,她还不能完全理解银子的价值,只觉得一个吊坠戴在脖子上,自己或许会变得更好一些,至少主人留里克这么认为。

在打造佩剑之前,克拉瓦森必须完成精细的雕刻银子的工作。

他有一支很小的铁锥,以一块很小的木板进行轻微敲打,于银子上留下清晰的凹痕。他的专业水平是有限的,手上的工具堪称简陋,又没有放大镜的帮助,他开始衰老的眼睛根本无法进行最细致的雕刻。

他竭尽所能在银饰背面刻上“留里克”“仆人”两个用卢恩字母拼成的单词,又在手镯上刻上一句奥托亲自诉说的所谓咒语“我是留里克的仆人我将用一生侍奉”。

奥托今天执意要把事情搞得非常仪式化,就在铁匠铺里,他令露米娅双膝跪下来,又令其昂起头。

“留里克,现在给你的仆人戴上吧。”

“好……好吧。”

留里克有点犹豫,手中的吊坠又被打磨抛光了一番,银子如同镜子,红宝石恍若红色羊脂。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硬生生被父亲弄成一种仪式。

但是……

短暂的时间留里克头脑里想起许多事情。

中世纪的君主册封封臣,都会令其跪下,接着用剑轻拍封臣的左肩和右肩,之后,封臣也会亲一下君主的右手。这套仪式就是君主和封臣权力与义务关系的缔结。而且,封臣的确是是君主的仆人。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的心情好受很多。

他轻轻躬下本就不高的身子,双手捧着吊坠,目视着因激动而颤抖的露米娅的眼角,将银吊坠带了上去。

手镯呢?留里克有些犯难,只因露米娅还太小了,她的手腕过于纤细。虽说也有女人会佩戴脚镯,她的脚腕一样纤细。

留里克很快想到绝妙的一招,露米娅吊坠的麻绳被做了一个扣,正好扣住整个银镯子。

镯子恍若一个光圈,它的中间就是那镶嵌宝石的吊坠。

加上宝石,这套银饰的重量已经超过五十克,它戴在一个仅有十岁的瘦弱小女孩脖子上,不能说她因此变得更加美丽,虽说她随着年纪的增长必然更加漂亮。

可能它就像是一道精神枷锁,银饰上雕刻的文字简直就是一个标签。

“你起来吧。”留里克命令。

露米娅缓缓站起,双手情不自禁触碰自己的宝贝。她下意识的凑近留里克,以诺斯语连说几声谢谢。

“好了,我的儿子。这样你的仆人就不是一般的仆人,是你的贴身仆人,是最重要的仆人,这下你满意了?”奥托大声问。

“满意了!接下来……”留里克不禁看看户外的天,因为银饰的事消磨掉了许多时间,这不,太阳已经在迫不及待的落下去。

他想了想,也许打造铁剑的事向后推脱?

不!我要一支钢剑!

他连忙问起克拉瓦森:“睿智的铁匠,现在你是否感觉疲惫了?”

“丝毫不疲惫!孩子,你难道觉得我们仅仅因为打造银饰就气喘吁吁了。银饰的工作完全结束,现在我恳请你告诉我,如何打造一支坚硬优秀的最好铁剑,那种有着漂亮花纹可以轻易把普通铁剑斩断的神圣剑!”

“好吧,既然你非常坚持。在那之前,我想要看看你们的技艺,最后再告诉你们制作好剑的办法。”

克拉瓦森的胡子在颤抖,他的强烈求知欲恨不得抓住这孩子的衣领,逼问他如何造出好剑的办法。克拉瓦森终于理智占了上风,就是胡须也没少抖动。

“既然你要一般的铁剑,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他压制着激动吩咐儿子卡威:“你去箱子里拿出一把来。”

“不可以!”留里克直接拒绝。

“为什么?”

“我是你们的买主,我要看到矿石变成普通的铁剑。我不要你们的现成货色!”

“可这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我就是要看你们的工作。”留里克这话说得非常诚实,自己必须要了解罗斯部族现在的全套冶铁工艺,如此才能对其进行改良。他又灵机一动,说道:“还有一个原因!”

他左手搭在自己右臂遗憾的嘟囔:“你看,我就是个孩子,根本拿不动大人用的铁剑。我需要一个短剑,要和我小臂一样长,我要你们精细的打造,还要镶上银子和宝石、这样的宝剑我会一直带在身上,还会传给我的孩子。”

克拉瓦森不禁琢磨,这个小孩子的确与众不同,说话都这么有长远性。

真是越看留里克的仆人越觉得自己揣测会变成事实,他一定是有意把自己的“亲密仆人”升级成正妻,否则也不会耗用财力给个小女孩做银饰,还说什么短剑流传子孙的话。

这种事怎么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因罗斯部族位置太偏,殊不知南方的许多兄弟部族,那里有权势的男人拥有多个妻子女仆再正常不错。

相比而言,首领奥托对他的结发妻子真是忠贞不渝!

克拉瓦森豪放的笑了两声。“我都懂了!那就来吧,孩子。你如实不觉得疲惫就一直待在这里,我和我的儿子会彻夜工作,但愿你能够结束。”

留里克亦是满意笑了笑,“我和我的仆人都可以接受。我甚至有意在你家里借宿一晚,当然,如果你可以接受。”

“啊?”克拉瓦森突然愣神,“我……我这里很简陋。”

“没关系,就这么决定了。”留里克灵巧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不会反对吧。”

“这倒也可以,既然你坚持我就同意了。”

因为这个克拉瓦森是值得信赖的老家伙,奥托一直很满意这个家伙为自己历代传下来的宝剑做出的最华丽的修饰。克拉瓦森的技术是优秀的,宝剑镶嵌一枚拇指大的大号红宝石,十多年过去了,它还牢牢粘在剑柄上。

儿子和这个老铁匠多打打交道也可以,至于儿子又从奥丁那里学到什么制造钢剑技术,它最好变成现实。

钢,欧洲所知道的钢是随着东方商业贸易线传入欧洲的,在古代德意志地区,也就是九世纪法兰克王国的中北部地区,这里的人们称呼进口的钢为“stakhlijan”,本意是“最硬的铁”,这个词经过一千年的演变成为现代英语的“steel”。

古诺斯语是古日耳曼语的一部分,这个“最硬的铁”词汇,到了罗斯部族这里,就念作“stolla”。

所以留里克听到这个词汇丝毫不觉得为何,他这个穿越前英语过了六级的老家伙,多少也了解英语的变迁,懂得北欧人与英国人的语言,某种意思说它们彼此是日耳曼语方言,完全说得通。

钢,它确实就是“最硬的铁”,硬到可以削铁如泥。

在留里克的催促下,克拉瓦森父子稍事休息,就开始所谓最原始的冶铁作业。

留里克和露米娅成为一介看客,两人就坐在火炉不远处的皮垫子上,观看铁匠们的工作细节。

不得不说,他们的制造工艺还真是原始呢!

不高的用泥巴糊的火炉,怕是因为木炭高温的原因,它的大部分结构已经变成坚硬的陶。

火炉小而原始,它至少已经有了较大的出口,以及更大的顶端进料口。进料口的正上方就一个对天的空洞,围绕着洞克拉瓦森用黏土做了简易的烟囱,这样燃烧的浓烟就能排出去,不过室内的热量也很容易丧失掉。

铁匠无所谓,因为打铁的一系列工序就是要挥汗如雨的,围着锅炉工作,即便是最冷的日子,他更乐意就穿着一件麻布裁缝的汗衫敲敲打打。

炉子出口只有一个,显然克拉瓦森的炉子还没有先进到会额外设立一个出渣口。

继续看看他会怎么做吧。

留里克最先看到克拉瓦森抱着大量黑漆漆的木炭而来,将其垂直放进炉子里。不一伙儿,他的儿子卡威捧起几块堆在一起的石头,奋力将其扔了进去。

那些石头就是铁矿石!它们居然是颜色发黑的矿石!

留里克眼疾手快,他猛地站起来,几个健步就冲到炉子边,顾得不木炭的脏,双手抱住一个看似小块的矿石,竭尽所能将其拿出来。

他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的。

“怎么?你觉得很奇怪?这个就是矿石,也是很奇怪的矿石。小块的矿石居然能粘在一起,必须我这样的大人能将两者分来。”克拉瓦森提醒的同时,好意把全部矿石拿出来,满足孩子的好奇心。

留里克依旧瞪大双眼,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矿石,还试图将其分开。

终于他把露米娅也叫来,才硬是分开了一块小号矿石。

“难道这是一大坨磁铁?!”他自信观察,发现矿石上沾着大量的碎屑,用手指轻易就能把碎屑拿掉,就是碎屑放在地上,抱着矿石在其上方一晃,碎屑又被吸附上去。

啊!这东西就是磁铁!居然是磁铁!

现在,轮到留里克震惊了,他们居然使用优质的磁铁矿当做原料。看看它整体发黑的颜色,还有粗糙表面晶莹反光的光泽。

留里克其实非常清楚,瑞典的境内出产欧洲品质最好的铁矿石,所以历史上的瑞典靠着销售铁器迅速成为北欧一霸。就是公元九世纪的瑞典还是一个庞大的部落联盟,瑞典成为霸主,罗斯人并没有从这片地域分一杯羹。

但是历史根本没有文献记述,早期的罗斯人已经在使用本地优质的铁矿石。

留里克更是想不到,所谓的“最优质的铁矿石”居然是磁铁矿。在所有的铁矿中,含铁量最高的莫过于它!

而事实,比留里克突然参悟到的更加疯狂。



第96章 一坨块炼铁

留里克从没想到,克拉瓦森一直使用的是优质磁铁矿。

他立刻精神激动的问:“难道……我们的罗斯堡西边的山里,就有这些铁矿?”

“当然,很奇怪吗?”克拉瓦森无所谓的回答。

“难道不奇怪吗?这是最好的矿石!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铁矿石。”

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夸耀罗斯堡这个苦寒之地其实充满了宝贝,至少对于铁匠,在矿脉的附近建立打铁作坊,确实能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罗斯部族的北迁到罗斯堡峡湾,从萨米人手里夺下这片区域而发展,一个原因是斯韦阿兰地区的土地因越来越多人的人口显得愈发狭窄,离开它某个新地域发展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事实上已经有相当多的部族和一个个小家庭一直在这样做。

第二个原因则是追寻北方的毛皮资源。

但是族人们并不知道,它们北上的拓荒不但扩展了自己对世界的认识,铁匠们在山区里发现了直接暴露的铁矿石。

铁匠们对于矿石的含铁量、品味之类的事并不了解,他们部族的屈指可数的铁匠只是非常高兴矿石是比较容易得到,这样他们就能打造更多的斧头、铁剑、铁锅、铁腕,以及造船非常需要的铁钉。

何况山区里不但有大量的铁矿石,还有少量的铜矿。

对于克拉瓦森父子,他们找到铁矿是非常容易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罗斯堡所在的峡湾,是一道巨大铁矿矿脉的余脉,虽是余脉,矿石的含铁量也超过了60%。

未来的瑞典就是在这一地区找到了主矿脉,得到了含铁量能高达70%的矿石,它几乎就是一块纯粹的磁铁了,而且不含杂质。

因为,位于波的尼亚湾最北方的山区,这条矿脉源自于十九亿年前的造山运动,非常古老的芬兰克拉通被抬起,将地壳内部的部分铁整体带到了表层。

由于这一地质构造原因,这条蔓延长达三百公里的矿脉,它诞生时的结构虽然比较复杂,却在未来的十九亿年没有经历更多的地质构造变化,使得它非常缺乏五花八门的杂质,尤其是它几乎不含硫。

它几乎不含硫,本体几乎就是一块磁铁,整个地球再没有发现比它更优质的巨型铁矿。

克拉瓦森根本不明白这些,不明白因为这些先天因素,导致他比法兰克的同行,花费一样的代价却冶炼出更多的优质熟铁。地理与眼界的局限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冶炼一直具备很强的优势。

矿石的含铁量极高,似乎只要稍微加工就是质量很好的石器。

只见的克拉瓦森又把矿石扔进炉子里,急令儿子卡威将鼓风机的出风口调试好。

之后克拉瓦森从另一个常燃的火炉中以钳子夹出一块热碳扔进冶铁炉,很快浓烟乍现,烟雾由于热力的原因,几乎都在向烟囱处汇集,这也说明了热力虹吸的现象正在发生。

炉内木炭燃烧起来,卡威奋力驱动着鼓风机,寒冷的日子里他累的满头是汗,很快这个年轻的奋斗就有了收获。

一开始黄色的火苗窜出来,青中发白的浓烟凶猛窜出。

火苗颜色正在变化,逐渐的它就成了偏蓝色的焰。

这说明了什么?蓝焰,木炭达到完全燃烧时就是产生蓝焰,作为燃料木炭已经达到位于小火炉中释放热量的极限。

留里克懂得,倘若克拉瓦森手里的不是小炉子,而是三个人叠罗汉那般高度的夯土高炉,更大的鼓风机为其供风,最下端的燃烧室里的木炭就是白焰。也只有那种状态木炭真正到达它的放热极限,而陶瓷化的外层厚厚夯土很好抑制热量损失。

只有在那种极端的状态下,铁矿石能以富含大量碳元素的生铁水的状态,被工人直接进行生铁浇铸。

啊,不过是制造一个厚厚的锄头,生铁浇铸它就是量产。

如果把小火炉改造得更大,既然本地磁铁矿非常优质,留里克觉得生铁的铁水是可以制造的。

看看克拉瓦森还要做什么吧。

火炉内的木炭堆芯是炙热所在,面对炉子约莫三米远,留里克的小脸也被照得非常舒坦。

他特别注视着小火炉最下端的出料口,虽说炉子简陋,工人至少能看明白矿石在炉内的状态。

刚刚还是一堆具有磁力的黑色晶莹光泽的矿石,一段较长的时间过去,它已经变成红白色的炙热团块。矿石的温度变得多少了?至少也超过一千度了吧!磁力因为高温已然消失,矿石中的氧大规模的和木炭里的碳发生完全反应,变成二氧化碳释放空气里。硅化物的炉渣已经变成粘稠的液体,它就像是融化的玻璃,留里克亲眼看到也太炉渣从炉子里缓慢流出!

户外的天已经完全黑头,室内的冶铁的炉子烘烤得甚至有些燥热,敞开的木门纵容一些寒风窜进了,它不再是寒冷的,留里克居然感觉到舒适的清爽。

他已经坐了很久,饥饿感令自己和仆人很是不爽。

他突然大声问:“克拉瓦森,还没有好吗?”

“还需要等等,也许你饿了?也好。”克拉瓦森立即吩咐添柴的卡威,“你去通知你的母亲,把最好的肉且给我们的客人。快去!”

因为传统,女人是不可以参与冶铁打铁的。也许这并非是一种歧视,存粹是因为女性力量的相对薄弱与冶铁打铁巨大体能消耗的矛盾。一个智商增长的人也不会要求妻子或是女儿投入到重体力劳动。

克拉瓦森的妻子年纪也很大了,她是铁匠一家的后勤管家,留里克不一会儿吃到的肉干就是出自其手。

似乎整个部族制作的肉干口味都是差不多的,铁匠给自己和露米娅提供有肉干和粗制的面包块,调剂口味的除了一点磨成粉的盐,就是一颗老洋葱头。

洋葱,这东西怕是罗斯部族地理位置的短暂无霜期可以种植的东西。洋葱几乎无糖,人们大规模种植它得不到什么好的收益。洋葱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先甜后辣的其他口感,这番感觉就能抵消掉粗制海盐的苦涩味。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其实自奥托先行回家算起,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铁匠们根本没有什么计时器,完全凭借感觉去估测火候。

“时间应该到了!”已经吃过晚餐的克拉瓦森一声令下,“卡威,我们走。还有留里克,你将看到我们的敲打。”

留里克拉着露米娅站起身,不禁向后几步走。

一大坨熔融的矿石被铁钳扒拉出来,年轻力壮的卡威将它奋力搬到打铁台,接着就是克拉瓦森双手握紧的大铁锤的奋力一砸。

大量火星因为这一记敲击飞溅出来,留里克看得真真切切,熔融的矿石当即就瘪了一块。

“这!这就是热锻海绵铁?!”

留里克瞪大眼睛,他脑子里空有大量超时代的知识,实践的机会却是极少的。

克拉瓦森家的打铁真可谓上阵父子兵,一开始是儿子紧握钳子固定海绵铁,父亲挥动锤子敲打。

父亲累了,及时换成儿子敲打。

海绵铁被越大越小,其实就是内部疏松多孔的结构被砸得越来越密实。

它被敲打一会儿又被扔进炉子继续加热,紧接着趁热打铁。

一段漫长的枯燥时间过去,疲倦不堪的留里克终于等到了一个铁砣的诞生。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我可是特地把它敲成这个形状。”克拉瓦森正是一脸自豪的模样,因为他们父子把一坨海绵铁打成一块基本有棱角的正方体铁砣。

能把矿石用原始办法制作成这样,铁匠们的加工工艺已经很不错了,就是铁砣的现状就是一大块几乎不含碳的熟铁。

克拉瓦森一脸谄媚模样:“现在,孩子,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把它变成那种最坚硬的铁?”

留里克定了定神,反问:“如果没有人告诉你那些方法,你会如何处理这块铁?”

“我会再把它放进炉子里,烧红后拿出来敲成斧头的形状。当它还特别热的时候,突然放进冰凉的雪水里,斧头会变得比较硬。但是和你父亲的宝剑比还是太软了。”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好的,我就告诉你如何把它变成最硬的铁。”

“啊!我……”激动的克拉瓦森俩忙把儿子拉来,两个大男人坐在皮垫子上,聆听来自小孩的教诲。

如果说三言两语就能学会炼钢的技术那真是再好不过,克拉瓦森似乎如常所愿了,就是他时分怀疑留里克就是在消遣自己。

克拉瓦森的面色变得凝重,他跟本不敢相信,比如说让铁变得坚硬,只要再把铁砣扔进去炉子烧红了打成条状,折叠后继续敲打成条。降温的铁条根本不经过淬火,继续扔回炉子加热,烧红拿出继续敲打,折叠后进一步敲打。

他瞪大双眼质问:“这怎么可能?太荒唐了,难道只要反反复复的烧烤与敲打,铁就越来越硬?”

