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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我身边(高干)》


第一章

程家逸下午放学穿过天桥的时候,瞧见天桥边上有一个女孩子一直低垂着头,厚厚的棉服裹的看不出身材,大大的帽子扣住脑袋,她面前摆着一个硬纸壳做成的牌子,这一带紧挨大学城,好多学生做家教,人往天桥栏杆上一靠,一块硬纸壳子,写着家教及所教科目,和卖身契似的。

每个人都匆匆走过,习以为常。

吸引程家逸的是那女孩子面前的牌子,墨色的纸,雪白的字,上面写着:家教,高中化学、语文。

那一抹白潇洒出尘,让人很难和牌子后面瘦弱的身影联系起来。

程家逸扬扬眉,语文细腻婉约,化学严谨缜密,就像一个是温柔娇美的江南少女,一个是孤僻桀傲的科学怪人,很难想象二者结合起来,该是什么样子。

许是他看的久了,胡一凡在远处甩着书包喊:“程家逸,你丫走不走!”

程家逸朗声应道:“这就来!”

那女孩子随着声音猛地抬头,程家逸转身的一瞬间,只看到绒毛簌簌的帽子里,一个被冻的发红的鼻尖,小小的,翘翘的。

碧蓝的天空有阵阵鸽群飞过,悦耳的鸽哨直冲云霄。

回到家,程家逸攀住正要下部队的母亲:“妈,给我请个家教吧。”

程母一身戎装,一边换鞋一边说:“昨天赵秘书刚和你们班主任聊过,你的成绩升A大没有任何问题。”

程家逸撇撇嘴:“您是信您儿子还是信班主任那老太太呐?”

程母换好鞋,直起身整整军装:“那好,我让赵秘书安排一下。”

程家逸忙拦住母亲:“哎哎,妈,这么点事就别麻烦人家赵秘了,我们班主任给我推荐了一个,咱得给她这个面子不是?”

程母斜睨程家逸:“刚是谁说不能相信人家的?”

程家逸一边递给母亲皮包一边打哈哈:“□□说过,这些都是属于能教育好的同志!”

程母扑哧笑出声:“少贫,这几天我不在,你在家老实点,仔细回来你爸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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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逸回国第一天上班,交接工作繁琐冗长,他微笑着一一应付,长袖善舞。下班时胡一凡打过来电话:“哎,你丫别装孙子啊,都知道你回来了,今晚乔哥在昆仑定了房间,就等你了啊,麻利儿的!”

程家逸低咒一声:“今晚不灌死丫的我就是孙子。”

胡一凡那边哈哈大笑:“有种你就来!这三年哥哥们可都等着急了!”

程家逸下了楼去取车,车库的出口有一个人猛的对着自己挥手,他将车子靠在路边,摇下车窗,一张灿若樱花的粉脸凑过来:“程总!这个时段车子好难打,我知道咱们顺路,要不,您捎我一段儿?”

程家逸实在是想不起这个自来熟的小姑娘是哪路神仙,上班第一天就连他在哪住都清楚,记还真难得的好。

恰好刚才胡一凡要求他带个妞去,便问道:“我不回家,不过有顿免费晚饭,要不要去?”

小姑娘拍掌欢呼:“当然要!”

程家逸有些后悔将这只麻雀放了上来,一路上,全是她在叽叽喳喳。想起以前胡一凡和他打电话时说过,现在国内的小姑娘热情奔放,他每天忙的左拥右抱,只恨□□乏术,程家逸还不相信,可现在看看副驾驶上这个青春靓丽的麻雀,开始有些相信了。

“程总,您最喜欢哪个女明星?范冰冰还是林志玲?我觉得林志玲太嗲了点,不过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味道?”

“没有。”

“程总,你相信星座么?我觉得最近那个星座小王子分析的越来越准了!”

“不相信。”

“程总,您在美国看电视剧吗?生活大爆炸看不看?谢耳朵是不是很萌很可爱?”

“不知道。”

“程总,您觉得娜塔莉波曼的黑天鹅演的怎么样?被惊艳到了吧?”

“抱歉,我没看过。”

小麻雀非常扫兴,一下靠在座椅上,轻轻哀叹了一声。

徒有其表啊!啊啊啊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啊啊啊啊!

可是,小麻雀还是放弃不了这个金玉其外的败絮其中。那么英气的侧脸,口水直流

“程总,听说您还是单身,那您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还是短头发的?”

程家逸转脸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开车,眉头紧锁。很久很久,小麻雀决定三缄其口,终于不再勇往直前时,程家逸嘴角却慢慢绽放一个微笑:“都很好看。”

胡一凡果真说到做到,被一帮人灌的东倒西歪,拉着程家逸的手诉衷肠:“你丫这次回来要再敢走,哥们就当不认识你!为了一女人,抛下这帮弟兄杳无音讯,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

他喝高了,舌头有点大:“我就不明白了,这年头流行男版王宝钏是怎么着,一个个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不说你,你看乔哥,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过来,现在栽在一土妞手里,天天公司也不管了,和个老妈子似的嘘寒问暖,关键是人家还不待见他,你说这都图个啥,啊,图个啥?”

乔至算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大哥,年纪最大,为人义气稳重,虽然不比程家逸胡一凡这些一个大院里发小的感情,但在程家逸出国的这几年,凭着优良的家庭背景、非凡的人际关系及超群的经商能力,迅速的融入了这个圈子,简直比刚回来的程家逸还如鱼得水。

乔至听到胡一凡埋汰他,抬手制止:“一凡你少胡说,没有的事,被你说的和真的似的。”

胡一凡喝高了,分不清状况,非要和乔至较真:“嘿你还不承认,上次是谁因为人家生病说想吃城北一家的驴火烧,就巴巴的开着刚买的R8去排队啊,哎我给你们说,那家门面还不如厕所门大呢,他杵在那特扎眼自己还美的冒泡,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啊,你不能抵赖。”

程家逸心里一动,抬眼去瞧乔至。乔至被胡一凡抢白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一桌人起哄似的让胡一凡继续说,便打断众人,端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一凡一喝多就满嘴跑火车,别理他。”

程家逸没说话,垂眼看着手中波光潋滟的酒杯,一扬手,干了。

第二章

程家逸一连几天都没再见到那个女孩子,天桥上人来来往往,看在眼里只觉得空荡荡的。赵秘书过来问了几次家教的事情,都被程家逸支支吾吾推囊过去。还有一个月就快放寒假了,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和遗憾,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打篮球时竟然还被胡一凡传过来的球砸中了,把个胡一凡乐够呛:“程家逸啊程家逸,你也有今天,看那些女生还整天追着屁股后面叫不叫你篮球王子了!”程家逸心情不好,摔了篮球就走,胡一凡跟上来:瞧你丫的,说你几句还当真啦?

程家逸灌了几口水,拿毛衣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套上衣服往球场外走:“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一个心总是七上八下不着地,好像遗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不自知,那些若有若无时时刻刻困扰他的情绪让他很是不爽,一个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纪,怎么会有小女生般伤春悲秋的忧郁呢?程家逸拎着书包,边走边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因为程家逸和胡一凡一般放学后还要在篮球场打会儿球,所以程家逸走出校门时,门口除了两边站岗的保安,只稀稀疏疏站着几个学生,还有几个等的不耐烦的家长,跺着脚搓着手,不停的看着手表。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围城一圈,拿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远方的某个地方,嬉笑着相互挑衅。

“哎哥们教你,你就拿着这么一束玫瑰,啥话也不说,走到她面前,噗通一跪,妞儿,跟我走吧。我保证,绝没有妞能抵抗的了,你要是有种就按哥们教你的去做!”

“你丫有种,你丫有种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种不是我的菜,我喜欢刘一菲那种,妖艳型的。”

“刘一菲的老爹随随便便拎出一个卫兵就能把你丫趴下,你还敢打刘一菲的主意!”

程家逸从他们身边走过,无意间听到这么几句,心里好笑,刘一菲和他是一个大院里从小一起裹着尿布长大的伙伴,至于刘一菲哪里妖艳,程家逸可一点也想不出来。

他顺着那群人的目光看去,便远远的瞧见一抹瘦弱的身影,旁边围着几个人,似乎在争执什么。浅灰色的天空下,那抹身影无端好像被覆上了淡淡的色彩。

他心下一跳,忙快走了几步赶过去。

“就十五吧,你们这些大学生以为自己是海淀名师呐,我们家孩子基础好,你教起来省心的很。十五就不少了,怎么样,跟我走吧?”

“阿姨,不行…您家太远我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半天的,…不行…大家都是20的,我并没有要的高。”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低低细细的,没有想象中的柔弱,隐隐透着倔强和不容侵犯的底线。

“哎,姑娘,我出20,怎么样?我家孩子虽然调皮一点,但很聪明,保证一教就会,你瞧你这细皮嫩的,大冷天看着怪教人心疼的。”一个手上带着的金戒指的中年男人想去那女孩子白皙的手,被她不露痕迹的躲掉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懂不懂先来后到啊?”那个妇女对中年男人斜眼。

“先来后到有什么用,老子出的钱多,你有本事就多拿出些钱来?你行吗?”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的叫嚣。

“你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怎么还请家教啊,还是孩子不争气啊,你有钱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教孩子?”

“你这女人懂不懂规矩,敢和老子抢人,给你说,今天这家教我还就定了,你能怎么着吧?”

“一点素质都没有,暴发户!”

“你说谁是暴发户!说谁暴发户!你给我说清楚!”

“就说你!说的就是你!草包一个!”

“……”

“……”

程家逸瞅准了两个人抄的不可开胶的空隙,拍了拍夹在他们中间一脸无可奈何的女孩子,冲她做了个溜的手势,还没等女孩子反应过来,程家逸已经拉着人家跑出来十几米。

“喂,你放手!你是谁?你……”女孩子在身后低声抗议。

程家逸回头冲她一笑,那女孩子忽然住了嘴,这个男孩子,笑容里似乎掺杂了乌云后面的灿烂阳光。

两个人跑下了天桥,拐进了一个胡同,那女孩子终于用力甩开了程家逸的手,靠在墙壁上大口的喘着气。

程家逸嘴角带着笑:“哎,我说你,你明明很讨厌那种人,为什么还杵在那啊。喂,我是救你出来好吧,你能不能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

女孩子不说话,两只手拍着口,气喘吁吁。

程家逸气定神闲的:“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跑这几步就这样了,喂,你怎么还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是想救你好吧?”

女孩子终于稍稍缓了下来,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看程家逸转身就要走:“如果你所谓的救人就是砸人饭碗的话,我还真是要谢谢你。”

程家逸一滞,砸她饭碗?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喂!”

女孩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程家逸急了,几步上前一把拽住那女孩子的手:“喂!”

女孩子嘴角有丝无可奈何:“我不叫喂。”

“可你……”程家逸也觉得这样对着一个女生大吼确实不太礼貌,挠挠头伸出手说:“你好,我叫程家逸。保家卫国的家,闲情逸致的逸。”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将帽子抹下,抬起眼帘看他。天桥下有车来车往,嘈杂人声,可她的眸子却似一汪深潭,让人蓦然觉得安宁。她慢慢伸出手,声音如同一朵破冰而来的白梅花:“你好,我是白陌,陌生的陌。”

程家逸笑了。

女孩子冲他点点头,依然转身就走。

“喂!……喂!白陌!”

“嗯?”白陌回头,有些迷惑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他不说话,只拿着点漆般的黑眸看着白陌。

白陌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天桥,刚才吵架的两人已不见踪影,她对程家逸稍加解释:“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谢谢你。可我也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她皱了皱鼻子,笑的无奈。

兜上帽子,白陌将手□□口袋,准备捡起掉落在天桥上的牌子继续去等生意。

“喂!白陌……”

白陌停下脚步,好像这个少年很喜欢把“喂”挂在嘴边。她静静的转过身,看他还有什么事情。

程家逸跑过来,站在白陌面前说:“我……我也想请你做家教。”

“什么?”白陌看着面前这个少年,颀长的身材,白净俊秀的面容,倔强的嘴唇,穿着B市四中的校服,带着天生的矜贵气质。

她其实听见了程家逸的话,只是有些不明白,她从未见过孩子自己主动请家教的。以前那些被父母逼迫无奈的清了家教的孩子,就算她已经坐在了书桌前准备好了开始授课,也几乎没有不是皱着眉头撅着嘴的,脾气大的都和小牛犊似的。

这样积极主动的好孩子,白陌很诧异。

程家逸以为白陌没听清,低头看着胡乱在地上乱踢的脚尖说:“我是说,我想请你做家教。”

见白陌不说话,他又忙补充:“我们家就在附近,很近,一个小时30……行吗?”

白陌有些吃惊:“用不了那么多,一般……我们一般……”

这样说,就算是答应了。

程家逸心中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将书包搭在肩上看着白陌:“没关系,你多讲会儿不就得了。”

白陌却还有些迟疑:“等一下……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证件?”一个高中生自己来找家教,求知欲高涨到这种程度的,白陌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程家逸明白她的意思,掏出自己的学生证给她瞧:“我爸妈常年不在家,也没空管我,所以一般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来做。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真的!”

白陌看着他才刚刚冒出胡茬的青春洋溢的脸,忍不住笑了。坏人,他还真不像。

102今天很不给面子,等了很久都没有来,白陌哈了口气,开始轻轻搓手。天空低的更厉害了,隐隐有雪粒子飘下来。

程家逸一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来吧。”

他挨着白陌坐在后排,余光瞥到白陌放在一旁的手,手指纤长,指尖粉红粉红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整洁,泛着珍珠白的光芒。

白陌,白陌,他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刻在心间似的。

他哪知道,有些人,其实早已刻在那里了,只不过现在,找到了而已。

第三章

回到家,依旧没有人,赵秘书已经在茶几上摆好了水果和打来的晚饭。程家逸边给白陌找出一次的拖鞋一边给她解释:“我爸妈很少在家,我的卧室在一楼,那边是书房,卫生都是我搞的,还不错吧,不过饭我不会做,其实大院的食堂还不错,不过你要是天天吃肯定就崩溃了,就像我现在,看见食堂的番茄**蛋就想吐。哈哈。”

白陌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了一番程家。程家逸把她领到书房,书房的光线好,景色也好,从窗口望去,外面便是前庭,有几株梅花树临窗而立,此时开的正盛,衬得天空愈加的黑,花朵在晕黄的灯光映衬下,愈加的明艳。

墙上悬着一副挥洒自如遒劲有力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虽不是名家之手,却很有一番风骨,程家逸见白陌看,便随意解释:“这是我爷爷写的,嫌丑,便挂我们家了。”白陌微微笑了笑,愣了一愣,下方那个红色印章的名字,她从小就耳熟能详。

程家逸坐在白陌一旁,微微有些热,寒冬腊月天,纵然家里暖气烧的足,却也没有热到穿着短袖还出汗的程度,白陌微微担心的问:“小弟,你发烧了吗?”她带着南方独有的口音,糯糯软软的。

程家逸怔了怔,低头小声抗议:“我叫程家逸,不叫小弟,而且我也不小。”

白陌一怔:“可你总比我小吧。”

程家逸瞪了瞪眼,没说话。

白陌也拿出她的各种证件给程家逸看,学生证上的那张照片最好看,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月一样,各种比赛的证书,奖项,看的出来,这个女孩子很刻苦努力。

白陌说:“虽然我不是学师范出身,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教你,请放心。”

她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里给予充分的尊重,程家逸心里很满意这样的对待。

他点头:“那一周补几天呢?我每天晚上都有时间。”

白陌从包里掏出课程表,看了看,抬起头有些为难:“但我不行……我最近考试比较多,一周最多补2天,可以吗?”

程家逸有些不太高兴,想了一会儿不情愿的说:“好吧。”

白陌还以为他不要请她了呢,听程家逸这样说,总算放下心来,舒心的笑了一下。

她有很好看的小贝齿,码得齐齐的闪着珍珠的光芒,左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仿佛里面盛满了蜜。样式简单的高领白毛衣,黑色筒裤,她的脚很小,套在宽大的一次拖鞋里显得不足一握。

“你能拿一份最近的试卷来给我看看吗?这样比较好查找补漏,进步的也相对快一些。”白陌将滑下来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认真的看着程家逸。

聪明如程家逸,千算万算,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书包里那份刚刚发下来的满分试卷是万万不能给她看的,他顿了一下,难为情的挠挠头:“我的试卷…不太能拿得出手,咱们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吧,啊对,就从打开原子世界大门开始。”他拿出化学课本,像模像样的指着第一章的标题。

白陌点点头:“这样也行,但是进度会慢一些。不过只要把基础打好了,以后学起更深更难的知识也会游刃有余的。”

程家逸想了一想:“嗯,和我想得一样。你做家教多久了?”

白陌想了想:“两年吧。”

“都是多大年纪的?”

“嗯……差不多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

程家逸胡乱翻着课本说:“是吗?都是男孩子?”

白陌点头:“嗯……你一说还真是,好像大部分都是男孩子,大概是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玩心太重,不如女孩子发育的成熟,心思稳重。”

程家逸靠在椅背上看着白陌,抬手抗议:“你这样说可是有歧视的,我们玩心重可没耽误学习啊,我们班的女生没有一个……”

程家逸本来想说班里女生没有一个比他学习好的,幸好察觉的快,忙住了嘴。

白陌抬眼看他:“没耽误学习?”

程家逸咳了咳:“也就耽误了那么……一点……我保证,只要你好好教,我绝对会好好学的。”

白陌看着他的窘态宽容的笑了笑:“我相信你,那咱们开始吧?”

“程家逸?程家逸?程家逸!”白陌忍不住拿手敲了敲桌子。

程家逸忙坐直身子,做出一副很清醒的模样说:“怎么了?”

白陌很无奈的指出事实真相:“你睡着了。”

程家逸打了个哈欠:“是么,我不知道啊……”

白陌叹口气:“是不是我讲的太无聊了?”

程家逸忙摆手:“不是,绝不是!你讲的很好!尤其是刚才诗经里那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笑嘻嘻的看着白陌,一点都没有睡觉的愧疚,白陌无语:“诗经里你就只会背这一首吧?”

程家逸正色:“才不是,诗经我基本全会背,我们家老头子那几年没下军区的时候整天让我背这些破东西。”

白陌不相信的哦了一声。

程家逸扬头:“不相信啊,那我给你背一首瞧瞧。”他清了清嗓子:“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白陌抱住肩膀打断他:“怎么想起这一首?”她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喜欢念一念旄丘、北风什么的。

程家逸坦然的耸耸肩:“我觉得这个很应景。”

白陌好笑的叹口气:“你才多大啊,懂什么。”

程家逸反驳说:“我怎么不懂,还要不要听,静女,汉广,桃夭,采葛……”

白陌忙制止他,笑的低下来了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懂……”

再抬起头,看见程家逸板着脸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书,说什么也没心情回答。白陌看他似乎没什么心情,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收拾东西说:“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你挺累的,不要老打游戏,早点休息。”

屋里有暗香盈动,屋外缓缓飘着雪花,梅花迎着风雪微微战栗。

白陌每天除了准备自己的考试之外,便抽空备备课,选一些晚上给程家逸做的习题。程家逸很聪明,很多时候她只需稍加点拨,他就会立刻通透,而且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白陌都在奇怪,除非是程家逸天天上课睡觉,不然本用不着请家教。他读书甚多,涉猎面广,天文地理历史他都很有兴趣,有时候讲课讲累了,程家逸还不时的说几个历史上的名人轶事来解解闷,白陌大多数时间都听的津津有味。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做谁的老师。

有一天白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会是天天上课……都睡觉吧?”

程家逸一愣,转而沮丧的看着白陌:“被你发现了。”

白陌由衷的劝他:“其实以你的智商,只要上课好好听讲,就完全可以系统掌握知识了,也就不用放了学还要继续补课了。”

程家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凝重:“其实,我这是病,一种很罕见的病。”

他身上有很清爽的柠檬味道,混杂着微微的热气,眉眼俊朗的看着白陌,神情又是那么的严肃认真,白陌不禁也被他感染,稍稍直起腰:“啊?”

程家逸一手支着头有些痛苦:“我这种病叫专一困难症,就是如果不是一对一的来给我讲授,我是很难接受的,像在学校那样一个老师下面黑压压一片学生,我是完全听不进任何东西的。”

白陌吃惊的张着嘴:“竟然还有这种病?”

程家逸很苦恼:“是啊,医生说这种病很罕见,十几万分之一的概率,谁知就让我得了,真倒霉。”他苦着一张脸,剑眉皱在一起,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

白陌也觉得很遗憾,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拿手拍拍他的肩,又拍拍他的肩。

程家逸看她真心为他着急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不是这个病,我们也不会认识,这么说起来,我倒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病了。”

白陌看着他,又气又好笑:“你真是病傻了,你因为这个病还要多努力这么多时间,浪费这些钱,哪里还要感谢它?”

程家逸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不懂。”

白陌无语:“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喜欢扮深沉。”程家逸挑挑眉:“你不要动不动就小孩子小孩子的挂在嘴边好不好,弄得和你多老似的,咱们才差几岁,你看你整天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来。”

白陌在雪白的草稿纸上画了个大大的4,问程家逸:“这是几?”

程家逸无所谓的说:“4啊。”

白陌点头:“人家说3年一代沟,咱俩都两个代沟了还没有差距?”程家逸叹口气:“小姑娘家家的,整天老啊老的,小心长皱纹。”

白陌应景似的了眼角叹口气:“是啊,自从和你在一起啊,彰显的我越发老了。”

程家逸不满的抗议:“胡说,你都哪里来的这些奇怪想法啊。”

白陌打开课本进入正题:“好了好了,今天又闲扯这么多,我看我要给你钱才是了。”

程家逸也开心的趴在桌子上看低头看资料的白陌,笑着问:“今天讲什么?”

白陌瞪了他一眼:“讲什么都不准睡觉。”

程家逸委屈的辩解:“我真的不知道啊,就没有意识的睡着了,谁叫你的声音那么好听……”

白陌无奈:“说不过你,反正你全是理由。”

第四章

时间过的飞快,一场寒风过后,树叶飘飘然离开枝干。

白陌一进屋便问到一股糊味,程家逸从厨房里冲出来,和花猫似的一张脸:“白陌,你来了,我在做饭,咳咳……待会你尝尝我的手艺。咳咳……”

白陌刚刚弯下腰,便又看到程家逸拎着一双拖鞋献宝似的递过来:“这是兔毛的,老板说穿上很舒服,你试试。”

白陌看了看地板上静静放着的那双拖鞋,淡淡的粉色鞋面,鞋头上是个很可爱的小白兔,绒绒的毛一颤一颤,她抬起眼笑了笑,垂了眼换上。

程家逸在一旁看的眉开眼笑。

白陌挽了袖子走进厨房,平日里干干净净的厨房此时被他弄的乌烟瘴气,锅里的水烧干了,呼呼的冒着白气,白陌忙将火关了,把锅端下来放进水池泡着。程家逸也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做点饭……谁知道……”

白陌探身打开窗子通气,四处看了看:“我还会做一点的,我来吧。”

程家逸眼睛亮了亮:“你还会做饭?”

白陌点点头:“以前在家乡上学的时候,要走很久的山路去学校,早上要起的早早的将午饭做好带到学校去吃,有时候也带晚饭,因为放了学再走回来,就已经天黑了。”

程家逸靠在门框上和她聊天:“嗯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翻过几座山趟过几条河,你们简直就是一出西游记嘛,真有意思。”

白陌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程家逸一眼:“有意思?”

程家逸说的都有些神往了:“是啊,像我们这样天天出了校门就上车,我都快烦死了。”

白陌低了头仔细的洗手里的那颗葱,没有再说话。

她纤细的手指灵活的刀,切碎,圆润的指甲闪着温婉的光芒。

饭很快就好了,其实只是将赵秘书从食堂打来的饭又加工了一下,程家逸觉得白陌简直是魔术师,被她加工之后的菜,无论从色、香、味上都要出色很多,光闻那四溢的香味,都可以让程家逸吞口水了。

白陌从厨房里拿出碗筷,摆好去叫程家逸:“程家逸!吃饭了!”

程家逸从楼上咚咚的跑下来,嘴里嚷嚷:“白陌,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连名带姓的叫我啊,多生分。”

白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问:“那叫你什么?”

“家逸,家逸多好啊。”

白陌看着他笑的厚颜无耻,点了点头说:“好~家逸。”

程家逸开开心心的坐下,手里攥着一瓶红酒。白陌不解:“这是做什么?”

程家逸把木塞打开,往水晶玻璃高脚杯里倒了两杯红酒,递给白陌一杯:“当然是喝酒了啊。82年的拉菲,来尝一尝。”

白陌皱皱眉:“你才多大,不准喝酒。”而且程家逸说的这个红酒,她虽然没听过,不过猜想应该很珍贵。

程家逸自己先浅酌了一口,赞叹到:“好酒,哎呀我说你不要这么死板好不好,又不是酗酒,浅酌一下无伤大雅。”

白陌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喝酒伤身体。”

程家逸把酒瓶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基本上没有酒度数的,哎呀喝一点喝一点,不要这么扫兴。”

白陌不太确定:“为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家逸扬了扬剑眉,冲白陌说:“你说呢?”

白陌想了想:“离圣诞节还有段距离啊,你考试考了第一?老师表扬你了?女同学给你写情书了?”

程家逸将酒杯咚一下放下,很不高兴的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能不能想点重要的事情?”

白陌想了半天,不知其所以然,看着程家逸越来越沉的脸色,只好讷讷的问:“是什么?你告诉我吧……”

程家逸气呼呼的说:“今天是你做我的家教一个月啊!你怎么会忘呢!”

白陌还以为忘记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听是这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吓了一跳。”

程家逸凑近了白陌,表情严肃还带着委屈:“这事挺大,是你觉得小罢了。”

白陌抿抿嘴,她明白,程家逸是独生子,虽然家庭条件优渥,但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每天都是他一个人生活,白陌的到来无疑给他增添了很多内容,赶走了他的寂寞孤独,所以他很看中这个,白陌心下有些微微的心疼,见程家逸不高兴,忙拿杯子和他的碰了碰说:“我知道,我知道,来,为了咱们相识一个月,喝一杯吧!”

这才看到程家逸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从那以后,他经常以自己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为由留白陌陪他一起吃晚饭,席间他眉飞色舞的给白陌讲学校一天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白陌浅笑着静静的听,有时会轻轻的上一句。

冬日寒冷的夜晚,程家的灯总是漾着温暖和煦的光芒。

“家逸,这些衣服就扔在这里?”白陌指着程家逸房间里的脏衣篓瞪着眼睛。

程家逸不喜欢赵秘书让保姆把家里收拾的一丝不染的,整个家看着没有一丝人情味。

可是保姆不来的话,程家逸的个人卫生尤其是衣服的清洁就很是个问题,他通常都是攒满满一篓子,往洗衣机里一放,胡乱倒点洗衣服,听洗衣机安静之后便把衣服捞出来晾上。现在白陌看到的,便是程家逸的一堆臭烘烘的球衣。

程家逸赶忙闪身站在脏衣篓前,往外推白陌:“我一会就洗,一会就洗。”

白陌转身佛开他的手,走到脏衣篓前弯腰把那一堆衣服全抱出来:“我还不知道你呀,肯定洗不干净,你看看你现在穿的衬衣,还是白的么?”

她腾出一只手去拽程家逸的衬衣衣领。

有淡淡的馨香冲入程家逸的鼻腔,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忽然有东西扑的跳了一下。

白陌没注意他的变化,径直走到卫生间,哗哗的放水,她冲客厅里的程家逸说:“家逸,你先把那套卷子做了,我洗完衣服咱们再开始!”

“家逸?”

“家逸!”

白陌两只手全是肥皂泡,架着手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客厅里怔住的程家逸。

程家逸这才回过神来,抬脸冲白陌朗朗一笑:“怎么了?”

白陌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个粉色信封,冲程家逸抿嘴笑:“自己口袋里有情书都不知道啊,差点给你洗了。”

程家逸脸上顿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冲白陌摆摆手:“帮我扔了吧,那群女生可真够烦的。”

白陌走过去往他手上一放:“人家喜欢你还有错啊,谁叫你长得那么惹女孩子喜欢。”她手上有冰凉的水珠不小心落在他手上,白陌笑着转身继续洗衣服去了。

程家逸看也没看便将那封信扔进了纸篓,心情极其郁闷的去做卷子了。

白陌看了看手表,往常这个时间程家逸早回家了,可今天都这么晚了,程家的大门还是依旧紧锁。

她又等了一会儿,拎起包决定去程家逸学校里找找看,这么晚不回家,不是程家逸的风格。

可学校大门早就关了,校园里空荡荡的,教学楼黑漆漆的一看就没有人,保安见她在门口徘徊,便问了句:“接孩子吗?早就放学了,你还是回家看看吧!”

白陌也知道程家逸还在校园里的可能很小,但还是不死心的问:“请问高三2班的学生全都走了吗?有没有被老师留下的?”

她觉得照程家逸上课睡觉的速度,被老师留下也很有可能。

保安挥挥手:“老师都放学了哪里还有学生,没有了!”

一个少年背着包急吼吼的从旁边经过,听白陌这样问,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你找高三2班的谁?”

白陌见他这样问,猜他也是高三2班的,便问:“程家逸你认识吗?”

那少年皱皱眉:“家逸?你找家逸有事吗?你是谁?”

白陌听他这样亲切的叫程家逸,明白他也许是家逸的朋友,便说:“我是他……姐姐,他现在还没回家,我找不到他。”

那少年警惕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说:“你是他姐姐啊,家逸和人打架受伤了,现在在医院呢,我正要去,要不你和我一起?”

白陌听完声音不由自主的一抖:“家逸受伤了?他怎么会和人打架啊!”

那少年往前走:“我也是刚听说,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况且家逸是跆拳道黑带,哪有人敢惹他啊。”

白陌拽住那个少年的衣袖:“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快走吧,在哪家医院?”

那少年神色一怔,嘴角微微上翘,嘿,程家逸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个关心他的姐姐啊。

白陌跑进急诊室的时候,程家逸已经包扎好坐在点滴室打着点滴呢,身旁陪着一个面容明媚的小姑娘。

她瞧见程家逸只是胳膊上缠了些纱布,嘴角红肿,额头上抹了些紫药水,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门上喘着气看他。

程家逸也看见白陌了,想对她笑笑,可无奈一扯嘴角便疼的呲牙咧嘴,见白陌蹬他,委屈的说:“喂,你怎么又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是伤员好不好?你要体恤伤员知不知道?”

白陌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谁叫你打架的?不打架还会受伤吗?”

程家逸拿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把站在一旁气呼呼的白陌拽过来:“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那伙人那么……”

“那伙人怎么了?”白陌见他不说下去,知道里面有隐情。

和白陌一起来的少年站在白陌身后,幸灾乐祸:“我说家逸,你丫可真是娇贵啊,当年打遍咱们大院无敌手的究竟是不是你啊,这才几年功夫你就废柴成这样了!”

程家逸身边那个女孩子反驳:“胡一凡,你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那么多人围着家逸一个人,他当然吃亏了!”

胡一凡神色一凛:“家逸,那帮孙子是谁?”

程家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值一提,再说他们更没沾到便宜,一个个被我打的鼻青脸肿的。哈哈”

白陌斜睨他:“还有脸笑,自己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

胡一凡说:“我说家逸,我可是连饭都没吃,接到刘一菲的电话就出来了啊,一会儿你得请我们吃饭,这个姐姐听说你受伤在医院里,一路上着急的和什么似的。”

程家逸忍着痛冲他点头,说:“没问题,想吃什么你尽管说。”

他虽然这样说,眼睛却是看着白陌的。

刘一菲探过身来看着白陌,眼神里有打量和隐隐的敌意,她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礼貌很周全,纵然直觉的不喜欢白陌,却还是笑着说:“姐姐你好,我是刘一菲,从小和家逸一起长大的,我以前怎么没听家逸说起过你啊?”

白陌笑了笑,刚想解释,程家逸便含含混混的开口:“哎我说刘一菲,一凡也是咱们大院一起长大的,你光说我不说他,一会儿他又得哭了。”

“你丫才哭鼻子呢!”胡一凡一个拳头抡过来,程家逸笑着躲:“你他妈看着点,我还打着点滴呢,是不是兄弟啊你!”

白陌瞧着嬉笑怒骂的三个少年,也禁不住笑了。

第五章

刘一菲和胡一凡陪着程家逸打点滴,白陌瞧着还需要一会儿,便跑去询问医生一些注意事项。

胡一凡看着白陌出了点滴室的门,一脸神神秘秘的问:“嗳,给我说说,因为什么?你丫平时可不是轻易动手的主啊。”

程家逸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别吵,老子正累呢。”

刘一菲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家逸正和他们打的不可开交,嘴里还嚷着什么“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爷的女人也是你们能乱说的……”

胡一凡激动的脸发红:“哟,你丫感情是为了妞啊,哎你看上哪个妞啦?给我说说。”

和程家逸打架的那群人里刘一菲认识一两个,是他们隔壁班的,其中一个还给刘一菲写过情书,刘一菲心里虽然隐隐有些希冀,可又不敢肯定,便装作无所谓的笑着说:“是啊,家逸,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程家逸慢慢睁开眼,懒懒的抬眼看着输管里的体一点一点的滴下来,嘴角扯了扯:“嗯。”

胡一凡更兴奋了:“你丫可以啊,这三年多少女生追你屁股后面跑你不要,这次倒是动真心啦?是咱们学校的吗?哪个班的?”

程家逸瞥见了窗外白陌走来的身影,眼神亮了亮:“这个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其实未必是喜欢,可是当时程家逸听到那些人拿那么轻佻的语气讨论着怎么追求白陌时,心里特别的不舒服。所以等到自己意识过来,已经和那帮人动上了手。那种感觉,程家逸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一菲心里突一下,脸唰一下红了。胡一凡刚想说什么,程家逸看到白陌进了门,忙把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刘一菲咬着唇,眼神羞涩又有些开心。白陌走进来,笑着问:“说什么呐,还嘘?”

胡一凡和刘一菲想的一样,都以为是程家逸是因为刘一菲打的架,怕被白陌这个做姐姐的教训,所以不敢说话的,便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姐姐。”

白陌也不再追问,手里拿着医生开的药,看了看点滴:“正好打完了,咱们走吧。”

护士给拔了针头,几个人收拾好离开,站在医院门口讨论去哪里吃饭。

刘一菲跺着脚说:“哎呀冷死了冷死了,咱们去吃火锅吧!”

白陌有些为难的说:“刚才医生嘱咐了,家逸这几天最好不要吃太刺激的东西,以清淡为宜。”

胡一凡点头:“这倒是,那去哪儿吃?”

刘一菲想了想:“去葛家粥铺?他们家的虾粥不错,蟹黄小笼包也好吃。”

程家逸站在白陌身旁,打了个哈欠,语气透着不耐烦:“吃什么吃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今天累了,回家,改天再吃吧。”

刘一菲因为刚才程家逸的话心里一直甜丝丝的,还想和程家逸多聊会儿呢,一听程家逸这样说,有些不高兴:“程家逸你怎么这样!言而无信!非君子!”

程家逸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白色车牌的军车:“你要再不回家,你爸又得骂我了,我保证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好不好?快走吧!”

刘一菲家的司机已经等在不远处,刘一菲家教极严,也知道她爸的脾气,只好有些不情不愿的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不死心的问:“你说的哦,不准反悔!”

程家逸哂笑一声:“一顿饭而已,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眼瞅着刘一菲要上车了,他又急急的喊了一声:“哎,刘一菲!”

刘一菲回头看着他,神色里带着满满的希望,谁知程家逸大吼了一声:“可千万不能把我打架的事情告诉你家老头子啊!”

胡一凡在一旁看的乐滋滋的,转头看见程家逸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脸上一副“你很多余请快点滚”的表情,他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忙背着包追上去了:“那个……姐姐,家逸就拜托你照顾啦,我先走了!哎哎,一菲等等我!”

白陌问程家逸:“你们不都住一个大院吗?你也跟他们一起走不就完了?”

程家逸摆手:“我才不。”

白陌紧了紧大衣说:“我没关系的,我们学校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一会儿就到了。”

程家逸好像被戳破心事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反驳:“我才不是担心你呢,你不知道刘一菲她妈多长舌,这要是让她知道我和人家打架了,就等于我们全院都知道了,那我家老头子也就知道了。”

白陌扶着他往前走着去路口打车:“既然知道后果,干嘛还和人家打架?”

程家逸一只手搭在白陌肩膀上,口气轻松:“不是一回事。”

白陌听他小小年纪竟然说这样老成的话,好笑的问:“那是几回事”

程家逸听见白陌这样说,手稍稍用了些力,将白陌搂的紧了一些,嘴角向上扯了扯,没说话。

白陌感觉到肩膀上来自他掌心的力度,以为他伤口疼了,忙放慢脚步说:“要不要紧?你在这等着,我去拦车。”

程家逸看着她站在路口神色焦急的打着车,禁不住咧嘴笑了,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下一秒便叫出来:“好疼!”

还未到家,程家逸便让司机师傅停在了路旁家乐福门口,白陌还没反应过来,程家逸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师傅,径自拉着白陌下了车。

他还穿着打篮球的球衣,外面罩了校服的外套,整个人在寒风中显得单薄消瘦。可能因为受伤的原因,一张俊脸微微有些苍白,白陌忙将外套脱了披在他身上:“还没到家呢怎么就下车?冻感冒了怎么办?”

程家逸又把衣服还给白陌:“我不穿。”白陌不理他,依旧给他披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真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程家逸看似瘦弱,正在发育的男孩子力道却是惊人的大,他握住白陌的手腕,另一只手给她披上外套,仔细的扣上纽扣,顺道便揽着白陌说:“我饿了,给我做饭吃我就不会感冒。”

白陌停住脚步:“你饿了?那刚才和同学一起去吃饭多好?”

程家逸揽着她继续往前走:“哎呀你怎么那么多话,刚才不饿现在饿了,真是的。”

白陌无奈的笑:“真是拿你没办法。想吃什么?”

临近超市关门还有一段时间,人声正是鼎沸的时候,很多有经验的主妇都挑这个时候来超市买一天里最便宜的蔬菜、水果和甜点。到了晚上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时令果蔬都打了半折,有的直接几块钱一大捆的打包促销。

程家逸胳膊受伤了,白陌自己推着车子让程家逸去拿东西,谁知程家逸几乎对生活常识一无所知,一路拿过去,车子都快冒出来,他站在不远处的蔬菜区,招着手对不远处的白陌说:“白陌你来看看,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白菜好。”

白陌把车子放在一旁,凑过去低头仔细选:“喏,这种菜叶青色比较多的口感比较好,最好白菜帮越少越好,当然要是吃醋溜白的花就要挑白菜帮多一点的。一般买青菜啊,要捡有的买,这样新鲜,要不要吃点菠菜,你刚失了血,买些菠菜补补血?嗳,嗳家逸,家逸,你想什么呐?”

程家逸站在白陌身旁,听见白陌问他,忙回过神来说:“嗯嗯,就要这个吧。”

白陌伸手去了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啊,怎么脸那么红。”

程家逸一把把她的手打掉,自己自顾自的往前走:“这里面很热啊,你不热吗。”

白陌看着收款台上的这一堆东西,猪小排,大白菜,青笋,菠菜,青椒,番茄,**蛋,连调味品和橄榄油都买了一堆,她不确定的问:“这么多你能吃的了吗?”

程家逸不以为然:“这不是还有你么。”

结账的时候程家逸掏出卡来,白陌作为一个比程家逸年长又拿着人家家薪水的人,自然不好意思让他付钱,两个人争来夺去,最后白陌说:“你要是再这样坚持,那你就自己做饭吧。”

虽然程家逸心不甘情不愿,可摄于白陌那句话的威力,还是老老实实的让白陌付了钱。

收银小姐看着他们俩说:“你弟弟长的可真帅。”

白陌自豪的点点头:“是吧。”

程家逸一只手拎着袋子本来已经走了两步,听见这样说,回头很不高兴的说:“我才不是她弟弟!”

白陌一把拉着他走,边往前走边说:“你怎么不是我弟弟了,你比我小吧,难不成还叫你哥哥?再说了人家夸你帅呢,你瞧你什么态度。”

程家逸更不高兴了:“你本来就不是我姐姐啊,咱们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才不稀罕她的夸奖!”他气呼呼的,语气生硬,白陌那只拉着他胳膊的手慢慢下滑,最后不经意的垂下将程家逸手里的袋子接过来,艰难的笑了笑:“我知道……”

程家逸心知她误会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得一脑门汗:“不是白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陌回头拍拍他胳膊肘:“我知道,快走吧。”

程家逸后悔的心都青了。

回到家立刻殷勤的帮白陌做这做那,白陌拿起一颗番茄,他忙不迭的接过来说:“我去洗。”

白陌拿出几个土豆,他又接过来:“这个也我来洗。”

最后白陌拿出几个洋葱,程家逸甩甩手上的水珠又接过来,白陌看着他:“这个也会剥?”

程家逸拍拍口:“这有什么难的啊,你就瞧着吧。”

白陌便一直站在旁边瞧着,过了没多久,程家逸便泪流满面的抬起脸:“白陌,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熏的眼睛流泪啊……”

他皱着一张俊脸,很是滑稽。

白陌忙拿纸巾给他擦眼泪,好笑又无奈:“自己刚才不是说会的吗,洋葱要放在水里剥啊,不然它的味道太刺激了眼睛当然要流泪了,哎哎,不要拿手擦,别碰,我给你擦。”

程家逸站在那里,微微低头,任白陌踮起脚尖给他仔细擦干净眼泪。白陌从他手里拿过洋葱拍拍他:“大少爷,去洗洗手一边休息吧,你不帮倒忙我就知足了。”

程家逸洗了手依旧站在厨房门口不出去,双手环肩的看着白陌:“那我看你做好了,我好

饿……”

白陌一边切着菜,一边从锅里拿勺子舀出一勺汤来尝了尝:“谁叫你刚才不在外面吃了呢,等这做好还早呢,过来过来,尝尝这个汤咸不咸?”

她将勺子递给程家逸,程家逸尝了一下便跳着脚叫:“好烫!”

白陌忙转过身接过来,给他细细的吹了吹,嘴里还埋怨:“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冷热,烫就慢一点喝咯……”

程家逸也不接,就着白陌手里的勺子又尝了一口,赞叹到:“好鲜!”

白陌终于放下心来:“我还怕掌握不好你口味的咸淡你会不喜欢吃呢。”

程家逸斜倚在厨房门口笑眯眯的:“怎么会。”说完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白陌忙将他推出去:“去穿上厚外套,饭这就好了,把碗筷摆上。”

白陌做了糖醋小排,醋溜白菜,番茄炒蛋,还有一碗鲜嫩的菠菜蘑菇丝汤。三菜一汤,看的程家逸口水直流,一连吃了三碗饭。白陌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冬天干燥,多喝些汤润润肺,水灵,小心烫啊。”

程家逸吃的心满意足,口齿不清的说:“我是男人,要那么……水灵……做什么啊?白陌,这个糖醋小排你到底怎么做的,怎么那么香”

白陌知道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爱如命,却还是把青菜推到他面前:“吃点青菜,不能光吃。”

程家逸眼睛看也不看,还是盯着那盘金黄的糖醋小排:“不要,最讨厌吃青菜了。”

白陌不依不饶:“不行,你受伤更应该多补充维生素,这么晚了吃这么多会消化不良的,听话,吃一口,就吃一口。”

程家逸埋头啃着排骨:“白陌你怎……么哄起人……来这么在行啊”

白陌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为了陪程家逸便拿了双碗筷摆着,只喝了点汤,一只手托着腮看程家逸

狼吞虎咽,听见程家逸这样说,下意识的笑着便开口:“小飞以前也是这样,总爱吃不吃菜,他……”

她忽然顿住了,脸色有些苍白。

程家逸正和排骨奋斗着,看白陌不说话了,不在意的接口:“他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白陌低头摇了摇头。

程家逸想起白陌告诉他,她之前也教过不少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她也这样给他们做过饭?托着腮坐在餐桌对面看他们吃饭?现在她低着头想的是哪个男孩子?

程家逸心里和什么搅过似的,忽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把筷子一放,站起身:“我饱了。”

白陌好像抽了一下鼻子,站起身:“还要不要再喝一点汤?”

“不要。”程家逸径直去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白陌便把菜碟收拾了,洗涮完碗筷,程家逸还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白陌擦了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拿了外套和书包,走到程家逸身旁拍了拍他:“不要看太晚了,记得早点休息。”

她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什么心思。

程家逸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

白陌说:“我走了。”

“嗯。”

白陌瞧他不高兴的样子,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从沙发后面俯下身看着程家逸:“怎么啦,不舒服?”

程家逸还是冷冷的,微微带着一丝不耐:“没有,哎呀你真啰嗦,快走吧。”

白陌笑了笑,嘴里小声念叨了句:“小鬼头。”便咔哒一声,关门走了。程家逸一下子倒在沙发上,脸色青青的,结果倒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伤口,又疼的立刻坐起来:“都不知道安慰一下伤员!”

第六章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程家逸斜后方隔了一排座位的胡一凡啪哧扔过来一个纸团,正低头做题的程家逸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纸团离后脑勺还有两个拳头的时候,忽然反手抓了过来,然后继续低头做题了。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的胡一凡目瞪口呆,暗暗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练反手控球的?竟然不带着他?!

程家逸做完那套卷子,才不慌不忙的展开胡一凡扔过来的那个纸团,上面写着:“我接了一班几个小子的战书,下课去练练?”

B市4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程家逸他们2班更是集合了各种权贵的小公子小公主,所以校方也很配合的配备了最好的师资,程家逸他们班主任牛老师便是4中当之无愧的最牛班主任。

半百的老太太,戴一副大大的老花镜,别看已经生了华发,却老当益壮,在讲台上讲起函数空间立体集合毫不含糊,丝丝入扣有条有理,可与她细的头脑并驾齐驱的,便是她以严厉而著名的管理方式。

像胡一凡程家逸这种上课传纸团的小动作要是被牛老太抓住,肯定是一顿臭批。

程家逸看完纸条挑挑眉,他同桌是一个老实木讷的男生,戴着酒瓶底的眼镜,刚才偷偷瞄了纸条的内容,小声劝程家逸:“还是别去了家逸,万一起了冲突牛老太又该罚你了。”

程家逸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抬笔在胡一凡的纸条上写了个大大的,OK。

谁知放了学,牛老太又不知从哪拿了一套试卷,非要大家做完再走,顿时响起一片反抗声,牛老太一板脸,眉毛一皱:“有人不同意吗?”

老太太念叨起人的功力可比唐僧,特别是高三这种时候,要是有人说不同意,老太太便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讲教个半小时,然后不依不饶的将试卷发下去,依旧是做完才能走人。

与其这样,大家便都知趣的闭了嘴,赶紧做完赶紧走。

程家逸做得快,将答案刷刷写在纸团上,扔给了胡一凡。胡一凡也毫不客气,刷刷抄上,两个人利落的交了卷子,背着书包出门。就算这样,外面的天也黑了,球场上的一班的那几个小子早已等的不耐烦。

程家逸看看时间,轻飘飘的给胡一凡说:“不行,我要回家。”

胡一凡大急:“你丫是不是兄弟啊,我战书都接了你现在把我扔这不管了?”

程家逸毫不动容:“我又没让你接。”大长腿已经迈出去不少。

胡一凡忙拉住他:“家逸,兄弟,我亲兄弟啊,你今天可千万不能丢下哥哥啊。”远处那几个男生吹着口哨起哄:“哈哈,这么大人了还急着回家找妈妈!哈哈哈!”

“还没断吧!哈哈哈!”

“小子儿!快回家去拽妈妈的围裙吧!篮球框你不用知道是圆的方的!”

程家逸转头看着他们,细长的凤眼微微眯着,他浑然天成的其实将那几个家伙吓得顿时都闭了嘴。程家逸一甩书包,脱了外套撸起袖子便走进了球场:“来吧。”

胡一凡跟在后面乐了,这帮孙子,今天不打的你们心服口服!

白陌搓了搓耳朵,看了看时间,又这么晚了,程家逸难道又和人打架了?他上次的伤口还没愈合呢!白陌越想越着急,无奈今天买了一堆吃食,要是拎着去学校找程家逸太重了,可要是放在这,指不定会被人拿走吧,她想了一会儿,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找了棵大树,将那袋东西藏到大树后面,急急的往学校赶去。

天差不多黑了,白陌肚子饿的咕咕叫,程家逸给的费用要高出平均水平一截,白陌便是不是拎些吃食来,她本来想着程家逸这几天受伤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给他补补,结果这家伙到现在还不来,白陌走的又冷又饿,心里祈祷程家逸千万别再是和别人打架,就算老师留堂也好,只要别打架。

学校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想到保安竟然还记得白陌,看着白陌寒风中又来找孩子,语气也蛮同情:“又没回家?今天他们班倒是晚放了一会儿,但现在也走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去教室看看?”

白陌点点头,信步往教学楼方向走去,教学楼漆黑一片,她心里渐渐有些不安,他如果不在学校,又能去哪儿呢?

这个孩子,爸妈都不在身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白陌路过篮球场看到篮球场上灯火通明的,有不少人围着在看比赛,她没心情逗留,急急的往前走,冷风刺的脸生疼,她哈了口气捂着脸。

“家逸!左边!防守啊!”

“帅!”

“好样的家逸!”

白陌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场,亮亮的灯下,那个黑色的发尖闪耀着汗珠,正低头和队友商量战术的男孩子,一抬头便神采飞扬的少年,不是程家逸又是谁?

他一脸的自信满满,投球,抢篮板,假动作过人,一切都这么行云流水,旁边女生叫的再响他也好像充耳不闻,只是在进了球或者助攻成功后和队友击掌一笑。

桀骜的像只孔雀,目空一切的狂妄和自信。

白陌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打篮球,并不是和同学打架。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靠在篮球场的铁栏杆上也看起了比赛。

不得不说程家逸在篮球场上确实展现出了王者一般的气质,领导才能极佳,整个场上几乎以他为中心,攻防都很有秩序,虽然整体的水平并不是太好,但这样稳扎稳打不慌不乱的态度,渐渐打的对方开始乱了阵脚。

他每一次投球都专注认真,动作却是洒脱肆意的,球稳稳的落进了篮筐之后爆发的那些欢呼和尖叫,他毫不在意,输了球也不失落,鼓励队友积极防守,打的越来越有气势。

最后比分差距很大,白陌看着那个叫胡一凡的男孩子得意洋洋的搂着程家逸的肩膀,程家逸则懒洋洋的和对方的一个领队击了击拳头,白陌听场上欢呼叫嚣:“谁他妈敢再说二班的篮球不如你们一班!”

有人已经离场,从白陌身旁走过时隐隐有声音说:“要没有那个程家逸,早打的你们找不到北!”

白陌笑了,看来家逸今天还是大功臣。有女孩子给程家逸递过水去,程家逸满不在乎的接过来,大口的灌了半瓶,拿外套胡乱擦了擦汗,身旁的女孩子又说了什么,程家逸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胡一凡高声叫着:“去吧去吧家逸!今天你给兄弟长了脸,咱们二班也有面子不是,一起去吃个饭嘛,我说你丫家里难不成养了田螺姑娘?你着什么急啊?”

程家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倚在栏杆上的白陌,他很高兴的大叫了一声:“白陌!”

白陌被他这么一叫有些不好意思,慢慢从影里走出来,程家逸早已跑到她身边,兴奋的说:“你怎么来了?”

白陌将手表抬到他眼前:“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程家逸揽了揽她说:“你等我去拿书包,咱们这就回家。”

“程家逸,大家都等着你呢……”白陌定睛一看,是那个叫刘一菲的女孩儿,有些委屈的看着程家逸,满脸的希冀。

身后大家也在叫着:“是啊家逸,去吧,反正明天周末,被牛老太压榨一个礼拜了,去放松放松嘛!”

“要不,家逸你叫着姐姐一起去嘛!”

胡一凡心情很好,撺掇着程家逸。

程家逸拿了书包径直走到白陌身边,回头冷着脸冲那些人吼了一句:“该他妈干嘛干嘛去,老子没空!”

说罢便揽着白陌走,白陌低声对他说:“家逸你怎么对同学那么凶啊?好好说话不行吗?”

程家逸毫不在意:“对他们本用不着客气,再说我今天也帮一凡报仇了,这小子半夜都能乐醒。”

白陌失笑:“报仇?你们小孩子有什么仇可报?”

程家逸微微有些赧然:“嗨,就是一班有个小子把胡一凡喜欢的女孩子追到手了,一凡不服气,所以就和他们比了一场。”

白陌张着嘴:“啊?”她觉得他们这个年纪就开始追女孩子很有趣,便饶有兴趣的说:“那你喜欢谁啊,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吧?是不是刘一菲?”

程家逸看了白陌一眼,语气有些不高兴:“哪儿跟哪儿啊,那些女孩子都很无聊幼稚,一天到晚除了追星就是看偶像剧,我才不喜欢。”

白陌扑哧笑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老成啊,你不喜欢无聊幼稚的难不成喜欢成熟老练的?”

程家逸往前走的挺快,嘴里反驳:“什么老成啊,本来就是事实。”他回头去扯白陌:“快点啊,我都快饿死了!白陌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停下脚步,目光闪烁的看着白陌:“你等了很久吧。”

白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抿嘴一笑的赞扬到:“篮球打的不错。”

程家逸拉着她大步的往前走,手握的极紧,自信到爆棚:“只是不错吗?我觉得很无敌啊!”

白陌失笑,摇头说:“好好,是很无敌。你的脸皮厚的还真无敌。”她觉得有些不合适,想把手抽出来,可无奈程家逸力气大,他掌心潮热,大大的手掌包裹着白陌冰冷的小手,抵挡着寒冷。

第七章

程家逸察觉到白陌的挣扎,头也不回的低斥:“你怎么那么多事啊,你瞧你手冰的,要是把你冻感冒了谁给我做饭?哎呀别动,快走啦!”

白陌见他说得堂堂正正,也觉得自己刚才想多了,小孩子一样的,哪有这些顾忌,便也随程家逸这样握着。快走到程家时,白陌停下来:“等我一下。”

她跑到那颗大树底下,找了半天,失望的说:“真没有了。”

程家逸也跟过来:“什么东西?”

白陌说:“吃的啊,我买了满满一兜藏到树后面了,肯定被别人拿走了。”

程家逸皱了皱眉:“不会吧,我们大院住的这些人,就是把东西送给他们也未必会收啊,拿咱们一兜吃的做什么?”

白陌又围着树转了一圈:“可是真的没有了啊,会不会被捡垃圾的拿走了?”

程家逸不同意:“你觉得捡垃圾的能随便进来吗?”

白陌每次出入大院都是拿着程家逸给她的通行证,门卫那里卡的很严。

她叹了叹气,程家逸拉着她:“好啦好啦,反正东西没了,你再看也没有,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白陌也知道东西肯定不会自己从地底下冒出来,站在这也没用,便跟着程家逸走了。走了没几步,程家逸松开白陌的手说:“等等。”

白陌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程家逸拎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朝她跑过来,她看着那袋东西,吃惊的说:“这……这不是……我买的那堆东西吗?怎么会在,怎么会在你手里啊?!!”

程家逸得意洋洋的:“我就猜你是弄混了,这两棵树长的很像,喏,你看,都在拐角处,你以为是那个拐角,其实是这个拐角。”

白陌看了半晌,也跟着笑了:“你们大院太大了,每家还那么像。唉,我真是老了,这种错误都会犯。”

程家逸拎着东西拉着白陌往前走,回头对白陌笑了笑:“这不是老。”

白陌看他:“那是什么?”

他回头灿烂一笑:“是傻。”

白陌郁闷了:“家逸,说你的家教老师傻就这么让你高兴吗?”

程家逸点头:“高兴啊,你越傻我越高兴!”

白陌伸手打了他的背一下:“小小年纪就目无尊长,今天咱们要好好学学什么是三纲五常。”

“那先吃饭再上课好不好。”

“不好。太晚了就没公车了。”

“可是我很饿啊。”

“谁叫你不早回来。”

“我这不是为了班级和同学的荣誉嘛!”

“那也不行……阿嚏!”白陌还未说完,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笑了笑:“真是没用。”

程家逸不由分说的将白陌半搂半推进了屋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白陌,一脸的领导权威:“先吃饭再上课,没得商量。”

白陌无力,什么时候她这个老师越来越没发言权了!

白陌窝在程家逸家的沙发里,身上还被程家逸拿厚厚的绒毯过了个严严实实,她感觉有些头重脚轻,鼻子有些堵塞,程家逸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白陌,喜欢不喜欢吃甜?”

白陌摇摇头:“不喜欢。”

程家逸拿着勺子站在那:“你是不是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吃糖的?”

白陌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热水,抗议道:“你认识几个女孩子啊就这样一概而论了?”

程家逸慢慢悠悠的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瓷碗来,细白的骨瓷碗,里面盛着黄色碎絮状的体,程家逸一脸的关心:“快把它喝了,喝了感冒就好了。”

白陌说:“我没感冒,只是有些冷而已,一会儿暖和过来就好了。”

程家逸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握着白陌的手:“还是这么凉。”

他皱着眉,恨恨的说:“胡一凡这孙子!”

白陌说:“这是什么东西啊,看着怪怪的。”

程家逸惊讶:“冲**蛋啊,你没喝过?”白陌摇头:“见都没见过。”

程家逸叹气:“老师,你太孤陋寡闻了。拿开水把生**蛋冲开,淋上一点香油,专治感冒的。”

白陌眼神挺惊喜:“你还会这个?”

程家逸一副很不屑的表情:“你那是什么语气啊,意外吗?我会的多着呢。”

白陌看着那碗不明物体还是有些忐忑:“会不会……很难喝……”

程家逸拿过来低头尝了一口:“不会啦,很好喝。”

他递到白陌唇边,白陌想自己伸手拿,无奈被裹得严实,手还被握在程家逸手里,只好任由他喂了下去。

程家逸看着白陌喝下整整一碗,才放心的说:“嗯,一会儿就会好了。白陌,你怎么这么傻啊。”

白陌不明白:“我傻?”

程家逸有些生气:“不傻怎么会站在冷风里那么久啊?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躲?”

白陌被他一说,有些心虚:“看着看着你们打篮球,就给忘了嘛……”

她整个人裹在厚厚的绒毯里,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素脸,此时因发烧而双颊通红,倒显得尤为娇艳。这样的一个状态,再拿乌沉沉的大眼睛看着程家逸,他顿时觉得心内燥热。他不由自主的伸手上了白陌的脸,等自己意识过来时,瞧见白陌正拿很慌乱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忙把手移到白陌的额头上,装模作样的试了试:“还真挺热。”

白陌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觉得浑身无力,四肢酸软,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休息了一下,嘴里还嘱咐着:“家逸,你自己弄些东西吃吧,吃完咱们上课。”

她说完,受不住四肢蔓延上来的温热感,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烧已退掉大半,头也没有之前那么晕了,身上的绒毯有些多余。她掀开毯子,看见程家逸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拿着一本习题集在做,边做边抬头问她:“醒了?”

白陌很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句,抬眼一看墙上的挂钟,惊叫起来:“这么晚了!”

她忙不迭的起身:“完了完了,家逸,今天的课不算,我改天再来吧,我现在得必须赶回去了,这么晚……”

“已经没公车了。”程家逸很沉着的开口。

白陌低头穿着外套,心痛的下着决定:“那只好打车……”

“女孩子这么晚打车会很不安全吧。”程家逸连眼皮都不抬,依旧做着习题打断白陌。

白陌低头扣着大衣的扣子,视死如归的:“没办法,再不回去就要被记晚归了,我们……”

“留下吧。”程家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白陌面前,双手按住白陌正在扣纽扣的手,察觉到白陌在看他,微微不自在的把脸扭到一边,说:“我刚才给你们辅导员请过假了,你放心。”

白陌微微惊诧:“你……从哪里知道的……我们辅导员的号码啊?”

程家逸已经走回去坐到沙发上继续做题了:“你学生证的扉页上记着呢啊,我看那么晚了,便说你感冒要在亲戚家住一晚,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你辅导员很痛快的答应了,我们家房间多,你随便挑一间住下吧。”

白陌还未开口,程家逸又小声的说:“留下吧,好不好?”

他抬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镜看着白陌,嘴角紧紧抿着,隐隐有希冀和期盼,空荡荡的房子里,着清澈的声音好像击中了心中的某个地方。白陌心中微微一疼,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好。”

程家逸挥手轻轻佛掉她的手:“不要总像小狗似的我的头发!我是男人!”

白陌被他正襟危坐的样子逗的直不起腰来,程家逸已经气鼓鼓的坐在那里:“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白陌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你还没吃饭呐?刚才不是让你自己弄点吃嘛?”

程家逸放下书本站起来,推着白陌去厨房:“我担心你啊所以吃不下,现在你感冒也好了,当然要做饭给我吃补偿我!”

白陌真是对他头疼又无奈。拎着他的衣领说:“好好,我去做饭,你去冲个澡,打完球一身臭汗!”

程家逸看着白陌皱鼻子的样子,忙乖乖的洗澡去了。

白陌端了两碗清汤面出来,浓白的面汤,绿油油的青菜,热气腾腾的放在红木桌上。

程家逸穿着大体恤运动长裤,趿拉着拖鞋站在餐厅门口,看着白陌正弯腰摆放象牙筷,耳边的发丝垂下来,细嫩的脖子上有绒绒的细发,忽然咧嘴笑了。

白陌回头,看他站在那傻笑着,拉过来按在椅子上:“我看时间有些晚了,就没做太多菜,面条养胃,多少吃点吧。”

白陌和程家逸相处这几个月来,知道程家逸除了爱吃和甜食,倒并不挑食。所以她做了一个小炒,一份蒸**蛋,两碗细丝面,程家逸大口吃得香甜。

白陌胃口不太好,吃了两口面便吃不下去了,拿着勺子舀汤喝。

程家逸看她还是有些萎靡的样子,放下筷子说:“还是不舒服?”

白陌摇头:“就是不太饿。”

程家逸看她神色如常,倾身过去了白陌的额头:“嗯,倒不热,一会睡觉前再吃些药。”

他看着白陌的那碗面说:“你不吃了?”

白陌摇摇头:“没胃口。”

程家逸一把把白陌的碗端过来:“那我吃了。”

白陌有些不好意思:“别啊,这是我剩下……”

还没说完,程家逸已经满不在乎的大口吃了,边吃还边抬眼笑着看白陌:“真好吃。”

白陌不好再说什么,看着他狼吞虎咽完,站起身收拾碗筷,程家逸跟在身后和个黏黏虫似的,白陌洗碗,他便站在水池旁接过白陌洗的碗拿毛巾抹干,白陌洗一个他擦一个,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最后收拾干净,白陌擦了擦手说:“不早了,快休息吧。”瞧程家逸并不动,高高的站在门口堵着门,白陌也出不去:“怎么了?”

程家逸递过来一管护手霜说:“喏,给你。”白陌看了看,是一瓶崭新的护手霜,这个牌子她知道,价格不菲,一般她都只看看,是从来舍不得买的。

她心里挺欣慰,程家逸同学竟然会体贴人了,她接过来:“你买的?”

程家逸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我才不买这些东西,刘一菲给的,我用不着。”

白陌打开挤出一点抹在手上,不想前面的程家逸突然停住了脚,白陌没注意冷不丁撞上了他,程家逸拽起白陌的手闻了闻:“真香。”

他头发还湿着,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清爽宜人,白陌抽出手来拍他:“快去把头发吹干再睡觉,不然要头疼了。”

白陌睡在程家逸的客房,临睡前程家逸跑前跑后,一会儿送来崭新的被褥,一会儿又拿柔软的枕头,最后又倒热水让白陌吃了药,才恋恋不舍的说:“那我去睡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白陌想他肯定一个人孤独太久了,家里有个人作伴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不忍心扫他的兴,看着他一趟一趟的折腾,最后忍不住笑着把他推出去:“我知道了,好好,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程家逸还是有些不舍的扒着门框,低低的对白陌说:“晚安。”

客房里点了一盏落地灯,衬得程家逸此时的眉目深深,无端的有种逼人的气势,白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晚安,小鬼。”关上了门。

第八章

白陌半夜被雷声吵醒,窗外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点很响的砸在玻璃上,这种天气在冬天还真是罕见,白陌被闪电晃的睡不着,口有些渴,便起身去客厅倒了杯白水,一个炸雷响起来,白陌一回身,差点把心吓出来,她捂着口惊魂未定:“家逸!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程家逸本来是要起来看看白陌有没有被雷声吵醒,结果一开房门便看到白陌穿着单薄的衣裤站在客厅里喝水,他走到白陌面前:“打雷了,害怕没有?”

白陌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哪儿会这么胆小。”她有些冷,抱着肩膀说:“快回去睡觉吧,我就是喝点水。”

程家逸嗯了一声,却未动。

卧室里的暖黄灯光透出来,有昏暗的光束打在脚下,一室静谧,气氛有些尴尬,白陌放下水杯径直走进房间:“我睡了,你也快去睡吧家逸。”

不想门被一只手挡住关不上,程家逸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害怕。”

白陌一愣,还未反应,程家逸已经自己推门而入,越过白陌直接钻进了被窝:“我要你陪我。”

白陌手还僵在远处,反应过来忙去推程家逸:“家逸,快起来,你不能睡这里,快,起来去自己房间睡。”

程家逸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严实,他抬起眼,有皎洁的月光在里面:“可是我害怕……求你了……”

他这个样子,和受伤的小动物似的,楚楚可怜。

白陌叹口气,还未开口,他又忙说:“我保证不踢被子不说梦话,我睡觉很安静。”

白陌还是很为难,正想再劝劝他,一低头,看见程家逸已经呼吸绵长均匀,已经睡着了。白陌又低声喊了两句:“家逸,家逸?”

程家逸纹丝不动,白陌瞧他好像真的睡的香甜,又不忍叫醒他,只好悄悄拉过一点被子也躺在床上。

窗外依旧雷雨交加,雨下的越发的大。

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白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睁眼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进了程家逸的怀里,他长手长脚的圈住自己,睡得正香甜。

白陌一下子坐起来,头疼欲裂。身后的程家逸也慢慢醒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懒懒的冲白陌笑了笑:“早。”

白陌胡乱应着,忙起身拿衣服:“我要回去了。”

程家逸倾身拽住她:“这才几点啊,你们学校还没开门呢。”白陌看了看闹钟,才五点半,窗外还灰蒙蒙的,天将亮未亮。

程家逸蛮横的把她拽回被窝:“再睡一会儿。”说罢,还不忘自己往白陌这边挪了挪。

白陌一把打掉他的手,声音里有些慌乱:“家逸,现在已经不下雨了,你回自己房间睡。”

程家逸闭着眼,语气慵慵懒懒的:“多麻烦啊,那床早就凉了,哎呀我说你怎么这么墨迹,你浑身冰的和地窖似的,有个免费热水袋还不知道感谢。”

还没说完,已经双手圈住白陌,头搁在白陌肩窝,一副未睡醒的猫咪样子,只差伸出舌头舔人了。

他虽然这样说,可眉目间神情坦然,双手也很老实没别的动作,白陌才稍稍放下心来,刚才起的太猛头有些痛,耳畔程家逸的呼吸绵长温热,她闭上眼,困意抑制不住,席卷而来。

再醒来的时候,听见客厅里的电话正响个不停,白陌怕惊醒程家逸,忙赤脚跑出去接起来,那边是个欢快的女声,听见白陌的声音明显一滞,然后狐疑的问:“阿姨?”

白陌听那声音,应该是程家逸的同学,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话筒突然被身后的人抢去,程家逸披了一件厚棉服,一手夺过电话,一手把白陌裹进大衣里:“谁?”

白陌挣扎着要出去,程家逸一边听电话一边和她做斗争:“嗯,不是我妈,是白陌。”

“她……昨晚太晚了就没回去。”

“刘一菲我说你是克格勃么,怎么这么多事。”

“不去。”

“我没空。”

“哎呀好了好了,我去我去,大小姐,我求求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要什么礼物?”

“行,我知道了。”

“啰嗦,挂了。”

挂了电话,程家逸瞪着还在要挣扎出自己怀抱的白陌,语气恶狠狠的:“昨晚发烧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光着脚就跑出来接电话,这电话就这么着急么?”

“连外套都不穿,又感冒了怎么办?”

