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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娘》


番外(2)她和“她”

叶纪泽见她睡着了,给崔琉娘掖了掖被子,并没有上榻,而是在烛灯下写了一封密信,吹暗哨招来猫头鹰,.

崔琉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幽幽醒转。

还以为睁开眼能看见美男酣睡图,谁知道叶纪泽就坐在桌前,离得远远的。

真是个不懂情趣的男人,她翻了个身看过去,心里更加郁闷了。

这种时候不该温柔体贴,睡在自己身边?

然后崔琉娘再不经意撩拨一番,就能一起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只是如今人离得那么远,她再怎么搔首弄姿也不能把叶纪泽弄到榻上来,更别提是酣畅淋漓的来一场。

想到自己离开这个身体之后,却去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身体,她险些崩溃了。

忽然老了几十岁就算了,这户人家还是穷得叮当响,又在大南方,想要回去京中,一是没钱,二是腿脚不好走不了多远,三是南边海贼多,家里只能偶尔捕鱼去卖,没得几个钱,连肉也吃不了。

还想着回来了,她就能大鱼大肉狠狠吃一顿,谁知依旧得啃着青菜豆腐,对着一个俊美的男子竟然也不能享用一番!

那个死老太婆早早就死了老伴,守寡了几十年,贞节牌坊就在村口立着,村里人都盯着自己,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听说上回一个寡妇守不住了,偷了汉子,还是村尾的屠夫,立刻就被村长抓起来侵猪笼,被水泡肿了,尸身都要认不出来。

儿孙嫌弃寡妇丢脸,连尸身都不乐意领回去好好葬了,只有两个好心的邻里帮着埋在后山的乱葬岗,看得她毛骨悚然。

憋了几十年,快憋出内伤来了。

崔琉娘坐起身,刻意把亵衣扯了扯,露出圆润的香肩,还有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粉色的肚兜更是若隐若现,比全部脱了更加诱人:“夫君,我觉得有些冷了,不若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不了,等下郎中就要过来,夫人也该起来洗漱了。”叶纪泽笑着摇头,上前帮她穿好衣衫,严严实实的,没露出一点来。

崔琉娘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叶纪泽对这个身体厌倦了,还是自己刚才的暗示不够明显?

真是个不懂风花雪月的,这么好的皮囊,倒是浪费掉了。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洗漱,刚用完早饭,郎中便来了。

满脸白花花的胡子,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相貌来,颤巍巍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摸着胡子道:“尊夫人只是有些着凉了,最近多卧榻歇息,别劳累了。老夫再开安神养身的方子,早晚喝一碗就好。吃食要清淡点,别吃荤腥,鱼虾更加是了。”

闻言,崔琉娘脸色都要绿了。不给吃肉就算了,还得喝苦药,她回到这个身体里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

“夫君,我讨厌喝药。感觉身子骨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嗜睡,药汤就不要喝了吧?”她可怜巴巴地看向叶纪泽,就差撒娇了。

“不行,郎中的话怎能不听?”叶纪泽没答应她,送走了郎中,很快就去厨房煎药了。

崔琉娘对着铜镜叹气,老夫老妻,估计美男子对这个身体也是睡够了,所以不怎么感兴趣。

看看这普通的首饰,这规规矩矩的发髻,还素面朝天,没一点妆容。

如此不懂打扮,难怪美男子很快就对这个身体失去兴趣了。

不会装扮的女人,还算什么女人?

崔琉娘找了一圈,也没能从梳妆柜里找到一点化妆品,只勉强有一小盒的口脂。看样子根本没用过两回,看着有九成新。

估计只是偶尔擦一下,提亮肤色而已。

她又皱眉向外张望,美男子连煎药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院子里居然连一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吗?

难为这身衣裳不错,或许银钱都花在这里了,连一个伺候的人都请不起了?

可惜一个美男子,居然是个穷光蛋!

崔琉娘扯着被子,恨不得咬上两口。看来没钱,但是好在体贴。虽然贫穷,但是好歹有一张脸!

不能享受大富大贵,怎么也得享用这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夫人,药汤好了,这就喝两口?”叶纪泽笑着递来瓷碗,她被对面的人微微一勾的唇角迷惑住了,鬼使神差喝喝完,这才回过神来。

“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喝!”崔琉娘趴在榻前,干呕了一番,只觉得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叶纪泽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道:“夫人,苦口良药,怎会不苦?”

“这也太难喝了,”她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的,直勾勾盯着叶纪泽,不自觉地抱住他的胳膊:“夫君,凑近一点。亲一下,我就不觉得苦了。”

崔琉娘仰起头,就要亲上叶纪泽的薄唇,却被他避开了:“夫人,我这里正好有麦芽糖,吃一颗压一压苦味?”

她嘴里被塞了一颗糖,甜滋滋的,依旧没能抚平自己心底的郁闷。

果真老夫老妻,早就没有情趣可言了,生活实在乏味得很。

自己回来已经足足两天两夜,他们两人没有睡过就算了,连亲亲也没有,真的是一对拜堂过的夫妻吗?

崔琉娘把麦芽糖啃得很响,抱着被子躺下,只觉得自己又困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抬头见叶纪泽坐在榻前,衣衫整齐,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崔琉娘赶紧悄悄起身,凑过去就要亲一口,谁知还没碰到,就见叶纪泽睁开眼看了过来:“夫人醒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来喝药吧。”

“我不要再喝药了,”她忍无可忍,看着叶纪泽又要溜走,抓着他的手臂一扯,直接整个人压在对方的身上:“夫君这两天真冷淡,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叶纪泽乖乖躺在榻上,被她压着也没有异议,伸手拂过崔琉娘的脸颊:“夫人没什么不好的,怎么这般说?”

“夫君,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崔琉娘低下头,呵气如兰:“平日总要夫君操劳,不如这次由着我来?必定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快活过神仙。”

说罢,她伸手解开叶纪泽的腰带,迅速扯掉他的衣衫,精壮的胸膛呈现在眼前,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平日看着瘦削,没想到脱掉衣服之后这么精壮,真是捡到宝了!