留里克面不改色:“没错,它就会越来越硬,这是你现在可以实现的唯一办法。”

“不会吧!烧红了锻打还有什么意义?铁就是铁。”

“那么,你以为我的先祖在战场上得到的宝剑,难道真的是奥丁恩赐的?不!其实是一些神秘的铁匠,用某种方法进行了锻打。相信我,就按照我的手段,烧烤与锻打重复十次或是五十次。虽然你会非常累,经过这些工作后,铁已经不是一般的铁了。它的颜色都会发生改变,会变得更白,就像是白天的时候浇铸银子的那种色彩。”

普通的铁剑,经过打磨整体也是灰白色的,和银子的那种亮白有本质区别。

“但是……”

“你还有疑虑?是钱的问题吗?”留里克估计他会嫌弃超过十次反复锻的疲惫,这便说:“我要一把好的短剑,我是舍得下功夫的。我请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支付你十枚银币。这十枚银币只是购买你打铁的力气,如若还需要钱,我会再投入进来。”

有钱赚那还推脱什么?何况首领之子出手真是阔绰。

克拉瓦森的疲惫几乎一扫而光,他把脑子里的质疑先憋住,全身心就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去做。

如此,一场轰轰烈烈的敲打百炼钢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靠近海滩的这间铁匠木屋里,留里克因为精神的亢奋久久不能睡下,他就继续待在铁匠工坊,随时指导着两个同样亢奋的工人打铁。

露米娅暂且被克拉瓦森的妻子领走,她们去住宿的长屋休息,以求躲开铁匠挥汗如雨之地,但是寂静的夜晚她们还是能听到克拉瓦森那里不停歇的敲打声。

这番打铁声显得那样奇怪,附近的居民都在好奇,今天的铁匠一定是收到一个罕见的大订单,迫使他一直打铁。

不错,的确是一个大订单,金主为此已经累计投入接近四十枚银币了。

一枚银币的价值都是很高的,留里克也并非真的那么阔绰,只是因为钱来的太过容易,皆是短时间的肥皂暴力带来的巨额收益。他和露米娅在这方面是颇为相似的,两人都不是很清楚银子于本时空的真实购买力。

七岁的留里克也是悲剧,穿越的这么多年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罗斯堡西边的小山坡。他从没有离开罗斯堡,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格局真实情况,那些所谓的南方盟友也仅限于传闻中,唯有那数以千计的客居者证明盟友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就是盟友。

熟铁被放进火炉烧红,它被首次打成条状,也首次进行了折叠敲打。

当克拉瓦森准备听从留里克要求见他放回炙热的炉子时,留里克突然阻止了他。

“怎么?不能放进去了?”

“不!你的炉子温度太高了。”留里克拦住说。

“难道不是把它烧红吗?”

“当然不是,你要先把它勉强烧红,之后安静的放在外面,直到它自然冷却。”

“为什么?”

“因为这叫回火!”留里克直接说出词汇tempering,一次描述这一加工工序,但是其中的原理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他强调一下:“你就照我说的做,当它冷却后,你再去把它烧红,之后重复折叠锻打。”

克拉瓦森点点头,没有多言就照着金主的话去做,他和儿子卡威也实实在在记住了词汇“tempering”。

第97章 千锤百炼的开始

什么是马氏体、珠光体、铁素体,克拉瓦森还没有金相学方面的概念。

事实上,在显微镜能直接看到金属金相之前,世界各国的铁匠都在凭借自己的经验办事,在长期的冶炼加工中,慢慢总结出了淬火、回火和退火这些可以在现有条件下实现的热处理技术,而且经过这些措施,铁器的性质已经发生重大改变。

或许块炼渗碳钢的诞生本就来源一个工匠突发奇想的多次烧红铁砣不停锻打的结果。

例如,一个铁农具的拥有者,希望铁匠为他的农具翻新,或打造成更适合使用的形状。

铁匠只是懒省事,就用最一般的木炭炉子把铁农具烧红,之后就开始锻打成客户需要的形制,然后冷水淬火交付使用。而铁匠的懒省事恰是一种炼钢过程。

本时空的一个普通家庭,他们的生存几乎就是耕作种粮食,铁器比青铜器更好用,虽说铁器于民间不是一户人家无法接受的价格,它还是蔚为珍贵的宝贝,是要一代又一代的流传。

修理的过程也是二次加热的过程,由于是低温加热,本时空人们能得到的最有性价比的燃料木炭,它不完全燃烧将熟铁加热到最多七百度,往往只有五百度。这样的温度,大量一氧化碳声随着热风消散,还有大量的碳分子渗入到无碳的熟铁里。

每一次的炙烤灼烧都有碳渗入进来,只要是渗入的足够多,铁砣就成了低碳钢。倘若铁匠不辞辛劳继续重复下去,乃至重复一百次,铁砣就逐渐变成了高碳钢。继续下去,它会因为渗入太多的碳变成了糟糕的生铁。

这番对块炼铁的大规模人为渗碳工作,最开始就是春秋时期的中国大地。

反观同时期的希腊罗马,虽然铁器已经开始使用,自西罗马覆灭,西欧的铁匠还是没有自行研发出比较健全的块炼铁人为渗碳技术,反而要大规模的进口来自安息帝国控制下的北印度地区的钢刀。

奥托的这把毁灭者,源头就来自印度河流域。

剑神上的花纹其实是来源于一些微量元素,而非复杂的锻造术,虽说当地人的制作钢剑的水平确实高,工序复杂耗时时间很长。

当地人利用当地矿石进行冶炼,但凡用当地矿石制作的剑都会有漂亮的花纹,然而两千多年之后,他们再也不能造出带有花纹的剑,而时代也进入了工业时代。当地特殊的铁矿石被开采完了,制作花纹钢的技术也当即失传。

但是人类已经工业文明,大规模炼钢成为可能。古人费劲制作一把钢剑的时间,后人就能制作数以千吨的纯铁水。

调控铁水碳含量是一门系统的科学,而后世的技术几乎都来自化学发展带来了技术飞跃,如果有什么后人继承前人的,莫过于高炉了。

欧洲,在学到中国高炉技术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半人高的夯土炉子,最多有个别的铁匠把炉子修造到一人高。

克拉瓦森这里,他终于等到了铁条的第一次冷却。

这段缓慢自然冷却的时间,留里克的精神为之放松,很快变得昏昏欲睡。他就真的蜷缩在地上,如同一直金色小猫,裹着一张兽皮睡着了。

见得留里克已经休息,深感打铁的屋子绝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克拉瓦森催促儿子卡威:“就按他要求的我们再做一次。别怕吵醒他,我们开始吧。”

铁匠铺又叮叮咣咣起来,留里克迷迷糊糊地昏睡,直到他突然睡眼惺忪的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孩子,你醒了。”克拉瓦森和善的问。

“嗯……你抱着我,去哪里?”

“去我家住宿的长屋,不用担心,现在真的太晚了。等我们都睡醒了会继续敲打,一定会让你满意。”

“好吧,那个铁……”

“我又敲打了一遍,炉子也已经熄灭,我没有把铁条直接淬火。就放在屋子里让他自由的冷却。”

听他这么说,留里克心里甚是满意。

他被放到更温暖的兽皮上,也又看到了点燃的油灯。昏暗的光下,留里克看到一个老女人的身影,还有露米娅那恬静的睡相。

真是有趣,克拉瓦森年老的妻子明显根本就不介意露米娅是养鹿人之女的特别身份,两人就好似年老的母亲与女儿那般。也许克拉瓦森的妻子是希望有一个女儿的?谁知道呢?

留里克觉得自己受到了铁匠很好的照顾,自己借宿在铁匠建立,所有人躺在兽皮铺好的睡窝里,温暖自然没的说。

既然已经苏醒,留里克静静地嘟囔:“明天你们……你们按我说的做。对了,那些炉子里的渣滓怎么办?直接扔掉?”

“炉渣是一定要扔掉了,还有那些灰烬。”克拉瓦森不以为意道。

“不可!那些炉渣扔掉,炭火的灰烬留下来。”

“嗯?它们很重要?”

“当然,这样……”留里克突然犹豫了,他估计现在去跟铁匠说渗碳必是要费一番口舌的,索性就不想多言。“你照我意思做就行了,明天你们继续打铁。记住,一定不要直接凉水淬火。”

“我懂,嘿嘿,叫做tempering,就是让它被冷风吹得像冰一样凉。”

“就是这样。”留里克天天微笑道:“明天,就请卡威大哥把我先送到祭司长屋。”

卡威,他很高兴留里克称呼自己兄长,这是否意味着未来的首领留里克对自己的器重呢?“去祭司长屋?很重要?”

“当然!我要看看肥皂的情况,我想你们也想要买到一块肥皂吧!除了肥皂的事我还要去拿一些海豹油。”

“油灯?”卡威想当然的问。

“当然不是!明天开始我们必须使用开始使用油脂淬火,用海豹油把炙热的铁条冷却,而不是冰水。”

“这……”卡威听得费解,克拉瓦森情况更加糟糕。

用油脂淬火,不说它是匪夷所思的,就是这种行为就是巨大的奢侈,因为淬火总需要一个木桶满是油脂吧!

留里克不想多做解释,还是直白的说:“照我说的做,也记住我的所有要求,当你为我打造一把可以斩断普通铁剑的好剑时,就知道现在的付出是值得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化肥很长时间告诉你这里面的真正秘密。记住,那才真正的奥丁智慧,现在你们只是在我的要求下去实践智慧罢了。”

至此留里克没有再说什么,克拉瓦森和卡威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歇。用油脂冷却发红的剑胚,这种事真是太奇怪了。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繁忙的开始。

卡威如约的将留里克互送到祭司长屋门口。

“留里克,你自己进去吧。”

“嗯?你不愿进来?”

不经意间卡威露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也许我不该去奥丁的领域。”

他的话有点文绉绉的,留里克仔细一想,大概就是因为卡威自诩是托尔的仆人缘故。

“那就等等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留里克的小身板钻了进去。

他的突然出现丝毫不突兀,不出所料的事,祭司们继续做着制造肥皂的各种措施。

年迈的维利亚全天大部分时间在修养静坐,不希望任何的操劳破坏自己愈发脆弱的身体。

她也愈发感觉到继承者波娜的市侩。下一任大祭司对神灵没有那么虔诚,对银币是愈发上心。

但是祭司群体的日常生活十分依赖波娜。

祭司们休息了一日,波娜自觉大家酸痛的胳膊已经康复,她们开始针对廉价买来的海豹白肉,进行熬油作业。

她们甚至直接生吃了些海豹的生脂肪,以此作为别样的美食。

“是留里克,听说你去了铁匠那里。露米娅呢?她没有来。没有她,我只能要求其他人去放牧。”

留里克点点头:“明天我会令她回来,我为她做了一些事情,所以放牧的时候你们也不要为难她。我这次来是问你要一些油脂的。”

“油脂?不是要肥皂吗?”波娜一脸好奇。

“我要把一些油脂带到铁匠铺,跟肥皂的事毫无关系。这些你就不要多问了。”

“好吧,但愿不是什么麻烦事。”

波娜没有多想,因为现在就有刚刚熬好的油脂,虽然里面还有大量残渣未经过滤。

留里克又拿了一块已经被烘烤得干裂干燥的肥皂,将它塞进皮衣里。他也不多言,他直接交给波娜一枚银币就令其完全闭嘴。

他亲自奋力拎着满是温热油脂的木桶走出长屋,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因为他确实不能耗费太多时间。

他出了门,直接对不想久留的卡威吩咐:“你拎着木桶走,回去后我们会使用油脂代替冰水来淬火。”

“啊?”卡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油脂?你质疑这样做,我很好奇难道它不会燃烧?”

“不会的,你也不要多问。到了铁匠铺我们立刻使用它。”说着,留里克把肥皂掏出来:“这是祭司特别卖给你的,还是两个银币,让你父亲给我。”

“好吧。”

卡威其实是首次接触肥皂,这东西有油脂的质感却丝毫不粘手,真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东西。

卡威完全不担心木桶里的油脂会撒掉,因为户外的寒冷,当两人回到铁匠铺,一桶海豹油已经成了白色固态的一大坨。

从这一天开始,因油脂的加入,块炼低碳钢的制造可以说终于能够正式开始。

冷却的炉子又被点燃,和昨日不同的是,留里克不要求卡威奋力操作鼓风机。鼓风机还是要用的,它只是起到调控燃烧力度的作用。

炉子内昨日的炉渣尽数被清理,克拉瓦森根据留里克的要求,细致的将草木灰也收集起来。

炉子内发出暗红色的火焰,炉顶窜出少了黄色火苗。

两个铁匠明白,这样的火焰只能把矿石烧得发红,根本不能烧得把炉渣废物和铁分离。

但这却是留里克的要求。

铁砣昨日被敲成铁条,它通身被涂抹一层凝固的海豹油,又裹上一层灰烬和木炭碎屑的“衣服”。

克拉瓦森和卡威不得不照着做,质疑自然是有的。

“难道这就是关键?也许昨天我们就该这样。”克拉瓦森疑惑道。

“但是昨日我们没有油脂。你继续做吧,现在把铁条放进碳堆里,让它接受闷烧一阵子。”

仅仅是刚烧红就拿出来敲打是不对的,只有增大熟铁与不充分燃烧的碳火接触面积,才会有大量的碳原子渗透进去。

至于涂抹油脂裹上草木灰和碳粉,则涉及到另一个目的。

草木灰含有硝酸钾,硝中有氮,而氮的存在非常有意义碳的慎入。油脂也不单纯是为了黏住草木灰,油脂自身就含有大量的碳,也富含少量的氮。

含碳含氮的物质能零距离附着在熟铁上,以低温闷烧的热处理方式加工,碳会比较高效的渗透的铁条表层。

闷烧故意多进行了一段时间,由于连沙漏这种东西都不存在,留里克只好临时想到一个招数。

克拉瓦森不介意把自家一个木桶凿一个洞,因为比起留里克这位金主给的钱,他可以从部族的造船匠那里定做数以百计的橡木桶。木桶并不值钱,就是留里克做的“水流计时器”让他觉得有必要。

桶底小桶钻好洞,克拉瓦森倒入一半的融化雪水。

当水流尽时,那个烧成暗红色的铁条被拿了出来。

锻造开始了!

还是和昨日一样的套路,打弯折叠,拼命打成铁砣后再度砸成长条状。留里克临时给它设了一个周期,即每次折叠敲打两遍。

“好,停止!铁条已经比较冷却,现在把它插进油脂里。”

卡威一开始不奇怪,奇怪的正是克拉瓦森:“一定用油脂淬火?真的有必要?”

“就听他的话去做。”卡威催促父亲。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

铁条的温度已经自然冷却到了不到三百度,它的金相正在变化。这个温度的铁不能引起脂肪的燃烧,它在油脂桶里还是把接触的油烧得滋滋作响。

油淬更加温和,现在留里克需要的就是这个温和。只有这样,铁的硬力才不会因急速冷却变得极端,那些慎入进来的碳才能更好的渗透到深层,以求如此让整体的渗碳均匀。

铁条被拿出,它成了附着油腻物质的黑条。

留里克吩咐:“现在按照最初的步骤,给它裹上木炭和灰烬,继续闷烧。记得,那个木桶装满水,水漏完了把铁条拿出来。今天请你们务必重复十次。”

“啊?这么多次?这么复杂?”克拉瓦森打呼不可思议。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留里克面不改色的说:“这就是奥丁的智慧,这样才能打造最硬的剑,轻易砍断别人的普通铁剑。难道觉得我给的钱还不够多?你们继续把,未来还有四天的工作,你们必须从今日开始重复五十次。”

还能再说什么?惹恼金主就太蠢了。而且克拉瓦森也想要得到传说中的宝剑武装自己和儿子。只要成功一次,克拉瓦森自信就能把成功经验复制下去。想想看,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相信自己为之付出的力气,一般铁剑前前后后就是三个银币,宝剑至少也得三十个银币。一个富裕的勇士难道会吝啬三十个银币放弃一把神剑?

就是这样对富裕未来的崇敬,两位铁匠迅速摆正了心态,投入到最为艰苦的工作。

他们开始挥汗如雨了,留里克携露米娅就做一介看客。

百炼钢,这就是百炼钢,是北欧世界的首次用百炼钢技术制造块炼低碳钢正在制造中。但是伴随着施行碳氮共渗透术的疯狂手段,以及“五十炼”的高强度工作,得到的还是低碳钢吗?

恐怕已经是中碳钢了。

用兼顾柔性与硬度的中碳钢制作剑胚,再来几次覆土烧刃术和油淬术,剑刃变成更硬高碳钢,斩断熟铁,一定!

第98章 碳钢剑胚的诞生

第一天,克拉瓦森对着铁砣锻打了整整十遍,纯粹的重复让他觉得很是无聊。到了第二天,这种无聊和枯燥还要继续下去。

时间快要到光明节了,今年的节日会有什么新花样?