白陌抚额:“家逸,我不是温室里的娇宝宝,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程家逸不听,拽着她进了客房,又将她裹紧被子里:“暖和暖和再起床。一会儿出去吃饭。”

白陌看了看时间:“我一会儿回学校。”

程家逸只穿了一件宽大的棉体恤,下身是亚麻色棉布睡裤,他倾身看着白陌,白陌便不经意就能看到他领口露出的那一片壮的膛,她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去头,程家逸又把她的头转过来:“刘一菲过生日,一起去吧。”

白陌直觉的要说不:“算了,你们小孩子的活动,我去了反而会扫兴。”

程家逸说:“别啊,你要不去多没劲,再说,你都没怎么见过我的朋友呢,去吧去吧。”

白陌下床把程家逸推出门:“好啦,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你们小孩子在一起闹,我这么大年纪的去了你朋友也会觉得拘束的,今天是刘一菲的生日,你不要砸人家场子。”

程家逸靠在门上不走:“我说你整天老啊老的,都谁说你老了,就你那张娃娃脸,带出去都以为你是我妹呢!”

白陌呸了一声:“你少胡说,我比你大了那么多,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我比你小啊,小鬼头。”

程家逸重重的捶了一下门:“那么多那么多!你能不能不要拿这个说事啊,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门外安静了。

白陌换好衣服开门出去,看到程家逸正靠在在沙发上,垂着头,脸上面无表情。白陌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生气啦?”

他扭头:“没有。”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从白陌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俊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薄唇抿着,唇角微微向下拉。

白陌叹了口气:“好,我也去,别生气了好不好?”

程家逸依旧板着脸,可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僵硬:“真的?”

白陌揉揉他的头发:“当然,快去换衣服吧,不是刘一菲过生日吗,咱们要先去给她买件礼物吧?”

因为昨晚的一场雨,外面气温骤降,虽然没下雪,却寒风刺骨。程家逸穿了厚厚的棉衣,白陌穿的单薄,一件风衣几乎本抵挡不了北风萧瑟。

下了的士白陌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程家逸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身旁,脱下外套罩在白陌身上,白陌刚要拒绝,程家逸就皱着眉揽着她走向商场:“啰嗦什么啊,让你穿就穿。”

他的外套上有清爽的气息,带着暖暖的温度。临出门前胡一凡打电话催过一次:“我说你磨蹭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刘一菲的公主病,快来快来,嗨家逸,刘一菲带了几个不错的妞,我已经看上一个了,你不准给我抢。”

程家逸啪一下挂了电话:“滚蛋。”

商场里暖风融融,程家逸走到香水专柜旁,随意的指了一瓶:“包起来。”

白陌来回看了几趟柜台里的东西,瞪着眼说不出话,这种商场她从来没进过,她本理解不了一个包一双鞋哪里就值那么多钱,出了商场她叫住程家逸:“哎,家逸,等下。”商场旁边是一条商业街,有许多小店,白陌拉着程家逸一个一个的逛,最后在一家小店看中一双手套,黄色的,口上镶了一圈绒毛,只是价格贵了一点。老板一瞧白陌喜欢,忙说这是是鹿皮的,已经是最低价了。白陌眼睛闪着光笑:“老板就算是鹿皮也没有那么贵啦,您瞧这线缝的阵脚有一点不均匀呢,便宜点嘛快过年了,祝您生意兴隆呀。”老板被她缠的无法,最后给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程家逸脸露赞赏:“没看来你还挺会说嘛。”

白陌弯起眼睛笑:“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当然要算仔细了。”

老板拿袋子装好,程家逸在一旁看着:“还装什么啊,直接戴上吧。”

白陌接过袋子冲他晃一晃:“这是送给一菲的,我自己哪里需要这么好的东西。”

程家逸看着她嗤了一声:“你不用给她这么客气,跟着我就是了。”他扬手便要打车,白陌拉住他:“家逸咱们坐公交吧,出门总打车太贵了。”

程家逸笑着看她:“你要是觉得打车贵,那咱们以后还是让赵秘开车送吧,你挑一个?”

程家逸上下学以前都是赵秘书亲自开车送,自从白陌做了家教,他便基本不让赵秘书陪着。

白陌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不算太大,可黑仁多眼白少,看起来格外幽深沉沉。程家逸感觉好像溺水一般的不住往下沉,忙挪了眼睛说:“走吧,我请客行了吧?”

他打了车两个人直奔B市一间KTV去,一进门暖风扑面,门口规规矩矩的立了两排白衬衣黑礼服的服务生,见程家逸和白陌进来,领班忙迎上来引路,笑着说:“程少,他们几个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等你了,快进去吧。”

程家逸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领班看了看白陌,说:“这位小姐从来没见过,也是程少的同学?”

白陌刚想说不是,程家逸又嗯了一声,对领班说:“行了,你下去吧,记得多上些热果汁,要热的。”

领班很客气的转身离去,白陌没做声,程家逸也没说话。

三层有一间很大的包间,看来是刘一菲生日聚会的地方,程家逸一推门,里面便哄的一声闹起来,有几个人拿着彩喷对着程家逸和白陌就是一顿乱喷,胡一凡从里面跑过来,边跑边嚷:“你丫还知道来!人家刘一菲就等你了,和苦守寒窑似的,你丫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啊,姐姐好。”

待他看清楚程家逸铁青的脸色和一旁的白陌时,顿时住了嘴。

第九章

其他人也没想到程家逸会带其他女孩子来参加聚会,一时有些愣住了。还是白陌首先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迎上来的刘一菲:“一菲,生日快乐。”

刘一菲淡淡的接过来,笑了笑:“谢谢。”随手将礼物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程家逸也把礼物递给她:“喏,爱哭鬼。”

刘一菲脸微微绯红,接过来礼物当场就拆,她那些女同学也一起聚上来看:“是什么是什么?”

“哇!是限量版的chanel coco!一菲你不是想要很久了?”

“程家逸对你真好!”一群女孩子围着刘一菲七嘴八舌。

程家逸低头问白陌:“热不热,要不要脱了外套。”

白陌脸色有些白,嗯了一声,程家逸已经站在她身后替她脱下了大衣。刘一菲拿着礼物,眼睛有些哀怨的看着程家逸,一旁有个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很直白的问:“程家逸,她谁啊?”

程家逸周身的气温顿时冷了下来,他拽着白陌坐到沙发上,才懒懒的抬起眼皮问了句:“你谁啊?”

那女生有些气不过,又不敢再惹程家逸,就那样气嘟嘟的站着,刘一菲忙跑过来笑着对白陌说:“姐姐,你别生气,我们这个圈子不经常来陌生人,所以口气有些不好,这都怪家逸,谁叫他一直都不给我们介绍呢,家逸,你快给大家介绍介绍姐姐啊。”

白陌刚想开口,程家逸不着痕迹的按住了她的手,懒懒的说:“什么姐姐姐姐的,人家有名字好吧,她叫白陌。”

他转脸给白陌胡乱指了一圈:“喏,这些是我同学。”

胡一凡看着程家逸,这就完了?这就介绍完了?!

白陌只好冲他们都笑了笑,刘一菲也不高兴,很生气的被同学拉到一边去唱K了。那群小姑娘虽然离白陌远,却还是一直悄悄打量她。这个屋子里,除了白陌之外,父母几乎都是部队或者市里的高官,养尊处优,穿衣打扮自然上档次,虽然外面的温度快到零下了,这群小姑娘全都是小礼裙和低跟皮鞋,白皙的皮肤和青春的面庞,再看着白陌的穿着,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唱了一会儿,便闹着刘一菲和程家逸来个合唱,程家逸只拿着杯子和白陌说话,眼皮也不抬:“不会。”

有女生撺掇着:“程家逸,你和刘一菲文艺汇演那次跳的拉丁多好啊,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吧!”

刘一菲也大大方方的站在程家逸面前,伸出手去:“怎么样?给个面子吧?”

程家逸看了一眼白陌,对刘一菲说:“别闹。”

刘一菲马上很识相的冲着白陌说:“姐姐,我想请家逸跳支舞呢?行吗?”

白陌被她这样一问,忙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这事你还是要问家逸啊,我做不了主的。”

可既然刘一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陌再袖手旁观便说不过去,她转脸对程家逸说:“家逸,一菲今天过生日,人家请你跳舞呢。”

刘一菲还想说什么,程家逸看着白陌,想了一想,起身一下把刘一菲带到了中央的舞池:“真是麻烦。”

早有人准备好音乐了,就等着两个人架好姿势了。轻快热烈的恰恰响起来,刘一菲像只蛇一样的贴在程家逸身上,灵活柔软。程家逸收放自如,两个人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不知道的人要是看到,肯定以为他们俩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小情侣。

虽是拉丁这样的艳舞,可程家逸跳起来一点也不显得娘娘腔,火辣奔放,又不失男子气概。

一场舞下来,刘一菲面色绯红,程家逸面色不改的坐回去,拿了啤酒慢慢喝。

白陌跟着其他人鼓掌,对程家逸说:“你们俩跳的可真好,家逸,你真是太厉害了。”她又凑过去给程家逸说:“嗳,你不要这么板着脸啊,人家刘一菲往这边看了你好多次了,你快去表示表示。”

程家逸不耐烦的:“表示什么啊。”

白陌看了看包间里的男生女生,大部分都成双成对的,她暗自感叹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早熟的很。所以她也看出来剩下几个没有男生陪的女孩子,尤其是刘一菲,都是对程家逸有好感的,可惜这个家伙麻木不仁,本感觉不到小姑娘送来的秋波。

她说:“表示你的好感啊,一菲小姑娘挺好的,人漂亮大方,况且人家又那么喜欢你。”

程家逸很不高兴的把啤酒瓶咣一下放在桌上:“你怎么管那么多啊。”

他声音不大,却十分冷。说的白陌一愣。

她也知道自己和程家逸并不是多么熟络亲近的关系,一个家教老师,哪能管的那么多呢,真是的,自讨没趣了吧。白陌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抱着杯子默默的喝果汁,静静的听其他人唱歌。

这个房间里除了程家逸,其他人她都不熟,大家有说有笑闹得很开心,说起同学或者老师的一些糗事乐的前仰后合的,还会不经意的说起最近跟着父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重要的大人物,他们随口说出来的名字,听在白陌耳中都心惊跳的。

那么单纯热情的孩子,白陌直觉的自己杵在这里实在是太煞风景了,而且程家逸也因为要照顾她不能和同学放开了玩。想了一想,她便起身穿衣,给程家逸说:“我刚想起来我周一有门考试,我得回去看看书,你们好好玩。”

程家逸一下子也站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走啊”刘一菲他们也围了过来,白陌冲刘一菲抱歉的笑了笑:“突然想起学校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有个女生嘴:“呀,你还在上学啊,我还以为你都工作了呢。”

白陌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来开门出去了。

刘一菲站在后面笑的很礼貌:“姐姐再见。”

白陌也回头摆手:“再见。”

程家逸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舍:“那我送送你。”

关上门,刘一菲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接着就有女孩子附和:“是啊,她在这里真是让人不自在,穿的那么土气,话也不说,和个闷葫芦似的。”

胡一凡怕被程家逸听到,忙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哎呀,快拆礼物吧!刘一菲,我说你可是偏心眼啊,程家逸的礼物你拿过来就拆了,我们的礼物堆在角落里都长毛了你都不看一眼。”

刘一菲心情不错,搓搓手说:“好!都拿过来!本小姐现在开始拆礼物!”

虽然还是高中生,但个个出手不凡,送的礼物价格最便宜的也差不多是一个普通人的月收入。拆开白陌的礼物,刘一菲拎起来看了看:“这是谁送的?”

有人说:“是刚才走的那个女人吧,她不一进屋就给你了吗?”刘一菲随手一扔,撇了撇嘴:“真丑。”

程家逸正好推门进来,眯起眼看了看刘一菲,走过去捡起她丢在地上的手套问:“怎么扔了?”

刘一菲正拆的高兴,没注意身后的人是程家逸,随口就说:“那么丑的东西谁要啊,和地摊货似的。”

程家逸站在那,脸色铁青。胡一凡忙咳了一声,对程家逸说:“家逸,你把姐姐送走了?”

刘一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后悔也晚了,她咬着唇回头给程家逸解释:“家逸,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手套的颜色和我今天的衣服不太配,所以我就先放一边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白陌是程家逸带来的,现在她扔白陌的礼物,等于是不给程家逸面子。刘一菲看着程家逸站在那不说话,难过的都快哭了:“家逸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家逸嗯了一声,拿着手套转身就走:“你们玩吧,我走了。”

胡一凡一把拦住他:“你瞧你,一菲都道歉了,人家小寿星还没吃蛋糕呢你怎么就走啊,一起吃蛋糕,吃蛋糕。”

刘一菲忙点头:“是啊,家逸,吃完蛋糕再走吧,好不好,我今天过生日呢。”

她声音小小的,柔柔的,程家逸又被胡一凡按在沙发上,只好说:“蛋糕呢,快上蛋糕,妈的都快饿死了。”

这样一说,忽然想起白陌并没有吃饭,穿的这样单薄回去,肯定又会生病的,他拨开胡一凡的手起身便往外跑:“别等我了!”

第十章

想是白陌已经坐车走远了,程家逸便扬手打了车往前追,想追上白陌和她一起吃午饭。

刚拐了两个街道,忽然瞧见路旁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弱单薄,正不缓不急的向前走着。他忙让停了车,跑下去:“白陌,你怎么走着?”

白陌自然不能给程家逸说自己给刘一菲买完生日礼物钱包里已经完全瘪了,笑了笑说:“锻炼身体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程家逸看着她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的双颊,揽着她便上车:“走,我送你回去。”

白陌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拿掉:“家逸,我想一个人走一走,谢谢你。”

她淡淡的笑着,黑黑的眼仁看着程家逸,安静如水。那一瞬间,程家逸忽然觉得很慌乱,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眼睁睁的看着白陌和他摆了摆手,慢慢走远了。

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的橱窗玻璃上全都贴着大小不一的圣诞老人,礼物店人满为患,同学们之间,特别是情侣或者有倾慕对象的人,总是会趁着圣诞节表白一下自己的心迹。

胡一凡放学时拦住急吼吼要出门的程家逸:“你丫最近忙什么呐一放学就不见人,不会是……”他瞥了一眼程家逸身后的刘一菲坏笑:“背着我去约会吧?”

程家逸抡着书包砸向胡一凡:“滚开,别挡着爷奔向幸福的远方。”

胡一凡乐了:“你的幸福不就在身后嘛!你该转身才对,奔个屁啊奔!”

刘一菲红着脸跟在程家逸身后,狠狠的瞪了胡一凡一眼。她追上程家逸微笑:“别理他,我们做自己就好了。”

得,看来她也误会了。

他只是在放学的时候问了一下刘一菲有没有时间陪他去商场,没想到大家便起哄大笑,连刘一菲看他的眼光都带了点羞涩。

“哎你们女孩子现在都喜欢什么?”程家逸问。

刘一菲在学校追求者众多,有孔雀公主的称号,主要就是因为她过于优秀与骄傲,目空一切高高在上,从来不拿正眼瞧人,现在被程家逸这样一盯,脸却唰的红了,低着头想了一下:“这……主要还是看谁送吧……”

程家逸低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对。

两个人出了学校,程家逸打了车直奔燕莎,刘一菲看了他一眼:“你要送谁礼物?”

程家逸低头想了想,没说话。半晌又问:“你最近都收了什么礼物?给我说说,有没有喜欢的?”

程家逸这样一问,更加证实了刘一菲心里的想法,他就是带她出来买礼物的,虽然不如买好送给她来的惊喜,可如果是买了她看中的礼物,会更称心吧,这样一想,刘一菲脸红的更厉害了,低头笑个不停。自从那次在医院里说过之后,程家逸似乎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和以往不一样的热情,让她心里失落的不行。这次看来这家伙是真要开始行动了,刘一菲忽然有些紧张和激动。

其实程家逸只是趁着今天不补课的时间,想买个礼物送给白陌。

两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在燕莎瞎转悠,柜员瞧他们还穿着B市四中的校服,便也都懒得招呼。

他们俩从一楼转到五楼,晃晃悠不知道究竟该买神马好,刘一菲看中的东西程家逸全都摇摇头:“太俗了。”

刘一菲在推荐了N个东西后,程家逸仍然没找到对他心思的东西,刘一菲有些不高兴,站在tiffay的门口半生气半玩笑的说:“你究竟想买什么?要不进去挑枚戒指?”

程家逸挑了挑眉,看到大幅广告牌上一个优雅的女人,细长的手指上带了一枚致小巧的戒指,竟然扯了扯嘴角说:“这个不错。”

刘一菲瞪大眼睛:“程家逸,你买钻戒做什么?”

程家逸却背着包径直走进去:“啰嗦什么,进来看看。”刘一菲没办法,只好跟进去。

两个人围着柜台慢慢的转,程家逸忽然住了脚步,目光紧紧盯着一处,他脸色铁青,眼神渐渐冰冷,砺狠毒,刘一菲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在柜台拐角处,一个男人正给一个女孩子试戴一条项链,还趁机靠拢女孩子,几乎要将她抱在怀里,女孩子低着头,有羞涩的躲避。

程家逸几乎站成了化石,浑身僵硬,刘一菲不确定的问:“家逸,那个是不是白姐姐?”

程家逸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刘一菲看着程家逸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讨厌白陌,更讨厌程家逸看到白陌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哼了一声:“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程家逸猛然拽住她,力气很大,捏的刘一菲手腕很疼:“不要。”

刘一菲眨眨眼:“为什么啊,那个是白陌姐姐吧,明明遇到了不打招呼,白陌姐姐要是知道了该怪你不懂礼貌了。咦,那个是她男朋友吗?”

程家逸扭头就走,拽的刘一菲一个踉跄,刘一菲心里也委屈,使劲甩开程家逸的手,眼圈有些红:“程家逸你干什么,放开,我自己走。”

程家逸却不说话,一把把刘一菲拽过来,两只胳膊虚虚的把她搂在怀里。刘一菲顿时羞红了脸,她虽然喜欢程家逸,可良好的家教和懵懂的年纪都突兀着这一切是多么不合适,她使出大力气把程家逸推开,又羞又恼的看着他。

“家逸?”白陌走过他们身旁,发现是他们。

白陌看了看程家逸低垂的头,一旁满脸羞红的刘一菲,心里惊讶现在的孩子真是太胆大了,穿着高中校服就当众搂搂抱抱,可当着刘一菲的面,她又不好打趣程家逸,只好摆摆手说:“我还是先走吧,你们俩也记得不要玩太晚。”

“白陌。”程家逸沉的开口,看着白陌,一字一句:“他是谁?”

程家逸口中的他,此时正站在白陌身旁,手搭在白陌肩上。他看程家逸的还穿着四中校服,便猜想大约是白陌的亲戚,微笑着伸出手说:“我是王戬,白陌的……”

“同学。”白陌急急的补充。

王戬见白陌这样说,有些微的失落,却也低头一晒:“是,是同学,不过我正在努力更近一步。”

程家逸哼了一声,本不理会王戬的示好,板着脸看白陌:“你怎么搞的,一个同学你就随随便便让人家揽着肩膀,你懂不懂自重?”

白陌见他不高兴,以为是和刘一菲吵架把气撒到她身上,只好陪着脾气说:“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小孩子家说话这么难听,王戬是我同学,快叫哥哥。”

程家逸越发的生气,扔下一句:“我不喜欢他。”便转身就走。

刘一菲一直沉浸在刚才那个拥抱中不能自拔,现在看到程家逸走了,只好急急的跟上去。

“家逸……”

“家逸……”

“程家逸!你混蛋!”刘一菲站在商场门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程家逸终于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刘一菲,眼圈红红的,有些楚楚可怜。

“对不起。”这是他离开前留给刘一菲唯一一句话。

王戬看着程家逸的背影,对白陌说:“你这个弟弟脾气可够大的。”

白陌笑了笑:“不光大,还臭。”

第二天傍晚时下了大雪,白陌敲门时浑身落了厚厚的一层。她在门外抖落了雪才进来,瞧着开门的程家逸有些惊讶:“咦,昨天熬夜了吗,好重的黑眼圈。”

她手里提着一兜新鲜的食材,准备和程家逸在家吃涮锅,两个人经常在天冷时,用一口小锅煮一堆热气腾腾的食物。

可是今天程家逸明显状态不好,他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白陌知趣的换了鞋,进书房去了。

程家逸看着那双软底兔毛拖鞋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很不是滋味。

补课时更加心不在焉,白陌讲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轻轻赞赏:“我们家乡的景色虽然不能说完全与之媲美,却也是不分伯仲的,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更喜欢他的归田园居,那种不为了三斗米折腰的旷达,现代人真正能做到的,很少很少。”

程家逸趴在桌子上冷笑一声:“是啊,有些人为了区区一点钱,便不知廉耻的出卖自己。”

白陌自然听的出来他话里有话,她抬眼看他:“你怎么了?”

程家逸闷哼一声,不理她。

她瞧着程家逸有些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鼻音,伸出手去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吗?难受吗?”

“别碰我!我不用你管!”程家逸一把打掉白陌的手,把脸扭到一边,厌恶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白陌愣了片刻,慢慢问:“究竟怎么了?”

程家逸烦躁的起身:“没有,是我自己***有病。”

白陌抬头仰视他,程家逸个子很高,灯光一照,整个人浑身笼着着一层光芒,棱角分明的脸上有明显的怒气,像暗夜魅惑的修罗。

“要不,咱们先吃饭?”

“不要,我不饿。”程家逸本不看白陌。

“那,今天算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白陌缓缓起身,轻轻道。

程家逸仍背对着她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白陌在玄关处换好鞋,轻轻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小米粒。原来,那些温暖依旧不属于她。哪怕是短暂的一瞬。

手却突然被拉住,再一愣神,她已被反身拉入一个怀抱。

高三的程家逸已经一米八的身高,白陌只能到他的口,她听着他口如擂鼓般的心跳,闻着熟悉的味道,心突然微微的疼起来,她慢慢的拍着程家逸的后背,轻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没事了,给我说说,究竟怎么了,嗯?”

程家逸把头埋在白陌发丝间,闷闷的说:“我害怕。”

白陌轻声问:“害怕什么呢?今天没有打雷啊。”

程家逸收了收搂住白陌的手臂:“比打雷更让人害怕的事情。”

白陌想了想,慢慢问:“是因为……和女朋友吵架了?”她昨天在商场里看到刘一菲和程家逸,两个人的样子好像是在吵架。

程家逸不说话,白陌又努力拣合适的词汇说:“家逸……其实我觉得你们年纪还是……有些小……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不懂感情,我只是觉得,你们现在应该还是以学业为主,而且……我觉得你们发展的有些太快了……还是要好好了解一下再交往的,哦。”白陌说完又想起来刘一菲和程家逸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便笑了笑:“你瞧我这记,你们确实不需要再了解,但女孩子嘛,需要男孩子体贴温柔一点,你那个臭脾气啊,是该改一改了,你看你昨天对我同学是什么态度?”

“我不喜欢他。”程家逸声音很硬冷。

白陌失笑:“人家第一次见你,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呢?他其实人很好的,人很温柔。”

“他在追你吧?”程家逸猛然放开白陌,盯着她问。

白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算吧,不过我们俩不合适,昨天他是请我给他妹妹挑生日礼物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陌并不是多话的人,可看着程家逸皱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些话便不由自主的说出来了。

“我早看出来你们俩不合适。”程家逸放开白陌,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果汁。

白陌忍住笑问:“程先生,你别考大学了,还是去算命吧。”

程家逸挑眉:“你别不信啊,你看那个人,小白脸似的,戴个金丝眼镜,假惺惺,肯定对你不是真心的。”

白陌当然不听他小孩子的批判,肚子:“好了,咱们吃饭吧,折腾这半天,我都饿了。”

程家逸也站起身:“我也饿了。”

白陌偏要揭穿他:“刚才是谁说不饿的来着?”

程家逸厚颜无耻的揽着白陌走进厨房:“我愿意什么时候饿就什么时候饿。”

第十一章

白陌无可奈何的叹气:“好,程少爷您什么时候饿我便什么时候做饭。”

其实很简单,用铜锅煮上一锅水,放上火锅底料,洗好各种食材放在一边,等水一开,放进去涮了吃就好。

程家逸饿的走来走去,白陌指指对面的座位说:“你坐好等着,这样来回的走不是更饿吗?要不吃些点心垫垫?”

程家逸却拉了椅子和白陌并肩坐着,白陌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看不清。”

“什么看不清?”

“这水开了全是热气,我看不清你啊。”

白陌失笑:“吃饭你看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吃,你还怕我和你抢啊。”

程家逸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那谁知道啊,我这样坐你旁边监督着放心。”

白陌看水开了,忙倒了一些比较耐住的青菜进去,又夹起一筷子涮了十五秒,放进程家逸碗里:“喏,尝尝这次怎么样?“

程家逸对吃涮很挑剔,老的不吃,太生也不吃,他给白陌说羊在沸水里煮15秒口感是最好的。之前那几次白陌都涮的不好,这次白陌在心里数着时间,到了15秒便夹了出来,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程家逸尝了尝:“不好吃。”

白陌奇怪:“不会啊,我明明是数着时间呢。”

“不信你尝尝。”程家逸夹起来一些喂给白陌。

白陌下意识的便张口吃了,嚼了嚼:“不会啊,很好吃……”还未说完便看见程家逸一脸的得意,她反应过来:“你骗我!”

程家逸又倒了些片进去:“骗你怎么了?谁叫你傻呢,女孩子应该多吃些羊,你看看你瘦的,抱着都咯人。”

白陌拍了他一下脑袋:“怎么说话呢,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程家逸拿漏勺盛了一勺放进白陌碟子里:“快吃。”白陌拿了个小碗,倒了一勺子红彤彤的辣椒油沾着吃,问程家逸:“要不要?”

程家逸摇头:“不要,太辣。”

白陌吃的很惬意:“还好啦,不是很辣。”

程家逸凑过来:“我尝尝。”

白陌拿片沾了一点辣椒递过去,程家逸不接,两只手捧着白陌的脸猛的吻了她一下,又瞬间放开,低头吃东西:“是不太辣。”

白陌傻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程家逸半晌再抬头,看见白陌还愣在那里,推了推她:“吃饭啊,真傻啦。”

白陌一张脸慢慢变红,伸手对着程家逸就是一拳:“你这个坏孩子!有你这样的吗?怎么能随随便便亲人啊!”

程家逸其实心里很忐忑不安,可面上越要装作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那也叫亲啊,我就是尝尝辣椒辣不辣,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别瞪我!白陌你瞪起人来很吓人好不好,哎呀,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白陌被他说中心事,赌气不理他,自己吃自己的。

程家逸看白陌并没有真的和自己生气,笑的越发灿烂,往白陌那里又挪了挪:“嗳,说真的,你真没接过吻?”

白陌夹了一筷子塞进程家逸嘴里:“吃饭!”

程家逸心情很好,那么一堆食材,金针菇,冻豆腐,大白菜,蘑菇,木耳,还有足足两斤新鲜羊,被他和白陌吃了个光,白陌最后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堆热气腾腾的食物,着肚子揉了揉:“家逸,我实在吃不动了……”

程家逸又挑了两片送到白陌嘴边:“再吃片,就吃一片。”

白陌摆手:“别拿骗小孩子的把戏对我,我才不吃你那一套。”

程家逸笑的邪恶,慢慢的凑到白陌面前,一张俊颜在白陌眼前越放越大,近得白陌都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温热气息,吓得白陌忙推他:“你要做什么?家逸,家逸,你给我走开,好好,我吃,我吃,你不要再靠近了!”

程家逸的唇就在白陌耳畔,听到白陌这样说,笑的得意:“早这样不就完了?”

白陌脸色绯红,又羞又恼的伸手去挠程家逸:“好啊,臭小孩,都敢欺负老师了!”

程家逸放下碗到处乱窜:“你来抓我啊,有本事抓到我!”

白陌撸了撸袖子:“切,不信抓不到你!你给我等着!”她笑的妩媚飞扬,左边腮上那个酒窝深深的陷了进去,白皙的面庞笼着一层淡粉,一双眸子潋滟晴光,程家逸不觉停下了脚步,挪不开眼睛。

白陌没有注意,一下抓住了程家逸,两个人脚步不稳,程家逸一下靠在墙上,而白陌靠在程家逸身上,两只手扶着程家逸的。

空气里到处涌动着暧昧的气息,白陌忙站直身子,神色有些尴尬的转身说:“我去收拾碗筷。”

程家逸却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不说话,点漆的眸子亮晶晶的,神采奕奕。

他低低的说:“白陌……”

白陌抬眼看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程家逸慢慢的将白陌拉过来,双手抚在白陌肩上,他目光很专注,一张脸在灯光下,俊朗非凡。他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陌陌……”

有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白陌慌忙推开程家逸站好,门咔哒一声打开,程母一身戎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拿着行李的赵秘书,入目便看到程家逸和一个女孩子站在客厅里,女孩子神色有些慌张,程家逸倒是如常,走过来接过赵秘书手里的行李说:“妈,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夫人看明天有大风雪,怕你担心,所以就缩短了行程提前回来了。”赵秘书推着眼镜解释道。

“家逸,这位小姐是”程母军队家庭出身,说话直奔主题。

“哦,妈,这是白陌,我请的家教,白陌,这是我妈。”程家逸淡淡的介绍,眼睛却盯着白陌。

“阿姨您好。”白陌冲程母笑了笑。

程母看着程家逸:“哦,家逸,我还以为你会请一个像你们牛老师那种海淀名师呢,不好意思白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老师。不知道小白老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家是哪里?”

程家逸大大咧咧的揽着他妈:“哎呀,您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呗。”

程母拿手指戳程家逸的额头:“你小子,我才回来几分钟就嫌我烦了?得,你也甭担心,我待不了几天就走。哦,”程母停住脚步看着白陌:“小白老师,不知您在哪里住?”

白陌忙报了自己学校的名字,程母低头一笑,兀自念了一遍白陌的学校,对依旧站在门口的赵秘书说:“老赵,那麻烦你去送送小白老师吧,小白老师,不好意思,我很想和你聊一聊家逸的学习,但今天有些累,咱们改天再约个时间,怎么样?”

她站在楼梯的第二个台阶上,微微俯视着白陌。

白陌忙说:“阿姨您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程母说:“那怎么行,这么晚了,小白老师你一个人走不安全,还是让老赵送一送吧,你放心。老赵从小就接送家逸上下学,开车很稳的。”

白陌只好点了点头,她并没有看程家逸,就算看着程母时,眼睛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抬起,瞬间便垂了下去。

第十二章

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零星的叶子,摇摇欲坠。场上有上体育课的学生慢吞吞的跑着步,踢着足球。夕阳的余晖打在教学楼上,在另一方投下长长的影。最后一节课程家逸听的昏昏欲睡,英语老师几次三番用眼神狠狠的瞪了程家逸,可他一无所知低头睡的正香,刘一菲眼瞅着程家逸再这么睡下去非被老师拎到办公室不可,便忙隔着过道拿圆珠笔捅了捅程家逸,程家逸猛的一惊醒,低低喊了一句:“白陌!”

整个教室安静了。

英语老师十分不满的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踱到程家逸身旁稍微弯下腰问他:“刚才说的什么?”

全班同学都转着头看热闹,程家逸却丝毫不脸红,淡然处之的说:“老师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

英语老师是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女老师,虽然不如牛老太那么死板,但也是一板一眼中规中距的,她见程家逸态度这样的玩世不恭,心头不由火气,忍着怒气说:“我问你,你刚才说的什么?”

程家逸语气也冷了下来,转着手中的笔漫不经心的说:“老师我刚才说了,我睡着了,我怎么会记得我睡着时说的话?”

英语老师气的硕大的脯上下起伏,指着门的方向说:“你,程家逸,你给我出去!”

程家逸慢腾腾的站起身,晃着两条长腿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全班寂静,英语老师平静了一会儿,看着程家逸桌上的139分的试卷,无可奈何的转身走上讲台继续讲课了。

这种成绩好又调皮捣蛋的学生啊,老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紧了怕会起反作用,管松了又怕让他信马由缰,一步走错落入歧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班里,总是那些最老实最听话的学生受到老师的喜爱,因为老师就俩字,省心。

一旁的刘一菲僵直着身子,大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黑板,再没听进去一个字,因为刚才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从程家逸薄唇中逸出的那两个字,明明白白是:“白陌。”

程家逸悠悠的下了楼,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日薄西山的景象,校园里的一幢幢教学楼错落有致的沉浸在金黄色的晚霞中,有种寂静的诱惑。他忽然很想去见见白陌,去瞧瞧她在做什么。

听说他们学校的深秋银杏叶子会落满地,踩在上面会一年交好运。程家逸很想去看看校园里的白陌,作为学生的白陌,应该是什么样子。

程家逸站在白陌他们学校门口时,大口喘着气,一路就这样迎着冷风跑了过来,都没想到要去坐车,他嘴里呼着白气,扶着校门口那块木头牌子休息,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大学生,穿着都比他这个高一的学生要成熟和花哨。学校门口有好多卖小吃的摊点,不时的会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相伴来买夹馍,麻辣烫,水果等。

古老的校园沉浸在夜幕四合中,在一圈的车水马龙喧闹中固守着自己的安宁和恬淡。

程家逸抄着口袋向里面走去,问了几个学生,打听到白陌他们院的宿舍是学校排球场前面的红色苏式小楼。

他便朝着那个方向一路走去,笔直的路上载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满地的金黄树叶,带着微微的潮气,擦肩而过的几乎都是举止亲昵的情侣。

“白陌?”程家逸止住脚步,低低的叫了一声。

不远处和几个人说说笑笑向前走的那个短发女孩子,不是白陌吗?

她穿了一件樱桃色羽绒服,围了一个白色围巾,耳畔的头发被一枚致的发夹束起,面容清秀,低低的和同伴说着笑着,还不时的打闹一下,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程家逸。

今天是白陌他们班上一个同学的生日,那个同学家是B市的,便提议说大家去他们家开个生日party,一起聚一聚乐一乐。白陌本来对这些吵吵闹闹的聚会不怎么感兴趣,可无奈宿舍的几个姑娘都吵嚷着要去,硬拉着白陌打扮了一番把她也拽出了门。

几个人边走边聊,聊的话题无外乎女生最关心的恋爱问题。

王雅一本正经的发表观点:“要我说啊,我们现在就要抓紧下手了,不然好男人都被抢光了啊,人家都说大一女生是芒果-好看不好吃,大二女生是苹果-好看又好吃,大三女生是凤梨-好吃不好看,大四女生是番茄-自以为还是个水果呢,你们看,我们没有在最辉煌的时候把自己推销出去,总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再努力一把,不然最后混到连水果都不是的话,真的嫁不出去了。”

李晓林点头:“雅雅说的有道理,你看娟儿多聪明,在大一便瞄准了猎物又快又狠的下手,现在真是学业爱情两不误啊。”

苏娟是白陌他们宿舍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把自己“嫁”出去的人,动不动就会被其他人拿来做成功的正面教材。

苏娟一脸苦大仇深:“我聪明?我要是聪明就不该把自己这么快的卖掉了,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有了些好感就在一起,现在发现不合适也晚了!唉,其实要我说,最聪明的还是小陌,你们看那么多男生都对她有好感,可人家就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慢慢挑慢慢选,才能选一个最好的!是吧,小陌,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

白陌拿手去挠她:“你就瞎说吧,我可没想那么多,什么挑什么拣的,感情你不听课都是琢磨这些事了?你有空还是赶紧琢磨琢磨怎么和你家那位和好吧,天天在宿舍又哭又闹的我们看着都难受。”

苏娟赌气的板着脸:“我才懒得理他,不行就分手,谁离了谁不能活啊,赶紧散了我还能找个更好的。”

白陌笑着看她:“你就逞强吧,口是心非。”

苏娟凑过来:“口是心非?你们说到底是谁口是心非?是谁一开始不愿去后来听说王戬要去便哭着闹着要去的来着?谁说不喜欢人家王戬来着?不喜欢人家为什么对人家这么上心啊?”

王雅托了托黑框眼镜:“嗯,这个问题确实值得研究一下,白陌同学你给我们汇报一下,你和王戬同志的友谊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白陌刚想说话,便听到不远处有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叫住她:“白陌!”

她侧头去看,程家逸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剑眉微微皱着,薄唇紧紧抿起。颀长的身材,穿着四中的校服,脸上有孩子般倔强的神色。

“家逸?”白陌停住脚步。李晓林首先低低的感叹:“好帅的小弟弟,白陌,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陌低声吩咐他们:“不准乱说话。”便跑到程家逸身边,笑着问他:“好巧啊,你怎么来了?找人?”

程家逸懒洋洋的点头:“是啊,找人。”

白陌说:“哪个院的?找到了吗?”

程家逸看了白陌半晌,吐出一口气说:“嗯,人这就来,你去忙吧。”

白陌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在挤眉弄眼的家伙,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程家逸板着脸点了点头。

白陌觉得这样走掉不合适,便象征的问了一句:“同学过生日,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不远处的苏娟和王雅也笑嘻嘻的喊:“小陌,带着这个小弟弟一起去嘛,人多热闹啦!”

程家逸挑了挑眉问白陌:“可以吗?”

白陌没想到程家逸会同意,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是要等人吗?不等的话可……”

白陌还没说完,便被程家逸一把揽住肩膀拖住往前走了:“不等了,走吧。”

白陌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不知道程家逸要等的人来没来,程家逸不耐烦的把她的头扭过来:“我都说不等了,你还担心什么。”

王雅李晓林和苏娟都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哎呀白陌,这么帅的小家伙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嗯,是谁呀是谁呀?”

白陌一脸无奈:“什么跟什么呀,这是程家逸,我现在做家教的学生,家逸,这些都是我舍友,叫她们姐姐就好。”

程家逸看了看她们,微微扯了扯唇一笑,苏娟忙捂住眼睛说:“不得了不得了,我再看会流鼻血的!”

白陌挥手打她:“你能不能有点姐姐的样子,人家小孩子才上高三,一点都不教好,哦对了,家逸,你没上课吗?”她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没到你们放学的时间呀。”

程家逸挠了挠头:“那个……今天提前放学了。”

白陌和程家逸相处这么长时间来已经对程家逸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比如他这样挠头的时候,多半是在说谎,她定住脚步,一脸严肃的看着程家逸:“说实话,是不是逃课了?”

程家逸摆手:“不是!”是老师把他赶出来了。

白陌狐疑的看着他:“真的不是逃课?”

程家逸举手:“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逃课。”

王雅拽白陌:“别墨迹了,快走,大家估计都快到了。”

李晓林也色迷迷的看着程家逸:“是啊是啊,这么好看的小帅哥,就是逃课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白陌叹口气:“好吧,那咱们走吧。”她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程家逸:“真的没骗我?”

程家逸揽着她大踏步的往前走:“哎我说你什么时候和我妈似的啊,罗里罗嗦。”

白陌打掉他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好好走路,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程家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是说你是姐姐吗,弟弟揽着姐姐走路还犯法吗?”

白陌也就没再说什么,在她心里,程家逸就是个小孩子。

几个人到了同学家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得不成样子了,有人在打牌,有人在打游戏,还有女孩子坐在地毯上喝着饮料聊着各种八卦。这个同学的家是复式公寓,200平的面积,家长也不在,倒是够他们闹腾的。屋里有人抽起了烟,烟雾缭绕的,空气有些浑浊。

白陌也就没再说什么,在她心里,程家逸就是个小孩子。

几个人到了同学家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得不成样子了,有人在打牌,有人在打游戏,还有女孩子坐在地毯上喝着饮料聊着各种八卦。这个同学的家是复式公寓,200平的面积,家长也不在,倒是够他们闹腾的。屋里有人抽起了烟,烟雾缭绕的,空气有些浑浊。王戬见白陌她们进门,从牌桌上起身迎过来:“小陌你们来啦!”

苏娟哎呀一声着双臂说:“真麻啊,**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也转脸看白陌:“小陌~~你来拉~~”

王戬微笑着看苏娟:“苏娟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怪不得你家齐卫国天天在宿舍抱着我们痛哭呢,感情都是因为你吧。”

苏娟立刻冷下脸来:“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俩没关系。”

王戬笑着点头:“好好,快进来吧。”他看了看白陌身旁的程家逸,稍加回忆便记起来:“那次我们在商场见过,和小女朋友和好了吧?”

程家逸瞥了他一眼,低头给白陌说:“白陌,我饿了。”

白陌看了一圈,全都是在打牌玩游戏,估计离吃饭还早呢,她低声说:“先忍一下好不好?”

程家逸点头,揽着白陌进来:“那你陪我说话。”

王戬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李晓琳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筒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王戬摇头苦笑:“外戚专权很严重啊。”

苏娟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和人家小孩子一般见识,有没有出息。”

第十三章

齐卫国见苏娟来了,帮拿了杯热茶过来:“娟儿,冷吧,快喝点热的暖暖,你瞧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冻感冒了还不是心疼。”

苏娟正和齐卫国闹别扭,两人最近吵的不可开胶,简直要到了分手的地步,苏娟和齐卫国冷战了好多天,齐卫国想趁着今天同学过生日当着大家的面把苏娟哄开心了,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吧。

苏娟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我穿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跟着我。”

齐卫国依旧笑嘻嘻的,把沙发上几个人都赶一边去,给苏娟铺好靠垫说:“来来,娟儿,坐在休息一下,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心疼你,你要是不喜欢看见我,我走就是了。”

苏娟还未开口,齐卫国又说:“但你肯定不会让我走的,对不对?你怎么能不喜欢看见我呢,嗯?是不是?”

他边说边凑到苏娟旁边坐着,俩人越贴越紧。苏娟捧着齐卫国给她的茶抿了一口,对齐卫国说:“滚蛋。”

齐卫国直接上手把苏娟抱在怀里:“我这不滚你怀里了么,还怎么滚?娟儿你今天可真漂亮。”

任是苏娟再冷着脸,也禁不住齐卫国这么不依不饶的进攻,扑哧一声笑出来:“齐卫国,我给你说明白,你下次要是再惹我伤心,咱俩就掰,听明白没有?”

齐卫国举着手表决心,还嚷嚷着:“哎哎,同学们,同学们给我作证啊,我保证以后不再惹苏娟同学生气,要是我再惹她伤心,就罚我亲她一百下!”

大伙哄的一下笑开了,纷纷起哄叫好:“现在就亲一个,亲一个!”

白陌他们班三十个人,女生本来就不多,苏娟和齐卫国是他们唯一一对内部消化的,大家彼此熟悉,便毫无顾忌的开玩笑。

苏娟满脸通红,拿手对齐卫国又捶又打:“你还要不要脸了,啊?被你丢死了!”

白陌和程家逸坐在他们对面的小沙发上看的兴趣盎然。白陌笑着摇摇头:“这些家伙啊,真是的,家逸,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你要不要先回去?”

程家逸看了看那边闷闷不乐在打麻将的王戬,薄唇掀了掀:“不要,我要陪着你。”

白陌噗笑了一声:“这些全是我的同学,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你陪我做什么?而且这里太乱了,一会儿你浑身烟味酒味的回去,你妈妈该不高兴了。”

程家逸靠在沙发上不屑的说:“这算什么,我3岁老头子就用筷子蘸着茅台给我尝,这屋子里的人能喝过我的本没有。”

白陌惊奇的看着他,白净的面庞,俊秀的容貌,一双点漆的黑眸垂着,嘴角有抹淡然的笑。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程家逸的头:“行啊你,没看出来还有这一手。”

程家逸一扬手,手里的橘子皮便准确无误的投进了墙角的垃圾桶:“你才了解我多少,我的优点多着呢,你慢慢发现吧。”

白陌微张着嘴,冷不丁被程家逸塞进一瓣橘子:“我知道我很优秀,别这么震惊。”

程家逸修长白净的手指灵活的剥开橘子皮,细心的把丝络也拽下来,才放到白陌手里。一旁的李晓琳看的眼冒光:“小帅哥,你不光长的帅,还这么贤惠啊,你是哪个学校?”

“四中。”

一旁一个拿着啤酒瓶的男生凑过来:“你是四中的?高几?”

程家逸最讨厌别人这么刨问底的和他说话,他低头专心的剥桔子,懒得抬头回话。白陌忙替他回答:“高三二班的。”

那个男生就是今天的寿星秦越,B市人,听见白陌说的咦了一声,问:“那你认不认识刘一菲?”

程家逸依旧一条一条的撕下白色丝络,专注的好像在画一幅世界名画,白陌拿胳膊碰了碰他,小声说:“家逸,人家问你话呢,礼貌一点。就是这个哥哥今天过生日。”

程家逸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把橘子瓣塞进嘴里说:“认识,怎么了?”

秦越想了想:“家逸…程家逸?你就是程家逸?”

程家逸不说话,扬眉看着那个男生。

那男生索坐在沙发边上,递给程家逸一瓶啤酒:“我是一菲的表哥,我叫秦越,我经常听那丫头说起你,成绩优异样样全能,我们家小一菲可是迷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和程家逸拿着酒瓶碰了碰,又问白陌:“哎,白陌,你怎么认识家逸的?你表弟?”

白陌摆摆手:“不是,我现在做家逸的家教。”

秦越失笑:“你别逗了你,程家逸是B市十佳少年,光奥赛的奖杯估计家里都装不下了,你说给他补课,哈哈哈,你骗谁呢你。”

程家逸拿起酒瓶和秦越碰了碰:“秦哥,英雄不提当年勇,那些陈年旧事不要再提了,我最近成绩下滑了不少,这是真的,来来来,生日快乐,走一个。”

秦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初升高的考试不是全市第一吗?当时一菲可是因为和你考进一个中学开心的不得了。”

程家逸依旧笑眯眯的:“那一次啊,是超常发挥,哎,那边好像有人在叫你。”

秦越忙站起身应了一声:“白陌,你们别拘束,帮我照顾好家逸,奥对了家逸,要不我打电话让一菲过来,你们熟也有的聊。”

程家逸温和笑容的脸顿时冰了一冰:“不用了,您去忙您的吧。”

他语气冷淡,秦越笑了笑走开了,心里暗暗同情表妹,喜欢这样一个倔强冷漠的男孩子,可有的苦受。

程家逸往白陌的方向靠了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帮你去拿。”

白陌脱了羽绒服,此时只穿了一件黑色修身毛衣,越发衬得双眸如水,红唇娇艳,她拿手随意的挽了挽耳边垂下的发丝,慢慢翻着一本杂志问:“家逸,刚才秦越说的都是真的?”

程家逸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忙放下手里的啤酒瓶,侧身靠近白陌说:“不是,你听他瞎说,我那次纯粹是走了狗屎运,一百年不遇的好运。”

白陌咬着下唇,正贝齿在嫣红的唇上留下一行小小的牙印专注的看着一篇文章,听程家逸这样说,便想也不想的点头:“哦。”

她越是这样,程家逸越是有些着急:“白陌你不相信我吗?”

白陌扬起了冲他笑了一下:“没有啊。”

远处有人叫着:“切蛋糕喽切蛋糕!”

程家逸也起身:“走,去吃蛋糕,饿死我了。”

白陌跟着站起来,低头想了想,心中有一丝疑虑慢慢升起,再抬起头,看程家逸在不远处一脸阳光的冲她招手:“快来!饿死了!”她又自嘲的笑了笑:“白陌你连这都敢想,疯了不成。”

大家纷纷起身围过去,秦越正站在一个硕大的蛋糕前拿着刀子找最合适的地方下手。王雅叫:“哎呀秦越,你怎么没蜡烛没许愿啊,快许个愿再切蛋糕。”

秦越毫不在乎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许愿,你还让不让我混了,说出去都能笑掉大牙,我这过生日是假,大伙聚一聚才是真的,来来来,快拿。”

说话间,他已经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切的四分五裂,他拿小碟子盛了一块油最多的递给李晓琳:“晓琳,这个好,吃这个。”

李晓琳脸有点红,羞羞涩涩的接过来,拿着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吃。

白陌和王雅都纷纷看着她,看的她很不好意思,低嗔:“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白陌抿嘴笑了笑,拿手指头轻轻戳了李晓琳的腰一下:“看你好看呗,面若桃花美不胜收。”

李晓琳白了她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旁边有个这么帅的小帅哥就开始拿我开玩笑,纯心让我嫉妒。”

白陌往她嘴里塞了一口蛋糕:“家逸?你可真敢想!那么小的孩子你少拿人家荼毒啊。”

李晓琳不说话,悄悄给白陌递了个眼色:“你自己看啊,这小帅哥自从进了这屋,眼睛就没离开你。”

白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程家逸,正大口吃着蛋糕,眼睛果真看向白陌。

两个人视线一接触,程家逸忙冲她一笑,端着小碟子跑过来,献宝似的给白陌:“这块水果特别多,要不要吃?”

白陌摇摇头:“我这块都吃不了。”

程家逸又塞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真没用。”

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便拿过白陌的那一块:“不吃了?”

白陌拿着勺子已经将那块蛋糕捅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忙说:“哎你再去那块新的,这块都被我……”

程家逸一口吞下去,鼓着腮帮子看她:“那多浪费啊,老师没教你要勤俭节约吗?”

李晓琳笑的贼兮兮的:“哎哟,白陌,你俩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啊?”

白陌微微叹气:“是啊,我也发现我这学生的水平可是远远超过老师了。”

程家逸忙说:“你瞧你,这么点小事就打击自信心啦,白老师你是最的,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

白陌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停,说我的浑身难受。”

第十四章

白陌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不确定的问:“我行吗?”

苏娟说:“嗨,这不是瘸子里面找将军嘛,重在参与,没事没事,我替你报上名了啊!”李晓林托托黑框眼镜,从一本言情小说里抬起头:“小陌,你就别反抗了,我和小雅都被她忽悠的报了三个项目了,不过说好了啊,”她指着苏娟说:“让你家齐卫国请客吃饭。”

苏娟拿着报名的记录本咬着笔杆不同意了:“嗳这事是咱们集体的事情吧,我们家卫国还不是为了你们,再说要说请客得让王戬请,他是班长这责任多重大啊。”

李晓林点点头:“我觉得成,一会儿派小陌过去谈判。”

白陌站起身去穿大衣:“别扯上我啊,我晚上有课。”

王雅正躺在床上做面膜,探出头来说:“小陌你这家教得做到几月份?这都过了年了,咱们这个学期还要实习,毕业这一坨事情可够你忙的。”

白陌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是啊,我也在想这个事情,大家都开始准备找工作了,我尽量赶吧,如果不行就再做这一两个月。”

王雅也知道白陌家境有些困难,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你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身体要紧。”

白陌笑着背起包:“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苏娟在身后叫:“那到时候800米可要给我跑个第一名才行!”

白陌刚走到学校门口便看到王戬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挥手打了招呼。

王戬看样子也要出去,下了车推着和白陌一起走。

“运动会报名了没有?”

白陌点头:“娟儿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不让你报上她怎么可能罢休。”

王戬笑:“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集体参加运动会了,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好,到时候我号召咱们全班男生给你加油。“

白陌捋了捋耳畔的发丝:“这个就算了吧,刚才她们还在宿舍说让你请客吃饭呢,我也觉得这个比较实惠。”

王戬温和的低头看白陌:“行啊,你觉得好就好。”

白陌忙辩解:“不是我,是大家的意思嘛。”

王戬拍拍车后座:“你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意思,你去哪儿,我送你。”

白陌摇头:“没关系,我坐公交就好了。”

王戬吸口气:“我又没别的事,正好想出去骑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春天这么好的光景,可莫要辜负了啊,这景色骑着车子看可比公交车上好多了是不是?”

春雨初霁的傍晚,大朵的桃花开满了城市的各个角落,霞光穿梭在高楼错落间,投在形形□□匆忙的行人身上。白陌坐在王戬车后座上,车子在树下缓缓前行,她看着漫天飘下来的粉色花瓣,接了一个放在手心里,轻轻叹息:“千金难买是……春光。”

王戬似乎在前面听见了,也低低的接了一句:“春光难比倾城色。”

白陌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王戬咳了咳嗓子说:“白陌你毕业怎么打算的?留在B市吗?还是回家?我记得你家是Y省吧,那可够远的。”

白陌想起未来也是一片愁苦:“我也还没想好,正左右为难,索我倒是没什么牵挂,不像娟儿那样必须要留在B市,所以到时候找找看吧。”

王戬骑车的速度不觉慢下来:“那如果……到时候真万一,有个让你留下来的人呢?”

白陌心突的一跳,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车后座,虽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胡乱说:“这怎么可能,不过要是有份好工作,我倒是肯定会留下的。”

王戬看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嘴角扯了扯,没再说话。

到了程家逸他们大院门口时,白陌跳下来接过王戬递过来的书包:“真是麻烦你啦。”

王戬眯着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地方只有一个门牌号却有数个笔直的军人站岗的,进出都控制的极其严格,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一些机要的地方,语气不觉有些羡慕:“白陌这地方你都能进去?行啊你。”

程家逸下午放学和几个同学打了会儿球,一身臭汗的坐在刘一菲家的车上,开了窗吹风。自从白陌给他做家教开始,他便不让赵秘书再接他了,有时候和白陌一起回来,白陌不来的时候便蹭刘一菲或者胡一凡的车。他远远的便看到白陌好像从一个人的自行车上跳下来,两个人又极其亲昵的在说话,本来还和胡一凡刘一菲聊的很开心,可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刘一菲转头一看,吓了一跳,他嘴角向下拉着,薄唇紧紧抿起,一双狭长的凤眼眯着,刘一菲捂着口说:“家逸你这个样子好像要去杀人,怎么了?”

程家逸眼睛不挪,嘴角冷哼了一声。

胡一凡坐在前座感叹:“一菲你才知道,家逸这家伙要是板起脸来连我们家的狗都不敢喘气,他也就在你面前温柔罢了,唉,我们这日子过的是真TM凄苦啊……”他眯了眯眼往前探身子:“那不是白姐姐么,哟,那是她男朋友吧?”

刘一菲听胡一凡这样说,手里拿着的丝巾不禁被攥紧,她也凑到窗口去看,语气轻松:“哈,还真是,白姐姐这男朋友挺帅啊,和她真配,你说是不是家逸?”

程家逸不说话,摇上车窗:“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刘一菲撇撇嘴:“看看怎么了,再说了咱们就这样过去多不好啊,该和白姐姐打个招呼。”

胡一凡也回过头来:“是啊家逸,白姐姐到底是你什么姐姐啊,这温婉的血统,可不像你们家的风格。”

程家逸拿了书包沉沉的对司机开口:“停车。”

他们这些小王子小公主的司机可都是部队训练最有素的老司机,开车最稳最安全,虽然程家逸说的急,却一瞬间便稳稳的停在了白陌和王戬面前。

程家逸从车上下来,咣当一声关上门,一脸不高兴的站在他们面前,胡一凡和刘一菲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嘻嘻的:“姐姐好,姐姐好。”

白陌也和他们打招呼,程家逸回头皱眉看着那俩要看热闹的家伙:“快走,杵在这想挨揍啊。”

胡一凡瞧他不高兴,忙对司机摆摆手:“走走走,咱们走,火药桶又要爆炸了。”

刘一菲在后面不满的冷哼一声:“切,他在那个白陌面前和个小绵羊似的,才炸不了,明摆着是重色轻友。”

胡一凡摇头:“NO~一菲,你这个词用的不对,白姐姐是家逸的姐姐,你才是家逸的那个色,我是那个友,要说重色轻友那也得我说才对,知道不?”

刘一菲笑的很奸诈:“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次语文胡先生考了多少分来着?没及格吧?”

胡一凡一提这事就牙疼,忙把食指比在唇上对刘一菲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姑,您小点声,这要是让我们家老头子知道,又跑不了一顿毒打,哎,你说这都社会主义新时代了,为什么我还是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天理何在啊!”

刘一菲对他满是同情:“你要是有家逸的一半好成绩,能少挨不少打吧?”

胡一凡不屑:“他成绩好也白搭,你看他从小比我挨的打少吗?咱们大院哪个孩子没跟着家逸闯过祸挨过打,他皮都打厚了。”

刘一菲点头:“家逸简直是咱们的院里的头号通缉犯,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和家逸两个人把叶爷爷家的小狗毛全给剪光了,只剩下脸上那一点白毛,特像叶爷爷,哈哈哈哈,气的叶爷爷拿着拐杖追了你俩好几天。”

胡一凡脸上立刻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次可真是惨啊,我被我们家老头子打了个半死,家逸更好,直接被他家老头子薄皮抽筋了。打的半月下不来床。”

刘一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抹了抹眼角说:“家逸可真是聪明啊,那么小就那么有主意,哈哈哈哈。”

胡一凡看着刘一菲,语气酸酸的:“一菲啊,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家逸什么地方都好,你太偏心了,我也很优秀啊为什么你看不到?”

刘一菲不理他:“你?什么时候你语文及格了,能正确使用成语了,咱们俩再交流这个问题吧。”

程家逸站在不远处,穿着四中的校服,下巴微微扬着,倔强的神色一览无遗。王戬见又是这个不好搞定的男孩子,忙对他笑着示好:“放学啦?”

程家逸冷冷的点了点头,抬起长腿就往里走,白陌便和王戬道了再见,王戬说:“要不要晚上来接你?”

白陌还未张口,前面的程家逸忽然转过头说:“不必。”

白陌解释:“我坐公车回去就好了,已经麻烦你一次了,真不好意思。”

王戬挥手:“这有什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以后有事尽管给我说,上次你帮我选项链我还没谢谢你呢。”

白陌问:“你妹妹她喜欢不喜欢?”

王戬顿了顿:“呃,她很喜欢。”

白陌微笑:“那就好,我还担心我的眼光太差她不喜欢呢。”

程家逸站在不远处不耐烦的回头叫:“白陌你在磨蹭什么,快来!”

白陌无奈的笑笑:“小孩子脾气暴躁,没礼貌,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戬只当程家逸是白陌亲戚家的小孩儿,自然也就不生气,说:“那当然。”

王戬骑着车子走了,程家逸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的白陌赶上来,两人一起走。

白陌说:“家逸,你以为能不能……别这么凶……他是我同学,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和人家好好说话的。”

程家逸嘴角扯了扯:“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程家逸心想我没打他就不错了。

白陌叹口气:“你那也算好好说话?眼睛都不带看人家的,傲气的像个小孔雀。”

程家逸急了:“什么小孔雀?白陌你这是什么比喻啊,有把人比喻成孔雀的吗?”

白陌不理他:“我要不是看你长的好看,就把你比喻成小麻雀了,这俩你挑。”

程家逸一甩书包,长腿跨着大步就往前走,白陌在后面也不追,抿着嘴笑。

两旁的别墅长满了爬山虎,初春时节开始微微发出新绿,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桐,一点夕阳的余晖顺着枝丫四处蔓延。

程家逸走了半晌,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那不说话,赌气似的看着白陌。

等白陌走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快走,耽误的时间从你薪水里扣。”

白陌无奈,跟着他一路小跑,谁让人家握着生杀大权呢。

“白陌,你怎么整天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啊?”

“哪有整天,碰巧遇到了。”

“那以后这种碰巧最好少些,那人一看就对你有不良企图。”

“王戬人不错,是你对人家有成见,你这个年纪青春期还没过,果真比较叛逆。”

程家逸一把把白陌甩开:“谁青春期啊,我早成年了!”

白陌抿嘴笑:“是谁刚刚过了18岁生日啊,还吵着闹着问我要礼物的”

程家逸双手抄起,单肩背着书包回过头看他,晚霞的光芒打在他的发梢有金黄色的光芒,他就那样侧着脸,抿着嘴,眼神一变不变的看着白陌,不说话。

身后的诸多景色忽然都瞬间褪色,白陌听见自己心间漏了一拍。那样的程家逸,像三月最柔软的春风,拂的心也跟着汪成一湖春水。

第十五章

好像有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在心底蔓延,这种感觉让白陌很慌乱,她忙低下头去翻包,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塞进程家逸手里:“那,先说好,你不能嫌弃它寒酸。”

程家逸看着手里一个黑色小包一样的东西,挑了挑眉,嘴角向上轻扬:“这是什么?”

白陌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个钱包,过年回家的时候做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她作势伸手要拿回来。

程家逸扬起手,一只手扶住白陌的肩膀,眼神熠熠:“不给。”

白陌过年回家期间没怎么和程家逸联系,寒假回来之后才得知程家逸刚过完生日,程家逸一脸不高兴的问她索要礼物:“你过年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拜个年,害我等了你半夜。现在连礼物都不给,太过分了。”

白陌瞧他说的言之凿凿,有些愧疚:“我不知道你会等我电话,我们寨子里只有一户人家有电话呢,而且有很多人从很早就排队要打了……”她伸出手拽了拽程家逸的胳膊:“明年,等明年除夕,我给你打好不好?”

程家逸顺势拽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不食言?”

白陌笑了笑:“嗯,我半夜就去排队,行不行?”

程家逸摇摇头:“不行,那么冷,你会冻感冒的。”

白陌随着他往前走:“程家逸同学,看来你把老师教你的那些东西又全换回去啦?Y省处于亚热带线以南,冬天也不会冷的,放心吧,我们那里一年四季如春,很美的。”

程家逸仰起头看了看夜幕四合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好想去看看啊!”

白陌本来想揉揉他的头,可惜身高差距太大,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所以啊,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而这些全部的前提呢,就是要好好学习。”

程家逸把她空出来的这只手也攥紧掌心:“别一副大妈的模样行不行,弄的好像你懂的多多似的,哎我说白陌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冷?”

白陌忙想抽出来,却被程家逸死死攥住,捧起来哈了口气,两只手握着白陌的手搓:“知道冷就不知道找个东西暖暖?笨死了。”

白陌瞧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好啊,以后就让你暖,你可不准逃跑。”

她抬起头,怔仲的望着远处还仅剩的一点光芒,曾经也有个孩子认真的握着她冰凉的手,说要给她暖一辈子,白陌感觉到眼眶一阵酸热,忙抽出一只手来抹了抹。

程家逸低头看她,光线太暗,只看到她垂着眼,好像不太高兴,便问:“怎么了?”

白陌揉了揉眼睛推他:“快开门。”

程父程母连春节也只在家待了一天,又马不停蹄的下部队慰问,程家逸一个人过的十分无聊,现在白陌来了,他顿时觉得这个家有了不少生气。

他手里攥着白陌给的礼物,打开门:“对了白陌,上次我妈和你都聊什么了啊,给我说说。”

程母那次回来特意约了白陌谈过一次,程母瞧白陌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稳重细心,也能约束的了程家逸,正巴不得有个这样的人在家代替他们管着儿子,便很诚恳的拜托白陌帮忙照顾程家逸,不让他再调皮闹事,并多付了薪水请白陌也照顾程家逸的一些饮食。

白陌正在玄关处换鞋子,见程家逸问起来,抿嘴笑:“你妈妈给我说,你长到6岁还尿床,是不是?”

程家逸一张俊脸刷红了,转身就走:“我妈真是的,什么话都乱说。”

白陌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也忙岔开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程家逸靠在卧室门口想了想:“红烧排骨,酱肘子,梅菜扣,小炒藕丁,凤梨馒头。”

白陌正在系围裙,看着程家逸:“想撑死不成?”

程家逸一脸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吃了好多天的泡面。”

白陌问:“为什么不出去吃?食堂总可以吧?”

其实他们大院的食堂菜色很多也很好,是程家逸从小吃挑了嘴,觉得食堂的菜和猪食似的。可他上了高中便以家里有保姆妨碍他学习为由辞退了,自己一个人也只能吃食堂,

程家逸不说话,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去换衣服。

白陌在后面又追着说:“以后不准这样了知不知道,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这么大人了,我也不能给你做一辈子饭吧。”

程家逸从门口探出身来:“给我做一辈子饭又怎么了?”他脱了球衣,此时光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休闲棉裤,手里拿着一件白色大体恤。

白陌被他这装扮弄的很不好意思,虽然心底一直把程家逸当成小孩子一般看待,可此时这样发育良好的男身体半□□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心底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便忙转身进了厨房:“快穿上衣服!也不怕着凉!”

程家逸看着她红着一张小脸钻进厨房的样子,咧开嘴笑的很开心。他看着桌子上那个黑色的钱包,右下角的地方细的织锦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很厚实的锦缎布料,针脚细密,还有一个夹层,看起来也很实用。

白陌出来的时候看程家逸正在摩挲着那个钱包,微微有些赧然:“你不喜欢是不是……”

她本来想给程家逸买一个,可这个是在家就做好打算送给程家逸的,而且商场里的那些钱包动辄就要好几百,她砸了砸牙齿依旧没有舍得。

程家逸把钱包放下走出来:“没有啊,我很喜欢。”

白陌说:“喜欢就好,我看你平时总是把钱啊卡啊都胡乱放在口袋里,很容易弄丢的,放在钱包里找的时候也方便。”

程家逸说:“白陌,这个……是你自己做的?”

白陌点头:“是啊,可能做的糙了一点,我的手艺不好。”

程家逸手里剥着一个诱人的橙子,把剥好的一瓣直接喂到她嘴边说:“嗯,你手艺可真是不太好,你看那个山茶花绣的,和个猪头似的。”

白陌一口橙子差点呛进气管,拍着口说:“那你还我,还给我……”

程家逸握住白陌的手一把把她拽进怀里,目光灼灼,他高出白陌很多,低头间鼻息里全是白陌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白陌抬起头,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毛茸茸的胡须,坚毅的唇线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眸子如点漆般墨黑。

她有些尴尬,慌忙低了头,只听程家逸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白陌,我六岁时…早不尿床了。”

白陌意外的抬头,看见程家逸一脸肃穆,很是认真,仿佛在给白陌交待什么重大的事情。

她噗哧一声笑了,抬手揉了揉程家逸的头发:“好,乖宝宝,我知道了~”

程家逸脸色涨的通红,有些急了,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把白陌的两只手都攥住,身子慢慢逼近,呼吸急促的去寻白陌的唇,白陌大惊,忙要挣扎,可力气远不敌程家逸,只能扭着脸躲闪,可程家逸却不依不饶,拿手托住白陌的脑袋,容不得她一丝反抗,恶狠狠的吻了下去。

他举止生涩却攻城略地,好像迫不及待的不放过白陌唇齿间的一丝一毫的气息。

白陌的双手抵在程家逸的口,好像肋骨都被他箍断了,一张俏脸憋的通红,好容易才费劲力气推开他。

一个吻下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唇齿间依稀有血腥的味道。

白陌心口起伏不定,瞪着一双眼睛看他。她气的有些哆嗦,脸色苍白,咬着下唇,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有些丝丝血印:“程家逸你疯了!”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彻底的陈述。

程家逸一脸倔强,薄唇紧紧抿着,一双凤眼微微眯了看白陌,似乎有光芒从他那里出,白陌下意识的别过头,只听他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你以后再说我是小孩子,我不介意有更疯的给你见识。”

白陌瞧他一脸不服气还忿忿的样子,觉得现在和他说什么都只会更加激怒他,索不再说话,去厨房关了火,将饭菜盛好放在桌子上,拿起外套出门:“记得吃饭,我回去了。”

程家逸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心里还拼命忍住暗暗的小得意,等着白陌来给他说点软话然后两人再和好,结果等了半天瞧着白陌忙里忙外把饭做好,竟然一句不吭的穿衣服就要走。

他慌忙站起来奔到门口,一手抵住门,一手拉住白陌:“瞧你这小气样,至于么。”

白陌低着头不说话,双手忙着扣大衣的扣子,程家逸瞧她一副铁了心要走的模样,急的直抓头:“白陌,你要是生气就给我说,你别这样憋着不说话啊,我求你了,你张口说句话行不行?”

白陌还是自顾自的在整理衣服,换鞋子,程家逸脖子都红了,抓住白陌的手不放:“白陌,你这就没劲了啊,还真生气啊,谁叫你刚才说我小孩子,我都说了我最讨厌人家说我小了你还非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行不行,外面这么冷你好歹吃了饭再走。”

白陌没好气的擦了擦嘴唇,终于开口:“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程家逸气结,站在那里不说话。

白陌又说:“你就是个小孩子,你看你这些幼稚的行为,哪里不是小孩子?”

程家逸松开她的手,双手抱着肩:“非要这么说不可吗?”

白陌换好衣服,站直身体和他对视:“这么说哪里不对了?”