崔琉娘擦了擦嘴角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伸手一点点抚过叶纪泽的胸膛,从下至上瞥向他,妩媚至极:“夫君,这样舒服吗?”

叶纪泽沉默地盯着她,忽然抓住崔琉娘想要往下捣乱的柔荑,目光渐渐变得森冷起来:“你是谁?”

崔琉娘被他的气势惊住,勉强稳住身体没颤抖,只觉得后背一股寒意蔓延。

他究竟是什么人,原本温柔体贴,突然浑身的煞气,叫自己险些招架不住。

“夫君在说什么,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你来摸摸,我身上哪一处不是你熟悉的?”

崔琉娘抓住叶纪泽的手,只管往自己身上乱摸。这个身体就是本人的,她就不信这男人能看出什么来!

“你不是她,不说吗?那就只能杀了。”叶纪泽的手没顺着她的腰线往下,而是迅速抬起覆上崔琉娘的颈侧。

颈侧的大手叫人不寒而栗,仿佛他稍稍用力,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拗断。

这哪里是美男子,根本就是杀神!

崔琉娘这才开始害怕了,哆嗦着摇头:“我就是我,夫君怎么认不出我来?我就是崔琉娘,后面来的那个才是假的!”

“假的吗?”叶纪泽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颈侧,动作轻柔,却叫她更加害怕了,浑身哆嗦个不停:“只是在我看来,你才是假的。既然走了,如今又何必回来?”

“我怎么知道,回来也不是我想的。之前躺下睡着,醒来就在这里,回到这个身体里了。”崔琉娘被他吓得面色惨白,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不敢隐瞒:“我之前走了,是因为睡着后突然就去了另外的身体。这次也一样,或许她也走了,去了别的地方。”

她被吓得不轻,盯着叶纪泽,心里恶意满满,忽然又道:“指不定她也去了别的身体,成了其他男人的妻子,如今正在别的男人怀里嬉笑呢。”

抓住她的大手陡然用力,崔琉娘惊叫起来:“你做什么,要扭断我的手吗?别忘了,这身体是我的,也是你妻子的!”

叶纪泽冷冷地盯着她,终究放开了崔琉娘的手臂:“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直接让你说不出话来。”

崔琉娘双手捂着嘴巴,不敢说话了,轻轻摇头。

他起身把凉透的汤药又热了一遍,端了过来:“喝。”

“还喝什么,这个身体根本没病。”不等她说完,叶纪泽已经捏着她的下巴,把汤药灌了进去。

“咳咳,你这是要做什么……”她眼皮感觉很沉很沉,趴在床榻上转眼又睡过去了。

已经离开的郎中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皱眉盯着床榻上的人。

叶纪泽伸手用被褥把崔琉娘包裹得严严实实,低声问道:“怎么样?”

“离魂之症,属下已经曾听说过,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女人说的不错,离魂之后是不受控制,谁知道会到哪里去?估计她后来的身体已经死了,这才会又回来。”郎中抓了抓乱糟糟的胡须,感觉到身边人面色越发冷了,又急急补充道:“主子不必担心,夫人若是去了别处,肯定会传来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主子的。”

“问题是正如这个女人所说,若是对方被囚在府院大宅,根本出不来,该如何是好?”叶纪泽蹙起眉头,心事重重。

“主子,还有一个方法。”郎中迟疑了一会,到底开口了:“只要赶走夫人身体里这个游魂,就能把夫人叫回来了。”

“只是这法子危险,游魂一离身,谁知道会不会是别的游魂又进来了?到时候夫人被挤出去,便进不来了。”

叶纪泽沉吟片刻,说道:“不试一试,怎知道如何?”

言下之意,如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什么都要试试看了。

郎中立刻卷起袖子,把珍藏的一排银针拿出来,一根一根刺入崔琉娘身体各处大穴。

一来是不让她胡乱动弹,二来是逼出里面的游魂。

他亲手煎药,煮了一碗漆黑的汤药,让叶纪泽给崔琉娘灌了进去。

没多久,榻上的人就开始挣扎,只是浑身被定住,脸色张红,渐渐又变得惨白,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然后不再动弹了。

“怎么样?”叶纪泽看得紧张,轻声问道。

郎中也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一些,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暂时得观察半天,游魂狡猾,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

幸好两人小心,果不其然他们稍稍远离,床榻上的人又开始挣扎,还叫嚣道:“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咬舌自尽!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她回来!”

叶纪泽伸手一扫,点了对方的穴道,瞬间封住了所有的动作。

她不但连话也说不出,整张脸都动不了,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子了。

眼珠子乱动,似乎表达着愤慨,显然不甘心。

郎中又煎了一碗漆黑的汤药,叶纪泽喂下去后,那双眼珠子终于不动了,眼皮缓缓合上,神色变得平静下来。

他们又等了半天,那双眼睛才重新张开,看见在榻前满下巴胡渣的叶纪泽,她不由露出心疼的眼神来。

叶纪泽一怔,示意道:“把银针拿走。”

郎中犹豫了:“主子,游魂奸诈……”

“不,这是夫人。”叶纪泽笃定地说着,率先解开了她脸上的穴位。

崔琉娘松了口气,感觉一张脸僵住了,好一会才恢复,便开口道:“夫君,我……”

“等会儿再说,”叶纪泽把银针都收起来,打发还一脸担忧的郎中出去了。

他扶着崔琉娘起身,搂在怀里,柔声问道:“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吗?”

“只是手脚僵硬,没什么大碍。”崔琉娘枕在叶纪泽的肩头,回想着这两天,陡然有些后怕:“夫君,是她……回来了吗?”

“是的,另外一个人回来了。”叶纪泽也没有隐瞒,拂开她鬓角的碎发,老老实实地答道。

崔琉娘顿时紧张了,抓着他的袖子道:“她没对夫君做什么吧?”

顶着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对叶纪泽动手动脚的?