如果在节日前造出能让金主留里克满意的短剑,想必首领奥托也会满意。

第二天,留里克依旧泡在铁匠铺,他就是监督着铁匠的工作,为打消无聊来聊些生活的日常。

如果说有什么让两位铁匠新鲜的,莫过于完成一天工作后,使用斥资两银币买下的肥皂。

手上满是矿渣和碳粉,指甲缝里尽是灰烬。还有自己硕大的胡须和被火焰热力烘烤得膨胀的头发,克拉瓦森一直觉得铁匠的工作能把人变成一大坨熏肉,会一直散发着木炭焦灼的气息。

肥皂的使用改变了这一切。

铁匠随意从户外铲一陶瓮的雪,瓮在火堆上接受炙烤,他们就用干净的热水给自己好好清洗一下。

木门被关上,陶瓮里满是热水,想要更多的热水也很好获取。

“今天工作真是一个疲劳的事,好在你的肥皂能够拯救我们。”克拉瓦森一边看开着,一边把自己的亚麻衬里脱掉,同时,年轻的卡威也在做这种事。

留里克一下子就明白,他们根本不是洗手洗头这么简单,而是洗澡。

他们的表现丝毫不让留里克觉得突兀奇怪,而接下来他们的表现就更让他觉得奇妙。

克拉瓦森用铁钳把铁盘做的炉盖子盖上,带其烧热了就往上面泼水。凉水旋即化作大量蒸汽,不一会儿,本是干燥的铁匠铺就成了密闭的蒸汽浴室。

整个房间被湿热的雾气笼罩。

留里克勉强看到那两个家伙已经在用沾湿的麻布擦拭身子,卡威亦是无师自通的捧着肥皂在皮肤上奋力磨蹭。

没有淋浴的处境下,这种烧水擦身子的办法怕是最廉价的清洁法,就是他们顺便还要把屋子弄得潮乎乎的,偏要来一次桑拿。

但这不是桑拿,只是克拉瓦森试图把物资弄得更温暖一些的手段。至于蒸汽将干燥的衣物弄湿也不用担心,待洗澡结束木门和封闭的烟囱打开,室内很快就能恢复干燥。

他们都清洁了自身,留里克也顺便照做了。

在不同的时空,用肥皂把浑身擦一遍,再用热水冲掉。

“啊!至少这样会有一点现代生活的感觉……”

或是洗了澡,这天夜里留里克睡得很沉。

生活总体是恬静与缓慢的,在寒冷的夜里,那些有意去别的地方抢掠一番丰富自己钱箱的家伙,他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大人们待在温暖的家里无聊的等待冰雪融化,而孩子们,他们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无聊中度过。

无聊的感觉一直伴随着留里克,他自觉必须做一些事情。以前年纪实在太小,五六岁时期怎样都做不成什么事。

按照传统,到了新一春季就可以宣称自己已经八岁,这幅北欧的身躯成长的明显也更快。随着身高和力量进入快速增长期,人的主观能动性也需要提升。

传授给铁匠比本时空同行先进的冶铁工艺是一个有益的开始,之后在武器的研发与生产上,自己必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那么,一把中碳钢剑身,高碳钢剑刃的短剑能否成功呢?就看未来几天的深入加工。

一次舒坦的洗澡,肥皂带去了两位铁匠身上的污泥还有烟熏气息,似乎也带走了他们的疲惫感。

新的一天,克拉瓦森和卡威带着一百分的劲头,又开始重复之前两天的工作。

每天重复十次,每一次的周期都已关键的煅烧为分割点。

其实,铁条裹着草木灰和碳粉煅烧,碳分子的渗入效率还是较差的。比起渗碳法制造合金钢,根本不如失碳法有效率。那就是高炉制造木炭燃烧的极限温度,制造大量的液态生铁水,再用一些方法使生铁失碳,唯有此法能更高效生产碳钢,也就不必什么“五十炼”“一百炼”的累死铁匠的工艺。

只要银子给的足,克拉瓦森和卡威就不再有怨言。

铁匠们,在任何的部族他们的身份都是复杂的。

铁匠不信奥丁,自然被部族的战士们派出在战斗之外。但是部族的所有生产活动都需要铁匠为他们打造工具,部族尤其是战士特别需要他们。

碍于传统块炼铁的特点,它最适合被做成斧头。斧头的一个刃是利器,另一边就是锤头了。斧刃是伐木的关键,锤头又能砸碎敌人的装甲,战斧实在是适合的武器,就是它实在太笨重了。

一般情况,除非战士的斧刃崩裂,他们才会找到当地铁匠帮忙修善。

所谓修善,情况和克拉瓦森现在做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修善之事,旁人看来就是铁匠把坏损品烧红了敲打回原样,似乎只要掌握了火候,任何强壮的人都能轻易完成它。仅是修善,克拉瓦森的顾客不会支付多少钱,往往就只有几十个铜币。

通常情况,完成三支斧头的修复,他才能赚到一个银币,而且也要考虑修复过程中的木炭耗损。

修复战斧,那是对着一块巨大的铁块敲敲打打,相比之下留里克要求的一把区区三分之一stika长度的铁条,任何的敲打都不是很费事。

倘若都是修复这种体量的工具,克拉瓦森盘算一下,怕是修复六支才能赚到一个银币,这么想来,留里克给的银币着实更多了些。

第三天是如此,第四天亦是如此,到了第五天,距离留里克要求的反复煅烧和锻造五十次的要求越来越近,克拉瓦森的心情也愈发的激动。

作为部族里的职业铁匠家族,家庭人丁非常不兴旺,他将此归结为命运使然。

不过自己的儿子很好的继承了铁匠的事业,长久的打铁工作,两人还是从枯燥的工作中摸索出的一些技巧。

虽说他们并没有自发的发明一些新技术,来使得冶铁变得更高效。

他们在冶炼青铜之上倒是有不错的技能,并在泥模铸造上可以铸造出样貌比较奇特的青铜器,例如销售或是赠给祭司长屋的那些。

例如也冶炼青铜器,含锡量和含铅量的多寡,就决定了青铜器的颜色。两人已经懂得如何调配原料的重量,制作出最合适的合金溶液,早就金光闪闪的青铜器。

但在冶铁方面,两人制造的铁砣都是发黑的,似乎铁就是这样。

在制作好斧头和剑后要经过一番抛光,它能体现漂亮金属的光泽,例如铁剑是一种很不错的银灰色,就是它根本不耐受劈砍,例如狠狠劈几次石块,剑刃就卷曲了。

克拉瓦森一直心里有数,他计算着铁条煅烧和锻造的次数。

他的额头满是汗水,激动的问:“留里克,已经是第四十九次了,我们的任务即将结束。”

“已经快完成了?!”留里克猛地站起身,再拍拍皮衣上的尘土,“继续做。完成五十次后我还有新的要求。”

“好吧,我的孩子。现在这个铁条有一些奇怪的变化。”

“哦?那是什么?”

“这几天它的颜色变了。”克拉瓦森至此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疑惑,因为几十年的时间,他还没有见过自己制作的铁器,除了会因为铁锈变成通体附着红色,铁器还有别的颜色变化。“我觉得,这个铁条冷却后,它的颜色变亮了。”

针对颜色的描述一瞬间就吸引住留里克的神经。

留里克急匆匆跑到炙热炉子旁:“是吗?让他自然冷却,让我看看颜色变化。”

折叠锻打的铁砣又变回了铁条,敞开的木门令户外的冷气灌入,室内变得寒冷,唯有火炉旁依旧炎热。

冷风的作用下,经历了四十九炼的铁条,它的颜色真的变了!

完全冷却的它被克拉瓦森拿在手里,只要和熟铁敲成的铁钳放在一处对比,就明显能发现两者的颜色差。

就好似有阳光照在四十九炼的铁条上,它的颜色明显更亮,也像是加了一点白色的染料,使得铁条偏白。

它真的被加了料?当然!那就是碳!

留里克幸福的像是吃了蜜糖,他拼命的跺脚嗷嗷大叫,欢乐的庆祝场面不就是说明铁匠们长达五天的奋战没有白费。

“我们现在成功了吗?”克拉瓦森按住激动的留里克。

“对!基本成功了。在做最后一次,涂抹油脂粘上灰烬和碳粉,最后一次煅烧。之后自然冷却,将它打造成剑的模样。”

终于要到制作剑胚的阶段,克拉瓦森想当然的觉得这就是留里克的最后要求。

看起来只要今晚再努力一把,留里克要的宝剑就要到了最终的开刃阶段。

最后一次煅烧在铁匠急切的期盼中完成,那桶水终于漏了个干干净净,克拉瓦森迫不及待的操持火钳将那红通通的铁条拿出来。现在还能称呼它是铁条吗?不,至少也是低碳钢的钢条了!

克拉瓦森没有再把它对折锻打,而是和儿子卡威合力的趁热打铁。

要把铁条打成短剑的外形可真是两人的拿手好戏,而且根据以往的习惯传统,剑的外形与留里克想的也不太一样。

熟铁做的剑并不适合劈砍,确实剑的发明就是对矛头的尽可能的加长,从一开始剑的杀伤方式就是以刺为主的。

熟铁剑继承这一传统,使得克拉瓦森父子,一方面要把剑敲成有中间背脊的形制,它还有一个可怕的锐角剑锋,一次求得最好的突刺效果。

以往的铁剑都是这样制作的,克拉瓦森沿用这样的方式,它是否也适合钢剑的加工呢?

短剑的形状是令留里克满意了。瞧瞧那尖锐的剑锋,哪怕没有开刃,它也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一番大力敲打,再配合不知多少次的精细敲凿,短剑变得越来越漂亮。

“只要最后一次淬火,它应该就大功告成。只要我们在给它开刃,就能试试它能否斩断铁块。”克拉瓦森说着,就要求儿子卡威去把磨刀石翻出来。

留里克当即拦住了卡威,吩咐说:“还有非常关键的工作没有做呢!”

“啊?还有?”卡拉瓦森问。

“剑就暂时保持这样,铁匠,你再去制作一些泥巴。”

“好……好吧。”

克拉瓦森不知这孩子要泥巴干什么,他这里从不缺乏粘土泥巴,因为自家的所有炉子实际都需要长时间修善的。那些冶铁的炉渣其实是一些灾难物质,它们一旦堆积太多,就会破坏炉膛底层。所以炉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修修补补,修补材料就是粘土。

一些泥巴被做好了,其实它也不能称之为泥巴,叫做它泥块更合适。

这里,留里克亲自像是揉面团一样,把泥块揉成条,将泥条贴在两侧的有背脊的剑背,压扁之后唯有预备开刃之处暴露在外。

“留里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克拉瓦森一脸费解的问。

“当然是覆盖泥土,煅烧剑刃。相信我,这样做会令剑刃变成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留里克故意这么说的,不过这个时代人类似乎也造不出能比高碳钢更硬的实用工具。

他接着说:“你把它的剑刃部再涂上油脂,黏上草木灰和木炭,继续放在火力煅烧。但是这一次我们要烧很长时间。”

“大概多久?”

“这……”留里克心里也没有谱,他想当然说到:“五桶水。当五桶水全部流干,我们就把剑再拿出来,我们将它直接淬火。”

一桶水从小孔里流光需要多久,留里克觉得那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

实际上,它至少要流出长达十分钟以上的时间,留里克一拍大腿说的“五桶水时间”,已经勉强超过一小时了。

卡拉瓦森不废话,他把剑再度放进碳堆里,开始真正的覆土烧刃。

直到现在,留里克还是没有告诉铁匠自己要求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加工方式,它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原理。

哪怕现在克拉瓦森一直在追问,难道煅烧铁剑,还要附带烧出一片陶瓷?

确实,只要更多一些时间,任何形状的粘土都能烧成陶片,陶器的加工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有足够的粘土,量产陶器就成为可能。

“五桶水的时间”在人们的焦虑中终于度过,克拉瓦森迫不及待将已经附着两片陶片的剑拿出来。

陶的附着物在离开火堆的一瞬间就剥落了,克拉瓦森经验的看着火钳夹住的剑胚若有所思。

留里克急忙催促:“快淬火!这次直接用雪水!快。”

没有用油淬,这一次就是直接是水淬,被烧到六百度的铁条急剧降温,几秒钟的功夫就骤降到人手可摸的程度。

到了现在,克拉瓦森发觉手里拿着的剑胚,它真的变得不可思议。因为,它的通体还是偏亮白的,其上又很多细小的凹凸不平有待打磨,却丝毫不能掩盖它的独特颜色。

最神奇的莫过于预备开刃之处,这些区域最为亮白,仿佛和脊背处根本不是一种材料。

和克拉瓦森与卡威不同的是,留里克这里就只剩下高兴了。

“哈哈!我成功了!”

“孩子?我们真的成功了?!”

“当然。铁匠,谢谢你们做到现在。我非常高兴,你们帮我开刃,你们尽量把它磨得锋利,为此我现在就再支付你们两枚银币。”

“哦?还有钱?”卡拉瓦森很高兴留里克进一步的慷慨。

“当然!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把剑和你们以前制作的已经完全不同,它的开刃恐怕是一个更加费力的过程。但是你们的辛苦会有很好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开了锋利的刃,就能斩断我仓库里的铁剑?!”克拉瓦追问道。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当我的剑斩断你那些普通铁剑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原理。从此之后,你就可以制作宝剑。”

这一刻,克拉瓦森觉得自己从死去的父亲那里学到的打铁技术都弱爆了,倘若一切成真,自己可不得跪下了,面对“奥丁祝福者”留里克,去感谢他赐予“来自瓦尔哈拉的先进打铁技术”。

第99章 五天磨一剑

剑胚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磨刀石开刃。

克拉瓦森一家沿用着祖先的技法,使用一大块砂岩精细凿成的方形磨刀石,操持着剑用它不听停磨。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克拉瓦森把磨刀石放在平台上,短剑也放置其上。

到了现在留里克还待在铁匠的家里,克拉瓦森实在觉得有点不妥。

“留里克,你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

“接下来不过是磨剑,并没有什么再麻烦你的。”

“不,我会继续看着你们工作。我想看看你们如何磨剑。”

“哦,好吧,可能你会觉得无聊。”克拉瓦森轻轻摇摇头,因为磨剑确实是一个无聊的过程。

有什么真正优秀的磨料吗?莫过于金刚石粉做的磨石。

留里克注意到克拉瓦森这里只有普通的磨刀石,用手触摸一番,它就是普通的砂岩。

虽说沉积而成是砂岩里有巨量的石英颗粒,单纯的二氧化硅颗粒也是不错的磨掉,单纯的用手操持剑形铁条反复的纵向打磨,磨出剑刃绝不是简单工作。

他们的工作就像自己印象里的传统磨菜刀,传统到简易的砂轮机也没有。

克拉瓦森难道真的没有砂轮机?

留里克深深的觉得,罗马帝国一定有砂轮机这种设备,哪怕是人力操作的,也比工人手工去平面磨剑效率高。

难不成帝国覆灭了,该技术就未曾传入北欧?

还是先继续观察吧,看看克拉瓦森这个大胡子的家伙,用罗斯部族最最传统的工艺能把短剑磨成什么样子。

留里克再度充当看客,纵使脑子里有许多想法,现在什么也不说。

留里克就静静看着,首领奥托对儿子执意泡在铁匠家的行为虽有些不妥,待其得知克拉瓦森真的在留里克的要求下,打造出了一支颜色绝无仅有的剑胚时,顾虑也打消了。

克拉瓦森打铁的五天时间,祭司那里足足生产了120块肥皂。肥皂的个头都很大,一个家庭买上一块就能使用很久。

于是乎,一个个房间内开始弥漫着特殊的气息,它说不上臭,甚至还有一些香气。

只要是首次使用,用过它的人就彻底爱上了它。

一场席卷整个部族的行动正悄然发生着,许多家庭的无聊冬季有了新的工作——洗净自身污垢,再把衣物清洗干净。

短短五天时间,许多家庭的肥皂体积缩减了不少,全然是因为过量使用的原因。

所以奥托在部族蜿蜒曲折的道路中巡查时,就有买主找到他,询问肥皂变小的真相。

他的解释非常干脆:“sopa是利用奥丁赐予的知识,用凡间之物制作,并不是真正的瓦尔哈拉用之不竭的圣物。sopa每次清洁都会损失一些,当它用完后,你们再拿着两枚银币再找到我购买。我也会要求祭司制作更多。”

120块肥皂全部卖出,价格没有任何的变化。按照约定祭司们高高兴兴拿到24枚银币,直到现在,以波娜为主的“肥皂工人”依旧觉得自己赚了很多。

实际呢,奥托作为肥皂的“销售员”,他不会跟唯一的儿子去挣哪怕一个铜币,他把肥皂尽力卖出去都是为了儿子未来的富裕与地位。

留里克这里已经轻易赚到了超过200枚银币,部族的财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首领家庭集中!在这之前,首领一家和部族的各个家庭,几乎不存在商品往来。

虽说这里就是在搜刮民脂民膏,但是肥皂真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一旦体验sopa洁净身体和衣物后带来的绝对舒适,就是两个银币的昂贵价格,族人们也乐意给。

若是自己的财富变少了怎么办?

去抢啊!

大海对岸的大量芬兰人部族就是富裕所在,以往的索贡航行都可能遇到他们的袭扰。那些芬兰人虽是善于游击的,武器方面却非常落后。

他们是落后的人们,他们的部落甚至没有组织起部族联盟。

强大的罗斯人只要组织人手渡海,找到某个部族抢走他们囤积的所有皮货,自己就有可能变得富有。

不过已经很多年部族没有组织人手对他们主动出击,似乎上次的行动还是在十年前,因为那些部落民不经抵抗就逃走,勇士在其居所就搜到一些鹿皮和羊皮,还有少量的大犄角的羊,再无别的有价值收货。

也许劫掠他们,远不如冒险南下去抢芬兰人有赚头,就是风险实在太大。

仅仅因为肥皂,部族中的一些家庭蠢蠢欲动。

跟着首领参与春季的索贡,自己能从诺夫哥罗德贡品分得多少?自发组织一些人去海洋对面的陆地发动进攻,说不定能无风险的掠夺一大笔财富,就能在未来许多年一直用上肥皂。

这份思潮奥托根本没感受到,他亦是不能管得了族人自发的劫掠行为。只要把行动计划汇报给自己,事成之后拿出一部分战利品分给族人们。

奥托感受到另一些事,那就是留里克和铁匠们行动。

他看过那支银白色的剑胚,还是胚子阶段居然就比所有铁匠更亮!

如果它被打磨得非常锋利,真的能砍断铁剑?如果可以,铁匠克拉瓦森不就能做得更多了?

到了那个时候,克拉瓦森就是出价50银币一把,部族的许多勇士也要拿出家当,非要购买一把,之后还要将这支“神剑”传给子孙后代。

所以,该怎么和克拉瓦森商量以后生产“神剑”时,赚取银币的分成比例呢?

也许此事留里克已经在考虑了。

现在,留里克就盯着铁匠的磨剑工作,挣钱之类的事还不是现在要考虑的。

剑只有斩铁如泥才是成功的,它必须锋利,也必需坚硬。

它必然是坚硬的,因为克拉瓦森用了大半个白天的时间,已经用小块磨石将剑身上的细微凸起物磨平。剑被抛光了,阳光下反射出迷人的亮白金属色,以往的铁剑根本不是这样!