程家逸看着她,终于气呼呼的转身就走:“爱走就走吧,不送。”

白陌心里很乱,抬眼看了看他,低头叹口气,拉开门走了。外面起了风,蜷起漫天的桃花,白陌的发丝在风中飞舞,慢慢消失在远处。

程家逸站在客厅里,僵直着身子,语气恨恨的:“让你走你就走,怎么这么死心眼。”

第十六章

运动会上热火朝天的,一干大一大二的小孩子青春蓬勃的将各个风头都抢了尽,苏娟全身挂满了各种包和衣服,手里还拎着一瓶水在场边唉声叹气:“原本还想着要给祖国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点我们最后的力量,现在看来不把这老胳膊老腿的摔骨折就谢天谢地了。”

李晓林扶了扶眼睛大口喘着气:“反正我是完成任务了啊,叫你家齐卫国得请顿大的,我这次把小命都豁出去了,这一身伤还不得躺个十天半月。”

苏娟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自己没用,一天到晚就知道泡在图书馆看小说,你但凡平时多跑跑颠颠,也不至于把自己累的和条狗似的。”

李晓林抓过一旁的水壶就要打苏娟:“你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歹毒了,果真嫁了人的女人就从珍珠变成鱼目了!”

白陌刚换上运动服前别了号码布从换衣室出来,王戬正在一旁给运动员写口号,看见白陌出来忙给其他人交代了几句,放下笔跑了过来:“白陌,状态怎么样?咱们班女将几乎全军覆没了,就看你的了。”

白陌用发卡把头发都别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戬:“我尽力吧。”

王戬抬起手想要拍拍白陌的肩膀给她鼓鼓劲,谁知手刚举起来便被人在后面握住,一个声音懒懒的响起:“尽什么力啊,我看不把下巴磕破才是正经。”

白陌回头,看见程家逸眯着眼站在她身后,看似无意的将王戬的手甩开,把自己的胳膊搭在白陌的肩上,另一个手举起在额头上搭做凉棚看向远方:“怎么现在的大学生体质都这么差啊,一群废物。”

白陌切一声,斜眼看他:“猖狂两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程家逸收回目光低头看白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知道啊。”

上次那件事之后,白陌好几天没去上课,正想着找个理由给程家逸说自己不能再继续教下去了,不管是要找工作,还是程家逸最近的莫名其妙,都逼着白陌要下一个痛快的决定。

她心下想了想,觉得今天把话说了也好。

便打掉他的手问:“今天不上课?”

程家逸讪讪的把手收回来:“前几天月考的成绩出来了,今天家长会。”

白陌哦了一声:“考的怎么样?”

程家逸咳了一声,皱着眉说:“嗨,别提了……”

苏娟在后面有些激动的叫:“小陌小陌,叫你了叫你了,快上场,第三跑道,快去快去!”

白陌啊了一声,忙上前去应裁判,因为比赛是以学院为单位评比的,所以这次800米的长跑赛道上,大一的新鲜人到大四的老人形形□□,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的。

白陌做好起跑姿势,只能裁判一声枪响,风从耳畔刮过,有滑落的发丝拂着,惹的脸颊痒痒的。

啪!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直冲云霄,身后突然冷不丁响起一声:“白陌加油!”白陌吓的一分神,慢了一拍,跑出去时已经被别人拉了几米,她一着急没注意跑道,一下子和后面一个后来居上的小姑娘一下撞上,她一下跌倒在地,揉着脚踝痛苦万分。

服务人员慌忙把她驾离跑道,扶到一边的草地上去休息,春寒料峭的时节,程家逸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细腻汗珠心疼的不得了,不由的冲身边的王戬大吼:“你他妈懂不懂规则,起跑的时候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话啊!”

王戬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白陌受伤已经很内疚了,此时见程家逸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孩子冲自己大吼大叫,不由拉下脸来,沉着眼睛不说话。

苏娟瞧气氛不对忙打圆场:“哎呀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陌你感觉怎么样?”

白陌咬着嘴唇抬起眼:“我觉得…好像崴了……”

程家逸蹲在她身旁,慢慢的把手覆在她细白的脚踝上,很小心翼翼的动了动:“疼不疼?”

白陌摇摇头:“不怎么疼。”

程家逸又加大了些力道捏了捏:“疼不疼?”

白陌点头:“疼。”

程家逸整个掌心包裹着她的纤细的脚踝,慢慢揉着:“稍微有些扭到了,没有骨折。真是吓死人了,没那个本事就别逞强,真以为自己的谁啊。”

苏娟心虚,笑着说:“小陌体力其实不错啦,今天是凑巧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拿个名次呢对吧。”

白陌也抬脸看程家逸:“都怪你这个乌鸦嘴,要不是你说什么磕到下巴我也不会扭到脚。”

王戬在一旁有些不放心:“白陌,要不我们去校医院瞧瞧,检查一下才放心。”

白陌此时已经能稍微旋转一下脚踝了,心下知道应该没什么事,便摇头说:“没关系的,再歇一会儿就好了,真是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王戬忙摆手:“这事怪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程家逸低着头仔细的给白陌揉着脚,冷笑了一声:“怪你有用么。”

白陌制止他:“家逸你怎么说话呢。”她给王戬陪着不是:“家逸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介意……”她看王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脚踝以及覆在脚踝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收了收脚,垂下目光:“行了家逸,我觉得已经不疼了,休息一下就能走,你不用揉了。”

她又给王戬说:“班长你快去忙吧,我没事,其他同学还都在比赛呢。”王戬今天确实忙的团团转,可又不放心白陌,追问了一句:“真没事?”

苏娟和李晓林她们也推他:“放心吧,你家白陌我们会帮你好好照顾的,保证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美人,记得请吃饭就行了啊。”

王戬笑着点头走了,剩下的几个人便都坐在草地上陪着白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苏娟碰碰白陌,一脸坏笑:“嗳刚才瞧见没有,王戬瞧见你扭到脚,紧张的脸都白了。”

白陌嗤笑她:“就你眼尖啊,瞎说什么。”

李晓林举手发言:“我作证啊,王大班长真是超级紧张,平时那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连嘴唇都是白的,肯定心疼的不行了。”

王雅捂着心口倒在李晓林身上:“唉,什么时候要是有男人为我这样,我就以身相许!”

李晓林酸溜溜的说:“是啊,可惜我们没有白陌那么好的命啊,嘤嘤嘤……”

白陌拿起身旁的空水瓶扔她们俩:“行了啊你们,说相声呐?”

几个人说说笑笑乱作一团,白陌恍然想起身旁的程家逸一直都没说话,此时还在慢慢给他揉着脚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那胳膊碰碰他:“怎么了?”

程家逸不抬头,依旧执着的用手给白陌轻轻揉着脚,苏娟突然抬头大笑:“哎哟喂,秦越,今儿是运动会,不是酒会,你穿这么人五人六的吓谁啊?”

秦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身西装打领带,显得尤为神抖擞。他扯了扯领带也就地坐下,盘腿叹气:“唉你别提了,我那表妹考试考的不好,不敢给爸妈说,让我给她参加家长会去!你们是不知道他们那个班主任,那老太太,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不喝水一口气讲俩小时!俩小时啊!人家还不带哑嗓子的!”

程家逸也抬起头来对着白陌笑了笑:“你这次信了吧,我以前给你说我们牛老太是个话唠你还说我刻薄。”

秦越一拍大腿:“哎哟家逸,你在这呢,你不知道你们班主任今天把你夸的和朵花似的,整个一宇宙无敌天才小少年,啧啧,你妈坐在那,全班的家长都羡慕死她了。”

白陌转头看程家逸:“什么意思?”

秦越从兜里掏啊掏:“你说啥意思,家逸,你有空也和一菲多交流交流,怎么能又轻松又有效的学习。”他终于掏出来:“喏,你们瞧瞧,这是成绩单,人家程家逸全班第一,年级第三,从入学到现在成绩稳定,体育文艺样样全能,不是我说的啊,这都是你们老班的原话。”

程家逸抬手把成绩单又扔给他,站起身去拉白陌的手:“要不要站起来走走试试?”

白陌摇头:“别啊,我看看成绩单。秦越给我。”

第一名很容易找到,各科几乎满分的成绩,白陌垂着眼一直看,一直看,看的程家逸有些毛了,蹲在白陌身旁找个借口:“那个……白陌你听我解释……其实……”

周围一圈人都渐渐觉察出不对劲,太阳也落下去半个,李晓林打了个喷嚏抱着肩膀说:“哎呀好冷,咱们回去吧。”

秦越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晓琳你这么娇弱应该多穿一点。”

苏娟和王雅抱在一起:“麻死了麻死了,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表演少儿不宜啊!人家小孩子还在那里呢!”

秦越看了一旁沉默的白陌和程家逸,长胳膊挥着:“走啦走啦,今天我请客,去小四川!”

大家嘻嘻哈哈走掉了,远处的夕阳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微凉的春风刮来,吹得白陌手中的那张成绩单上下翻飞。

“说吧。”白陌把腿伸直,一手撑着地,斜着身子看程家逸:“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解释。”

程家逸一愣,白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因为夕阳的关系在白皙的脸上打下长长的影,她的整个脸庞都好像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金光中,漫天的桃花瓣纷纷落下,一如她嘴角那个梨涡一样美艳。

远处依旧有比赛在进行,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离场,嘈杂喧嚣的体育场,这一片树下的绿茵放佛隔绝人世般宁静安逸。

程家逸拔了一草放在嘴里衔着,看着白陌,眼里漾着笑意:“解释什么?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第十七章

纵然这个想法在白陌脑子里一闪而过过很多次,但白陌都从未把它放在心上,即使有时候程家逸表现的有些过分亲密和依恋,可白陌只要一想到程家逸还是个小孩子自己比他大好几岁就瞬间鄙视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

可现在,这个荒诞的想法被程家逸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毫不躲闪。

白陌心咚咚跳个不停,这个局面是她没料到的,从没料到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垂下眼睛看向别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扶我起来,我要回去了。”

程家逸也不戳破她的心虚,小心的将她扶起来,让白陌把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搂着白陌往前走。

天渐渐黑下来,半明半暗之间,白陌靠着程家逸,慢慢往前走,有来来往往的人不时的回头去瞧他们,一个稚气未脱却相当英气的男孩子,一个像他姐姐模样的清秀温婉女孩子,怎么看怎么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程家逸问白陌:“想吃什么?你们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一会儿要个猪脚汤给你补补。”

他揶揄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笑。

白陌却把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理了理衣服:“不必了,我回宿舍,家逸,既然你成绩那么好,自然也……不需要补课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程家逸猛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白陌自己站定,转眼看着宿舍楼前的那株白玉兰树,雪白的花瓣在夜幕四合的傍晚闪着微微莹白的光芒,如同天山上最纯洁的雪莲。

她声音很轻,听不出其中的语气:“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我以后不给你补课,你也不要来找我,走吧,程家逸。”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程家逸一把抓住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量:“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

白陌回头看他,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小心翼翼外加怒气的不敢发作,白陌见识过程家逸对待其他人的臭脾气,知道他现在也许忍耐的很痛苦。

白陌点头:“这点还不够么?这算什么?你才多大?家逸,放手。”

程家逸抿着嘴一脸倔强:“我不放。”

白陌无奈:“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家逸,这样下去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你还是个小孩子。”

程家逸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毕现:“我不是小孩子!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

白陌皱了皱眉:“家逸,别闹了,我有些累了,你让我回去。”

她看也不看他,轻轻拨开他放在她胳膊上的手,转身,一步步离开。

程家逸站在那里好久,看着白陌慢慢进了宿舍楼,慢慢不见。他眼里一片荒凉,嘴角凄冷:“你就这么……舍得么…”

“白陌,那边有人找。”

白陌出了宿舍楼,顺着同学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车,一个女人瞧见她,摇下车窗冲她微笑:“小白老师,是我。”

白陌慌忙跑过去,站在车前:“程夫人,您怎么来了?”

程母打开车门请白陌上去:“我为什么来,小白老师不知道吗?”

白陌有些迟疑,程母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为难小白老师的,我是有事要拜托你,学校里人太多,咱们找个别的地方聊一聊,可以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陌只好点了点头。

一家极安静极优雅的咖啡厅,程母随手点了两杯咖啡,笑着把外面的驼绒大衣脱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所以专门让赵秘书找了一家咖啡做的好环境又安静的,刚才点的他们的招牌不知道小白老师喜不喜欢?”

白陌点点头:“我都可以的。”

程母坐在白陌对面,今天她没穿戎装,休闲的羊毛衫,心打理的短发,显得干练果敢,此刻她正温和的看着白陌。白陌被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问道:“程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程母拿银质致小勺搅着咖啡:“其实家逸的眼光不错,小白老师人漂亮,心地又善良。”她静静的看着白陌,轻轻说着。

白陌一惊,没想到程母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有些愣住,不知该接什么好。

程母抬手示意白陌放松:“小白老师,家逸这个孩子,虽然我和他父亲从小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但做父母的,总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的,家逸最近的这些变化,不光我看得出来,连他们班主任都看得出来,上课走神,情绪易波动,还逃课,为了你打架斗殴进医院。小白老师,这次家长会他们班主任专门和我聊了聊,虽然家逸这次考的成绩很好,可牛老师说如果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也未必就能一直遥遥领先,你可能不知道家逸他爸的脾气,虽然一年里见孩子的面没几天,却对孩子管教的特别严格,这事还没捅到他父亲那里去,他父亲一旦知道了,肯定……”

程母叹了口气:“照他爸爸的脾气,是一定要把他送出国去的,以前他爸就整天嫌家逸娇气,说要送到英国的贵族学校去磨练磨练,小白老师,那种学校家逸怎么受得了,我虽然是军人,可终究是家逸的母亲,你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吗?我……拜托你,不要把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好不好小白老师?”

白陌没想到程家逸竟然为了她还打架,嘴里讷讷的:“我并不知道他……”

程母抬手制止她:“我知道,小白老师,是家逸他一厢情愿,你们俩年龄悬殊这么多,你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么一个小孩子,所以我猜想是因为我们太久不在家,你最近对家逸这样的悉心照顾,自然是让他对你产生了依赖感,一个高中生,哪里知道什么是爱,你说是不是小白老师?”

白陌握着咖啡杯,咬着嘴唇:“程夫人,我已经……拒绝他了。”

程母微笑:“我知道,那天晚上回来,他就大发脾气,后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也不吃,躺了一天,我就猜想肯定是因为你,所以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小白老师,你这么懂事,肯定比家逸想的明白,你们是没有什么可能的,这样下去反而会毁了家逸,所以我想拜托你,如果家逸再来找你,请你……一定要狠狠的…拒绝他。”

白陌心下讶然,声音有些着急:“家逸他没吃饭?要不要紧?”

程母摇摇头:“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就算强撑能撑多久?半夜自己就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小白老师,请你务必要拒绝他,不要给他留一丝希望,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家逸的前途。好吗?”

白陌垂下眼睛,心里五味繁杂,带着微微的痛,程母说的句句在理,也并没有刻意的为难她,她沉默的一会儿,慢慢的抬起头来:“我答应您,程夫人。”

程母松了一口气,大口的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着眉:“小白老师别笑话我,我从小受家庭影响,一直喝茶,真是喝不惯这劳什子,苦巴巴的。”

白陌转着咖啡杯:“我哪里会笑话您,要不是程夫人,这种店哪里是我们学生消费的起的。”她口气淡淡的,很随意的讲。

程母愣了愣,转而笑了:“小白老师,如果我不是家逸的母亲,我会很喜欢你。”

白陌垂下眼:“可惜您是。”

程母随意的靠着沙发背,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不要这么拘束,把我当做朋友,大家随便聊聊天嘛。”

白陌微微一笑,站起身穿了外套:“程夫人,聊天就不必了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还是先走了,您也知道,要毕业的这半年杂事比较多。”

程母点点头:“小白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白陌知道她是客套,也微微笑着答道:“那我先谢谢您了,再见。”

程母手里捏着那把小勺子,看着白陌瘦弱的背影越走越远,微微叹了口气:“但愿还是不要再见了。这样一个人,一旦纠缠上,哪里有我们家逸的活路?”

第十八章

白陌和王戬一起从公车上挤下了,一身汗。白陌热的脸有些发红,王戬鼓足勇气,终于碰了碰白陌,递给她一块手帕。

白陌看他一向镇定的脸上有些窘态,便笑了笑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谢谢。”

王戬低头一笑:“白陌,如果我们真能在一起工作就再好不过了。”

白陌点头:“是啊,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么好运,我觉得今天表现的并不是多好。”

王戬说:“那也未必,那个王姐,就是之前面试我的面试官,她说你挺优秀的。”

白陌抿嘴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王戬应聘上了B市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做销售,听说公司最近缺他们这个专业的,便忙告诉了白陌,今天特地陪白陌去面试,他们俩回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白陌说:“因为陪我都没有吃饭,肯定饿坏了,我请你吃饭吧。”

王戬自然巴不得和白陌多单独相处一会儿,笑着很爽快的答应:“好啊,我确实还真是饿了呢。”

白陌抬手说:“先说好,我请不起贵的,填饱肚子而已。”

王戬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微微笑:“这就足够了。”

“白陌!白陌!”

有人在远处喊。

白陌本来走到校门口要继续往前走去吃饭的,听见有人喊她不由的一愣,转过身去瞧,程家逸站在学校的大门口,一脸的气急败坏。

她愣愣的站了几秒,又转身给王戬说:“走吧。”

王戬也瞧见了程家逸:“那不是你那个弟弟吗?怎么了?”

白陌咬着唇还未说话,程家逸已经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白陌!”

白陌碍于王戬在场不好说什么,只能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程家逸本来瞧见王戬和她从公交车上下来就一肚子气,此时看白陌这样冷淡的对他,心不由的冷了下去,他拽着白陌的衣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快饿死了,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王戬忙接口:“那正好,我们也没吃呢,一起去吧。”

程家逸仍旧看着白陌:“白陌,我有些话想单独给你说。”

白陌不看他,眯着眼看着远方说:“有什么就在这说吧。”

程家逸脾气本就暴躁,此时忍着不发就是怕白陌生气,可白陌这样的冷漠,他还是不由的有些心焦,忍着不耐又重复一遍:“我有些话想单独给你说。”

白陌依旧不理他,王戬有些受不了,他以为是白陌家里有什么事,程家逸不方面当着他的面说,于是便说:“白陌,既然他有事给你说,那你们聊吧,我正巧想起来他们找我还有点事情,就不陪你吃饭了。”

白陌有些歉意的看着他:“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

王戬抬手摆了摆:“嗨,这算什么,咱们要是能在一起工作彼此也能相互照应,应该的。我走了,你们聊。”

等王戬走远了,程家逸才开口:“你要和他在一起工作?”

白陌继续往前走:“还没出结果呢,现在还不知道。”

程家逸追上她:“白陌,你等等,你听我说,我妈是不是找过你了?她给你说什么了?你不要听她的,我知道我现在是比你年纪小,可是我也会长大啊,我马上就成年了对不对,白陌,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白陌瞥了他一眼:“是谁说肚子饿要吃饭的?”

程家逸有些赧然:“我……我昨晚和我妈吵了一架从家里出来,啥也没带,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白陌猛然停住脚步:“昨天晚上?你这一夜怎么睡的?”

程家逸毫不在意:“在网吧胡乱过了一夜,那个老板正好我认识,所以没要我的钱,我从早上就在这等你,一直……都没等到你。”

白陌这才发现他确实头发凌乱,眼睛有血丝,一脸的疲惫,心下不由的软了下来,口气不自觉的就带着埋怨:“一天不吃饭能撑得住吗,你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离家出走吗?连学也不上了?”

程家逸瞧白陌有些生气,有些心虚:“可是我急着见你……”

他头一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在白陌面前表现出不安和紧张,白陌心有些疼,转身继续走:“先去吃饭吧。”

白陌他们学校外面小吃街上的家常菜馆,因为不是吃饭时间所以人并不多,装修简陋,桌椅都是最简单的样式,但还比较干净,又实惠,所以白陌他们经常来吃。

老板娘瞧见白陌带了一个没见过的男孩子来,热情的招呼:“哎呀从来没见过这个帅哥哟,也是你同学?”

白陌笑了笑:“不是。”

她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油爆豆腐,红烧茄子,土豆丝和程家逸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程家逸吃的狼吞虎咽:“这个排骨…比你做的…差远了……”

白陌慢慢的吃着:“有你吃的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程家逸吃的差不多了,看着白陌说:“白陌,能不能……”

白陌抬眼:“什么?”

程家逸顿了几秒,说:“我知道我现在年纪小,你看不上我,可起码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我能不能做你的朋友?”

白陌放下筷子:“不能。”

程家逸有些急眼:“为什么?”

白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我不和小孩子做朋友。再说……”她抬眼看了看程家逸,平时英气十足的俊脸此刻因为她而变得憔悴狼狈,咬着唇想了一想:“我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想了。”

程家逸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可能?!他是谁?是那个王戬吗?”

幸好店里人并不多,没人注意他们这桌的动静,白陌低低的喊他:“你先坐下家逸,你不要这么冲动。”

程家逸咬着牙,俯身看着白陌:“我问你,他是谁?”

白陌叹口气:“是谁不重要,反正不会是你。”

程家逸一捶捶在桌面上,眼里全是红血丝:“白陌……你好狠…”

白陌此时心情很复杂,说心里话,她并不是不喜欢程家逸的,这样聪明的男孩子,帅气优秀,谁都会喜欢,可白陌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现在人家因为自己耽误学习和家里闹翻,白陌看着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像程母说的那样,狠狠的拒绝他。虽然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可这样一个前途似锦的男孩子,怎么忍心看着因为自己毁坏了大好的未来?

幸好他现在年纪小,来的快去的也快,痛苦很快便能忘掉,白陌也庆幸自己和程家逸相处的时间并不太久,感情并不深,所以现在抽刀砍乱麻,彻底的断了程家逸的念想是最好的时机。

她索将恶人做到底:“我就是这个样子,喏,这顿饭30块钱,AA的话你欠我15,还有,这个月的薪水什么时候给我结?”

程家逸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白陌,是我妈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你才不会为了这点钱和我翻脸。”

白陌嗤笑一下:“程家逸,你真的是小孩子,你不懂什么叫无利不起早吗?要不是你价钱出的那么高,我怎么可能做你的家教,你是衣食无忧的少爷,你知道我为了一点钱每天都要打细算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摊上这样的家庭,我很缺钱,所以我唯一在乎的也是钱,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做饭陪你学习?”

“够了!”程家逸一拍桌子,慢慢抬起眼看着白陌:“不要……再说了……钱我会给你的…你不是想要钱吗?”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是白陌送给他的那个,白陌眼睛一痛,下意识的闭了眼,程家逸并未发觉,气急败坏的将钱包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零零碎碎一大把,他全都摔在白陌面前:“这些够不够?嗯?够不够?”

白陌睁开眼,慢慢将桌子上的钱收起来放进口袋,对着程家逸笑了笑:“够了,谢谢。“

程家逸一脸厌恶:“那好,带着你的钱,赶紧滚。”

白陌站起身,想说什么,终究止住,慢慢走了。出门的时候听到程家逸冷冷的说:“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

白陌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靠在椅子上,低低的垂着头,闭着眼,虽然带着微微的稚气,可英气的侧脸完美如斯。

再见,家逸。白陌心里默默的说。

第十九章

白陌的面试意外的顺利,二面三面都没什么问题,没过几天公司通知她去实习,大四这下半年课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很多同学都找了工作出去实习,王戬已经在公司实习了一段时间,所以在公司相对比白陌要熟悉一些,因为公司离的远,所以王戬特地找主管给白陌申请了一间单人宿舍,两个人就住隔壁,虽然很小但离公司近,属于公司的单身宿舍,干净,设备齐全,白陌来回跑了几趟觉得确实麻烦,便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了收拾,搬到公司宿舍去了。

苏娟他们几个也帮忙给白陌搬家,几个人收拾完坐在白陌小宿舍的地板上,累的气喘吁吁。

“我们一起吃涮锅吧。”李晓林累的歪在白陌身上,闭着眼还不忘了吃。

苏娟拍手:“我赞成,咱们送小陌的电饭煲呢,拿来吃涮锅!”她转了转眼珠,笑了:“小陌,我们把王戬叫过来吧,他也帮你忙了一上午了,怪累的,就别自己做着吃了。”

白陌正收拾着东西,忙点头说:“嗯,我也这么想呢,不能让人家白辛苦不是,我这就出去买菜,娟儿你去叫他吧。”

苏娟和李晓林还有王雅一对眼,纷纷站起身:“还是我们去吧,我们仨去买菜,你和王戬在家准备好就行了。”

白陌擦了把汗:“那哪成啊?怎么能让你们买菜?”

苏娟挥挥手:“你还和我们客气,真是,行啦,你以后在这里住了,咱们四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在一起吃顿饭呢。”

说的剩下几个人心里都酸酸的,王雅忙打了岔叫着她们出去了,白陌见还有两个箱子没收拾,便打算收拾完再去叫王戬。

一箱子书,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无意间从几本书里滑落一个红色绒布小袋,她打开一看,里面滑落出一细细的链子,坠着一颗温润的珍珠。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这样的东西,再说她很少买装饰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正苦思冥想着,王戬敲了敲门进来:“小陌,需要帮忙吗?”

白陌忙说:“正要去叫你吃饭呢,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辛苦了一上午,一会儿一起吃顿饭吧。”

王戬当然不会拒绝,挽了袖子就说:“好啊,我来做菜,我的厨艺很不错哦。”

白陌笑着:“今天看来你是没机会展示才艺了,晓琳他们去买菜了,一会儿回来吃涮锅。”

王戬看着白陌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白陌伸手给他看:“哦,一条项链,我不知道是谁的,我没买过这样的东西,看着挺贵的。”

王戬接过来看,细细的链子闪着淡淡的银光,中间的那颗珍珠虽然不大,却光滑圆润,温婉如一个娴静的美人坐在皎洁的月光下。

他觉得小袋子里还有东西,正要拿出来,就听到门口一阵咋咋呼呼“哎呀小陌,你们这里真是太方便了,超市就在楼下,路都不用走的,真省事。我们买了4斤牛和羊,还有一堆蔬菜,够不够吃?”

白陌忙迎上去接,王戬打开袋子,里面有张纸条,一笔力透纸背的字迹:“和珍珠一样美的,只有你。家逸。”

程家逸?王戬皱了皱眉头,白陌回过头来问他:“王戬,你瞧瞧够不够吃,不然我再去买点。”

他下意识的忙把纸条藏在手心里,抬头对着白陌笑了笑:“肯定够,那么一堆再不够吃,咱们不成猪了?”

白陌不以为然:“那不一定,我以前和家逸两个人还吃……”她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王戬看着白陌,她垂着眼,一双细白的手正站在桌边收拾着各种食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珠,看不出情绪,他装作随意的口气问:“哎对啊,白陌,你那个弟弟究竟是你什么亲戚啊,看着挺有背景的。”

白陌抬起头,王戬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然后又恢复了沉沉如水,她笑了笑:“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是我弟弟。”

王戬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愣愣的发怔,手紧紧攥着袋子,忙笑道:“水好了没?我都饿了!”

白陌也回过神来,和晓琳他们一起忙活起来。

王戬想了想,把手里的纸条团成团,随手扔进了垃圾袋。

初春的时期,北方已经停了暖气,可几个人还是吃的大汗淋漓,除了李晓林是上海人不吃辣之外,剩下这几个吃的那叫一个痛快,一瓶红彤彤的辣椒油几乎被吃了个见底。李晓林光瞪眼看着,对王戬笑的很开心:“班长呀,人家说能吃辣能当家,你和小陌都那么能吃辣,那谁当家?”

白陌正低头吃着一颗青菜,一下子呛在喉咙里,猛咳了一阵,红着双颊指着李晓林说不出话。

王戬是湖南人,也是嗜辣如命的人,他轻轻拍着白陌的背,微微笑的不说话。

苏娟和王雅坐在对面看的啧啧舌:“真温柔啊!”

“可不是啊!琴瑟和鸣啊!”

“举案齐眉啊!”

“郎情妾意啊!”

“停!我都起**皮疙瘩了!”门被推开,秦越站在门口,夸张的打断了那一唱一和演戏似的俩人。

白陌也终于止住咳,满脸通红的笑着:“谢天谢地!可派来个救星!”

秦越抽抽鼻子,皱着眉:“好啊你们,躲在这里开小灶!白陌,我说你可不够意思啊,就请王戬一个人,咱们全班的男同胞可都心碎了!”

白陌起身从角落里拿出折叠椅让他坐下:“别逗你了,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不知道啊,是吧晓琳。”

李晓林正开心的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没想到战火一下子烧到自己领土上,结结巴巴:“小陌你可不够意思啊,打趣你的是她们俩个家伙,你怎么报复我呢?”

白陌抿着嘴笑:“我这还是报复了?秦越,你来评评理。”

一向爽快明朗的秦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傻笑:“晓琳,你下午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找你。”

李晓琳被大家的目光弄的很尴尬,小小声的说:“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我下午没空。”

秦越咳了咳:“我,我真有事。”

李晓林不回答,嘟着嘴看向别处。

秦越也不好意思再逼她,坐在那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所有人都不说话,绷着笑看这俩别扭的人。

苏娟最先绷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妈呀我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个都和气球似的怎么那么能憋啊,也不怕爆了,晓琳你快跟他走吧,人家大老远从学校追过来,可见是真有事儿呢!”

李晓琳娇嗔的看了苏娟一眼:“娟儿你也来笑话我!”话虽这样说着,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对秦越说:“什么事?”

秦越忙给她拿了外套:“先走吧,我边走边给你说。”

苏娟咳了咳,给王雅使了个颜色:“小雅咱们也走吧,我的就业信息表还没填好呢,回去你帮我看看,班长大人,我们小陌可就交给你了啊,你可要给我们好好照顾。”

王戬看着白陌点头:“那是一定的。”

白陌作势起身要打苏娟:“你们几个白眼狼,吃饱了就要跑,还不省心!”

几个人嘻嘻哈哈一窝蜂跑掉了,屋里只剩了白陌和王戬,喧嚣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静谧的有些不自在。

王戬环顾了一下:“之前只顾着让你赶紧搬进来没有注意,这墙应该再刷一遍的,找天我有空给你刷刷。”

白陌收拾着碗筷忙拒绝:“不用了这样我觉得就挺好了,虽然小点但五脏俱全,有床有桌还有个小阳台,真的很不错。”

王戬瞧着她,眼睛里有深深的笑意:“小陌,你瞧你辣的嘴唇那么红,看来还是不如我能吃辣嘛。”

他一下子又把话题转回到一开始那里,白陌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有人笃笃敲门,白陌占着手,王戬忙说:“我来开。”

他快走几步开了门,门外的人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王戬瞧着一脸警惕的程家逸,温和的笑了笑:“我和小陌住在一起,你找小陌?”他回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小陌,有人找。”又回头给程家逸解释:“我们刚吃完饭,小陌洗碗呢。”

白陌把碗筷放进水池应声出来,程家逸和王戬站在门口,王戬微笑着,程家逸脸色极其难看。

白陌没想到竟然是程家逸,有些吃惊:“怎么是你家逸,有事?”

程家逸看着白陌莹白的脸颊通红,双唇红肿,亮晶晶的,就像自己第一次吻她那样,微微张着,诱惑人却又不自知。

他忽然想起刚才王戬说的话,再看看白陌的香腮粉红的状态,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冷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他转身就走,白陌顿了顿,还是追了出去:“家逸!”

程家逸站在不远处,背对着白陌,身影僵直:“白陌,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白陌嗓子里忽然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看着程家逸瘦削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来,就,这样吧。喊住他做什么?告诉他其实不是他想的那样?然后呢?让他死了的心再燃起希望么。

算了吧。家逸,你灿如春花的前程里,不应该有我。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算是默认。可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程家逸好像冷笑了一声,拳头攥的咔吧咔吧响,他顿了顿,慢慢的说:“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以后……绝不会打扰…你们了。”他说完,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大步的走远了。

走廊里有风吹来,一并吹进了心里,窗外的桃花随着软风簌簌的落了漫天。

白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回过身瞧见王戬站在门口,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快回来喝一点,外面还是挺凉的。”

第二十章

春去秋来,程家逸每天上学放学,打球回家。

日子一天天过。

距离高考也已过了半年。

时值过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场大雪过后,地上布满了脏兮兮的泥水。

热火朝天的体育馆里,中场休息时,程家逸靠在栏杆上喝着水,汗珠顺着他仰起的脖子滑下,喉结随着水流一动一动。

刘一菲坐在一边和几个女孩子看的星星眼。

这是他们大院和另一个军区大院组织的一场友谊赛,几乎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知知底,说是比赛,其实就是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因为程家逸他们这一拨都上大学了,有的去了外地,有的出了国,除了胡一凡和程家逸留在了北京,其余几乎遍布大江南北。

刘一菲考到了上海,她觉得自己更喜欢上海那种致和细腻,胡一凡不以为意:“你丫那是小布尔乔□□节泛滥,照我党章程第七百九十八条规定啊,这种人就应该拉出去,蹦!蹦!给毙了!”

刘一菲一般都懒得理他,总是缠着程家逸问东问西,顶多在被胡一凡啰嗦烦了时挑挑眉毛:“上海怎么了?上海挺好啊,关键是咱高考成绩分数高,全国的学校咱随便挑啊,不像某人,考那点分数哟,哎哎,家逸,胡一凡高考的语文及格没有啊?唉,那点分数,你家老头子那么爱面子一人,这回可算被你丢尽了!”

胡一凡相当厚颜无耻,一点不觉得害臊:“分数低怎么了?语文不及格又怎么了?现在爷照样和家逸是校友!人送外号情歌无敌小王子!哈哈哈!”

刘一菲撇撇嘴:“那是家逸懒得动,他那成绩,连斯坦福的全奖都够了,我说家逸,你干嘛非要呆在家门口啊,从小没瞧出来你是这么个恋家的人啊。”

胡一凡一脸的得意洋洋,凑近刘一菲挤挤眼:“瞧不出来吧,家逸他这是舍不得我!”

程家逸淡定的看他一眼:“胡叔叔说了,一凡是他捡来的,所以脑子才这么笨。”

胡一凡不乐意了:“你丫才是捡来的呢!你丫是从山上捡来的!不,你丫是从垃圾箱里捡的!”

程家逸瞥他一眼:“我TM倒是想呢,正好没有他们管我管的那么烦。”

胡一凡咚咚灌了半瓶水:“你还真别说,高考那会你妈就差没给你派保镖盯着你了,你说你又不是妙龄美少女,你妈紧张个什么劲啊。”

程家逸抹了把汗朝场上走去:“不说这个了,烦。”

刘一菲旁边的一个短发俏皮的女孩子看着程家逸,捅了捅刘一菲:“一菲姐,他们说的……我更糊涂了…家逸哥嫌烦为什么还要进A大啊。”

刘一菲浅浅的笑了笑:“我也糊涂了。管它呢,看球吧,嗳,彤彤,我们院要是干掉你们院,你可要请我吃冰淇淋啊。”

那个叫彤彤的小姑娘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菲姐你欺负人,都输了怎么还要请客?”

她转着黑黒的眼珠想了想又说:“嗯请也行…但你要叫着家逸哥哥。”

刘一菲转脸看了她一眼:“别说姐姐没提醒你啊,在程家逸眼里,你估计就是个吃的宝宝。”

彤彤一张脸通红:“我就想请家逸哥哥吃个冰激凌,怎么了……”

刘一菲点头:“那成,但冰激凌以外的东西,千万别给。”

下半场程家逸不知是不是受心情影响,打的又凶又狠,进攻毫不留余地,最后一小节还狠狠的来了一个灌篮,整个场都被他热化了。

刘一菲看他的眼神越发有趣了。最后果真是程家逸他们大院赢了,一伙人吵吵闹闹要去喝酒,虽然以前背着家里也没少喝了,但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痛快的喝了,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刘一菲穿上外套要走,胡一凡眼尖忙叫住她:“一菲你去哪儿啊,哥哥们都多久没见你了想的心都疼了!你丫别跑,哥哥今天要和你好好喝一顿。”

刘一菲一头长发扎起高马尾,穿一件白色短款外套,短裙,细跟皮靴,显得很神:“胡一凡,你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你是谁哥哥啊,我读红楼梦那会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呢。”

胡一凡被她噎的干瞪眼:“那是你丫读书早!我说你干嘛去啊,大伙好容易聚这么齐,好好陪陪我们,啊,家逸也想你了你不知道啊!”

刘一菲果真一顿,程家逸也换下了球服穿上了棉服朝他们走来,她咳了咳嗓子说:“我表哥秦越今天结婚,我得去参加婚礼,要不大伙一起去?他那边倒是包了场子,多咱们几个也没什么。反正大家几乎也认识,嗳,家逸,白姐姐不是还和我表哥是同学吗?”

程家逸正和身边的一个人低低的说着什么,听见刘一菲问他,身子一僵,转脸看着刘一菲,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到波澜,半晌他才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刘一菲被他浑身突然间散发出的浓浓冷气有点吓到:“没怎么啊,我就是……说,说不定……在婚礼上还能见到白姐姐呢,好久没见她了。”

胡一凡点头:“就这样,咱们就去你表哥那吧,既不耽误你的事,哥哥们也能多看你几眼。两全其美。怎么样家逸?”

程家逸望着不远处的篮球架,微微眯起眼,似乎陷进了某种沉思。

胡一凡叫了他两遍才回过神来,想了想说:“算了,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

一旁的彤彤等了那么久,忽然听见程家逸不去了,嘟着嘴满脸的隐忍着不哭出来:“一菲姐,你瞧……”

刘一菲揉揉她的头发,看向程家逸:“家逸,一起去吧。你瞧,你一说你不去彤彤都要哭了。”

彤彤被刘一菲说的很不好意思,嘴硬的辩驳:“我才没有!”但眼睛却不转珠的看着程家逸,希冀他能改变主意。

胡一凡忽然话:“哎一菲,你表哥的媳妇儿是干嘛的,有没有漂亮的伴娘啊?”

刘一菲耸耸肩:“听说是他同班同学,伴娘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嫂子倒是挺清秀的,伴娘应该也不错吧。”

胡一凡一下子兴致高涨:“走吧家逸,去瞧瞧那些伴娘有没有好货色。”

刘一菲横眼看他:“就算好看还有人家伴郎呢,你激动什么。”

程家逸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我累了,今天就算了吧。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吃大的。”他也伸手揉揉彤彤的头发:“小丫头,一年没见,你长这么高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胡一凡在身后抱着胳膊咂嘴:“不对,不对,家逸状态很不对!”

刘一菲抿着嘴,微微扯了扯嘴角:“你才瞧出来么。”

一伙人浩浩荡荡杀进了秦越结婚的酒店,一楼有个很大的宴客厅,几十张桌子延绵到头,尽头的新人刚刚举行完婚礼,宴席还未开始。刘一菲给她表哥说了声,便找了几张桌子分别坐下,有和秦越熟悉的还打了招呼,顺手便随了份礼。整个大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彤彤一脸的不高兴,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秦越说:“他没有家逸哥哥帅,一点都不帅。”

胡一凡有心逗她:“那我呢,一凡哥哥帅不帅?”

彤彤正沉浸在失去程家逸的悲痛中,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凑合吧。”

胡一凡长的属于犷型,虽然没有程家逸养眼好看,却也是自有一番风度的,再加上会甜言蜜语,格随和,在A大也是响当当的抢手货,现在被彤彤这样评价,捂住口装心痛:“彤彤,一凡哥哥桑心死了,程家逸有什么好的啊你给我说说,我比他强多了呢。”

彤彤不以为然:“家逸哥哥你就别比了,你还没有人家那个伴郎长的帅呢。”

胡一凡撸撸袖子作势要站起来:“哪个?你给我说哪个?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刘一菲随着彤彤的目光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敬酒的新人,慢慢说:“嗳,一凡,你瞧我哥后面那个戴眼镜的伴郎,是不是白陌的男朋友?”

胡一凡抬头看:“好像是,咦,怎么没看到白姐姐?”

他们邻桌的一个女生凑过头来问:“你们还认识白陌?”

刘一菲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只是认识而已。不熟。”

新人敬酒已经转到了那一桌,那女生忙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哈哈笑:“王戬!你今天可要多喝一点,你家白陌不来,你要把她那一份也喝出来!”

另外一个女生也笑着起哄:“对啊对啊,班长你要是不喝我们也不喝!”

王戬跟在秦越身后推脱:“你们是不是主次没分清楚啊,是秦越和晓琳结婚,你们让我喝哪门子酒。”

王雅拿着酒杯不同意:“那不一样,人家秦越虽说起步晚,可人家才多久就修成正果了,你瞧你,揣着这心思都多久了,咱们都没少给你帮衬了,可现在是不是还没牵过人家的手?”

苏娟点头:“对,所以说,这酒你得喝,罚你为什么还不将小陌拿下,当然啦,你要是再多喝酒杯,说不定人家秦越还能给你传授点手到擒来的秘诀呢!”

李晓林今天虽然是新娘子,可碰到自己宿舍的好姐妹自然也不端着,很快就本暴露:“喂喂,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啊,什么手到擒来,我是货架上的卫生巾啊拿了就能走?”

秦越揽着她低声安慰了两句,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晓林顿时脸红了,狠狠的拧了秦越一下,秦越笑着去躲,一转脸看到旁边的人:“哟,家逸!你来了!”

程家逸微微扯了扯嘴角:“恭喜。”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静静的站在这群人身后,不言不语。

秦越这一嗓子被胡一凡他们听到,才发现程家逸来了,忙把他拉到他们那一桌去,围着他七嘴八舌的:“你丫又想通啦?是饿的撑不过去了还是觉得没有我们你这饭也吃的食不知味啊?”

程家逸一反常态没有对胡一凡的调侃嗤之以鼻,反而微微笑着配合说:“想你了,不行吗?”

把个胡一凡吓得**皮疙瘩掉了一地,一桌子人都抱着肩膀喊冷,有人起哄:“我说家逸,你是想一菲了吧,别不好意!这有什么!咱们这一桌上不想一菲的也少!兄弟们都理解!”

刘一菲拿着筷子敲:“哎哎,我还在这儿呐啊,注意一下言行举止行不行!”

胡一凡也嬉皮笑脸的:“一菲,兄弟们这都可是心里话,你不能践踏我们这些一片赤诚的赤子之心啊!”

刘一菲不理他们,拿起白酒一一倒满:“不是想喝酒吗,敞开喝!”

她见程家逸也端起一满杯,忙给他拦下:“你吃饭了没有,空腹不要喝酒。”

“嗯嗯,家逸哥哥喝碗粥,这粥很好喝。”彤彤很殷勤的端来一碗粥,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

“家逸。”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家逸回头,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女生。那女生瞧着他的表情便知道程家逸不记得自己了,笑了笑:“苏娟,小陌的舍友,咱们见过,记得吗?”

程家逸站起身:“嗯,记得。”

苏娟举了举酒杯:“能不能喝一杯?小弟弟?”

程家逸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表示对苏娟语气里的不尊重感到厌恶,却还是举起酒杯和苏娟碰了碰:“当然。”

苏娟笑了笑:“陪我出去透透气?”

她这样的邀请,程家逸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便点点头。

苏娟推开露台的门,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程家逸笑了小:“一年没见,你比以前更帅了。”

程家逸转身要走:“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那不必了。”

“哎哎,别着急啊”苏娟笑着拉住他:“瞧不出来,长这么好看脾气这么烂。”程家逸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苏娟上下打量他:“你心里肯定在想,要不是看在你是白陌舍友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是不是?”

程家逸被她说中,有些尴尬,倚着露台的门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苏娟也不介意,接着说:“你不想知道小陌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第二十一章

苏娟也不介意,接着说:“你不想知道小陌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程家逸眼皮一动,缓缓抬起脸看,眼睛深深的看着苏娟:“我为什么要知道。”

苏娟哦了一声,笑着点点头:“好,既然你不想知道,那算我多事,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她侧身从程家逸身旁走过,还未走两步,身后便响起声音:“那个…等一下。”

她顿住脚步,嘴角慢慢扬起了,回过头笑:“果真被我猜中了。”

程家逸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白陌她还好吗?”

苏娟趴在露台上,对着外面哈了口气,白森森的气体很快消失在冷冽的空气中:“她父亲病重,上个礼拜便请假回家了。”

程家逸猛的站直身体:“很严重吗?”

苏娟摇摇头:“不知道,瞧她的样子好像不太乐观,你可能不知道,小陌家挺困难的,她又很骄傲,一个人从大山里考到B市,从不抱怨半句,所以吃了很多苦。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我知道是怎样一条路。”她瞧着程家逸的脸,很认真的说:“家逸,如果你真的喜欢小陌,在你没有能力照顾她之前,起码不要去拖累她,你知道,她真的很辛苦。而且你们这样的关系……你想过如果你们在一起会让她很难吗?”

程家逸自嘲的笑了一声:“你多虑了,我和白陌……她本不喜欢我,就算我有心,她也不领情。”

苏娟扬扬眉,狡黠的眨了眨眼:“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看你满场不停的张望怪辛苦的,所以想给你说一声,小陌她不会来了,你别等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笑了笑:“当然,这都是我猜的,要是我猜错了,你也别怪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当一阵风吧。”

程家逸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的喊了一声:“苏娟。”

苏娟回过头:“嗯?”

“多谢。”

“客气。”

苏娟回到酒席上,一旁的王雅看着随着她回来的程家逸,眨眨眼:“你做什么去了?”

苏娟靠在椅背上叹口气:“我啊,积德去了。”

王雅噗的吐口气,瞧苏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叹口气说:“是啊,我们都该己积德,瞧人家晓琳,这都嫁做人妇了,我们还是光棍一个,尤其是你,眼瞅着要上船买票了,竟然给我们说停航了,怎么想的啊你们俩。”

苏娟盯着酒杯不说话,半晌靠在王雅身上闭着眼喃喃:“小雅,我们一定要强大,强大到没有男人也照样活的好。”

王雅心疼的摩挲着她的头发:“你这家伙……”

新人已经敬完酒,王戬终于松口气,抽个空便端着酒杯坐到苏娟他们桌旁。

“来咱们几个同学好好喝一杯。”他以前是班长,这一桌大多是大学同学,大家感情都不错。

苏娟眯着眼看他:“班长大人,你说你吧,平时挺聪明一人啊,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啊,小陌父亲病重,这是多么好的表现机会啊,你怎么白白浪费了?”

王戬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我知道,可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那个区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正是打通人脉的关键时刻,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不是,我想小陌也会理解的。”

苏娟笑的歪在王雅身上:“哈哈哈,班长,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王雅扶住东倒西歪的苏娟,对王戬解释:“娟儿她喝多了,别听她胡言乱语。”

王戬笑了笑:“我知道,咱们谁也不容易。”

胡一凡推开程家逸家的门吓了一跳:“你丫这是要私奔么?”

程家逸正在打包,抬眼瞥了胡一凡一眼:“你见过一个人私奔的?”

胡一凡关上门,盯着程家逸的大背包:“我妈喊你去吃饺子,你不去爷爷家,叔叔阿姨今年过年又不回来,你连赵秘书都给放了,一个人怎么过年?”

程家逸整了整背包,拎起来试了试:“我一个人怎么不能过年了,哪年不是我一个人过,去爷爷家更烦,那么多人吵的我头疼。”

胡一凡拉他:“那去我们家吃顿饺子总行吧,嗳我给你说,老顾今天包的荠菜馅饺子,你不是最爱吃老顾包的荠菜馅饺子么,走吧走吧。”

程家逸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去了,我赶火车。”

胡一凡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你?赶火车?这大过年的你赶什么火车啊,你坐没坐过火车,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中国有多少在火车上?”

程家逸推开他:“没坐过才要体验体验,你懂不懂与民同乐。”

胡一凡撇嘴:“你得了吧,少给我唱高调,你爹妈都与民同乐呢不差你一个,你丫究竟干嘛去。”

程家逸穿上厚厚的冲锋衣,背上背包:“找幸福。”

胡一凡跟在后面不依不饶:“不行,你丫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怎么给你爸妈交代啊,你要是丢了怎么办,我爸妈还在家等你呢。”

程家逸步伐极大,胡一凡在后面边跑边说。

程家逸摆摆手:“我说你怎么和个妞似的,磨磨唧唧,这事我给赵秘说过了,不然你以为我能这么顺利的走出这个大门?正好学校有个基层调查,我去走走看看。回来也好交差。”

胡一凡赞同:“那行,你回来把我那篇也一并写了得了,我正愁写什么呢。”

程家逸笑骂他:“滚蛋吧你。”

胡一凡停在他身后,目送了一段距离,又高高的喊:“家逸!”

程家逸并没有回头,只是远远的听见他喊:“老子会回来的!放心吧你!”

第二十二章

十九岁的程家逸,锦衣玉食的长到现在,并不能真正体会他的父辈祖父辈打天下的艰辛。他这一路过来,隐约能体会到一点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辛酸苦楚。

程家逸没想到春运期间的火车能恐怖到这种程度,他背着包一路被挤来挤去,双脚也不用使力,拥挤的人流自然会把你带着往前走,他自己偷偷去买的票,又买的着急,本买不到卧铺,这张硬座票还是好不容易从黄牛党那里淘到的。被挤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从门口挪到了座位上,热了一脑门汗,对面座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看样子是外出打工回家过年的,一脸的兴奋,老公正剥了一个橘子递给老婆吃,程家逸受不了火车上各种味道,耳边各种叫喊声吵的头疼,他的座位靠着窗边,扭着脸一直看窗外的风景,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才刚刚出了B市,一路向南依旧是高楼大厦混凝土建筑,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渐渐下坠的夕阳。没过一会便有人端着泡面的桶去冲热水,大家都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开始吃,连餐厅的晚饭餐车也推了出来,不过走道里也挤满了人,行走起来很是麻烦。程家逸没什么胃口,坐在位置上懒得动,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准备一觉睡过去。火车咣当咣当的一路向前,夜色渐渐深下来,许是铁路游走在城市边缘,只能依稀看到点点的灯光,和天边的星火融在一起,不知 那是天上,哪是人间。 黎明时醒过一次,程家逸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了,车上有人陆陆续续的下车,又有人陆陆续续的上车,但总归没有昨天那么挤了。火车已经过了长江,入眼渐渐满是青绿,水塘,低矮小巧的楼房靠山而建,依山傍水。程家逸虽然一直没有吃东西,却不怎么饿,内心最深处隐隐的雀跃忍不住的要随着火车滚滚的轰隆声奔腾出来。有个乘务员经过,程家逸一问,到K市竟然还要20多个小时才能到,他索裹了裹衣服,想一觉睡到目的地。对面的小夫妻瞧他一直闭着眼睡觉,东西也不吃,便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着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有些怯怯的碰了碰他:“学生娃,你不舒服吗?我们带了很多干粮,吃一点吧。”

对面的小妻子一脸质朴的笑着递过来一块饼,丈夫很骄傲的说:“我老婆烙的饼很好吃的,你尝尝。”

程家逸接过来,道了谢谢。他掰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嚼,也许是饿了,他竟然觉得嘴里这块简单的面饼很香甜,像极了那些寒冬的夜晚白陌给他做的热气腾腾的**蛋面。

简单,温暖却直达人心。

他吃着面饼,也开始观察四周的乘客,有正在哄着哭闹孩子的妇女,有在看书的大学生,有吸烟聊天的中年男人,穿着光鲜的西装,挤在这样脏乱的环境里,有黑黢黢的农民工,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拘泥的缩在一角,这样形形□□的人此时都挤在一起,奔赴一个目的地。

程家逸觉得很有趣,比他每天呆在学校里打游戏或者和胡一凡他们打球喝酒来的有趣的多,更比听刘一菲他们讨论那个牌子的衣服又出了新款还是谁又飞去伦敦看了哪个明星的演唱会来的有趣的多。

这样的才是生活,浓浓的烟火气的有苦有乐的真实的一对对平平凡凡的人,就在他周围。

他闭上眼睛,嘴角有抹笑。

时间却变得慢慢有些难熬,程家逸看着餐厅里那些盒饭便直觉的吃不下去,他本就对坐火车这种事情完全不懂,食物一点没有准备,连水杯都没带,买了火车上的饮料喝,肚子开始不舒服,可是连厕所里都站满了人,哪里有可以上厕所的地方。

他便忍着渴不再喝水也不吃东西,抱着肩膀一直睡啊睡,其实并不能睡的多熟,迷迷糊糊间白陌那带着梨涡的微笑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再醒来已是半夜,乘务员正吆喝着偏远南方的一个中型城市到了,那个城市他听爷爷说过,当年长征路上是个重要的要塞。爷爷在这里还患了很重的痢疾,与做护士的相识,从此两人相依相伴走过了大半个世纪。

好像冥冥之中,程家逸已经与这里有了联系。

他醒了醒神,对面的小夫妻已经下了车,车上稀稀拉拉剩下了一些人,有的索便躺在座位上睡起来。

还有一个多小时便要到了。窗外已经微微透出鱼肚白,有光从厚厚的云彩后面出来。火车在一个山洞一个山洞间穿梭。

明与暗相互交织。远处的群山连绵,彩色的梯田一望无际。

这是他未曾触及的疆域,这是他未曾呼吸过的空气。

火车终于晃荡到了终点,这个边疆最繁华的城市看不出与B市的区别,除了规模小一些。挤了一身汗的出了车站,又去打听汽车,程家逸拼了命的跑才终于赶上了去白陌家乡的唯一一班长途汽车,他终于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吁了口气。

外套羊毛衫脱了一堆,背包几乎塞不下,只穿个衬衣还卷起了袖子,开了窗,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路旁的红土地连绵至天边。

车子在公路上不停的晃,最后晃进了山路,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下颠簸,程家逸趁汽车加油的时间买了一个油炸滋巴,可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饿的两眼冒绿光。天边的云彩好像触手可及,来到这片土地,好像云彩特别的美。

车子上最后只剩了他一个人,司机停了车,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寨子说:“喏,你说的地方就在那,我的车只能开到这里,你自己走过去吧。”

程家逸便道了谢,带着饿扁的肚子背着大包朝寨子走去。

北方干燥寒冷,这里却青山绿水凉风徐徐,袅袅炊烟。红土地延绵至天边。全是石头子铺成的小路,下面是泥泞的泥土,散发着各种动物粪便的味道。不时有挑着扁担的人担着水从他身边走过,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咧着嘴冲他笑,小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里踩来踩去追逐打闹,没有玩具,却依旧开心的不亦乐乎。一座座竹楼散落在山脚下,上层用来住人,外面有一个阳台,供人们休息、晒东西。底下一层并不住人,是拿来烧饭、待客,或是堆放杂物。养些猪牛羊的牲畜,看着那些人咚咚的踩着楼梯走下来,或者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和邻里打招呼,程家逸觉得很美。

他在村子里转了半天,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说白陌的名字,也并没有人认识,想来白陌这个名字只是她出门求学的名字,并不为乡亲熟悉。

可是,总不能让他围着村子喊吧?

他看了看天色,觉得如果走到尽头再找不到白陌的话,喊也不是个坏办法。

村子其实不大,程家逸沿着山路网上走,村子尽头东北角上还有一座竹楼,小巧玲珑,伫立在山脚下,山上竹子青翠欲滴,风吹过,有簌簌的响声。他走近了去瞧,忽然笑了。

白陌端着一盆水走下楼来,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程家逸,发丝垂下来,她用手别到耳后,走到转角处,不经意的抬眼,愣在了原地。

那个少年站在不远处,背着双肩包,风尘仆仆,微笑却很动人。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梦,却没有一个比现在还美。

她就那样愣愣的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飘在空中,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程家逸站在下面,微微仰起头看她,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向她伸出手:“白陌。”

清风拂过脸庞,白陌猛然从幻境中清醒,忙放下水盆奔下楼来,她穿傣家人特有的筒裙,迈不开步子,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因为走的有些急促不小心滑了一下,程家逸一把搂住:“小心。”

白陌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抬眼看着程家逸,自己也笑了。

从B市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一切无需言说。

她倒了水,接过程家逸手里的大包:“肯定饿坏了吧。”

程家逸也不和她客气:“嗯,饿死了。”

一切都这么自然又和谐,好像不想见的那些个日日夜夜,其实并不存在一样。

白陌边走边冲住楼上喊:“阿咪,来客人咯!”

程家逸从未听过她这样欢快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搅的人心猿意马。

一个中年妇女出门来,穿着绣纹繁杂美丽的裙子,手扶住门框,看着程家逸和善的笑,槟榔的味道四处弥漫。这里的人笑容都直达眼底,温暖人心。

她和白陌低低交谈,不时看看程家逸,程家逸虽然听不懂,却也能从白陌绯红的脸颊和她妈妈带着笑意的眼神中看的出来,她们在谈论他这个远方的来客。

白陌的妈妈指手画脚的和程家逸说了几句,便转身进了屋子里。

“阿姨说什么?”

白陌笑笑:“阿咪说,正好家里有给我留的腊,晚上做给你吃。”

她拎起包,程家逸看着她穿着筒裙在前面走,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程家逸似乎觉得这个场景,他梦了很久。

白陌将他带到竹楼尽头的一间房,简单的陈设,有点武侠小说里大侠隐居的味道。满室扑面而来一股清凉的气息。白陌把包放在靠墙的竹椅上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洗洗。”

他们说话的功夫,从下面咚咚跑上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少女,都穿着色泽艳丽的筒裙,有的耳鬓还别朵鲜花,躲在门后嘻嘻哈哈的相互推搡,就是不进来。

白陌招手让她们进来,一群人却呼啦啦一下全跑了,边跑还不住的回头偷偷打量着程家逸,笑个不停。

白陌只好给他解释:“大家对你这个外来的客人很好奇,我们寨子很久没有来客人了,你别怪她们。”

程家逸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下楼,里面还夹杂着白陌几句轻轻的笑,他这样不远万里的一路奔来,挺值的。

等程家逸洗漱完再出来,白陌已经做好了晚饭,白父白母都坐在餐桌旁,他们看着程家逸,不说话,只是局促的笑,白陌先给拿竹筒爸妈盛好饭,又给程家逸盛好,才在父亲身边坐下,端起碗来一勺子一勺子的给父亲喂饭。

“伯父怎么样了?我之前听说……伯父生病了,所以你才请假回来的。”

“好多了,只是现在行动还有些不方便,医院费用太贵,我和阿咪都觉得接回家照料也是一样的。”她仔细的给父亲擦拭着嘴角的饭粒,低声和程家逸交谈。而白陌的母亲则不停的笑着看他,示意他多吃些饭。

这算是程家逸第一次吃上真正的傣家饭,味道有些酸有些苦,白陌怕他吃不惯,一一给他指点“这是折耳,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蕨菜的味道你可能吃不惯,要是不喜欢吃就多吃些菠萝饭吧,那个酸酸甜甜,你应该会喜欢。还有这个,我们最爱吃的面瓜鱼,葛萨江里最好吃的鱼。”

程家逸大口大口的扒着饭,西落的太阳余晖从竹楼的缝隙中打进来,程家逸看到白陌脸上细小的金色绒毛,小小翘翘的鼻子,他的心,有些乱。

第二十三章

吃了饭,白陌知道程家逸这一路来肯定很辛苦,便早早的给他铺了床铺让他休息。

“白陌。”程家逸叫住正要关门的白陌。

“嗯?”白陌笑着看他。

他欲言又止,站在原地竟然有些局促。白陌冲他弯了弯嘴角:“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月上中天,程家逸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

他一动,床便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在黑暗中瞪着双眼发呆,脑子里全是白陌的样子,她喂父亲吃饭的侧脸,屈膝半蹲给父亲洗脚的纤纤玉手,抬脸冲程家逸莞尔一笑露出的小贝齿,穿着筒裙抱着被褥走在程家逸前面不小心露出的一截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

程家逸长到这么大,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万种风情。

身下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床单,和白陌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清新淡雅,就像春雨初霁时的空气,淡而远,很多年以后,程家逸身边不停的换着莺莺燕燕,可再也没有一个人,有这种味道。

静夜里,不时从远处传来狗吠,太阳一下山,寨子就很快安静下来,虽然有电灯,可人们还是都早早的睡下,程家逸抬手看看夜光指针,才九点半,他一点睡意还没有。屋角某个地方有蛐蛐在叫,反而衬得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睡不着吗?”轻轻的女声从隔壁传来。

程家逸一个轱辘起身:“白陌?”

“嗯。”

“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白陌在隔壁轻轻提议。

程家逸巴不得,立马点头:“嗯好!”

白陌穿了一件白色棉布的裙子,夜风一吹,裙摆微微荡漾,她神秘的冲程家逸招手:“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领着他出了寨子,后面便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没有月亮,满山的竹林显得黑黢黢的,风一吹,有沙沙的声响。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的紧跟着,坡度越来越陡,白陌渐渐有些喘,她不放心的问程家逸:“你行吗?”她依旧当他是小孩子。

程家逸不说话,快走两步轻松的跳上一个高阶,回身向白陌伸出手:“来,我拉你。”

他的手指修长,白陌停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依旧凉凉的,程家逸攥在手里,感觉从未有过的心安。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裹住。

白陌挣了挣,没有挣脱,便任由程家逸牵着,在月色下,慢慢的走着。

“你瞧,到了。”在高高的山顶,大片大片的竹林中间,有很大的一块空地,像秃顶的人脑袋中间的光滑区域。

两个人并排坐在高处,瞧着山脚下沉睡的寨子和头顶上漫天的繁星。

程家逸呼吸着空气里白陌的气息,觉得心满意足。

“你这样跑过来,爸妈该担心了。”

程家逸毫不在乎:“他们连家都不回,凭什么来管我。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我考上A大了。”

白陌低头一笑:“我早就知道,你那么聪明。”

程家逸转脸看她:“那你呢,白陌,你聪不聪明?”

你那么聪明,会明白我的心意么?

白陌没有说话,很久很久,她仰望着星空,嘴角有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小时候,我和白飞总是一起来看星星,白飞每次数着数着星星都能睡着,我便把他再背回去,他那个时候很瘦很瘦,背在身上一点都不沉。”白陌的手还被攥在程家逸的手里,却有轻微的颤抖。

“忘了告诉你,白飞是我弟弟,亲弟弟,他要是活到现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白陌回头,温柔的看着程家逸。

程家逸从未见过这样的白陌,脸上挂着最动人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凄凉,她双手环肩,抱住自己,脆弱的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不堪一击。程家逸心疼的伸出手慢慢将她揽进怀里:“嗯,我在听。”

白陌靠在他的怀里,并没有反抗:“爸妈今天一看到你,就想起了白飞,白飞他从小就很懂事,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每天都跟在我身后像个小鸭子似的,叫姐姐、姐姐,黏人的很,他没有我陪着便不吃饭,后来我上了学,他总是随着我跑出去很远,直到跟不上我了才回家去,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的一直等我放学回来,等他再大些,便跟着我每天去上学,他像你一样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连老师都说他可以直接跳级。当时寨子里,就属白飞学习最好,他又懂事,每天放学回来还会跟着我去打猪草,挖竹笋,爸爸身体不好,家里的活基本都是妈妈在干,念完小学之后,白飞便不要再念了,他看家里穷,想让爸妈供我一个人,他要出去打工挣钱。当时我听到他这样讲,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可是当时家里真的很穷,我们抹干泪,依旧想不出什么出路。第二天,白飞给我保证他一定会读下去,他说,“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山外面念大学,挣好多钱,让姐姐穿漂亮衣服。”你知道么,他还那么小,却懂事的让人心疼,我们决定趁着暑假多打些猪草多挖些笋,等开学的时候猪仔或许能多买些钱,够我们俩读书。可是那天,我们路过一个池塘,白飞看池底浅,鱼又多,便很兴奋的说要下去抓几条鱼,他从小水好,我就答应了。家逸,你知道么,那是我这辈子……最最后悔的决定。”白陌说道这里便再说不下去,哽咽不住。她双臂抱着腿,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住的颤抖。

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程家逸找不到言语来安慰白陌,只好紧紧搂住她,轻轻亲吻她的发丝。白陌无声的哭了很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声音却依旧哽咽:“白飞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上来。后来村里人把他打捞上来,他已经被水泡的面目全非,他那么小,那么瘦,肚子却涨的那么大,好像要破了似的。从那以后我便会做梦,整夜整夜的梦到白飞冲我哭,他说,姐姐我好难受,姐姐我好难受。爸爸从此以后一病不起。家逸,我是个罪人,你知道么,是我毁了我们这个家,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我恨不得死的是我才好,都是我不好,全怪我……”

她像个梦游者一样,双眼无神,怔怔的看着远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几句话。

程家逸很震动,他觉得自己其实本不了解白陌,以前他认识的白陌,寡言安静,就像风雪中的白梅花,素雅却傲骨。而今晚的白陌,却是纤弱的让人心疼,她剥开她心底最深的伤疤,向他倾诉,她身上背负着那样重的负担和悔恨,生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每天活在自责中,他难以想象这样瘦弱的身躯,是靠什么来支撑着活下去。

就像山下这大片大片的竹林,他们随风沙沙的响,是在呜咽一个怎样的悲伤故事?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太多他还不知道的事情,更无法掌控。

“家逸。”怀里的人动了动。

“嗯,我在。”程家逸没有动,反而收紧了手臂。

“我第一次看到你,看见你青春飞扬的样子,就放佛看到了白飞长大了一样,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弟弟一般看待,你那么懂事,那么聪明,我总是忍不住去接触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哪怕再一会儿,那样我就会觉得,白飞其实并没有走,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可是我总是很笨,总是会弄糟很多事情,我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出过大山,可能我做的很多事情在你眼里都很傻,但最起码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答应做你的家教的。”

白陌感觉身后的怀抱越来越僵硬,程家逸不敢去确认,却又忍不住问:“你……只是把我……当弟弟看吗?我已经成年了,我满十八岁了,你也不过才二十二岁。”

“家逸,”白陌抽出身来,双眸直视着程家逸,她的眼中有温柔的光芒在闪烁:“听我说,你年纪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等你步入大学或者出国读书,你会见识到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也许灿烂耀眼,也许肮脏污秽,可那毕竟才是成人的世界,你接不接受,都要面对。然后,你会用自己的双手,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开拓一片天地,一片属于你的天地,你会有你的社会地位,有你的人生理想,有你为之奋斗的动力,也会有值得你去守护的人。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依赖和喜欢是两回事情,到了那一天,你也许会明白我今天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云与泥,终究不是一个世界。你有灿烂的前程,加油吧。”

第二十四章

再醒来已是窗外鸟声啾啾,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程家逸拥着被子闻着入鼻的清香深深吸了口气,外面此起彼伏的是吆喝和笑闹,有咚咚的脚步在走廊响起,白陌轻轻的叫:“家逸,醒了吗?”程家逸忙闭上眼盖上被子,白陌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走近床边又叫了一遍:“家逸,起床吃饭了。”程家逸闭着眼好像睡的很熟,白陌想他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睡的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贪睡也是正常,可瞧着脸色有些潮红,便担心的俯身去了他的额头,凉凉的滑滑的,起来很舒服,她低低的喃喃:“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还在思附,手忽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握住,白陌一下站不稳被拽到在床上,回过神时,程家逸已经起身将她压在身下,眼神亮亮的看着她,清澈一如山上那汪叮咚泉水。白陌心怦怦跳个不停,愣愣的看着上方的程家逸,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空气中好像有很多个气泡在叫嚣着冲撞着,白陌的耳边有轰鸣声雷雷传过,可静下心听一听,什么也没有,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程家逸带着变完声之后的男孩子特有的沙哑叫着:“陌陌,陌陌。”

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嘴角的笑容好像满了要溢出来,语气温柔的像窗外拂过竹林的软风。

好像一瞬间,天地的一切都随之远去,白陌渐渐失了力气和心智,她慢慢的闭上眼,脑子一片混沌,就这样吧。这样挺好。

程家逸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她几乎都能听到程家逸咚咚如鼓的心跳,有柔软的触感碰上唇,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心房,思绪已经停止……

一声清脆的叫喊从楼下传来,仿佛天上的圣音传到了黑暗无光的地狱,白陌猛然惊醒,推开程家逸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有些慌乱:“做好早饭了,快来吃吧,一会儿带你去瞧瞧我们的花街节。”

程家逸坐在床沿,看着白陌夺门而逃,有些挫败的一拳砸在床上:“就差那么一点!”

白陌心神不定的盛着米饭,内心不停的自责,自己刚才是在做什么呢?差一点就酿成大错,程家逸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能对他作出那种事情,让这个孩子在自己身上耽误越多的时间,不是更于事无补么。

白陌毕竟比程家逸大了几岁,又是生在普通人家,自然比程家逸深知人间冷暖善恶富贫,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或者说,是本没有路。

可刚刚,就差一点带着他堕入深渊,白陌无力的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平定了心绪,睁开眼,又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清澈。

程家逸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水珠,想是刚刚洗完脸,白陌摆好碗筷:“快来吃吧,大家都等着呢。”

她眼睛不看程家逸,低头越过他,走到走廊上扶住栏杆弯下身子冲楼下笑着应了一句:“你们先去吧,我们这就跟上!”