光是想想,她就要受不了,急着扭头要看叶纪泽身上是否留下了痕迹。

抓住崔琉娘的小手,叶纪泽摇头道:“没有,她一来,我就察觉出不妥了。”

他们两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的言行举止都非常熟悉,一眼就发现出端倪来了。

“那就好,”崔琉娘松了口气,好歹自家男人没被占便宜。

叶纪泽定定地看着她,问道:“夫人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崔琉娘顿时吞吞吐吐起来:“这事我原本想着没有人会相信,倒不如不说。”

“夫人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相信?”叶纪泽抓着她的手,不让崔琉娘再向后退,再退一点,就是墙壁了。

崔琉娘无路可逃,低着头小声道:“此事匪夷所思,我当初以为再也不会出任何变故的。”

说罢,她又抬头问道:“夫君,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难以启齿。”

谁会相信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这样荒谬的事呢?

尤其是古人相信鬼神,会不会把自己丢到草堆里绑起来烧死?

光是想着,她就吓得面色发白。

“夫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叶纪泽抓住她的手,感觉柔荑变得冰凉,不由放在掌心里搓了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一开始就知道了?”崔琉娘诧异地看向他,难以置信。

“毕竟夫人你的性子改变得太快了,可谓天差地别不为过。要嫁进叶府,就得被调查清楚,这是规矩。”叶纪泽原本也以为崔家上下没什么牵扯,崔琉娘要嫁进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个过场罢了。

谁知道调查下来,会发现如此有趣的事来?

“既然知道了,夫君不害怕吗?”崔琉娘还打算把此事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准备说出来。

可惜担心了这么久,叶纪泽竟然一早就知道了吗?

她鼓着脸觉得有点不高兴,这人早就知道了,自己却还死死瞒住,不就是闹笑话了?

“夫君看着我,不就觉得可笑了?”

叶纪泽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一直等着夫人亲口说出来,只是等了又等,夫人一副不敢开口的模样,我就没有追问了。反正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夫人,不是以前的那个女人,又何必计较?”

崔琉娘被他最后两句话给治愈了,顿时眉开眼笑:“夫君真会说话,只是那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巫医说她或许去了别的身体,又或许直接消亡了。”要是后者,叶纪泽会更高兴的。

闻言,她不由一愣。穿越前辈原来之前离开了这个身体,就去了别的身体吗?

想到自己这个身体死去的时候,兴许也会去另外一个身体。或许年轻的,或许年老的,或许还在庆国,或许在不知名的时空之中,顿时有些难过。

若是变成刚出生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出来找叶纪泽。

若是不在这个时空,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了叶纪泽?

崔琉娘抓住他的大手,若是这个身体消亡,那就跟着叶纪泽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再成为夫妻就好。

“夫人在想什么?”叶纪泽见她神色哀伤,顿时怜惜地低头吻了吻崔琉娘的脸颊。

她摇摇头,答道:“没事,只是庆幸冥冥之中还能跟夫君相遇。这辈子能够在一起是缘分,希望下辈子也是如此。”

“会的,没什么能分开我们。”叶纪泽笑笑,俯身吻上她的唇。

这是他的妻,不管上天入地,自己总会把她找回来,留在身边的。

崔琉娘被吻得气喘吁吁的,忽然回过神来,推开他笑着问道:“所以夫君早就知道,其实我对明安侯世子没什么特别的心思?”

言下之意,他也不会为此吃醋了?

她还忧虑要怎么解释,自己才不会那么没眼光,看上世子这样的男人。

如今倒好,不必自己多费唇舌了。

崔琉娘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听叶纪泽笑笑道:“就算夫人对他没心思,谁说我就不会多想?毕竟这个身体曾经有别人在,那女人的心思会不会影响到你?”

要是有影响,是不是崔琉娘也对世子有不能控制的喜欢?

崔琉娘无语,说到底,叶纪泽还是吃醋了,只是比较隐晦罢了。

“那么夫君要如何是好,以前是以前,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崔琉娘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看上明安侯世子的是那位穿越前辈,可不是自己。

“夫人得补偿我才是,”叶纪泽低头吻了吻她的掌心,弄得崔琉娘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她伸臂环上叶纪泽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才道:“夫君灌了我那么多苦药,如今嘴里苦哈哈的,你才该补偿我才是!”

简直是无妄之灾,还得自己如今嘴里满是苦涩,那味道根本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弄出来了,实在太难喝了。

叶纪泽笑笑,舌尖舔了舔下唇:“刚才为夫已经尝过了,这就帮夫人把苦味去掉……”

他低头又贴上崔琉娘的双唇,只觉得这样,才能真实地感受到怀里人。

失而复得,叶纪泽恨不得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嵌入自己的身体,1152

上架感言

今天上架,手上没存稿,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因为需yào

查阅大量资料,工作忙时间有限,所以写得很慢,感谢连载54天以来亲们一路跟随,不离不弃。

虽然文里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瑕疵,但是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给大家展现一个好故事,希望大家能继xù

支持,谢谢!

第一章 倒霉穿越

四月芳菲,花骨朵盛放在枝桠上,传来阵阵香气。

身穿粉色云纹衣裙的俏丽少女坐在石桌前,手里是一本诗册。

柳眉杏眼,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脸透着几分苍白,腰身纤细,身姿若柳。

远远瞧着,当真是美人如画。

崔琉娘盯着手里这册据说是“她”写的诗词,正翻到这一页,上面“水调歌头”四个大字尤为刺目,叫她眼皮直抽。

真是够了!

“啪”的一下,她把诗册扔在石桌上。

“外面风大,姑娘怎的又没把披风穿上?”身穿碧绿衣裙的大丫鬟芳春娇嗔一声,仔仔细细把大红披风给崔琉娘披在肩头。

她瞥了眼桌上的诗册,又笑道:“姑娘躺了一段时日,必定是诗瘾犯了,莫不是又有新的诗文出来了?奴婢这就去准bèi

文房四宝,外头的书生大半个月没看见姑娘的诗文,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了。”

闻言,崔琉娘嘴角又是一抽。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垂下眼帘,露出忧伤的神色,幽幽叹道:“诗词歌赋再出色又如何,爹爹到底没多看我一眼。”

芳春听着,眼圈微红,柔声安慰崔琉娘道:“家大业大,老爷也是太忙了,这半个月才没来看姑娘。”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只得转开话题道:“姑娘,奴婢刚从前头过来,又有人上门来求见老爷了。”

对这样的事,半个多月以来,崔琉娘是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木然地问道:“又是秀才?”