留里克深知,只有碳钢会有这等色泽!

不过耗费很多时间不过是给剑做了一个“磨皮抛光”,要把剑刃磨得锋利,可想而知会耗费多长时间。

虽说用金刚砂磨刀石效率会奇高,普通磨刀石的效率就太差了,何况要打磨的剑刃已经是高碳钢,过分的硬度会令磨刀石磨成齑粉,才令剑刃磨好。

更糟糕的是,可能克拉瓦森真的就没有人力砂轮机。

磨剑第一天,克拉瓦森最大的惊叹是自己磨刀石的缩减。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非常疲惫,我用了许久的磨刀石已经出了一个凹陷。留里克这……”克拉瓦森不解问道。

“因为这把剑非常坚硬,这就是原因。”留里克面不改色道。

“也许是这样吧。”磨刀石的损失不算什么,克拉瓦森非常高兴这是剑坚硬导致的结果,他虽是疲惫,斗志却比早晨更加旺盛。

“好啊!我是老了,明天当卡瓦最主力,我可要好好歇歇肩膀。”

留里克看一眼信心满满的卡威,他还是不说有关砂轮机的事,明天就继续观察吧。

砂轮机早晚要有的,因为这个机械就是工人们面对大量兵器生产被硬生生逼出来的。

古希腊和先秦的中国,都是自发的发明出砂轮机的科技,因为唯有如此才能高效打磨矛头和箭头。

也许时间再多一些,克拉瓦森这里的订单再多一些。或许这个老家伙或是卡威,就可以从部族的那些小型双轮手推车的车轮获得灵感,发明出可以磨剑的砂轮机。

第一天是无聊的一天,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无聊日子。铁匠的工作就只是单纯的磨剑,主动人员换做卡威,这个强壮的年轻人明显并没有令磨剑变成什么轻松工作。

卡威和克拉瓦森好似两位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就是一直重复着机械式的工作。

不过这份工作看似只是单纯的重复,其中也富含着技术。

留里克不禁想到两句诗,叫做: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一把好剑自然要耗费很长时间的打磨,这里面匠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有谁得知?

时间变得非常无聊,既然是自己要求待在这里去等剑刃的打磨完成,在它完成之前就不该离开。

已经过去三天了,直到这天天黑,在磨坏了一块大号磨刀石后,克拉瓦森的手指也为之被磨出了水泡,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宣布工作快要胜利结束。

不过现在,克拉瓦森因为剑的异色又憋了许多话。

他气喘吁吁的将清水浇在第二块磨刀石上,并用麻布擦掉剑身和石头上的水迹。

他又轻轻擦掉额头的喊,问到一直观望的留里克:“你的剑终于要完成了。”

“哦?三天时间,你终于把剑刃打磨好了?”留里克兴冲冲窜过来,“我们现在就用它试试看?去砍一下铁剑?”

“还不行,剑刃还需要进一步打磨。我现在还有一个新问题,也许你的智慧能回答我。”

“是什么?”

“你看看剑刃。”克拉瓦森指着问:“为什么,剑刃是颜色更亮,和剑的脊背明显有些颜色差别。”

“这很简单啊,因为剑刃吸收了更多的……”留里克突然想说“碳”的,乍一想去,部族一直把木炭叫做“col”,本意是“可燃的余烬”,但是自己要说的事碳元素,诺斯语里还没有“碳元素”这个概念。

留里克顿了顿神继续说:“我会告诉你明确的原因,但是现在,你要继续打磨下去。剑刃颜色变得更加亮白我很高兴,它会是斩断铁剑的关键。”

克拉瓦森努力沉住气,没有再对着孩子继续问下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但愿两天之内我能把剑刃磨好。留里克,我必须承认,这把剑绝对是我见过最硬的剑,依我看当你得到完美的剑刃时,我已经损失了两块或是三块磨刀石。”说着,克拉瓦森的大嘴裂出一丝苦笑。

不过留里克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老家伙的心情怕是在自我佩服呢。

“好吧,也许我还要支付一下你损失的磨刀石的钱。”

“不用了,这是必要的支出。”他下意识的拍拍留里克的肩膀:“好孩子,在光明节之前我一定会成功。”

光明节,真的越来越近了……

自从完成剑胚的锻造已经过去整整四天,第五天的时间,克拉瓦森已经把剑刃磨得非常尖锐,不出所料的是,他的第二块磨刀石也报废掉了。

留里克估摸着,也许能搞搞到非常优质的刚玉,就没有现在的尴尬。

仅仅是磨刀石,这里面也有非常大的学问。

最好的磨刀石变成了人工合成物,它是钻石粉末和粘合剂粘合而成的圆盘,它是砂轮机的关键,能够打磨所有钢材。

自然界也有优质的天然磨料,那就是含有铝的刚玉,它其实算是一种特殊的铝矿石,因为其质地坚硬,是古代人们可以获得的最好打磨材料。

既然得不到刚玉,那就只能用沉积的砂岩继续凑合着用。

这么想来,也许用砂岩凿成轮型用来制作砂轮机,这样的手动砂轮机最要面对的就是自我磨损。用它直接打磨剑胚可能不是好选择,用它修善剑刃或是最有效的。

用平直的砂岩磨刀石磨剑刃,克拉瓦森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手上也有明确的技巧,这个老家伙真的如同机器人一样,全部动作身体没有异常颤动,双手扶住垫着剑刃的厚牛皮,以一个约莫20°的锐角向前方打磨,根本没有后退打磨的动作。

磨剑是一门学问,磨出刃部就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剑刃是越来越锋利,他保护双手的牛皮已经被另一边的刃割出了大量裂口。

工作必须越来越小心,终于到护手的牛皮终于被割断后,长达五天的剑刃打磨可以宣布结束。

“留里克,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克拉瓦森把剑放下,他没有更多成功的喜悦,放下剑之后赶紧擦一把额头的汗。

“终于!我等到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

留里克兴冲冲的跑到磨刀石前,此刻自己定做的短剑难道不是神兵利器吗?

“它应该非常锋利了吧?”

“应该是的,我现在……”说着,克拉瓦森给这短剑临时插上一直简陋木煎饼,“我们先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割断牛皮。”

“好啊!快点!”

留里克瞪大双眼,看着克拉瓦森把那已经被割得横七竖八口子的牛皮垫子,经过三次堆着后,用手左手扶着,接受右手利刃的切割。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剑非常锋利。

且看这结实又有韧性的牛皮,克拉瓦森着实用了一点力气,被折叠后多达六曾对牛皮,愣是被这把短剑来了一次完美的切割。

“哦!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牛皮啊。”

“牛皮?怎么了?看起来我已经达到我的目的,就剩下砍一下铁剑。”留里克兴奋的说。

“哦我的孩子,你太可爱了。你应该知道,你的这把剑至少是六层皮甲都防不住的,到现在,我打造的任何铁剑最多只能切割两层皮甲。这把短剑,它创造了奇迹。”

克拉瓦森的眼神烁烁放光,看着这个老家伙颤抖的胡子和火热的眼神,留里克仔细一寻思,一双湛蓝的眼镜再看自己的钢剑。它,确实非同一般。

“好吧,就在今晚,就在现在,我要它坎铁剑。但愿……它的剑刃不会崩裂。”

“好勒!”兴奋的克拉瓦森命令更加亢奋的儿子卡威:“你去仓库随便拿一把铁剑,你的力气最大,劈砍铁剑的工作就给你。”

第101章 留里克的原子论(一)

世界,或者说是宇宙,它该是怎样构成的呢?

留里克非常相信的是这个时代全球所有人都会认为,所认知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一个伟大的存在所创造。

所以每个古老的族裔都产生了五花八门的信仰,他们需要一个创始者,从而使得自己不再迷茫自身的存在,亦是对自我的存在寻找一个意义。

凄冷的世界,峡湾的山峦作为屏障抵挡了大部分来自北极的寒风。大海被冻结,大地覆盖上一层积雪。夜里的天空非常晴朗,月光和极光将正片雪地照得透亮。

罗斯堡内大量的木屋是温暖的所在,不少人们已然钻进兽皮搭的窝进入梦乡。

留里克坐在皮垫子上,俨然一副教师的姿态。

他的两个学生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铁匠克拉瓦森和卡威,两人就是要听留里克对人类世界有何高论。

两人盘腿而坐目光如炬,留里克亦是摆出一副祭司般的严肃。

“我们都知道,有一个巨人,他叫做尤弥尔,奥丁用它的尸体创造了一切。巨树托起了人类世界,也托起了瓦尔哈拉。奥丁是瓦尔哈拉之主,女武神是他的仆人,我们战死的勇士将作为神殿的战士……”

留里克复述着他在祭司长屋木板上看到过的神话记录文献,以求先和克拉瓦森取得一个共鸣。

他一直叙述着,突然间,克拉瓦森打断了言语。

“留里克,亲爱的,我早已知晓这些古老的故事。我也知道奥丁创造了人类世界,也知道奥丁是托尔的父亲。”

“嗯?你都知晓?”留里克瞪大眼睛。

克拉瓦森嘿嘿笑起来:“我们可是铁匠,我们当然知道。亲爱的,不要把我们和那些渔夫相提并论。”

“渔夫,你指的就是那些勇士?”

“当然!他们觉得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就能死后去瓦尔哈拉,但愿他们可以。这与我们铁匠毫无关系,我们是托尔的仆人。你应该告诉我更现实的东西,我现在就是单纯的想知道,你的短剑本是平凡之物打造,难道就是多敲打了次数、多被炙烤,它就变得异常坚硬?为什么?!”

留里克挠挠头,自己真的高估了铁匠的神话信仰。

也许从一开始,铁匠们以及别的职业工匠,他们比其他人更为现实、更为世俗。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但是我还是要从头说起!”留里克强调道。

“从哪里开始?”

“就从巨人之死开始。”留里克恢复严肃的表情,以强调自己的话都是真实的:“巨人尤弥尔死了,奥丁用神力将尸体化作粉末。这种粉末比你能理解的粉末还要渺小,它是奥丁能创造的最小的存在,就有是构筑我们人类世界的最小存在。我不知该怎样称呼它,我现在给它取个名字,叫做不可分割之物,叫做atom。”

atom,源于atomos,古典希腊语之“不了分割之物”。

留里克现在说的,是活了一把年纪的克拉瓦森根本无法理解的说法,他使劲回忆着,尤为确定就是部族的智者维利亚也不曾这样解释过世界的构成,但是也不能由此去揣测留里克的话就是胡说。因为这个孩子确实是得到了奥丁的祝福,肥皂不就是个证据么。

克拉瓦森一开始是不以为意的,他故意说:“你的说法我有些不能理解,难道我们……就包括我自己,也是由你所谓的atom构成的。”

“当然!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最渺小的atom构成,正因为如此,奥丁就可以……”

留里克突然灵光乍现,因为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们一个恰当的比喻最为合适。

“铁匠,你要搭建一间木屋,总不可能用一颗大树进行雕琢。你需要砍伐一些小树,用斧头把它凿成大大小小的木块。那么对于一间木屋,每一个木块就是一个atom。一个木块就只是一个木块,一百个木块可以搭建成一堵木墙,数百个木块就能拼凑成一个房子。到了这时候木块已经不叫木块,而是房子的一部分。

所以,数量巨大的atom就组成了你我的身体,就组成了你的铁匠铺,也组成了我剑。”

“这……这是真的?”听到此处,克拉瓦森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更是要思索一番。

卡威只有二十岁,他更乐意接触新鲜的东西。

留里克的描述充满了非常积极的意义,因为房屋就是用大量木块和木条拼凑而成的。不仅仅是房屋,部族的船只更是巨量的木块拼接而成,成为特别复杂的存在。

卡威瞪大眼睛,伸着头看着留里克:“我相信你说的!”

“嘿!卡威。”克拉瓦森捣捣儿子,“你要好好思考一下,这真是太神奇了。”

“爸爸,难道留里克的话不值得相信吗?还是因为你太老了?!”卡威犟了嘴,又直面留里克:“接着说下去,我非常愿意相信你。”

“好的……”留里克咽下唾沫,他知道想要让两个资深铁匠立刻相信自己神奇的说辞,必须要更详细又通俗的解释以及更多的例子。

有例子吗?是有的。

留里克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科学的对他们解释一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一个人好比就是一个atom,当多个atom聚在一起,他们就不能叫做单纯的atom。比如,六个atom聚在一起,就是木炭。”说着,留里克还故意指了指放在木屋角落的碳堆。“木炭是由很多细小的东西聚集而成的,我把这个东西叫做carbon,六个atom组成一个bon始终纯在于树中,给予它温度,其他的东西就会离开,只剩下树里的carbon存在。”

“啊!这是真的?”

“卡威,这就是真的,你能帮我拿来一块矿石吗?”留里克问道。

“当然。”

此刻,卡威觉得自己听到了最为不得了的东西,他踉踉跄跄爬起来,急匆匆拎来一小块矿石摆在留里克面前。他的嘴为此还变得结结巴巴:“告诉我……告诉我更多。”

“好的,就是这个矿石。”留里克的双手扶在石头上,“它就是最小的atom构成。比如说,我们的部族。假如单独的人就是一个atom,卡威,你和克拉瓦森还有你的母亲,组成了一个铁匠家庭。据我所知部族的铁匠家庭有五个。部族里还有许多职业的皮匠家庭,有许多职业的木匠家庭、造船匠家庭。数量最多的就是渔夫家庭,也就是构成我们部族勇士的主力。这么多的家庭都是由单个的人构成,结果各个家庭却有不同的工作。大家并没有因为各自家庭的工作不同而分崩离析,我们在一起组成了罗斯部族。

这个矿石也是一样的!它就是由单个的atom,以不同的数量组成大量特征不同的家族。数量巨大的家族就组成了部族,也就是这块石头。

所以,我们用火去炙烤这块石头,就是混居的家庭,以他们不同的身份强行令他们住在一起。

比如说,如果我的父亲奥托希望我们部族的所有家庭,根据自己职业的特点,住在划定的区域里。这样,部族的五个铁匠家庭彼此就是邻居了。而所有的皮匠也是住在一起,所有的渔夫也是住在一起。”

克拉瓦森一脸的迷茫,反倒是听到这里的卡威,他灵活的脑子成功的脑补出罗斯部族家庭大搬家的场面,成功理解出留里克言论中的许多奥妙。

卡威激动的问:“如果……如果我们的部族就是一个巨大的矿石,把矿石变成铁,就好像所有的铁匠住在一起?”

“啊,你已经完全明白了。”留里克长舒一口,到底是年轻人的脑子更好使。

留里克想了想,既然这番比喻最好使,干脆就继续扯下去。

“其实,每一块矿石,基本都是沙子和铁组成的部族。假若有一个部族,这里只有铁匠家庭和渔夫家庭,现在因为一些事,渔夫家庭决定全体从部族搬走。渔夫离开了,甚至拆掉了自己的房子。这样部族就剩下全部的铁匠,他们失去了全部的邻居,他们感受到了孤单与危险。所以所有的铁匠家庭决定再住到一起。

所以,我们燃烧矿石,就是迫使沙子离开这个矿石,最后剩下的就是铁。铁匠要做的,就是把松散的铁敲打到一起去。卡威,也许我这么说你就理解了。”

“我……原来……原来是这样!”卡威兴致勃勃的笑起来,“哈哈,原来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克拉瓦森,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留里克转头问到这个胡子巨大的老家伙。

“听起来很有趣。”卡拉瓦森看似是沉默的,因为他还不能草率下定论。

“接下来我的话才是关键,也是你们最想知道的!”留里克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14个atom组成最小的沙子,如果这些最小的沙子组成我们勇士们最喜欢的盾墙,沙子就变成透明的小石子,这样的石子在海滩有很多。但是我们需要的斧头和剑,必须将所有的最小沙子弄走,最好的办法就是燃烧!

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不要以为只是把最小的沙子弄走,我们就得到纯粹的铁。

8个atom组成……”

突然间,留里克觉得自己真的不好给他们解释什么叫做氧。

他干脆来了一次深呼吸,解释道:“一个人不吸气,很快就会死亡。因为8个atom组成生命之气。”说完这句话,留里克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机灵。氧气,临时用古诺斯语发明个词组,本意就是“生命之气”,不就很好的解释咯。

他继续扯下去:“我们置身在气体中,它也是混合的。我们需要的是其中的生命之气,其他还有一种最为庞大的没有味道的气体,它是7个atom组成的,我们不需要它。生命之气是非常强大的,我们需要它生存!生命之气能进入水里,这样鱼就能生存,可是鱼只能使用混在水里的生命之气,拿到岸上就死了。

生命之气也能进入矿石中,它们非常喜欢铁,就好比男人喜欢女人那样纯粹。所以矿石里的铁总是抱着一小团生命之气存在。

但是我们用木炭燃起火焰,生命之气就好似一个不忠的女人,离开了自己的铁,去和最小的木炭,也就是carbon在一起,化作一种气,顺着你们的烟囱离开了。

最后你得到的就是单纯的铁。”

卡威觉得更加有意思,“留里克……这……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故事。”

“不,这可不是什么故事!”留里克严肃的强调,“你总不能想你的祖先那样,一生用来打铁,却不知道打铁的原理。我现在告诉你的可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

“继续说下去。”克拉瓦森严肃的催促道。

留里克再看一下那个老家伙,只见其目光如炬。

“好,我继续说。现在矿石里的最小沙子和生命之气全部不见了,就剩下的纯粹的铁,你们用它做成了一支铁剑。你们也注意到,如果一支铁剑不好好养护,剑身上就会出现发红的锈蚀。那是生命之气的缘故,纯粹的铁还是喜欢和生命之气在一起。所以克拉瓦森,如果你在山里发现了一些发红的石头,不用怀疑,那就是另一种铁矿石,和剑上的红色的锈蚀是一样的东西。”

“啊!”克拉瓦森大吼一声猛然坐直,“居然是这样?!”