程家逸大口吃着米饭,抬眼问她:“去哪?”

白陌也坐下低头吃饭:“我们的花街节,和春节情人节差不多,要是没兴趣就别去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程家逸一口米噎在嘴里,有些发怔,他知道刚才的那事肯定触到白陌的底线了,心下知道要慢慢来才好,便慢吞吞的说:“我才来了一天你就要赶我走啊,白陌你知不知道这一趟有多要命,你这个主人都还没好好招待就要赶客人走,不够意思。”

白陌也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生硬又不客气,程家逸千里迢迢的来看她,她不是不感动的,心下有些不忍,给程家逸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吃完带你转转。”

程家逸很兴奋的东张西望,整条街上人声鼎沸,每个少女都盛装打扮,艳丽妖娆的服侍,亮闪闪的银项圈,银手镯,腰间挎一篮子状的东西,与当地的少年载歌载舞,眉目传情,春意浓浓。

程家逸转脸瞧一身日常衣饰的白陌,问:“你怎么不像她们那样?挺好看啊~“

白陌抿嘴笑了笑:“我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程家逸哼哼:“人丑还不知道打扮打扮,没救了你。”

白陌看着那些少男少女给程家逸解释:“人家都是来找对象的,你等着瞧,一会儿要是男孩子看中女孩子了,就会给她送定情信物的,要是女孩子也喜欢男生,就会收下,然后两人去凤尾竹林里吃女孩子带的秧箩饭,一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程家逸瞠目结舌:“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白陌点点头:“是啊,就这么简单。”

程家逸撇撇嘴,不能认同:“难以理解,这么草率,能行么?”

白陌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前方一对相携而去的恋人,垂眼笑了一下:“也许这样会更幸福呢。”

有个小伙子面红耳掌看了白陌很久,磨磨蹭蹭的跑过来,递给白陌一个美绣工的荷包,叽叽咕咕给白陌说了一通,白陌淡淡笑着听,程家逸有些着急,在一旁沉不住气:“白陌,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白陌静静的听他说完,才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空空的腰间,摆手笑着解释着什么。那小伙子一脸颓丧的离开,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程家逸拽着白陌的胳膊不撒手:“白陌,他要做什么?他做什么?追你吗?”

白陌有心逗逗他,便笑着点头:“对啊,追我。”

程家逸一下子就急了:“你怎么说的啊,答应他了?”

白陌掀起眼帘看着面红耳赤的程家逸,抿着嘴:“嗯,答应了。”

程家逸一把甩开白陌的手,赌气自己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猛然停住,回头笑的明媚:“你甭想骗我,那人走的时候一脸的失望,我才不信你答应他了呢。”

白陌边走边和乡亲们打招呼,有不少人回头打量着程家逸,交头接耳的说着笑着。白陌听见程家逸这样说,也不反驳,指着前方一处碧绿的林子说:“去哪里瞧瞧?风景不错呢。”

只要和白陌在一起,程家逸是哪里都觉得好的,便随着白陌往前方走,有不少男男女女都往那个方向走,白陌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脚:“哎呀,算了,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程家逸奇怪:“怎么了?”

白陌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才轻轻的说:“谈恋爱的都在那里呢。“

程家逸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那更要去了,去瞧瞧嘛。“

白陌蹬他:“有什么好瞧的?”

程家逸揽着她往前走:“你就满足一下无知少年狂热的求知欲望怎么啦,不是你做老师该有的职责么?”

他低头看白陌,白陌也抬眼看他,两人忽然都想起了白陌早已不是程家逸的老师,而程家逸也甩了钱说过让白陌滚。

一滞,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看向别处。

不远处的丛林郁郁葱葱,有清澈的河流绕村而过,风簌簌穿过林子,哗哗的声响悦耳动听,不时有嬉笑声从丛林深处传来,程家逸拉着白陌的手猫腰钻进丛林:“走啦走啦,去瞧瞧。”

白陌跟在他身后,笑的无奈,也只好由着他去。

前方一对恋人正在互喂秧箩饭,彼此一脸的幸福,吃完之后女孩子靠在男人肩膀上,两个人越靠越近,白陌瞧着不对劲,忙拉着程家逸往边上跑了一段,出了丛林,白陌和程家逸站在边缘上,尴尬的临江而立,风吹起白陌的头发,她的头发长长了,披在肩上,有柔软的弧度。白陌气鼓鼓的问程家逸:“都是你,那么强的好奇心。”

程家逸望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白陌,轻轻笑了:“白陌。”

白陌一惊,抬眼看他,那样的程家逸,那样沉稳稳健的程家逸,拿那样宠溺的声音叫她的程家逸,是她不熟悉并无法掌控的。

还未来及想明白,程家逸便带着深深的笑意吻了下去,

程家逸只是轻轻的吻了一下便离开,他低头看着白陌,点漆般的黑眸闪着光,嘴角满是笑意,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可以……吗?”

白陌心里却很乱,她从未这样惊慌失措,想推开,却无力,整个人似乎都软软的,直觉的想说不,程家逸还未等白陌回答,便又急急的说:“不准说不可以。” 他捧着白陌的脸,重新吻下来,吻的温柔又霸道,河水哗哗的流着,凤尾竹林簌簌的响,天地间一片澄净。他的唇柔软湿热,动作笨拙又谨慎,一双臂弯坚强有力,白陌仰着头,看到碧蓝的天空有白云慢慢的游走,所有力气好像都随着这个吻烟消云散,内心最深处柔软的一塌糊涂,唇齿间程家逸低低的喃喃:“陌陌,我爱你。”

触电一般,白陌浑身一震,好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说他爱她。这个男孩子说他爱她。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白陌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然推开程家逸,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家逸,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程家逸一脸的茫然:“不对什么?我喜欢你,不对么?”

白陌深吸一口气:“可是我不喜欢你。”

程家逸不屑的撇撇嘴:“可你刚刚很喜欢那个吻。”

白陌别过脸去:“别无理取闹了家逸,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再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程家逸扳住她的肩,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怎么不可能?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有追求喜欢的人的权力,你又没有男朋友,我有资格追求你,不是么?白陌,我求的不多,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接近你的机会,好不好?”

他说的认真严肃,眉宇间有隐隐的期盼和卑微,白陌何曾见过这样的程家逸,隐忍小心,浓眉微微拧起,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白陌,好像很怕白陌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的掌心按在白陌肩上,潮热潮热的,白陌脑子乱的像团粥,她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程家逸,唯恐会落入那双眸子里无法自拔,她低声喃喃:“我……家逸……我们……”

程家逸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别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有拒绝的权力,可我也有追求的权力。”

白陌靠在他前,微微叹息,一年未见,程家逸原本瘦的膛厚实了,个子也高了不少,声音更加的低沉,行事却一如既往的霸道。

她心里暗暗的盘算着,就这样吧,暂且这样吧,等到他回了B市,自然便不会把这个穷山僻壤里的事情带回去。就算那个时候他还想着,自己也该想出对策了,现在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个遥遥千里来寻她的俊美少年,她实在是再说不出伤害他的话来。

第二十五章

白陌被早上的第一束阳光叫醒,其实窗外还朦胧中带着薄薄的雾气,太阳隐在众多高楼后面,整个城市依旧安安静静,只有卖早点的摊铺上的吆喝声远远的传来,天空有阵阵鸽哨,白陌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雪白的屋顶,又缓缓的闭上了眼,心里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回来了。

程家逸在白陌家呆了几天,程父的病情已趋于稳定,公司又催的紧,白陌只好收拾行李告别父母。

她裹紧被子,侧身躺着,身子蜷起来,想起昨天和程家逸出发到了K市,却无奈本买不上火车票,一筹莫展,她已经做好准备要带着程家逸先逃票上了车再做其他打算,谁知程家逸皱着一张脸死活再不坐火车,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人急急忙忙的送来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还殷勤热情的将他们送上了飞机,白陌想起那两个人对程家逸的毕恭毕敬,嘴里一口一个程公子,满脸堆笑唯恐程家逸哪里不高兴了,服侍的可谓是贴心贴肺,以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短短几个小时便到了。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心绪翻滚,明明心里涨涨的微微的疼,可嘴角却忍不住的扯了扯,自己也知道,那是苦笑,无可奈何的笑罢了。

自己与程家逸,就像那火车与飞机,不管在空间上,还是速度上,他们永远都不在一条线上,每次过年回家她都会在卖票处排很久,以前经常和苏娟半夜爬起来去排队,可很多时候辛辛苦苦排到了还会被售票员冷冰冰的一句卖光了给打回来。只要能买到一张票,甭管是坐票还是站票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卧铺更是从来没想过的好事。可原来这些情况在程家逸面前不过是轻轻松松一个电话,便会有人上赶着给你准备好一切,你享受着这一切还觉得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她并不是善于羡妒的人,从小就是那样成长起来的,惯了,并没觉得怎样,可是程家逸的出现,好像是在时刻提醒自己,她和他,是多么的不可逾越。这个有干净爽朗笑容的男孩子,这个不远千里站在竹楼下冲她伸出手的男孩子,她究竟该要怎样去说服他,又该……怎么样去说服自己。

还有昨晚在家门口遇上王戬他说的那些话:“小陌,你是在怪我当时没及时陪在你身边对不对?小陌,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俩的未来。”

她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人,要挣钱孝敬父母,要养活自己,她没时间也没资本去谈这些风花雪月。

王戬对自己的心意不管是谁都看得清楚,她也不是傻子,王戬人格温和有礼,待她也算体贴,家境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是书香世家,周围的同学同事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撮合他们,平心而论,好像大家都觉得白陌能找王戬这样一个男朋友也算好福气,白陌并非浅薄挑剔之人,可对于王戬,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她翻了个身,微微嘟起嘴,她不要他为了她,她有手有脚,自己有工作可以领薪水,她不喜欢有个人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不要拿那么重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觉得很累,喘不过气。

白陌并非喜欢胡思乱想很多的人,生活并不那么容易,她一个孤身在外打拼的女孩子,不管是物质还是神,在刚刚毕业踏入社会的这个阶段都属于相对匮乏的,每天忙到很晚从公司回来,白陌就只想直接倒在床上睡觉,爱情之于她,她觉得能少想一点是一点,所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总是抱着一种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的心态,得过且过。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这么久,始终没有将事情理出头绪,索起了床,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并不碍事,父亲病发的突然,走的急,屋子乱的一团糟,地板全是灰,椅子上全是脏衣服,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白陌也没胃口,找了身以前上学时的宽松运动服穿上,撸了撸袖子准备将屋子好好打扫一番。

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一把将碎花窗帘拉开,宿舍里只有一个朝东的窗子,所以清晨是一天之中唯一可以看到阳光的时候,她格外珍惜。门口有咚咚的敲门声,大约是王戬吧,昨天他说叫她一起吃早饭的。

一开门,程家逸笑眯眯的拎着几个袋子站在门口,神奕奕。白陌无端有些头疼:“家逸,你怎么来了?”

程家逸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早饭,你没吃吧?”

白陌下意识点头:“嗯,没吃。”说完心里后悔,忙又补充:“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会吃,用得着你买么?”

程家逸侧着身子直接越过她,边走边说:“我就顺路从这里过,你们旁边徐家铺子的粥和包子都是出名的好吃,我想着你估计也没吃就买了一起来吃,嗳,白陌你家的碗在哪里?”

他在厨房里东翻西翻,白陌关了门,走进厨房给他拿碗,想起自己连脸都没洗呢,忙把碗递给程家逸,转身走进卫生间:“家逸,你先吃,我洗漱一下。”

卫生间其实很小,一个简单的洗手池,旁边一个淋浴和马桶,墙壁是水泥的,白陌在墙上钉了钉子,挂了一个小台子,放了洗面和牙刷牙缸,白陌正低头刷着牙,一抬眼程家逸不知什么时候就侧身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看。

逼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程家逸在简陋的卫生间里身躯显得尤其高大健壮,

白陌满嘴的沫,口齿不清的往外推他:“不吃饭跑这里来做什么,快去吃饭。”

程家逸比她高出甚多,抱着肩膀站在门口,白陌推了几下他竟然纹丝不动,依旧眉目深深的看着她,白陌三下两下漱完口,拿毛巾擦了脸,抬起眼看他:“看什么,还不走?”

程家逸忙把眼睛转到一边,勾了勾唇角:“白陌,你素颜的样子可真够吓人的。”

白陌被他说得想翻白眼,推开他自己坐到桌旁:“你不吃算了,我可是饿了。”

程家逸也跟过来,把一碗豆腐脑推到她面前:“哎呀说你一句你生气啦,小气样,尝尝这个瘦粥。”

他就坐在白陌一旁,身上有好闻的柠檬清香,白陌看着他,忽然觉得时光又回到了那些他们俩一起补课吃饭的时候,那个时候,程家逸并没有笑着说:“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所以那个时候,白陌可以全心全意的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但是现在,一年未见,程家逸变的成熟稳重了,身上褪去了很多青涩,忽然沾染了些许男人的味道,就像家乡山林里的竹笋,一场雨过后,便脱胎换骨。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陌看他,再也不能纯粹把他当小孩子了。

白陌低头吃着粥:“家逸,那个钱是你留的吧,多少钱,等我领了薪水就还你。”

程家逸往口中塞了一个包子:“什么钱?”

白陌看他:“你留在我枕头下给我父母的钱。”

昨晚王戬告诉白陌说她父母打电话说留在家里的钱那么多,问她够不够花销。父亲的病花光了她上班来攒的那点积蓄,哪里还有什么钱留在家里,她唯一的打算便是这个月的薪水一发来便寄回家的。

程家逸嚼着包子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这回事。”

白陌不看他,哦了一声,又夹起一个包子放在程家逸碗里,语气听不出情绪:“家逸,你这是在施舍我吗?”

程家逸最吃不透白陌的这种表情,不悲不喜,本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的有些慌,想了想还是觉得坦白比较好:“就是一点奖学金,没多少钱的。我留着没用,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想着能帮帮你你就可以少辛苦点,叔叔的病也能好的快些,你瞧你这些日子都累瘦了,白陌,我并不是……并不是施舍……真不是……”

他有些忐忑的看着白陌,像个犯错的孩子。

白陌垂下眼盯着桌子:“我知道,家逸,我有工作,赡养父母是我的本分,你不用担心的,你还是学生,我再穷也不能让你一个还没工作的学生帮忙吧?”

程家逸握住白陌放在桌上的手,俯身看着白陌:“白陌,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看着你那么辛苦,我很心疼。”

他说他很心疼。白陌的心好像被谁的手紧紧攥着,也疼的一抽一抽。

白陌的睫毛很长,垂下去有扇形的影打在眼下,遮住了她眼中沉沉的雾气,程家逸看不到那双让他为之沉沦的眸子,不知道白陌在想什么,索把话说开:“白陌,你和那个王戬并没有在一起,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为什么骗我?是因为你心里也有我吧?却害怕面对自己心里的感觉?”

白陌大吃一惊,没料到程家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猛然抬起头,微微张着嘴惊慌的看着程家逸。

第二十六章

白陌大吃一惊,没料到程家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猛然抬起头,微微张着嘴惊慌的看着程家逸。

程家逸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仿佛白陌这种表情正是他预想要看到的:“我已经成年了,你没有男朋友,我追求你,不犯法吧?白陌,你自己闭上眼睛听一听,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天在竹林……你并没有拒绝。”

白陌被击中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狼狈不堪,有种被人揭露出心事的难堪,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去看清那些东西,那些不想深想不想去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东西,被程家逸那么清楚明白的说出来,白陌有一种被赤身裸体暴露在日光下的窘迫,这种情况让她难受,让她难以接受。

她急急的打掉程家逸的手站起来,嘴里嚷着:“程家逸,你真是疯了!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弟弟。你以后要是再这样说,我就真不理你了!”

白陌的声音平常一直都是低低柔柔的,可这次又高又尖还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一个比我小那么多的孩子,我喜欢你什么?任还是不成熟?我喜欢的是成熟稳重有作为的男人,是可以关心我呵护我的人,他要比我大,绝不能比我年纪还要小,我怎么可能找一个小弟弟做男朋友?家逸,不要再这样了,我们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对程家逸打击很大,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白陌的心思了,可以慢慢的靠近她了,不要让她再将自己拒之千里,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可是白陌这样一番话,好像冬天夜里兜头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把他从里到外冻了个结结实实,连心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好不容易在暗夜里寻寻觅觅终于找到的那一点星子,也瞬间被白陌话语间的冰碴子给浇灭的一点火光也没有。

他脸色发白,眼神空荡荡的看着白陌,仿佛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他虽然从小心智就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在□□上他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没有任何经验,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此时听到白陌的话,便全都信以为真了,感觉白陌就此离他远去,两人以后也许就要天涯永歌,他只愣愣的看着白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死灰一片,再看不到平日里那闪烁漆黑的光亮。

白陌心下大痛,知道自己说话说重了,看着程家逸难受她更难受,可心理却又另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心软!不能心软!不然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忍下要脱口而出的安慰,转过身背对着程家逸:“既然把话说开了,你就回去吧,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了,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别再闹了家逸,回去吧,那些钱我会打到你卡上的。”

程家逸慢慢回了一些心神,听到白陌这样说,眼里满是凄凉:“白陌,你就那么避我如洪水猛兽么,我有那么可怕?让你连看我都懒得看?“

白陌盯着窗外那片明媚的阳光,眼里却一片荒芜:“对,我很怕你,怕你来搅乱我的生活,我生活的好好的,我们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彼此了解也不深,你不要以为那几个月的接触就觉得和我怎么样了,我觉得没什么,这很正常,我教过很多学生,不只你一个。你这样的纠缠不清,我真是讨厌死了。“

程家逸自然看不到她此时的神色,只听着她那平淡无波的声音,便觉得被打入了深深的黑渊,他痛苦的双手抱着头:“你别说了,别说了。”

白陌果真不再说了,只是静静的背对着他,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大半晌,最后还是程家逸慢慢站起来,轻轻说:“白陌,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那样一个骄傲放肆的人,那样对别人不屑一顾的人,此时轻轻的对白陌说:“打扰你了,对不起。”

那样苍白无力的声音,那样无奈痛苦的调子,白陌听的心都在痛,只怕程家逸再这样说一次,她便会忍不住要去告诉他,不是的,她一点也不讨厌他,一点也不。

可是程家逸再也没说一句话,拉开门,又轻轻的关上。

终于一室安静,一室寂寥。

白陌站在那里身子都僵直了,才终于缓过来,慢慢的回身去收拾碗筷,桌子上还有一杯豆浆,被温在保温桶里,她胃不好,不能吃凉的东西,以前在程家逸家偶然说过一次,被程家逸记住了,以后只要他在,便不许白陌吃任何凉的东西,出去玩逛街的时候也记得给她买热饮,白陌看着那杯静静伫立在保温桶里的豆浆,拿起来一口一口,慢慢的喝掉。喝的一点也不剩。

喝完便抱着空空的杯子发愣,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打算大扫除的,便洗了碗筷准备洗衣服,才发现家里没有洗衣粉了,也没有洗洁,仔细一看还缺不少生活用品,便拿了钱包和钥匙下楼去买东西。

公寓过一个路口便是超市,白陌推着车一趟走过来,洗衣粉,卫生纸,洗发露,毛巾,大米,味,洗洁,各种口味的泡面粉丝,满满当当买了一车,拎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摇摇晃晃的从超市出来,寒风一吹,顿时有些头重脚轻,早上觉得没怎么样的感冒此时好像故意和她过不去似的,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着白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旁边一起在等红灯的人都禁不住转脸去瞧她,弄得白陌很不好意思,放下袋子,揉了揉手上被细带勒出来的红痕,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擦了擦鼻子,准备一会儿要加快些步伐才好,可无奈东西太多,她能拎得动已经很费力气了,哪里还能走得快。

正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在袋子上,身上忽然披了一件外套,暖暖的带着柠檬味的清香,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地上拎起了袋子,程家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白陌一旁,眼睛盯着前方并不看白陌,手里拎着白陌的袋子。

白陌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她在家捧着那杯豆浆喝的时候,心里哗哗的淌过和程家逸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就好像站在家乡的凤尾竹林旁,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整个人什么都不想,一丝杂念都没有,只有那些时光哗哗的从眼前流过,想抓住,却无力。她以为那些就是这辈子和程家逸所有的回忆,可时间转了个弯,不过逛了个超市,转角他们又相遇了。

绿灯亮了,程家逸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径直拎着袋子往前走,在白陌手中千斤重的袋子,到了他手里不觉变得又小又轻,像拎着两个小玩偶一般,毫不费劲。

白陌快步跟上,身上还披着程家逸的外套,看他只穿着一件开司米的毛衣,瑟瑟的寒风吹过,白陌轻声说:“家逸,不用……”

程家逸顿住脚步,后背僵了一僵,才转头看着白陌说:“你就当我是学雷锋做好事不行么,路人还能帮一把呢,何况我们还算认识,是不是白陌?”

他说的客气疏远,眼神也并非以前那么专注热情,仿佛只是一个随手帮助别人的路人而已。

白陌被他一噎,一下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跟着他走。

直到走到宿舍门口,程家逸把东西放在门口说:“那我走了。”白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歇一会儿喝口水再走吧。”

程家逸一愣,忙说:“好。”白陌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无奈让他喝杯水再走,可家里连水都没有,白陌拿壶接了水,放在炉子上烧着,准备洗两个杯子,可是一恍惚,手一滑便将杯子摔在地上,脆脆的碎裂声让整个屋子更为静谧,白陌忙蹲身去捡,可能起身有些急,眼前猛然一黑,程家逸已经走过来,瞧见她这个样子忙一把扶住,揽进怀里有些着急:“怎么了?“

白陌稳了稳神,慢慢站定:“没事,可能起的太急了。“

她呼吸过重,双颊通红,神情里带着软绵绵的慵懒。

程家逸将手覆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怎么这么烫?”

白陌也伸手了:“没事,可能有些着凉了。”自己说着,却有些有气无力。

程家逸不放心,找来温度计一试,吓了一跳,忙拉着白陌去医院:“幸亏我没走,烧成这样还不知道,不要命了么。”

白陌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晕晕乎乎,总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对,却没力气去思考,只软软的靠在程家逸身上,由他揽着去了医院。

程家逸刚才在路口碰到白陌当然不是偶然,他并没有走,一直坐在白陌楼下的花园的长椅上,想了很久。白陌的话不是不打击人的,何止是打击人,一向自信骄傲蔑视一切的程家逸被她的话割的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几乎是逃也似的逃出了白陌的屋子,可是走到楼下,心里隐隐在痛,他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还没走,脑海里便已全是白陌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他程家逸是谁,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困难就要放弃?

不喜欢他?那有什么关系,让她喜欢上不就是了。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想到这里,便觉得刚才那些事情其实本微不足道,被女孩子拒绝个一次两次不是人生本该就该有的经历么,再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陌,只要她不给自己判死刑,那他就有希望,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他都要让它发展成现实。正想着,眼角瞥见白陌急急的下楼,脸色苍白,眼神恍惚,一开始程家逸还以为白陌是舍不得他所以跑下来追他,谁知在她身后跟了几步,发现白陌竟然是去超市买东西,心中不免泄气,觉得自己真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在白陌心中的地位,他以为以自己和白陌相处的这些时间以及自己的用心,白陌总是会有一点感觉的,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这个认知让程家逸很挫败。

他慢慢跟着她,看她买了一堆东西,还站在卖蔬菜的那个地方楞了很久,他想起以前和白陌经常去超市买菜,回到家里做东西吃,白陌挑菜的时候很认真仔细,神情专注一丝不苟,说不出有多可爱。可是这次白陌并没有买菜,只是愣了一会儿,便推着车子走了。直到到了路口,鬼使神差的,他看着白陌将双手捧起放在唇边呵气轻轻揉搓的样子,心不由的一痛,等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白陌身旁,拎着那些东西。

很久以后程家逸才知道,那种心痛是恨不得以身替代,这世上有一种人,你看着她仿佛便看到了繁花似锦的天堂,而她却有能力让你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第二十七章

白陌在公司做外贸这一块,刚开始只是柜员助理,经过这一年的工作,部长瞧她认真细心,肯吃苦,为人又谦和温柔,很快将她提到了柜员,这便意味着她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做业务了,薪水自然比之前要好很多,她拿了第一个月的奖金给程家逸打了电话,约他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地方见面,下班之后请他吃饭,打算将程家逸留给她父母的那笔钱还给他。

电话里的程家逸声音很兴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边有男孩子起哄大笑的声音,程家逸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我等你。”

谁知临下班时有个客户忽然来电话,有一批单子的账号出了问题,需要白陌再重新核对一遍,此时同事都已走光,但那边的客户又心急如焚,白陌心知事关重大,只好认认真真核对了一遍给对方做了答复,又碰上部长火急火燎的拿着一份文件来办公室找人整理,见白陌在,自然是躲不过的,她便耐着子仔仔细细的整理,忙完这些一抬头,发现外面已是灯火阑珊,浑身酸痛的伸了个懒腰,猛然想起自己还约了程家逸吃饭,大叫不好,程家逸是最讨厌等人的,极没有耐心。

她拎起包便往外冲,打了车去,谁知到了三环堵得厉害,车子本不动,长长的车龙延绵到尽头,一个个红闪闪的尾灯亮着,点亮了这个城市的夜晚。白陌心下着急,便付了钱下车往前走,总比在车里堵着动不了的强,堵车的时候,两条腿反而会比汽车还跑的快。

白陌今天出门肯定没有查黄历,没走两步便开始下雨,许久没下雨的城市天空灰暗一片,湿冷的雨夹杂着寒风袭来,路边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希望前方有个地方可以躲一躲。

她穿了上班的工作装,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谁知这条路又是这样的长,整个公路旁都没有便利店之类的地方,雨越下越大,冬天竟然隐隐有要下瓢泼大雨的气势,白陌想回头再找辆出租车钻进去,可竟然一辆空车也没有了。

高跟鞋踩在湿滑的路面上,险些滑倒,终于挪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里,躲在里面给程家逸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今天不吃了,改天再约,谁知程家逸的手机响了许久却没人接,一辆的士从旁边经过,白陌忙挂了电话追出去上了车,此时的她外衣已经全湿了,面色苍白,冷的发抖,手脚都有些僵硬,靠在车上冷的一阵一阵哆嗦。

回到家将热水开到最大,狠狠的冲了个热水澡,皮肤都烫的红红的才终于觉得手脚回了暖,呼吸也顺畅了,靠在墙上舒服的叹息,豆大的雨滴打在卫生间的玻璃上,花洒里哗哗的水声都遮盖不住,白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里纳罕初春竟然会下这样的大雨,着实奇怪。

有咚咚的声响,白陌因为在卫生间里并没有听的多么清楚,可咚咚声越来越响,后来简直变成了捶在门上,白陌才反应过来是敲门声,忙关了水那浴巾胡乱裹了裹去开门,一开门大吃一惊,程家逸像个落汤**似的站在门外,唇冻的有些发紫,雨水顺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往下滴,他脸色很不好,怒气冲冲的想要杀人,可看到白陌开门的一瞬间,却长长的舒了口气:“你在家。”

白陌忙将他拉进屋里:“怎么弄的?怎么弄成这样?”

程家逸靠在门上喘气:“我瞧下了那么大的雨,你没来,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白陌心里一震,她本以为程家逸等她不去自然不耐烦就会回去,却万万没有想到,程家逸竟然会大老远的跑来就为看一看她在不在家!

白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把他推进卫生间:“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得重感冒的,好好洗一洗,等洗热了再出来。”

程家逸语气还是有些恨恨的:“白陌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去哪里了?”

白陌也觉得很抱歉:“我加班来着,后来……看下雨就回来了。”

程家逸眼神很复杂的看着白陌,可神情却越来越有趣,他的目光停留在白陌光滑的裸肩上,渐渐的染上了一丝丝热烈的□□,白陌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随便裹了个浴巾,大窘,忙推了推他:“快去洗澡,不然会感冒的!”

程家逸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两嗓子,慌忙转身进了卫生间,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白陌换上衣服,拿锅烧了一锅姜汁可乐,找了半天也没有适合程家逸穿的衣服,只好拿了床单凑合,把门敲开一个缝递给他:“先锅一裹进被窝躺着,衣服烘在暖气上了。”

程家逸被热水烫的昏沉沉的,之前因为心情焦急一直没有感到冷,被热水浇回知觉才慢慢感到疲惫,头重脚轻的,乖乖的裹了床单躺床上,白陌端了姜汁可乐来给他喝,皱着眉头不肯喝,白陌登起眼睛:“不行,不喝会感冒的,你淋了那么大的雨,家逸,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避一避么,你就算担心我也可以打车来啊。”

程家逸挑了挑眉毛,虽然心情不好却还是耐住子解释:“万一你在路上呢,我瞧三环赌的那么厉害觉得你肯定不会打车,我这样走着过来万一你也是走着去的我就能碰上你了。”

白陌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嘴里涩涩的:“快把这个喝了吧。”

程家逸扭着头不看她:“不喝。”

白陌拿手敲他的头:“家逸,不要任。”

程家逸回过头,眼里恨恨的,又带着无限的委屈:“我有任的资格么。”

白陌把碗递过去:“既然知道,就乖乖把它喝了。”

程家逸瞧着白陌一脸的毫不讲情,转眼想了想:“我喝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白陌抬眼看他:“什么事?”

程家逸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他眉目清爽,点漆的黑眸看着白陌,笑了笑:“你瞧你一副敌兵入城的样子,好像我真能把你怎么样了似的。”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帮我把外套拿过来。”

他的外套还放在暖气上烘着,白陌拿下来递给他,他从里面的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整个外套都湿透了,可盒子几乎还是干干的,可见他护的仔细,他拆开盒子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喏,给你。”

白陌接过来,是个小巧致的手机:“给我的?”

程家逸点点头,拿眼神示意她:“喜不喜欢?”

白陌并没有表现出惊喜,只是轻轻放在他手边:“我不能要。”

程家逸有些着急,一下子坐起来:“为什么?”

他光滑的肌肤暴露在外面,被子只盖住下半身,白陌忽的转过身:“你盖上被子。”程家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瞧着白陌窘迫的样子,忽然邪恶的笑了笑:“你要是不收我就把被子全掀起来,要不要试试?”

白陌见识过他的霸道和我行我素,知道他干得出这种事情,只好背着他忙点头:“好,好,我收下,你快盖上被子。”

程家逸这才满意的笑了,乖乖的躺进被窝里,白陌恨恨的将烘干的衣服扔给他:“还学会威胁人了,快穿上衣服!”

程家逸伸出胳膊顺势把她一把拽到床沿边,把手机放在她的手心里:“白陌,别让我再找不到你。”

那种心慌,很不好受。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白陌的手很凉很冰,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一如很久以前那样的舒适,可心境却大不相同。

手放在那个宽厚的掌心里,一颗心却起起伏伏,找不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

白陌慢慢抽出来:“谢谢你,家逸。”

程家逸在被子里把衣服穿好,拿了条干毛巾个白陌擦头发:“不准再给我说谢谢,我只是想随时联系到你,白陌,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一个人在那里,有多紧张…等的时间越久越害怕……后来下了雨就更害怕了,害怕你淋雨会感冒,害怕路上地滑你摔倒了,害怕车多,你不知道我当时发现手机上有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的时候,我的心……”

他并不是容易惊慌失措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程家逸,终于被上帝找到了软肋。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慢慢的拿毛巾一下一下的给白陌擦着头发,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答应我,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温热的气息吐纳在白陌耳边,眼眶有些潮潮的,白陌僵直着身子点了点头:“好。”

第二十八章

暧昧的气氛被程家逸咕咕响的肚子给打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白陌才想起两人都没吃饭,天已经全黑了,窗外还哗哗下着大雨,整个城市都氤氲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光亮之中,他们好像处在一座孤岛上,四处茫茫不见人,唯有彼此。

出去吃饭几乎不可能,白陌热了热剩的一点黄瓜山药盅,又找出几包面条,也差不多凑合两个人吃了。烧开了水,将面放进去,待面将熟未熟之时,又磕了两个**蛋,洗了几棵青菜一焯,晶莹剔透的面条,白莹莹的荷包蛋,绿油油的菜叶,程家逸在一旁看的流口水:“怎么不放调料包啊?”

白陌滴了一点酱油和香油,又浇了一点罐子里煨着的菌汤,抿嘴笑了笑:“那料味儿太重了,试试这个。”

两个人分别盛了一碗吃的汗流浃背,程家逸狼吞虎咽,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大赞:“好鲜!”

白陌看他的样子:“没吃饱吧?我再去下一点。”

做好端出来,家逸已经把她那碗吃完了,正心满意足的着肚子冲她笑:“这碗你吃吧,你的被我吃光了。”

白陌瞧他那样子也跟着笑:“怎么这么心急,就不能等一等么。”她还没怎么吃,确实有些饿了,便坐在桌边吃起来,程家逸砸吧砸吧嘴:“这汤真鲜,怎么做的?”

白陌边吃边说:“可能是因为我加了**枞吧,那个提味。”程家逸想了想:“是在你们家见过的那种?”白陌点头:“嗯,这些就是我从家带来的。”

程家逸不说话了,趴在餐桌上,拿一双清亮清亮的眸子看着白陌,好像家乡没有月亮的夜晚,竹林里飞舞的萤火虫,闪亮却又温和,让人舒服的想眯起眼。可程家逸的眼睛毕竟不是萤火虫,白陌被他这样盯着,一顿饭吃的心慌意乱,心不在焉的胡乱吃完,时间已经不早,程家逸赖在沙发上不起来:“好困,白陌,我今晚就在这里睡好不好,学校这会儿都关门了,我回去会被记过的,你又不是没上过大学,知道学校的纪律,我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典范要是犯了这种错误那可就没什么前途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严肃认真,说到最后简直痛心疾首,白陌刷着碗在一旁听着直翻白眼,就算程家逸在白陌面前装的多么乖巧听话可白陌也还是从别人口里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的,程家逸是谁,他这辈子估计连乖宝宝怎么写都不知道,还怕晚归记过不成,心里知道他是故意不想走,可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外面又下着雨,说实话真让他回去白陌自己也不放心,但让他在这住又觉得不妥,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板着脸说:“那明天一早就得走啊。”

程家逸乖乖的点头:“嗯嗯,我保证。”

两人正说着,有咚咚的敲门声,王戬的声音在门外温和的响起:“小陌,在吗?开下门。”

白陌忙开了门,王戬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收起的伞,雨珠顺着伞顶滴答滴答下来,在下方形成了一小滩水洼。

他见白陌开了门,便将伞立在门外,拎着保温桶进来,边走边说:“我回来看楼下的馄饨店还没关门就给你买了一份,你的胃不好多喝些热汤,这个馄饨是拿**汤炖的,很……”

他瞧见了屋子里站着的程家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有些诧异,转脸看着白陌:“家逸?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家逸语气很不好,哐当拉开一把椅子坐在,冷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白陌忙打圆场:“家逸找我有点事情。”

王戬看了看表,笑了笑:“哦,这样子,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家逸你再不走就没车了。”

程家逸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为什么还来找白陌?”

两个人简直是扛上了,白陌脑子开始疼,对王戬抱歉的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我就让家逸住下了,你工作一天也累了吧,谢谢你还想着我。”

王戬不想白陌为难,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说:“记得趁热吃了它,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白陌送他到门口,王戬忽然回过头对白陌说:“对了小陌,忘记告诉你,我调到你们部做副经理了,以后咱们就可以朝夕相处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特别重,似做无意的看了程家逸一眼,白陌听了忙说:“那太好了,恭喜。”

道了晚安关上门,一转身瞧见程家逸正拎着保温桶站在卫生间门口,哗啦一下把保温桶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厕所。

白陌顿时很生气:“家逸,你这是做什么!”

程家逸梗着脖子:“你都吃饱了,留着它做什么?”

白陌依旧很生气:“那是人家特意买的,况且外面还下着雨,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你有什么资格说扔掉就扔掉?”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白陌是个简单的人,刚才两个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让她感觉很痛苦,现在程家逸又再做这种孩子气的赌气行为,真是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程家逸瞧白陌这次动真格的,有些悻悻的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是我不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

白陌无奈的点点头:“下不为例,快睡吧。”她又想起了什么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程家逸:“喏,还你的,谢谢。”

程家逸愣在当场,本不想要,可看白陌一副一定要还的模样,只好收下了:“那以后你要是用钱的话记得告诉我。”

白陌抱了一床被子放在沙发上:“我有工作可以挣钱,为什么要找你要?”

程家逸闷闷的:“我就是说……”

白陌哗的拉上中间的布帘:“快睡吧。”

王戬因为转到了白陌他们部并当上了副主任,自然是躲不过请客吃饭的,下了班同事们吆喝着给王戬庆祝,王戬也乐意让大家宰,带着一群人吃饭喝酒唱歌,酒足饭饱尽兴之后才散了场,白陌因为也是其中一份子,虽然不喜欢那种乱哄哄的场合,却也不能不参加,最后满身烟酒味的和王戬一起回来,不巧公寓停了电,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爬着楼梯,楼道里黑漆漆的,白陌转弯时一时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王戬眼疾手快的扶住,忙问:“没摔倒吧?怎么样?”

白陌摇摇头:“没事,没事。”

王戬却不松手,两只手慢慢移向了白陌的腰间,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声音有些低迷:“小陌,我今天好像喝多了。”

黑暗里,只有王戬的手机闪着微弱的光,白陌的脸隐在夜色里,有种诱惑的美,王戬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小陌,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白陌扶住他越来越近的身子:“嗯,我知道,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

王戬摇摇头:“不,小陌,我虽然喝多了,可心里很明白,我喜欢你,从大学那会就喜欢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呢?喜不喜欢我?”

白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嗫喏了半天,究竟还是没有说话,王戬叹了口气:“算了,我不勉强你,我会给你时间的,可是小陌,不要让我再等太久了,好不好?”

他说着,慢慢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浓浓的酒气喷在白陌脸上,白陌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心里说不上喜欢,却也说不上讨厌。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大声的音乐,白陌吓了一跳,忙推开王戬,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不停的闪烁着程家逸的名字,她接起来:“家逸?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有低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家逸拿着手机,站在白陌宿舍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第二十九章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程家逸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电筒,看了看白陌一旁的王戬,语气越来越冰冷:“你跟他出去的?还喝了酒?”

王戬的酒力上涌,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左晃右晃,白陌扶住他:“家逸,快帮我一把。”

程家逸哼了一声:“凭什么,我不。”

白陌对他无奈,可人一旦醉酒之后身子极沉,白陌本架不住他,歪歪扭扭的走了两步,险些摔倒,程家逸从后面赶上来,一手扶住王戬,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给白陌:“喏,你拿着,我来扶他。”

他力气大,个子比王戬还要高,可能是长期打篮球的缘故,肩膀很宽厚,架起王戬来自然比白陌要轻松很多,白陌忙在前面把门开了,程家逸把王戬扔在床上,胡乱给他盖了床被子便要拽着白陌出来,白陌不放心:“要不在这等一会儿,他可能要喝水。”

程家逸一脸不耐:“哪有那么娇气啊,他渴了自然会自己找水喝,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走啦走啦。”

白陌还是不放心,在床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瞧王戬确实睡熟了,便放了一杯水在床头,这才蹑手蹑脚的和程家逸关门出来。

进了家,这才想起问程家逸:“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么?”

程家逸从袋子里拿出一堆小蜡烛来一个个点上,屋子里一下子亮起来,却不刺眼,温暖朦胧的光影影绰绰,将两人的影子大大的投在墙上,看着满室生辉,这才满意的把保温桶推到白陌面前:“喏,我买的馄饨。”

白陌愕然:“你找我就是这事?”

程家逸挑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了?就只能他买,我不能买么,周记有名的鱼翅冬瓜馄饨,尝尝~”

白陌没想到他竟然还记着那个馄饨的事情,有些歉意:“今天公司聚餐,所以回来晚了。”

程家逸熟门熟路的去厨房拿了碗,将里面的馄饨倒出来,有些惋惜:“哎呀都粘了,时间太长了,不然肯定很好吃的。”

白陌看他一副心痛的模样,不忍扫了他的兴,还是端起碗来喝了口汤:“嗯,很香。”

程家逸坐下来:“喝一点汤吧,馄饨就不要吃了。”白陌没有什么胃口,可还是做样子的喝了两口。程家逸在厨房里和个老鼠似的东翻西翻:“家里没有面条了?”

白陌扬眉:“你没吃晚饭么家逸?”

程家逸头也不抬的吃饭:“嗯,本来想等你一起吃的,谁知你不在家。”

白陌站起身:“你一直等到现在?”

程家逸找到了一些点心,胡乱在嘴里塞了几块,说的含含混混的:“也不是,我等了一会儿,后来停电了,我就去商店买了些蜡烛又回来等得。”

白陌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大口吞咽的模样,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程母坐在咖啡馆里,她穿致的衣服,梳利落的发型,笑着对她说起程家逸在家以绝食表示抗议。

当时的她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当时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过了这么些日子,程家逸还会坐在自己身旁,香甜的吃着并不可口的食物。

当时的程母告诉她,他们俩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此时的白陌坐在满室盈盈烛光中,依旧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她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颊。

程家逸不知道她怎么了,有些紧张的问:“白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他的手搭在她手腕上,有温暖的热度,白陌松开手,摇头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程家逸点点头:“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黑眼圈那么严重,我先走了,你快休息。”

白陌也不留他,送到门口,还是忍不住蹙眉开口:“家逸,以后你不要这样跑来跑去的,馄饨我想吃自己会买,不麻烦你了。”

程家逸转身,两只手搭在白陌肩膀上,慢慢俯下身来,他黑黒的眸子映着明亮的烛火,白陌好像看到了那个有些惊慌的自己,他慢悠悠的说:“白陌,我就住在你楼下,所以这些事,一点都不麻烦。以后呢,我虽然不能和你朝夕相处,起码每天都能和你见一面吧。“

白陌吃惊:“你搬到楼下?你怎么会搬到这里来?!你不应该住校么!“

程家逸耸耸肩:“我办了走读,学校宿舍正紧张呢,我得发扬一下无私奉献神把地方让给更需要的同学才对啊。”

白陌皱皱眉:“那你可以回家住,住在这里做什么?”

程家逸切了一句:“我才不回去,家里平时又没人,老太太就算回来也是不停的唠叨,我听得头大。”

白陌失笑:“家里没人,那这里不也是你一个人?”

程家逸顿了顿,也跟着笑:“是,但我起码每天醒来的时候,都知道你离我很近。”

白陌僵住,尴尬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家逸却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直视,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白陌,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连那个男人你都不拒绝,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我哪里比他差了?你以前说我是小孩子,说我不懂事,可我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我也证明给你看了,我并非是随便玩玩的,我是-认-真-的,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

他的眼里有太多的□□,太深的感情,白陌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沉入海底了,再也抓不住一颗稻草,冰冷的海水包围着她,可口却燃着熊熊的烈火,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她像置身于地狱里,直觉的难以呼吸。

她推开程家逸靠在门上:“是,你一点也比他差,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们不合适,你想过没想过,就算我接受了你,谁又来接受我们?家逸,我就是个普通的人,我胆小,懦弱,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罢了。”

程家逸抱住她:“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白陌,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让我陪你一起过安稳的日子,好不好?”

白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看着程家逸的眼里有些凄凉:“家逸,你究竟知不知道,这种日子,谁都可以给,唯独你,给-不-了。”

不管程家逸给不给的了,他都堂而皇之的重新将自己自作主张的融入了白陌的生活,大学的时间相对宽裕,他经常在课余时间买杯茶送到白陌楼下,他们学校离白陌的公司并不远,运气好了白陌还会请他吃个饭,吃完饭两个人吹着软风沿着街道慢慢的走,路旁的橱窗里倒映出两个人,白陌小鸟依人般的走在程家逸身旁,好像映的整个天空都湛蓝了几分。

虽然还时不时的刮几场冷风,可路边渐渐绽放的花苞和越来越浓郁的绿叶,都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向路人昭示着,春天终究会来的。

大学校园里更是春意盎然,很多女生迫不及待的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T恤裙子,踩着帆布鞋一路摇曳出男生眼里灿烂的□□。

设计原理的课程上的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讲台上的老教授花白一把的胡子,讲起课来如同念经,据说还成功的治愈了不少被失眠困扰的可怜学生。程家逸坐在最后一排,心不在焉的听,手里拿着笔随意画着一副素描,准备一下课便溜号,其实这些课他自己看看书也能考个好分数,他一贯擅长考试的这些东西,可白陌有一次知道程家逸是逃课出来见自己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里喝了一半的茶放在桌上再也没碰一碰,站起身就要走,程家逸慌忙拉住她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会逃课会做个好学生,白陌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看着程家逸叹了口气,转眼望着窗外说:“家逸,你知不知道这种机会有多少人在渴求?你现在不好好学习,早晚会后悔的。”

那个时候程家逸很不放在心上,可还是为了应付白陌便一堂堂课的听了下来,学期末的时候竟然还被老师称赞是班上最勤奋的学生,整个大教室那么多同学听了个个哭笑不得,谁都知道程家逸的好成绩凭的是他与生俱来的智力,哪里有什么勤奋可言!

很多年以后,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修建筑学的硕士,在一夜夜熬通宵画设计图纸的时候,脑子里会不时的冒出一些当时课堂上教授们讲授的一些小心得小技巧,他的作品一般大气磅礴却缺乏细腻,加上这些润笔便很让他的导师刮目相看,那个以鬼才和苛刻著名的世界建筑大师,在毕业典礼上终于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程,你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听到这些,程家逸并没有笑,他只是禁不住的去想,很久以前逼他认真听课的白陌,是不是就已经料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这天下课时程家逸还没出门,便被几个女生围了个严实:“主席主席,这次的校园女生节我们部的几个节目都被毙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程家逸赶着去找白陌,自然没心情理会:“不能。”

一旁滑过来一个人,一只胳膊揽住一个姑娘笑的无良:“家逸,别这么不讲情面嘛,分明长了一张金城武的脸却要扮作老古董,嗳我说,她们的节目其实不错啦,几个小姑娘天天排练很辛苦的来,你给点面子嘛。”

胡一凡虽然和程家逸是一个学校却不是一个系,他学国际贸易,用他的话说,这专业最大的功劳就是教他怎样把妞的魔抓伸到国外去。他一向活跃于学校各大晚会活动中,学校里的美女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以前上高中时还稍微收敛的纨绔子,到了大学算是彻底解放出来了。

程家逸瞧着他一脸□□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节目通不通过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是整个委员会的决定。”他看几个女生纷纷垮了脸色,有些不忍心,便又问:“你们都是什么节目?”

“一个古筝,一个拉丁。”其中一个女生说。

胡一凡一拍巴掌:“哎呀,你们不早说!程主席可是最拿手拉丁的了,当年在高中便风靡全校,还有啊,他笛子吹的一级,让他给你的古筝配乐,再指导指导拉丁,肯定就一至通过了!”

程家逸斜眼看着他:“敢情你是算计好了的吧?嗯?”

胡一凡厚颜无耻的笑出一口白牙:“孔子说,预则立,不预则废。”

程家逸挑眉:“哟,你这点情还是等一菲回来给她显摆吧,省的整天被她消遣,我都替你害臊。”

胡一凡忽然拉下脸色,翻着白眼哼了一句:“别给我提那丫头,谈了恋爱就和个傻子似的,还不知道怎么被男人骗呢。嗨,不说她,我说家逸,你到底帮不帮忙啊?给句痛快话。“

程家逸虽然一向眼高于顶,但对于兄弟倒是很够意思的,他看出来胡一凡是有意在几个女生面前挣面子的,他岂能不给。便点点头:“没问题。”

程家逸在练功房指导着几个女生的动作:“舞蹈最终要通过你的肢体传达的是那点神,你的神到了,肢体动作都不是问题,对,眼神要亮,还有,脚下要稳,要落地生。”有个女生在程家逸扶住她双臂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软扑在程家逸怀里,其他人都挤眉弄眼的笑,那女生瞬间就脸红了,程家逸不着痕迹的将她推开一尺,语气淡淡的:“今天就到这?”

胡一凡拎着一袋子饮料进来:“来来来喝水,都休息休息,家逸,你丫为人民服务劳苦功高,晚上我请客犒劳犒劳你!”程家逸径直走过来拿了瓶水拧开喝:“不了,我有事。” 胡一凡说:“哦对了,刚才白陌姐姐找你什么事?”程家逸一愣:“白陌?”胡一凡点头:“我刚才出门买水的时候在体育馆门口碰上她来找你,我说你就在练功房呢,怎么,你没见着她?” 程家逸皱眉想了想,忙追出去,可哪里还有白陌的身影?

第三十章

胡一凡在后面追出来:“你丫能不能慢点,喏,外套。” 程家逸问胡一凡:“她还说什么了?” 胡一凡想了想:“我问她找你什么事,她笑了笑说没什么事,顺路过来的,可能有急事便没等你先走了吧。” 白陌最近接手了一个比较大的项目,好几次去找她看她忙的脚不沾地,他也不忍心去打扰她,有时候看几眼就回来,可瞧她兴致勃勃一副要好好奋斗的模样,程家逸到了嘴边让她爱护身体的话也只能吞下去。倒是那个王戬,程家逸打听到他不负责这个项目,心里挺高兴。他想了想觉得白陌可能真是有急事回去了,要是有事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的,旁边的胡一凡一直聒噪着要去吃饭,还偷偷给他说:“家逸,瞧见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没,怎么样,哥们的目标是今晚搞定她,嗳对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人家喜欢你,挺好一人,你别爱答不理的。”

程家逸嗤笑一声“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儿啊,能不能别这么低俗啊胡一凡同志?”

胡一凡嘿了一声:“我低俗?是啊,我低俗,比不得你丫整天清心寡欲对女生看都不看一眼。”他低声凑近了程家逸坏笑着:“你丫不会是GAY吧?那我可得离你远点!”

程家逸一个飞腿踹过去:“你是该离我远点,闹的我头疼!”

第二天课排的满满的,程家逸给白陌发了条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白陌一直没有回。电话也不通,一直到了下午才抽出时间来,程家逸跑去白陌的公司,一问却被告知白陌已经从昨天就没有来上班了。

有个关系和白陌挺好的同事也认得程家逸,见他经常来找白陌现在看到程家逸便好心告诉他:“小陌这次栽了,有笔很大的单子是她经手的,当时签字的应该是副总,不知为什么合约上是她的名字,现在这笔单子出了问题全部返还,副总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她说当时是副总授意她代签的,可口说无凭,现在她拿不出证据,只好负全部责任,她一个刚工作的女孩子,哪里能付得起责?”

程家逸皱眉:“那就任由那个副总欺压?”

同事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合约上是她的签名,她就要负责,也是工作的人了,毕竟经手的是这样大的单子,她自己也该谨慎一些才是。”

程家逸声音不变:“公司有什么处置?”

同事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今天听说可能要小陌赔偿损失款,追究法律责任也未可知,公司现在到处找她呢,你要是见到她替我们转告一声,大家都很担心她,让她想开些。你是她弟弟吧?她还有什么亲戚在B市?有没有什么关系可以用用?找找关系说不定有回寰的余地。”

程家逸急的两眼发红,那个人说的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本没放在心上,最让他担心的是白陌的安危,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城市,能去哪儿呢?

电话已经关机,家里没人开门,程家逸将两人经常去的饭馆,茶店,电影院都转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她。

微微开始灼热的阳光漫不经心的洒满大地,马路两旁的高大白杨树施施然的冒出了青青的绿芽,漫天洋洋洒洒的柳絮就好像是从天上洒下来的棉花,一幢幢的高楼鳞次栉比延绵到天的尽头,世界这样大,他找不到她,就是找不到她。

仅仅前几天他们俩还在这条大道上漫步,树下满满的都是掉下来的杨树花,毛茸茸的,活像一只只毛毛虫,暮春时分的傍晚,白陌走在前面,拿脚一个一个的去踩,神情认真专注,开心的不得了。程家逸跟在后面,手上搭着白陌的大衣笑吟吟的跟在后面,目光温柔又宠溺。

他当时还故作玄虚的叹了口气,引得白陌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惋惜道:“唉,这些白杨树真是可怜啊,可怜。”

白陌歪头看他:“怎么可怜?”

他神神秘秘的揽住白陌,俯身侧脸贴近她,笑的邪魅:“怎么不可怜,我这一路看过来,所有的白杨树都是一水的爷们,一个姑娘也没有,你再看我,旁边就是你,虽然你长的也就那么回事吧,好歹是女的啊。”

白陌瞪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脚剁了他一脚,径直往前走,嘴里威胁道:“你可别再想我请你吃饭了。”

身后是程家逸闷闷的笑,她走着走着,自己也忍不住的开始笑,那是一种从心底抑制不住洋溢出来的快乐,就是想笑,就是快乐,她站定脚回过头,看他披着满身的霞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可是转眼间,他就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多可怕。

他颓废的坐在白陌公司外面的长椅上,满心焦灼满满的都是在想,白陌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

他从这样害怕过,害怕一个人的离去,弃他而去。

“程家逸?”苏娟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最近她调到公司总部来了,公司距离白陌的公司很近,经常来找白陌吃顿饭逛逛街,有时候碰上程家逸也来找白陌,自己都会主动避让,因为那个小少爷的脾气真是火爆的……不堪入目。

不远处的人抬起头来,原来真的是他。

却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以前的程家逸是散漫疏狂的,除了白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冷眼看周遭的一切,可今天的程家逸有前所未见的仓惶,和环绕着周身的寂寥落寞,他慢慢抬起脸,看到是苏娟,微微点了点头,又兀自垂下头去,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苏娟直觉的有不好的预感,忙跑到程家逸身边问:“怎么了?家逸?你怎么了?还是……小陌出什么事了?”

程家逸靠在长椅上,闭着眼睛好像疲惫到了极点:“苏娟,我找不到她,她能去哪里呢,她不能做傻事,千万不能做傻事。”

苏娟大惊:“出什么事了?”

程家逸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下,一双剑眉紧紧拧起来:“都怪我,我要是昨晚就去找她就好了,都怪我没陪着她。”

苏娟气愤的冷哼:“不怪你,那个副总一直对小陌有意思,他自己有老婆孩子,却还打小陌的主意,小陌板着脸拒绝了几次之后便被他怀恨在心,总是有意无意的给小陌难堪,哼,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卑鄙到这个程度,真是无耻!”

程家逸猛然抬头,眼里灼灼有两簇火苗:“白陌怎么没给我说过?”

苏娟说:“你的格白陌还不清楚,爆碳一般的,要是被你知道了,她的饭碗非被你砸了不可,这种事情对女职员很常见,小陌并没放在心上,你一个学生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程家逸心里酸酸涩涩的,自己曾经认为是最了解白陌的人,可一件件事情都昭然显示着,自己并不了解她,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无足轻重的一个小角色罢了。

白陌遇到这种事情,宁愿告诉苏娟也不愿告诉自己,她现在又躲起来,宁可自己舔舐伤口,也不愿和程家逸分担。她觉得他是个负担,却不是他的依靠,她从未觉得自己能带给她任何安全感吧。

这个认知让程家逸很颓丧,不,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他要占据白陌的心,做她最重要的人,做她伤心难过时,第一个想依靠的人,他是个男人,一个能保护心爱的人的男人。

他压抑起越来越慌乱的心,努力恢复平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白陌。

他揉了揉太阳,声音低沉带着沙哑:“你想一想,白陌能躲在哪里?”

苏娟摇摇头:“我们平常去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商场啊什么的,还不如你带小陌去的地方多,你不经常带她出去玩吗?”

程家逸摇摇头:“我都找过了,全找不到,我……”愣了两秒,忽然眼睛一亮,他霍的站起身:“我知道了!”

苏娟跟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到底知道什么啊,你倒是说句话啊,哎哎,你慢一点行不行?”

程家逸腿长步伐大,几步便把苏娟甩在了后面,她无奈,打了个车去追,过了两条街才追上他,挥手让他上来:“我看你真是关心则乱,你跑的再快,能快过汽车吗?”

程家逸不说话,只是报上了地址,侧脸看窗外的风景,他将整个车窗摇下,呼呼的风吹进来,他微微眯了眼,抿着嘴,点漆般的眸子遮在浓密的睫毛下,像沉沉的幽潭,看不到底却诱着人不停的想去探寻,想去沉溺。苏娟想起白陌有一次和她吃饭,她有意问起来两人的事情,白陌沉默了很久,半响才说:“娟儿,你有没有爬过山?”

苏娟点头:“当然啊。”

“当你站在山顶,你明知脚下是万丈深渊,可看着那样绮丽无双的风景,你有没有想跳下去的冲动?”

苏娟摇头:“不知道,我没爬过那么美的山。”反应过来又拿筷子敲白陌的头:“我问你和程家逸呢,你乱扯什么?”

白陌低头笑了笑:“快吃饭吧,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倒是你家齐志国天天打电话绕着圈的打听你,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白陌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她坐在程家逸身旁,偷偷的打量着程家逸英俊如斯的侧脸,以及那清亮又深邃的眸子,终于明白了白陌当日的话。

纵使知道是万丈深渊,也想奋不顾身。小陌,遇上他,不知道是缘还是劫。

还是白陌楼下,程家逸不坐电梯却跑安全通道,苏娟在后面连滚带爬也赶不上他,索靠在墙上打算歇够了再去追。

一共十几层的楼,几百个楼梯,程家逸跑的其实很快,可他感觉却像是用了一辈子,那是他生日那天,白陌带他上了楼顶,与他并肩站在楼顶,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对他说:“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吹吹风,透透气,看着这个风景,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家逸,在这个城市里我几乎一无所有,可这楼顶的风景却是我的,喏,送给你。”

一路几乎都是一步三四个台阶,并不觉得累,只觉得时间太快,心里好像都能听到时间滴滴答答的流过,终于跑到了,那扇铁门近在咫尺,外面就是灿烂千阳湛碧天空,可他忽然失去了推开它的勇气,万一门后的天台上,并没有白陌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靠在楼梯栏上,心仿佛要跳出膛,寒意慢慢侵蚀着四肢,明明是那样热,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几乎流进了眼里,刺得眼睛生疼,却再挪不动一步,从心底泛起的冷意将他冰在原地。一瞬间好像胆小如鼠,胆怯的去面对,害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样。

胆怯莫如是,情深不知处。

第三十一章

胆怯莫如是,情深不知处。

就算再胆大再冷漠的人,如果那个人在心里的分量很重的话,就会患得患失,胆小怯懦。

一如现在的程家逸。

他从来不相信上帝,却在此时暗暗的祈祷,只要让白陌平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有轻轻的歌声传入耳畔,清丽动人,像微风一样柔,若有若无,无迹可寻,仿佛天边的那一抹白云,瞬息可逝,可程家逸还是听到了,它是那样真实清晰的从门后传来,一霎间,风刮过世间,程家逸心静如水,一颗心落在肚子里,手脚慢慢有了知觉,他长长的舒口气,只要她安好,世间再无烦恼。

推开门,白陌果然在那里,坐在天台栏上,孤零零的,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寥落寞。

风很大,吹的衣服猎猎鼓起,白陌的长发被风吹起,衣服也飘飘荡荡,仿佛一瞬间,便要随风而去似的。

程家逸心一痛,脱口而出:“白陌。”

白陌嘴里依旧哼着歌,却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微笑:“家逸,你来啦。”

她坐在这天台吹了那么久的风,想了很久很久,事发的当时她已经懵了,总经理气急败坏的将文件摔在她面前,当着全体员工的面将她骂的狗血淋头,这些她都不怨恨,是她该得的,谁让她就那么不仔细呢?怎么能轻易相信了副总的话,代替他签了字?可是让她想不通的是那个副总,会后他笑着对自己说:“白小姐,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了不起?你现在要是求我,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哦。”

身后的同事也在指指点点,说的话不堪入目。一瞬间,人们变的全都那么陌生,可怕。

她愣愣的看着扬长而走的副总,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走之前的话像个噩梦似的环绕不去:“别以为就这样算了,如果你还是装模作样,我会让你更生不如死,听说你父亲生病了?哼,如果你背上一屁股债,他的病可怎么治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卑微的如蝼蚁,轻轻易易便会被人碾死。她出了公司,一路奔过去找程家逸,直到看到他和女同学相拥舞蹈的样子才猛然惊醒,自己来找他做什么呢?为什么会来找他?

她慌忙跑掉,惊慌失措。

坐在这个天台上那么久,太阳升太阳落,她悲哀的意识到,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她唯一想见的人便是程家逸。

现在,他来了。

可是又能怎样?自己半个身子浸在地狱里,难道还要拉他一起下水么?

她一张脸被风吹的白白的,只是双颊酡红,眼神有些迷离。

程家逸慢慢走过去,朝他伸出手:“白陌,乖,你先下来,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白陌就坐在那里,摇摇欲坠,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想跳楼,放心吧,就是想吹吹风而已。”白陌挥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身子又转回去:“这里是我的,你不准过来。”

程家逸软语轻哄:“好,我不过去,是你的,都是你的,那你下来好不好?”

白陌迎着风吹,声音轻轻的:“家逸,你说人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生为什么死?”

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嘲讽:“你说如果有些事情就算你再努力的去做,可结局还是注定了要失败,那之前的那些努力,不是很好笑吗,那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就像一个非要跃过龙门的鲤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她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雾蒙蒙的水汽,认真的看着程家逸:“你说是不是?还有什么努力的意义呢?”

程家逸站在原地,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嘴角却含着一抹最温柔的笑:“白陌,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努力的机会,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因为害怕炒鱿鱼便步去找工作,因为害怕被辜负就不去接受爱,因为害怕走在街上会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撞死便不出门,那你做什么?坐在家里等死吗?那样的人生,还不如山涧的一束花来的有意义,就像你家乡的那片竹林,最起码他们还经历风雨,看朝阳起又落。傻瓜,谁都会碰到挫折,难道因为有挫折就要对生活放弃希望?你要知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对我来说,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奇迹,来,过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别害怕,我来保护你。“

他缓缓伸出手,眼神定定的看着白陌。他许给她一个未来,一个让她贪恋的未来,一个有他在的未来。

白陌慢慢的站起身,程家逸看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她也慢慢朝程家逸伸出手,可语气却依旧疑惑犹豫:“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程家逸点点头:“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都不是问题。”

哦,他说其他都不是问题。呵,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俩,还有其他,还有那么多的其他,那些人怎么可能容忍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没有童话,残酷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

白陌忽的转脸看了看楼下:“家逸,你说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吗”

程家逸手心里满满的全是冷汗,脊背一阵热一阵凉,他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定:“白陌,你只要敢跳,我立马跟着你跳。”

白陌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那你要我怎样?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家逸,我好努力,可是……”程家逸一把过去抱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有我在,不会怎么样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白陌摇摇头推开他:“别管我,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她一挣扎,脚下一滑一下摔倒在台子上,程家逸翻身跃起拽过来,自己却一下子滑出去,半个身子猛然甩出在了楼外。

幸好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台子,衣服被水泥台上伸出的一个钩子挂住,才没有摔下去。他艰难的攀住台子,双脚努力蹬住墙面,可无奈这个天台是凸出去的,脚下几乎使不上力气。

他额头上青筋暴突,双手用了极大的力气扒着,连喘气都不能够。

白陌吓的一下子清醒过来,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两只手紧紧拽住程家逸,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膝盖跪在地上,好像有石子咯到膝盖,却并不觉得疼。

可白陌力气小,眼看着要一点点滑下去,白陌哭不出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噙满了晶莹剔透的泪,可打了那么多转,就是掉不下来,她脸色苍白,终于慢慢说出话:“家逸你使劲抓住我,不要松手,千万不要松手……”

程家逸握住白陌的手,额头上全是汗,艰难的说:“白陌,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白陌脑子一片空白,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声音里带着无可抑制的恐惧:“家逸,你别说话,抓紧我,抓紧我……”

可程家逸依旧很是艰难的开口,他双手用了极大的力气,说话很是费劲:“和我在一起。“

白陌此时心神全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程家逸没事,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她看着程家逸的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整个人连魂都没有了,她啄米似的点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好,我和你在一起,你快上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一定不要有事,家逸我求你,求求你……”

程家逸嘴角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我好开心……”

白陌听不到他说话,脑子里只轰轰的响着,好像万马奔腾的穿过,震得脑仁都疼,可心却突然安静了,如果家逸掉下去,她便跟着跳下去就是了。

就是这么简单。

苏娟终于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正想开口埋怨程家逸跑的太快不等他,结果发现程家逸扒在天台沿子上,白陌正趴在那全力扯住他。她吓的大叫一声,忙跑过来一起帮忙,使劲扯着胳膊,白陌双手抱着他的肩膀慢慢往上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程家逸拽上来,几个人累的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

这时白陌才哭出来,并没有声音,可眼泪就是不停的掉,擦都擦不完,索不去管它。程家逸一只手撑起上身,伸出手给白陌抹眼泪:“不准哭,既然都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能哭了,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一滴眼泪都不准掉。”

谁也没有想到,往后的那些岁月里,好像白陌每次哭,都是因为他。

命运就是这样残忍的嘲弄着人们。

白陌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笑了出来,可眼泪却还是流不完似的,刚才那个场景,差点要了她的命,心底却好像巨涛翻滚过的湖面,慢慢沉静下来,越来越澄净,越来越清楚,以往想不明白的,不想想明白的,刚才那一瞬间,统统都尘埃落定。

原来他在她心中是那样的重,重到可以忽略自己,重到可以随他而去。她看着程家逸,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感激上苍这次并没有抛弃她,让她没有失去他。

让她拥有了他。

程家逸心里也满满当当的全是幸福,他起身将白陌揽在怀里,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傻瓜,不准哭了,再哭我就亲你。”

苏娟终于缓口气,刚想说话便听到这句,起了一身**皮疙瘩,抱着肩膀直抖,程家逸在人前总是冷冰冰的,就算和苏娟这种比较熟的,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只要能两个字解决的他绝不浪费第三个字,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模样,现在苏娟有些诧异的瞧他对白陌的态度,她知道家逸喜欢白陌,却从未想过会到这种程度,心里不是不羡慕的,隐隐带着有些伤感,如果有个人能这样在乎她,她愿意再去相信一次爱情。

程家逸低头仔细的给白陌擦着眼里,斜睨了苏娟一眼:“哎我说,不觉得自己瓦数有点大么?这么大人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怪不得老升不了职。“

苏娟气的直翻白眼:“长那么帅却这么毒舌,刚才是谁救的你啊,没有我这没眼力见的你还指不定在哪惨兮兮的挂着呢。小陌你也管管你家程家逸,瞧他嚣张的来。“

白陌哭的稀里哗啦的,被苏娟一奚落有些赧然,抹了把眼泪低斥她:“胡说八道什麽呀,什么我们家的,别扯上我。”

程家逸扬眉:“必须扯上你啊,刚才你都答应了和我在一起。”

白陌把发丝别到耳后,有些赧然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一边:“那种时候说的怎么能算数?当时那么吓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啊。”

程家逸急了:“白陌你亲口答应怎么能反悔?

苏娟乐的哈哈笑,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该!这就叫坏人自有坏人磨,你俩且磨着吧,我不奉陪了,这风这么凉,仔细一会儿吹的面瘫。”

白陌任由程家逸揽在怀里,还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苏娟瞧着这俩人估计要腻歪,安慰了白陌几句,不再恋战,忙闪了。

白陌和程家逸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回去,她的手掌好像擦破了,膝盖上的疼痛渐渐渗出来,渗到五脏六腑,刺激的那些器官也都慢慢有了反应,木木的一个人终于回了心智。虽然被风吹的头痛,浑身都痛,可心里却还是有抑不住的甜往外流淌,就是忍不住的高兴,那样的高兴,那种抑制都抑制不住的快乐,觉得天地间风轻云淡的美好,或许就称之为——幸福。

第三十二章

午饭时段的重庆**公煲里人声鼎沸,一个煮沸的砂锅里泡着油汪汪的**块和各色食材,红彤彤辣椒油飘了一层,让人看得垂涎欲滴。

“哎哎,好容易请我吃顿饭,能不能专心一点啊?”苏娟拿筷子敲了敲碟子,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

白陌嗯了一声,忙给苏娟夹了一个**爪子,问她:“齐志国这几天找你没?”

苏娟一脸的不耐烦:“别给我提他,我们俩早完了,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大姐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见了两次,还不错。”

白陌啊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啊,齐志国那天还问我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我可是拍着脯给他保证了你绝对是一个人的!”