“……是。”

“又是寒门子弟?”

“……是。”

崔琉娘摆摆手,表示她明白了。

又是穷书生,她真是受够了!

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居然穿到一个二手货的身上就算了,之前那一位穿越前辈简直是乱来。

穿越之前,这位前辈一定看了不少穿越小说,准bèi

得够妥当。

一岁能言,两岁作诗,三岁出口成章,四岁谈策论,五岁背孙子兵法,六岁作画,七岁便有神童美誉。在崔琉娘看来,树大招风,这位前辈简直是作死的节奏。

要是她,早就把原身当作妖怪,一把火烧死了。

这就算了,这位穿越前辈还沾沾自喜把从后世剽窃过来的诗词歌赋拿到府外给文人学士一起讨论鉴赏。

每一篇诗句的落款都是崔琉娘的名字和印章,于是她的闺名几乎无人不知。

确实够名扬内外,提起崔琉娘,无人不晓,可惜不是给崔家长脸,而是丢脸。

女子的名声都没了,一般好人家谁还敢娶崔琉娘?

不过也有不在乎的,比如那些寒门出身的子弟。他们吃饱穿暖都成问题,还在乎什么名声?

最紧要的是,崔家是玉商,缺什么都不缺钱!

崔琉娘是独女,以后必然是招婿,女子极少出门抛头露面,崔家的财产可不就是落在女婿的手上么?

这么大的**,让不少穷书生趋之若鹜。

于是每天来求亲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崔家门房烦不胜烦,只差没在大门口竖个牌子,写上“穷书生和狗不得入内”!

这么大的烂摊子,前面的人挥挥袖子,不知dào

又被送去那个时空,可怜她这个接手的简直焦头烂额。这些日子说是养身子,躲在院子里,其实崔琉娘是觉得没脸见人。

同为穿越者,那位前辈能混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也算是少见了。

芳春瞧出崔琉娘面色不善,低声解释道:“姑娘,这次来的书生,跟以往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没穷得叮当响,还是多了一条腿,或者三只眼睛两张嘴?”崔琉娘兴趣缺缺,这些穷书生心里想什么,她是心里犹如明镜似的。不就是想少奋斗二十年,无论是现代社会,还是古代,这样想要借着裙带关系一步登天的人都不会少。

只是,她居然看见身边这个平日沉稳的丫鬟脸红了:“姑娘,这位叶公子相貌堂堂,瞧着出身不错,举手投足都有着一股子贵气。”

崔琉娘笑了笑,贵气这种东西太过虚渺,而且皮相长得再好又如何,不也是一个想要靠女人吃软饭的家伙吗?

“怎么,芳春也想要嫁人了?”

芳春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跪在她脚边,告罪道:“姑娘,奴婢错了。只是连姑奶奶也对叶公子赞不绝口,奴婢这才多嘴了。”

“小姑姑也见过叶公子了?”崔琉娘心里惊讶,这位小姑姑眼高于顶,还真没见过对谁如此夸赞过。

说是小姑姑,其实年纪与她相仿,是老太爷的老来女,从小宠在手心上,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崔府的掌上明珠。

“是,老爷带着叶公子进书房的时候,恰好跟姑奶奶迎面遇上了。”

听了芳春的话,崔琉娘更加惊讶了。

崔老爷对那些来提亲的穷书生素来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对她更加厌恶,觉得崔琉娘丢光了崔家的脸面,更别提是带去连崔明珠都不能踏进一步的书房了。

崔琉娘摸着下巴,这位叶公子有点意思,竟然让利益至上的崔老爷奉为上宾。

“走,带我去瞧瞧这位叶公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她带着芳春这才出了梨香苑,便看见小姑姑崔明珠正跟一个背对着崔琉娘的男子低声细语。

崔琉娘顿住脚步,瞥见崔明珠身穿一袭粉色的华美衣裙,裙摆上用金线串上了一颗颗珍珠,每一颗都是莹白透亮,大小一样,不知dào

让人费了多少心思才挑出来的。脚踏一双绣花鞋,用白色的银线刺绣,鞋尖镶着一颗孩童拳头大小的珍珠。

这颗珍珠,听说是老太爷从南边重金买回来的,只得一对,却让崔明珠镶在绣花鞋上,足见老太爷对这个老来女的宠爱。这双鞋子,也是崔明珠最为喜爱的。

乌黑的长发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髻,一束乌发落在肩头,显得平日咄咄逼人的崔明珠多了几分柔美。她脸上擦着薄薄的粉,衬得俏丽的面容恍若芙蓉。

如今唇边正噙着浅淡的笑意,一双眼眸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几乎算得上是目不转睛了。

崔琉娘饶有兴趣地将目光落在崔明珠跟前的年轻男子身上,看来这一位,应该就是崔老爷另眼相看的叶公子了。

他身上的衣袍看得出不是上好的料子,而且衣衫有些紧贴,不够宽松,应该不是新近做的袍子。只是剪裁得当,从背后看着宽肩窄腰,倒是有一副好身材。

她静静地欣赏了几眼,没忘记自己出来的初衷,装作不经意路过,脸上带着一分惊讶:“小姑姑,这位公子是……”

“这是叶公子,”崔明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暗恼着崔琉娘早不来晚不来,却在自己刚跟叶纪泽说上话的时候过来,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

崔琉娘这才看见这位叶公子的脸,清秀儒雅,比起之前上门的那些穷酸秀才确实要好kàn

得多,难怪连崔明珠都坐不住了,巴巴地跑过来结识一番:“叶公子是爹爹的客人?”

在她观察的时候,叶纪泽也扫了眼这位流言中的崔家嫡女,并不像府外说得那般张扬高傲,倒是一双乌黑的美目里闪过的一丝探究,对他更是带着几分防备。

他也没想隐瞒,简单解释道:“入京赴考,小生路上需yào

盘缠。家里有一块祖上传下的古玉,担心在外头的当铺被人蒙蔽,便上门来请教崔老爷。”

古玉?