“就是这样,你不用怀疑。所以你把生锈的剑重新炙烤锻打,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模样。因为那些生命之气又被消除了。好吧……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很多,我觉得应该够了,是应该告诉你为什么我的硬铁之剑能斩断普通铁剑。”

说着,留里克把那把铁剑直接插在地上,没用多大力气就戳破了兽皮。

“纯粹的铁非常奇怪,它是比较能被其他物质渗进去的。就好似盐能渗透到肉里,结果就成腌肉,这就和鲜肉完全不同了。铁也是这样。生命之气渗进去,铁剑变得发红脆弱。如果最小的木炭,也就是carbon渗进去呢?铁匠就变得更加亮白,也非常坚固。铁剑能砸烂陶瓮毫无损伤,因为铁剑最硬。我的短剑斩断铁剑,剑刃完美如此,因为我的剑最硬。

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其实你的炉子里点燃炭火,完全不使用鼓风机吹起,就把普通的铁剑放进去。

火堆的温度还不够高,这样少量的carbon就能进入铁剑。它进的越多,剑就越坚硬。但是,carbon不能均匀的进入,我才要求你们反复的折叠锻打。我要求你们足足烧了铁剑五十次,也锻打了五十次,剑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carbon。

但是碳不能吸收太多,否则就容易断裂。当我觉得它已经足够时,就在剑中附着泥土,只让剑刃吸收更多的carbon。现在你们已经看到,剑刃比剑脊的颜色还要亮。”

第102章 留里克的原子论(二)

卡威完全理解了留里克的所有基于atom这个东西,针对整个冶铁原理的解释,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些解释已然深信不疑。

难道还能怀疑什么?难道还有比这更靠谱的解释么?

就是自己的父亲兼顾打铁的老师克拉瓦森,也从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深层次的东西。

在今晚之前,卡威只是单纯的觉得木炭烧石头,对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坨发红的东西敲敲打打就成了铁。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就是托尔的神迹,或是奥丁的神迹。

听了留里克的解释,这里面恐怕还是有神迹的,只不过这些神迹变得可以被人来掌控。

祖先传下来的说法,就是奥丁以自己形象创造了人。既然如此,也许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奥丁默许,可以获得与利用一些神迹。

他甚至举一反三的问:“如果我们不是煅烧五十次,而是一百次呢?不就更加坚硬?”

“不行!”留里克直言否定,“剑吸收太多的carbon会变得非常脆弱。纯粹的铁剑会很容易弯折,吸收太多carbon的铁剑就特别容易断裂。我们必须要利用铁的这种特点,从而制作最好的武器。

要让整把剑吸收一定的碳,它因为拥有两种特点,所以我的这把剑其实还有一定弹性。卡威,你帮我试一下吧。”

“我?”

“对。”留里克继续道;“你握着剑柄用力下压,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我可以预言,它不会断裂,也不会变形,它会因为你的力气如同树枝那样掰动弯曲,又因为你的泄力恢复原状。”

“好!我试试。”

只见卡威单手以一个锐角握剑,他开始使出力气,就在留里克的注目下,剑身真的发生了弯曲。不过看看卡威狰狞的表情,这个年轻的壮汉也使出了很大的力量。

卡威松了手,见得一度弯曲的剑瞬间弹回原样,也被那回弹的力道着实吓了一跳。

“哇!真让你说中了。”卡威兴奋的说。

而克拉瓦森更加兴奋,因为这个小小的实验,就是对留里克刚刚说法的准确证明。

克拉瓦森诚恳的说:“留里克,以往我制造的铁剑,我是非常清楚的。只要使出大力气去压它,剑身就位弯折。想要恢复原样必须烧红了,从新的打铁台去打回原样!你的这把剑……你让我见识了奇迹。”

“哈哈?这是奇迹吗?它可是你亲自制造出来的,难道这也算是一个奇迹?”留里克摇摇头,“我已经告诉你了,整个人类世界就是由最小的不可分割之物组成,就是最小的以不同方式组成新的东西,进一步组成我们所见的一切。”

留里克顿了顿气:“我准确的回答卡威的问题。如果你们继续煅烧锻打铁剑会怎么样?它吸收太多的carbon,到达一个程度后,卡威继续压剑,剑能直接断裂。甚至在锻打的时候,剑胚也直接断了。

你们身为铁匠,现在要学习一个全新的技巧,就是控制铁剑吸收carbon的量,这就全靠你们自己的感觉。

我要求你们,以后判断一把好剑,它要做到斩断一般的铁剑,还能压弯之后恢复原状,这两个原则是最重要的。”

两位铁匠深深的点点头,同时强烈的激动感作用两人的身体,令他们双脚冒着虚汗,浑身激动地颤抖。

到现在,留里克已然相信两位铁匠已经明白了自己诉说的原子论,也懂得了制作一把钢剑的原理。

当然,留里克所谓的“原子论”本身是有大量漏洞的。

最早的“原子论”诞生在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许多哲学家们探讨世界的构成,一种认为世界是由最小的不可分割之物构成的理论也在无数次的探讨中诞生,并被整理为一种古典理论。该理论恐怕只能算是一个启蒙,他们甚至觉得火焰也是一种原子,也就是所谓“燃素”的概念。

自古典原子论产生的燃素概念,为此一直在人类社会流传了两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纪,燃烧这一现象才有了明确的科学的解释。

留里克所谓的原子论,纯粹是为了考虑到铁匠的理解能力,使得它更像是“古希腊原子论”。他也直接套用现代原子论的成果,这里atom实际意义就是相当于质子。

铁匠们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使得他们比一般部族居民懂得更多的关于“自然哲学”的知识,为了把有用的铜铁从矿石里拿出来,他们不得不琢磨矿石的构成。

非常有趣的是,一些古代希腊人为了弄到更多的黄金,他们开始发明并捣腾炼金术,毕竟青铜的颜色似乎只是比黄金暗淡一点。如果加入某些金属令它颜色更接近真正的金子,并以假乱真,那就是真是一个暴利。

随着西罗马的毁灭,整个西欧进入混乱状态,日耳曼的酋长们用了数百年才重新在法兰克人的权威下建立起一套新秩序。

罗马时代的那些大型冶铁工厂消失了,与之消失的还有科学技术。西欧世界文明大倒退,大量的日耳曼铁匠们只知道可以把矿石烧红了敲打出块炼铁,很多蛮族铁匠甚至都来不及从罗马人遗迹中找淬火技术。

因为缺乏一个老师,西欧的大部分铁剑希望改善自己产品的质量,却没有任何的理论基础支撑起他们的渴望。

加之本时空西欧普通的日耳曼人后裔的普遍贫穷,导致职业铁匠不多,更多的铁剑还是兼职的农夫。冶铁和打铁都是非常惊人的重体力劳动,铁匠必须吃到更多的面包才能有力气打铁,贫穷的平民都是半饥半饱的,根本没有财力去雇佣铁匠打造好工具,也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些事。

维系法兰克帝国根基的就是大量的自耕农。

这些自耕农很多还处于部族社会的末期,古代的日耳曼部落制度因为法兰克人的征服与崛起而被摧毁,新兴的小农阶级不得不脱离已经不复存在的部落。

他们必须亲自用木犁甚至是双手开垦荒地种粮食,他们用木头制作工具搭建房屋。法兰克的贵族是他们的管理者,也是要收取一定的税收。贫穷的自耕农们艰难的积累着自己的财富,那些破产的自耕农自然而然就会沦为贵族的农奴。

像是铁匠这样的手艺人,他们更容易沦落为贵族的奴仆。只不过相比种地的农奴,贵族更喜欢铁匠。

贵族必须拥有一支自己的强力军队,能够让军队变得强大的就只有铁和青铜。所谓的法兰克贵族,他们的祖先就是一个个日耳曼酋长,那些自耕农的祖先也不过是一个个部族的普通居民,从一开始他们就有着贵贱之分。当法兰克全面采取分封制度,这种贵贱之分有进一步因为教会的原因变得神圣化。

贵族需要铁匠打铁,出征的时候也必须带着随军铁匠,以随时修善容易弯曲破损的熟铁做的武器,并认为武器都是这个样子。

铁匠源自于缺地或少地的农民,他们一代一代的世袭这份掏力气的工作,他们非常需要贵族的资助,毕竟贵族才是他们最大的金主。

尤其是现在的时空,挪威和丹麦地区的居民,以维京海盗的姿态开始大规模劫掠不列颠地区和法兰克帝国。贵族需要那些来自平民的税收生存,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就必须组织军队去反攻所有维京人。

战争开始变得频繁,贵族们就更加需要铁匠。

九世纪西欧的铁匠们是不懂什么原子论的,也根本不懂什么炼金术,更不可能得到来自东方的已经在古典时期修炼得登峰造极的古法炼钢术。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蒙古大军的入侵带来了很多东西。

来自遥远中国的一些炼钢术的传入,来自中东世界继续流传的练技术的回归,使得欧洲终于能够制造低碳钢。回归的炼金术师们宁可冒着被当做巫师烧死的风险,也要做些疯狂试验凭空用平凡之物造出金子。

历史的发展脉络,终于在公元828年,开始发生了小小的偏差。

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微小的偏差。

不过,当罗斯部族的铁匠完全明白了块炼碳钢的核心原理,很多事都要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留里克,他才不只是提供炼钢术的小天使,对于他,让铁匠造出钢剑不是为了一点财富。铁匠已经基于自己搞出的“留里克式原子论”对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

固然留里克依旧宣称世界还是奥丁创造的,关于奥丁究竟是怎样创造了世界,它已经不再是那种不可名状无法理解之事。

碳钢拥有弹性,这在以往西欧作为兵器的金属武器中是不存在的。

既然拥有很好的回弹性,它就可以做成更好的武器,比如说十字弓。

当留里克看到卡威奋力把自己短剑压弯的场面,他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钢臂弩的可能性。

中世纪末期,热那亚最著名的就是钢片制造的钢臂弩,它的强大就在于可以将很重的箭矢在一定距离内,打穿板甲骑士的甲片。

虽说钢臂弩有自己的多种毛病,制造在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这个火绳枪刚刚起步的时代,它是另一种可有效打击重甲单位的利器。

武器这种东西,频繁战争的国度,各方势力只会普遍选择性价比最高的装备,君主不要求武器是多么的花里胡哨,它必须能达成自己的大军付出不大的代价就打败敌人的结果。

欧洲的气候整体是偏潮湿的,筋角复合弓这种黑科技于潮湿的环境容易出现尴尬,这就迫使欧洲不得不使用单体直木弓。

然而公元九世纪,整个西欧的战争,弓的使用并不常见,何况十字弓这种高科技。

至于北欧世界,被西欧谓之为野蛮的维京人,他们就更加不用弓了。投掷武器当然也是有的,那就是矛。

人类制作矛并作为投掷武器已经用了数万年,全球任何的人类都会这种价值与生俱来的本事,罗马人则把投掷标枪和长矛玩到了极致。

罗斯部族需要发展远程武器吗?当然需要。

留里克只可惜自己还是太弱小了,总是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有着许多远大的计划,步子太大拉伤大胯的道理他也是清楚的。

他是那种有着东方特有的沉稳气质的人,纵使自己渴望自己将要掌权的罗斯部族有着更强的科技,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通向罗马的石板路,每一个石板也是工人一块块拼接的。

留里克最害怕一件事,就是自己年纪慢慢变大,一些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知识不慎忘掉。

夜已经非常深了,再过几天又是罗斯部族最大的节日光明节,所有族人都会为了迎接“最长的一夜”进行狂欢。

过了新的光明节,部族必然有新的开始,留里克深深这么认为。

现在,克拉瓦森和卡威已经懂得了许多所谓“奥丁的知识”。

留里克看着一脸满足又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两位铁匠,深刻说道:“奥丁用一只眼睛为代价获取了知识,然后把巨人尸体化作无数的atom,利用知识把atom创造我们的人类世界。我们都是奥丁的创造物,所以我们也可以理解奥丁的一些智慧。现在你们已经可是自己制造新的剑。”

“是啊!”克拉瓦森兴奋地说:“为此我和我的儿子都会变得非常富裕。我已经决定了,当卡威随着首领去诺夫哥罗德之前,我必须打造一把钢剑(stelsvard)作为卡威的佩剑。”

“爸爸,我会亲自打制,不用你费心。”卡威自信道。

“你?你最好去诺夫哥罗德寻一个优秀的女人,给我多生几个男孩。我们家既然从下一任首领这里得到了奥丁智慧,就必须发扬光大。”

“我会的,大不了抢一个回来。”

听得他们调侃斗嘴,留里克没有更多的笑容。打劫这种事也算是所有维京系北欧人的传统技能,这种行为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仅是因为打劫这种事是一种会积怨的犯罪,纯粹理性的说,提高本族群生产物资的效率明显比打劫更有性价比。在把高附加值的物资卖出去,传统发家致富就靠这个手段。维京商业贵族集团也会由此诞生。

这一宿,卡威和克拉瓦森明确表示会把“百炼钢”的技术发展下去,也会绝对诚实的履行契约。

但是留里克并不想这么简单的结束。

疲惫的他要求卡威:“你再给我拿一块木板。”

“怎么了?”

“我要刻一些东西,关于奥丁用atom究竟创造了那些东西。我刻在木板上以供你们学习。”



第103章 留里克的元素表(一)

罗斯部族一直得不到什么优秀的可供书写的材料,部族的一些“知识分子”就不得不在木板上刻字,以记录一些事情。

对于那些最普通的家庭,他们并需要用刻字的方式记录什么重要的事情。

留里克手握着铁建的一支小刻刀,它的熟铁打制,表现经过的淬火硬化。他面对着一块较大的表面粗糙的木板,不禁寻思即便是这样的板材,能否很好的刻画自己的知识?

“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打算雕刻,工作可以给我。”克拉瓦森善意的建议道。

“帮我雕刻?我要先划出一些痕迹,然后你帮我凿得更深,最后涂抹一点墨水。”

“你执意今晚就做吗?也许可以等到明天继续。”

克拉瓦森非常怀疑这孩子的精力,他自己的情况也有些糟糕,一阵哈欠表明了自己的疲惫。

留里克摇摇头:“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我们必须趁热打铁。我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好做,今晚我就劳累一下。我要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奥丁的那些创造物给你们标注出来。”

留里克的决定当然得到两位铁匠的欢迎,克拉瓦森没有再抱怨什么。

“你就继续做下去,我们会陪着你,如果饿了说一声。我只希望你要小心,不要被刻刀割到手。”

“你们不用担心,保证油灯光亮,保证炉子燃烧。”

说吧,留里克盘腿而坐,大木板就搭在自己的腿上,开始用刀尖使用轻柔的力量,在木板上划起极长的痕迹。

一开始,克拉瓦森不以为意,不一会儿他就明白留里克是在制作网格。

留里克的意图实际非常简单,就是竭尽自己的记忆,在公元九世纪尽可能的复刻出元素周期表。

不管这么说,“元素周期表”实在属于过分超前的知识,处于还未摆脱蒙昧的罗斯部族,他们能够有什么深入理解么?

怎么可能!

就是一千年后的学生,也是在十四岁左右开始接触“元素周期表”,想要对其中的奥义有些初步的理解,学生年龄也快十八岁了。

千年后的学生尚且如此,本时空的文盲们就不能给他们灌输太多,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留里克画了大量的网格,它从左向右有十八格。

在网格的最上角,他用刀尖划出“h”的字样,又在下方精细的用卢恩字母,拼写出“at”这个词。第一个格子的表述实在是言简意赅,被标注为“h”的元素,它就是最小的存才。他接着又在“h”的右边,用卢恩文标注数字,代表它仅有一个“at”构成。

橡木板上被划出明确的痕迹,他完成一个格子时,克拉瓦森和卡威还是完全不解的。这份不解又顺眼到后面的格子。

例如,留里克划刻的第二个格子,居然在木板的最右边!

留里克为它标注了“he”,没有别的意思,该元素就是“氦”无误。只是碍于古代人的知识水平,没有人理解空气中还有许多微量的惰性气体,也更是没有能力将其分离出来。

事实上,真实的科学发展脉络,氦的发现颇为传奇,发现的它的时代也是工业时代。

留里克对2号元素没有任何的注解,仅用卢恩文给了它一个“2号”的编号仅此而已。

第3号到第5号,留里克都是用罗马字母标注这些元素名称,对于这些有关科学的记录,卢恩文字着实不如罗马字母更具备传播性和通俗性。

其实留里克是想给“5号”的硼做一番注解的,毕竟硼元素在工业制造上有很好的用处。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他估摸着克拉瓦森也不可能从山区里轻易找到硼矿。留里克深知自己更善于搞些有关机械的东西,其他各方面的知识,在千年之后只是普通大学生具备的基础水平。

当然,一千多年后,任何一个初中生的知识,也完全超越九世纪的西欧所谓智者。

事情到了第6号元素,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两位铁匠看了到了这里,终于盼来留里克基于第6号一个新的注解。

注解很简单,所谓“arbn,组成一块木炭”,注解皆以卢恩文注解。

关于碳元素的解释,留里克之前又是打比方又是拿着矿山和木炭比划,勉强令两个铁匠理解了还有这样一种“基本元素”。

第7号元素,留里克照理刻画一个h,在标注上他动了点心思,写作“可以呼吸的平淡之气”。

“这是什么气?没有任何味道?”克拉瓦森突然说话着实吓了留里克一跳,刀刃也差点戳到自己的手。

“对,就是没有任何味道。你我每一次呼吸的气里都有它。它对我们不是很重要,但是对那些树木比较重要。铁匠,你也不要再大声说话,我怕我我会受伤。”

克拉瓦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继续,我安静。”

第号元素,被注解为“生命之气。

之后的两个没有任何标注。

而到了第号元素,也就是钠,留里克犹豫了一阵子,干脆标注它为“一半的盐”。

至此克拉瓦森根本不可能憋住嘴,为了不让孩子受惊,他忍着自己惊讶的颤抖,突然问:“难道,我们吃的盐其实是两个元素的混合?”

“嗯?你理解了?我还以为要和你多费一些口舌。”留里克坐正了身子,佩服这个老家伙的逻辑分析能力。

“我和我儿子都理解。自从你刚刚很好解释了所有矿石的构成元素,如何弄走无用留下有用,或是不同元素混合成最有用的工具。从刚刚开始,我非常愿意相信世间的一切,就是很多元素混合构成的。难道盐……它……”克拉瓦森顿了顿气,“另一半在哪里?”