苏娟砸吧着嘴:“我才见了人家两次,没牵手没接吻,怎么就不是一个人了?哪像你,天天和程家逸腻歪在一起,还故意跑到我面前来得瑟。”

白陌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接话,垂着眼看着桌子上的菜:“快吃饭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苏娟把筷子放一边,饶有兴趣的观察白陌:“哟,不对劲,怎么了?吵架啦?”

白陌摇摇头,半晌叹了口气说:“娟儿,公司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苏娟以为是大家评论她和程家逸:“都说什么了?”

“说我身后的势力很大,说副总是被我逼走的,说现在连总经理都看我的脸色,反正乱七八糟什么都说。”

白陌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回公司准备接受处罚,谁知回到公司竟然被总经理叫到办公室好一通安慰,说之前都是一场误会,副总已经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他本人也引咎辞职了,白陌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回来上班了。另外公司还给她发了一笔补偿金,说是权作对她的弥补。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却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那个笑起来一脸恶心的副总怎么肯能突然之间良心发现改过自新还她清白呢?

白陌想了一会儿问:“娟儿,你说会是谁在帮我?”

苏娟挑挑眉:“你觉得是谁?”

白陌那筷子无意识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这件事从头到尾我只拜托过王戬,让他帮我想想办法,你也知道,我又不认识其他人,他现在在公司挺受老板重视,人脉也广,他当时说他倒是手上有些副总的把柄,想让他松口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说帮我试一试。所以我想了半天,觉得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苏娟点点头:“这倒是,不过……”她费劲巴拉的啃完那只凤爪,拿纸巾擦擦手有些不确定的问:“会不会是家逸?我记得他们家好像挺厉害的吧。”

白陌皱着眉摇摇头:“不可能,他还是个学生呢,哪里有这些手段,再说,”她想了想,有些苦笑着摇头:“肯定不可能。”

苏娟挑了挑眉:“那应该是王戬,你是得好好谢谢他,这可不算小事,好大一个人情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要真是王戬做的,那他可是够有本事的啊!”

白陌咬着唇:“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才问你啊。”

苏娟白了她一眼:“请他吃饭吧,还能怎么谢?以身相许倒是好,你家程家逸同意么?吃饭最保险了,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他又喜欢你,肯定也不图你的回报。”

白陌脸色有些歉意:“也只能这样了。”

这周末程家逸说学校有活动不能陪白陌,白陌约了王戬吃饭,听程家逸说不能过来陪她,反而松了口气,程家逸一直不待见王戬,要是两个人碰上了,免不了又要明枪暗的相互攻击。

她特意打听了一个做淮扬菜很地道的馆子,安静又舒适的地方,她欠了王戬这么大的人情,自然想好好请他一顿。

白陌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针织衫,她去的早,先要了壶茶喝着等,王戬迟到了一会儿,到了之后有些疲惫的坐在对面,扯了扯领带,笑着看白陌:“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小陌你能主动约我吃饭,以前我约你吃饭你都极少赏我面子。”

白陌抿嘴笑了笑:“让你说的我好像真那么不知好歹似的。”

王戬心情也好,温和的面容笑着:“说吧,有什么高兴事?”

白陌诚心诚意的:“王戬,谢谢你,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我肯定就被炒鱿鱼了。我知道一顿饭太没诚意了,可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她说的认真,脸有些红。

王戬一愣,转而低头蹙眉想了想,再抬起脸,又是一脸温和优雅:“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做了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白陌听他这样说,便料想肯定是他帮的忙,语气有些激动:“别这样说,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因为点了陈绍,手边就温着一杯,她端起来一口抿掉:“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我干了。”

王戬眉目温柔的看着她,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那你想怎么还呢?”

他虽说笑着,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锻炼的皮糙厚嬉笑逢迎,以前和白陌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少年如今用略带轻佻却又不失分寸的话语撩拨着两人之间尴尬暧昧的气氛,他衬衣解开几个口子,右手轻轻扣着桌面,好像在等白陌的回答,又好像是在想心事。

服务生将菜端上来,一桌子的香气扑鼻,王戬等了一会儿,瞧白陌并不回答,便笑着叹了口气:“看把你吓的,小陌,你不要总一副拒我千里的模样,我有那么吓人么”

他一脸苦相的了下巴,可怜兮兮的看着白陌:“我明天批评曹秘书去,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我这一身往那一坐,准能迷倒一溜小姑娘。”

白陌扑哧一声笑了:“她说的没错,只不过我是老姑娘。”

倒是几个招牌菜果真名副其实,大煮干丝鲜香扑鼻,火腿和开洋的鲜味渗入到极细的豆腐干丝中,丝丝入扣,不见一滴油花,加了竹蛏调味,格外鲜美,龙井虾仁非常入味,梁溪脆鳝味鲜汁浓,就连简单的青菜炒香菇都相当爽口,滑而不腻,王戬大快朵颐:“小陌,真要好好谢谢你,这是我在B市吃到的最地道的家乡菜了,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他端起酒杯来和白陌碰了碰:“我也谢谢你。”

白陌之前什么也没吃就吞下一大杯酒,现在胃里正火辣辣的痛,可瞧王戬干的那么干脆,她这个请客人自然不能显得小家子气,也忙端起酒杯忍着不适喝光了。

陈绍虽说没有白酒烈,后劲却极大,白陌渐渐的便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事物恍恍惚惚的,揉成一片光影。

她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王戬又给自己倒酒,摆着手拒绝:“我可不能再喝了,现在已经开始晕了。”

她醉酒的模样极动人,一双眸子里好像氤氲了雾气湿漉漉的,灯光一照,波光潋滟,两颊一片红晕,嘴唇透着嫣红的娇嫩,晶莹素净的手搭在额头,半醉半醒。

王戬看的心中不由一动,他从未见过白陌这样娇柔的模样,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两人吃的也差不多了,他倾身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小陌,你还好么,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走走?”

白陌点点头,身子有些摇晃:“嗯,好。”

外面的夜还有凉浸浸的,白陌抱住肩膀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吹过周围的喧嚣的街道,白陌的神智反而清醒了一些,看王戬拿着钱包从总台出来,自己终于想起怎么一回事:“真是不好意思,说好是我请你的,竟然让你……”

她打开包要掏钱还给他,却被王戬一把按住手:“小陌,别和我分的那么清楚,行不行?”

白陌因为喝了酒浑身躁热热的,反而衬的他的手冰丝丝的,此时按在她的手上,有说不出的舒服,就好像炎热的夏日用毛巾包块冰敷在额头,惬意安适。

王戬见她没有动,便又慢慢的握住放在手心里:“那边有个公园,晚上灯光一开,景色很不错,去逛逛?”

白陌扶额摇摇头:“我现在头还晕呢,一会儿要是出丑可就不好了,还是回家睡觉吧。”

王戬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替她拿过包来:“怕什么,有我呢,走走吧,我们好久没聊天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坐在场上谈天说地的,多好啊。”

白陌禁不住也回想起那些时光,不由的感慨:“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们都毕业这么久了。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卫生总是扣分,还是你学期末的时候找辅导员给我们说情的,不然那一人两千字的检查是说什么也跑不掉的。”

王戬也笑:“是啊,我那时候还奇怪了,你们宿舍的姑娘平时都挺干干净净的啊,怎么每次一检查卫生就扣分呢?后来齐志国悄悄给我说,她们不是不干净,是乱的有章法而已,哈哈哈,你们呀。“

两个人不知不觉说的兴起,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长长的马路延绵看不到尽头,身边呼啸而过川流不息的车子,一幢幢的高楼大厦挡住了月光,星子隐在云朵后面,整个城市像被串联的小灯泡点亮的圣诞树,闪烁迷人。

CBD旁边新建了一些小区,售楼处打出各种诱惑力极强的巨幅广告,让人看了恨不得冲进去就要刷卡买房一样。

王戬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转脸笑着看白陌:“想不想在这里有个家?”

白陌也随着他仰头看,因为要赶进度,施工昼夜不停,亮亮的日光灯照得人恍惚,这个地方位置极佳,紧邻CBD,旁边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公园,医院学校都不远,她感叹:“这种地方的房子估计拼一辈子都买不到,连想也不要想。”

可王戬却扳住她的肩膀和她对视,眼里含笑:”如果能呢?“他抬手拂起吹在白陌脸上的发丝,认真的问:”如果能的话,小陌,你愿不愿意做它的女主人?

远处有汽车急驶过来,远光灯打的刺眼,喇叭按的刺耳,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带起阵阵凉风。

白陌一惊,慌忙躲开他的手,侧身看着远处淡淡的说:”王戬,我有男朋友了。“王戬不相信,只觉得是白陌拒绝他的一个说辞而已,便带着好笑的语气问:”是么,那这么说,我得加把劲咯?“

白陌脸色却不像开玩笑的,睫毛上下翻飞,好像内心十分纠结,半响才说:”我是真的,有男朋友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请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王戬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可犹然不太相信:”他是谁?小陌,你每天都是一个人上班下班,我没见过你和哪个男人”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他想起经常围着白陌转的程家逸,不由的眯起眼,不可置信的问:”是他?程家逸?!“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白陌想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坦然的点点头:”嗯。“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嘴角轻轻弯起,好像因为王戬说起那个人的名字而心情大好,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有些迷蒙,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望向远方,目光柔和美丽。

王戬又惊又怒,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小陌,你是不是疯了?那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懂什么,会体贴人关心人么,你比他大那么多,你们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

白陌垂下眼,好像王戬说的这些话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抿了抿嘴唇:“我喜欢他。”王戬怒极反笑:“呵呵,你喜欢他?喜欢他什么?”

白陌张了张嘴,王戬这话还真是问到了她,喜欢他什么,霸道不讲理?脾气臭?又或者是冷不丁冒出的温柔细腻?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她想了片刻,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头顶晕黄的灯光照下来,王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小陌,你连喜欢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和他在一起?你们这是爱情么,你本就是被他缠住了而已,他还是个学生,等他毕业之后你都多大了?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们会有什么结果?”

白陌咬着嘴唇,声音轻轻的:“可是我喜欢他。”

王戬有些气极,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你本就是糊涂了!你本都不知道喜欢他些什么!小陌,听我说,赶紧和他分了,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你一定会后悔!”

白陌抬起眼看着他,她的眼睛极亮,像深秋群山围绕之中的平静湖面,却蕴着万千情愫,她弯了弯唇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后悔么……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后悔的。”

王戬咬着牙,声音恨恨的:“那你告诉我,你们能有什么结果?能有什么结果!”

白陌垂着眼不说话。

王戬见她油盐不进,真是气急败坏,双手扳着她的肩膀狠狠的捏住,白陌吃痛,皱着眉躲闪,却被王戬死死扣着,他的眼神里有冷冷的寒意,他笑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说:“好,我就这样等着,看你们怎-样-收-场。”

第三十三章

两个人吵成这样,各自默默的走着,王戬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却一想到白陌竟然和程家逸那个小毛孩子在一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说的出什么好听的来,直到走到宿舍门口,白陌径自开了门要进去,他才有些犹豫的喊住白陌,咳了咳:“小陌,我的话可能有些难听,可是我是为你好,我希望你能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白陌只低着头说:“对不起。”

王戬心烦意乱,摆摆手:“不要说对不起,小陌,我要是不是你的对不起,你知道的。”

白陌却只说:“对不起。”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像只温柔安静的鸽子,侧脸的弧线美好的不可思议,王戬心头烧着一把火,此时看白陌的样子,忍不住便一把拽过她来,捧起她的脸急促的吻下去,白陌大惊,努力想要挣开,可王戬是铁了心要吻下去,哪里容得她反抗,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死死的搂着,白陌被他攥住双腕,疼痛难忍却又反抗不了,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苍凉,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王戬在狂怒中忽然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就像被人狠狠的帼了一掌,猛然清醒过来,忙松了手,愣愣的看着白陌,继而颓丧的垂下手,很疲惫的靠在墙壁上揉了揉额头:“小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白陌咬着唇不说话,可也倔强的不让眼泪窜出眼眶。

王戬低头看着地面,呵呵笑了几声:“真是没想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孩子……真是……小陌,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是一时冲昏了脑子,我气坏了……小陌,我真的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那个孩子,能给你幸福么?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陌,帮她打开门:“进去吧。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白陌垂着头进了屋子,门却被王戬扳着:“小陌,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或许我有私心,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那个孩子,什么都给不了你。”

白陌迅速的抬起眼看了一下:“晚安。”

关上门,白陌拿出手机看程家逸刚刚发来的短信:“他们非要闹着一起去打保龄,可能回去的比较晚,要不我去接你,你也来吧?“

白陌迅速的打出:“不了,我有点累先睡了。”发出去,关机。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王戬的那句话就像是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的砸着她的脑子:“他能给你什么,你们会有什么结果?”自从决定和程家逸在一起,白陌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只觉得和他在一起那么快乐,满心满意的只觉得满足。

这样就够了。

原来这些远远不够,她以为曾经拥有也很美,可是在见不到程家逸的这一瞬,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嘲笑着她,扯出鲜血淋漓的现实告诉她,其实她并非圣人,她并非知足,她想要的很多,特别是一个【以后】。一个与他有关的【以后】

一刻钟后,又起身,开机,给程家逸发短信:“在哪,我去找你。”内心汹涌而出的欲望是那样强烈的催促着她去见他,那样惶恐不安的想见他,想要安定心中澎湃而来的海潮,仿佛滞留一秒都会窒息而死。

程家逸站在门口等白陌,他套了一件白色体恤,下面是条灰色长运动裤,一双黑色运动鞋,明明是那样随意的装扮,可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双手抄着口袋微微仰起头看天,柔软的灯光像只纤长的玉手沿着他刀刻般的侧脸一路向下,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像暗夜里骑马而来俊美的修罗。白陌下了车子,忽然止住了脚步,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程家逸回头瞧见她,极高兴的忙跑过来搂住她:“发什么呆呢,和傻子似的。”

白陌回过神来,抓住他的胳膊轻轻的叫:“家逸。”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恐惧,仿佛一松手他便要飞走一般。

程家逸微微低下头来,靠近她:“怎么了?”

白陌伏在他的前,微微仰起头浅笑:“没事。”

程家逸皱了皱鼻子:“你喝酒了?”

白陌点点头,神色有些尴尬:“嗯,喝了一点。”她抬起眼看程家逸,又补充:“真的只是一点。”

她的脸色疲惫,却遮不住那一双清冽的眸子,映着灯光流光溢彩,因为一路来的急,两颊酡红,有些气喘,嫣红的唇好像在毫不知情的诱惑着。

程家逸看在眼里好像是漫天的烟火炫目迷人,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下去,他动作温柔,吻得细腻绵长,白陌本就很想他,此时稍稍踮起脚来,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羞涩的回应着。

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剩了这样两个相爱的人,拥抱着彼此。

“啊。”旁边不知是谁轻轻发出了这样一声喟叹,打破了美好的静谧。

白陌忙离开程家逸,大窘的站住。程家逸却慢慢的抬起头,搂过白陌一脸的不耐:“你们有没有家教啊?”虽是这样说着,神情慵懒却是极高兴的,眼梢眉角全是浓浓的笑意,好像这样一点小愉快本改变不了好心情。

球馆的门大敞着,胡一凡和刘一菲还有几个同学站在台阶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俩。

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大厅,程家逸和白陌站在台阶下面,就像站在黑暗的地狱里。

很久以后胡一凡想起那晚的程家逸,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春风得意。和白陌分开后的程家逸,虽然依旧风度翩翩甚至更魅力非凡,却再也没那样幸福的笑过。

可是当时他们的心情,用震惊已经不能形容。胡一凡已经很久没见过白陌,此时反应过来程家逸臂弯里搂着的人竟然是白陌时,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做梦也没想过家逸会和白陌在一起:“白姐姐……”

刘一菲好像被人当众给了一个耳光,只觉得浑身的血此时全都涌上了脸庞,她的手哆嗦着,慢慢冷笑了一声,抬起下巴问程家逸:“家教麽,我们是没有,哦,我忘了,你身边这个不就是么,程家逸,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程家逸低头看着白陌,嘴角满满的都是笑,抬起眼剑眉皱了皱:“不行?”

这一刻,他想了很久,盼着有一天能理直气壮的揽着她告诉那些人,他和她在一起。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而此时,他正握住。

刘一菲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本来是想给程家逸喝的,她千里迢迢的从上海跑来B市,家都没回便去找程家逸,打球时程家逸一只有些心不在焉的看手机,后来又极高兴的跑出去,还告诉他们要给他们看个惊喜。

当时胡一凡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笑的邪恶的对刘一菲说:“这丫肯定是订了礼物要给你表白呢!”

其实除了他们俩,其他都是程家逸他们的大学同学,并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道是刘一菲这样一个美女千里迢迢来找他,任是再铁石心肠的帅哥也该金石开窍了才对,于是便跟着起哄,刘一菲被他们闹不过,便拿了杯热饮说给程家逸喝,其他人哪里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便呼啦啦都跟着出来了。

全都傻了眼。

刘一菲眼里噙着泪,看着不远处的程家逸那样温柔的看着白陌,恨意渐渐升起,她恨他这样羞辱自己,恨他这样看低自己,更恨自己这样没出息,白陌瞧出一菲的不对劲,轻轻拽了拽程家逸的衣角,声音低低的:“家逸,一菲是不是不太舒服?”

哗!一杯热饮冒着白气泼过来,程家逸猛的揽住白陌往旁边躲闪,可白陌的白裙子上还是多多少少的染上了饮料。

程家逸大怒:“刘一菲,你神经病啊!”

刘一菲手里拿着空杯子,冷冷的看着白陌:“收起你的假惺惺,让我恶心。”

她穿了一双细高跟的鞋子,长发飞舞在空中,泪眼朦胧,说完这些便咚咚咚跑开,虽然没有哭出声音,可大家都看到了满脸的泪痕。胡一凡瞧了瞧远走的刘一菲,又看了看程家逸和白陌,平时的花言巧语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样了呢?”他摇摇头,抬脚去追刘一菲了。剩下的人看情形尴尬,也都纷纷借口有事道了别走了。其实大家都很好奇程家逸的女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学校里人气王的程家逸从不喜欢接触女生,可今天却突然带了一个女朋友过来,还那么温柔体贴,所有人都轻轻的叹息,这要是传到学校了,肯定是爆炸极具毁灭的新闻。可无奈程家逸此时的心情一看便知有多糟糕透顶,他一向脾气火爆,谁也不敢留在这里被他烧成灰。

程家逸低头检查着白陌:“烫到哪里没有?疼不疼?一菲就是从小被娇惯的,大小姐脾气,欠揍。”

白陌摇摇头:“就是衣服上沾了一点而已,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回去洗洗就好了。”

她顿了顿,扬起脸来对他笑,摇着他的手臂:“家逸,你看那颗星!好亮,我从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星星!”

程家逸看了看她神色如常,心情便跟着稍微好了一些,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西方天空一颗星闪烁,又大又亮,一闪一闪,他点头:“嗯,很亮。”

白陌哈哈笑的拍着他:“笨蛋,是飞机啦!”

程家逸本就心不在焉,所以并没有仔细的去看,现在才知道上当了,可她像个孩子似得拍着手嘲笑他被自己骗了,嘴角的梨涡深深,小小的鼻子皱起来,还冲他羞羞:“这么容易就上当,某些人不是整天说自己是天才的么?”

程家逸不说话,笑着一把把她拉入怀里,脸埋在她的颈间,呼吸着她淡淡的清香,什么话都不说。

半晌,白陌轻轻的说:“家逸,对不起。我让你难堪了。”

程家逸从小就是大院里出名的捣蛋鬼孩子王,胆大包天又机灵古怪,在学校里更是被女同学背后起外号是冷血校草,可此时他听着白陌小小声的给他说她很抱歉时,心就好像被针密密麻麻的扎了一个遍,全是细细小小的孔,咕咕不停的往外冒着血,彻骨的穿堂风嗖嗖的刮过那些空洞,浑身冰凉。

他紧紧拥着她,恨不得把她揉成骨血,恨不得将全世界的情话山盟海誓全都说给她听,可张了张嘴,只是沙哑的说:“别害怕,有我在,我来保护你。”

“嗯,好。”

她顿了顿,又仰起头来:“家逸。”

程家逸扬眉:“嗯?”

白陌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的笑:“我也来保护你。”

程家逸低头看她,猛然发现她细白的脖子上竟然有深浅不一的吻痕,他的心猛然一沉,星眸不由的一缩:“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白陌本就有些心虚,被程家逸一问,更加不自然,她将头微微扭到一边轻轻说:“就是同事。”她不想让程家逸知道这些事情,她一个人心烦就够了。

程家逸却误以为是她有心维护别人,盯着她说:“还是那个王戬,对不对?”

白陌微惊,扬起脸来,有种被说破心事的惊慌失措,程家逸恨极了她这种惶恐的表情,她越是惶恐就越证明她心里有那个人,在意那个人!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沮丧和懊恼,好像一勺滚烫的热油呼啦浇到了他袒露的心扉上,他瞪着她,狠狠的瞪着她,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白陌看着他眼里的热度一点点的冷下去,自己的心也慢慢的跟着冷了下去,她默默的低下头,即将转身。

却被猛然拉入一个怀抱,程家逸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般紧紧箍着,声音暗哑带着委屈:“答应我,不要和他再见面。”

白陌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点点头:“家逸。”

“嗯?”他稍稍松了怀抱,低头看她。

“我只要你。”

第三十四章

同事三三两两的都下了班:“小白,走了啊。”“再见。”

白陌收拾着东西,不经意的抬眼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嘴角轻轻弯起,有个同事好奇也跟着凑过头来:“哎呀看什么啊美成那样。”

十几层的高度,人几乎小到如玩偶,本看不清面容,却还是一眼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辨出了他,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还是一如既往的抄着口袋,不耐烦却又极力耐得住子的等着。白陌拎着手袋和同事道了再见,快步离开,身后的同事带着笑意说:“王总,您瞧瞧小白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个钻石王老五在等她呢。”

白陌脚步顿了顿,王戬快步赶上来:“小陌。”

白陌勉强笑了笑:“下班了?”

王戬好像对之前同事的说笑罔闻,点了点头:“嗯,一起走吧。”

白陌虽然不情愿,可不巧电梯正好叮一下到了,王戬极其有礼貌的伸手挡住电梯门:“走吧。”再推扯就显得有些刻意了,白陌只好低着头进去,他们俩都稍稍走的晚了一些,电梯里人并不多,十层上了一个人之后再没有人,整个电梯里沉默的有些尴尬,王戬咳了一声:“小陌,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吗?”

白陌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有些累吧。”

这是两个人自从那次争吵以后第一次见面,平时上班下班白陌都尽量早一点或晚一点,有意无意的避开和王戬的碰面,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想和他见面。不过在一个公司,总会见面的,此时王戬站在白陌身旁,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轻声的关心着白陌,并没有让她觉得太难受。

白陌从侧面打量,他双眼红血丝很多,抬起左手揉着太阳,有些疲惫的靠在墙壁上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嘴里下意识的便问:“最近很忙?”

王戬一愣,没想到白陌会主动和他说话,忙点了点头,笑道:“你也知道,公司最近接的这个项目够咱们一年吃喝的了,自然不能怠慢,哦,忘了祝贺你,提了主任感觉怎么样,烧没烧三把火?”

白陌有些窘:“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向前辈学习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摆谱?”

王戬点点头:“嗯,这样想是对的,你才来公司一年就升了主任,背后眼红的人肯定不少,踏踏实实做事就好,对了,小陌,你和总公司的朱总熟么?”

白陌想了想:“总公司?咱们分公司的老总我都是年会才有机会见得到,更别提总公司的了,怎么了?”

王戬微微一笑:“没事,随便问问,你好好干。”

两个人说着走出大厦,程家逸在不远处抬起头来,瞧见白陌和王戬站在一起,脸色顿时变的不好看。

白陌看了一眼程家逸,顿了一下,对王戬说:“那我先走了。”

王戬自然也不愿意瞧见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点点头:“再见。”

白陌忙点点头,小步跑向程家逸,眼看着她走近他,他笑嘻嘻的揽着她走远了,王戬伫立在风中,抽出一颗烟,点上,狠狠的抽了一口,慢慢的吐出,眼睛眯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程家逸一脸不高兴的看着白陌:“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白陌解释:“碰巧碰到了,一个公司的,总会碰到的啊。”

程家逸还是有些不满:“你都升成主任了怎么还这么忙?”他紧了紧臂弯,语气里有点小埋怨:“我等了你好久。”

白陌拍拍他的手安慰:“就是因为升了主任才更忙啊,责任大了当然要更加小心,我平白无故的被升职,我也该做出点成绩来给大家才是。”

程家逸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陌没听清:“嗯?”

程家逸笑眯眯的抬起脸望天:“我想吃糖醋小排。”

他们俩喜欢下了班慢慢走回去,一起看晚高峰形形□□步履匆匆的人们,一起看慢慢下坠的夕阳,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就像最普通的饮食男女。

“哎,等一下。”白陌拉住程家逸,跑进路边一个小店。

不一会儿出来,一脸孩子气的神秘:“喏,一人一张。”

时值盛夏,傍晚时分依旧有些燥热,白陌穿黑色职业裙装,把长发一丝不乱的绾起来,光裸的巴掌脸上一双剪水眸子更显的黑白分明,清冽动人。程家逸不由的看的恍惚,被白陌推了推:“想什么呢,这是你的,拿着。”

程家逸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目光,抿嘴笑了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彩票,程家逸一脸疑惑,白陌却激动的一张小脸神采奕奕:“快刮开看看。”

满怀希望的看了看自己的,又满怀希望的看了看程家逸的,最后看了看墙上的号码,颓丧的撅起嘴:“唉,都没中。”

程家逸爱死她这种小表情,凑近温声问:“怎么突然想中彩票了?”

白陌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就是随便……买一个看看嘛。说不定天上就掉了馅饼呢。”

程家逸侧头看着她:“随便?你不是那种指望天上掉馅饼的人陌陌。”

白陌被他说中,有些挣扎的辩解:“我喜欢钱啊,钱多了有什么不好?”

“钱多了有什么好?”

她仰起脸,眼珠转了转,神情像个淘气的小孩子:“钱多了么……可以包养帅哥。”

程家逸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一向温柔内向的白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他下巴都掉下来了,可他乐得配合她:“你现在不是大款不照样包养我?”

“你是帅哥么?”

“我不是么?”

“做了大款会包养的更光明正大。”

“那要是我那张彩票中了呢,我就是大款了呀,换我包养你。”程家逸一脸美滋滋的。

“不行。“白陌一本正经。

“为什么?”

她顿了顿,还是很坚定的说:“不行。”程家逸瞧她一脸正气的样子,想笑又只能憋着:“那总要告诉我原因?”

白陌垂下眼,声音有些小:“我不想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程家逸一滞,一把把白陌拽进怀里:“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白陌双手纤长,十指紧紧扣住他的衣袖,闻着他清冽的香气,闭上眼睛轻轻的说:“家逸,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这样直白的将心中的渴望说出来,程家逸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的慌乱点头:“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最怕的,是你离开我。

忽的一顿,他捧起白陌的脸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我妈去找你了?”

白陌将眼转到别处,点了点头:“嗯。”

“她说什么了?!”程家逸呼吸有些急躁,语气不善:“有没有威胁你?”

“没有。”白陌垂下眼睛,停了一下又抬头:“她只是来和我聊聊。”

程家逸不太相信:“真的?聊什么?”

白陌点点头:“嗯,没聊什么,随便聊聊,家逸,你母亲她很爱你,你不要惹她伤心。”

程家逸冷哼了一声:“她要是爱我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白陌忙解释:“她并没有找我麻烦,再说她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唉算了,不说这个,家逸,你这几个月究竟是怎么过的?”

今天程母来找她,她才知道早在两个人刚刚在一起时程母就断了程家逸的经济来源,没收了他所有的银行卡,连他自己的小金库都不知怎么被程母发现,吩咐赵秘给封了。

“自然有我的办法,陌陌,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真正的独立了。”他好几个作品都在业内获了奖,虽然不是什么大奖,却也算是少年成名,所以在学校接设计能挣不少钱,再加上他周围的发小全都是些世家子弟,虽然还在读书,却对股票黑市统统手熟,几个人正合计要开个公司,程家逸也算合伙人之一,他想只要公司一开起来,多多能挣些钱,至少不会这样受家里的约束。

“家逸,我不想你因为我和家里闹翻,好不好?”

程家逸凤目一凛:“我要和你在一起,其他我不在乎。”

白陌低下头:“我在乎,家逸,就算为了我,你好好和家里相处,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更想得到你父母的同意,如果你因为我和家里闹翻了,我很难受。所以,以后尽量多回家看看,好不好?”

程家逸语气有些僵硬,可白陌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他梗着脖子点点头:“嗯。”

两个人慢慢的往回走,气氛不知什么时候有些黯然,程家逸眯起眼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悠悠的说:“真美。”

白陌窝在他的臂弯,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不由的鼻子一酸:“是啊,好美,可惜马上就要没了。”

程家逸一顿,揽着她的胳膊更加的用力,把自己那张彩票放进口袋里,声音掷地有声:“不会,明天一早,它又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哎,家逸!”刘一菲神清气爽的从后面追上程家逸,拍了拍他肩膀。

程家逸不停脚步:“有事说。”

刘一菲丝毫不为他冷漠的态度所动:“晚上有没有空?”

“没有。”

刘一菲继续笑眯眯的:“怎么就没空了,我查了你的课表,你晚上没有课。”

程家逸终于顿住脚步,斜睨了刘一菲一眼:“交换生原来这么清闲,小心学期末让你的审评不及格。”

刘一菲气愤,她托人找关系交换回来为了什么,这个白痴!她知道程家逸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上次在保龄球馆门口拿饮料泼了白陌,她道了很久的歉连胡一凡都出动了说了半天好话才让程家逸终于肯开口和她说话了,这个男人,真小气。不,是什么事情一旦扯上白陌,他就小气的要命。

她依旧小跑着跟在他左右:“喂,小气鬼,你说了原谅我了啊。晚上帮我个忙怎么样?”

程家逸目不斜视,步子极大:“不怎么样。”

刘一菲转转眼睛:“真不帮?”

程家逸从鼻子里哼了哼:“嗯。”

刘一菲站定,不由的冲程家逸的背影叹口气:“那好,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跟去哪,直到你答应我。”

这一招果真有用,程家逸停住脚步,回过头眯着眼神:“说,什么事。”

刘一菲从心底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一脸无辜的凑过来,眨眨大眼睛:“做我的男伴。”

程家逸皱了皱眉:“什么?”刘一菲耸耸肩:“酒会啊,我爸的一个老战友带着他儿子从南边过来,我爸非要赶新潮办酒会,还要求我一定参加,切,我还不知道他,他肯定是想撮合我和那个伯伯的儿子,家逸你快帮帮我吧,我可不想和那个猪头一样的男生配成一对,我要是带你去,他们也就死心了。”她说的可怜兮兮的,一脸的楚楚动人。

程家逸一只手抄着口袋,没什么表情:“找一凡去。”

刘一菲忙拉住他:“就他爸和我爸那交情,他早也被拉去充军了,你是因为最近不回家才……”她想起胡一凡告诉她程家逸最近和家里闹得很僵的事情,没再说下去,而是一转话锋:“再说胡一凡那种人身边还少得了女生么,他才不带我去,反正就是骗骗家里人嘛,就今天一晚上,好不好?”

程家逸还在犹豫着,想起白陌说的那些让自己和家里缓和的话,也觉得去参加未尝不可,刘一菲在一旁鼓动:“去嘛去嘛,如果你陪我去,以后你给白姐姐买东西我都帮你挑怎么样?”

程家逸眯起眼,饶有兴趣的扯了扯嘴角:“成交。”

大院里有专门开舞会的舞厅,已经被布置的金碧辉煌,人流如织,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带了自家的孩子,好好一个酒会活活被这些父母办成了相亲会。刘一菲挽着程家逸走进来,两个人皆是正装出席,刘一菲穿Hermes最新款玫瑰色晚礼服,头发服帖的做了一个复古的卷发,恰到好处的妆容让她本来靓丽的面容更加出色,程家逸穿黑色燕尾服,□□色领结,抿着嘴,气势逼人。

“一菲?”秦越揽着李晓琳走过来,一脸的饶有兴趣,他看了一眼刘一菲紧紧挎着程家逸的那只胳膊,笑的开心:“行啊你丫头,保密做的可够好的。”

刘一菲有些不自然:“哥你别胡说。”正巧刘一菲说的那个世伯的儿子过来,有些拘谨的打招呼:“一菲,你今天、可真漂亮。”

刘一菲很有礼貌的行了个复古礼:“谢谢,这是我男朋友,程家逸,家逸,这是姚叔叔的儿子姚立兴,姚叔叔是C军区的政委,程爷爷还是他的老领导呢。”

程家逸对他微微颔首:“你好。”

姚立兴以前见过刘一菲一次,很喜欢她,这次父亲来北方,他特意要求一起来的,结果好不容易见到想了很久的女孩子,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出色的男朋友,顿时泄了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很扫兴的敷衍了两句,躲到一旁喝酒去了。

秦越看着刘一菲幸福洋溢的样子,悄悄给李晓琳咬耳朵:“这丫头还不承认呢,看把她美的。”

两个人从外表上看都是极出色的,怎么看怎么是一对养眼的佳人。刘一菲乖乖的拉了李晓琳的手:“嫂子你现在可是全家的保护对象,国宝,我哥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姥爷去,他一准就老实的和个小绵羊似地。”

李晓琳了自己的腹部,含笑看了眼秦越:“他对我很好的,放心吧。”

刘一菲瞪大眼睛,打了个哆嗦:“哎呀麻死了,受不了!”

秦越也疼爱的伸手了李晓琳的肚子:“怎么就麻了,你哥我一直都是疼媳妇的五好典范。”

刘一菲撇撇嘴:“嫂子我知道我哥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的所有女朋友的名字,你想不想听?”

程家逸拿了杯酒斜倚在一个沙发边上漫无目的乱看,扯了扯领节,有些不耐烦。秦越对她挥挥手:“你别添乱了,快走快走,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才和你哥说了几句话啊,眼珠子就一直没离了家逸。”

刘一菲被他打趣的不好意思,冲他伸了伸舌头转身去找程家逸了,李晓琳站在那里有片刻的恍惚,秦越低头看她:“怎么了?发什么呆?”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刚才那句话,我在哪也说过。”

秦越嘿了一声:“是看我的时候吧?”

李晓琳呸了一声,由秦越揽着去沙发里坐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程家逸心不在焉的和刘一菲说着话,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秦越生日那次,她笑着给白陌说:“你看那小帅哥自从进屋来,眼珠子就没离开你。”

胡一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瞧见了他俩,忙把他们拽到角落一人一杯酒靠着墙喝,他松了松领结舒口气:“你俩可真不够意思,什么时候了才来,我都快疯了,我妈拉着我见了好几个小姑娘,弄得我和个种猪要配种似的。

刘一菲斜眼轻笑:“谁让你不带个女伴来,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都去哪了?”

胡一凡摆摆手,吞了一大口酒:“这你就不懂了,就我身边那些货色,带来更不得了,你还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你要不从小学芭蕾会弹钢琴家世良好有个牛逼的爹,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回头再和我闹一场,还不如不带。”

刘一菲不以为然:“这不很正常吗?”胡一凡呛了一下:“哟,我怎么给忘了。”他慢慢笑的邪恶:“小菲菲,你就是我妈儿媳妇的不二人选啊!”

刘一菲被他揶揄的气结:“一边儿去,你可不是我爹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有个穿着雪白公主裙的小姑娘笑眯眯的跑过来,蹭着程家逸的胳膊:“家逸哥哥!”

胡一凡哟了一声,笑道:“彤彤,人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这才多大啊就变的这么好看了,那以后长大还了得?”

程家逸也低头揉揉她的头发:“是啊,以前那个小胖猪哪儿去了?”

彤彤一脸的委屈又伤心,抓着程家逸的袖口冲刘一菲嘟嘴:“一菲姐,你快管管家逸哥哥,他又欺负我。”

刘一菲摊手,一脸苦笑:“彤彤你这次可找错人了,我没这个本事。”

彤彤眨眨眼:“那该找谁?”刘一菲看了一眼旁边的程家逸,他正和旁边一个人低声在交谈什么,他淡然的站在那,芝兰玉树的,举手投足就是那么自然的带着不可掩盖的贵气,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她咬了咬嘴唇,笑着说:“彤彤你这裙子可真好看,还是曹师傅的手艺?”

彤彤一脸得意:“嗯,我从小的衣服都是曹师傅做的,其他人的穿不惯。”胡一凡啧啧的上下打量着,笑的和个狐狸似的:“小丫头,作业写完了没有?偷跑出来的?这party可是不准小孩子入内的哟。”

彤彤一脸不服气:“哼,我不是偷跑来的,我跟二哥来的!”她踮起脚尖望了望,摇手:“二哥二哥快来!”

一个英俊的成熟男人一身休闲装随意洒脱,端着酒杯悠悠的踱过来,浅笑着揉了揉彤彤的头发:“小丫头,是喊我来给你撑腰的?”

胡一凡和刘一菲这才想起彤彤的二哥是乔家的乔至,他们都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乔至,那时候乔至已是十几岁的少年翩翩,孩子群里典型的大哥,领着一群孩子呼风唤雨,程家逸能脱颖而出做了大院的孩子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后来他随母亲出了国,就很少见了,没想到这次酒会竟然能碰上。

他把手放在额头上作沉思状:“让我猜一猜,你是一凡,你是一菲。对吧?”他一只手抄着口袋,端酒杯的修长手指腾出一个指着他们俩,笑的温和。

胡一凡和见着偶像似的一下子拘谨的不得了:“乔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能记得我?”

乔至哈哈笑:“你小子从小就猴猴的,现在满场子上蹿下跳的就你一个,我还能认错?”

胡一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您可别消遣我,被我们家老头听见又该挨骂了。”刘一菲倒是笑盈盈的落落大方:“乔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待多久?”

乔至咂了口酒,皱皱眉又笑开:“说不好,要是祖国的花朵们都和一菲你这么水灵,说不定我就不走了。”

彤彤在一旁不乐意了:“二哥,你的女朋友都一大车了,还打一菲姐的主意,再不收敛收敛,我告诉二妈去,让她关你禁闭。”

乔至哈哈大笑,俯身刮了刮彤彤的鼻子:“哎哟喂,让我瞧瞧,我们家的小丫头都开始管人啦?嗯?”

他气质谈吐均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场上有不少女孩子都有意无意的打量他,他本就生的风流俊俏,只要瞧见谁对他侧目,便大大方方的望回去,还不忘附上一个典型的乔氏微笑,笑得对方乱了马脚,脸红心跳才罢休。

胡一凡恍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乔哥,三环CBD那新开的楼盘是你的吧?”

乔至微微点头:“嗯,我刚回来,情况还不太熟悉,弄块地练练手。”

胡一凡咂咂嘴:“万恶的资本家啊,对,打的什么口号来着?享帝王之气,御五湖之风?嘿嘿,赶明给我也留一套。”

刘一菲哼了哼:“你后佳丽三千呢,一套哪够啊。”

乔至摆摆手:“现在开盘的都是些高层小户型,后期还有复式和别墅,关键问题是还没找到对我胃口的设计师,一直定不下设计方案,等那个下来,哥送你套金屋藏娇。”

“我来试试。”程家逸长身玉立的站在乔至身后,嘴角挂着一抹笑,如墨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好像睥睨天下的君主。

乔至回身,眼睛一亮:“家逸!”

程家逸依旧微笑着,不温不火:“乔哥,我学建筑的,让我来试试怎么样?”

乔至眯眼看了看他,想了下,狠狠的拍了两下程家逸的肩膀:“好!那你来试试!”他点了棵雪茄吐了一个烟圈:“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还站在大院前叉着腰说,这些楼可真丑,等我长大了就统统拆掉重建!当时叶爷爷正巧路过,好一顿夸你有胆识。”

刘一菲自豪的扬头:“家逸从小就是我们院里最有魄力的孩子。”胡一凡不乐意了:“哎哎,我说某些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的感情用事?太偏激啊,观点太偏激。”

一个穿burberry宝蓝色新款晚礼服的女人悠悠从旁边经过,浅笑着看了乔至一眼,乔至盯着她看了两眼,捻灭了烟,对他们说:“你们聊着,我去一会儿。”

彤彤愤愤的:“花心!二哥是花花公子!”她每次见乔至身边的女人都不是一个,而且一个女人从未见过两次,可是现在她的悲愤无人体会,胡一凡和刘一菲正斗嘴斗的不可开交,程家逸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她有些糊涂了,一菲姐不是家逸哥哥的女朋友么,为什么看起来他对她那么冷冰冰的?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刘一菲成功的让爹妈闭了嘴,程家逸瞅了个空悄悄的溜了出来,刚出大院,便听到身后有一辆车驶过来,虽然开的极稳极安静,可他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回头,乔至正在驾驶座上摇下玻璃冲他招手:“去哪,我送你。”

程家逸也不和他客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跳上车,报上了地址,乔至刚回国不久,道路并不熟,反而是家逸一路上在给他解释这个解释那个。

“嗯,那条路早封了,现在这条叫淮海路,咱们小时候那个旱冰场还记得么,就是旁边这个燕莎。你的楼盘那,是以前的老剧院。……”

乔至摇摇头:“唉,回来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有时间去转一转,嗳对了,家逸,你怎么住在那里,是学校宿舍吗?”

程家逸扯了扯嘴角:“不是,图个安静。”

乔至也不再问,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建筑设计上的事情,并约定好了时间去瞧一瞧现场,乔至说笑着:“咱们先说好啊,不满意我可是不付账的哈哈。“

程家逸微微一笑:“要是满意,可得按着我说的数目给。”

乔至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到了,说的是这儿吧?”

程家逸点点头:“谢了。”乔至挑挑眉:“哟,不请我上去坐坐?”

程家逸下了车,咚一声关上门:“不耽误你的好事了!”

乔至把头伸出窗外,本想再喊一句,却看到程家逸跑到楼下,楼门口有个纤弱的身影等在那里,是个女孩子,程家逸几步跑过去,拉着她说了几句,又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那个女孩子不经意的往这边投过了一撇,盈盈的水光闪着星芒,他只觉得忽然呼吸一滞,待到再要去看清楚,程家逸已经揽着她上了楼。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轻哂:“金屋藏娇?这才是呢!”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路灯昏黄的光芒透过树叶打在车子上,映的他脸上斑驳不明,手机叮铃铃的打破短暂的静谧,手机的幽光上闪烁着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对方是一个妩媚动听的声音,他笑着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最后那句娇俏妩媚的“我等你哦”挠的他的心痒痒的,他发动车子,又看了一眼程家逸身影消失的地方,便加速油门飞驰了出去。

那个地方似乎有莫名让人心安的魔力,可是他这种人,只配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第三十六章

李晓琳毕了业早早的结婚,又很争气的马上怀了孕,简直在白陌他们班里一马当先,甩了其他人不知道几条街,白陌和苏娟都留在了B市,和李晓琳又是一个宿舍的,关系自然很亲近,苏娟和白陌买了一些小玩具小衣服趁周末休息去看她,秦越家虽不是高干家庭,但因为父亲常年经商所以家境倒也很殷实,小两口结了婚之后一直住在秦越那次办生日party的复式房子里,简单装修了一下,倒也安静舒适。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凸显出来,李晓琳穿着碎花孕妇裙趿拉着拖鞋给她们俩开了门,高兴的又蹦又跳:“你们俩可算来看我了,我都快憋死了知不知道,快进来快进来。”

苏娟和白陌坐在沙发上,苏娟大呼:“哎呀可热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最高温度有多少?差点被蒸成干!”李晓琳端来几杯果汁:“我们家只有豆浆和果汁,凑合一下吧,橙汁怎么样?“苏娟拿过来一口气抿光,着李晓琳的肚子嘟着嘴说:”乖女儿,干妈为了看你可是甘愿冒着中暑的危险跋山涉水才来到这里的啊。以后你出来了可要好好孝顺我。“李晓琳一把把她的手打掉:”胡说,我们家宝宝肯定是个小帅哥。“苏娟撇撇嘴:”儿子有什么好,不如女儿来的贴心。“李晓琳靠在白陌身旁:”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他们家人都希望我生个儿子。“苏娟点点头:”这倒是,越是豪门大户越看重子嗣,嘴里说生什么都一样,可心底不知道有多希望生儿子呢。“李晓琳举双手赞同:”嗯嗯,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规矩有多多,那天我跟着秦越去参加他姨妈家的酒会,其实就是那些老头老太太带着自家孩子去相亲嘛,我听一个人给姨妈数选儿媳的条件,数了足足有五分钟,妈呀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一条都不符合,我给秦越说,幸亏他爸不是什么司令政委的,不然我们俩也没戏。“苏娟倒是饶有兴趣:”他们都什么条件啊,说来听听。“李晓琳想了想:“说白了还是门当户对,正苗红的呗,那些老太太自己都是什么剑桥康奈尔毕业的,钢琴芭蕾随便拿出哪样都是好手,挑媳妇自然不能差了,反正想凭着一张脸就想嫁进去简直痴人说梦。趁早连想也不要想。 “苏娟哼了一声:“父母总说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们不当户不对的嫁进去,天天看公婆脸色,和小媳妇的战战兢兢伺候这个伺候那个,还不如自己挣钱自己过,不知多快活呢。“李晓琳拿来切好的西瓜:“说的就是呢,豪门可不是那么好混的,来来吃西瓜,姨妈那天给的什么特供西瓜,特别甜,对了,说起这个,姨妈家的表妹一菲,男朋友还是白陌当年那个家教学生呢,程家逸,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看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那成语怎么说来着,佳偶天成!”

苏娟一口西瓜差点没呛在嗓子里,憋的脸通红,看了一样旁边也有些吃惊的白陌,忙打岔说:“不会吧,你别瞎说了,他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

李晓琳并不知道白陌和程家逸在一起的事情,还以为是苏娟觉得刘一菲和程家逸不合适,便争辩道:“怎么不可能,一菲亲口说的,她那天穿一身晚礼服站在程家逸旁边,别提有多般配了。什么叫郎才女貌啊,我那天可是真见识了。我和秦越往旁边一站,和俩看大门的似的。”

苏娟有些着急:“你是不是听错了?你那个表妹怎么说的啊,有误会吧,怎么可能……”

李晓琳啃着西瓜嘴里含糊不清:“这有什么可能的啊,对了,你知道程家逸的爷爷是谁么,程伯勋!那天秦越告诉我差点没吓死我,什么叫高不可攀,乖乖!怪不得一菲和程家逸在一起,姨妈那么高兴呢。”

苏娟还想说什么,白陌却轻轻拍了拍她,波澜不惊的接过话来:“宝宝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预产期是几号?”

李晓琳一说这个无比兴奋,拉着她们俩去参观:“给你们看看我准备的怎么样了,大到婴儿车小到吸器,我都准备全了,费了我好大心血呢。”

苏娟听着李晓琳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忍不住转身看了白陌一眼,她垂着眼睛聚会神的看着李晓琳手里拿着的各种东西,可轻咬的嘴唇惨白无色,一只手握成拳状,显然是本心不在焉。苏娟心微微一痛,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安慰白陌,她禁不住开始想,自己当初怂恿程家逸去找白陌,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李晓琳想留苏娟和白陌在家吃饭,可自己行动不方便,秦越又不放心她出去吃,苏娟和白陌也不想给她添麻烦,又呆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了,临走前李晓琳还一再要求:“一定多来看看我啊,我无聊死了。”

出了门,苏娟忙拉住白陌的手:“小陌,你没事吧?”

白陌的手心冰凉冰凉的全是汗,却还是扬起嘴角笑了笑:“没事。”

苏娟嗯了一声,说:“肯定是晓琳听错了,家逸怎么可能和一菲在一起呢是不是,这连我都不信。”

白陌抬起眼对她笑了笑:“嗯,就是。”

两个人等了电梯坐下去,静谧的空间逼的人透不过气,终于还是苏娟忍不住开口:“真的是程伯勋?”

白陌点点头:“嗯。”

她不忍心再说什么话打击白陌,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也没什么,现在什么社会啊,人人平等呢,对不对?”

白陌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没有表态。

苏娟深深的叹口气,这么苍白无力的安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白陌自然不会相信,她轻轻的搂住白陌的肩膀:“小陌,你想好了么,这条路,或许会很难。在这个世界生存,不是只有爱情就足够的。”

白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可奈何却听不出丝毫灰心丧气: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

我一直都知道。

就像那天程母坐在白陌对面,语重心长的说:“白小姐。”她不再叫她小白老师,只是疏离冷漠的叫着,白小姐,好像是一个完全毫不相干的人,其实也是,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

她冷冷的看着她:“你和家逸本就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看不出你们有相配的一点,何况你还大他那么多岁,这些都是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不如花点时间去找个好人家,我自己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我也清楚,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到了他父亲知道的那一天,对谁都不好。趁现在还来得及,请你离开。”

她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子,才会来找白陌。

她歪头想了想忽然笑出声来,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难怪被程母一杯茶泼了出来。

趁现在还来得及,请你离开。

还来得及么,为什么她觉得一动,就已经会血模糊了呢?

就算一身是血,她还是想一直走下去。

回到家,她累的一下子便倒在沙发上,窗外还是知了一直不停的聒噪叫声,街道上滴滴的汽笛声吵闹声喧嚣声,公寓的位置虽然便利,但因为靠着马路极吵,特别是到了夏天,来来回回呼啸而过的汽车,隆隆的响个不停,一晚上都休想安宁了,想睡个安稳的好觉几乎是奢望。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听自己咚咚的心跳,感觉很累,浑身都累,累的不想睁开眼睛,就想这样睡下去,睡下去,再也不醒。

唇上有轻柔冰凉的触感,她微惊,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闪亮的眸子,程家逸发梢还滴着水珠,一手撑着沙发稍稍起身,意犹未尽:“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真是不过瘾。”

白陌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神不知鬼不觉的,吓我一跳。吃饭了吗?”

程家逸刚打完球回来,冲了个澡听到楼上有动静,便知道白陌回来了,忙跑了上来,哪里顾得上吃饭。

白陌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任由他搂着抱着:“今天不想做饭了,咱们出去吃好不好?”

她极少跟程家逸出去,就连每天下班一起回来都有些逃避,好像怕被人看到,怕被人问起。程家逸知道她心里有顾忌,也不强迫她,只随着她来。可年轻有活力的男孩子,哪个喜欢天天呆在家里的,听到白陌说出去吃,自然赞成:“我知道一家店做的鱼片很好吃,味道没的说……”他顿了顿,又说:“算了,还是改天去吃吧,陌陌你想吃什么?”

他被猛然切断了一切经济来源,简直有些措手不及,几乎不知道钱的具体概念的少年一下子开始一分一厘的掰扯着过日子,才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手里仅存的一点钱还是学校给发的奖学金,这点钱以前他可能一顿饭就花光了,可现在他却要想着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朋友他是绝不会开口去借钱的,程家逸骄傲,自信,自尊心极强,所以他才迫切的找到乔至,主动介绍自己。

他不想白陌受苦,因为他而受苦。他要挣钱,来养活自己的女人。

白陌自然知道他突然转口的原因,想了想说:“万泉河那个路口往西的巷子里有家米线,味道好还不贵,怎么样?”

程家逸看着她仰起的脸,微微笑着的唇,唇边浅浅的梨涡,心里满涨涨的,说不上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满足。

很久以后,他功成名就坐拥亿万身家,却找不到那个肯陪自己吃4块钱一碗的清汤米线的女孩子了。身边的那些女人个个妩媚可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让她们滚,滚的远远的,因为他本看不到她们的心,究竟在哪里。

第三十七章

早上上班的时候白陌起晚了,一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噩梦连连,顶着两个黑眼圈胡乱洗了把脸,一边绾着头发一边换衣服,她拿起创可贴分别贴在两个脚后跟处,穿了那么久的高跟鞋,却还是穿不惯,总是磨出血泡,疼的入骨,急急忙忙的打开门下楼被程家逸在门口喊住,他拎着一纸袋的早餐追上来,神清气爽:“一起走。”他有晨跑的习惯,而白陌却极痛恨早晨起来跑的气喘吁吁,现在看着他神百倍的,白陌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老了。两个人边走边吃早饭,因为离公司并不远,一般程家逸都是送白陌到了公司自己再去学校,跑车被没收,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交通工具就是公交车,每天汗流浃背地挤车,让程家逸真是大开了眼界,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容量可以无限地放大,一开始的新奇渐渐被磨灭,慢慢取而代之的是烦躁,郁结,看见公车就恶心。他从小出门专车接送,身旁还有赵秘书鞍前马后地陪着,就算是后来为了迁就白陌,起码还是打车的,可现在竟然要天天挤公交,他真地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到了要崩溃的临界值。

挣钱迫在眉睫。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低头给白陌擦了擦嘴角的饭渣,说:“陌陌,最近……学校活动有些多,我晚上不来接你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她因为迟到,并没有来得及化妆,素净着一张巴掌大的脸,一双眸子在晨曦的映照下尤为水汪汪的,她个子小,却站的笔直,像一株风雨中的小花。程家逸还是放心不下,又补加了一句:“不准加班熬夜。”

白陌弯起眼睛对他皱起鼻子:“嗯,知道啦。”和他在一起,她越来越多的流露出这种不经意的小女儿态,程家逸看在眼里,是极高兴的。这是她只对他有的表情,专属的表情,独家的记忆。其实程家逸并不是因为学校里有事情,而是前几天和乔至一起去看了地块,并详细了解了构造和设计要求,两个人交流后发现有很多观点不谋而合,乔至迫切的希望他尽快的将图纸拿出来,而他也迫切的想自食其力。

他还是舍不得她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陌陌,等忙完这一段时间,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上班高峰,他们俩站在大厦门口,再加上程家逸这样出色的相貌,自然有人纷纷侧目,那些目光包含了太多的讯息,揣测,好奇,蔑视,白陌忙抽回手来,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到时候再说吧。”

和他相比,她其实更贪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可这段感情总是那样的怕见光,怕质疑,怕异样的目光将他们灼伤的体无完肤。她总觉得,这些时光是上天赏赐给她的,是她偷来的,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便全都化为乌有。就像那天边的彩云,就算再美,再喜欢,却始终无法将其拥有。

所以她要更努力,哪怕再高再远,哪怕是需要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的垒砌,她也要站的高一点,更高一点,她并不贪心,只是想要一个和他并肩的资格。

一封封邮件发出去,白陌靠在椅背上拿起水杯想喝水,手机叮叮响了两声,一条短信发过来,是程家逸提醒她站起来运动运动:“懒虫,起来去茶水间接杯热水喝。”她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好像自从和程家逸在一起,她真的是越来越懒了,越来越依赖他对她准备好的一切,她就放心地跟着他走就可以。

白陌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站起身拎着杯子去茶水间,直到手碰到开水开关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听话的过来了,她盯着杯子里冒出的氤氲热气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白陌啊白陌,你简直像个傻瓜。”

是啊,陷入爱情中不能自拔的傻瓜。一旁的同事捅了捅她:“嗳小白,那个项目你为什么不参加?”

白陌不明白:“什么项目?”

同事嘟嘟嘴,门外王戬正和秘书拿着一叠文件匆匆而过:“这么大的项目你不知道?你不是和王戬是同学么,他是项目第一负责人,你去和他说说嘛,分的一杯羹也够吃几个月。”

白陌看着王戬的背影,想了想:“你是说CF的那个项目?不是已经快完成了?”同事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一头埋进工作里啥也不听啥也不看,这段时间公司沸沸扬扬都说这个事情呢,那边不太配合,态度一直不明朗化,就这么拖着咱们公司,老总急的一脸包,说谁啃下来这个合同就奖他这个数。”

她伸了一个拳头在白陌面前挥了挥,白陌睁大眼睛:“这么多?”

同事一脸愤愤:“是啊,看的人眼红,不过王戬一向喜欢单枪匹马的做,自然不喜欢别人抢他的风头,但你这么努力又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去试试?再说连老总都发话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白陌太知道钱的重要了。她心动了,可还是有些犹豫。她握着茶杯,仔细想了想:“既然那么难对付,我也未必就能有那个能力做下来啊。”

同事耸耸肩:“我就是给你说一声,做不做看你自己咯,我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不试试太可惜。”

白陌笑了笑:“嗯,谢谢你。”

回到位置上,眼前还是不停的翻滚着同事比划的那个数字,那是很大一笔钱。真的很大。可是她想起程家逸那晚抱着她,那么坚定又委屈的说:“不要再见他,答应我。”她答应了他的,就不能食言。还是算了吧,赚钱的机会肯定还会有的。

邻桌的同事呀了一声,看着新闻撇撇嘴:“南方又是连续雨连绵,都快成池塘了。”

她想起家乡这个时候也是进入了雨季,有时候几乎可以不停歇的下他十天半个月,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从黎明想到天黑,再从天黑响到黎明,所有的东西都会长一层青青的霉,能吃的东西就只有笋,只有笋,一到这种天气,村里的老人都开始咒天怨地,,风湿的疼痛让他们连床都下不来。她拿起手机出来给母亲打了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高兴,她问了父亲的病,母亲吞吞吐吐,半响才犹豫的说,因为这半个月几乎一直在下雨,父亲已经好几天没起床了,她听到父亲在电话那边一边咳嗽一边大声训斥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自己,她在这头咬着唇将拳头攥的紧紧的,还要笑着对母亲说,我很好,你们放心。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去银行将卡里的钱统统汇了过去,一半给了父母,一半汇给了在镇上工作的同学,父母年迈出去买药很困难,她一直拜托那个同学买了药给父母送去,她这个做女儿的,在父母需要她的时候却不能在他们身边,其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在提款机钱将卡□□去又看了一遍,还剩5块3毛钱。她自嘲的笑了笑不错,还够吃一碗米线呢。一路走回公司,她站在自己楼下,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吸了吸鼻子,就像当初第一次来B市上大学,栉比鳞次的高楼看的她眼晕,巨额的学费让她彻夜难眠,可一切都不过来了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电梯叮的一声停住,门打开,王戬在门外有些惊讶:“小陌?”她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不知怎么就按了王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抬起脸对王戬说:“有空吗,我找你有点事情。”

啪叱,一张图纸被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已经有十几个纸团静静的躺在那里面,乔至的小秘书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又瞧了瞧皱着眉头正沉思的程家逸,吐吐舌头又关上了门,呼出一口气,拍着脯对一旁的前台说:“不行,我不敢说,我觉得他的气场比老总还吓人。”乔至笑吟吟的从后面开口:“我吓人?”

小秘书一下子跳起来,脸红耳赤地摆手:“没有没有,乔总,我说着玩的,对了,露露小姐说她明天没有通告,中午想和您一起吃饭。”

乔至皱眉:“哪个露露小姐?”“孟露露小姐。”乔至想了想,嘴角扯起一抹笑:“好,那你定个餐厅吧。”

小秘书艰难的开口:“乔总你已经和柳小姐约好明天的午餐了。”乔至面色不改:“那就改晚上吧。”

“晚上宋小姐已经预约了。”乔至一脸无辜的扬扬眉,抽着雪茄吐出一个烟圈:“明天中午和柳小姐是哪个餐厅?”

“万寿路的顺风。”

“那给露露说,让她一起来吧。”

他转身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小秘书,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人多热闹呀,你说是不是?”

他甩下呆若母**的两个小姑娘推开门进去:“家逸,你歇歇,看着你这么废寝忘食我内疚,走,陪我喝酒去。”

程家逸正低头认真的画着图,左手看也不看就扔过来一个纸团:“别吵。”他一丝不苟的拿着铅笔,飞龙走蛇,乔至走过去看,仔细看了一会儿,眼神越来越亮,他知道程家逸聪明,却没想到这么有才华,之前程家逸推荐自己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上心,只当他是闹着玩,反正自己也不多这一个人,既然他想来玩玩就来玩玩,可现在他看着程家逸铺在桌子上这张极具特色的设计图,不由的有些严肃起来。

陪着程家逸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月亮都隐藏到高楼后面去了,乔至伸了伸懒腰:“睡醒了就是神好啊,走,喝两杯去。”

程家逸看看时间,估计这时候回去白陌也睡觉了,便扬起嘴角:“好啊。”

他并非是安分的乖孩子,只是和白陌在一起,潜意识里已经把那些想法都收了起来,可累了一晚上,他也想去放松放松。乔至飞车去了帝豪,一溜小姐迎上来,个个熟稔的招呼:“二少,今天怎么来怎么晚?”程家逸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乔至说带他来喝两杯,竟然会带他到这种场所来。

第三十八章第三十九章

乔至看出他的反应,一边笑着和那么小姐打情骂俏,一边领着他上了二楼:“楼上几个哥们,都是做房地产这块儿的,去认识认识?”

程家逸没说话,乔至又继续说:“我瞧你心思也不在子承父业上吧,既然不想按着程叔给你安排的活,你就得自己强大起来,退一步说,家里的老爷子都早晚有退下来的一天,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都是不能不想的问题,家逸,我给你说这些,是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想。”

这些话倒是真说到程家逸心里去了,他抿着嘴,挑了挑眉没反驳。

一屋子人在他们俩推开门时哈哈大笑,有几个拊掌乐得不行:“哎哎,你们输了,拿钱拿钱。”原来大家在打赌乔至今天会带哪个女星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个男生!

程凌绝眯了眯眼,把身边的小姐赶走,对程家逸招手:“家逸,过来坐。”

乔至这才看清深陷在沙发里眉目低沉的程凌绝,他哟了一声,对程家逸扯扯嘴角:“对不住了弟弟,我真不知道老三在这。”

程家逸摆摆手:“没事。”他懒懒地仰在程凌绝身边的沙发上,揉着额头说:“哥,你这个点还不回家,又准备要跪搓板了吧?”

程凌绝一提到这个就头痛:“打住,你嫂子这些天正给我闹分居呢,不提这事,你怎么和乔二混一起去了?”

程家逸拿过前方茶几上的一杯黑牌喝了两口:“他有钱我挣钱,就这样呗。”

程凌绝坐直身子:“你小子闹什么幺蛾子,你还能缺钱?你缺钱就跑去挣乔二的钱?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你这不是扇你哥的脸么?”

程家逸摆摆手,把剩下的酒一口抿光:“不是一回事,我要是缺钱找你去,那是挣钱么,那叫嗟来之食!”

程凌绝生气了:“嘿你丫还长本事了,你哥的钱那就叫嗟来之食啊。”他点了烟:“你别和我扯那有的没的,你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家逸上次已经找程凌绝帮了一个忙,不想让他过多的干涉进来,只挥挥手:“能有什么事,我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了这不是好事么,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怨妇被弃哭诉无门的脸啊!”

程凌绝知道他不想说的话打死也撬不出来,也懒得再问,只淡淡的说:“你挣钱是好事,但我提醒你一句啊,别净干那胳膊拗不过大腿的事儿,你以为自己能挣钱就成人啦,给你说,早呢。”

程家逸心里一动,抬起眼来看程凌绝,眉头慢慢锁起来。程凌绝吐出一个烟圈:“别愁眉苦脸的,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愁苦,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儿。”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两个小姐:“陪这个帅哥好好喝。”程家逸不高兴,程凌绝指了指这一圈人,附上他的耳朵:“刚才不是说自己要挣钱来着,这就是挣钱的第一步,你得融入这个群体!就你特立独行洁身自好?大家玩你不玩?那你能挣到什么钱?”

他看程家逸脸色越来越沉,又缓和了语气:“只要把握好尺度,是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又不是让你卖身,你瞧你那表情。乔二今天带你来不也是这个目的”

程家逸嘴角扯起一抹笑,想了想,转脸眯起眼对身旁的那个小姐道:“叫什么名字?”

那美女立刻倾身过来:“咪咪。”她妖娆的红唇贴着程家逸的脸,丝丝热气喷的他脸痒痒的,心烦意乱。终究还是不行,他又抓起一杯酒喝了个干净,抬腿站起来:“明天还有课,我先走了。”

程凌绝也不留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一声,对窝在臂弯里的小姐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给他个下马威,他以为全世界都是他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吓跑了。”

程家逸出了门,外面夜凉如水,让狂躁的心不由的静了几分,不远处有喝醉的人摇摇晃晃的从帝豪的门里出来,大声叫着嚎着,他心生厌恶,刚想转身离去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声说:“白小姐,我今天可是给你面子,和他王戬没关系,知道吧,是给你面子,白小姐,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不是?白小姐……”

他猛然回头去看,一个喝地醉醺醺的人正拉着白陌的手喋喋不休,而白陌侧身站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听不到她说什么,心头刚刚浇灭得狂躁被一桶油哗地一下点燃,烧得他的心就要爆炸一般,眼看着白陌和王戬送走了那人,打车也回去了,他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腮酸痛酸痛的,抬手招来一辆车,目光翳的叮嘱司机:“跟上前方的车。”

他坐在后座里,心里好像翻涌这滔天的怒火,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发泄得出口,他攥紧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他那么相信她,那么相信她!

他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顾她,她便要那么迫不及待的和那个人在一起么?还去帝豪那种地方!

他心里憋得那股无名火越窜越高,车子猛然停下得时刻他已经跳下了车,两步追上和白陌并肩而走的王戬,猛然拉过来,狠狠地一拳打上去。

一旁是白陌的尖叫声,王戬第一拳被程家逸打得有些懵,等回过神来反手一把抓住程家逸挥过来的拳头,右腿抬起直接踢上去,程家逸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的反击,那一脚踢在他肋骨上,显然不轻,他越发的被激起怒火,一脚把王戬踹倒,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了几拳,他本就是跆拳道的高手,从小架就没少打了,王戬虽然反应快,可从小就是个斯文的乖孩子,哪里有过这个经验,此刻被程家逸按在地上,虽然也能狠狠地回击几下,却明显是落在下风。

两个出租车司机还没走,都站在一旁看热闹,白陌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忙去求助:“师傅您快把他们拉开啊,拜托您了师傅!”

B市的出租司机都是热心又热闹的人物,听到白陌的请求自然不好意思袖手旁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分开,稍稍一离开,白陌便忙上前抱住了程家逸,她力气小,却死死的抱住他:“家逸!你住手!你都把他打成什么样子了!”程家逸感受到她温软的身子,稍稍降了一点火,结果听到白陌现在还在心疼那个混蛋,气的一把甩开白陌又想上前,白陌被甩了一个踉跄,忙又急急的拉住他的手,她隐隐地有些哭腔,可声音却比刚才软了许多:“程家逸,我-求-你。”

她面容焦急,紧紧皱着眉头,见程家逸回头看自己,抬起眼看着他:“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程家逸冷笑一声,转过身看着白陌:“你是这么想的么?”

两个司机看已止住了架,便要离开,程家逸想起什么似的,咬着唇对白陌说:“我还没付车钱。”他身上一分钱没有。

白陌气得无语,只能掏出钱替他附上,谁知司机师傅哈哈一笑摆手拒绝:“我年轻时也为了媳妇儿打过一架,这小伙子我喜欢,冲冠一怒为红颜嘛,钱我不要了,就当我又重温了一回青春,姑娘,你别和他生气了,他一路上那个表情痛苦地,我全看在眼里呢,这小伙子是真喜欢你。”

白陌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好笑笑:“那谢谢您了师傅。”

两个司机师傅都走了,白陌回身,看着一脸倔强站在那的程家逸,叹口气去扶还倒在地上的王戬,从包里掏出湿巾给他擦血迹:“要不要紧,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程家逸自知自己先动手打人理亏,可现在看白陌又去心疼那个混蛋气又上来,白陌抬眼瞪他:“你还有理了?!”

她是真的生了气,语气冷得听不出情绪,程家逸有些心慌,刚才和王戬打架的豪情飞地没影,眼里只看着白陌一张小脸在路灯下楚楚可怜,眸子含着水光,尤为动人。王戬勉强站起来,撇开白陌扶他的手:“我没事,放心吧。”他抬眼看了一眼程家逸,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好身手,我认栽,程家逸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看了看一旁一脸愧疚的白陌,继续说:“你要是喜欢小陌,就该好好照顾她,一个男人没本事顾着自己的女人,让她出去抛头露面算什么英雄?你要是没那个本事,趁早离开她。”

程家逸被他刺中心中的痛,咬着牙又要上前去揍他,被白陌环腰抱住,她转脸给王戬说:“家逸脾气暴躁,刚才的事情对不起,这些是我们俩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王戬点点头,咬着下唇:“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幸福么小陌,对,是你们俩的事,我自然没资格管。”他捡起地上的包,慢慢地上楼了。

有蛐蛐的叫声在各个角落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小飞蛾绕着路灯扑簌簌的撞个不停,月亮渐渐从云彩里露出面来,深夜的风凉浸浸地,白陌慢慢垂下自己环着程家逸的手,转身离开:“很晚了,去休息吧。”

程家逸一把抓住她:“就这样?”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却满是伤。

白陌抬眼看他:“你想怎样?”程家逸紧紧抿着唇,半响才闷闷地说:“你答应我不和他在一起的。”

白陌沉默,该怎么说?自己说话不算话,还是说自己很缺钱要养父母要生活还要和他谈恋爱所以要挣很多钱?