崔琉娘双眼发亮,能让崔老爷心甘情愿把人迎进书房,只怕不是一般的古玉。

她已经很久没摸过玉器了,倒是有些手痒:“叶公子这块古玉,能不能让我们也见识一番?”

“这……”叶纪泽有些迟疑,实话实说道:“崔老爷要好生查看一番,小生便把古玉留下了。”

崔明珠见他左右为难,不悦地瞥了崔琉娘一眼:“这是叶公子祖上留下的古玉,大哥说了,这是难得一见的鸡心玉。你毛手毛脚的,要是弄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鸡心玉,的确是好东西。

只是这种古玉,玉中带着血丝,传言说是被死人的血给染红了,其实是被地下的红色矿物渗入而成。

崔琉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揶揄,难不成这位叶公子为了凑足盘缠上京赴考,偷偷挖了自家的祖坟,把古玉扒拉出来换点银钱?

要是这样,还真是不肖子孙。

叶纪泽对上崔琉娘生动的眼神,居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色道:“这是祖父无意中得到的,一直珍藏在身边,无论多艰难也没拿出来变卖。若非实在急用,小生也不会暂时出手。”

崔明珠见叶纪泽一直跟崔琉娘说话,心里十分不高兴,连忙接话道:“如此好玉,放在黑心的当铺里,活当的话也押不出多少银子,倒不如让大哥暂时替公子收着,借一些盘缠给公子上京赴考。回头衣锦还乡,再来拿回去就是了。”

崔琉娘听得好笑,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落在崔老爷的手上,如同包子打狗,压根就是有去无回,只怕比当铺的掌柜更黑心。让崔老爷再送回来,怎么可能?——————新书开张,新人求支持,么么!

第二章 龙凤玉佩

被崔明珠殷切地挽留,叶纪泽只得在崔府暂时住下。

崔明珠一双眼眸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被身边的丫鬟几番催促,只能依依不舍地跟叶纪泽分开。

崔琉娘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脚步一顿,到底没跟叶纪泽多说什么,免得说多错多,让前头虎视眈眈的崔明珠生疑。

她始终不是原来的崔琉娘,还是小心为好。

至于那些热心肠,谁知dào

叶纪泽会不会听进去,倒不如咽回去得好了。

越过叶纪泽,崔琉娘带着芳春,尾随崔明珠而去。

走得远了,崔明珠脚步一停,用帕子掩着鼻尖,厌恶地皱眉道:“怎么一股子臭味,宝竺,待会回院子,记得把衣裙都用香炉熏一熏。”

她身边的大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不忘讥笑着瞥了崔琉娘一眼。

若是平常的崔琉娘,早就怒气冲冲,跳起来对着自己破口大骂。虽然说着崔明珠听不懂的话,也能知dào

不是什么好字眼,她再掐自己一下,跑到娘亲跟前哭闹一番。

不用说,崔老爷听了必然不痛快,回头便罚崔琉娘跪寺庙抄佛经,起码七八天不能出来走动。

崔明珠知dào

叶纪泽要在崔府留几日,能让崔琉娘离得远远的,她才有把握。

谁让崔琉娘别的不怎么样,一张脸却长得像狐媚子一样勾人。加上琴棋书画还不错,虽然名声有碍,但是对那些文人来说,也有才女之称。要是叶公子被她的外表给蛊惑了,崔明珠往哪里哭去?

她便琢磨着,先下手为强,叫崔琉娘十天半个月的,不能在叶纪泽面前再出现!

谁知dào

崔琉娘竟然毫不动怒,还懒洋洋地附和道:“小姑姑说得对,这里不但有臭味还有一阵酸气,芳春回头让洒扫的丫鬟别躲懒,好好整理这里。”

说罢,她瞅见崔明珠脸色不好,笑吟吟地又道:“小姑姑今儿这身衣裙真漂亮,是一品斋的绣品吧?都说那里的衣裙每种样式只得一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被崔琉娘不着痕迹地捧了捧,崔明珠心里妥帖,伸手抚平衣袖上看不见的皱褶,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来:“谁说不是,一品斋的老板跟大哥有些交情,便送来这么一件刚做好的衣裙。”

她知dào

得了好东西,崔老爷都是紧着自己,比如这身一品斋的衣裙,崔老爷一到手,立kè

就给了崔明珠,压根就没想过给崔琉娘。

思及此,崔明珠得yì

一笑。独生女又如何,都比不上自己这个妹妹在崔老爷心里的地位。

一旁的芳春悄悄松了口气,又惊讶今儿的大小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既没跟崔明珠吵闹,连脸色都没变分毫,真够奇怪的。

崔琉娘没把多少心思放在崔明珠身上,这位小姑姑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一看就明白,稍微哄一哄,立kè

就消停了,果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崔明珠一进院子,便笑眯眯地钻入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怀里,撒娇道:“娘亲。”

崔琉娘跟在后头,低头行礼:“老夫人。”

虽说叫一声“老夫人”,这个老太爷的继室却只比崔老爷大上几岁。

龚丽馨又保养得极好,二十出头就嫁给了当年的老太爷做续弦,如今也不过四十,看着便像是三十左右的漂亮少妇,羡煞旁人,足见老太爷这些年来对她的宠爱。

今儿龚丽馨穿着一件朱红的衣裙,裙摆绣着盛放的牡丹花,美艳照人。

乌发如墨,脸上没有擦粉,却是白皙如雪,唇上只点着淡淡的口脂。

连崔琉娘这个现代人的眼光,也不得不说龚丽馨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还是个懂得如何将自己打扮得光鲜漂亮的美人。

她目光一转,落在龚丽馨下首神色畏缩的妇人身上,嘴里唤道:“娘亲。”

杜吟秋看着崔琉娘,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杜吟秋比龚丽馨足足小了将近十岁,两人坐在一起,却显得要老几岁。

不说身上穿着暗色的衣裙,面色发黄,眼角还隐约能看见几条鱼尾纹。

崔琉娘知dào

杜吟秋并不得崔老爷的喜欢,有龚丽馨在,府里当家的又不是她,头上有两座大山压着,在崔府里过得不自在,每天都兢兢战战的,又要小心谨慎,心思这般重,不老才怪。

“娘亲,让叶公子跟我们一起用饭吧。”崔明珠在龚丽馨怀里蹭了蹭,脸颊绯红地腻歪道。

龚丽馨搂着她,不由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喜欢撒娇,叫叶公子看了,岂不是以为你还没长大?”