留里克用刀尖点着网格,嘴里默念着编号,直到点到第7的氯。

“就是它,第7号,它是盐的另一半。它们就像是夫妻,互相拉着手就变成了最小的盐。”

“啊!原来是这样~”克拉瓦森看看儿子卡威,“你相信吗?”

“难道还有比这更符合逻辑的吗?”卡威严肃的说,“现在留里克说什么我都相信,这个值得相信。我可不敢愚蠢的去怀疑奥丁的智慧。”

此刻,留里克心里真不是该如何说他们,也许他们是很好的学生,就是非常缺乏独立思考的精神。

到了第3号的铝,古代人没有能力弄出铝材,他想到铁匠可能会理解的描述,就标注“赐予绿宝石的绿色”。他做了这样标注,不由的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各种硅酸盐宝石,他们漂亮的颜色就来自少量的稀有金属呢。

两位铁匠无法理解铝锅这种奇怪的器皿,他们至少懂得五颜六色的宝石。

到了第4号的硅,这个是最容易注解的,也是觉得最容易让铁匠明白的。留里克干脆做了两种注解,一个是“矿渣”,一个是“透明的沙子”。由于硅这种物质就是矿渣的主要成分,要理解它,对于铁匠已经是很容易的事。

为此,留里克不得不多说一句:“这个物质非常重要,奥丁就是基于它创造了整个地面,所以捧一把泥土,其中最多的就是它。”

对此两位铁匠的脑袋就如同招财猫的手,不停地点头以示肯定。

第5号的磷,它是需要注解的。总不能注解它就是鬼火的原因,这样就有恐怖的意味。留里克想了想,干脆标注“是牙齿的一部分”。介于他们已经可以理解万物是多种元素的混合,牙齿也是如此应该不用多赘述。

第6号的硫,标注最为简单,只因诺斯语里有描述硫磺的单词。

“啊,就是那种能散发臭气的黄白色的石头?”这回是卡威憋不住激动了。

留里克也不犹豫:“就是它,它和生命之气混合就变成糟糕的臭气。还有你,卡威,你吃坏了肚子的屁为什么臭,也是因为它。”

粗鄙之语突然令两个铁匠哈哈大笑,冷静下来,他们剩下的就是惊讶。卡威实在要询问一下:“我从没有蠢到回去啃那种黄色的臭气石头,为什么我的屁也会臭?难道我是梦游去啃了它?”

“当然不是。”留里克不妨多解释一下,“它混进了大地,洋葱吸收了一部分,你把洋葱吃到肚子里。不用担心,它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还有一些好处。”

“臭气还有好处?”卡威一脸费解。

“我现在就想,我应该要求祭司做肥皂的时候,增加一点硫磺粉。这样肥皂会变成黄白色,也会有一些臭味。但是这样,那些最小的虱子跳蚤也会被杀死,会比你们现在的肥皂更好用。”

既然说到了肥皂,卡威干脆兴奋地说起此事:“留里克,根据奥丁的智慧,肥皂也是很多元素混合而成的吧?”

“当然,你先不要多问。”

随着留里克给氯标注好“盐的另一半”,以及氩气的标注空白,刻刀紧接着就完成了钾的标注,直白写作“肥皂的关键”。

“卡威,你希望得到更多关于肥皂的知识?现在我告诉你。你看这个第9号元素,它其实就是木炭燃尽后的灰烬。那些灰烬实际是制作肥皂的关键,也能令大树长得非常茂盛。你明白了吗?”

卡位使劲点点头“我大概懂了。”

“但愿你能明白,现在看第20号。”留里克很快划出痕迹,除了a的罗马字母,最关键的标注又是令两个铁匠惊讶。

卡威牙齿颤抖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石灰其实是它?还有我们的骨头,也是它?”

“没错,这就是真理。它融入了大地,我们只要吃麦子吃肉,尤其是喝奶,它就进入我们的身体,组成我们的骨头。如果我们吃的足够多,骨头就会特别坚硬。那些摔一跤就胳膊断了的可怜人,我想你们已经可以理解原因。”

“我理解了,也许为了……为了我的骨头更硬,我应该去山里找到石灰,我啃上一口。”

“你太傻了!”克拉瓦森激动之余拍打一下儿子的脑子,“留里克说了,不让你去啃发臭的石头,那些白色的石头你也不该去啃。你数对吧,留里克?”

留里克只能陪着笑容解释;“对,不能去啃它。”

留里克是可以背出元素周期表向后很多位的人,这种事只要多加练习并不是多大的难事。留里克依稀记得非常多,但是渐渐地他的脑子必然变得有点不好使。

他继续对着编号写下去。

碍于本时空的人没法理解许多金属元素,也难以制备出来,留里克所行留下罗马字母的名字留下空白的标注。

直到第26的铁,又做了明确标注,标注也更加简单,就是一个词“svard”,词汇以五个卢恩字母拼成,任何铁匠都明白它就是组成铁剑的元素。

他还要特别说一些:“你们会觉得世间大部分东西都是很多元素混合组成。你们普通的铁剑不是这样,它就是纯粹的。但是纯粹的东西往往也是软的。”

说着,留里克给钴标注“蓝宝石的颜色”,镍是一片空白。

非常关键的第29号的铜,留里克直接写了它的诺斯语名字,毕竟铜币在日常生活里,使用频率比银币还要高一些。所谓铜币,它是罗马铜币,基本就是一块纯铜铸造的。

“你们都知道,单纯的铜是非常软的,加入了锡和铅,就能变得非常坚硬。现在你们应该明白,锡和铅也是元素。”

克拉瓦森使劲点头:“这个我们可以理解,锡很软,铅却特别沉重。它们有金属的光泽,也许它们确实是相似的存在。”

“你的猜测非常正确。”留里克示意两人把头凑过来。

两人只见的留里克在铜的正下方的格子里,直接标注“银币”一词。“银币”的正下方格子,又标注“金币”一词。

留里克完成标注,也基于格子编号。

碍于元素周期表是根据质子数目与核外电子数作为重要参考依据之一,对整个表格编纂。给予金银正确的编号不是什么难事。

被这样一标注,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炉子里炭火的噼啪声……

第104章 留里克的元素表(二)

金银铜被特殊标记。

犹豫了一阵子的克拉瓦森才终于问道:“你这样标注它们,是不是说,金银铜三个元素本就是一个家族的?所以它们才一个比一个软!”

“不错,就是一个家族。越向下越稀有,也更加柔软。所以你就可以理解,一些青铜几乎做到了和金子一样的颜色。它们本就是一个家族。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明白了金银铜的本质,没有别人再了解这些。现在我还要继续刻下去。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未来的日子我很乐意告诉你们更多知识,解答你们更多的疑惑。”

“哦,真是太好了!”卡威兴奋的说。

“让我继续刻下去。”

金银无疑是令人兴奋的,它们彼此是一个家族,这个堪称“真理”的解释直接使得两个铁匠对金银的贵重的原因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科学是在深入发展的,科学也是一个理论推翻另一个理论的过程,留里克现在说的各种理论谓之为“奥丁的智慧”,它比教廷的那些理论无论从实际使用还是哲学层面都更加先进,但是它必然会在几百年时间被更好的理论否定。

主族元素是人们在古代就广泛使用的,虽说当时的人们所谓的元素理论堪称玄学。古人会总结很多技术,很多时候是先有技术,才会发明一个玄学的理论去佐证技术的合理性。

重点介绍完金银,还需要重点介绍的就是锡和铅了。现在再说锡和铅也是一个家族,甚至和碳也是同一个家族,两位铁匠不存在任何的质疑。

克拉瓦森和卡威已经意识到,留里克这个表格上竖排的这些元素,它们都是一个家族,彼此必然有某些相关性。

既然还要说道到铅,留里克就不得不说一个非常关键的事,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更有道理,他直接翻出所谓的历史学。

他特别问到本应见多识广的克拉瓦森:“你是否了解罗马?”

“我知道它,非常强大,也非常富裕,比那些法兰克人还要强大。”

留里克很高兴克拉瓦森是知晓罗马的,这便故意说:“其实曾经只有一个罗马,它分裂成两半。这些事,祭司木板里都有记载,那里甚至还有一本罗马文字的羊皮书。我看了书所以知晓很多,也因为我得到奥丁的祝福,就知晓更多的真相。

西方的那一半罗马毁灭了,因为那些罗马人变成了愚蠢到甚至不能走路的废物,这样就被法兰克人打败。为什么他们变成了废物,难道因为他们是懦夫吗?”

克拉瓦森想了想:“留里克,你知道的。在咱们的生活里,懦夫是不配有自由的,懦夫要做强者的仆人。就像你的那个仆人露米娅,她的家族全是懦夫,所以她是你的仆人。”

留里克当然不是跟他们讨论这个的,他定了神说:“西方的罗马人变成了蠢笨的人,他们就被征服了。因为他们太喜欢使用铅,他们的铅不仅是放在青铜里制作武器,他们直接用铅做碗做杯子。铅不是一个好东西,它会让人变成笨蛋,也会使得男人女人再也不能生下孩子。”

为了让自己的解释更靠谱,留里克故意说:“这是奥丁在我的梦境里告诉我的。我很高兴,我们的部族更喜欢用铁,只有祭司那里有一些青铜工具。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以后千万不要用太多的铅,尤其是我们的碗,它最好是陶。”

铁匠们对罗马的毁灭毫无兴趣,但是留里克声称“用铅导致笨蛋”,那么这个有毒的东西就是要避免接触的,哪怕之前他们并不觉得铅是危险之物。

铅真的有毒吗?

一些看似无害的小东西能迅速让人丧命,克拉瓦森听到过一些说法,比如某些可怕的果子,不慎吃到就会死亡。

克拉瓦森直白的告知留里克,他听说远方的法兰克那里有一些恐怖的草还有果子,可以制作有毒的酒。难不成铅只是让人变成“被阉割的笨蛋”?似乎铅的毒性更加温和。

留里克并不知晓本时空的毒药其实都是植物,他倒是晓得所有植物的毒理性都来自生物碱。

既然克拉瓦森有心,留里克就直接指着代表“砷”的空格:“这个元素是有毒的,它能够和生命之气进行特殊的混合,变成一种如同鲜血颜色的细小石子。只要人吃下比指甲还小的量,很快人就吐血死亡。”

“啊?这么恐怖?”

“就是这样恐怖。”

“奥丁,他为何要创造这样一种物质?!”

留里克自觉都快编不下去了,他故意顿了顿气,带着揣测的态度嘀咕:“这也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人类世界没有永恒,有生就有死,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所以有赐予我们生命的元素,也有会导致我们死亡的元素。干脆这样……”

留里克一拍脑门,就给原本空白的“砷”做出标注,所谓“带来死亡”。

他就故意说:“这个元素是极难发现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能带来死亡的元素,我想可以让它渗透到我们的剑中。这样,剑就是毒剑,是被奥丁诅咒的剑,任何人被他划破一个小口子,也会很快死亡。”

克拉瓦森和卡威听得根本无法相信,不过按照留里克所谓的冶铁原理,木炭渗透进铁剑,令剑变得柔韧与坚硬。渗透进一些带来死亡的元素,它成了“死亡之剑”不也顺理成章。

改造一种武器,给予敌人一个很小的伤口就最终导致敌人死亡,要达成这一结果从不是什么难事。最简单的方法,例如在射箭之前,将箭头蘸一下粪水,此肮脏之箭射中敌人皮肉,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秽物无法从伤口清除,敌人几乎就必然死于细菌感染。

留里克觉得自己扯得这些话实在先玄乎了。

可是现实世界才是最神奇的,就如元素周期表向下排列的重元素,它们太重了,外层电子发了疯的想要冲出去,大量中子更是要冲出去。所以浓缩一些元素就成了最恐怖的毒药,达成超现实的万箭穿心的杀伤。

这些也是本时空的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仅仅是现在,留里克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说下去,说得太多,除了收获他们的一番感慨,并不能立刻让他们理解消化。两位铁剑一时间接触到太多的知识,指望他们短时间接受实在牵强。

“也许我们就到这里吧。”留里克深深打了一连串哈欠,“我们只要用好最前面的那些元素就很好的。铁匠,现在你们至少知道我的短剑为什么闪亮且坚硬了吗?”

克拉瓦森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原理,我和我的儿子会去尝试。亲爱的的留里克,现在我给你铺好睡窝。在那之前我只想明白,奥丁……我们的大神奥丁,他究竟用atom创造了多少种元素。”

“这……有118个。”留里克脱口而出。确实根据他的了解,人类理论上可以根据元素周期表继续去搞人造元素,人类竭尽所能制造的就是第118号。

“真的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当然,如果奥丁愿意,他还可以制造更多。”留里克摇摇头,“也许制造更多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就像是金子和银子,它因为稀少而珍贵。如果它们是随处可见的,我们何必要拼命收集银币呢?我想奥丁创世是有偏好的,你我都不要纠结。我有时甚至想,如果我们弄清了这些元素的道理,去总结出人类世界的所有知识,我们是不是就逆向的学到了奥丁的能力?我们只是凡人,就这样成为了神。”

克拉瓦森听者有意,他头脑一凉,不知道这孩子竟有如此野心。

“留里克,慎言!”

“不碍事。”留里克摇摇头,“如果奥丁不喜欢我们,为何要挑选英灵,为何要给予我祝福?奥丁唯一给我们的限制就是短暂的生命,仅有几十年的生命。不过这不是问题。”

留里克继续指着木板:“以后我们的后代可以对着这个表格找到全部的元素,并作出更详细的注解。以至于每一个元素都要用堆满一个屋子的木板刻字去注解它。

还有你们的打铁技术,你可以把技术以文字形式描述在木板上,这样新一代的铁匠可以学习他很久以前祖先的知识。我们的生命非常短暂,我们却可以留下很多东西交给孩子们。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懂得所有的知识,用知识去做所有的事。

这样我们就不再是凡人,神的能力我们的后代全部学会。人最后就是神。”

留里克的这一番话才是最震撼的。克拉瓦森想了想,这里确实有一些道理。

他又不经意的一记嘟囔:“也许,你们还需要一些学生,学习最新的冶铁技能。”

“但是,我儿子已经继承了,我的子孙也会继承。”克拉瓦森稍稍反驳。

“还不够!等我做了首领,我一定会给你们找一些学生,会命令他们学习你的技术。我们的部族需要更多的铁匠。”

“这很有必要吗?”克拉瓦森相当的不以为意,“年轻人喜欢去闯荡,去追求财富。谁会原因静下心来打铁?留里克,你不是一个孩子,你得到了太多来自奥丁的智慧,你必然比我还要睿智。但是你不能认为那些年轻人也是聪明的。”

“难道一支硬剑卖到50银币不是很大的财富?他们或许不聪明,经过一些教育也会变得聪明。”

被留里克这样一提醒,克拉瓦森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话。

“好吧,我的小主。如果是你的要求,我完全乐意接受。如果你能给我找一些学生,我乐意教育他们。”克拉瓦森粗糙的大手拍拍留里克的小脑袋,“我的小主人,你要安心休息。不用担心什么,我很快会给你的短剑制作一把最优秀的皮革剑鞘,还要给你的剑镶嵌上最华丽的花纹。”

“那就谢谢你了。”

留里克疯狂消耗了自己的精力,他的付出是有成果的。

两位铁匠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原子论,以及元素表上的所有内容。

先不提留里克“奥托祝福”的身份真实性究竟集合,留里克对人类世界以及那些构成世界元素的解释,明显最有逻辑性和现实性。

像是铁匠之类的工匠,他们就是最为现实的那些人。

矿石被打造成剑,剑沾了水会锈蚀,如今这些神奇的事,居然有了颇为现实的解释。

它们变得不再神秘,也能被工匠人为的控制。

自这一夜之后,克拉瓦森毫不犹豫的将留里克划出道道痕迹的木板,用刻刀进一步的凿刻,最终涂抹碳粉研磨的墨汁,成为铁匠铺里看成金子的宝贝。

留里克非常乐见于克拉瓦森和卡威自发的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听信自己一拍脑门的鬼话,去获得知识成为神。

他们已经完全能够独立制作更多的块炼碳钢剑,也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深层原理。

在留里克看来,各种元素早晚都会被发现,元素周期表也是无数先人的研究成果。

科技的持续发展,必然会有学者将发现的元素通过已经研究的各元素性质,将其编成一个表,最终门捷列夫对此进行了最系统、最科学的完善。

有趣的是,门捷列夫就是个俄国人,也就是罗斯人和东斯拉夫人的混合后代。

所以如果让罗斯人利用他们千年后后裔的成果,获得一些利益,或是因此得到重大启蒙,留里克觉得也是一种好事。

罗斯人的生活太野蛮粗犷原生态,同理和嫂子佩拉维娜的接触,他更是了解到东斯拉夫人整体还不如罗斯人。

这两个正在融合的民族,比起覆灭的罗马显得极端落后,他们必须学到更多知识发展自己的文明。

三天之后,留里克的短剑被镀上了漂亮的花纹。娟秀的花纹就来自融化的银币,纹理之复杂绚丽实在是留里克不曾想到的。

有着大胡子的克拉瓦森怎么看都该是粗人一个,结果他搞些精细加工就是个人才。

短剑还安装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青铜剑柄,最末端更是镶嵌了一枚红宝石。这枚宝石完全是克拉瓦森的赠礼,他觉得唯有如此能令斩铁如泥的短剑更有气质。

克拉瓦森的绝技还体现在皮革加工上,留里克的短剑有了一个很好的铜皮内胆的皮质剑鞘。

一根长长的细皮带将剑鞘串着,留里克只要简单的一系,剑鞘以及短剑就挂在自己腰间。

任何的罗斯部族的小孩,当他年纪到了十二岁理应有自己的武器。留里克比别的孩子早了几年用了一把精美的剑,装裱方面也极度的华丽。

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给父亲奥托展示来自铁匠铺的最新产品。剑在绚丽的同时,剑刃轻易切割最硬的肉干,给予留里克父母的除了震撼,就是莫大的感慨了。

留里克,凡人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懂得多少知识。

奥托还是更喜欢财富,只要手握一堆银币,他就觉得生活非常富足。他觉得,拥有大量的金银,有多个妻妾,一个男人能够理解的极致幸福大抵就是这样。

儿子把奥丁的智慧赐予铁匠,又和他们签了契约,就像是和祭司的契约那样,以后全新的剑,十分至之一的财富归为首领家族。

当然,作为部族最有智谋的勇士,奥托更高注意到,新的剑与自己的花纹“毁灭者”仅仅是样貌不同,它们都能够砍断普通的铁剑。

既然能斩断铁剑,斩断铁甲或是铁盾必然可以!