她都说不出来,只慢慢的说:“对,我答应过。”程家逸被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惹怒,扳住她的肩膀:“你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嗯?还去帝豪,你知道帝豪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才去那种地方!”

白陌扭开头,咬着下唇不说话。程家逸憋得一肚子火,就是希望能听到她一个解释,一个安慰,哪怕是骗他,哪怕是哄他。可是现在,她连解释都懒得给,心底慢慢起了凉意,松开禁锢住白陌的手,声音冷冷的:“你觉得耍着我很好玩是吗?”

白陌一惊,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声音不由地大了:“我耍你?你说我耍你?”

程家逸双眼眯着,嘴角带着冷漠的笑:“不是么,还是说你不光耍着我玩,看着这些男人都围着你转为了你抓狂心里很开心吧,白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嗯?除了王戬,你还有其他……”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白陌全身都在抖,连声音都在抖,她语不成句:“滚……,你给我……滚!”

程家逸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白陌,怔了怔,转身走了。

他步子极大,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就这样走了。

白陌这才感到痛苦从四面八方涌来,叫嚣着嘲笑着,浸入她全身各个角落,她只觉得冷,觉得难受,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步,为什么。

是谁的错?究竟是谁醋了?那个对她笑得明朗的男孩子呢,那个说别害怕,我来保护你的男孩子呢?她扑簌簌地掉眼泪,终于哭出了声音,继而放声大哭,仿佛这些天受得委屈通通要发泄出来,她早起晚睡,每天都跟着王戬跑关系,看别人的脸色,被人家赶出门来,还要陪着笑脸继续去,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因为她觉得吃了这些苦,她就有了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竟然这样看她,觉得她在耍着他玩,她那么辛苦的捧出一颗心,却被人这样践踏,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的好,她哭得头晕目眩,几乎喘不上气来,忽觉得天旋地转,睁开眼来看见程家逸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打横抱住自己正往楼上走,整个楼栋静悄悄的,因为是老宿舍楼,好几个楼层的灯都坏了,黑暗中白陌不敢大声喊,只得低低的挣扎:“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程家逸抿着嘴,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声音定定的:“不放!”

她挣扎不下来,便拿手捶他,打他,嘴里恨恨地:“你走开,滚开,我讨厌死你了,你别碰我!”

“不走!”

“放开!”

“不放!”

“滚开!”

“不滚!”

39 第三十九章

终于到了家门口,程家逸抱住她腾不出手来:“开门。”白陌挣扎不下来,只得拿了钥匙开门,进了门,一脚把门踹上,白陌终于能大声说话了,隐忍了一路的委屈此时全发泄在程家逸身上,她使劲推着他,还拿脚踹他:“程家逸!你放手!你这个流氓!”

程家逸把她扔在床上,欺身上来:“流氓,好啊,我今天就流氓给你看看!”

白陌被他钳制住双手,抬腿一脚:“混蛋你!”

程家逸吃痛地猛然松开她,捂住腹部叫:“好痛!”白陌记得刚才王戬那一脚好像就踢在那个位置,不由的慌了神,忙起身去看:“很疼吗,我看看,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程家逸吸着凉气:“疼啊,疼死了,白陌你谋杀亲夫吧?”他一边叫着一边把衬衫脱了,白陌低头一看,果真青红了一片,心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可语气还是恨恨地:“该!”

程家逸哼哼着:“疼死了,是不是肋骨断了,哎哟哟,疼……”他紧皱着眉头,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白陌听着心疼的不得了:“怎么这么大一片,我去找药膏抹一抹。”抬眼却对上程家逸一双含笑的眸子,他双臂环过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有些别扭,扭过脸要起身:“放开我,我去找……”还未说完便看到程家逸撂在一边的白衬衣,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地咬紧了嘴唇,使劲掰开程家逸的手:“混蛋,放开我!”

程家逸被她突然冷下来的语气吓了一跳,松了手看她找出药膏扔给自己,语气毫无起伏:“行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

程家逸自然不想走,可白陌却不理他,径直拿了睡衣去洗澡:“记得帮我门带上。”

程家逸不清她的想法,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对着自己拉下脸来,下床拉住白陌:“你又怎么了?”

白陌淡淡的:“没怎么。”

程家逸有点急:“你这是没怎么了的样子么?”

白陌甩开他的胳膊:“没怎么就是没怎么,我快累死了,明天还要上班,你赶紧回去。”

程家逸固执的不放:“我不走,你不说清楚就不走。”

白陌瞧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恼的很,抓起程家逸的衬衣扔到他脸上:“这样够清楚了吧!”她进了浴室,锁上门,只留了程家逸呆呆地站在门外。

他拿着这衬衣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就清楚了?他左看右看,猛然发现领口刺目地印着一个红色的唇印,他懊悔地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姐给他印上去的,呲牙咧嘴,怪不得白陌这样生气,可转了转眼珠,又倚在门口慢慢的笑了,心里好像一片风吹过晴朗,这么生气,是吃醋了吧?不在乎他会吃醋么?

于是,某个人就傻乎乎地捧着那件印着别的女人唇印的衬衣站在浴室门口笑。

白陌开了花洒,哗哗冲了好久,今晚的应酬其实让她也很痛苦,可这不是自己选择得么,求人办事,不得不低头,她想起那个肥胖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来去就禁不住起了一身**皮疙瘩,使劲洗啊洗,总觉得还是脏,门外似乎没有动静,静的很,她垂下眼珠,有些难过,那个口红印子,是谁的?是刘一菲的么?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

被耍得人是她才对吧?

她隔着水帘轻轻地叫了一声:“家逸。”

没有人回答。心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可是不是自己让他走的么,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期待。

她关了花洒,又叫了一声:“家逸,你还在吗?”

已经没人回答。

她彻底的失望了,裹了浴巾拉开门,心口酸涨涨的,可又哭不出来,这一晚,和场戏似的,可是现在,连同着他们俩的这场戏,也要落幕了吧。

一开门,迎面一阵清风,程家逸不着痕迹的从门缝里滑进来,又关上门,揽住白陌的腰说:“叫我了?”

白陌见他原来是骗自己,不由地有些恼,可知道他没有走,这样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知怎么翻江倒海,对他恨不起来,垂着眼:“谁叫你了。”

程家逸撇撇嘴:“还不承认。”他双手握住她的腰:“刚才又胡思乱想了吧?嗯?你都不问我究竟怎么回事就自个生气,看把自己气的。”

白陌被他说中,扭脸咬着唇不说话。

程家逸知道现在不是逗她的好时机,忙解释:“那个是陪朋友喝酒时不小心蹭上的,我发誓,我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白陌低头看着自己洗的红彤彤的脚趾头,声音低低的:“和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在乎。”

程家逸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自己,他眉目疏朗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你怎么不在乎,你在乎的要命。”

白陌还要反驳,就被他堵住了嘴唇,他吻的很用力,几乎是要将她吞噬的模样,嘴里带着淡淡的酒香,辗转反侧地吸着她的唇,声音低低的:“张开。”白陌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头晕目眩,可心里却满满的,不再那么空虚难受,牙齿被撬开,他的舌灵巧的滑进来,像条蛇一样掠夺着她口中的一切,白陌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也伸出舌头低低的回应,程家逸两条胳膊紧紧抱着她,手下是她光裸润滑的脊背,美好的曲线一路向下,他扯掉浴巾手掌附上白陌的柔软,白陌一惊,慌忙要躲,可他力气极大,嘴上仍不知餍足地吞噬着她清香的唇,手上下滑动,白陌睁开眼看他,对上一双清冽透亮的眸子,她眼里含着渴望,却也有不安和恐慌,程家逸猛然放开她,转过身站在花洒下,声音暗哑:“对不起陌陌,我一时没把握住,你出去吧,我冲一冲凉水澡。”

白陌羞涩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胡乱裹了裹便夺门而出,只剩下站在花洒下发呆的程家逸,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程家逸冲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下身裹着白色浴巾,露出瘦的上身,白陌已经换上睡裙正在擦头发,程家逸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毛巾替她细细地擦,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棉布睡裙,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隆起的,不可思议的美好弧度,她的皮肤白,带着粉红的透明,长睫毛垂着,像停在花上的蝴蝶翅膀,程家逸咽了咽口水,刚刚压下去的火又忽地窜上来,他扔掉手中的毛巾,低头吻住她的脖子,细细地吸吮她的耳垂,白陌也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攀住他的胳膊,迷恋地闭着眼,轻轻地回吻着他。

程家逸握住她附上自己膛上的手,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暗哑:“陌陌,别乱动,不然我会……忍不住。”

白陌缓缓睁开眼,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秋天明亮的湖水,她微微直起身,贴着他的耳畔轻轻地吐气:“忍不住……就不要忍……”

一瞬间,天崩地裂。

等回过神,两人几乎已经□相对,白陌羞的满脸通红,忙要拉了被子盖上,却被程家逸一把制止,他眼神里像有两团火苗一样跳跃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陌,雪白到微微透明的皮肤,细小的毛细血管,修长的小腿,细的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还有那圆润的柔软,白陌被他看得满脸通红,往他怀里靠了靠,轻轻地叫了一声:“家逸。”

程家逸将她搂在怀里:“陌陌,你好美。”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大掌带着滚烫的温度微微颤抖地游走在白陌的身上,他的眼神变得低沉离迷,呼吸慢慢加重,白陌的身体也在他的抚下慢慢颤抖,无法控制,皮肤很凉,心里却很热,热的找不到出口,只想和他滚烫的手掌融为一处,程家逸宠溺地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和微微皱起的眉,低头吻了吻:“乖,不怕。”

他的手向下游走,探入那湿滑柔软的地带,白陌一惊,下意识地便要逃,程家逸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只手仍旧轻轻抚着,嘴里轻语软哄着:“别怕,陌陌,别怕……”白陌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有些野地分开,有烫的如铁般的东西抵在大腿上,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是什么,莫名的从心底升起恐慌,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就好像沉入大海里好不容易抓到的那浮木,只有抓着,才能感到安心。

他跪在她两腿之间,将她的两手举到头顶一只手抓牢,白陌睁开眼睛瞄一眼,脸瞬间红透,那个东西就立在那,有鲜亮漂亮的深红色,她羞的想要钻进地缝里,被程家逸握住不准她逃,他慢慢地整个人覆在她身上,他的身材很好,劲瘦结实,皮肤是好看的小麦色,他的呼吸重,带着越来越浓的欲望。白陌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更大的分开,那个东西就那么滚烫的抵着她,让她全身颤抖。

程家逸低头吻着她,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美好的曲线让他的唇越来越烫,白陌忍不住的轻轻呻吟:“不要……”就好像落入热油里的水滴,一下子炸了锅,程家逸的吻密密的落下去,身子越来越烫,白陌徒劳的想要挣脱,却什么也挣脱不了,他慢慢倾身上来,动了动,又动了动,有些尴尬的抬起头,额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珠:“我找不到地方。”

白陌瞪着大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下子红了脸,有些恼,分开她的两腿手不安分的乱,眼神迷离,语气缠绵:“是这里吧陌陌,是不是,是么?”白陌被他问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去撞墙,他却眼神亮亮的尝试着进入,才稍稍碰触白陌便拧起眉毛痛的抵住他的膛:“家逸,痛……”程家逸慢了一些,却不停动作,白陌蜷起腿轻轻地踹他:“疼啊,疼。”

程家逸捂住腹部闷哼:“你又踢!”他也疼的拧起眉毛,白陌忙去看:“对不起,踢痛了没。”程家逸搂住她,低低的吻她的唇角:“乖。”他一个挺身,冲了进去。白陌疼地直吸气,连叫都叫不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程家逸也心疼的不敢动了,低头焦灼心疼地细细吻她:“别怕,我进去了,不痛了,乖……”

她娇弱的窝在他身下,身体在他的爱抚下慢慢柔软,不再那么僵硬,他瞧她不那么痛了,又忍不住动了两下,依旧紧张的盯着白陌的表情:“痛不痛?还痛不痛?”

似乎没有刚才像被撕开一般的痛,可还是痛,痛里带着一丝不能言说的愉悦,白陌忍不住的蜷起双腿环住他的腰,声音软软的:“你轻点……”她那样梨花带雨地看着自己,在自己身下那样的柔弱温柔,程家逸哪里还收的住,低头一下吻住她的锁骨,不再压抑力道,带着霸道终于全部没入,和她终于合二为一,她两只手□他的头发里,微微抬起身吻着他的鬓角,他身上有好闻的柠檬香,这个味道让她心安,让她沉迷,她挺了挺身子,让自己与他贴的更紧,严丝合缝,融为一体。

程家逸开始慢慢的动,尽量不弄痛她,有丝丝奇妙的感觉向四肢窜去,到达四肢百骸,酸酸麻麻的感觉渐渐的掩盖了之前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涌过来,要把人淹没在□的大海里。她浑身软成一汪水,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可程家逸却抬手抚上她的唇,嘴里带着诱惑般的哄劝:“叫出来,陌陌,叫给我听。”这样□让人羞涩的情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羞的要捂住脸,可他却欺身上来,搂住她的后背,使劲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叫出来,陌陌,我要听……”

她只咬着牙不出声,可却耐不住他坏心眼的抚着,低吻着,逗弄的她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心灵的最深处,呻吟终于从唇齿间细细的溢出来,听在他耳里像天籁般美好,他也低低的呻吟,不再控制力道,狠狠的将她惯到最深处,毕竟都是初经□,他一时没控制住,便缴械投了降,他将白陌揽在怀里,吻着她的额角,声音暗哑:“陌陌。”

白陌抬眼看他,因为□而潮红的脸此时有种不能言说的妩媚,程家逸低头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儿再补一次好不好?”

白陌累的浑身都散了架般,忙道:“不好!”程家逸皱起眉头来,有些委屈:“这次的表现不算……再来一次……”

他急切的想要给她表现自己,唯恐自己没有让她满足,像个孩子般带着无措又倔强的表情,白陌心里的潮水哗哗的拍打着海岸,撞击着她最后一丝力气,她把自己缩进他的怀里,亲了亲他的下巴:“我爱你。”

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程家逸整个人都愣住了,等慢慢地回过神,去看怀里的人,已经无知无觉的睡过去,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睫毛:“我也爱你,陌陌,比你想的还要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分量又足又有料窝在家里写了一个周末下午啊,谁还敢说这是小帆板!!

第四十章

薄薄的被子下是两具□□年轻的身体,相互依偎着,相互纠缠着,白陌慢慢睁开眼,一动便浑身酸痛,看到对面的人时有一瞬地怔住,接着便想起昨晚两个人抵死缠绵,自己在他身下辗转承欢,不禁有些赧然,支起一个胳膊细细地打量他,他浓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俊美疏朗的棱角,白陌伸出食指在空中跟着他的轮廓描绘,等描到他的唇时,心里一动,仔细看了看他,睡地正熟,她慢慢地凑过去,闭上眼,轻轻将自己的唇印上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很用力的压倒在床上,睁开眼便对上程家逸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由地脱口而出:“你装睡!”

程家逸挑挑眉毛:“不装睡怎么能有这种便宜可以占?”白陌转过身,用被子蒙住脸不理他,他也不说话,潮热的指头探进被子里,在白陌的皮肤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双腿紧紧地贴着她的,那个东西热热地抵住她的大腿,白陌吓地转过身来,娇嗔地嘟嘴:“流氓!”

程家逸一脸无辜的:“陌陌,早晨就是这样,正常现象。”

白陌脸红红的:“真的?”

程家逸点点头,又凑到她耳边坏笑:“只有无能的男人才没反应呢,你愿意我那样?”

白陌瞧他一下子又恢复了无赖的嘴脸,伸出手呵了呵气,便去挠他痒痒,程家逸最怕痒,哈哈笑着反抗,他力气大,一只手攥住白陌的两只手,腾出一只手去挠白陌,白陌放抗不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紧紧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陌陌,还记得那次在我们家打雷下雨么?”

“嗯。”白陌伏在他的口,听着他如擂的心跳,和着自己的,仿佛是踩着同一个节拍。

程家逸轻笑一声:“当时我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凑你熟睡的时候,偷偷吻了你。”白陌啊了一声,皱起鼻子去捏他的脸:“好啊,你这个流氓,小小年纪就这么色!”

程家逸并不反驳,笑着任由她摆弄自己,依旧兀自说着:“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看着你睡的香甜的脸,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这辈子谁都不要,只要你。”

这辈子谁都不要,只要你。

白陌看着他一脸的正经,一脸的幸福,不由的湿了眼眶,落下泪来。这样的相爱,仿佛让那些踽踽独行的过往岁月、那些茫然等待的苍白日子,都有了存在和继续下去的意义。

她与他十指相扣,轻轻的,却坚定地说:“我也只要你。”

外面清脆的鸟鸣划破安静的清晨,街角渐渐喧嚣。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程家逸和白陌的这场架直接是从床下吵架床上和,可事情并没有解决,问题还那样高傲轻蔑地站在那里,睥睨着他们。

程家逸从后面抱住正在刷牙的白陌:“陌陌,昨天打架是我不好,我当时看到你和他在一起都快疯了,所以一时没控制住,他说的对,其实都怪我,是我现在太没用你才会抛头露面挣那些钱,陌陌,不要再做了好吗,我养你,你等着看,我养得起你,挣钱本就不是女人的事情,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白陌心里好像被锤子砸了个乱七八糟,血淋漓的,她知道说出这种话来对于程家逸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一向是他睥睨世界的,可现在,他却那样艰难的说:“是我太没用。”简直心如刀割。

她任由他抱着,泪水流下来:“家逸,你这个傻瓜,王戬那是故意刺激你的话,你怎么能当真?是我没信守约定,跑去找他做项目,我只是想多挣点钱,我并不是喜欢他,和你说实话,我爸爸最近身体更不好了,我不能回去陪他,所以我只能拼命挣钱,把钱汇回去,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一点。家逸,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能理解么,你能明白么?”

程家逸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颤抖:“陌陌,我知道,我昨天昏了头才会说出那样混蛋的话,你这样说出来不就好了么,你什么都不给我说,你自己一个人扛着,那还要我做什么,你再等几天,我马上就会有钱了,虽然不多,但肯定比你这样挣的多,等我拿到钱,我们就把钱寄回家去,好不好?你答应我,再不要这样了,好吗?看着那些男人碰你,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从哪里来的钱?”

程家逸慌忙解释:“你放心,不是家里给的,是我自己挣的,我挣的钱给我的女人花,天经地义的,你总不能连这个也拒绝吧,我们俩在一起,这些不都是最基本的么?别和我分的那么清楚好不好陌陌,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毕业,没什么能力养活你,可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的,好不好?”

白陌想起这些天他的早出晚归,终于明白他不是忙什么学校的活动,原来是去挣钱,眼睛酸酸涨涨的,不由地转身环住他:“你这个傻瓜。”

程家逸笑起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当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设计图纸很快被采用,虽然在细节上做了一些改动,可整个的大框架是程家逸的主刀,乔至很欣赏他的才华,叼着烟卷笑呵呵地:“家逸,老三要是知道这别墅区的设计是你给我做的,能得红眼病。”

程家逸坐在乔至对面,日光穿透落地窗的玻璃打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有些朦胧,他没接口,只是淡淡地接过乔至递过来的卡,挑了挑眉:“谢了。”

他站起身就走,乔至在身后叫他:“家逸!”

“嗯?”

“哥哥占你便宜了。”他心里清楚,程家逸当初开口要的那个价格,远远低于他的作品的价值。

程家逸毫不在乎:“无所谓。”

这卡里的钱,足够他和白陌花一阵子的了。等电梯的时候他想了想,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会算计钱了?以前的时候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数字,具体的他并没有概念,他并不知道以前他随手买下的一件东西可以足够两个人一个月的伙食,他也不知道十块钱能买三斤菠菜两斤苹果,更不知道坐一次公交车只要一块钱。

这个卡里的钱对于以前来说,也许只是他零花钱的一小部分,还不够玩一晚上漂移换掉的那几个车轮子值钱,可是现在,他扯起嘴角笑了,钱少了,才知道有多重要。

他一路走回家,买了一大束鲜花,一堆好吃的,路旁橱窗里展示着一件飘逸出尘的吊带蕾丝白裙,他径直进去说了白陌的号码,买了下来。兴冲冲地回家做了饭,等着白陌回家给她一个惊喜,他哪里是做饭的人,西红柿**蛋炒的快成咸菜了,米饭遮都遮不住的糊味,倒是红酒是以前从家里拿来没有喝,西红柿**蛋配红酒,估计是史上第一回。

他兴致勃勃地弄好了一切,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白陌,太阳渐渐西沉,她还没回来,他想打电话问她,却又想保留这份惊喜,便按捺住心里的狂躁等,左等右等,无聊地换着一个一个台,打着哈欠,眼皮竟有些沉下来。白陌进来的时候看着满屋点着蜡烛,桌上摆着做好的菜和酒,程家逸长手长脚地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一天的疲惫忽然一扫而光,没开灯,她缓缓蹲下来,仔细看他,那样细致疏朗的眉目,睡的毫无设防,最近他经常皱着眉头,无缘无故地会发火,白陌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明白,他心事重重,他也在担心,在忐忑,他说着不用去管那些人反对,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不去在乎那些,就算他们不去看,不去管,那些人就不存在么,可他们俩好像达成默契似的,谁也不去提,把那个话题深深埋起来,又或者说,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这些时光他们不知道何时会结束,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他们本不去想,就像歌词里那样唱的:“天知道什么时间地点原因会分手,只要能爱就要爱个够。”

白陌不忍吵醒他,慢慢靠在沙发坐在地上,就那样看着程家逸,嘴角微微笑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倾身上去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还未抽身回来,手腕突然被抓住,程家逸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梦里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嘴里喃喃:“陌陌,不要走,不要走……”

白陌被他这副小孩子的模样逗笑了,低头拿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傻瓜,我不走,我不就在这么?”

她轻轻的呼吸拂在程家逸面上,他终于缓缓睁开眼,有些怔仲的看着自己抓住白陌的手,再看看白陌,松了一口气的笑了:“你没走。”

白陌好笑:“我能去哪”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怔怔的看着她,听到她这样说,神情滑过一丝黯然:“我梦见……”他吞了吞口水,又摇头笑了:“算了,没什么。”他依旧握着白陌的手,另一只胳膊将白陌圈在怀里,这是他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姿势,他总是想握住她,想知道她的存在,她就在他身旁。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程家逸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喃喃的说:“陌陌,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白陌怔了怔:“好啊,不过我最近比较忙,能不能等一等?”

他有些不高兴,支起身子看着白陌:“票我都买好了。”

白陌吃惊:“什么?”

他洋洋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喏,他们说这个地方又安静又美丽,最适合情侣去了。”

他忽然舌尖一甜,哦,是啊,情侣,他们是情侣,多么好。

时间就在这个周末,白陌咬着唇有些犹豫不定,程家逸微微的着急:“不行么?什么工作这么着急,推迟一下吧,车票都买了。”他抓住白陌的软肋:“就是退票也要扣好多钱呢。”

白陌嗔他一声:“扣的钱我来出。”她微微笑着,在烛光的摇曳中一双剪水眸子水光潋滟,说不出的动人妩媚。

家逸忍不住地低头吻住她的唇,含糊不清地说:“那可不行,我排了那么久的队呢……”

他猛然想起什么,捧着白陌的脸深深地看着:“刚才趁我睡着的时候说的什么?”白陌扭开脸:“什么也没说啊。”他紧追不放:“再说一遍。”

白陌故意逗他:“说什么?”

程家逸有些恼:“你刚刚说的。”

白陌耸耸肩,模样俏皮:“我不记得了呀。”

她带着糯米甜似得口音,撩拨得他心好像被几百羽毛轻轻刷过,他恨得咬牙,一把把她按在沙发上,密不透风地吻,语气带着决绝:“你不记得了……嗯?没关系……我记得。”

我一直都会记得,你曾经附上我的耳畔,轻轻地说:“程家逸,我爱你。”

就算你否认千万遍,我也会记得。

第四十一章

白陌拎了个大背包去公司,自然被同事问东问西,有的直接打趣:“你这是要私奔吧小白?”白陌也不反驳,抿着嘴笑:“是啊,私奔呢。”一个平时看白陌就不顺眼的同事撇撇嘴,语气酸溜溜的:“呔,我要是能勾搭那么一个小帅哥,我也愿意去私奔,可是不行啊,人家那么小我下不了手,我良心还在,怕遭报应哟。”

白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报应,是什么?”

对于这种明朝暗讽,她其实已经渐渐习惯,一开始还会很难过,可渐渐地变无所谓了,能怎样呢,别人爱怎么说那是别人的自由,她在不在乎也是她的自由,可是今天心情很好,早上和程家逸分开时两个人说好直接在车站见,一想到即将开始的这个旅行,虽然很短,可心还是不由地微微雀跃,仿佛是雨过天晴后呼吸得那一口新鲜地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所以今天同事这样说,她竟然破天荒地顶了回去。

说完觉得周围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凝结了,刚开始轻松愉快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同事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她回过头,看到老总有些不高兴地站在门口,旁边有个高大的男人抄着口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眉目深深,咧着一口白牙,笑得无良,白陌对那束目光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猎物。;老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上班时间,什么样子!”

大家忙拿着水杯默默地散开,白陌也低低地叫了一声老总便溜到座位上坐好,等了片刻再回头,门口已经没有了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个同事急急地站起身拿着一叠资料往外冲:“只顾着八卦都忘了正事了!今天恒纪的老总过来谈项目,资料还在我这里!完了完了!”白陌皱了皱眉头,恒纪?好像在哪看到过。中午吃饭的时候白陌还在做数据,弄完一个阶段抬起头看办公室的人走光了,她也懒得再出去吃,从桌子下面的柜子里掏出一桶泡面,在茶水间接了热水盖上盖子焖着,背后有个愉悦的声音响起:“闻起来味道还不错。”

白陌正低头撕着调料包,想也没想的便说:“柜子里还有一桶,要吃自己去拿。”背后没有动静,半晌低低地响起笑声,白陌回过头,见那个人斜倚在茶水间的门上,抄着口袋,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闪烁。

并不是认识的同事,只是无端有些眼熟,她瞪了眼去看他,可他却闲闲的抬了脚便走,对着迎面而来的老总打趣道:“李总,你有这么努力的员工,看的我都眼红了。”

老总看了一眼是她,含笑低低地给那人说了几句,那人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看不出来啊。”白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这才想起桶里的面,忙打开一看,全粘成一坨了,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继续工作去了。

只是那人临行前的一撇,好似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有些难受。抬起手腕看看腕表,嘴角又扬起来,马上就要下班了。公司离车站并不远,白陌下了班背着包去了超市,出来拎了一堆零食,挺漫长的旅程,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吃零食,猜字谜,累了靠在一起睡觉,那样简单平凡的幸福,她很期待。

出了超市她只顾低着头走,过路口时没有注意到已经变成了红灯,身旁有刺耳的刹车声,她吃惊的抬起头,一辆黑色的车子在离自己还有10cm的地方堪堪停住,她站在马路中间,身旁车来车往,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有多危险,自己的一时走神竟然造成这样危险的局面,后背渗出冷汗,她微张着嘴,睁大眼睛,那辆黑色的车子停了片刻,见她不动,滴滴地按了两声喇叭,白陌忙闪到一旁,车子贴着她呼啸而去,似乎还有娇俏的女声隐隐的从车里传来:“乔总,您人真好,照我的脾气就应该下车骂她一顿……”

她笑了笑,是该骂一顿,这样心不在焉地过马路,要是被程家逸知道,肯定会好一顿数落她,她吐吐舌头,坚决不能让他知道。是晚上七点半的车,白陌和程家逸说好六点半在车站碰头,她来的有些早,便在候车室找了空位坐下来慢慢等,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位置,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着,因为出去玩,所以穿着样式最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运动鞋,旁边有人和她搭讪:“放暑假回家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她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盛夏,可是暑假么,哪里还有呢,早已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和上了磨的驴子似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她笑着随意应付了两句,心里却暗暗地高兴起来,还有人把她认作学生妹,其实她并不是这样的老,对不对。她想起程家逸浑身洋溢的那种青春,忽然抿起嘴笑了,为自己的小心思,那样的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白陌,她微微自哂,你瞧你变得多么没出息。

因为放暑假,车站人很多,地上都坐满了人,旁边的人问她车次时间,有些惊喜的说咱们是一趟车啊,好巧,一会儿有伴了。她微微笑着,嗯,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她看着旁边那人的神色瞬间垮了下去,心里突然有恶作剧般的开心。

一直等到开始检票,因为是始发站,所以检票比较早,旁边的人有些不死心:“你男朋友呢,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来了?”

她看了看表,笑了笑:“离开车还早呢,不急。”嘴里这样说着,心里也稍稍有些担忧,拿出手机拨出去,嘟嘟的忙音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她挂了电话转脸对旁边的人说,在路上听不到呢。

其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着急的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解释这些,好像不是说给那个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出来,自己才会信。等了片刻,又打过去,仍然是漫长的忙音,然后毫无情感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时间越来越短,广播里已经在说马上就要停止检票了,旁边的人终于死了心:“我看你男朋友不会来了,你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拎起箱子看了一眼白陌,叹口气走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陌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拨打,检票口已经关闭,她握着手里的那张票,又按下了通话键,直到最后手机几乎没有了电,她才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动作,刚站起来的瞬间差点跪下去,她扶住椅子站稳,默默的将东西都收回包里,将票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检票口,背着包慢慢的走出了车站。

手机显示着电量不足,先回家吧,手机充上电再和他联系,兴许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说不定给谁给缠住了?

哼,回去看到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自己等了很久知不知道,什么女孩子比自己还重要呢?谁风风火火说要出去旅行的?怎么最后时刻变卦了呢,好不容易请下来的假呢。

她走得很慢,慢的四周已经点亮了华灯,慢的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索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哭起来,高大的梧桐树下打下黑黢黢的影子,把她隐匿其中,没有人看到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毫无顾忌地哭,她把脸埋在双臂之中,呜呜的哭,程家逸……你这个混蛋,你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你最好赶紧过来……不然我不原谅你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啊……一点都不好玩知不知道……你快来吧……我不生你的气了……只要你来,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计较了……

好像有人轻轻坐到了一旁,白陌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那双眸子深沉似水,却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散漫,只是温和地望着她,静静地。白陌大窘,忙扭头去擦自己脸上的泪水,那人挑了挑眉:“你在为谁哭?”

白陌站起身:“和你没关系。”

那人也站起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白陌头也不回地背着包走掉:“不需要。”

那人跟在后面,因为身材高大腿长,他跟上白陌的脚步本不费劲,白陌不说话,只径直走着,他侧头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嗳,他给你一个月多少钱?我出双倍怎么样。”

白陌停住脚步,有些迷茫:“什么?”

那人咧开嘴笑:“跟我吧,我出他的双倍价钱,三倍?而且,”他凑近她的耳畔,语气暧昧:“我可以天天陪着你。”

啪!白陌甩出一巴掌,脸涨得通红,她没有心思和他纠缠,冷冷的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乔至站在原地看着白陌走远的背影,咧了咧嘴:“丫还真下得去手啊,出来卖的,装什么装?”

黑黒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白陌一步一步的爬,口干舌燥,肩上的背包压得脊椎疼,手碰触着冰冷的扶手,脑子一片空白,她想起早上分开时程家逸抵住她的额头说:“我都快要等不及了。”

是啊,家逸,我也等不及了,可是那趟车,也等不及了。

可是白陌并不知道,命运给她们开了这个玩笑,他们的爱情旅程,已经渐渐开始偏离了轨道,越行越远。

手机在黑暗中闪烁,她迫不及待地接起,那边却传来久违的乡音,她握着电话身子开始止不住地抖,抖地那样厉害,筛糠一样,嗯,嗯,她好像只知道说嗯,她瘫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使劲捶了捶口,终于从怔仲中反应过来,疯了似的网上跑,连开门的手都在哆嗦,钥匙怎么也不进锁孔,哗啦啦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头一下重重的磕在门上,可她却顾不得,只捡了钥匙去开门,可手哆嗦的那样厉害,她急的哭出来,就是不进去,王戬从隔壁探出头来:“小陌,怎么了?”

她急得一头汗转脸去看他:“我打不开门……”

王戬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忙出来帮她打开门:“出什么事情了小陌?”

白陌毫无头绪地打开抽屉翻出身份证银行卡等证件,胡乱往包里一塞就要走:“我得回家,家里出事了,我得回家……”

第四十二章

她哆嗦得就像暴雨中的一片树叶,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惶恐,王戬从未见过这样失了魂魄的白陌,忙一把拉住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小陌,你别慌,给我说。”

白陌抬起一双眼,呆滞滞地:“我妈从山上摔下来了……”

王戬心下一沉:“严重么?”

白陌摇着头:“我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说情况很不好,让我尽快回去,我得回家,我得马上回家……”

她来来回回就嚷着这两句,很明显是完全慌了神,失了主意,王戬马上回宿舍拿了钱包:“走吧,我陪你去。”

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打车到了机场将近九点,王戬忙活了一阵,手里拿着两张机票皱着眉头给白陌说:“小陌,最近的一趟航班是凌晨的,我们还得等几个小时。”

白陌心知自己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飞回去,只能点了点头,泪便簌簌地掉下来,她也不说话,只任眼泪就这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王戬看得心疼,坐在她身旁静静地递过去手帕:“乐观点,事情未必就是你想得那么坏,伯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白陌哭得双眼通红,头昏沉沉的,嗡嗡做想,此时耳边王戬的声音是那样地轻柔和缓,仿佛童年高烧的夜里,母亲那双带着凉意的手,她泪眼婆娑地抬起脸冲他点点头:“谢谢。”

王戬看着她哭红的鼻尖,她是那么地无助,却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无比,心里一酸,抓起她的手双手捂住:“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白陌垂着头不说话,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像春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而她整个身子就缩在那小小的座位里,脊背微微弯曲,好像冷的很。

乔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很有些意外。

他今天一天见了这个女孩子很多次,每一次她的表情都不尽相同,他哂笑,莫非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吗?

第一次见她,她风轻云淡的说:“报应是什么,没听说过。”

第二次见她,她正低头认真的泡面:“柜子里还有,要吃自己拿。”

第三次见她,她坐在路边大树的影里,满脸是泪,哭的肆无忌惮,面对自己提出的诱人条件竟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还不屑的甩手就走:“神经病。”

这是第四次见她,她只是怔怔地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原本一双灵动通透的眸子此时好像被蒙上一层翳,暗淡无光,她咬着双唇,不难看出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小巧的鼻尖通红,明显刚刚哭过,现在正努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她的神情里带着一份倔强和坚韧,让他无端地想起了富士山顶的那簇白雪。

他起了兴趣,一旁的女伴拉着他:“达令,你在看什么,开始安检啦。”他们就站在白陌的不远处,女伴柔美的声音让王戬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怔了几秒,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乔总,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您。”

乔至并没有想起面前这个殷勤问候的男人是谁,但他看到这男人是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便也难得好脾气的笑了笑:“有点私事。”他瞥了一眼依旧兀自发呆的白陌,装作不经意地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王戬解释道:“不是,公司同事,家里出了点事情,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心里着急。”

这话说得平淡,听在乔至耳里却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他挑了挑眉:“几点的航班?去哪里?”

王戬知他神通广大,见他这样问,似乎是有心帮忙,便忙回答:“凌晨的,去K市。”

乔至抬眼看了一下机上大厅挂着的时钟,沉吟了几秒,甩下女伴给王戬说:“等我一下。”

他穿着做工良的大衣,步子极大极稳,走起路来衣袂飘飘,女伴有些不高兴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过身对王戬哼了一哼,王戬这才看清乔至的女伴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一个娱乐明星,他不是那些追星族,说不上名字,可面容却还是很熟悉的,看这个小明星不太高兴,他微微歉意的扯起话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真对不起,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小明星自然不把王戬看在眼里,只是恨恨的瞪着不远处的白陌,语气傲慢冰凉:“她叫什么?”

王戬转头看了一眼白陌,她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腮边还挂着泪珠,他回过头笑了笑:“您问这做什么?”

他不喜欢这种女人,以为傍上了富豪就可以对全天下的人颐指气使,真是蠢的可以。

乔至身后跟着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他稳了稳气息将两张机票递给王戬,指了指身后的男人:“这是王经理,让他领你们登机,快去吧,马上就停止安检了。”

王戬有些反应不过来,乔至微微一笑:“没想到最近的机票这么紧张,我们本就是去玩的,去哪里玩都一样,你们不一样,”他指了指白陌:“这样等下去会让人崩溃的,你们快去吧。”

王戬自然高兴不已,忙去推醒白陌,简要地说了一下,白陌听完,抬起眸子看向乔至,静静地冲他点了点头。

王戬拉着她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乔至听见她低低的对他说:“对不起,谢谢你。”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糯糯的口音,虽然很低,却依旧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乔至扬起眉毛笑着问身边的女伴:“你们女生喜欢看的那部傻了吧唧的韩剧叫什么来着?对不起什么的?”

他在家看过彤彤一边看一边哭,等到剧播完,哭掉了好几盒纸巾。

女伴撇撇嘴,埋怨中带着撒娇:“什么傻了吧唧的,人家那个叫《对不起,我爱你》超级好看的。”

乔至耸耸肩:“你别说,韩剧虽然很难看,可这名字起的真不错。”

胡一凡站在程家大门口,对一旁的刘一菲低低地说:“瞧这阵仗我看八成打得不轻,他爹那鞭子可是藤子做的,一鞭子抽下去能掉半条命!”

刘一菲一听脸色都变了:“啊?那你不早说!家逸现在还不被打死了!”

胡一凡咂咂嘴:“打死了?那可是程家老太爷的命子,谁敢把他打死,顶多是一个月下不了床而已,再说了,我是干瞪眼啊,咱也是刚刚才有的探视资格呢,要不是他爹下去视察了,谁敢来老虎尾巴上拔毛。”

刘一菲已经急得迈进去了,胡一凡在后面瞧着她焦急的模样,恨恨的在空中打了她一巴掌:“死丫头,什么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程母瞧见他俩,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向神利落的程母此时微微有些憔悴:“一凡啊,你和一菲好好劝劝这孩子,他和他爸一样倔死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他爸打成这个样子,你说说,好好一个人,趴在床上动都不能动,要真出个什么事情,阿姨还要不要活?”

胡一凡忙安慰:“阿姨,家逸这脾气您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您也别太逼他了,他被伯伯打这一次,肯定尝到教训了。”

程母一想起宝贝儿子被打成那样便心疼的眼圈泛红,挥挥手:“你们快上去吧,这些天肯定把他憋坏了,趴在床上一声不吭,连饭都不吃,你说和他爸赌气,还不是糟践自己的身体?”

胡一凡推门而入,程家逸正趴在床上看书,瞧见他们来了,一本书扔过来:“没人的东西!还知道来!”

胡一凡忙护住身后的刘一菲躲过去,一脸的幸灾乐祸:“哎哟喂,让我瞧瞧,咱们玉树临风的程少爷也有今天唉,哈哈哈。”他俯身掀了掀程家逸的上衣,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你家老头可真下的去手啊!”原本光洁的后背现在布满了红色狰狞的血痕,有的已经止了血结痂,黑红一片,惨不忍睹。

刘一菲在一旁看得立刻红了眼睛,程家逸满不在乎的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有水果饮料,要吃自己拿,嗳我说一菲,挨打的是我,你哭什么?”

刘一菲瞧他不在乎的样子气的跺脚:“你自己看看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谁看着不心疼啊!”

程家逸眼神翳,趴在床上沉吟半刻,对一旁正咬着苹果的胡一凡说:“一凡,帮我办件事。”

胡一凡倾身过来:“你说。”

“帮我给白陌打个电话,就说……就说我跟着老师去开会了,因为涉及保密内容,所以全程封闭,我和她的约定……等我回来再兑现吧。”

胡一凡掏出手机扔给他:“你自个儿打不就完了?”

程家逸冷冷的看他一眼:“你试试?”

胡一凡拿起来一看:“哟呵,信号完全被屏蔽,”他砸吧嘴:“家逸,你家老头这回是动真格啦,门口有警卫,连信号都屏蔽的一干二净,他以为你是FBI啊还是克格勃?果真要让你一心向佛六清净么?”

程家逸心烦意乱,挥挥手:“赶紧去打,回来给我汇报。”

刘一菲一直站在旁边看他,此时才轻轻淡淡地说:“家逸,你就是因为白陌才挨得打吧?”

她看着程家逸忽然沉下的脸色,继续说:“既然程伯伯这样反对,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

“闭嘴。”程家逸低沉的出声,带着一丝不怒自威。

刘一菲却越说越激动:“你瞧瞧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我就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凭什么让你这么对她……”

程家逸淡淡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她的好么……”他嘴角有抹微笑:“你怎么会懂。”

刘一菲咬着牙看他:“我不懂,我怎么不懂,我哪里不如她了,我……”

“一菲,”程母站在门口,脸色有些白:“家逸现在神不好,不能太劳累,今天你们就回去吧,改天再来看他。”

胡一凡心知这是程母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便又闲扯了几句拉着刘一菲告别,临走程家逸还是不放心的悄悄叮嘱他:“记得我交代的,赶紧去做。”

胡一凡大包大揽:“知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程母目送胡一凡和刘一菲远走,回过头看趴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程家逸,深深的叹口气:“家逸,别怪你爸下手狠,这次的事情是你做的太过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爸的格,一辈子认真惯了,眼里容不得沙子。”

白陌之前缠身的那件事是程家逸拜托程凌绝给解决的,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以程凌绝的地位动那个副总本就用不到他动手,这事却不知怎么传到了程父的耳朵里,连同和白陌交往的事情一同,程父一辈子一板一眼惯了,从小最看不惯程家逸上蹿下跳没个样子,现在知道他竟然学会了和别人争风吃醋利用手段整治别人,尤其起因只是一个女人,程父更是勃然大怒。

他不动声色,专等程家逸自投罗网,和白陌约好出去旅行的那天,他故意放出风去说自己去外地视察了,让程母叫程家逸回来,程家逸正想着回家拿两件换洗的衣服,也便没在意,谁知一迈进家门便被收了手机,门口站了警卫,程父一脸沉的看着他:“跪下!”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倔着脾气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程父最痛恨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脚踹在腿弯里逼的程家逸噗通一声跪下,他手里握的那条鞭子程家逸从小就没少尝了它的滋味,他这样不知悔改的跪在那里,简直是把程父心里的那股火烧到最旺,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能耐了是吧?才多大年纪?嗯,为个女人争风吃醋,还找你三哥替你出头!这要是被人抓住把柄,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什么没学会,倒学了一身的纨绔!”

第四十三章

程父骂的不解气,直接甩手一鞭子,程家逸跪在那里,闷哼了一声,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程母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眼瞅着程父的鞭子越落越急,程家逸一件雪白的衬衣此刻早已被血浸透了,他额头上滚着汗珠,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程母急的什么似的,忙推他:“你个傻孩子,你快给你爸认个错啊!”

程家逸抬起眼看了母亲一样:“妈,我有什么错,我保护我的女人,有错吗?”

程父怒火攻心,扬手一鞭落在了程家逸脸上,他气得头晕,坐在沙发上喘气,看着血珠顺着程家逸如玉的面颊滚落,冷笑着:“你保护?你拿什么保护?你自己都还没长硬翅膀还去保护别人?痴心妄想!我今天把话撂着,你再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你不是想保护她么,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到哪里去保护她!”

“爸!”程家逸终于开口,神情间少有的决绝:“您要是那样做了,您就连儿子也没有了。”

程父手里的鞭子握紧又松开,半晌才冷冷地说:“威胁我?……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不信咱们就走着瞧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舍得。”

他扔了鞭子咚咚的上了楼,程母早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这件事上她一直是不赞成儿子的,可既然儿子喜欢了,做母亲的怎么又忍心去为难孩子,家逸为了那个女孩子做出这些事情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院的这些孩子,谁家孩子不和个土霸王似的横冲直撞,赶上他们家逸争气的不多,可程父从小对家逸的要求就极严,被他知道家逸为了一个女孩子出去租房子,找他三哥给别人暗地里下套,还和别人争风吃醋的打架,简直就像扇他耳光一样!

他正统严谨了一辈子,哪里容忍得了这些,现在看见家逸简直就像看到了毒草,不拔不快之。

程母走过去搂住还在支撑着的家逸,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家逸,你就和你爸服个软吧,趁你现在还年轻,赶紧断了,妈妈给你说心里话,那个女孩子不适合你,你和她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做父母的都是为了你们好,你现在才遇到几个人?就口口声声说你爱她,你知道什么是爱么,傻孩子,听妈妈的话,和她断了,以后你做什么妈妈都不拦着你了,好不好?”

程家逸跪在那里,咬着牙,一声不吭。

伤口引起发炎,开始高烧,家庭医生寸步不离的陪了三天,他才终于慢慢清醒,脸颊瘦下去一大块,眉角那结了痂,显得人比平时更落寞了,他一声不吭的忍耐着,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他,程父在家里,他寸步难行,每天吃药,睡觉,睁眼,吃药,再睡觉。

简直快疯了,背上的伤和块热铁板似的,无时无刻不在烫着他,烫的他彻夜难眠,睁着眼一夜夜的捱着,渐渐的也开始吃了饭,程母看在眼里自然是很高兴的,以为儿子终于想开了,便找着机会便向程父说两句软话,其实程父打完便后悔了,自己拿了一辈子枪,手重不重自然知道,儿子虽然从小没娇生惯养的,可还是禁不住这个程度,可那小子死活嘴硬,偏偏往自己的火气上浇汽油,这不是自己找打吗?也是有些后悔的,昏迷发高烧的那几天他也是待在书房里一直抽烟,第三天知道家逸终于清醒了才长舒了口气,睡了个安稳的觉。他没想到这孩子情种了这么深,颇有些无奈,他并不是旧社会大家庭守旧的家长,只是听说那女孩子年纪比他大,又撺掇着儿子上着学便搬出来和她同居,心理早已对她产生了反感,程家逸越是维护她,他便越生气。

想了这几天倒是也有些想通了,如果孩子真的喜欢,做家长的也该是试着去了解一下,听他母亲说倒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女孩子,人安静本分,自己也微微有些觉得那天实在是太冲动了些,想了好几天终于做了决心,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给这小子透透口风,让他自己心里有个数,找个时间带来让他们看看。

谁知道,自己还没下定决心多长时间,这小子便一脸沉默的打了包裹去了帝国主义。

这一去,就是三年。

程家逸在家养伤,结疤的伤口又痛又痒,简直比放到油锅里炸他还痛苦百倍,可最揪心的还是失去了和白陌的联系,本来约好要去看那片草原的,可自己却突然被困在了家里,她那么傻,肯定会等很久,着急了吧,会不会偷偷的哭。

可是自己就在这里趴着,像个废人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盼了这些天,才终于盼到了胡一凡和刘一菲来看他。

傍晚的时候胡一凡又来了,一脸的不安:“家逸……那个……我找不到小白姐,她手机关机了,公司说她已经很多天没来上班了,你说的那个宿舍我也去找了,没人。”

程家逸猛然直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又倒在床上,他强撑起身子咬着牙:“她能去哪儿?”

胡一凡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他趴在那里,好像无尽的黑夜袭来。

他以为那只是个噩梦,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真,他丢了她。再也找不到她。

等到程家逸背伤渐好时,他求了母亲偷偷跑出去了一下午,却怎么也找不到白陌,偌大的城市,呼啸而过的汽笛声,他的一颗心慢慢坠落,他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料是痴心妄想。

他寻寻觅觅了很久,却始终再也找不到她,他那间位于白陌楼下的房子,屋子的书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张宾夕法尼亚大学的offer。

白陌的笔迹一如多年前程家逸在天桥上的那一撇,飘逸出尘:“家逸,再见吧。”

呵,怪不得总是有事没事的让他去考个托福,他当时一脸的不情愿:“我考那个做什么,我又不出国。”白陌却是很认真地:“考一考总没坏处的,你周围的同学是不是都在考?你不总说自己的英文比我好么,考一个瞧瞧~”这些年的接触,她早已透了他的格,知道他是一个禁不住激的,果真,她那样拿着一双潋滟的剪水眸子瞧了瞧他,他立刻便中了招:“切,这还不简单,考就考。”后来,他拿了几乎满分的托福成绩来给她炫耀:“怎么样,是不是吹牛?”他早已在班里被奉为考神,一个个膜拜的星星眼,可那些统统加起来,都抵不过白陌微微笑着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一印:“真。”

真。

却没想到她将心思埋得那样深,那样久。

原来这么长时间,幻想着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她,一直打算的,就是如何把自己推开推远吧。

他慢慢地拿起那张薄纸,一下一下地折好,慢慢地放入钱包里。

再见。

如果能再见。

好。

第四十四章

========================我是终于回到了现在泪牛满面的分割线=====================

求实集团是个本土成长起来的集团,上市三年资产已经翻了几倍,最近公司在风传新来的老总正一手筹备吞并一间医药公司,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离早上打卡时间还有几分钟,前台围了一圈人,别人出门听天气预报员的报告,公司员工上班要听前台小姐的报告:“今天老总进门冲我点了一下头,幅度不超过30°,我冲他说了一句程总早,他回了我一个字早,走到办公室门口之前接过一个电话,貌似是银行融资的事情,声调不高也不低,分贝在40左右,穿Zegna最新款的银灰色西装,陪同款领带,步伐不大也不小,不急也不缓,总之,看起来心情应该不坏。”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各自回了自己的岗位,相互安慰道:“看来今天能过得容易些。”

坐在办公室的程家逸要是听到自己的员工对自己防范的如此细致周全,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他此时正揉着头应付着胡一凡:“你丫喝多了怪我啊,不让你喝都不行,最后抱着酒瓶子哭的人我可没说是你啊,你再啰嗦我立马把你那些破事给你抖落出去,嗯,不说了,我还有事,今晚?今天不行,晚上约了郑行长吃饭,公司最近要融资,七七八八的请客是少不了的。”

他挂了电话,头竟然还隐隐作痛,那晚一帮人喝得东倒西歪,胡一凡还不忘拉着自己带去的那个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酒了,一杯又一杯,52°的高度珍藏,入口绵软香甜,一不小心便喝多了,耳边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他握着杯子,自斟自酌。

时间过得真快,他回来都一个月了。

马不停蹄地忙碌,下了班还要应酬,他有些疲惫地松了松领带,带了秘书开车直奔了饭局。

觉得市区太吵,所以预定了郊区的俱乐部,因为是会员制再加上不是周末,傍晚时分格外的安静,这个俱乐部各种运动场合一应俱全,占地几百亩,吃完饭还可以挥两杆高尔夫。

进大门的时候竟然看到旁边有个小卖部,有歪歪斜斜的字写着彩票两个字,他来得早,闲来无事,便停了车下去买了两张,刮开兑奖,还是未中,他笑起来,这么多年了,买得彩票没有一车也有一大箱子了,可真是一分钱都没中过,他果真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做吃等死的命,他的命,只能自己来挣。

秘书愣愣的看他在一旁笑,笑中好像带着微微的苦涩。

早有门童等在那里引着进去,郑行长和几个属下已经来了,皆携着女伴,一个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女伴却全都貌美如花清纯可人,见他带着一个中年女秘书来,还被哄笑:“程总这样的年轻有为竟然孤身一人,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情何以堪!”

他微笑着一一应付,打趣过去,安了座上了茶水慢慢喝着:“郑行长,这次的事情可要多多拜托您了,谁不知道郑行长您在B市跺跺脚,B市的股票都要抖三抖。”

他示意,秘书便拿出几个盒子一一分给在场的几个女士,每个人都在打开的一瞬间表现出微微的吃惊,这样的手笔未免太阔气了一点。

他却表现地异常谦逊:“虽然东西不值钱,但心意却是真的,郑行长可不能推却。”

郑行长是何等人物,这种场面自然见惯了,笑着点了点头,那几个女伴便都纷纷收进了自己的小手袋里。

不知谁的女伴娇声说:“哎呀乔总每次都是这么大的架子,都迟到10分钟了还不见人。”

他扬眉,郑行长笑着解释:“我邀了乔至也来,你们都是军区大院长大的,我猜应该比较有话题聊,再加上我们几个和乔总倒也聊得来,我怕咱们人少太冷清,让他来活活场子是准没错的。”

这饭局虽然是程家逸的东家,却是让郑行长邀的客,程家逸有求于郑行长,自然要让他舒舒服服的,想带谁便带谁,只是他没想到乔至竟然也来,他喝了一口茶笑道:“还是郑行长想的周到。”

话没说完,乔至已推开门进来:“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算我的算我的!城里堵车,三环堵得和下水道似的!”他身形高大,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女伴,模样清秀,米色的风衣包裹着纤细的腰身,看上去不足盈盈一握,郑行长笑眯眯:“乔总,这位美女看着眼生,和你上次带的可不是一个吧。”

乔至却有些慌张地笑:“老郑你这是栽赃啊,什么上次这次的,从来没有的事。”

众人心里皆诧异,乔二这种人物,从来没避讳过自己的风流债,以前带那些美女来,不管说他什么都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仿佛本看不到身旁女伴幽怨的眼神,今个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表白,倒让大家不着头脑了。

程家逸站起身来,拉开身旁的座位:“快来吧,就等你们了。”

乔至看了看在场的人,倒也都是些熟人,便不客气地带着女伴坐下,挥挥手:“走菜吧。”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上你们最拿手的剁椒牛蛙!”

他侧脸对身旁的女伴低声笑:“你总说这个不辣那个不辣,今天试试这个。”

程家逸微微抬了抬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菜自然是致无双,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越喝越高兴,有女伴凑过来打趣:“乔总,您别光顾着自己乐呵,瞧程总这样一个人物竟然孤零零一个人,我们这些人可都看的心动了呢,您要是不给他解决这单身问题,我们可就不干看着了啊!”

乔至哈哈一笑:“那也得问问郑行长愿不愿意啊是不是?”

程家逸一只手摩挲着紫砂的茶杯,淡淡地笑了笑:“我有女朋友的。”

他看了看那些有些吃惊的美女们,一双墨黑的眸子亮了亮:“未婚妻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来,让大家误会了。”

大家哦了一声,皆有些叹息的坐回去。

乔至夹了一只麻辣龙虾放在自己女伴的盘子里:“多吃点,菜不合胃口吗?”

女伴抬头一笑:“没有,都是我爱吃的。”

乔至笑了笑:“那就多吃点。”

程家逸微微起身:“你们喝着,我吃去抽烟。”

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凸出来的白铁卷花阳台,种了几盆小花,迎着夜风微微摇摆,他靠在栏杆上,仰头看遥远的夜空,今晚的夜色分外的迷人,漫天的星星让人眼花缭乱,他多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色了?好久好久。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身后有女声渐渐传入耳朵:“切,她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年纪那么大,真不知道乔总看上她什么了。”

“这怎么好说,这种女人啊,听说在床上可是……”

“哈哈哈。”

他回过头,见是宴席上的那几个年轻女伴从洗手间出来。

该回去了,他垂下眼捻灭烟头也走进去,却绕来绕去有些晕,长长的走廊铺着极厚的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按着记忆推门进去,却是一间壁球室,白晃晃的灯光打下来,他有些怔仲。

转身想要出去,却不料门从外面推开,一个人站在那里,带着微微的讶异。

看来也是一个迷路的。

四周安静的不可思议,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咚咚似鼓的心跳,和对方微微的喘息。

就这样相视而立。

壁球室西墙是隔开的落地窗,银灰色的窗帘被夜风吹的上下起伏,门咣当一声关上,磨砂的玻璃门,隔音极好。

他双手抄进口袋,慢慢靠在墙上,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好久不见,白陌,你好么?”

白陌站在那里,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芝兰玉树,三年的时光将他打磨得完美,找不到一丝缺陷,笑容无懈可击,却看不到眼里的笑意,他穿着做工美的西装,俊美无双,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西装,这个程家逸,早已不是她记忆力的那个冲动霸道的少年,他迅速地从一株小白杨成长为了一棵参天大树。

沉稳,内敛,危险。

她稳了稳心神冲他也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程家逸耸耸肩,逼近她:“我很好。”他高出她那么多,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好的不能再好。”

白陌垂下眼睛:“那就好。”她唇角的那个梨涡依旧深深陷下,仿佛盛满了蜜。

程家逸伸出一只手撑在门上,将白陌困在怀里:“好什么?我过的好不好,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冷得像深渊里的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他的眼睛似乎含着万把利箭,嗖嗖地放出来,要将白陌刺穿。

风有些冷,人也有些冷。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程家逸迅速收回手,乔至已经推门进来,看到白陌便笑了:“我就知道你是迷路了,哟,家逸,你也在?”

程家逸淡淡一笑:“我和嫂子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斜睨了白陌一眼,嘴角有挑衅的微笑。

乔至却因为这一声嫂子而心情大好,揽着白陌向他介绍:“我都喝晕了,刚才也没仔细介绍,这是白陌,小白,这是家逸,刚从国外回来的青年才俊,怎么样,我这弟弟不错吧?”

白陌嗯了一声,拽了拽乔至的袖子:“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大家该说了。”

乔至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好,一会儿你可得帮我挡挡酒,再喝我真不行了。”

出了门,白陌慢慢的拂掉乔至的手:“你醉了。”

乔至攥紧了自己被白陌拂掉的手,轻轻一笑:“可不是我醉了,不然我也不敢揽着你,刚才家逸那声嫂子喊得我真是高兴,一高兴可不就醉了,小白,我们结婚吧。”

乔至停住脚,扳住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白陌扭脸,嘴角似乎有无奈的嘲讽:“你这是何苦。”

乔至笑了笑:“苦么,我觉得很甜啊。”

白陌抬手握住他的胳膊:“乔总,你是个聪明人,我们这种关系谈结婚,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乔至看着她,眼神慢慢变的深沉,他也扬起嘴角笑了笑:“可不是,太可笑了。”

散场时已近午夜,郑行长被程家逸哄得心花怒放,搂着自己的女伴一个劲凑上去蹭芳泽,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程家逸看着郑行长越来越迷蒙的双眼,知道这个事情基本已经搞定了。

哼,他冷笑道,这就是现在的生存之道。乔至喝得也有些多,手一直牵着白陌,一松不松,上车时还不忘让白陌和他一起坐后座上,程家逸啪的一下关上车门,将身子探近摇下的车窗:“嫂子,乔哥就拜托你了。”

他说得恳切,白陌坐在车里整个身形都隐在暗处,只瞧见一双纤细莹白的手扶着乔至的肩膀,圆润的指甲闪着珍珠白的光芒,有低低的声音传来:“好。”

他站在车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有嫂子在,我就放心了。”

“叫我白陌吧。”车窗缓缓摇上,有声音淡淡地传出来。

第四十五章

秘书站在身后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动静,只好轻声提醒:“程总,咱们也回去吧?”

他才似乎猛然惊醒,点点头:“哦,回去吧,都回去了。”

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司机车开得极稳,简直和赵秘的水平有的一拼,说起赵秘,又不自觉地想起母亲的唠叨,三年在外,一次也没回来过,可现在又回来,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重新开始吧,那一页,翻过去了,就过去了。

静谧的空间似乎憋闷地难受,他摇下车窗去吹风,却依旧吹不散心头的烦闷,有股气在心中来回地打转,找不到出路。

”打开广播吧。“他低声吩咐。

司机旋开按钮,狭小的空间里慢慢响起一首歌,应该很老,已经唱到一半了,中年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用尽了所有的情感在唱着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得人不会明了。”

顶级配置的音响设备,将歌者的情感简直宣泄得淋漓尽致。

“这首歌叫什么?”他靠在椅背上,并没有睁眼。

秘书转头回答:“李宗盛的《鬼迷心窍》。很老的歌了,难怪程总没有听过。”

“鬼迷心窍”他低喃,似乎在咀嚼着这几个字,反复了几次,兀得一笑:“明天去把这张专辑买来。”

李静按下心中的讶异,沉声说:“好。”

想等他再说些什么,可等了半天却再不见他的动静,悄悄回头看,他微闭着眼睛,靠在椅座上,浓密的眉毛紧皱,长长的睫毛颤动,似乎很疲惫,睡得不是很安宁。

她忽然有微微的心疼,这个年轻的男人,一直沉稳干练果敢有魅力,她几乎就以为这是个无懈可击的完美超人了,每天工作到深夜,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对待下属也是赏罚分明,公司过生日的女孩子每人一束鲜花一个慕斯蛋糕,男孩子便是足球赛篮球赛的球票,定时请大家出去聚餐,可对待玩忽职守的行为却也是能板起脸来整肃一新。

她这个年纪了,看多了人和事,却罕见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优秀的有些……过分。

仿佛没有鲜活的灵魂,完美的外表和笑容下面,你看不到他的灵魂。

可这样一个温暖的春夜,她仿佛看到了他的脆弱,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七情六欲。虽然说不上是为什么,可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一些无能无力的落寞。

车子渐渐驶进市区,一晃而过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有白玉兰悄悄在暗夜里绽放,他突然开口出声:“停一下。”

司机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坐直了身子,重复一遍:“靠路边停下。”秘书忙吩咐司机停了车,他推门而下:“你们走吧,我逛逛。”并没有什么好逛的景致,四周都是栉比鳞次的高楼,不远处是几座老式的居民楼,灰暗脏旧,倒是一路的白杨树直指苍穹,笔直的像列队的士兵。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树下,眉目疏朗带着微微的酒香,像一个终于找到家的迷途孩子。

他目送车子远去,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走过,轻轻地诱惑:“你乖乖的哦,只要乖乖的,妈妈一会儿便带你去吃阿伯家的馄饨,好不好?”

他便一路跟着去了,狭窄的店铺,一个光秃秃的灯泡,几张小桌子挤满了吃馄饨的人。

他要了一碗,捡了个角落坐下慢慢的吃,虽然以前来过很多次,却都是买了匆匆地离开,从未好好坐下吃过一碗馄饨,而这据说很好吃的馄饨,竟然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真正好好地尝一尝。

确实很好吃。

他吃得很慢,周围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人渐渐地稀少,渐渐地冷清,老板擦着手过来搭讪:“小伙子,你在等人吗?”

他一愣,摇头:“没有。”

老板却了然的笑:“看你穿得这样光鲜,哪里是来我们这种地方的人,肯定是追求哪个姑娘又不好意思,所以在这守着呢吧?”

他喝着汤,哂笑:“我只是来吃碗馄饨而已。”

他听到老板低低地给老板娘说:“你看那边的小伙子,模样这么俊,追个女孩子竟然还这么害羞,哎老婆当年你是不是被我的热情和坚持打动的?”

老板娘围着碎花的围裙,绾着光亮的发髻,干净利索地啐了他一口:“当年你就和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我是担心你老跟着我影响别人心情才答应嫁给你。”

老板一脸幸福:“反正不管怎么说呢,你嫁给我了哈哈哈。”他说着凑上去偷偷亲了老板娘一口,老板娘大臊:“老不正经!孩子都多大了还这样不怕客人笑话!”

程家逸听着柜台后面窸窸窣窣的笑声,慢慢放下勺子,掏出钱来:“馄饨很好吃,有空还会再来的。”

老板从后面走出来一脸和善的接过钱,凑近给他说:“小伙子,追女孩子嘛,就要厚脸皮才吃得开啦,不要怕丢脸,你看我,虽然长得不咋地,人又笨,可当时就天天蹲在我老婆家门口,一蹲一夜,最后她还不是嫁给我了?所以说嘛,要坚持别灰心,我就不信哪个姑娘能在你面前说出个不字来。”

程家逸这次没有反驳,笑了笑:“好,我记住了。”已经很晚了,老板是照顾他所以才没有关门,现在看他吃完了,便也开始收拾准备关门。

程家逸漫步出门,夜风很凉,楼底下那株海棠被风一吹,粉色小巧的花瓣扑簌簌落了满身,有淡淡的香气扑鼻,万籁俱寂,唯有不远处的路灯照着这一树芳华。透过这纷纷扬扬的花雨,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的从远处走来。

她戴了一顶米色的贝雷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这样看过去,只能看到瘦得尖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当年的她虽然瘦,却是圆润的,骨架小,起来却的软软的,程家逸嗤了一声,真是喝多了,想这样陈谷子旧芝麻的事情做什么呢,他也低了低头,快走了几步。

与她擦身而过。

有淡淡的香气飘来,风拂起她的长发,那么长了,垂到腰间,带着夜色独有的光泽。

他垂着眼,双手抄进口袋。

相见就如陌路。

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家逸。”

身后的人停住脚步,轻轻的开口。

他并不停步:“有事?”

“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抬脚:“走了。”

“好。”

“白陌。”他终是站住,停在路边一株海棠树下,声音冷冷地:“道声再见再走,这种要求,很过分么?”

白陌站住哪里,咬着唇,紧紧捏着手袋的系子,望着他冷漠的背影,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年,她以为她忘记了,忘记当初是怎样的撕心裂肺,是怎样的夜夜难眠,是怎样的以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今晚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才知道,所谓的忘记,只不过是刻意的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而已。记忆还鲜活的活在那里,笑的死去活来。

她苦笑了一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也慢慢地转身,就这样吧,这种奢望,三年前你不是就已经清醒了么。

拐角处有车带着紧急的刹车声将程家逸拽回思绪,他只顾着走,走得那样急,忍不住的回头去看,空空荡荡,只余了一树的寂寥绚烂。

他狠狠地往口捶了一锤:“程家逸,你怎么就那么下贱!这些年念念不忘的,只有你一个傻子罢了。”

苏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白陌正对着一封邮件昏昏欲睡,她换了公司,之前的那家公司虽然业绩很好也升到了公司中层的位置,可跳了槽,还是自己主动辞了职,抹去了之前在那家工作所有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从新开始,一个离异的大龄妇女,屡屡碰壁的困境可想而知。

好容易找到这样一家公司,虽然规模小了些,却还是很有干劲充满活力的,她进公司一年多,老板已经对她青睐有加,慢慢也把一些重要的客户交给她,她本就没什么业余活动,这下更是全心全意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她有一次无意间去接茶水,听到其他女同事背后议论她,叫她灭绝师太。

她倒是付之一笑,觉得是个好名字。

她早已是孤零零的一人,在这世间如同浮萍般游荡,曾经以为再难再苦也会有那一个人陪在身边,可一场噩梦醒来,才恍然大悟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身边的人,早已不是那一个心心念念爱入骨髓的,可日子还是要过。

苏娟在电话那头颇为无奈:“小陌,这年头虽然流行做宅女可你这年龄了还总宅着,你想做老姑婆啊?”

白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然呢?”

苏娟恨铁不成钢:“你要出去见人啊,躲在家里你以为你是古墓派的小龙女啊,人家小龙女还有个杨过呢你有谁?”

白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茶:“我谁也没有。”

估计苏娟要在那边翻白眼了:“你知道还这样,纯心逗我们玩儿呢是吧,我给你说,晚上齐志国他们公司请客去KTV,你一起来吧,嗳,据说他们老总很帅,而且单身,你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来个美丽的邂逅呢!钓个金婿!”

白陌听得好笑:“我?美丽的邂逅?你见过这么老的灰姑娘吗?”

苏娟撇撇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特火的那对明星叫什么来着?女的比男的大九岁呢,这年头就流行姐弟……”

她说到一半闭了嘴,程家逸和白陌当年的事情几乎是她看着成了又分了,那个时候的白陌脆的和张纸似的,这么多年她不愿意再提,自己也不敢乱说,今天竟然一时兴起说秃噜嘴,悔恨不已,忙把话题往回转:“反正啊,我不管你是王老五还是王老八,你得赶紧给我们弄一个回来,人家晓琳家孩子都上学了,连我这种万年老光棍都要从良了你还死撑什么?”