崔明珠不依地扭来扭去,缠得龚丽馨没办法,只好答yīng

下来。

杜吟秋适时开口提醒道:“老夫人,今儿摆饭在花厅?”

龚丽馨抚了抚发髻,点头道:“也好,派人去请老爷和叶公子过去。”

“是,”杜吟秋应下,这便出去吩咐外头的丫鬟。

这点小事,原就是龚丽馨身边的大丫鬟去做便是了,轮不到杜吟秋这个大太太。

可惜杜吟秋为了讨好老夫人,事事亲力亲为。

在崔琉娘眼里,倒是显得有些卑微。

如此作为,不说并不能让龚丽馨高看一番,反倒还让人看轻了杜吟秋。

以前的崔琉娘也曾为此跟杜吟秋争吵过,后者压根就听不进去,反倒对她这个女儿越发疏远。

所以她也懒得多费唇舌,毕竟处在杜吟秋这样尴尬的位置,不出挑,守规矩才是最稳妥的,连崔老爷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崔老爷只称是家宴,对叶纪泽也是一见如故。

叶纪泽相信他,把那么贵重的古玉放在崔府,崔老爷也是把这个书生当作后辈来看待。

“来,不必客气,当是自己家里就好。”崔老爷热情地让叶纪泽在自己身边落座,崔明珠也红着脸在叶纪泽的另外一边坐下,羞答答地时不时看了过去。

一边是崔老爷吹嘘着自己以前出海做生意的事,一边是崔明珠殷勤吩咐后面的丫鬟给叶纪泽布菜。

崔琉娘挨着杜吟秋坐在对面,只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崔府吃穿都是极好的,尤其这厨子是花了大价钱请来,荤菜色香味俱全,入口即化,让她吃得不亦乐乎。

就不知dào

可怜的叶公子被崔老爷的口水侵袭,又被崔明珠当作下饭菜,时不时多看几眼,还能不能有食欲。

只是她不得不说,这位叶公子举手投足确实极为优雅。

即便被崔老爷的魔音侵扰,还是得体地偶尔点头,一脸认真听着的表情。对崔明珠的殷勤,也是有礼地感谢。光是这份气度,就不是那些穷书生能及得上的。

家里以前怕是也有些根基,可惜家道中落,这才渐渐落魄了。

崔明珠瞧着也是惋惜,若是生在富贵之家,如今叶纪泽就能跟自己门当户对了。不过她心里也窃喜,等崔老爷资助叶公子上京赴考的盘缠,又待他情深意重。看着叶纪泽浑身不凡的举止气度,衣锦归来并非难事。

到时候,以崔家对他有恩,看着叶纪泽又不像是忘恩负义之人。崔老爷若是稍稍暗示,他便会心甘情愿来娶了自己。

崔明珠越想越是得yì

,恨不得亲自给叶纪泽布菜,欣喜以后她便可能是官家夫人了。

一顿饭下来,崔琉娘是吃得心满yì

足,崔明珠却是看着秀色可餐的叶纪泽就饱了,没动几下筷子。

只是吃完饭,崔明珠眼瞅着叶纪泽和崔老爷走远了,难得出声叫住了崔琉娘:“大哥答yīng

给我看看叶公子的古玉,你也一起来吧。”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奇怪崔明珠会这么好心,把自己也叫上?

她不是巴不得崔琉娘离叶公子远远的,两人没一点交集?

只是崔琉娘听着,心里痒痒的,实在按耐不住便答yīng

了下来。

芳春却是着急,扯了扯崔琉娘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姑娘,小心。”

崔明珠折腾崔琉娘也不是第一回了,芳春听着这位崔家的掌上明珠一开口,就觉得浑身哆嗦。

崔琉娘倒是没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崔老爷的书房,桌上便是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崔明珠率先把锦盒打开,看着里面的玉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崔琉娘凑前去一看,也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一块龙凤呈祥的玉佩,上琢龙下雕凤,浑然天成。中间是镂空,浮雕栩栩如生。

崔琉娘看得眼睛一亮,忍不住把玉佩拿在手里。玉质温润细腻,如脂如膏,显然是一块上好的美玉。

“咦,”她指尖抚过玉佩上的隐隐血丝,微微蹙眉。

还没等崔琉娘仔细打量出来,手肘被人轻轻一撞,手里的玉佩脱手而落。

“啪”的一声,玉佩跌落在地上,虽说没四分五裂,却碎掉了一块,恰好是凤的尾翅。

好好的一块龙凤呈祥,算是彻底毁了!

第三章 交易

崔琉娘刚皱起眉头,来不及捡起玉佩,就见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

崔老爷看着书房里的狼藉,一张笑脸僵在那里,进而涨红着脸,骤然大怒,哆嗦着手,指着崔琉娘怒喝一声:“孽障,谁让你进书房来的?”

崔琉娘瞥了眼已经远远退到角落的崔明珠,这会儿不装壁花了,红着眼就扑到崔老爷的怀里,啜泣着低声解释道:“她非要看叶公子的玉佩,花言巧语的,我便带着她来了,没想到她竟然……”

崔明珠一抬头,看见崔老爷身后的叶纪泽,更是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叶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这是我的疏忽,这才坏了你的玉佩。”

叶纪泽的脸色有点苍白,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去佛堂跪着,我没让你出来,你就别出来惹祸!”崔老爷瞪着崔琉娘,挥挥手就想打发她出去。

至于叶纪泽的玉佩,摔了是可惜,但是这书生也别想讹诈崔家!