如果新的铁剑能制造更多,部族更多的勇士就有新的宝贝家伙。

父亲的剑都会传给儿子,只要铁匠们一直制造下去,总有一天,勇士们全面装备这些剑身通体亮白色被留里克命名为“stelsvard”的硬剑。

凭借着这些武器,罗斯部族甚至……

年老的奥托深深感受到,留里克的时代即将到来,儿子很可能因为这些神奇的武器,给罗斯部族带来针对整个部落联盟的军事霸权。

有了军事霸权,所有勇士都会变得极度富有!



第105章 光明节前夕

儒略历2月2日,最长的一夜,也正是罗斯部族全年的最大节日光明节。

光明总是于黑暗伴随的,冬至是北半球全年夜晚最长的一天,过了这一天每日的白天都在缓慢延长。

这一正常现象在罗斯部族所处的地理位置就显得特别突出。

不仅是他们,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各个民族、部族,他们都意识到了全年的某些日子有着惊人的黑暗,过了这段最糟糕的黑暗时光,白天会愈发加长,很快春天也到了。

光明节可不是罗斯部族特有的节日。

他们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包括大海之南的日德兰半岛,所有居民都在这段日子里做出重大祭祀。待祭祀之后,就是居民们为了新的一年狂欢。他们会喝光自己酿造或是买到的麦酒,会非常奢侈的饱餐几天。

年迈的祭司维利亚并不理解罗马人的历法是怎样制定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套历法罗马人已经用了长达70年!

她和其他祭司的宇宙观,与那些向北方布道的罗马黑袍人有所不同。虽说大家都认为终有一天人类时间会毁灭,罗马人相信毁灭之日,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受到拷问。这是维利亚不能理解的,她宁愿相信末日的勇士们会与奥丁并肩作战,在阿斯加德面对诸神黄昏。

所以,世界将在何时毁灭呢?

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更是不知道。他们彼此对自己的过去也知之甚少,那些罗马黑衣人非常相信,结束洪水后诺亚的子民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几千年的时光罢了。

维利亚堪称部族的智者,她对于本族历史的了解不超过一百年,再往前也不过是三四百年时间范围内的少许传说。

使用了70年的历法必然是精准的,维利亚深信不疑!仰望星空,看看那些星星的走位,临近节日还有不到三天时间,维利亚深深感慨罗马人历法之精妙。

她派遣自己是使者们,尤其是那位待自己死后接班大祭司的波娜,令她带领下级祭司在整个罗斯堡,踏着积雪宣传节日将临的讯息。

一场盛大的祭祀即将开始。

当留里克再次回到阔别很多日子的祭司长屋,他的形象与之前明显有了些变化。

他风尘仆仆而来,除了换上了更厚实的皮衣,以及最新的用整个雪狐皮做成的绒帽,就当属他腰里开始佩戴的一支装饰精美的短剑。

留里克回来了,长屋之内继续弥漫着炸脂肪的焦灼气息,比起铁匠铺的灼烧矿石的怪味,还是来自脂肪的焦糊味更舒服一些。至少勾搭起人的食欲。

他进屋便是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不出所料一些下祭祭司还在熬油。还有不少纯白色的海豹脂肪就随意堆在地上,等候着进一步加工。

维利亚也在这里,她衰老的眼眸深深凹陷下去,掉了近一半的牙齿还有那满脸深深的皱纹,她整个人形容枯槁,此番正怀抱着自己硕大的鹿角头盔,用一张亚麻布仔细擦拭着巨大驯鹿角的所有缝隙。

一个强壮的驯鹿头顶硕大的骨化犄角都不是易事,何况一个老人?

此乃维利亚身为大祭司的义务,倘若她做不好,鹿角盔趁早移交给波娜算了。

很明显,只有自己生命终结了,象征着神圣的历代相传的大祭司鹿角盔,才会根据传统交给继任者。

听得一些躁动,维利亚注意到留里克的归来。

“哦,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到我这里来。”

这一刻,看到留里克那小巧的身影,她觉得进屋的明显就是自己的孙子。

在维利亚的内心深处,她渴望有一个乐意继承自己意愿的孙子,似乎留里克就是这样的明日之星。

留里克点点头连忙跑了过去,乖巧地坐在维利亚身边。

“我回来了,这段日子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事情,我已经成功完成了。”

“是……我已经听说很多,就是你腰里别着的剑吧。我的孩子,你让我震惊,你把奥丁的另一些指挥赐予了托尔的仆人,这样也好。”维利亚实在要多说一些,因为罗斯堡里几天前就在流传一个传说,即铁匠克拉瓦森一家正在帮助首领之子制作一支神奇宝剑,并且获得成功。

部族里关于肥皂的新鲜感觉还没过去,铁匠铺可以制造神剑的喜讯又不禁而走。

“孩子,铁匠给你打造了一支好剑。快,把它拔出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把剑。”

“好的。”

留里克毫不犹豫,拔剑的动作也堪称行云流水。

祭司长屋的木梁上吊下来多个圆形吊灯,大量的油灯的火焰给予房间还算明亮的光。

透过这些火光,留里克手里的短剑展现出完全不同于普通利剑的色彩。

用一双衰老的眼睛注视,维利亚也能觉察到剑的与众不同,它的剑刃与剑身有所不同,仿佛剑刃就是出于特别目的所打造。

“它……真的可以斩断铁?”维利亚有些不相信。

“要不我们可以试试。”

“好吧!亲爱的,我真的要看看,铁匠们用奥丁的智慧打造出的宝剑是怎样的风采。”说着,维利亚直接招手令熬油的波娜走来。

实验很快在波娜的亲手操作下结束了,青铜材质的一个铜盆被砍出一个深深痕迹。

波娜即便是女人,她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女人。

实际上,根据大家的生活习惯,特殊情况下女人也是可是上战场的。

有些部族对本民族的神话又别的一些解释,例如丹麦人,有些丹麦人认为女战士战死,她的灵魂也会进入瓦尔哈拉,会有机会晋升新的女武神。

有的部族则觉得女武神都是奥丁的女儿,是神的族裔,那是凡人不能奢望的。

到了罗斯部族这里又有了新的说法,这些说法基本都来自维利亚本人的笃定。那就是用余生敬奉奥丁,把祭司长屋作为圣域对待,只要足够虔诚,不需要去战斗死后就有可能成为女武神。

波娜在日常的辛劳中练出了很强壮的胳膊,这种女人天生可以应对一些作战。

她亲自持剑,在祭司日常使用的青铜盆上砍出痕迹,令人惊讶的是,亮闪闪的宝剑毫无破损。

维利亚的眼神先是震惊,很快的她就完全接受了这一切,佝偻的背也很快振作起来。

“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不!被奥丁祝福的好孩子……”维利亚深深握紧留里克的双手,“你把知识交给铁匠,你要他们尽快多多制造这样的好剑。我们必须进一步强大,总有一天我们要向南发展,要夺回我们在联盟里的地位。你……你看过那些木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开。”

“我……”留里克仔细回忆一下,罗斯部族的北迁有一个现实因素,就是斯韦阿兰那地方人多地少。

其实也不是真的人多地少,那片区域总体是广大的,就是有着大量的湖泊,以及无法使用的荒滩。能够开垦的农田并不是很多,且好地方已经被别的部族占有。

一个迁移出部族联盟核心区的族群,纵使它的人口已经达到一万人,也实实在在被边缘化。正是因为边缘化,罗斯部族不可能再像一百年前那样,可以频繁介入到联盟内部的各种事宜。虽说部族从没有退盟,他们在部族的发言权真是越来越低。

倘若不是还有大量盟友部族的商人客居在极北的罗斯堡,或许积聚在斯韦阿兰平原的联盟,都忘却了罗斯部族的存在。

留里克想了一下,故意说:“我已经和铁匠有了约定,他们会尽力制造。等到我长大了做了首领,我会竭尽所能带领大家继续发展。”

维利亚缓缓爬起来,拽住自己的拐杖站立她有些佝偻的身子。

“到时候长大的你带着你精心训练的那些孩子,还有你的这些神奇的武器去南方。你要让我们繁荣,就带着军队让其他部族臣服,你要做这个联盟的盟主。”

盟主?难道不该做国王吗?

可是罗斯人明明是要……

见得维利亚年纪实在太大,继续戴着巨型头盔主持一场祭司,非得把她的脖子压断不可。

维利亚的生命还能坚持多久?看看她这衰颓模样,搞不好能挺到明年夏季都是艰难的。

“好的,我会尽量去争取做这个盟主,奶奶。”留里克故意说。

“好啊,孩子。你就待在这里,很快你的仆人就要赶着鹿归来。你是仁慈的主人,你善待了你的仆人。但是你终将面对一些敌人,面对那些敌人,仁慈只会要了你的命。”

“我懂了。对于敌人我不会仁慈。”

留里克很乐意和维利亚聊聊,也算是他打发冬季无聊的一种方式。

不一会儿,放牧的露米娅果然回来了。她把所有的鹿赶回鹿圈,之后便见了温暖的祭司长屋。

她照例拿下自己御寒的厚实大衣,留里克撇过小脸,就赫然看到她挂在胸前毛衣上那漂亮的银饰,还有这女孩的笑脸。

女孩现在还是笑的,当她顺从的走向自己的小主,侧身坐在他的身边,维利亚的一席话很快就终止了她的笑。

“很快就是祭祀了,留里克,根据我和你父亲的约定,会有五头鹿用于大祭。”

“是,我都知道,但是剩下的鹿,我还希望我的仆人继续饲养它们,我有意把鹿群尽可能的恢复,这样庞大的鹿群可以持续给我们带来财富。”

维利亚点点头:“这是你的决定,我的支持的。留里克,现在你需要安抚一下你的仆人。那些鹿……”

留里克轻轻撇过脸,只见的刚刚还是欢愉的露米娅,她的眼眸一副悲伤神色。

“唉……”留里克没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光明节的盛大祭祀正在紧张的筹备中。

一开始,因为肥皂的制造必是消耗大量脂肪,波娜对今年的大祭充满担忧。不曾想,随着神奇的肥皂需要海豹油脂为主要原料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善于冬季凿冰抓海豹的高手们,他们比起往年明显更为勤劳。

祭司们赚了一笔颇为丰厚的财富,海豹猎手趁机给自己的猎物涨价,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肥皂的暴利。

相比于祭司们,这段时间流入留里克钱包的银币已经超过了三百枚!他虽是支付出去一大笔订购一支宝剑,至今仍旧有一笔可观且不断增值的财富。

他实实在在用一木板契约坑了祭司们,也实实在在用价格坑了全体族人。留里克觉得自己展现出了一副奸商糟糕风采,却不得不相信,部族的那些生产者和消费者,他们都觉得自己获得了好处。

大量海豹被猎获,大量油脂的熬炼满足了祭祀的关键需求。

就在儒略历的2月27日,当短暂的白天突然结束,光明节的盛大祭祀就于今晚召开。

严寒几乎封冻了整个波罗的海海域,相对温暖的日德兰半岛附近海域虽未完全冻结,海面上仍有大量冰块出没。

就是最为勇猛的丹麦人,这个时间也不得不待在各自的居所过节。

尤其是住在日德兰半岛南部的一位名叫西格德的酋长,他的部族在整个丹麦颇有影响力。

不过目前的半岛,那个罗巴德部族的酋长哈夫根,由于控制着内海与外洋的交通要道,仅仅是收取各种同行费用就能赚取不菲财富。

然而酋长西格德经常面临的是南方的法兰克人,以及一些文德人,也就是最西方的斯拉夫部落民。

他非常愿意在温暖时节南下抢掠一番,曾经的岁月他也曾多次带着船队沿着海岸线南下横扫,因为这些成功的行动,部落也囤积了不少财富。

这些举动实实在在刺激到他的儿子拉格纳,父亲的光辉战绩令其羡慕,他渴望建立更大的功绩。

公元2年冬季的拉格纳,拉格纳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这一年他迎娶了自己的妻子,却还没有获得“毛裤腿”的绰号,更没有获得“奥丁之子”的绰号。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财富的传说,渴望继承父亲的首领地位,甚至在考虑去北方找那个“狮子”哈夫根单挑,代表自己的部落砍掉其脑袋,自己就能担任新的盟主。之后,带领盟友组建庞大的船队,直接冲向传说中的法兰克最富庶的地方——巴黎。

要把巴黎堆积成一座山的黄金全部搬回家!当然,还有那些抓到法兰克人统统当做自己的奴隶。

少年的野心要与自己的实力划等号,现在的拉格纳根本没有机会。

他更是不知道,大海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更北方,近乎于传说中的“桨手”罗斯部落,那里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奥丁之子”。

他们都有着远大的理想,却不具备对等的实力。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的过。

丹麦人的各个部落过起自己的光明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一票部族也是如此,甚至哥特兰岛上的渔民也在做同样的事。

几天的节日一过,罗马历法的每年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也到了,时间将不可逆转的进入公元29年。

第106章 大祭鹿死谁手

节日一直被固定在12月28日,只因对于维度低一些的地区,这一天白天太阳仅露一面就匆匆沉下。

法兰克人则是在三天之前过起圣诞节,彼此的重大节日如此靠近,丹麦人并没有更多考虑。

罗斯部族的位置正好卡在北极圈的边缘区域,他们的12月28日几乎只能看到太阳的临近地平线的仅有的一抹霞光。

各个部族的光明节,最重大的活动就是全体族人聚拢在各自营建的大型石船形状的祭坛。祭司点燃大量油灯,宰杀牺牲向上苍祈祷,如果时逢欧若拉降临,聚拢的人们就纷纷跪倒,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祈祷最能得到神的理解。

罗斯部族的大祭提前了一天,当27日擦着地平线勉强探头的太阳即将坠下,部族里所有居民,连同所有的客居者,大家用购买自祭司的肥皂好好把自己清洗一番,穿着最好的衣服,啃几口肉干,就向着罗斯堡定居点边缘的巨大石船祭坛走去。

暗淡光芒之下,积雪覆盖的大地突然出现大量蠕动的黑影!

不一会儿,大量火把开始取代傍晚霞光。

又过了一会儿,被积雪覆盖的橡木林中乍现大量火光,充当祭祀会场照明用处的篝火已经点燃!

此时,衰老的维利亚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在下级祭司的帮助下,穿戴好自己厚实的衣服。她有不禁看几眼自己用了几十年的被擦拭干净的鹿角盔,使劲咽下唾沫。

她默默祈祷:“当我再也戴不动,就是我的死期。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祭坛,死在欧若拉的光芒下!”

突然,波娜急匆匆跑来:“大祭司,狗星(天狼星)快到位置了,我们快走吧。”

维利亚心头一沉,扭头边说:“我即将出发!走吧,波娜,帮我拿着我的鹿角盔……”

冷寂的峡湾突然星光点点,寒冷是世界为篝火温暖。

当维利亚在下级祭司搀扶中,缓步走到部族的石船祭台,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超过四千人!

罗斯部族的自己人与客居者超过七千人,无论他们属于哪一个家族哪一个部落,光明节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的祭祀,留里克照例紧紧跟在母亲的身后,混入到庞大的人群了。

那些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都已经怀孕,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则被厚实的皮衣掩盖。

她们嫁进来自然就成为新的罗斯人,再一次参与到部族的重大活动,身临庞大的人群里,所有人都在感慨瓦良格人的人多势众,还有针对那些执意带着铁盔,背着圆盾,腰里别着斧头的男人们的敬畏。

佩拉维娜就是这样,她已经在孕育新的生命,身为准母亲的她最需要安全感。自己的丈夫是瓦良格人,阿里克和其他瓦良格青年非常相似的正是其强健体魄,瞧瞧者全副武装的形象,仿佛不是要去祭坛,而是去战场搏杀。

部族的富裕的勇士们非常乐意在大祭当天穿着盛装,即自己的盔甲和骇人的武器。

对于露米娅,她的感觉更加强烈,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一个恐怖夜晚。

凶手全在这里!自己就置身于凶手之间,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鹿,随时沦落为猎人的食量。

“人……好多人……我怕和你走散。我怕。”穿着厚衣任然把银饰挂在衣外的露米娅,紧紧拽着留里克的衣袖。她执意要故意展示自己的银饰,这样就像那些可怕的战士表示,自己是有主人的仆人。

留里克能够理解这个女孩的害怕。

“别担心,不过是一场祭祀。抓紧我,没人会伤害你……”

数千人聚在满是篝火的林间空场,很快整个部族的居民都会聚在这里。露米娅这样习惯于空旷世界生活的牧民,体验到人山人海的拥挤,这种感觉真是头一次。

面对着他们,养鹿人能有机会胜利吗?

仿佛所有养鹿人联合起来,也不能战胜瓦良格人,世界上没有谁能击败他们。

今年的光明节祭祀与往年并无特别。

留里克和父亲的亲密伙计的家眷聚在一起,大家尤为注意那些扛着木船的壮汉。

父亲奥托出现了!

“兄弟们,使劲!”奥托一声令下,三十多人硬生生扛起一条没有桅杆的船。

他们在下级祭司举着火把的光的照耀下,把木船硬是扛进祭台,并在大祭司维利亚的面前缓缓放下。

奥托喘了一阵粗气,扛串走过一段距离在新的河流放下,它应该是年轻人的工作。

身为首领,即便奥托年纪很大了,他必须强行去做这件事。

他必须坚持,就像是祭司维利亚,几乎寿终正寝的她仍要戴着巨大的鹿角盔。

不错,现在的维利亚拄着拐杖,她穿带着厚重的皮衣保暖的同时,掩盖住自己颤巍巍的腿。

鹿角盔太沉重了,她把这个戴在头上确实显示出了强烈的严肃感与神秘感。

稍时,五头作为极品的驯鹿被牵了过来。

它们是被驯化得很好的驯鹿,它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无所谓,呆呆地看着汹涌的人潮,听得周遭人类的嘈杂声。

它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居民们情不自禁讨论起这次祭祀的盛大,不少人开始追忆之前狩猎行动的大丰收。

还有人讨论起首领儿子的仆人。

区区一介卑微的仆人,怎就被留里克赐予镶嵌宝石的银饰?还有这仆人的衣着,比部族普通女孩还要好。

露米娅听着他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一种危险感应运而生,她下意识更加抓紧了留里克的皮衣。

不过她的眼神很快就聚焦到那些鹿身上。

鹿!都是我家的鹿!