白陌微微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娟儿,我只是……有些厌倦了。”

苏娟知道,和王戬的那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虽然是她提出了离婚,还净身出户,可明眼人都看出来她还是有些灰心的,王戬做出那样的事情,当然是让人恨的,可是离婚后王戬喝醉酒抱着齐志国哭:“白陌她哪怕把心放一分在我这里,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尘埃落定,既然分道扬镳,总要向前看不是。

她知道白陌是算盘珠似的格,不推都不动的,只好撂下狠话:“下班你就过来找我啊,不然和你绝交。”

第四十六章

白陌知道她用心良苦,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成了苏娟的一块心病,反正下班也是回家呆着,便就答应了她。平常下班,就是回家,然后做点饭吃完窝在沙发里,一个台一个台的换过来换过去,最后胡乱停在一个节目上,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特别喜欢看电视,不在乎什么内容,只贪恋那嘈杂热闹的气息,什么节目都能看得很有意思,小小的房子冷冷清清的,只有那台电视机一直在沙沙地聒噪,幸亏有它,她便那样看着,直到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每天如此,竟然觉得挺美满。可仔细一想,确实像苏娟说的那样,再这样下去真要成老姑婆了。多可怕的一个词,她现在听在耳里竟然丝毫不觉得刺耳。只是觉得茫然,像待在茫茫不见海岸的大海上,这一叶起伏不定的孤舟,连个灯塔都寻不到,只是随波逐流,飘飘荡荡。一日一日地捱日子罢了,老姑婆么,不然该怎么办呢?

出去透透气也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活力非凡,聚次会能把房顶掀翻去,以前那个公司的聚会也算不少,可婚后她更喜欢待在家里,王戬倒也不强求她,毕竟两个人在一个公司,总要有个顾家的才是。可是那次的聚会是同事非要拽着去的,几个女同事下班后的小聚,王戬晚上不回家吃饭,她耐不住她们叽叽喳喳的劝说便一同去了,本是开心轻松的事情,可却看到了那一幕,她不是傻子,心底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王戬经常很晚回来,还是洗漱一新,衬衣都不是早上穿出去的那件,可是他这样费尽心思地掩藏,她便也懒得去计较,这个年纪的男人,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终究还是被她撞到了,她甚至有些暗暗埋怨他的不小心,这样继续掩藏下去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让她面对?她站在桌子旁,看着王戬拥着那个女孩子笑着走出去,桌角尖锐的扎进手心,她终是慢慢收回了眼光,敛了敛神色,依旧如常地坐下对着其他人笑:“快吃啊,不是说想吃这个很久了吗?”

其他人皆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沉默无语。回到家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竟然少的那样可怜,结婚几年,她的东西还装不满一只小小的旅行箱,她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小筐子里,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王戬也很快回来,她站起身拎起箱子,语气稀松平常的就像要出趟差一样:“我们还是分开吧,不要再这样为难你自己了。”

王戬似乎喝了酒,眼睛通红,恶狠狠地一把抓住她按在墙上:“为难自己?我看是为难你吧?白陌,这样都不能让你有所反应么?你究竟是残忍到什么程度,嗯,你不就是想着那个程家逸么,他早不要你了!你醒醒吧!”

白陌慢慢掰开他紧箍的手,声音没有起伏:“王戬,我知道你醉了,所以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不要再说了,没什么意思,那个女孩子不错,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还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好,先分开住吧,离婚协议过几天我会找律师签的。”

王戬像个怒极了的狮子一样,狠狠地扼住她的脖子,几乎要窒息了一般:“白陌,我告诉你,想离婚?没门!我就是要你难受,天天让你看着!你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我不会签的,告诉你,我不会离婚!”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苦涩地皱眉:“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何苦呢。”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同事故意拉她去看的,也许人家是好心,可是对于她却还是觉得难堪,每天来来回回见面总是不自在,仿佛在一直提醒着她的失败,日日揭示着那尴尬的一幕,便索辞了职。

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房子,公司早已卖做了商品房,她工作这几年,倒也多多少少攒了一点钱,那房子位置不错,可太过于老旧,设施物业都一般,房东因为要出国看孙子急于脱手,竟让她好运气地给买到了。

她叹口气,拿了手袋准备下班,想那些做什么呢,都过去了。虽然最后闹成那样,就如王戬站在民政局门口拿着离婚证说的那样:“这下总算称心如意了吧。”

称心如意麽。其实她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但是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走到了这一步,说那些还有什么意思。

下班的早,被苏娟拉去逛街:“你瞧瞧你,整天介不施粉黛,这一套灰不拉几的行头就想钓金?做梦都不要想哦!”

她失笑:“金就那么好?让你整天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不就是个王八么?”苏娟狠狠地掐她:“我说你是练了铁布衫还是金钟罩?怎么油盐不进呢?”

恨恨地带她进了一家高档专柜,一口气挑出七八件衣服来:“快去给我换上看看。”

白陌瞧了瞧四周,抿嘴笑道:“你要是个金,这个场景倒是还合适些。”

苏娟一把推进去:“别在这和我打嘴仗,平时看见男人的时候你要是这么笑一笑,也不能被人家叫成灭绝师太不是。”

一旁的柜员立刻补充:“这位小姐气质脱俗,我们的新款都很适合您的气质。”手里的这几件倒都是些浅淡的颜色简单的款式,她也挺喜欢,便进了换衣间拿了最喜欢的一套春衫换上,浅湖蓝的连衣裙,束腰带着棕色宽款褶皱腰带,白色针织衫,扣子用碎花布包着,很有些甜美的气息,因为做工美穿上很舒服,出来苏娟的眼睛都瞪直了一个劲嚷嚷:“买了买了,直接穿着走。”

白陌低头看了看:“有这么好看?”

苏娟抱着肩膀点头:“当然好看,好看的我都要嫉妒了,唉我说你这腰怎么这么细啊你不是天天吃完饭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吗?”

白陌有些犹豫:“裙子是不是太短了些?”

柜员笑眯眯地:“这是今年的新款,及膝以上的长度,您的皮肤白,腿又细,是很合适的。”白陌也有些心动:“要不买了?”

苏娟点头:“买了买了。”柜员报了个数目,吓了白陌一跳,直摇头:“这么贵?算了算了,不要了。”

柜员保持着微笑:“小姐这是新款,这个价格在我们家已经是低档位的了,何况这款衣服这么适合您,不买实在是有些可惜。”

苏娟也说她:“你每个月薪水不供房不买车,不吃不喝你想存着发霉啊,女人不对自己好一点,你还能指望男人对你好?贵是贵了点,就当犒劳自己了。”她扬着下巴:“快,买了。”

白陌仍有些心疼:“我还是觉得贵了,这两件衣服要花掉我一个月薪水”苏娟恨铁不成钢:“你这个过惯苦日子的女人啊!真是没救了!”

“欢迎光临!”

一声整齐划一的欢迎吓得苏娟差点把包扔出去,转头一瞧,除了陪着她们的这个柜员,其他柜员全都恭敬地站在门口,一男一女走进来,女的娇俏男的高大,难得一对金玉璧人。

苏娟眼尖拽着白陌低呼一声:“这不是最近正在和什么恒纪的老总闹绯闻的小明星,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柜员带着微微的自豪:“赵小姐可是我们家的常客,乔先生陪着来倒是第一次。”

苏娟叹,这些柜员一天到晚什么不干,专门记名人脸的吧。

一旁的白陌沉默了几秒,将衣服换下来递给柜员:“不要了,不好意思。”

她轻轻地拽着苏娟:“咱们走吧,我有些饿了。”

苏娟嗓门大:“别啊,那衣服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要了,他们能来买衣服,咱们就不能买了么?”

整个店里的人都在众星捧月的围着那两个人,苏娟以为白陌是怯了,她最是大喇喇的子,越是这种场合反而越不想走了:“你就整天知道攒钱,我给你说,再过几年你就是想穿都未必有那个姿色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赶紧买。”

她又拎出一件黑色小礼服:“麻烦把这个也包起来,人家说,这黑色小礼服,就和卫生巾一样都是对女人必不可少的东西。”

白陌不想再多留,只是摆摆手:“再看看吧,再看看。”她们俩这一来一回,倒是让那边两个人起了注意,有个柜员走过来:“小姐,这个礼服您买么?不买的话,赵小姐要试一下!”

这话虽然客气,里面的意思却极明显,苏娟不高兴:“买啊,怎么不买?”白陌忙拉了拉她,笑着递过去说:“嗯,拿去吧。”

“别啊,这款式你穿上肯定好看。”

揽着赵玲玲的男人松开臂弯,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白陌躲不过,只好抬头打招呼:“好巧。”

乔至扬扬眉:“若我说是追了你来的呢?”

白陌往他身后瞧了瞧,梨涡深深,眼睛眯起来:“乔总可真幽默。”

乔至手里夹着雪茄,盯着她看,雪白的皮肤,因为换衣服而微微有些涨红的脸庞,虽是比身后的女人少了几分艳丽,却多了一份慵懒和心不在焉,自己就是爱看她这幅模样,像个晒太阳的猫咪,怎么看怎么不够,他也慢慢笑起来:“拿着吧,这几件衣服都挺适合你。”

他扬手:“来,把这几件都给这位小姐包起来。”

白陌眼前一闪而过他的金卡,她忙跑过去拿出自己的卡:“还是用我的吧。”

柜员有些为难,眼神询问他,他瞧了瞧她一脸的坚持和认真,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不想和自己沾上什么关系,每次都这样,好像自己的钱有多脏似的,他便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出了门,白陌拿着几个袋子直吸气:“刷掉我半年的积蓄,疼啊疼,都怪你,快请我吃饭。”

苏娟还一直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小陌,不是说那人是恒纪的老总?你怎么认识的?”

白陌盯着账单看得仔细,淡淡地说:“见过几次,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得那个乔先生。”

苏娟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你个死丫头,你当时可没说他是恒纪的老总啊,我问你他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说的?”

她撞见过一次乔至开车送白陌到楼下,离得远他并没有下车,倒是车子极好,就是她这种汽车白痴也知道不是一般人开的,逮着白陌让她交代,她说只是朋友,说人家是做什么的来着?做个小生意。

苏娟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小生意?嗯?你给我说说,什么是大生意?造核弹送卫星上天才算?”

白陌睁大眼睛一本正经:“核武器是不被允许的,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苏娟没发现她竟然还有这个嬉皮笑脸的本事,翻着白眼不理她,气鼓鼓地在前面径直地走,走了一会儿,白陌终是追上来:“你瞧你,为了那么一个人,至于么,娟儿,你也看到了。”她声音不大:“他那种人,身边围着的,倾国倾城美丽妖娆,哪一种少得了,又不是年纪小经得起折腾,我这把年纪,和那些鲜嫩光亮的小姑娘抢男人,白白被人看笑话,我不过是他约十次,去那么一两次,吃吃饭之类的,他做什么生意,有多少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四十七章

这倒是实话,要真让白陌和那个人在一起,苏娟反而倒不放心了,那么风流优雅的翩翩花公子,白陌这死心眼的子跟着他,早晚要投了湖。

她嘴上还是不放松:“这种人确实不太能搞得定,但平常人总可以吧?之前给你安排的那几次相亲,你怎么做的嗯?”她辛辛苦苦好容易挑出几个能配上她的给她介绍,回来人家都给她抱怨:“你那朋友是不是有对象啊,我倒是挺满意的,可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本就不把心思放上面,要是有对象的话,折腾大家可不怎么有意思啊。”

她举着手冲着神明发誓:“绝没有,我保证,她就是这个子,慢了点冷了点,其实人是很好的,你再努努力,加把劲,我支持你。”都是这样的年纪,谁也不是那山无棱天地合的痴男怨女,纵使感觉不错,可一来二去她总是没什么回应,人家也就渐渐的淡了,没心劲了。她倒是不着急一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帮姐妹凑在一起没别的事,光想着怎么把她打发出去了,她自己倒好,安安稳稳地似乎还很享受自己这单身的生活似的。

今天是怎么也不能让她随便逃脱的,就算钓不到老总还有那么多单身男同事供她选择,就不信还能找不到一个看顺眼的。

死活逼着她换了新买的衣服,又悠闲地吃了饭,苏娟很满意这个效果,一顿饭下来已经有不少回头率了,白陌稍微收拾收拾,也还是很有些味道的。

她已经打好了算盘,要中途杀过去,等到气氛最热烈人最多的时候带着白陌推门而进,不信清秀淡雅的白陌吸引不了目光。白陌自然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只是眯着眼享受着美食,因为辣,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嘴泛着诱人的嫣红色,一双眸子也活色生香。苏娟忙结了帐带她直奔了KTV,整个钱柜据说都被包下来,因为公司成功地融资收购了一个医药公司,老总犒劳员工,请大家又是吃又是唱的,在员工中的威望倒是很高。

一路畅通无阻,却瞧见齐志国守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烟闷头吸着,苏娟劈头抢过来:“保证书是不是白写了?答应我的事就是做不到?”齐志国一脸抑郁地将苏娟拉到一旁,低声说:“娟儿,情况有变,我刚刚才知道,我们老总是程家逸……”

苏娟大惊:“什么?!”齐志国挠着头:“我之前也没见过他啊,只是老听那些女同事说,虽然名字是一样的,但我就没往那上面想!再说这么多年了,我也记不太清,刚才看到他,才突然想起来的,你看要不你带着小陌回去吧?”

苏娟狠狠地捶他:“你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到了这个地方了怎么能又突然回去?我该怎么给小陌说啊?真是被你气死了。”有同事出来接电话,正好看到他们,恰巧又是相熟的人,忙推推嚷嚷的拉进去:“在这站着干嘛,快进去,他们正起哄让程总唱歌呢,你们这运气可真不错,快来快来!”偌大的包间里人声鼎沸,果真是苏娟预料中的最热闹的场景,可现在这种时候,她可不想赚什么眼球,倒是恨不得钻入地缝或者干脆成了隐形人的好。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总身上,围着他吵着闹着要让他来一首,一旁的同事解释说:“程总今天心情很不错,听说是女朋友答应他的求婚了,这不,大家才敢壮着胆子来闹他。”

苏娟见缝针的从人缝里看了一眼,摆头:“小小年纪怎么学的这一身稳重严肃?看着怪不习惯的。”说完才想起来白陌也在身后,忙回头去看,她还没有看到众星捧月之中的那个男人是程家逸,还抿着嘴冲苏娟笑:“瞧,人家金是名草有主的,某个人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了空?”苏娟正求之不得她看不到,忙借坡下驴地说:“可不是,真没劲,我瞧着齐治国这同事里也没什么好货色,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我刚想起来有两张电影券没用呢,要不咱们去看电影吧?”

白陌耸耸肩:“我无所谓啊,这来是你非要来的,这走又是你非要走的,你可想好了啊。”

苏娟忙不迭地点头:“我想好了,不唱歌了去看电影,我现在特别想看电影。”白陌叹了一声:“就你这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子,真不知道齐治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位小姐,可以吗?”有低沉悦耳的声音透过话筒扩出来,在整个包厢里回荡着,不绝于耳。白陌慢慢地回过头,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周围嘈杂的声音像被放置进了真空之中,中间的男人终于如海底的珍珠般被缓缓托出海面,他闲淡地站在那里,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伸出来,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看见白陌转过头来,又微微扬起嘴角:“这位小姐,可以合唱这首歌吗?”

旋律已经响起,低沉悠扬的小提琴前奏,好像拉扯着人心,白陌攥紧了拳头,摇摇头:“对不起,我不会。”有其他女孩子要跃跃欲试:“程总,这首歌我会唱呢。”

程家逸置若罔闻,似乎并不介意白陌这样直白的拒绝,他点点头,点漆般的黑眸就这样遥遥地望着她:“哦,不会么,”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关系,那听我唱好了。”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因为我仍有梦

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

总是为了你心痛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直到大家纷纷鼓起掌来白陌才恍然回神,她低头拿手迅速的拭了一把脸,说声不好意思便匆匆离开。身后依旧是大家不绝于耳的口哨鼓掌,还未走到电梯旁便猛然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腕,程家逸一把把她按在墙上,逼近她,语气里带着滔天的怒火:“你到底想怎样?!”

他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厌恶:“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耍着人玩儿很有意思?”

白陌的眼里似乎还有泪,睁得大大的,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辩解:“我没有,我不……”

“够了!”程家逸双手扳着她的肩膀,他的力气极大,似乎要将她捏碎,他声音不高,却很有力度:“我再不会信你说的一个字,一个字都不会信,白陌,我告诉你,不要再来给我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也别给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看到吗?还是你饥渴到这种程度了?乔至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还要再出来勾三搭四?”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白陌,我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和谁在一起,你想做什么,你摆出这一幅我见尤怜的面目,都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就一个请求,别让我再看见你,行吗?”

说完这些,他极不耐烦地迅速松开手,看也不看她大步远走。白陌还靠在墙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这样一闹,好多人都在看热闹,苏娟终于追上她一把拽住:“小陌,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白陌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哦了一声:“没事,我们之前就已见过了。”苏娟啊了一声,也有些吃惊,可又瞧着白陌现在一脸的苦涩,再不忍心数落她,只是轻微地叹息着:“怎么就这样了呢?小陌,看程家逸的样子,他并没有忘了你,你们还有可能吗?”

白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苏娟又说:“我是说,你们能重新在一起吗?”

白陌皱了皱眉,似乎终于了然,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在一起吗?娟儿,你没看到他有对恨我?简直恨不得我出门被车撞死才好呢吧,他怪我也是应该的,我当时做得那么绝,自然是料到了有这样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比我想得还要疼。”

苏娟看着她这个样子,浅浅淡淡地,却每一句都这样直人心,听得她心里翻江倒海,她搂住白陌的肩膀:“小陌,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当时的情景那么难,换做我我也会那么做的,程家逸是爱你,可当时连个人影都不见,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啊,你找也找了,等也等了,你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我们不过就是个平凡人,求得也不过就是一个安稳,你没有错,不要这样责怪自己。”

白陌靠在墙上,一滴泪落下来:“怪我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第四十八章

自从和苏娟那次去KTV之后,白陌又恢复了以前家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苏娟再喊她聚会相亲的她只摆手:“姐姐,你饶了我吧,我折腾不起。”

苏娟知道她的子,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自己苦的要死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得一副若无其事,她不是不理解她的,白陌和她一样,都是苦孩子出身一步步走到现在,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内心最深处却还是敏感自尊,呵,自尊心,可真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这天下班前白陌竟然破天荒地给苏娟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坐在餐厅里苏娟一脸的好奇:“有什么好事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白陌盯着她容光焕发的脸:“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没有正形的样子。”苏娟抱着头:“别提了,快烦死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结个婚要这么麻烦啊,又是订酒席又是照婚纱照的,我每天忙得和头驴子似的,齐治国那个蠢猪本指望不上,我有时候就想把老娘惹急了我就不结婚,学你独身算了!”

白陌忙撇清:“别扯上我啊,用一句名人的话来说,我不是独身主义者,只是生活没有赋予我这个机会。”

苏娟呸了一声:“说吧,肯定有事,你才不会平白无故请我吃饭呢。”

白陌夹了一块腊放进嘴里:“没什么事,就是过两天要出差,走之前看看你呗。”

苏娟看她神色如常,放下心来:“哦,去哪里?”

白陌说了个地方,苏娟想了想:“那地方有点偏僻啊,怎么让你去了?不是说你们老板现在挺器重你的么?”

白陌吃得大汗淋漓很是爽快:“我主动要求的,大家都不太想去,正好我想去,就让我去了。”

苏娟奇怪地看着她:“你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揽,做人不能这么实诚知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什么:“不过听说那里倒是有片草原很不错的,这个季节草应该都绿了吧。”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苏娟看着认真吃饭的白陌,发现一向好皮肤的她黑眼圈很重:“最近睡不好?”白陌有些惊慌地抬头:“没有啊,睡得很好。”她笑了笑又确定了一遍:“非常好。”

苏娟叮嘱她:“你好好保养啊,我可不想找个熊猫做伴娘。”

白陌点点头:“好好好,我争取盖过你的美貌做最出风头的那一个,怎样?”

苏娟一筷子敲头上:“死丫头,你这嘴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跟谁学的?”

白陌笑着躲:“我一个人无聊啊,可不就得自娱自乐麽?”

离B市并不是太远的城市,收了一个背包坐了汽车去,几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出了车站按照客户给的地址打车过去,在附近找了一个干净舒适的宾馆放下东西,出去散着步顺便在路边摊吃了一顿饭。第二天约客户谈了生意,并不是什么刁钻古怪的客户,看到她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人过来还有些受宠若惊,很是盛情地接待了一番,这种淳朴实在的气息让她觉得很亲切,竟然破例喝了一点酒,她是最不能喝的,以前和王戬在一个公司,他倒是经常帮自己挡挡酒,后来结了婚便滴酒不沾,再后来跳了槽,大家怜她一个大龄独身女人也很少劝她喝酒,今天倒是自己主动要喝的,三钱的小玻璃盅,她竟然也喝了十来个,辞别了客户还有些晕乎乎的,看着天上黄澄澄的月亮忽然很想吃梨子,可这个季节哪有梨子买,在路上买了两个柚子权作慰藉,回到宾馆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醒来竟然神清气爽,和衣而睡,一夜无梦,她收拾了东西,那两个柚子还放在桌子上,没想到昨晚喝醉了眼光还是一样好,这两个柚子黄澄澄的,紧实有弹,一看就知道很好吃。不舍得扔了,便拿了个袋子拎着。

背着包出去吃了个早饭,不同于B市的豆浆油条,这里的人早餐喜欢吃,油汪汪的老汤煮出来的面条,撒满红彤彤的辣椒,看得白陌直流口水,吃了一大碗,心满意足地跑去坐车,一打听,正有一班汽车马上要发车,她急吼吼地冲上去,找了个座位刚坐下,车子便开了。

喘了几口气正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四处一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车里坐的几乎都是大学生模样的,好几对情侣,带着相机背着小包一路谈笑风生,还不时拿出零食喂来喂去。他们倒是做得自如,反倒是白陌坐在旁边有些难受,便压低了球帽塞上了耳机,因为是出来玩所以也穿着卡通的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旁边几对情侣看来是同学,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便主动伸出橄榄枝:“同学,你也是去看草原的吗?”

她笑了笑,礼貌的扯下耳机点头:“是啊,据说那里很漂亮。”其他人见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也主动参与进来:“对,我们在学校的BBS上看到有来过的同学发布的照片,就像诗里描述得那种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于是大家一商量,找了个时间便来了,我们是A大的,你是哪个大学的?”

白陌本想说自己早就工作了,可一想干嘛要说这样无关的事情扫兴,便也顺着说了自己的母校,有人说:“那我们离的很近嘛,只隔了几条街而已。”

白陌也笑着说:“是啊,很近的。”便有人忍不住的说:“怪不得人家说你们学校出美女,果真不假嘛。”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女友狠狠的掐了几下,嗷嗷直叫:“不过咱们学校的更好,美女加才女!”

女孩子看她安安静静的不招人讨厌,拿出零食来分给她吃,她不好意思只要别人的,想起还有两个大柚子坠在包后面,便拿出一个剥开分吃,一来二去,竟然越说越开心,一车子人欢声笑语不断,路程并不是太远,可不是油漆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走一路扬起灰尘,路边景色几乎没有了人烟,偶尔能看到路旁有几户人家,看门狗无打采地看着飞驰而过的汽车,站起来看一会儿,车子走远了,便又重新趴下,似睡非睡。

车子也不是新的,没有空调,所以大开了窗子透风,但却挡不住尘土,风卷着黄土钻进来,一车子人都吹得灰头土脸,白陌从包里掏出湿巾来分给大家擦,有人还趁机说:“好好学着,身为女朋友怎么能连这种东西都没有呢?”她低了头没说话,倒不是刻意装进去的,不如说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每次去超市总是下意识的拿那么一堆,顺手便装在包里,手袋里,饭桌上,几乎无处不在,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腐蚀人的灵魂。

当初程家逸整天打篮球,她看他总是满头大汗的跑去水管上冲凉,怕他受了风,便随身带包湿巾给他擦,这么多年了,几乎自己都快不记得这习惯的缘由了。

中午出发,竟然晃晃荡荡快天黑了还未到目的地,视野是极开阔的,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天的尽头,地平线就在不远处。一轮红日已经剩了一半,掩在彩霞中,像个顽皮的孩子,不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壮,却也是极震撼的,暮霭沉沉,夜幕四合的时候,凉爽的风拂过来,仿佛能呼吸到青草的香味。

已经能不时的看到有人赶着羊群往回走了,司机着当地的方言问:“都是去哪家的学生娃?”白陌才知道竟然还可以在网上预订住宿,她懵里懵懂的便来了,哪里知道住哪里,那群学生倒是很热情:“既然没有预定,那就和我们一起吧,我们选的那家店在网上的信誉度是最高的,很多人评价都不错,干净,而且老板还会烤全羊呢。”反正是一眼黑,便索跟他们一起下了车,去了住处。倒是一点不假,虽然是民宿,却很干净,一个四合院,分成了数个单间,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屋里有卫生间和电视机,一个柜子一把椅子,白陌从来不挑剔这些,这样的条件已经很满足了,便高高兴兴的住下。

晚上主人拿几个时令的野菜做了菜,外加一碗红红绿绿的番茄黄瓜汤,所有人配着白米饭吃得很香甜,因为做了一天车又脏又累,相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骑马的时间,便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白陌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睡裤也准备睡了,可屋外那么静,不同于大城市,是那种万籁俱寂的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忍不住披了外套出门看,没有亮灯,想是大家都睡了,银亮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月亮很好,反而看不到什么星星,一片澄澈的夜空,只有几片薄薄的云在天边散着,不时有谁家的狗吠传来,越加显得内心一片安静。

这样的景色,无端让她有些难过,倚着院子里的那株石榴树站了很久,直到觉察到露水渐重,外套有些潮,她才慢慢地回了房间,锁好门,一夜无梦的好睡。第二天果真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那群学生一大早便起来了,兴奋地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白陌本来睡眠就浅,便也洗漱完出来,空气清新的简直让人想拿个罐子装起来,以前家乡的空气也是这样的,甚至比这个还多了丝丝的甜味,这个季节,凤尾竹的香气弥漫,竹林沙沙作响。

她垂了眼掩去眼里的神色,家乡,有句歌词说,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

她早已回不去了。

早餐是简单的粥和馒头,配着小咸菜。吃完通体舒坦,主人家已经等在门外,要领他们去骑马的地方,虽然海拔高气温有些低,可日照却比城市里还要厉害些,白陌特意带了一顶球帽,穿了运动鞋,十足的准备。可真去了马场,还是傻了眼。

高大俊秀的马儿喷着鼻息站在那里踢着脚下的土,女生们之前跃跃欲试的兴奋劲有些消散,有个女生壮着胆子上了马背,师傅牵着走了没有两步就哇哇大叫,最后还是被男朋友给抱了下来,于是决定两个人共骑一匹,都是一对对的,只有白陌一个落了单,她倒是不在意:“没关系,我不怕。”

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子,上马的瞬间腿已经有些哆嗦,上去之后更是头晕目眩,紧拽缰绳却还是觉得马上就要掉下去一样,东摇西晃,师傅都有些无奈:“姑娘,你不要这么紧张,弄得马儿都不舒服了,你放松,试着双腿夹一下它,慢慢走起来,白陌咬着牙,终于狠了狠心夹了一下马肚子,也不知道轻重,马倒是开始跑起来,她整个人却似乎要晕过去了,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胆小到这个程度,看着前面一对对虽然不是骏马奔驰,却也是哒哒哒一路悠闲地小跑,哪里像她,半天了,还在原地打转。

驯马师傅也皱眉:“姑娘,你看人家都是有男朋友的,自己不会骑没关系,男朋友抱着啊,你看看你,自己多可怜。”

她正一门心思的和马儿做斗争,师傅的话也没大在意,只是嗯嗯了两声,全心全意地盯着那马的一举一动,慢慢觉得浑身好像僵透了一样,两只手也酸疼酸疼的,她终于还是缴械投降,下了马来让师傅牵着走,自己跟在一旁,欣赏美景。她热得一头汗,把外面的长袖衬衣脱了,只剩里面一件黑色体恤,浅色牛仔裤,长发因为怕被风吹,随意编了两个麻花辫,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村子里的姑娘呢。一望无际的草原,时不时有一两个凸起的小山包,草并不是多旺盛,也没有内蒙草原那种及膝高的长草,只是短短的几寸,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入目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牛羊,低头慢吞吞地吃草,她深吸了一口气:“好美。”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景色,又低低地说:“和你说的一样,真的好美。”

师傅却抬头望了一眼,说道:“遭了,过云雨,快回去。”

这个季节经常是说下雨就下雨的,一片乌云飘过来,哗哗就是一场,他们因为是牵着马走,并没有走的太远太深,便及时地赶回来了。雨来的急又大,天地间似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剩这白色的雨幕和哗哗的雨声,其余一片空白。这雨虽然是过云雨,瞧这样子却是一时半会停不了的,白陌拿了书坐在廊檐下的竹椅上看,看了几十页,那一群学生这才叫着笑着跑进来,也是全身湿透了,哈哈笑着,反倒觉得很有意思,老板撑着伞站在门口大声吆喝:“帅哥,停下车子到这边来,还有空房的!起码先避避雨!”

第四十九章

有车子轰隆隆地开过去,溅起泥水汤汁,白陌心下思量,冒着大雨还要一路过来,看来对这景色是十分地喜爱了。听车子在外面熄了火,有关门的声音,想是人已经下来,几个男生正热烈地讨论着:“那车可够帅!以后我要是能买辆这家伙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女生撇撇嘴:“车够帅,没瞧见人更帅么,就你这样子,还是开个QQ合适。”

男生也不恼:“我是QQ,那你是什么?”

有人嘴:“母QQ!”

“好啊你们!”哈哈笑闹成一团。

有人撑把巨大的黑伞大步走来,只能看到一双黑亮的皮鞋沾满了泥水,走到廊檐下收起伞问一旁的老板:“这雨还要下多久?”白陌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那人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下意识的回头,目光相对,漆黑的眸子里毫不遮掩的显示着和她一样的吃惊和意外。可情绪瞬间被收住,对方挪了眼睛,冷冷地打量了一番雨势,扭身跟着老板进了房间。几个学生吐吐舌头,互相笑:“好冷!”“好酷!”“拽!”

白陌却站在那里微微的怔忡,他为什么来这里呢?不是快恨死她了吗?巴不得消失掉才好吗?那样恶狠狠的抓住她,几乎是要将她抽筋扒皮一样,自己的存在就那样让他厌恶么,厌恶的一秒都不想多看,甚至比不上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他一向是淡漠无谓的,就是讨厌谁,也只是不去理会,以前他总说,那些人,才不配我花力气去讨厌。这么特别地对待自己,呵,这恨有多入骨。

果真是过云雨,白陌出神的这一会儿,天空很快地放晴,乌云瞬间散去,大片白云游走,太阳光大喇喇地照下来,树叶上的水珠闪着光芒,一行人又重新活跃起来,吵嚷着要再去骑马:“刚才还没骑够呢!”

白陌两条胳膊酸疼酸疼的,此时又有些心不在焉,可难得来一次,又是这样雨过天晴的美景,不出去瞧瞧倒真是可惜了,便也准备再去试试。

下过雨的空气果真是清爽,吸一口入肺感觉整个人都活了,马儿也似乎很神,可爬上去依旧胆战心惊,手攥着缰绳不放松,不远处马场的老板正和谁说着:“真是不巧,这下完雨空气新鲜,大家都是从城里来的,一下去全呼啦啦出来骑马吸空气去了,我们本来就是小家小户的,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客人您要不要等会儿看谁回来?”

一旁的师傅却出主意:“我看不如这样,这个姑娘本就不会骑马,这马给她也是牵着,你看前面人家都是一男一女的,你们俩反正都是一个人,不如同骑一匹?”白陌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忙转头去看那人。

时光忽然回溯,那个眉角飞扬的少年贴着她:“陌陌,听说那片草原很美,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她摇头:“我不会,摔下来怎么办?”他却笑得更加肆意,贴近她的耳畔低低热热地说:“有我在呢,我抱着你,怕什么?”她也跟着笑了,仿佛一下子安了心般,痛痛快快地说:“好,那咱们去。”

可是如今还是那个男人,只是眉角眼梢具是冷意,看着确实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她道他是坚决不同意的,可他却淡淡地开口:“只要这位小姐愿意,我无所谓。”

白陌竟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愿意。”

他微微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她,白陌已经低下头,师傅刚要搬来脚蹬,却被他一口拒绝,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驯马师傅都忍不住赞道:“好马术!”他微微一笑,双手越过白陌,将她环在怀里,白陌一颗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屏住呼吸地僵在那里,谁知他的手却是径直去牵住了缰绳,修长干净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白陌的手,她像被烫到了一样地收回来,身后的人似乎顿了一下,冷笑伴着淡漠的声音说:“放心好了,我对你,本没兴趣。”

他轻轻地吁了一声,夹了夹马肚子,缓缓向前。因为刚下过雨,有风卷着湿气吹过来,大片的云朵快速地滑过山冈,滑过平地,滑过羊群,滑过水渠。白陌坐在马上,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如茵,身后是这个沉稳内敛的男子,呼吸中似乎都带了他独特的味道,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个人能这样共乘一匹骏马,在微风送爽里,一路向前。就像露珠触碰花瓣,心软得一塌糊涂,酸得也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身后的人沉默得像块岩石,怀抱也僵硬冰冷,她大概以为,曾经的梦真得就这样徐徐展开了。

一路马儿跑得又快又稳,风很凉爽,渐渐赶上了其他人,大家看到他们两个人都有微微地诧异,有个开朗活泼地打趣:“帅哥,效率很高嘛!”白陌不知道该怎么说,微微红了脸,可身后的人却打破了沉默,开口辩解道:“不是的,只是没有马了而已。”

白陌垂下眼,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撇清关系?仿佛自己是传染极强的病毒,唯恐避之不及。她也生出一丝烦躁,挣扎着下了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用等我,我想自己走走。”

其他人以为两人是闹了别扭,嘻嘻哈哈地怂恿着:“哎呀,美女生气了呢,快去哄哄。”“快去追啊。”

那人却勒住缰绳,微微一笑:“为什么要去,我本就是来看风景的。”

他声音朗朗的,冲着不远处白陌的背影扬声说:“谢谢了!”他扯起一抹笑,用力一夹马肚子,飞奔而去。

因为下了雨,地又湿又滑,白陌为了刚才自己一时的赌气而吃尽了苦头,脚下的一双帆布鞋完全牺牲,连牛仔裤的裤脚都沾满了鞋子甩上来的泥汁,还不小心摔了一跤,t恤也脏了,狼狈不堪。她因为想避开那些人,所以和大家反着方向走,此时天色已晚,她还没有回到之前和大家分别的地方,天边的云彩像涂了浓重色彩的油画,太阳隐在重重云雾之后几乎看不清楚,草原上的气温迅速降低,之前烈日下的热度早已消失不见,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透,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前进。可是又走了一段时间,仍是看不到熟悉的景色,手机发出幽幽的荧光,却是没有信号,她倒是不怕的,以前在家乡上山砍竹子,也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背着竹篓赶着月色一路走回家,那时候白飞就会坐在竹楼上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等她回家,手里没准还会藏着一颗**蛋或者糖块,都是自己省下来没舍得吃的。因为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所以并不觉得累,心底总是升起那样小小的欢欣和满足,只觉得洒下的那些汗水割破的那些伤口都微不足道,她一直这样容易满足,只要一点点的快乐都可以让她安分守己地守着那份幸福,可是上天还是一样样的全都收了回去,让她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间,如同鬼魂一般。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茫然四顾全然看不到一点灯火,倒是漫天的星星像是全都出来了,密密地像闪烁的钻石铺在黑色天鹅绒的幕布上,缭乱了眼睛。好多年都没看到这么的星子了,极美。

她不再走了,决定停下,如果选择了错误的方向,只会越走越远,可能会让来找她的人更加麻烦。会有人来找她吗?那群大学生热情开朗,看她不回去会担心吧?老板也会记起有这样一个房客没有回去不是么?还有那个人……他会担心么。

她心里微微泛起苦楚,她没有了家,在这世界上孤魂野鬼一般,现在就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当年那样迎着月色一路欢欣雀跃地回家的心情,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她并不是喜欢多愁善感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很苦的事情,她并没想过是来享受的,比她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她还没有资格埋怨什么,和王戬离婚了之后,她不用心一天三顿饭,不用熨衣服买菜心他的冷暖,忽然空出了很多时间,便胡乱的翻书看,各种各样杂七杂八,有次看佛经,无意间看到这样一句话: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大恸,却又瞬间了悟一般,

何止是爱欲中,人在这人世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独生独死的,这条路,注定要孤独一个人走完。似乎竟然像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渐渐地看开了很多事情,以前想不开放不下的,竟然也慢慢地释然了,既然注定是一个人走在这世间,她便也没什么好去遗憾和抱怨了。那些过眼云烟,起码她还触及过,这样想着,竟然还会微微感激着上苍。

所以今晚不管有没有人来找她,她都能理解。似乎有轰隆隆地车声,隐隐约约,她还是屏住了呼吸凝神去听,似乎越来越近,还有断断续续地呼喊,什么称呼都有,美女、姑娘、姐姐、妹妹……旷野里回荡着这样此起彼伏的声音,热闹的像家乡以前的泼水节,她几乎要笑出声来,拿出手机打亮屏幕高举着,希望能让他们看到,可另一只手还是紧紧的攥紧里,所有的这些叫喊里,没有一句,白陌。

第五十章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只是为何心底还是那样的难过。

她站在那里,犹如暗夜里微微绽放的一株白茶花,美得毫不自知,麻花辫已经有些散开,趁着夜风随风飘起来,她就那样笑着,看着那辆车轰隆隆地开到了自己面前。

一堆人哗啦啦跳下车围上来,七嘴八舌的:“美女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找你半天了!”“自己有没有吓哭?”彭的一声,有人关上车门站在不远处。白陌一一回答着,笑着向他们道谢,大家都回头去指程家逸:“喏,要谢最该谢这个帅哥,是他最先发觉你没回来的,要开车来找你,于是我们便都跟来了,人多力量大嘛。”

白陌抬眼去看,他靠在车头,并没有走过来,微微低着头正在点一颗烟,听见大家这样说,猛咳了一阵,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总归是骑过一匹马的,有些印象。”

白陌站在原地,苦笑了一声扯了扯嘴角:“那也谢谢了。”说完觉得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草原的夜风极凉,白天穿得那一点本不够保温,程家逸深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看了看夜空,转身上车,声音冷得听不出声音:“回去吧,因为找你大家都没有吃饭,以后做事之前请考虑好别人。”

他回头看了白陌一眼,嘴角有冷冷的嘲讽。

大家倒都安慰她:“没事啦,这个帅哥也是担心你嘛,再说其实我们也不是很饿呢。”

白陌坐在车上,想了半晌,还是低低地开口:“对不起。”

她坐在后排,正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脸,他一副毫无表情:“下次如果再离开,最好就别回来。”

大家以为因为耽误了他的时间所以有些恼了,便也不好再做声,白陌最感到抱歉,可看程家逸这幅样子,自己说得越多越招他讨厌吧,她挤出一个笑来:“既然都还没有吃饭,那我请大家吃烤全羊吧。”

全是正值活泼能吃的年轻人,对的渴求如虎似狼,一听白陌这样说,简直要弹冠相庆:“哦也哦也!”下了车便进院子里敲锣打鼓:“老板,我们要吃烤全羊!”“还要喝啤酒!”

“对!不醉不归!”“

屁咧,你一瓶就倒了好伐!”

白陌最后一个下车,微笑着听那些学生你来我往地吵闹着,终是停在车前,等着程家逸下了车,忍不住地唤他:“家逸。”

他侧过头来看她:“嗯?”“一起来吧。”她的眼神在月光下清冽动人,闪着水样的光芒,程家逸简直恨死自己的没用,竟然脱口而出:“好。”

主人家在后院里支了架子生了火,架上羊,大家围了一圈坐下,白陌和程家逸走过去的时候,大家正好留了两个位子,程家逸毫不在意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白陌正兀自出神,听他这样说,忙坐了下来。跳动的火苗闪烁,趁着漫天的繁星,每个人心情都极好,便有人拍掌提议:“哎呀,我们也算共过患难了,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便从提议的人开始,一个个地介绍,轮到程家逸时,他慢慢地向旁边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程家逸,保家卫国的家,闲情逸致的逸。”时光回溯,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下午,那个少年闪亮的双眼,带着热热温度的手也这样说:“你好,我叫程家逸,保家卫国的家,闲情逸致的逸。”

鬼使神差地,白陌也伸出手去:“我叫白陌”她顿了顿,“陌上花开的陌。”

他一愣,缓缓地握住白陌的手,黑如墨漆般的背景,白陌看到他的侧脸映着跳动的火光,微微一笑:“那我们就是朋友了。”白陌心里一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看着他灿如星光的微笑,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好。”

气氛轻松融洽,主人家将全羊烤好分给大家,味道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有些太油有些太腻,有的女孩子咬了几口便已经皱着眉头吃不下去了,程家逸要来胡椒盐和孜然粉,拿到火上重新烤了一下,竟然变得无比好吃,那几个女孩子都赞叹:“肥而不腻,又香又软,你是怎么做到的?”连老板闻了都忍不住要来找他讨要秘方。

他笑了笑:“只不过是一些野外生存技巧,其实在野外一般是很少能吃到这种美味的,我以前有次和同学徒步旅行,在一个未知的峡谷里迷路,当时失去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最后弹尽粮绝,逮了蚂蚱拿椒盐烤着吃,觉得真是世上难得的美味。”他说得风轻云淡,听在其他人耳里却如历险记一般,都吵着让他说下去:“然后呢,然后呢。”

他拿木头拨了拨火,陷入沉思:“然后,没了火种,便生吃蚂蚱……最后连蚂蚱都吃不上了,一点水都没有,只有等着死。”

“啊……”大家仿佛跟着他进入了那个恐怖的地方,有人轻轻地问:“等死……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程家逸扯了扯嘴角:“甚至比平时还要平静,睁着眼睛看天空,脑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想法,一片澄净,很多以前想不开的放不下的都释然了,那个时候能最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内心,看到你最想要什么。”

“你最想要什么?”

程家逸侧脸瞥了一眼白陌,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个提问者:“你最想要什么?”

对方一副茫然未知的模样,挠着头想了半天:“我不知道。”

程家逸将木头扔进火堆,火光中有哔剥的声响衬得他的嗓音低沉魅惑:“也许你最想要的,就是你现在拥有的。”

他年纪比他们大,阅历也比他们多,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那群学生皆对他有些崇拜,听到他这样说,有些疑惑:“我现在拥有的……就是我想要的?”

“不要在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程家逸砰的打开一罐啤酒:“来,为了我们现在拥有的,喝酒,尽情地喝,我请客!”

一说喝酒都来了兴致,大家正觉得不喝点酒简直辜负了这样好的月色,咕嘟嘟地喝了一罐又一罐,虽然是啤酒,却也是醉人的,白陌一开始不喝,后来耐不住大家的劝说也开始喝,有人唱歌,有人笑,有人轻轻打拍子,她渐渐地视线模糊,转过头去看程家逸,他神情有些落寞,看着火光独自喝着啤酒,白陌看在眼里,心里不觉一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问他:“家逸,你…为什么要来?”

程家逸转脸看着她,似笑非笑:“那你为什么要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我…就是……想来看看。”她皱着眉头,声音小小的像个自卑的孩子:“你不是说很讨厌我么,为什么还要来?”

程家逸没有辩解,盯着她洁白如玉地面庞,淡淡地说:“我也是想来看看。”

她听在耳里,像个想不出答案的孩子一样苦恼,又重复了一遍:“嗯,就是……想来看看。”随即又了然地点头:“是哦,你讨厌我,又不是讨厌景色,当然可以来看看。”

程家逸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拎起一罐啤酒又灌下去。

白陌的双颊绯红,想是酒劲慢慢涌上来,眸子里凝着水汽一般,梦幻朦胧,话也比平日里多起来,她拿手撑着下巴,兀自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程家逸,撇撇嘴:“你讨厌我有什么了不起,哼,我还讨厌你呢。”

程家逸显然来了兴趣,微微俯身看着她:“哦?你讨厌我?”白陌想起什么一般在口袋里来去,她完全醉了,连动作都迟缓不少,小心意意地从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张车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没有道别就走,可那天晚上是……谁扔下我一个人?”

她口齿不清,说得断断续续,还未说完身子已然摇摇晃晃,程家逸只来得及伸出双臂,她便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带着淡淡的馨香,她独一无二的味道,软软的身子,程家逸喟叹一声,还是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从她手里拿出那张车票来看,皱皱巴巴的,好像有水滴在上面过,想是被摩挲过很多次,纸张都起了毛边。怀里的白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他苦笑一声:“你这样子,到底要我怎样?”

白陌似乎听到了,低低地问:“你还没说,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对方的肩膀宽厚温暖,臂膀有力,声音低沉温柔的不可思议:“我自始自终要的,不过是个你罢了。”

呵,在陷入沉睡之前,她自嘲的想,白陌,你喝得可够多的。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起来时简直头痛欲裂,白陌拿手撑在床上,懊恼地想去回想昨晚的事情,可无奈脑子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的,一摇头脑仁都疼,她嘶嘶地吸了两口冷气,坚持着洗漱完,一开门,老板正在扫院子,见她起来笑得爽朗:“起来啦!”

她笑着应了句:“嗯。”又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安静?”

老板擦了把汗:“哦,学生娃们说要赶回去上课呢,那个开车的帅哥也走了,都是一大早走的,这会儿估计都过了省界了!”

她看了看日头,可不,都日上三竿了,她睡得简直像头猪。回屋收拾了东西,给老板结了帐,却不走,绕着后院来来回回地逛,老板好奇:“姑娘你丢东西了?”

白陌有些着急:“嗯,是一张车票,您看到了吗?”

老板以为是她回去的车票,哟了一声:“那可得好好找找,不然可怎么回去啊。”

白陌已经找了很多遍,自知是找不到的,这样问老板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现在听他这样说,倒是恍然大悟一般,慢慢站直身子摇摇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早回不去了。”

她有些落寞地背了包告别了老板,也坐了汽车回去。

老板目送她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嘀咕:“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搞不懂,车票丢了补一张就是了,怎么这般的伤心?”

一样的车,咣叽咣叽地爬行在原野上,有足够的时间让白陌去想一些东西,她努力地想,昨晚依稀有人将她扶到了床上,还拿温毛巾给她擦了脸,那人的面目不清,只记得落在额头上的一个吻滚烫滚烫的。

他说:“……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做个了结吧,回去后,好好重新开始生活。”

她靠着车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清丽无双的景色,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了结了……好重新开始生活。”

回到了公司向领导汇报了工作,把合同交上去,老板很高兴地奖了一笔奖金,她也很开心,想约苏娟下班吃饭,刚拿出手机便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号,她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好听悦耳:“白陌,是我。”

她一下子好像进入了无声世界一般,嗓子动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哦,你好。”

他似乎心情很好:“下班有时间么,一起吃饭吧。”

手里的手机差点掉下去,她使劲握住忍不住地问:“什么?”

不是没听清,是不能相信,他曾经将自己按在墙上,声色俱厉地说:“请你,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就算在草原的那几天,虽然不似之前那样的带着恨意,却也是冷冷淡淡地,何况他自己也说,就把那一段都埋葬了吧,回去,好好重新开始生活。

现在却又约她吃饭,为什么?程家逸又重复了一遍:“有家新开的川菜馆,听说不错,我一个人吃没意思,能不能帮个人场?”

白陌握着话筒咬着嘴唇,那边语气轻松愉快:“哎,我说白陌,不能这么小气吧,就算分手了,我们也还是朋友对不对?”

他终于放下了那段往事。让它尘埃落定。

可她一颗心也急急地下坠,一直坠,一直坠,啪地一声摔碎,她终于开口说话:“当然了,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会为了那点事情耿耿于怀呢,那说定了,下班我去接你。”

他倒是很低调,开一辆沉稳的黑车,停在白陌楼下,不像以前那样站在楼门口招摇引人,躲在车里,只等白陌下了楼,才摇下玻璃招了招手。

因为天气有些,白陌在职业装外面又罩了件中长款的薄风衣,他瞥了一眼窗外:“这一群花花绿绿里面,你这身黑色还真醒目,活脱一中年妇女。”白陌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真是从头到脚一色黑,自己也笑了:“我本来就是中年妇女,就该有些长辈的样子才对。”

程家逸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哦,那可怎么是好,现在小姑娘可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通的,你身无长处,年龄眉毛样样不如人,怎么斗得过?”

白陌抿着嘴看他:“斗她们做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程家逸挑挑眉:“你这个年纪再不嫁人,可真就不好嫁得出去了。”

白陌正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听他这样一说,怔了怔,低声说:“嗯,我知道,谢谢你。”

他摆摆手:“我只不过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而已,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抱歉。”

真的只是带她吃了顿饭,像最平常的朋友用餐,细细地品味每一个菜的味道,吃得不亦乐乎,白陌却心不在焉,看着他辣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抿嘴笑了笑:“你现在倒是很能吃辣了。”

他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此时脱下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衣,胡乱将袖子卷起来,正剥着一只澳洲龙虾,听她这样说,也跟着笑了笑,不置可否。有人远远地看到,走过来打招呼:“哟,家逸!”

许是相熟的人,盯着白陌笑得绢狂:“这位是?家逸,给介绍介绍嘛。”

程家逸细细地把龙虾剥好放进白陌盘子里,淡淡地拿一旁温好的毛巾擦了擦手:“附庸风雅的戴公子来这个地方吃饭?我没看错吧?”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嗨,这不是……”他凑近程家逸:“我最近看上一妞儿,无辣不欢,我这整天绕着城给她找好吃的川菜馆,吃得哥肾都虚了!”他看了眼白陌:“瞧你丫这命运,肯定特能理解我,难兄难弟啊!”

程家逸嗤笑一声,一巴掌拍走:“和个苍蝇似的,快走,影响食欲。”

那人也不恼,嘻嘻笑着摆手:“再见哈,美女再见!”白陌向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见他走远,继续低头吃饭。可还是有些食不滋味,他们这个圈子她虽然不熟,却还是知道一些事情,有次跟着乔至去参加聚会,有几个公子哥也是带了女伴来,却只是调情逗笑,从头到尾一句介绍都没有,白陌诧异,乔至却熟视无睹:“不过是带来的玩物,要什么介绍?”他一本正经地看着白陌:“所以,我的心,你明白的对不对?”

他倒是正儿八经的带她介绍了个遍,心思似乎是昭然若揭,可白陌低头不语,转而换了话题。

可现在想起来,心却像是被绞成一团,有些呼吸困难,耳畔听得程家逸的声音才恍然回神:“白陌,白陌,你怎么连壳也吃了?”

她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塞进嘴里一块壳子,不由忙吐出来:“一时没瞧见。”对面的人松了口气:“吃个饭还不专心,好好吃饭。”他的手机适逢响起来,他也不避讳她,拿起来就接,不知对方是谁,语气温柔,极有耐心:“钻戒?你不能自己去挑?行行行,我陪你去,大小姐,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白陌想起之前那次在KTV听员工说他求婚成功,所以很高兴。是什么人呢,是什么人会嫁给他……她捏紧了餐巾,胡乱拿起来擦了擦嘴:“我吃饱了。有些不舒服,要回去了。”

程家逸见她脸色不太好,便也站起身:“好,我送你回去。”他开车送她回去,一路各自沉默,路过路边的便利店,停下车,出来提了个袋子递给她:“回去到个热水袋,早点休息。”

白陌打开一看,里面是几袋姜红糖,还有一个玩偶,她不禁有些脸红,以前两人亲密无间时,程家逸也知道她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痛得死去活来,总是细心给她冲了姜红糖水,到了热水袋给她暖,在她旁边拿个玩偶演情景剧,逗她哈哈笑。

潮涨潮落,月亮绕着地球36圈,门口那株海棠花开花落了三次,这个人却还记得自己喜欢喝哪个牌子的姜红糖。她垂眼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以为她脸色苍白是肚子痛,却不料她是心痛。

可是心痛又能怎样,他的手机就放在一旁,刚才有个人打过来,要让他陪着去买戒指。

回到家还真把那红糖拿出来,一口气喝了三包,甜甜腻腻地,却很温暖,她冷到极致,握着杯子一口口的喝,无意间瞥到袋子里那个玩偶,拿出来仔细盯了许久,靠在沙发上慢慢地说:“对,你说的对,那一段了结了,是要重新开始生活了……”

有次苏娟无意间说起一个新来的同事不错,想给她介绍介绍,可又想起她的态度,自己都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我真是个劳碌命只要看到不错的男人就想给你留着,其实我那几天吃蛋糕的时候悟出一道理,觉得很适合你。”

白陌正低头喝着花茶,听她这样说,一口茶呛在嗓子里:“道理?吃蛋糕的时候悟出来的?”

苏娟抬手让她闭嘴:“你听我说,这男人啊,其实和蛋糕是一个事儿,你尝过好的,自然就不喜欢那不好的,宁可不吃,也不要吃那种味同嚼蜡的对不对,所以嘛,你当初一开始就和程家逸在一起,起点那么高,现在还能看上谁?”

白陌拿勺子搅着茶,抬头一笑:“你说得那个不错的男同事呢,介绍来瞧瞧?”

苏娟觉得自己悟出的这个道理果真是浅白明了,几句话就把白陌说通了,胜过以前自己苦口婆心地劝说,自然开心不已,当下拿电话约了时间地点,给白陌一拍大腿:“搞定,晚上七点,红墙,他穿白色衬衣黑西裤,手拿一只玫瑰。”

白陌觉得浑身**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是不是还有暗号?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苏娟白她一眼:“收起你那贫劲,留着勾引男人去。”说罢挥挥手:“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你,我给你说啊,这个你要再不行,我以后就真不管你了。”

白陌嘴里嚷着好,却也老老实实回家换了件豆绿色的连衣裙,将耳边的头发挑起两缕拿白色蝴蝶发夹夹住,又涂了点隔离霜,抹了抹唇彩,她本是一点不喜欢化妆的,可无奈每次逛街苏娟都拉着她去专柜试妆,连专柜小姐有时都羡慕她的好皮肤,可最近这几年却大不如从前,以前洗把脸出门皮肤都是吹弹可破,可现在却渐渐地有了小细纹,有次她照镜子,竟然发现眼角有了鱼尾纹,虽然一直倒不觉得老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还是在下一次逛街的时候,买了眼霜回来。

心里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老去。不能,就这样老去。

可不老去又做如何?她在等什么呢?她并不知道。

第五十二章

到了红墙,果然见一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白衣黑裤,手里拿着一支红玫瑰。一看便是很老实的人,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说手里拿支红玫瑰果真就那样认认真真地双手握着,神情中带着一丝紧张。白陌忽然有些同情他,来来回回的人都瞧着他,他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却还是硬着头皮拿着,坚决不把它放在桌子上。

真是个老实人。

白陌边想边走过去,冲那人微微一笑,语气里不自觉地便带了对老实人的三分好感:“是姜先生么?”

那人好像在出神,听到白陌的问话抬起头,忽然眼睛一亮,忙点头:“对,对,我就是,你是白小姐?”

她点点头坐下,姜先生可能没有想到白陌这样漂亮,一时有些愣住,还是白陌敲了敲桌子,笑着问:“要不要喝点东西?”

“哦哦。”对方恍然回神,忙点了咖啡,坐在位置上有些拘谨,他相貌端正,说不上多英俊,看着却也敦厚温和,看着比白陌年长一点,此时终于想起把玫瑰递给白陌:“白小姐,送给你,你……比这玫瑰还好看。”

虽然说白陌好看的人倒也不少,但他有些木讷,吞吞吐吐之间说出来反倒比别人真诚。白陌接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挽了挽耳边垂下的发丝微笑着说:“谢谢,很香呢。”

姜先生似乎对她很有好感,搅着咖啡沉默了一会儿,说:“白小姐,我听说你离过婚,对麽?”

白陌倒也不掩藏,点了点头:“是……维持了不到1年多……”看着姜先生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浓烈的兴趣,她忙又补充道:“其实对方人很好,是我有问题。”

姜先生倒有些松口气,搓着手说:“其实我也离过婚,老婆出国了,后来就和一个美国鬼子好上了,她一直都是想过那种生活的,我虽然帮不上她什么,能给她自由也是好的。”

白陌看着他温和的脸,也有些感动:“你心地真善良。”

姜先生笑着摇摇头:“都怪我没用啊,不过白小姐,说心里话,刚才看到你时我真看不出是你结过婚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你说你离过婚我倒踏实了,我正怕配不上你呢,这下好了,咱们俩呢,是瘸子和聋子,谁也不比谁好。”

这间咖啡厅有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不远处是一段古老凝重的红墙。白陌转脸望着窗外日光下的人群,右手托着下巴:“是啊,这样才正好。”

有铃声响起,白陌听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忙接起来,对方却很有些不耐烦:“怎么才接?想什么呢?”

她恍了一恍,才意识到是谁,下意识地便低下头:“哦,刚才没听到。”

“在干什么?”

“在外面。”

他仍旧有些怒气冲冲:“晚上和我一起吃饭。”

白陌看了看对面的姜先生,他说的对,他们俩是瞎子和聋子,谁也不比谁好,才刚好配,摇摇头:“不行,我和朋友约了。”

他想也没想便给挂了。白陌听着那边传来的嘟嘟忙音,苦笑了一声,是不是所有的玩物都是这个待遇?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面的姜先生客气地询问:“有事?”

她忙摇头:“没有啦,一点小事。”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姜先生倒是点头省尾的人,忙站起身说:“要不咱们去吃饭?”

她仰起脸对他笑了笑:“嗯,好。”

啪。很清脆地声音,好像有玻璃碎了一地,不远处总台那里似乎有人在低低地道歉:“程先生,真对不起,我们没注意到您……”

白陌顺着声音望过去,远处的男子一样的白衣黑裤,眉宇间却隐着山雨欲来的怒气,前有红酒印子,站在人群之中,虽然是简单的衣裤,却芝兰玉树一般的,看到白陌望过来,立刻扭开了头去,远远地,白陌似乎能看到他漆黑的眸子里闪了闪光。

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转身大踏步地走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忙不迭陪着不是的人。

白陌瞧着他这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不是已经历练成熟了么,这个样子,怎么又和当年年少气盛冲动时一样?姜先生从前台回来,一脸的狐疑:“说已经有位程先生结过账了,我不认识什么程先生啊?”

白陌叹了口气:“哦,是我一个朋友,结就结了吧。我有空谢谢他。”

饭馆是白陌选的,她看出姜先生也并不是那么讲究排场的人,当初定在红墙估计也是苏娟那个家伙胁迫所致,在一家实惠味道好的饭馆吃了饭,发现对方都嗜辣如命,一聊,家乡竟然离得不远。吃完饭出来,彼此心情都不错,初次见面,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姜先生心知分寸,将白陌送到楼下礼貌地道了别,白陌目送他走了,才慢慢转身上楼。

楼道的灯坏得差不多,她打亮手机却还是不小心磕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打开门,伸手去鞋架上的创可贴,手却停在那里,不由地睁大眼睛:“你……”

程家逸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正闲闲地拿遥控器调来调去,看白陌回来,抬眼看看墙上的时钟:“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的玫瑰先生没请你再吃个夜宵什么的?”

“你怎么进来的?”白陌不理他。

他站起身走过来,伸了个懒腰,表情毫不在意:“钥匙就在门口垫子底下啊。”这个习惯还是很久以前养成的,他总是不记得带钥匙,白陌怕他在外面等太久,便约定把备用的钥匙拿胶带贴在垫子反面,一般人看不出来。

这么多年了,白陌还是习惯粘把备用钥匙在垫子下面,她从来没有忘过或丢过钥匙,可究竟为什么要粘那把钥匙在那里,她也不知道,总觉得粘了,心里能安定。

却不料被程家逸找到了,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

白陌不理他,弯腰拿纸巾擦了擦血迹,他站在她旁边,皱着眉问:“怎么弄得?”

“楼道里灯坏了,不小心绊了一下。”

他却蓦然蹲下身来,接过白陌手里的创可贴,撕开,小心谨慎地贴上去,竟还轻轻地吹了口气,吹得白陌痒痒地,忍不住地往后躲了两步。

他手指修长,轻轻地摩挲着她如玉的小腿,像是抚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她双手扶着门,警备地看着他:“你来,有事么?”

程家逸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耸耸肩:“正好走到这里,累了,便想看看你在不在来讨杯茶喝,谁知你不在,正巧我找到了钥匙,便进来歇了一会儿。”

他说得坦然,完全不觉得私自进入别人家是多么不好的事情,白陌皱着眉,越听越沉下脸,他笑着摆手:“得了,别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我一没偷你的东西二没给你弄脏地板,就是借着沙发睡了会儿,别生气了,我走还不成。”

他与她擦身而过,又看了她一眼,黑亮的眸子眯了眯,嘴角往上扯起:“以后别再把自己涂得和个鬼似的,真丑。”

白陌看他施施然关上门走了,盯着门想了半天,这才气不打一处来,这人!

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跑去拿洗面洗了脸,擦干净盯着镜子看了半天,有些纳闷,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真得丑得和鬼一样麽?”

忽然又想过来,摔了毛巾:“干嘛要听他的……”对自己的表现简直无可奈何,这么多年,她似乎都是那样在意他的看法,他的喜好,他的审美。

可还有什么意义,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又何止是一个妆容的事情。一千多个日夜的分离,太多的故事和情绪毫不知情,她已经不了解他。

他亦不了解她。

她早已是沧桑了一颗心,只求平安度日。

可他却好似乐此不疲,引以为趣。

跟着老板去赴饭局,据说对方是个财神爷,伺候好了公司这一年就不愁吃喝。推开门那人却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摆足了财神爷的架势。

吃饭的时候老总在桌子下碰碰她,眼神示意她去敬酒,她无奈,硬着头皮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嘴角笑得明朗,却甚觉他的不满:“李总,这就是你的诚意?找这么个大姐来敬酒,你们公司漂亮姑娘都哪里去了?”

他一只手摩挲着酒杯,抬眼瞥瞥她:“李总啊,喝酒公关这种事情,这位姐姐可真不太合适吧。以后别带她出来了。”

李总诚惶诚恐,忙表示下次一定带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

她真是气极,这个人,这样对她明嘲暗讽地,自己就那么开心么。

不是说做了了结,都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么。

这样的冷嘲热讽,当众给她难堪,看她的笑话,这叫好好生活?

老总本来也甚少带她出来参加饭局,被程家逸这样一说,简直惟命是从的再也没有让她参加这种饭局。

她倒也乐得清静,酒桌上那些男人有意无意的玩笑和荤段子,让她并不舒服。倒是可以抽出时间看看书,约约会。和那个姜先生,偶尔吃吃饭,看场电影。

姜先生本就是本分老实的人,白陌的子也是淡薄的,两个人处了一个多月,连手都没牵过。苏娟知道后捶顿足,直叹姜先生是个废物。

白陌却淡淡笑了笑:“我没觉得什么不好,这把年纪了,还都有过一次婚姻,还能让他指天发誓只爱我一个么?就是说了我也不会信啊,我看他对我也就那么个意思,谁也不是非谁不可,却是适合过日子的,我觉得不错。”

她这么一说,倒把苏娟吓了一跳,忙义正言辞地训她:“你这是什么想法,破罐子破摔么,你才多大啊,别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婚姻不是儿戏,这你比我清楚,千万别冲动,你要是为了过日子找他,我一万个不同意。”

白陌倒不觉得:“结了婚不就是过日子么,和谁不是过?”

苏娟盯着她:“是么,和谁不是过?”

她被苏娟盯得难受,叹口气:“不说这个了,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娟一拍脑袋:“哎哟哟,瞧我这记,我就是找你来陪我试婚纱的,快走快走。”

白陌笑着提醒她:“要不一会儿写个备忘录,照你这个记,婚礼那天忘了去怎么办?”

苏娟啐她:“呸,你就是嫉妒我嫁人了,我才不上当。”

可当苏娟穿着婚纱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湿了眼眶,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只有她伴着自己,她也是看着她和齐志国分分合合,可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盼到花好月圆。

“娟儿,你真美。”她由衷地赞叹。苏娟脸红扑扑的,纵是再豪放的姑娘一旦穿上嫁纱,便会凭白地多几分娇羞和含蓄。

她很羡慕,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穿婚纱的机会,和王戬的婚礼极其简单,他当时在父亲病床前拿着戒指求婚,自己含着泪点头应了,后来回来去民政局花了9块钱领了证,就算有了法律意义。王戬本是想办酒宴请些同事朋友,可当时她身戴重孝,哪里有心情去做那嬉笑迎逢的事情,后来打算推迟到孝期满了再办,却不料两个人婚礼还没办,倒双双多了一个离婚证。

苏娟知她心思,便安慰她:“别担心,到时候你要是和姜先生结婚,我一定让他给你办个隆重的婚礼。”

白陌低头一笑,着苏娟婚纱上的蕾丝花边说:“那倒不必,只要能让我穿一次婚纱也就够了。”

苏娟笑她:“我就总说,谁娶了你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简单好伺候。”

两个人说笑着,从楼上的卷花楼梯上徐徐下来一个人,冲着下面一个人笑得明媚:“喂,家逸,好不好看?”

坐在楼下落地窗旁看杂志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真心赞叹:“真漂亮。”

那女生扬眉一笑:“那是,本小姐本就貌美如花。”

程家逸笑着点头,站起身走到楼梯口,弯腰伸出手:“那美貌的小姐,能否和鄙人共舞一曲?”

那女生笑得咯咯地走下楼,把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叹道:“程家逸啊程家逸,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能拜倒在我石榴裙下,早知道如此,当年我追你时你干嘛去了?”

程家逸一手扶额,做追悔莫及的样子:“那时少不经事,误入歧途,一菲小姐就不要再提了。”

第五十三章

原来是刘一菲,几年不见越发的美艳动人,雪白的婚纱,后摆极长,逶迤在台阶上,坠了闪亮亮的水晶,从白陌她们这里望去,就像看九天谪仙下凡一般。苏娟忍不住地问一旁的柜员:“那个小姐穿得婚纱是哪一款,还有没有?”

柜员小姐客气微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和轻蔑:“对不起,刘小姐的婚纱是公司首席设计师leo先生专门为她设计的,今天刚从法国空运过来,只有这么一件。”看了看苏娟又继续说:“何况价钱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起的。”

苏娟切了一声,对这种势利眼的柜员很是不屑:“有什么了不起,我就问问而已,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白陌忙安慰她:“你瞧你,这也至于生气,不就是件婚纱嘛,最重要的是你嫁得那个人,又不是婚纱。”

苏娟看着程家逸和刘一菲站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听白陌这样说,便顺着她的话大声说:“可不是,你说的对,等你结婚的时候让姜先生也给你在法国订一件,你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新娘子。”

白陌知她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反驳她,笑着应:“好好,到时候一定做一件最美的婚纱,好不好。”

刘一菲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苏娟这样一吼,反而注意到了,凝目一看,不禁低呼:“家逸,那不是白陌么?”

程家逸嘘了一声,倾身附上她耳朵轻声叮嘱:“一会儿别说话,陪我演场戏。”

刘一菲何等聪明,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笑得意味深长,也贴身过去趴在他耳边:“不地道吧?”

程家逸挑挑眉,将胳膊伸出来,刘一菲自然而然地挎上去,程家逸低低笑道:“这叫君子爱美,取之有道。”

自是倾国倾城的一对璧人,相携款款而来,白陌本能地想要逃,却被苏娟一把拉住,拍直了腰身:“不能临阵脱逃,咱们输人不输阵,快笑一个。”

她实在是笑不出来的,手指掐进掌心里,才鼓起勇气冲他们点了点头。程家逸倒是自然随意地笑:“也来试婚纱?”