“小女年幼不懂事,我在这里给叶公子赔罪了。叶公子放心,上京的盘缠,崔家还是会负责的,当是给叶公子的补偿。”

崔琉娘心里冷哼,崔老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枚龙凤呈祥的玉佩,只用一点银钱就打发掉叶纪泽了,也就崔老爷能做得出来。

不过这玉佩,倒是有些名堂。

她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总算知dào

崔明珠为何会带着自己来书房,原来等在这里。

书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刚才谁撞了自己的手肘,不言而喻了。

崔琉娘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懒洋洋地道:“爹爹,慢着,这玉佩是假的。”

崔明珠这会也不哭了,扭头瞪向她,娇喝道:“你为了摆脱罪名,竟然张口诬陷叶公子的玉佩是假的?大哥眼力过人,又亲眼看过了,真玉假玉会分辨不出来吗?”

崔老爷摸着胡子,点头道:“不错,我看过了,这玉佩色泽明亮,玉质温润,绝对是真玉,你就别胡闹了!”

崔琉娘摇摇头,答道:“爹爹,这玉佩是真玉,却并非真的鸡心玉。”

不等崔老爷再呵斥,她指着玉佩的缺口道:“爹爹瞧着,这玉佩表面有浮光,玉质也比较新,而那些血沁只浮在表面,并没渗透在内里。”

崔琉娘说得头头是道,崔老爷凑过来一看,之前拿在手里不觉得,如今缺了一个口子,明显能看见血沁确实只渗透了表面,内里并没有一丁点。

但是他跟着崔老太爷学习了这么多年,崔家做的又是玉石生意,如今老太爷才过世一年,自己就看漏了眼,还是在一个从没出过崔府的小姑娘提醒下才知dào

,崔老爷面皮涨红,实在觉得丢脸。

崔明珠哪里见得崔琉娘好,而且见叶纪泽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崔琉娘身上,她更是不痛快,张口就反驳道:“你说得倒像是有些道理,只是大哥见多识广,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要多,见过的玉石更是多不胜数,就是最近大哥才进了一批价值连城的好玉石,难道你这个丫头片子比大哥还要强?”

闻言,崔老爷忽然脸色发青,对着崔琉娘勃然大怒:“好了,你胡闹够了没?来人,把小姐送去佛堂,让两个嬷嬷守着门口,没我的允许不要小姐出来!”

崔琉娘没有错过崔老爷骤然变化的面色,心里正觉得古怪,就被两个嬷嬷架着出了书房。

杜吟秋匆匆赶来,在书房门口看见她,脸色愕然,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脸,踏进了书房。

崔琉娘也没指望这个身体的亲娘会出手帮忙,这事透着古怪,杜吟秋别掺和更好。

“大小姐,请!”嬷嬷皮笑肉不笑,眼底带着讥讽,用力把崔琉娘推进后院的佛堂里,语气丝毫不带一点恭敬。

也是,这位大小姐以前扯高气扬的,对下人没给多少好脸色,加上本身又不受宠,足见她在下人们的人缘有多坏了。

“啪”的一下,嬷嬷粗鲁地把佛堂的小门关上,顿时屋内一片昏暗。

崔琉娘揉了揉被嬷嬷捏疼的手腕,抬头环顾四周。这间佛堂平日有人打扫,还算干净。

离屋顶的位置有一个小窗,目测只有五六岁的小童才能钻出去,她也没心思当蜘蛛侠,更没有张无忌的缩骨功,只能找了个破旧的垫子坐了下去。

嬷嬷们存着坏心,佛堂里虽然有蜡烛,却没留下火石。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佛堂里也越发漆黑,崔琉娘苦笑,还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把几个垫子都凑在一起,临时搭起一张小床。

既然看不见,那就只能睡了。

崔琉娘闭上眼,还真有些累了。这个身体之前在佛堂跪了两天才发高烧,足足躺了五六天才缓过来。

如今佛堂阴冷,嬷嬷们也没给她吃食和床褥,只怕明早起来,她不是冻着了,就是饿得半死不活。

也怪自己多嘴,原本想脱掉黑锅,谁知dào

好像踩着了崔老爷的尾巴,闹得崔老爷直接把自己又丢进这个佛堂小黑屋里。

她打了个哈欠,手脚冰凉,在垫子上蜷缩成一团,昏昏欲睡的时候,竟然听见门口传来一点轻微的声音。

崔琉娘翻了个身继xù

睡着,估计自己是睡糊涂了,居然听见有人开门。

按照崔老爷的性子,没关她个三天三夜,是绝不可能消气的。

外头守门的嬷嬷都是向着崔明珠的,更加跟自己不对付,哪可能会让她好过?

只是“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崔琉娘再不能自欺欺人,佛堂的小门真的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她借着月色,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推开门,走了进来。

“……叶公子?”

崔琉娘目瞪口呆,猜着所有人,绝想不到来人竟然会是叶纪泽!

难不成她摔了叶纪泽准bèi

换盘缠的玉佩,他这是出气来了?

她连忙坐起身,警惕地看着叶纪泽踩着月色慢慢走近。

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崔琉娘吸吸鼻子,看见叶纪泽手上的食盒,立kè

双眼一亮。

所以这位叶公子不是来找晦气的,而是以德报怨?

叶纪泽也知dào

崔琉娘给关了大半天,估计没吃什么东西,二话不说就打开了食盒。

里面是一碗肉粥和两个菜包子,还有一碟腌菜,瞧着有些寒酸。

崔琉娘却是挑眉看了叶纪泽一眼,她这些天因为躺得久了,油腻的东西吃不得,这事只有身边的芳春才知dào

,叶公子这是误打误撞,还是了如指掌?

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位叶公子了。

他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盘缠,想要卖掉古玉的穷秀才吗?

叶纪泽深夜前来,估计是有话要问她。

想到这里,崔琉娘也不客气,把食盒里的东西扫得一干二净,惬意地眯起眼问道:“叶公子特地过来,不会只是给我送吃的这么简单吧?”

叶纪泽看着她,勾起唇微微一笑。比起在崔明珠跟前,这笑容少了一分拘束,多了一分洒脱,更是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崔姑娘果真聪慧,小生只是想讨个明白,那枚玉佩真是假的?”