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你们……

一切都是梦幻不可思议,虽说自己现在的日子吃得饱穿得舒服,亲人全被这些瓦良格人杀了,惨剧就放生于不久之前。

祭坛上的鹿就是悲剧的见证者,可是这些见证者即将被瓦良格人赐予死亡,去敬献他们的奥丁。

瓦良格人在庆祝他们的盛大节日!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

露米娅竭力保持着沉默,唯有眼泪化作被篝火反光的痕迹。

休息好的奥托走近祭司维利亚,恭敬地说:所有祭品都到了,我们可否开始?”

“不,再等等。”

“大祭司,你的神圣鹿盔太沉重了,也许我们需要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维利亚有些不高兴,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苍穹,冷静地说:“星星的位置还不对。现在欧若拉还不是特别明亮,我们必须再等等。你不用担心我,首领。”

“好吧……”

“首领,你先做好准备,如果可以……”突然间,维利亚想到一些事。“首领,把你的儿子带来,还有那个仆人。”

“他们?这……”

“快去!”

奥托一时间不知维利亚突发奇想是什么道理,他走近人群,很快就把留里克连带露米娅给拉了出来。

情况变得极为突兀,留里克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的年纪已经到了必须亲自参与到仪式的程度。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等候的人群非常奇怪,一双双眼睛就注视着站在祭司面前的两个小小身影。

“奶奶……为什么是我们?”留里克奇怪地问。

维利亚则一脸严肃,她带着厚重的声音命令:“现在,跪下!”

她的声音有着强烈压迫感,留里克丝毫没有思考,就拽着露米娅跪了下来。

“留里克,现在交出你的佩剑,将它给我。”

缓过神来的留里克先不着急拔剑,急忙问询:“我的剑?为什么?”

“傻孩子!”她厉声呵斥,“这是用奥丁智慧打造的第一把剑,我们的部族已经得到了奥丁智慧,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表示感谢。”

“原来是这样。”

留里克乖乖把自己的钢剑奉上,维利亚将它握在手里,看着它剑刃寒光,不仅一阵赞叹。

“奶奶,之后我们……”

“由你割断鹿的脖子!”维利亚突然大声说。

“啊?我……我要做什么?”

“你没有听清吗?”维利亚继续低沉的命令,“得到奥丁祝福的孩子,我想了想,今年的仪式需要你亲自参与。你要用这把剑处决所有的牺牲。等一会儿的仪式,我将会代表部族与瓦尔哈拉取得沟通,而你要亲自把牺牲送给奥丁。”

“这……”

“听着,这是你的使命。以后的大祭你必须参与。还有你的仆人……”维利亚看着跪下地上战战兢兢的露米娅。

“露米娅,奥丁祝福者的仆人,抬起头!”

露米娅先是一怔,连忙乖乖抬起头。

“你曾将这些鹿养大,现在你的主人将把鹿献给奥丁。你要帮助你的主人完成这次祭祀,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

维利亚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两人起身。

这些要求非常突然,本来按照计划,杀鹿的工作还是照例由奥托本人执行。

毕竟首领本身就代表整个部族。

现在仔细想想,祭司的决定虽是突兀,着实也很有道理。

一支大手搭在留里克肩头,奥托已经能感受到儿子的紧张。

留里克,他就是穿越前就是那种吃过只吃过肉的普通人,他甚至没有杀过鸡,最大的成就就是用弹弓打爆了一只窜入自家的家鼠的脑袋。消灭一只耗子,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看着耗子临死前的抽搐,一种狩猎成功的快来浮上心头!

大型牲畜?!这……

一千多年以后,牲畜家禽养殖已经工业化,屠宰工作也是肉联厂机械化完成。

有道是君子远疱厨,偶尔看到肉联厂的视频,普通人内心至少会膈应一下。为此,各地肉联厂都把设备升级,所谓电流电死畜禽,再是放血处理,所谓几十毫米结束动物的痛苦,谓之为人道。

有趣的事,千年后自诩为全球最热衷人道、生活最为环保的瓦良格人的后裔们,他们的祖先则被公认为野蛮与蛮力的象征。

终究畜禽都有一个血腥的结束,但这不会影响吃炖肉烤肉时的愉悦心情。

一个七岁的小孩亲自去处决肩高比自己头顶还高的鹿,真是疯狂!

可是,原生态的瓦良格人都是这样的。

勇士会命令自己的孩子砍掉鱼头,之后是处决抓到的兔子或是别的小动物。

所有男孩被其父亲训练打猎以及钓鱼,并能亲自对猎物剥皮,分清哪个是可以直接吃的动物肝脏,还要学会钻木取火等生火技能。这些都是一个男人生存必须的技能。

留里克注定要学习这些能力,他已经毕竟七岁了!

奥托本想缓一缓的,自己儿子虽是“奥丁祝福”,他有着很大志向,奥托有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其他孩子更仁慈。

对待朋友仁慈是好品德,作为首领,会不会让部下觉得首领不够强力勇敢呢?

突然间奥托觉得祭司的决定另有深意。

奥托轻轻问道:“留里克,你在害怕……给我说实话。”

“我……我确实有些怕。”

“不要怕,孩子。你就是未来的首领,你即便只有七岁,你必须给其他人展现你的实力。听着,一个不敢杀鹿的人是懦夫!”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多想,我会把鹿控制住,到时候你把剑刺进鹿的脖子,你就是成功的。你不能害怕鲜血!听着,以后还有许多可怕的敌人,需要你砍飞他们的脑袋!你现在不勇敢,你就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留里克不想说他看到大量的鲜血就有所忌惮,这实在是正常人的常态。就像一个新兵,初次上战场搞不好甚至闹得尿裤,但是经历多了就不会恐惧战友的尸体,更不会畏惧鲜血与死亡。

任何时代的士兵都是这样,哪怕是长船上的人,面对一些明显不利的战斗,他们也会畏惧,会懦弱逃跑。

留里克咬了咬牙,深深点点头,努力表现得非常勇敢:“我会处死鹿,我不会犹豫。”

话是如此,奥托仍能感觉到儿子的担忧。

这并不奇怪,天生的勇士是少数的,例如在孩子们的摔跤游戏里,很多孩子必须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被胜利者踩在脚下,才能变得勇敢。

这就是奥托亲率的军事行动,他更喜欢带着三十岁左右的壮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历练,勇敢的同时甚至渴望鲜血!



第107章 立威之举

维利亚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间,必须在一个正确的时间点宣布祭祀的开始。

她忍受脖子的酸痛,不时地仰望星斗,她尤其注意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欧洲世界希腊和罗马赋予北斗七星神话角色,即主神的七个女儿。

于北欧,当地人并没有赋予它们什么特别情感。但是一些部族的智者获悉了一些消息,就是可以通过那七颗星星的移动,来估测夜晚降临多久,以及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多久。他们同样也在使用根据天狼星的位置来判断时间。

在智者眼里,这就好比清楚的分清朝霞与晚霞那样随意。

终于,星星到了正确的位置。

维利亚故意缓缓张开双臂,她诡异的举动引得数以千计交头接耳,弄得整个祭坛分外聒噪的数以千计的人们瞬间失声!

一双双眼睛盯着鹿角盔的女人,眼巴巴的看着它走进石船,走近那满是油灯火焰的领地。

她以低沉的声音大声命令:“所有人……所有人!跪下……”

命令如同癌症般传染,一瞬间,整个场地唯有她一个老者,以一个森林圣人的姿态勉强站着,整张苍老的脸面对空中的极光。

连同首领奥托,连同所有的祭司,全部的七千余居民,他们通通跪趴在地,等候着来自大祭司的祈祷。

留里克和露米娅就跪在石船祭坛内,膝盖隔着兽皮压在积雪上。

留里克可以感受到露米娅并不乐意突兀地跪下,不过只要看看周遭肃穆庄严的景象,她一介仆人何德何能站着?瞧瞧首领本人,他不也是跪着的?

整个仪式的时间其实不长,最关键的莫过于大祭司的吟诵,以及对牺牲品的处理。

维利亚对掌握的光明节祈祷词倒背如流,她的继任者波娜也已经做到这些。

悼词也许来自非常古老的时代,维利亚甚至相信自己部族的悼词比那个罗马人敬仰的圣人的870年诞辰一样久远。

冗长的悼词充满了逼仄的词汇,要理解它着实为难了部族的普通人。

不错,“悼词”是祭司们才使用的语言,很多词汇与生活口语是不同的。

它确实非常不同,不少词汇压根就不是古诺斯语的,而是很久以前直接从拉丁语借来词汇。

拉丁语,欧洲摧毁之母,虽说拉丁语自己也大量从古希腊借来词汇,终究这数以十万计的词汇通过罗马帝国的影响力,以亚平宁半岛向外辐射。

维利亚终于吟诵完了词汇,她自觉脖子都要被沉重的鹿角盔压断。为了仪式的顺利她必须忍耐!

她缓缓低下头,低沉的发出指令,众人才缓缓站起。

“留里克!”她缓缓呼唤着。

“我在。”

“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说罢,她示意波娜将那把钢剑还给它的主人,紧接着又示意奥托将五头鹿全部牵过来。

钢剑就插在雪地上,鹿也为奥托牵来。

三个强壮的勇士硬生生将一头鹿按在地上,鹿收到强烈惊吓,发了疯的想要挣脱,却被三人合力将其按住。奥托手持麻绳很快捆住了这头鹿的四肢,迫使其侧趴在地上,悲哀的嘶鸣。

其他的鹿亦是如法炮制,很快它们就成可被留里克顺利处决的牺牲。

“孩子,现在是你收割它们性命的时刻。不用担心,你只要用剑刺破鹿的脖子。”奥托略微喘着气命令。

“我……”留里克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禁眼角瞥了一下露米娅,发觉到女孩神色的悲伤。

但是鹿必须被处决!

如果被予以厚望的首领继承者这时候表现的懦弱,那么一切都完了!

留里克确实没有亲自杀死过比老鼠更大的动物,而今居然要……

“魂淡,你是个男人吗?是男人就勇敢起来!这里不是一千年后,弱者就是给强盗当仆人!”一番内心的自我谩骂,留里克定了定神,弯腰拔起那把钢剑。

他屏住呼吸手持利刃,走向被父亲死死掰着脖子的鹿。

奥托露出一副鼓励的笑脸:“现在就做,割破脖子,让鹿血流入这个祭坛。”

“好的。”

留里克沉着小脸缓缓跪下,他注意到这鹿被火光照亮的凄凉眼神,一丝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仁慈?

不!现在不会!

他的左手扶着鹿的脖子,触碰到鹿的脉搏强烈之处,他右手的钢剑之剑锋直接戳入此处,整个过程堪称果断。

一瞬间,鹿血喷了他一脸,温热带着血腥气的鹿血没有给留里克带来恐惧。

鹿在剧烈的挣扎,鹿血依旧在流出,留里克满脸是血的模样也为数千人亲眼目睹。

安静的人群瞬间爆发强烈的喝彩声,原因很简单,首领仅有七岁的儿子已经亲手向奥丁奉献了一头鹿,这是一个绝好的贡品,亦是一个比留里克身体巨大很多的贡品!

处决一头鹿并不是一个恐怖的事,但是心脏狂跳又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使劲定了定神,他滴血的剑指向另一头无助发呆的鹿。

这些鹿是可悲的,它们在萨米人手里已经遭遇到最彻底的驯化。萨米人养鹿就是为了吃,包括露米娅,她早已目睹太多的杀鹿的场面。露米娅才不会觉得可怕,就是觉得原属于自家的鹿就这么草率的被他们处决,而且是被自己的小主处决。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接下来的工作留里克毫不拖泥带水。

鹿血染红了雪地,它们为首领之子、奥托祝福者赐死,留里克一脸血污的样子,在全体族人和客居者面前完成了自己实力的证明。

祭祀一切顺利,祭品之鹿是祭司们的财产,鹿皮第一时间为首领等人亲自剥下来,鹿肉又称为重要的祭品堆在雪地上。

星辰位置移动,祭祀活动也到此为止。

现在,维利亚终于可以摘掉快要压断脖子的鹿角盔。她面相所有围观的族人和客居者,郑重宣布光明节大祭的结束,又郑重的宣布:“现在,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纵饮,可以在任何道路点燃篝火。你们尽情庆祝,迎接第一个日出。”

所有人爆发出惊人怒吼,他们开始陆续离开祭坛,冲向自家狂饮所存的所有麦酒,不计后果啃食储备的肉干。

很短的时间,依旧灯火通明的祭台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留里克脸上的血迹依旧,它被鹿血沾污的皮衣也必须深入清洗。他的母亲尼雅没有任何苛责儿子弄脏衣服的不小心,只有对儿子力量的肯定。

一切都结束了,五头鹿很快就会变成祭司们的美餐,那五件毛皮也会加工成衣服。剑刃上的鹿血为雪擦掉,它在极光下闪着寒光。

到现在如果有谁的心情不佳,莫过于可怜的露米娅。

“走吧,我的孩子,我们也要回到自己家里。”奥托安抚着儿子。

“好的,我必须把这件衣服换掉。”

“带上你的仆人一起走。”说罢,奥托严厉的催促正望着雪地上随意堆积的鹿皮发呆的露米娅:“仆人,跟上我们,否则我就会用靴子踢你的屁股。”

“好……我……我走。”

露米娅使劲挤了一下眼睛,留里克注意到,几滴亮闪闪的东西从她的眼眸溅落。

她的心情不太好吧!

我的心情倒是不错。

处决鹿,得到父母和族人的认同,虽是有些紧张,留里克现在只有一种强烈的属于男人特有的成功感,是一种主宰者的畅快感觉。

大祭之后,属于普通人的庆贺开始了!

那些被誉为野蛮的瓦良格人,无论男女,他们在极光与星辰之下跳舞,光明节仿佛就是狂欢节。

人们宣泄着自己的兴奋,包括那些孩子,他们非常乐意向燃烧的柴堆投掷树枝,以求火焰更加旺盛。

孩子们实际就是在玩儿火罢了,毕竟他们无聊的冬季连玩具都极度缺乏。

火有什么好玩的?

留里克根本没有选择权,他被自己的那一大群小部下簇拥着走向火堆。孩子们才不管大人们的说说笑笑,他们从火堆里抽出燃烧的木条,辅以更多的干树枝,就生起属于自己的篝火。

当小脸被火焰炙烤得生疼,一丝乐趣居然浮上心头。

温暖的感觉,哪怕是被炙烤的感觉都是那么幸福的,留里克身为这群孩子的王者,也随大流向火焰里投掷树枝。

这就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

如果不是在这里和一群孩子玩火,自己必然是在家里继续等着,甚至还会被父亲奥托灌酒。

孩子中的好事者亲眼目睹到留里克斩杀驯鹿的英姿,还有那一身是血的模样。

他们现在的年龄几乎都是畏惧杀鹿这件事,有人能够做到,当属一个狠人。

扔了不知多少干柴的秃头菲斯克,他谨慎地走近留里克,眼神情不自禁盯住他别在腰里的剑:“我的首领,我很想看看你的神剑。”

“是吗?那就给你看看。”

留里克没有多想,抽出自己的短剑,攥着剑柄展示给自己的“大将”菲斯克。

火光之下,剑身反射着强烈的寒光。

它真是最完美的存在,剑身光滑,剑刃平直充满着杀气,还有可怕的剑尖,仿佛能刺破一切盔甲。

“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故意问道,“是不是想得到它?”

一句话立刻勾起了菲斯克的欲望,亦是令一百多个孩子嗷嗷叫地涌过来。

“我……我也想要一把!我听说是首领你把奥丁的智慧交给铁匠。”

“但是你没有钱。”留里克直白的说。

“是!”菲斯克默默低下头,他的傲气也荡然无存。他默默嘟囔:“我父亲已经战死,他没有给我多少财产。”

“很以前,你是买不起它的。”留里克嘴角一抹遗憾的苦笑,“菲斯克,你觉得这把剑价值多少钱?”

“也许三个银币?或是……看起来,得有十个银币。”

“哦,菲斯克,你实在低估这把剑。你居然愚蠢的觉得奥丁的智慧就只价值十个银币?!”

留里克的话突然令菲斯克有一种亵渎感,这便下意识的向后一退,低声问:“难道二十个?”

“至少五十个!菲斯克!”

“这么多?!”五十个银币,怕是一些男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囤积这么多的财富。不错,就冲着一些所谓和平派那种在贫瘠土地耕作或是单纯的捕鱼,以这样传统方式积攒财富,可以预见的大抵就是一辈子清贫。

倘若走出贫瘠之地,去抢走富裕他族的财富,那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一夜暴富。

“你想要获取吗?你当然想!”留里克故意这么说,接着顿了顿气:“所以你必须自己去争取!你终将得到一把这样的剑,甚至会比它更好。前提是你必须忠诚于我。”

自从杀了鹿,留里克真的成为一个男人,当站在鹿血流淌的祭坛上举起钢剑收到数千族人的敬仰,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长大。

一直以来,留里克自诩自己是个心理快四十岁的老家伙了,实际呢?内心长久以来还是太年轻有时候甚至幼稚,以及自然而然的优柔寡断,虽有些成年人在商业上的阴谋诡计,自己依旧缺乏实力。

他尤为重视奥托在祭坛的嘱咐,一个首领需要仁慈,但在关键场合必须狠心。

用鹿血好好洗了一把脸,留里克自觉成长仿佛一瞬间。

他以决心真正去做一个领袖,必须针对这些孩子,不能在以什么友情,以及一些流传的神谕去感召他们。对付这群家伙,就是给他们下达命令,令其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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