苏娟扬起头笑了笑:“对啊,就是没有刘小姐的好看。”

程家逸哂笑一声:“这个嘛,最重要的是你嫁得那个人,又不是婚纱。所以不必在意那些。”他是重复白陌刚才的话,明显是要告诉她们之前的对话他完全听到了,白陌瞪着眼,脸不自觉地慢慢红了。

刘一菲觉得自己可是程家逸请来的特邀嘉宾,自然不能浪费,她微微笑着靠在程家逸肩膀上:“这婚纱是家逸帮忙找人设计的,哦,对了,瞧这个。”她抬起左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闪着光,简直亮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她很骄傲地说:“这也是家逸帮我选的。”

哦,白陌心里想,原来是刘一菲,原来……到底还是她。

她强挤出一抹笑容:“真好看。”苏娟很不屑:“暴发户。”

白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程家逸和刘一菲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相携而立,郎才女貌谁见了都会赞叹几句,这一幕简直像把刀一般扎进她的心里。

和程家逸分开的这几年,她几乎没有想过他,做梦也没有梦到,她不去听,不去想任何一点关于他的东西,两个人以前经常吃的小店,逛的长街,常去的茶店,她通通不再去,甚至有时为了躲一个以前买过彩票的小店,她要绕好几天街走回家。

苏娟都觉得她这人矛盾的要命,这样的躲避,又偏偏把以前的房子买来住,她说住惯了觉得舒服,苏娟下巴都掉下来:“舒服?连个向阳的窗子都没有,一到夏天屋里和蒸笼似的,楼道里的灯天天坏,外面就是马路,吵得和菜市场似的,你说舒服?”

白陌通常便不辩解,任她说一通就过去了。这些都是下意识做来的事情,她不知道有没有逻辑上的矛盾,她也不想知道。

所以她从来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幻想过和前男友的各种重逢场景,更没有想过他会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何况是对方穿着婚纱的时候。

苏娟却还在坚持,看着刘一菲和程家逸那么甜蜜地站在自己和白陌面前,而且还那么毫不羞耻地展示恩爱,她真是恨不得上去咬他们两口才解恨,心底替白陌直喊不值,这个傻丫头这么多年竟是为了这么一个人,人渣!

她冷冷地笑了笑:“哟,可真不错,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她说得咬牙切齿,刘一菲却仰脸看了程家逸一眼,笑道:“那我就替我老公谢谢你咯!”

苏娟气得发抖,真是无耻之极。

拉着白陌就往外走:“走,这里空气太污浊,我受不了了。”她格这样火爆,完全忘记自己还穿着雪白的婚纱,柜员小姐追上来:“小姐小姐,您不能出去,你还穿着我们的婚纱呢!”

苏娟气极:“谁还抢你们婚纱不成,我一会儿回来付款,行不行!”白陌却拉住她:“娟儿,我先走了,你不用陪我。这件婚纱我很喜欢,真好看。”她低着头,还未说完,便已匆匆离去。

刘一菲瞧着白陌瘦弱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看身旁早已不是谈笑风生的程家逸,一巴掌拍过去:“还不去追?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啊?”

程家逸一个爆栗弹上去:“都是你这死丫头,让你陪着,你竟然使杀手锏!”

刘一菲捂着额头叫屈:“这人!人家这么努力到头来还不讨好!混蛋!太坏了!”可程家逸早奔了出去,听不到她的骂声。

白陌急急地走,路上的人都纷纷侧目,这样一个清秀的姑娘,走得那样着急,满脸泪痕都不自知,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白陌心里对自己说,我不难过,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这样说着,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扑簌簌的,她抹了又流出来,再抹,还流。

她气极,恨极了自己的没出息,人家都挽了新娘子那天泰然自若地站到了自己面前,你还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以前常听长辈说人世七大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那时年纪小,不懂什么意思。后来年岁渐长,直至这两年,却一一全部体会。

父母的离去,和程家逸的分别,和王戬的纠葛,她自认这些苦她已一一尝过,该是看遍人世百态,早已不为所动才是。可是心底终究还有一块地方固执地坚守,不愿就这样落寞地死去。

委屈至极,难过至极,她索蹲在路边哭了起来,哭声那样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驻足。

身后有臂膀伸过来,她道是好心的路人,忙不迭地擦了泪站起身:“没事,可能是眯眼了。”回过神,却愣在那里,程家逸站在对面,神情复杂,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声音低低地:“陌陌,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特别难受。”

白陌却不接他的手帕,自己伸出手抹了两把泪:“谢谢,我没有哭,你放心吧,和你没关系的。”

程家逸喟叹一声,低头看她:“这个时候还嘴硬?”他眼光温柔,语气软得不能再软:“是我不好,我道歉,本是想给你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一菲那丫头玩的这么过火,对不起,别哭了行不行,一菲要嫁的人是一凡,没我什么事儿的!”

仿佛晴天霹雳一样,白陌被震在那里半晌不说话,程家逸瞧她毫无反应,有些着急:“陌陌,你别生气,我错了我真错了,你瞧你那么倔,我要不这样做你还要死撑到什么时候?嗯?你打算把自己的心思埋一辈子,入土为安?”

白陌仍有些磕磕巴巴:“可是你不是陪她买戒指……”程家逸嗨了一声:“她啊,又想让一凡求婚时给自己个惊喜,又想戴自己喜欢的款式,便拽了我去,选了喜欢的样子,让一凡来买,今天也是想挑件好看的婚纱给一凡个惊喜,所以又拽了我来,女人啊,真是太难搞懂了。”

白陌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刘一菲和程家逸合伙给自己下了个套,而自己就这么乖乖地跳了进去!是啊,一菲只说是家逸帮她选的,又没说家逸给她买的,人家说替她老公谢谢,又没说她老公就是程家逸!自己真是蠢死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酸溜溜地,却不似刚才的痛彻心扉,她低着头:“骗我很有意思?”

程家逸贴近她,板着她的肩膀:“我要是不这样做,怎么能看清楚你的心思?怎么能知道你还爱不爱我?”

他兀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白陌好像吃了一惊,忙推开他:“这和那些本没关系,我哭只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已!,并不是心里还在爱着你!”她极力解释,想说明白,可自己都不明白,又怎能说明白。

程家逸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拂开她垂下的发丝,语气不咸不淡地:“真的是这样?陌陌,你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是这样麽?”

白陌点头,垂眼不语。

程家逸刚想张嘴,背后却骤然一疼,回头一瞧,苏娟正拿了包抡了自己一下,他皱着眉头:“你做什么?!”

苏娟是又气又喜,看着程家逸已比刚才不知顺眼了多少,可还是生气他这样玩火:“你是三岁小孩子啊,还玩这套把戏!也只有小陌这种白痴会信了!真是气死我了!知不知道刚才小陌有多伤心?我就说你肯定不是这种人嘛,小陌非要相信!”

白陌瞧着她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模样,心想刚才气得跳脚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程家逸神情有些内疚和心疼,可语气坚决:“我知道,陌陌有多难过,我就有多难过,可是这份伤心,我必须要确认,就算痛得要死,我也要确认,对不起陌陌,我很抱歉,可我不得不这样做。”

他再也不要唱独角戏,他要同等回报的爱。

苏娟翻白眼:“别给我整那煽情的戏份,老娘才不吃你这套,总之今天就是你错了,你说怎么办吧?”

程家逸笑着俯身看白陌:“以身相许怎么样?”

白陌觉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拽着苏娟往前走:“走吧走吧,我想静一静,你们吵得我心乱。”

苏娟反驳:“你心乱怪我啊!”

苏娟被她拽着,只好跟着走,却还是回头冲程家逸喊:“喂,程家逸,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程家逸微笑着站在那里,双手抄进口袋,目送白陌远去,刘一菲从婚纱店走出来,站在他身旁,眯了眯眼:“不追了?”

程家逸摇摇头:“让她好好想一想吧,她需要想想明白。”

刘一菲耸耸肩:“哟,程少爷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啊,嗳我送你个雅号吧,妇女之友怎么样?”

程家逸白了她一眼:“别和我打哈哈,你刚才做的那么过分,说该怎么罚你?”

刘一菲毫不在乎:“过分?本大美女好歹傻不拉几地喜欢过你这么多年,那时候你看过我一眼么,满心满眼的都是白陌,今天这场戏啊,就当她白陌付给我的利息得了。”

程家逸见她说得光明磊落的,真是无奈:“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刻薄。”

刘一菲切了一句:“这世上有人负责善良,有人负责邪恶,我就负责刻薄了,不过刻薄归刻薄,话还是要说得,姐妹儿给你句忠告,这次要是抓住了,可就别再放手了。”

程家逸斜睨她一眼:“你不光刻薄,废话也多。”

第五十四章

白陌拉着苏娟往回走,一路上和个闷嘴葫芦似的不说话,苏娟瞧着她一张素白的脸此时红扑扑的,不由地笑:“哎哎,别装了,心里是不是已经乐开花了?嗯?我就说嘛,程家逸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平时眼睛都是长在额头上,可还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白陌无语,从小看到大,你当他是你带大的孩子啊?可心里却忽然一动,孩子,程家逸对于她,并不仅仅是作为曾经的恋人这样简单,从他高三那年,一直到现在他坐拥庞大身价,动辄签署上千万上亿的项目,两个人一路走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欢笑和泪水,那些共同经历的快乐和悲伤,困难和阻挠,又怎能简单地归为恋人呢?他是她的学生,是她的弟弟,是她的朋友,是她最亲的亲人,是她曾经爱到刻骨铭心的男人。

这么多的身份重合成一个人,白陌想,当初那个时候,究竟是疼到什么程度才割舍掉的呢?可是,掉血掉掉眼泪,又真的割舍得掉了么?她觉得很无力,好像陷入一个无底洞,想不明白,绕不出去,却抑制不住思绪。

苏娟哟了一声,她才回神过来:“怎么了?”

苏娟瞪大眼睛:“我们没走错吧?”她定神一看,也有些吃惊,平时脏兮兮的楼道现在已经粉刷一新,坏掉的灯泡已被换上了明亮好看的声控灯具,灵敏度极高,每一层都装了两个,恐怕不够亮似的。

想是刚弄好不久,邻居们都挤在楼道里瞧热闹,平时大家吃尽了没有灯的苦头,可住在这种楼里的人家,谁有那个闲钱去弄,久而久之也都习惯黑上楼,磕一下两下也是家常便饭,现在这样一弄,才体会到究竟有多好。正是天黑未黑之时,楼道的窗子本就很窄,平时这个时候已经要索着上楼了,今天白晃晃的灯在头顶亮着,骤然还有些不习惯。大家七嘴八舌;“这下好了,以后晚上也敢出去倒个垃圾了!”“可不是!咱们楼道深,我下了班就早早回来,天黑了自己走怪吓人的!”“人家说了,费用全由他们公司出,只要哪里坏了,打这个电话,立刻就有人来修!”“真是遇上好人了!”

苏娟一打听,才知道上午来了一个斯文男人带了几个工人,说是他们公司回馈社会,对这种老旧楼房进行免费维修,重点就是维修楼道里的灯。

苏娟凑到墙上去看贴在那里的便利电话,呀了一声:“小陌,这不程家逸的公司么?”白陌也走过去看,转脸问苏娟:“家逸现在在求实么?”

苏娟简直要倒了:“喂!我的大小姐,你究竟有没有脑子啊,他现在可是B市赫赫有名的王老五好不好?”

白陌垂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真的是太老了,老得以为家逸还是曾经那个家逸,那个会赌气会别扭生起气来会霸道会不讲理的家逸,原来他早已长大,成熟完美,在她的生命之外,他悄悄地成长为一个男人。

是的,在她的生命之外。

她忽然想起那晚程家逸蹲在身细心地给自己磕破的腿贴上创可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特意给装了灯?

或许吧,也许自己这件事不过只是一个契机,让他想起了应该为大家做一件好事,现在的有钱人不是都喜欢做慈善么。

到底是怎样。她慢慢地上了楼,开了门,一下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给苏娟说:“要喝什么自己拿,我没劲了。”

苏娟也不和她客气,打开冰箱门翻了翻,拿出一盒牛,喝地美滋滋的:“行啊你,最近想开啦这么会享受,这种你都舍得买。”

白陌没明白:“说什么呢,我好久没买牛了,你不会是喝得过期吧?”苏娟忙哇一口吐出来:“你怎么不早说!”又想了想:“不对啊,这味道很醇正。”拿着盒子瞧了瞧:“这不刚买的么,生产日期就是前几天。”白陌起身:“不可能,我的冰箱我还不知道。”

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瞧,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她的冰箱是没错,却真不认识了。保鲜层里满满当当堆了鲜,酸,各种时令水果,一盒盒诱人的蛋糕。苏娟喝着,口齿不清:“不是吧,你别说你真不知道,这些东西难不成是自己跑进去的啊,等等莫非你也有个田螺姑娘?”

白陌心里基本能猜到是谁了,还能是谁。

她拿出一盒蛋糕拆开盒子,递给苏娟一个叉子:“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苏娟神秘兮兮地看着她:“不对,有情况哦~”白陌却大口大口地吃着蛋糕,不再说话。

苏娟试探她:“是家逸?对不对?我猜得没错吧,就是他是不是?哎呀你别光吃啊给我说说嘛,到底是不是?”

白陌垂着眼,吃得极为认真,一丝不苟的,听见苏娟在耳边聒噪不由地往她嘴里塞了块蛋糕:“你不一直垂涎他家的蛋糕么,怎么现在摆在面前又不吃了?”

苏娟得意洋洋:“你这个脑子啊怎么那么不活络,活该被程家逸套得死死的。”白陌不解:“什么?”苏娟打着如意算盘啪啪响:“等把程家逸搞到手,何愁没有蛋糕吃,你呀就是目光短浅,要放长线钓大鱼,何况现在大鱼是主动要上钩的,你只要往上拉拉鱼竿收收线就好了!”

白陌拿叉子对着蛋糕上的水果扎了几下都摘不到,使劲往下一扎,水果嘭地一下弹出去掉在了地上,她很可惜地看着静静躺在地板上的那块芒果,声音淡淡地:“别做美梦了,小心绳子不够,一扯扯断了,得不偿失。”

苏娟对她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甚是无奈,这个人看着外表柔柔弱弱的吧,子却倔得像头牛,她认准的事情大卡车都拉不回来,白陌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巴了,她的成长过程让她的子里注定带了悲观色彩,同样遇到一件事情,她比别人总是少了很多期待和希望,淡淡地,不去争取不去抢夺,静静地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苏娟觉得她年纪轻轻练就这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山不来就我我就山?”白陌点点头:“知道啊,怎么啦?”

苏娟瞧她一副明明清楚却装糊涂的样子,咬牙切齿:“你说怎么啦?嗯?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和程家逸明明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整天和演沉默舞台剧似的?打哑谜啊,放着幸福生活不去追求自己窝在家里自怨自艾的,这不是有病么!我敢说你只要主动一点,程家逸肯定也会主动回应你的,都不小了,还学猫捉老鼠不成?”

白陌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自怨自艾,我觉得现在挺好,而且你刚才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不明白,山在那里,你远远地看就好了,干嘛非要走近去?”

苏娟叫:“远远地看?你说得轻巧,你知道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有多少小姑娘日思夜想怎么把他拿下?话又说回来,你真的行么?远远地看着,你有那个怀去容纳?今天瞧见他和刘一菲在一起是谁差点把嘴唇都咬破了?还给我装,我还不知道你,你要真有那本事我苏娟俩字倒着写。”

她说得确实句句都撞在白陌心坎上,是有道理,却和白陌一贯坚持的信念相冲突,她不知道哪个对,哪个不对,又或者,都对么?她皱着眉头靠在沙发上,极其纠结。

苏娟吃了一个蛋糕,心满意足地拿了两盒:“反正你这东西也是无限量供应,我说得口干舌燥得喝点补补,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啊。”她敲了敲她的脑袋:“记得婚礼的日子,千万别迟到了,要提前去化妆的。”

白陌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苏娟瞧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哼着歌走了:“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

白陌索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放空一切思绪,什么都不想,闭上眼。

然后,事情一件一件地排队在眼前走过。

自从父母离开自己,她早已不记得冷暖是何滋味,日子过一日复一日,白开水般毫无滋味,冷了没人告诉她注意保暖,热了没人告诉她要减衣,下雨不带伞,便冒着雨一路走回来,加班到深夜,回到家依旧是一室冰冷。有时候生病,她总不吃药,发烧差点烧糊涂,却觉得那样才痛快,才能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可是现在,又有一个人,关心你的冷暖饥饱,紧张着你的欢喜悲伤,她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那种幸福,她曾经尝试着去忽略,却觉得世界也跟着变成了黑白无声。

幸福来得那样突然,那样剧烈,她不知所措。

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她下意识地按了接通键,对方声音醇厚低沉,带着一贯的戏谑:“小陌,最近在忙什么?”

竟是乔至,这段时间他销声匿迹,倒是在报纸上看到过几次,闹出几则绯闻,身边的倾国倾城又换成了国色天香,忙得很。他和白陌都是相互没有上心的,自然十天半个月想不起对方倒也正常。

现在打来,白陌问:“有事么?”他那边的声音有些紧张:“小陌,你哭了?”

白陌摇头:“没有啊。”一脸,却是满手的泪。

乔至低低笑了声:“小陌,你能不能来看看我?”白陌奇怪:“看你?”

乔至嗤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出了点小车祸,在医院躺着呐。”

白陌大惊:“要不要紧?”

他声音里有一丝欣喜和满不在乎:“不要紧,都是小伤,只要你来看看我,保管就好了。”

虽是带着暧昧和挑逗,可白陌却也顾不得,乔至对她一直都不错,声音有些焦急:“怎么会出车祸呢?”

乔至那边顿了顿,轻松地说:“嗨,心情烦了点,酒喝得多了些,车开得快了些。”

白陌当他生意不顺,便也没有再问,只问:“在哪家医院?”

他很开心,报了地址和房间,又补充了一句:“小陌,你明天上午来可以吗?”

白陌点头:“当然可以。”

他笑:“我等你。”

第五十五章

雪白的病房里拉着一层白纱窗帘,外面是六月浓郁芬芳的夏景,带着让人炫目的白日光。屋里凉飕飕的,空气里带着淡淡地来苏水味道,厚软的锦花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蹬着一双白色护士鞋走过去,胡一凡的目光一路就粘上了那雪白的小腿,程家逸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思想微微放空状态,不过不熟悉他的人只觉得这是一个酷毙了的帅哥在陷入深沉的思考。被小护士瞪了一眼之后,胡一凡笑嘻嘻地毫不知耻,翘着二郎腿四处打量乐得开心:“哟,乔哥,这环境不错呀,呵,小护士长得也漂亮,嗳嗳美女,这是我名片,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乔至一个芒果扔过去:“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一点正形,一菲让你跪的搓衣板还少呀,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胡一凡捂着肚子差点把眼泪笑出来,指着乔至说得断断续续:“嗳哟喂,家逸,你瞧瞧他那一副正人君子的脸,笑死我了哈哈哈,乔哥我给你说,这全世界的人谁都能教训我,就你不能!再说了,我们家一菲后正主的位置无人撼动,小打小闹她才懒得管。”

乔至轻轻笑了一声:“我怎么就不能教训你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现在从良也得给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以前那些胡作非为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胡一凡瞪大眼睛,努力忍住笑:“乔哥,我可是一直拿您当偶像的啊,特别是泡妞方面,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秘诀您还没传授给我呢怎么能退居二线?”

乔至哂笑一声:“哟,那可得让你失望了,哥哥我准备金盆洗手去泛舟五湖。”胡一凡捂住口冲程家逸怪叫:“家逸家逸,你听听,乔哥这真是中了魔了,不得了哇不得了,我说乔哥,你把嫂子藏得可够严实的啊,我真是对她好奇死了,什么时候带给兄弟们都瞧瞧,让我们瞻仰瞻仰这位奇女子,还泛舟五湖,嫂子比西施还漂亮?”

程家逸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想心事,听见乔至这样说,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沙发背上突然冒出一句:“一凡,我也想结婚了。”

胡一凡差点咬掉舌头:“你结婚?你和谁结婚?你别说你也藏着一奇女子呐?”程家逸坐直身子,双手钗起来,盯着乔至,收起一贯桀骜不驯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乔哥,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

还未说完,只见乔至忽然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仔细听了听,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一下拉上被子在床上躺好,还瞪着眼嘱咐胡一凡:“来了来了,人家不是你们见惯的那种女孩子,一会儿进来不准乱说话啊,不然给丫翻脸!”

胡一凡立刻神抖擞,搓着手道:“哟,说曹曹到,哎哟喂嫂子啊,我可是盼您好久了!您就放马过来吧!”

白陌捧着一大束姜花进来时,因为花束太大,遮住了她大部分视线,入眼只看到乔至微笑着躺在病床上,神尚好,她松了口气:“你在电话里说出车祸了,吓死人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花瓶里已经了一把香水百合,她捧着花不知道该怎么办,环视一周:“乔总的行情真不错,瞧这窗台上的花,都快”还未说完,脸已瞬间变色,屋子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嘴长得可以塞进**蛋,一个满面翳地坐在那里,眼睛里蒙着一层暗夜里朦胧的月光。

她顿了顿:“家逸,一凡你们也在?”

胡一凡此刻很想找个地方,学马教主大声咆哮几声:“天呐,我究竟有没有看错啊!究竟有没有!!”

可他看了看一脸温柔和顺地吓人的乔至,还有一旁沉默沉地吓人的程家逸,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责任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他笑得极其勉强:“小白姐,这么巧原来是你啊”

他和白陌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当初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并没见过几次,因为有一菲,家逸很少带白陌参与他们的圈子,后来连他自己渐渐都疏远了朋友,害得白陌被一菲冠了个母老虎的罪名。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女人似乎一直停留在和家逸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淡然,轻柔,一如她怀里那一束姜花,圆润并不耀眼,像浸润在海水里骤然见光的珍珠,带着从海底与生俱来的抗拒和疏离。

乔至哦了一声,挺高兴的:“原来你们认识,这下可好了,小陌,过来。”他伸出手,冲白陌微笑。

胡一凡心里苦水哗哗趟,是啊,这下可真好了乔哥什么时候这么对待过一个女人?以前都是那些女人和口香糖似的,粘上就扯不下来,他爱答不理。现在倒好,人家冷冰冰的,他倒是一脸的热情似火。

白陌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冷面站着的家逸,咬着嘴唇有些尴尬。那天那件事后,她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程家逸,她想把它理顺了,想清楚了再去见他,可现在非但没想明白,事情反而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乔至把花瓶里着的鲜花丢到垃圾箱里,小心翼翼地把白陌带来的姜花好,闻了闻:“真香。”

白陌抿嘴笑了笑:“不值钱的,以前家乡有,很多年没见过了,刚才在花店看见,就忍不住买了来。”

乔至看着她,眼里有深深的笑意:“没事,我喜欢,和价钱没有关系的。”胡一凡觉得旁边的程家逸就像一把张满的弓,随时都有箭离手发出去的危险,只要乔至再这样温柔地看着白陌几秒钟,他敢保证程家逸绝对会砰一箭发出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一向油嘴滑舌地最会活跃气氛,此刻一张嘴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小白姐,你这裙子可真好看,特意为了乔哥穿的吧?”这是什么情况嗳,你丫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白陌忙摆手:“我从单位上直接来的,没来得及换衣服。”程家逸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白陌来看乔至,他极高兴,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两个人的表情,他掀开被子给白陌看他的腿,绑着厚厚的绷带,却还是依稀能猜测到当时惨烈的情况,白陌看得直吸冷气:“怎么这么严重啊,开车时怎么这么不注意?幸好没有伤及关键部位,不然可怎么办?”

其实已经好了一些了,当时出事时连医生都觉得惨不忍睹,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地住了几天,见好了才敢告诉她。这样的轻描淡写,就像想得到父母青睐的孩子,一方面表现着自己的毫不在乎,心里又紧张地不时状似无意地流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撒娇。乔至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口,笑了笑:“关键部位,是这里么?”

白陌吃惊,忙想抽出来,可无奈乔至攥得极紧,他从枕头下出一个丝绒盒子,慢慢地打开:“小陌,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出事的那一瞬间,我就在想,我这辈子是不是再见不到你了,可这件事我还没有做,我觉得很遗憾。幸好老天爷不收我,又把我扔回来了,我这几天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想等了,未来有太多的未知,可我想以后的路,都有你陪着。”

乔至混迹花丛这么多年,这种情话自然是说得又流畅又深情的,可胡一凡总觉得,在这流畅和深情里,有很罕见的认真和坚定。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妙,非常的不妙。

白陌瞪着眼,事情来得太突然,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手还被乔至攥在手里,他正温柔地看着她,带着一点调侃和紧张:“怎么,是嫌我没有下跪么?唉,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学那些年轻人求婚,真是折磨人啊!”他说着,却作势要下床:“一凡,扶我一把。”胡一凡还没动,却见程家逸几步走过去,一把扯过白陌揽在怀里,看着乔至,语气带着不寻常地霸道和冷漠:“乔哥,陌陌真的没给你说过,我和她什么关系么?”

乔至愣在那里,有些不明白:“什么关系?小陌没有告诉我啊。”程家逸笑了一下:“乔哥,陌陌连这个都不告诉你,你觉得现在求婚是不是太莽撞了一点?”他一只臂膀牢牢地箍紧白陌,眸子里闪着光:“乔哥,对不住了,这件事没告诉你,陌陌是我的,七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了。”

胡一凡迅速脑算了一下,七年前,七年前丫才高三!没想到这家伙那时候就埋心思了?!!

乔至手里那攥着那个丝绒的戒指盒,听到程家逸这样说,微微一笑,并没有多么吃惊,只是看着白陌,语气还是那样温柔,像一个早已知道结果却还是对宣判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犯人,:“小陌,家逸说的是真的吗?”

白陌被困在他怀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后人结实的膛愤怒的力量,以及有些微微颤抖的声调,她点了点头,咬着唇,素白的脸带着一丝愧疚和尴尬:“是……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乔至眼睛里的光一瞬间都灭掉,像在大海上失去灯塔的小船:“小陌,就算是现在,你也没有告诉我,如果家逸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说,你从来都没觉得有告诉我的必要?”

白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身后的程家逸却攥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声音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乔哥,戒指不错,可惜人不对,至于方式,既然结果已经明了,何苦再纠结这些?”

他肯定是生了极大的气,因为他几乎将白陌的手腕都要捏断了,白陌拗不过他,只好跟着走,拿另一只手去掰:“家逸,你放手啊,放手啊,你弄痛我了!你放手!”已经出了病房楼,车子就在不远处,程家逸索拦腰把她抱起来,开了车,扔进副驾驶,欺身逼上去:“痛?白陌,我以为你不会痛呢,原来你也会痛,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他咬牙切齿,脸都开始狰狞。

砰地关上车门,他发动车子全速前进,白陌坐在副驾驶座上煞白着一张脸,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快地迷幻成一片色彩,吓得抓紧座位:“家逸,你慢点,慢点开啊,你不想活了么?”

程家逸绷着脸,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白陌一眼:“不好吗?咱们俩一起去死,不好吗?”白陌看着他,语气渐渐荒凉,眼里凄凄迷迷:“家逸,你疯了……”

程家逸盯着前方,嘴角挂着嘲讽:“我是疯了,让你这样逼着,不疯才怪!”

白陌将头靠在后座上,轻叹一声,也好,一起去死也好。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身边还有这个人陪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却吱嘎一声停了车,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程家逸大力拽下车,进了一家店。金碧辉煌的珠宝店,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挑选饰品,他这样鲁莽地拽着她进去,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却毫不在乎,站在最近的柜台前语气恶劣:“把你们最贵的对戒拿来,马上!”

第五十六章

他穿着考究,气宇轩昂,虽然凶巴巴的,却依旧挡不住一张俊脸的吸引力,柜员小姐红扑扑着脸忙端出一个托盘:“先生,这是我们家最贵也是最好看……”还未介绍完,程家逸已经夺过来,拿过女戒,攥着白陌的手硬生生地戴进了她左手的无名指,自己拿起另一枚男戒也戴了上去,扔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柜员一张金卡让她去刷,继续一瞬不瞬地看着白陌:“怎么样,这个钻戒够不够大?这个比乔至那个贵多了吧,我钱不比他少,长得更比他帅,你不是想嫁人么,那嫁给我怎么样?嗯?”

明明是求婚这样浪漫的事情,却被他搞得像恶霸抢亲一样,白陌看着手上麻将牌般的大钻戒,丑得让人无言以对,直觉地想要拿下来,程家逸一把按住她的手,黑亮的眸子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直引得人不停地沉溺,他一字一句,似乎咬牙切齿:“白陌,你-敢-拿-下-来,我们就彻底-完-了。”

简直就是□□裸地威胁,白陌却蓦然停住,心里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他说:“完了。”她从未体会过这两个简单的字竟然有这样大的震撼力,完了。意味着什么?所有时光的终结,还是所有感情的湮灭。亦或是,未来一片茫然的宣告。她不知道他们的将来在哪里,却也从未想过就这样结束。她这样的贪心,又这样的怯懦。自己都痛恨自己。

可他瞧见她停滞的动作,终于满意地笑了笑,接过柜员递来的卡,揽着她往外走:“你还是舍不得,是不是?”白陌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是!这么贵的东西,当然舍不得!”

他却极满足,走出店外,和她十指相扣,又忍不住举起来瞧:“真好看。”阳光穿过两人指缝泻下来,光束间飞舞着浮尘,他似乎想起什么,板起脸来瞪着她:“不准拿下来,不准弄丢了,不准不戴,不准不喜欢。”他本生得俊美疏朗,这样瞪起眼微微皱着眉说出这样一堆不准来,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孩子气的可爱。白陌仰着头微微眯起眼看他,忽然觉得,三年的时光也并非那么长。

孰料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她已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恢宏的大门,灿烂的阳光,她忍不住地惊呼出口:“家逸你要做什么?!”

他斜了一下嘴角:“这还看不出来?”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能相信他胡闹到这个程度。他一只手揽着她往里走,另一只手扣上电话:“户口本和证明我让秘书这就送来。身份证带了吧?”

她怔忡地点头,魂魄还被震在天外。门口排了长队,一个个并肩而战,犹如他们俩。她本能地想从他手里抽出身来逃跑,却被他一把拽住,浑厚温和的掌心,无端给她传递来阵阵暖意,他伸出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像天边云彩柔软地卷舒,声音却轻薄含笑:“既然戴了我的戒指,领个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俩站在走廊里,窗口的风吹进来,吹得长发微微拂起,她静了静心神,把震飞的三魂六魄一一归位:“家逸,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拿这个戒指套在我手上,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你都没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究竟愿不愿意。”

程家逸马上问:“那你愿意吗?”

白陌看着他:“不愿意。”

他冷下脸来,几乎是结了极寒的冰,隐着滔天巨浪随风裹来,白陌却抬手攀住他的胳膊:“家逸,你听我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更不可能因为你套了个戒指给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们分开了三年多,彼此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当初……我那样做,你不恨我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样做,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又有多少是出于想要证明你当初没有能做到的事情现在能做到了?你这样的子,多半是绝不甘心的,可证明了之后,如果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之后呢,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忽然觉得得到了征服的快感之后索然无味?”她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色,轻轻地说:“我们曾经有那么美好的日子,我不想毁了它。”

程家逸静静地听她说完,一言不发,牵着她的手:“跟我走。”

开车带她一路疾驰,竟是到了她楼下。他牵着她的手,不似之前那么暴,低低地却不容置喙:“跟我来。”

爬到了顶楼,上了天台,看样子很久都没有人上来过,灰色的水泥地上全是灰尘,还有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塑料袋,垃圾。

风呼呼地吹,吹得白陌的头发高高的扬起。程家逸看了她一眼,走到天台边上,双手攀住凸出去的那块台子,纵身一跃。

白陌跟着尖叫起来,一颗心吓得差点跳出来,却看到程家逸稳稳地攀住那里,微微笑着:“陌陌,你知道我找不到你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做什么吗?”那样危险的地方,他却觉得如踏平地似的安稳:“我每天都来这里,攀在这里,我想,当初你在这里答应和我在一起,为我流眼泪,现在我攀在这里,又要掉下去了,你会不会就出现了?你肯定不会舍得看着我掉下去吧?我每天都在这里等,慢慢地,我每天都能在这里坚持攀上几个小时。”

他利落地一蹬腿,又翻身进来,走到白陌身旁,捏了捏胳膊:“瞧我这宽厚的肱二头肌,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我那个时候真的快要绝望了,却每天都鼓励自己,再等一会儿,说不定我再等一分钟,你就来了呢。你肯定舍不得我。肯定舍不得。可是你……终于还是舍得了。”

他双手抄进口袋里:“你刚才问我,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只是出于当初没有得到的不甘心,这个问题三年前我在这里早就想过,我当时真的恨你,恨你这样干脆利索地扔下了我,我们不是说过好,不管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的么,我被我爸关了几天禁闭,出来就找不到你了,我真的恨你,所以我就想,好,那我如了你的愿,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到你,可这三年里,我每天都想,每天都想,我只想明白了一件事,让我恨你,比放弃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难。”

“所以我并没有任何报复或者不甘心的想法,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算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溺水得人本能的要挣扎一样,都是不得不的事情,不然就会失去生命,我没有选择,你明白吗?”

白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任何言语在这样强大深厚的爱面前,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何况她这样一个逃兵,一个背叛者。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这样完美的爱,反而让她不知所措,喘不过气来,就好像一个童话故事,谁忍心将它放置到现实生活中来想象,加入柴米油盐将它的美好破坏殆尽。

没有人愿意,没有人忍心。她也一样。和程家逸的爱比起来,她反而更能接受乔至那样的感情,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在它破败不堪时揪心揪肺的负罪感,好聚好散。程家逸给她的爱太过于纯洁,无暇,她没有勇气去接受,明明是一张洁白细软的绵帛,她黑着一张手,哪里敢去触碰一下。可它又太过美好,像沾满了罂粟汁的糖果,极力诱惑着你灵魂最深处的那丝底线,声音甜糯糯地冲你招手,来呀,来呀,及时行乐嘛想那么多做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墨染的长发,素白的小脸,眼睛像被清水浸润过的黑水晶。他忍不住地过去伸手搂住,和记忆里一样的柔软和馨香,他把头埋在她的长发里,喟叹了一声:“陌陌,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他语气带着微微的委屈:“你总是不给我一点信心,总是不相信我们能幸福,什么都做最坏的打算,一点阻碍就让你踟蹰不前,想做逃兵,总觉得前途渺茫,你仔细想想,你真的爱我么,如果爱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信心呢,也给自己一点信心好么,你值得拥有幸福,值得这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情。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声音轻柔温和,就像劝说一个倔强不吃饭的孩子。这么多年的陪伴相随,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早已学会保护和疼爱自己的女人。这么多年的岁月里,这毫无只觉的时光长河里,两人的角色早已调换,她不再是他的老师,而他,才是这条爱情坎坷之路上那个披荆斩棘的开路者,而她站在他的背后,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你说隔了这三年,我们彼此陌生的地方太多了,是,我承认,这三年你怎么过的,我一无所知,我在国外的这三年,你也不知道,可这都不是问题,我们还有那么长的岁月可以去了解,可以去体会,我不着急,我只求你现在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膛里有砰砰地跳动,震得白陌无法思考,就好像末日来临前的暗夜,只有抓住他,抓住身边这个人,她才能感觉有活下去的希望。他说得对,她就是这样懦弱,这样的胆怯。可他的话里好像充满了魔力,充满了诱惑,引得她忍不住地想,也许我是可以试一试的,不是么?每个人都有权利获得幸福,我也可以啊。或许真的可以。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热热暖暖的:“好不好,好不好陌陌?”她也忍不住的拿手扣紧了他的衣袖:“好。”

他笑得灿烂,揽着她往下走:“那去领证。”他还是没有忘记初衷,白陌微微挣扎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就像他说的:“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如果你真觉得我们不合适,两个人没有未来,咱们就离婚,财产全部给你,够可以吧?”他咧着一嘴白牙,笑得信心百倍,好像这一半财产是注定不会有分给她的机会一样。她微微一笑,心底有个声音说,那就跟随他一次吧,白陌,跟着他,就是前方刀山火海,你也应该拿出点勇气来对不对?”

夕阳如火,天边的云彩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衬得颜色越发的绯红夺目,路边的护城河染着金黄嫣红和青绿,在风中波光潋滟。两个人一路奔回了民政局,秘书正站在门口焦头烂额地拿着文件夹挡住脸,应付几个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狗仔队,他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摆在那里,记者们却熟视无睹,白陌被程家逸牵下车的一瞬间,有些惊慌的对上记者的镜头,虽然底片已经被全部收回,这段事情还是被好多人打听到了,一连几个月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取笑的对象。

程家逸扬了扬眉,看到那些记者并没觉得怎样,声势大些,白陌临阵脱逃的机会反而更小,他紧了紧自己的臂弯,掀起西装将白陌罩住快步往里走,一想到白陌要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很不爽。可是一旁秘书的话让他更不爽:“程总,民政局今天办离婚,不受理登记结婚”

第五十七章

苏娟觉得有一滴冷汗从后脑勺掉下来滴入了后背,雪白的蕾丝手套带着有些热,手心里出了腻腻的汗,她有些恨恨地看着一旁的白陌,白陌感受到她的目光,很无辜地看回来,她用嘴型冲她吼:“还看!都是你!全都怪你!”

白陌很无奈:“怪我也没用。”

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站在白陌一旁,玉树临风的。苏娟自我安慰地想,我和齐治国一辈子就是升斗小民的命了,真是拖了陌丫头的福,才能上一上新闻啊。程家逸做了齐治国的伴郎,据齐治国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强迫和威胁,绝对是真心实意地想让程家逸做他的伴郎。

没有人信。

谁会脑残到找一个比自己帅比自己高比自己有钱的人来做伴郎?

苏娟在婚礼前一刻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打趣说:“那我嫁伴郎行不行?”程家逸看着一旁的白陌,一本正经:“不行,我要娶伴娘。”

白陌觉得有微微地窒息,程家逸好像一个透了她路数的对手,步步紧逼,招招致命,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时间,就连苏娟的婚礼,他都生生夺了人家主角的光芒,虽然是无心为之,可白陌还是觉得实在太对不起苏娟了。

直到婚礼结束喜宴开始白陌才微微松口气,躲在休息室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程家逸一直表现地中规中矩,并没有做出什么让白陌措手不及的事情,倒是自己一直揪着心警觉地像个猫科动物,让他好整以暇地笑了好久。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她以为是他又追了进来,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不动:“家逸,你到底想怎样?”对方似乎顿了一下,接着有声音传来:“小陌,是我。”她睁开眼,王戬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比从前消瘦了一些,眉宇紧锁。自从离了婚,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是和平分手,可双方都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对方,有他的聚会白陌就会借口不舒服不参加,有白陌的场合王戬也找理由推脱。离婚一年多,竟然是在苏娟的婚礼上,曾经在父亲床头许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这个男人,才再一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任何准备,她有些狼狈:“你”两个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最后还是王戬让她先说,她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四处打量:“好久不见。”

他垂眼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眼角跳了一下,终究挪了目光淡淡地笑:“是啊,要不是托苏娟的福,这辈子你是不是打算避我不见了小陌?”

他慢慢地走过来,坐在白陌身边的沙发上,双手交叉着:“你好像瘦了。”

白陌下意识地了脸:“是么?”他低头一笑:“不过更漂亮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又结婚了?怎么没告诉我呢?”白陌循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耀眼的麻将牌戒指,忙摆手:“不是,这是”好乱,她解释不清。王戬似乎哼了一声,又似乎笑了一下:“还是程家逸,对么?”

她终于点点头:“嗯。”他倒看不出情绪,只是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吁了口气:“挺好。”白陌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有点大,戴着并不合适,而且太过于招摇,并不是她的风格,却一直乖乖地戴着,后来找了丝线来细细地缠了,再妥帖地戴上,渐渐地便觉得样子其实也不是那么丑的不可思议。

他也伸出手来:“我也结婚了小陌。”简简单单地一个圈,套在他修长的手上,微微握住拳:“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做爸爸了。”

可以轻易看出他嘴角那抹毫无遮挡的笑容,目光里带着一丝惆怅:“人生真是难以预料,我没想过有一天能娶到你,更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白陌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两个人婚后的那些日子,他曾经也对她温柔地说:”小陌,我们生个孩子吧。“可她终究是不行,只要他一碰便紧张难受,一开始他体贴她,想她是刚失去双亲,心里难过,可后来也慢慢失去耐,力旺盛的年纪强迫着她就范,可最后他被她拿桌上的台灯磕破了头,自己则缩在床角默默地哭。他忽然觉得徒劳,觉得一切都是枉然。本以为幸福近在咫尺,却不料早已远在天涯。从那以后他便也灰了心,渐渐地晚归,甚至不归。可这段婚姻里,白陌明白是自己对不起他,她抬手按在他的肩上:“王戬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该对你说些什么。”她语气里满是歉疚,就像是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王戬也抬手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小陌,都过去了,我并不怪你,这件事上,谁也不能说怪谁,爱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我当初明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却还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的逼迫咱们俩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不,一直来我都很感激你,我父母的那件事上,多亏了你,特别是我爸,至少他最后走的很安心,就冲这一点,我就很感激你。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问题”

王戬抬手制止她:”傻丫头,咱俩就不要在这里相互检讨了,既然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抬眼看他,他的目光温和,就如一个亲切的长辈在对你谆谆教诲,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其实你看,小陌,话说开不是更好么,我现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以后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大哥,他要是欺负你了就来找我,我替你出气。”他嘴里的“他”是谁,两人都明白,白陌低笑答应:“好。”他轻轻地问:“那我能抱抱你吗?”想了想又忙解释:“兄妹式的。”还未说完,白陌已经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她笑着扯起嘴角:“当然。”

王戬也笑了笑,拍着她的后背:“小陌。”“嗯?”“有人又要怒发冲冠了。”白陌回头,看着程家逸斜倚在门框上,嘴角似笑非笑,听到王戬调侃他,微微扯起嘴角:“对你,还用不着我动手。”

王戬也不恼,松开白陌拍了拍她的肩,低低地冲她说了句什么,直起身看了眼程家逸,面无表情地离开。身后的白陌喊住他:“王戬。”回头,她笑得灿烂:“谢谢你。”

他默然,摆摆手。一路都走得踉跄,是谁说过,曾经的恋人,做不成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做不成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可是他们现在竟然可以这样握手言欢,只能说,白陌从未爱过他。

程家逸靠在门框上,歪头看向屋里,看不出情绪,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白陌,他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面容隐在暗处,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似乎透过她在看她背后的漫长岁月,他顿了顿,拦住王戬:“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帮我照顾陌陌。”

他比王戬还要高,眉目深邃地看着他,竟然没有一丝傲慢和嘲讽,他传达的信息很明显,真的谢谢你。王戬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谈不上感谢,我和你一样,心甘情愿,要说我哪里比你差,”他抬头望了一下天“运气吧。”他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程家逸走过来揽住白陌,走吧,要扔花束了。白陌穿一件露背小礼服,程家逸温热的掌心覆在上面,语气有些恨恨地,为什么伴娘的礼服这么暴露?

白陌眨眼:“这样才方便钓金婿啊!”他恨得牙痒痒:“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金婿有什么好?”

白陌站离他几步,稍稍一打量,语气很是正经:“我觉得挺好啊。”她嘴角漾着甜美的笑,梨涡深深,说完转身便跑,程家逸站在那里,半晌才明白竟然是被白陌给调戏了,高兴地不知所措。

苏娟早已做好了准备,大声嚷嚷:“哎哎,你们可都注意了啊,我这花束可是很灵验呢,谁要是接到一准立马嫁给金婿!”

除了白陌还有一个伴娘,还有其他三三两两单身女孩子,挤在一起准备抢苏娟的花束。白陌倒是不想凑热闹,站在人群外笑着看热闹。

程家逸挑眉:“不去抢?”

白陌摇摇头:“你听她说得好像是个大师似的,那么玄乎,她那花束还是我去花店买的呢,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功能?”

程家逸却咧嘴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陌摇头笑:“我反正不去。”

谁知苏娟这家伙是一点准头都没有,花束就这么直直地越过众人的头顶,因为白陌站得远,这样一扔,竟然朝着白陌飞来,白陌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抱在怀里,倒也很高兴地举起来冲苏娟挥了挥:“娟儿,我接到了!”

苏娟却不说话,只抿着嘴笑,其他人也不说话,也抿着嘴笑,笑得她浑身不自在,一回头,程家逸半跪在地上,手按住口,微微笑着像童话里走出的王子:“陌陌,我这个人条件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看?”

第五十八章

他浑身沐浴在窗外照进来的金色阳光里,周身有一圈不可思议的柔和光芒,高大的身材半跪在那里,尤显得伟岸挺拔,他笑得魅惑,心口却隐隐地有些疼痛,太在乎这个结果,以至于在这万分期待地背后,竟然隐隐有些想要逃避。他一向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可此时的心情,完全是一个等待老师宣布成绩回家过年不安焦躁的孩童。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终于等到这一刻。

忐忑,砰砰要跳出口的心。

像等待太阳慢慢升起一样漫长。

周围聚集着一圈人,屏息等待,白陌环顾了四周,发现了很多熟人,原来他们早都商量好了,唯独瞒了她一个,为的就是这个惊喜。

是很惊喜,惊大于喜。她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像被抛在岸上的鱼,嘴一张一合,徒劳无功。他将她逼近了死角,周围礼花绚烂,阳光明媚,可她却觉得难受,好像有一座山压在心上,让她窒息,如果接受了他的求婚,未来是怎样呢?他的眼里有那么深的期待和渴望,周围的人给他们寄予了那么深的期望,是不是希望他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她从未想过要让他失望,可她却更不想看到未来他灰心丧气的眼神,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承受他的爱,对于未来,她从没有信心去坚信她和他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命运,上天并未厚待过她,她并不奢望这一次就可以侥幸逃脱,如果命中注定她的不幸,起码她不想连累他。

可是他那样炙热地凝视着她,心里好像被谁的手绞地紧紧的,她捂住口大口喘气:“家逸,我还没想好……”她几乎闭上了眼,因为太害怕看到他眼里失望的神色。

低声喃喃:“你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我现在心里很乱……我……”

这么近,那么远。

他跪在那里,忽然有钻心的疼痛从心底传来,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嘴唇却还兀自笑着,虽然很难看:“好,我不逼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转不转:“陌陌,我会等你。”

苏娟站在一旁恨不得要敲开白陌的脑子瞧瞧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欲擒故纵?这也太过了点吧?程家逸这样一个男人跪在她面前,她竟然说她要想一想!!

这世界真是疯了。有人为了钓金婿不择手段。有人竟然金在前却一再推开。

两者其实一样,都是为了幸福而已,只是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同。

苏娟知道她的顾虑,可心里仍恨恨地,程家逸这样紧追不舍,这样细心体贴,这样方方面面都替她想到了,替她设想好了,怎么还是不满意?

这丫头究竟要闹哪样?

她想的不错,程家逸是什么都替她设想好了,唯独一件事,就是没有替她想过,她究竟要不要。

浪漫的求婚竟然失败,帅气的男人竟然被拒绝,整个场面有些冷,带着无限的遗憾。程家逸看着白陌慌乱离开的步履,慢慢地站起身,对着苏娟耸耸肩,勉强笑了笑:“这才第一次呢,着什么急。”

他说得轻松自在,心里却深深地叹息。这个丫头,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

苏娟坐在新房的地板上和白陌一起收拾着度蜜月的东西,嘴里不停地数落:“你给我说说,这都第几天了?嗯?你想没想好?”

白陌正拿着清单一个一个的对照,放进行李箱的便划去:“防晒霜还带不带?一瓶够么?”

苏娟盯着她:“我说你练了什么功,我说了一下午了感情你就一个字,沉默!”

白陌抬眼:“这是两个字啊。”

苏娟有种口碎大石的冲动:“我真是不管你了,爱怎样怎样,反正我看人家程家逸不缺女人,昨天的报纸看了没有啊,新生代的那个女明星,哎哟长得可真是好,叫什么来着,两人站在一起真是般配,我觉得是比你强,起码人家懂得好歹。”

也就是两人多年至交的感情,苏娟才敢把话说得这么狠,白陌自然也知道苏娟是真心替她着急,今天要是不给她说清楚,瞧那样子是不准备放过她,她沿着沙发腿坐下,伸直了双腿:“娟儿,你说得对,我不知好歹,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好,我知道他有多好,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有多好,我才不能那样做,你想过没有,我是谁,一个离异的老女人,马上就要30岁了,而他才是正值盛年,我们俩之间的这些距离,不是说填平就能随便填平的,你想过我如果和他在一起,他将面对多少压力么?来自社会上的,家庭的,朋友的。齐志国在公司难道没听说他们公司要整改吗?整个程家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就想等着他一个差错,好给他一个教训,这个时候我如果答应他,那才是真的害了他啊。公司是他一手办起来的,其中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想过没有,我不能这样自私地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苏娟看着她,眼神犀利:“说了这么多,其实你最怕承担责任。你只是逃避而已。程家逸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会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压力?他求婚之前给我说过,你是他生活的所有动力,只有你在身边,他才觉得这一切有意义,你别这么妄自菲薄,离异又怎么了,谁还没有个选择的权力?你年龄大,程家逸十八岁就知道你比他大,你觉得他会在乎你比他大?小陌,不是我说你,我真替家逸寒心,你太看轻他对你的感情了,你以为自己是替他着想,可他真得不需要,他要的只有你。”

白陌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抬头看着天花板:“是啊,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自己怯懦,我害怕,谁能保证这爱情就能持续一辈子,两个人在一起自然好,可我们不是生活在火星上,我们周围全是人,全都在瞪着眼瞧着我们,来自各种各样的影响他能一点都不在乎吗?再过两年,我年老色衰而他还英俊潇洒,外面那么多年青貌美的小姑娘围着他,你觉得那时候我该拿什么守住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么,我自己都觉得难看。我不想活到那个份上,我自己都会瞧不起我自己的。”苏娟看看她:“你啊就是太悲观了,谁说家逸就一定会变心,他要是变心早变心了,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白陌垂着眼:“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我总是怕这怕那,我自己都痛恨我自己,娟儿,你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的,我想回家看看,等我回来,说不定就能做出决定了。”

苏娟一愣,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老家,可是老家现在什么人都没有了,回去做什么?

白陌摇摇头:“就是想回家看看……有些事情在这里想不明白,我想回家问问爸爸妈妈……”

她很少提及父母的事情,苏娟知道这是她心底极深的伤口,平时大家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现在她主动说起来,苏娟才忽然意识到,小陌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婚姻大事上别人都有父母可以商量,而她谁都没有,一个人承受着这些,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她忍不住地将她搂进怀里:“好,回家看看也好……”

决定了便走,向公司请了假,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本想给程家逸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等回来吧,她默默地想,等回来我想明白了,一定给他打电话。等回家给爸爸妈妈说说,给白飞说一说,等到她心里清楚了,她一定给他打电话。

几个小时的旅程,K市温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闭上眼坐在汽车上晃荡荡地一路驰骋在红色的土地上,她回来了。她忍着泪水,心里波涛汹涌,爸妈,女儿回来了。

依旧是这样的青山绿水,炊烟袅袅,几年没回来,寨子通了公路,交通方便多了。自从父母去世,她一次也没回来过,她犹记得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她几乎麻木了一身血,彻夜给程家逸打电话,可始终没有打通,她只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只想靠一靠他的肩膀。可这终究成了奢望。从此不愿回来,自己过得这样失败,该怎样面对父母。

一路走来,寨子里的乡亲见了她都热络地拉着她的手,谁都疼惜这个孤苦无依漂泊在外的女孩子,邻居大伯领着她去父母的墓地。他一路赞不绝口:“小卜冒(傣族人对年青男人的称呼。)长得可真是俊秀,大伙看了都替你高兴,丫头啊,你放心吧,你阿咪他们知道你现在有人疼着,在那边肯定也就放心啦。”

她一路狐疑,却渐渐怔住。

不远处就是父母的墓,原本荒凉简陋的环境现在被栽满了白色山茶花,挨着父母和白飞的墓,还有一座新墓,她慢慢走过去,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这是一座合墓,一座她和他的合墓。

她从不知道他早已来过这里,早已细细地体会了一遍她走的路,她吃的苦。他这样霸道地宣告着她死后的归属,却又默默笃定地等待。

早已不用向父母倾诉,背后沙沙作响的竹林便已了解了答案。

她注定是他的,逃不开,躲不掉,也不愿再逃,不愿再躲。

泪眼婆娑地拿出手机打给他,却是胡一凡的声音,一向嬉笑习惯的他此时声音却很正经,正经的白陌有些害怕:“哦,小白姐,你听我说,你不要慌,家逸出了点事情,你别哭,你一哭我都不敢说了,你先冷静,家逸去工地视察时不小心踩空了架子,从施工现场摔了下来,现在正在做手术,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第五十九章

程家安排了军区飞机接她回来,白陌赶到医院时,正是B市的深夜,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站满了人,她看了一圈,满目苍凉,没有他,这么多人,都不是他,他不在这里。

她忽然心很疼。她是这样的自私,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却从未想过他的感受。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是啊,她站在泛着冷光的地板上,刺鼻的来苏水钻入鼻腔,她的家逸独自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面,一室清冷。

现在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就是生死这样的大事。

她想起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程家逸等在她楼下,脚下有一堆烟头,看见她,微微笑了笑:“陌陌,你想好了吗?”自己是怎么说的,说没有,我还没有想好。她现在想起来,都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残忍到那个程度,想,白陌,你究竟要想什么。他当时并没有怎样,只是捻灭了烟头,抬眼问她:“陌陌,你想过有一天失去我么?”

她怔住,他欺身逼过来:“也许就是从未失去过,你才觉得太容易了。人如此,陌陌,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失去我了。你会后悔吗”

他喝了酒,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她受不住,只当他是酒话,并没有在意。却不料一语成谶。现在想来是这样的触目惊心,她岂止是后悔,是害怕,是抑制不住从心底深处泛起来的恐惧。母亲去世那晚的感觉又重新回来,她简直支撑不住。

程母看到她来,主动走过来和她说话,曾经光彩照人优雅利落的女强人,如今也添了白发,一夜间老了许多,她的眼神里含着祈求和脆弱:“白小姐,以前的事情我们都翻过去不要再提了,现在家逸很需要你,我们也很需要你,请你,请你一定要留下来,好吗?”

她从小成长在部队,家庭优渥,哪里求过人。可她知道白陌在自己儿子心目中的地位,这种时候哪里还是讲究面子的时候。

白陌忙点头,别说是让她留下来,就是现在有人赶她,她也绝不会走的。

手术室的灯依然在亮着,有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环视了一圈,问:“谁是患者的家属?”

“我。”

“我。”

程母和白陌同时开口。护士知这家的势力,连院长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没有向以往一样发脾气,而是柔声地说:“血库的血不够了,患者是很稀有的RH血,要从别的血库调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有血型相符的,请跟我去抽血。”

程母一听险些要晕过去,血源不够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却还是看了院长一样,冷笑说:“小齐,这就是你们三甲医院的做法?”院长冷汗涔涔,一边赔不是一边给护士使眼色:“不惜一切代价,赶紧调血源去!”小护士一脸为难:“院长,最快的附院调过来也需要20分种的,等不及啊。”

“抽我的。”白陌站在一旁,已经撸起了袖子。

众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她,她却谁也不看,语气有些着急:“护士小姐,我是Rh血,请您快点好吗,家逸他还在等呢。”

护士反应过来,忙带着她去抽了血。深红的血缓缓地流入血袋中,白陌内心越来越澄净,家逸,我再也不逃了。你在,我就在,你不在,我亦不在。

等到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微笑着说,恭喜你们,手术很成功。她抬头看看白闪闪的日光灯,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程家逸睁开眼的瞬间,外面正倾盆暴雨,屋子安静地不可思议,能听到自己浅浅地呼吸,口干舌燥,他动了动,好像有人猛然惊醒,接着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面的光闪了闪:“家逸,你醒了。”

他:“嗯。”了一声。她忙端了水来,放在唇边试了试:“正好。”拿勺子一点点喂进去,温柔细腻。他目光如水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白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身走开:“你看看你,满脸胡茬,臭哄哄的,难看死了。”

程家逸毫不在意,一味地好心情:“不喜欢么?”

白陌背对着他,绞来一块毛巾细细地给他擦脸:“当然不喜欢,我喜欢的程家逸是高大帅气,干净阳光的程家逸。不是这个病怏怏面黄肌瘦的程家逸。”

程家逸撇撇嘴:“还真是势利眼,人家说患难见真情,陌陌你这样说我心好痛。”

两个人这样打情骂俏,气氛轻松。门忽然被推开,哗啦啦涌进来一堆人,胡一凡揽着刘一菲笑着挤进来:“哎呀美人在侧程家逸你好福气嘛,怪不得会摔得魂归天外了,要是有这样一个美女不眠不休地伺候我,让我也摔个头破血流吧!”

刘一菲一脚跺上去:“这楼好几十层呢,你去跳吧!”

胡一凡疼得呲牙咧嘴,还要忍着痛赔笑:“媳妇儿,媳妇儿你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玩笑。”

刘一菲从手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神神秘秘地凑近程家逸:“喏,你订得戒指,那天就想给你呢,谁知你撞了瘟神摔个半死,哎哎可惜啊,我机场的布景都弄好了。”

程家逸本想等白陌从家乡回来时在机场给她求婚,可没料到出了这样的事,以前撒丫子都追不上白陌,现在断胳膊断腿的,更追不上了,他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先放这吧,那事以后再说。”

白陌却伸手接过来,笑着问:“是什么?”

程家逸想抢过来:“没什么,一点东西。”

白陌不给,慢慢地打开,一枚璀璨的钻戒,莹莹地闪着光芒。程家逸看她已经打开,便也不再隐瞒:“嗨,其实想给你个惊喜呢,他们说我求个99次婚,你肯定就答应嫁给我了。谁知这才第三次,我就挂彩了,真是出师不利啊!”

他嘴角笑着调侃自己,眉宇间却有忧愁。

前路漫漫,他看着身边这个姜花一般的女子,却觉得不知怎样抓住她。

白陌伸出手佛了佛他额前的发,温柔地说:“家逸。”

“嗯?”他抬起眼看她。

白陌慢慢走近,看着他,梨涡深深,笑意绚烂:“家逸。”她蹲下来,也半跪在地上:“剩下的这96次,交给我吧。”

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掀起眼帘看向他:“家逸,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这个男孩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她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认识差不多有8年了吧,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爱我,我却像个胆小鬼一样,只知道逃脱,家逸,我想清楚了,我不要你的求婚,这次由我来吧,我欠你的,没想过能还得清,可总是能还一点是一点喽。”

她语气轻松,可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泪水,她拿出盒子里的戒指,一个简简单单的圈,在她素白的手里显得有些单调狂:“我钱不多,只能买这样一个戒指,程家逸。”她微微肃穆,一双眸子看进他的眼里:“程家逸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她半跪在那里,身形娇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程家逸瞬间落泪,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父亲的牛皮鞭子落在背上都没哼一声,可此时半靠在病床上,却真的有泪砸了下来。

黑夜里最闪亮的星子落尽他的眸子里,闪着浓烈狂狷的感情,他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好。”

大伙都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一幕中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尖叫和欢呼才在周围响起。有人还在腹诽,程家逸那样穷追猛打白陌都不答应,怎么短短几天功夫又换了一副面孔?

他们殊不知,在守着程家逸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白陌早已将事情想得透彻。

多年前那个冬天的午后,她第一次见到他,抬起头透过簌簌的绒毛,看到一个清秀俊美的男孩子。

一眼万年。他以为只有他看到了她,其实她也一样把他记在了心里。以前她害怕面对那些挫折和困难,却痛彻心扉地发现,那些事情,比起要和他分离,本不值一提。

这世间,除了和你分离,那一件不是闲事。

家逸说得对,人总是这样贱,没有失去过,总不知道珍惜。

她只觉得庆幸,只觉得感激,她虽然迟钝,虽然胆怯,终究明白的,还不算太迟。

有清丽的女声叫着:“胡一凡!你羞不羞愧!你穿着裤衩就给我求婚了!”胡一凡被刘一菲掐得跳起来,边躲边还嘴:“那某个人还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呢!你怎么不学学小白姐也跪下来给我求一个?!”

程家逸吻着她的发:“我身体里流的是你的血,你再也别想和我分开了。”

白陌微笑:“你赶我也不会走的。”

咳咳。有深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原本热闹的病房立刻安静下来,程父和赵秘书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好好养病,嘻嘻哈哈什么样子!”

一伙人没有不怕程父的,均寒蝉禁声般站在那里。

程家逸叹了口气,对白陌眨眨眼:“刚说完大话,这就来考验你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准临阵逃脱。”

白陌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站起身对程父笑了笑:“伯父您好,我是白陌。”

程父冰山脸总算微微融化了一点,颔首:“你好。”

白陌牵起程家逸的手:“伯父,我和家逸准备结婚了,请您批准。”

程父拧起眉,结婚?毫无预兆的结什么婚?事先都不征求家里的同意就擅自做出决定,他很不高兴。

他抬手敷衍道:“这事不急,等我回头和他母亲商量一下再说吧。”

白陌微笑,回头看着程家逸:“谢谢您,我不怕等的,我只是担心宝宝可能会等不及。”

第六十十章

程父被白陌这个重量级的消息震得有点反应迟缓,程家逸是独子,以前不觉得什么,这几年看着越来越多的老战友抱着白胖孙子在自己面前显摆,他一向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慢慢有点承受不住了。他虽然心里也很渴望儿子赶紧结婚生孙子,可这家伙自从几年前和那个姑娘的事情之后,倒是听说换了很多女朋友,可没有一个领回家给他们看过,几天一个,和吃速食面似的,程母只要看到别人家的小宝宝就会恨恨地瞪着他:“当初都怪你!”

他也有点后悔了。

现在天上猛然落下这么一个大馅饼,本来还想在白陌面前摆摆威风树立一下地位得,被这一馅饼一砸立刻全都抛到云霄九外,忙叮嘱白陌要注意身体,并大手一挥决定再苦不能苦孩子,婚礼必须要马上立刻迅速地办。

只有程家逸板着一张脸,笑也不笑。大伙都想给他小两口空间好好甜蜜一下,都哗啦啦散了。

他抬眼看着白陌,冷冷地:“这孩子,是谁的?”

白陌眨眨眼:“什么?”

他怒极反笑:“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上过床,孩子,是谁的?”

白陌存心要逗逗他:“你猜?”

程家逸看着她一双剪水眸子闪着灵动的光,嘴角笑得坏坏地,猛然恍然大悟:“好啊你!敢骗老头子!”

白陌咪咪笑:“因为苏娟说了,这是获得父母同意的最有力最便捷的方法。”

程家逸瞧着她一脸的淘气,忍不住揽过来:“陌陌,我总觉得我生病这几天,你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相比较那个一味逃避闪躲的白陌,他更喜欢这个,这个能让他感受到自己也是被爱着的白陌。她主动跪下问,程家逸先生,你愿意娶我吗?她会为了取得父母的同意动一点小聪明,愿意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设身处地地去想,去筹措。

这才是他要的爱。

她也躺在病床上,窝在他怀里,白陌不知想起来什么,微微叹了口气:“你说你爸妈要是知道我骗了他们,结果会不会更糟。”

程家逸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热气喷在她耳后:“现在开始努力也来得及。”

两周后程家逸出院,和白陌齐齐奔了民政局领了证,在机场给父母打电话:“爸妈,我们俩结婚了啊,婚礼?别,别,千万别办什么婚礼,看着那么多人我头痛,再说了陌陌的身子也不能累着啊,好了好了,不然你们请大伙吃顿饭吧,我们俩度蜜月去了,再见呐您!”

他很快地挂掉电话,那头在最后一秒还能听到程父暴跳如雷的怒吼以及程母一连串细心地叮嘱。白陌吐吐舌头:“这算不算私奔?”程家逸毫不在意:“当然不算,咱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再说了,你这叫衣锦还乡。”

白陌啐他:“暴发户。”

两个人都不想大张旗鼓地办婚事,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牵扯进那么多人看着就累,白陌打算悄悄领了证去度蜜月,可他执意要陪她回一次家,按他的话说:“陌陌,我想给你父母一个交代,我会好好照顾好你,让他们放心。那时候我没能在你身旁,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可是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我都绝对不会再离开。”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光洁的地板映着两人的影子,白陌穿了一件及膝的米色白点束腰连衣裙,裙摆蹁跹,脚上穿着平地人字拖,随意舒适,而一旁的程家逸大裤衩白体恤,墨镜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却还是很容易从他扯起的嘴角看出毫无遮掩的好心情。

外形这样惹眼的一对情侣,自然很容易引人注目。两个人相携往前走,一旁座椅上一个女孩子伏在一个男孩子的肩头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白陌顿住脚,怔怔地看着,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那个雨夜彷徨无助仓皇惊措的自己,就是从那个夜晚,她和家逸远隔了重洋。可是她从未告诉过他,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心碎了。

程家逸伸出手臂紧紧揽过她,也陪她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陌陌,那天晚上,我其实看到你了,可我当时是那样的生气,我想让你伤心,让你为了我哭。”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向她:“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还太年轻,总觉得爱情就该轰轰烈烈,恨得刻骨铭心。”他细细地摩挲着白陌的脸颊:“可后来我才明白,我本无法恨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白陌收回自己的目光,冲他笑了笑:“家逸,你总是在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爱情并不是谁亏欠谁,就算亏欠,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年龄比你大,思考问题比你成熟全面,可我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两个人之间、爱情里面,究竟要不要这么多所谓得“为你着想,为你好”。我一直都怯懦,退缩,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到现在依旧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怨自艾,期期艾艾,要说对不起,是我来说才是。是你教会了我勇敢,教会了我怎样才是去爱一个人。”她伸手抚上他的唇:“不过我们以后谁也不要给谁说对不起,好不好?我们之间,没有这个必要。”

程家逸微微笑:“好。”

叮叮的鞋跟声在他们附近停下,白陌回头,乔至揽着一个清秀甜美的女孩子站在中央,周围围着一圈记者,镁光灯闪烁间,只听有记者问:"邵小姐,您刚得了今年的金鹅奖最佳女主角奖,事业才刚刚起步,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嫁人呢?嫁人之后有没有复出的打算?”

那个女孩子低头一笑,嘴角的梨涡深深:“在我心里,爱情是高于一切的,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结婚,相夫教子,至于复出么,”她仰起脸看了看一旁的乔至,莞尔:“听他的。”

乔至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听你的。”

两个人的浓情蜜意让在场的媒体兴致高涨,有人鼓足勇气问:“乔总,您对邵小姐是一见钟情吗?”乔至穿一件银灰色衬衣,显得有些疲惫,揽着身旁的美女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当然。”

“您能说说是什么吸引了您吗?”

乔至眯起眼想了想,伸出手指摩挲她的脸颊:“邵邵有两个很可爱的梨涡,我很喜欢。”女孩子还很青涩,被他这样公开的示爱羞得满脸通红,抿嘴笑着将自己靠进他的怀里。

乔至揽着她,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程家逸和白陌站在人群外围,悄悄离开,走得远了,程家逸才很认真地扳过白陌,仔细地盯着她的脸,闷闷地说:“她那两个梨涡,明显是整出来的。”白陌扑哧笑了出来:“半天你在想这个啊!”

程家逸大手一挥将她揽进怀里:”本大爷心情不好,别惹我。”白陌伸出手挠他:“心情不好?我看着挺好呀?"

他受不住痒,哈哈大笑着捉住她的手:”自己的媳妇儿被别人惦记,你说心情好不好?“

白陌咳了咳:”程家逸同学,你这是吃醋吗?“

程家逸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大踏步地往前走:”其实乔哥也挺不容易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陌陌,要不你给他发条短信,恭喜一下他吧。“

白陌点点头,心里挺感激程家逸的谅解,拿出手机输入,删除,输入,删除,最后只写了六个字:”对不起,恭喜你。“

发出去。

众星捧月的乔至手机嗡嗡地震动,他揽着邵邵快步走出大厅钻进早已等在那里的车子,绝尘而去,他打开手机,身旁的女友依偎过来:”谁啊?“他看完,微微一笑合上手机:“一个故人。”

闭上眼,他揽着她,语气淡淡地:“邵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好看?”邵邵对他今天反常的样子有些不适应,却还是甜甜地笑着:“没有,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他吻着她的头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白陌,如果我从一开始认真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对不起,我爱你,对,三年前在这个机场,你匆匆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对我说,对不起,谢谢你。三年后,你仍旧说着,对不起,恭喜你。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他叹息,这一生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青山绿水,竹林簌簌,身边有嬉笑的孩童围着跑,有认识的乡亲熟络地拉住她聊着家常,她将行李放到家里,端了盆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阿咪做的筒裙,她端着水盆走下来,拐弯间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正神情恭谨地和乡亲们说这话,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她站定,微笑。

屋后父母还有白飞的墓前放着两人甜蜜的合影,他雄浑有力的声音犹在耳畔:“爸,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好好对待陌陌,我爱她,我爱她就如爱生命。”

忽然,遇见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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