崔琉娘摇头,对上他的目光低声解释道:“这玉佩是真的,不管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上之品。唯独这血沁,却是人为的。”

这样一说,叶纪泽是明白了。

玉是真的,只是没有添上血沁后的价值。

这样上好的玉石,加上精细的雕琢,上百两银子是可以,但是再往上添就难了。

若是加了血沁,价钱就能翻上好几倍。

如此用心,倒是没用在正途上!

崔琉娘也不免可惜,这样出色的雕工,如今也只能给假的血沁玉做遮掩了。

龙凤呈祥的玉佩雕琢极为不错,可惜坏在了这个仿造的血沁上!

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又听叶纪泽幽幽道:“崔姑娘又如何能证明,这血沁是假的?”

崔琉娘眯起眼,不悦道:“叶公子这是不信我了?我跟叶公子无冤无仇,没必要骗你。”

叶纪泽却是轻轻笑了:“的确没必要骗我,只是小生不远千里赶来,祖父又把玉佩小心珍藏,如今却要告sù

他,这枚龙凤呈祥是假的,叫祖父情何以堪?”

将一个假玉小心翼翼地珍藏十数年,最后却被告知是仿玉,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且崔姑娘虽说生在崔家,到底是个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言下之意,连崔老爷这样接触玉石几十年的都看走了眼,更何况是一个不问世事的的小丫头?

这事关叶纪泽的祖父和上京的盘缠,自然不能轻率。

崔琉娘不在意地笑笑,摇头道:“叶公子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我爹说这玉佩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叶公子想要更多的盘缠,又或者让我爹用别的玉佩来赔给你,都是一句话的事罢了。叶公子没必要在这个事上纠缠不休,倒不如多费些功夫在我爹身上。”

叶纪泽盯着她,正色道:“这枚玉佩是祖父的心头好,祖父自问也是识玉之人。如今被蒙在鼓里,却不弄个明白,回去后小生自是要被祖父责备。”

“再说,这样的仿玉不可能只有一枚,难道崔小姐就不担心这样的仿玉会坏了崔家的生意?”

“崔家的生意如何,跟我一个闺阁小姐没有半点关系,自有爹爹这个顶梁柱撑着。而且我如今被罚,关在佛堂里,也做不了什么,除非……”

崔琉娘话音一顿,意味深长地道:“要是叶公子能让我明天就从佛堂出去,我就亲手给叶公子做一枚相似的鸡心玉,如何?”

第四章 假玉

崔琉娘并不觉得叶纪泽真能让崔老爷改变主意,崔老爷其人最爱面子,出尔反尔的事肯定不乐意,就算是看在他求情的面上,也得缓个两三天才可能让自己离开佛堂。

她扯了佛堂的桌布,裹在身上艰难地熬过了一晚。

好歹没冻着,只是被桌布底下的灰尘给熏着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崔琉娘正揉着鼻子,没想到佛堂的小门再次被打开,却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崔明珠站在外头。

她用帕子捂着口鼻,厌恶地瞥了眼昏暗的佛堂,示意门外的嬷嬷把崔琉娘弄出来:“愣着干什么,大哥已经允了,你不用担心离开佛堂会被责怪。”

崔琉娘木着脸,被嬷嬷扶着踏出佛堂。

她可是一天没吃过东西的人,哪里还有力qì

起来,自然要嬷嬷们代劳,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旁边瘦削的嬷嬷身上,压得嬷嬷气喘吁吁,直叹瘦巴巴的大小姐也不知dào

怎么长的,瞧着不胖,却是坠得很。

一边走着,崔琉娘一边琢磨,叶纪泽倒是厉害,竟然哄得崔明珠出面。

崔老爷最是宠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不过让崔琉娘提前离开佛堂,这么点小事,崔明珠开了口,崔老爷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她好奇,崔明珠每回都恨不得崔琉娘在佛堂里呆个三五天,狠狠受一番罪,这回居然心甘情愿地开口求情就算了,还亲自过来?

出了佛堂,阳光刺目,跟昏暗的佛堂对比鲜明。

崔琉娘伸手挡在额头遮了遮,就见身边的崔明珠一脸喜形于色,撇下她赶紧上前。

她眯了眯眼,不远处站着的青衣人,不就是叶纪泽?

那身换洗的衣袍,显然跟昨天穿的不是一个档次。

看得出也是一品斋做的衣袍,用的是上好的锦缎,没有繁复的刺绣,只在衣襟绣了几支青竹,却是衬得叶纪泽玉树临风。就连乌发上戴着的玉冠,也是价值不菲。

显然,这都是崔明珠的手笔。

不然像崔老爷那样的生意人,吝啬倒是不至于,但是还没看见利益之前,绝不会舍得出手如此阔绰。

“叶公子昨晚睡得还好吗?伺候的小厮,用着还顺手吗?要是有哪里不妥当,公子不妨告sù

我。”崔明珠酡红着双颊,细声细气地关怀了叶纪泽。

后者规规矩矩地退后一步,向她团团作揖道:“多谢崔姑娘的关心,小生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崔琉娘在后面听着,险些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这叶纪泽真有意思,故yì

装作看不明白崔明珠满眼的仰慕之情,倒是正儿八经地装傻。

崔明珠这样问,不过是个借口。她特意交代下去的,哪个下人敢怠慢了叶纪泽?

闻言,崔明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口,搜肠刮肚却不知dào

该如何接下去,好继xù

亲近这位叶公子。

好在叶纪泽也没想让她难堪,看见崔琉娘,微微颔首道:“都说崔老爷是大度慈爱之人,果真如此。听闻崔小姐刚刚病愈,在阴冷的佛堂里呆上几天,怕是要难受了。区区一枚玉佩,到底是死物。”

他话音一顿,又看向崔明珠道:“两位崔小姐也是感情深厚,崔小姐早早就来佛堂,也是担心侄女在佛堂里受了罪吧。”

“这是自然,”崔明珠被夸得心花怒放,虽然心里巴不得崔琉娘在佛堂给冻得三五天都下不了床榻,如今在叶纪泽跟前自然是装好人:“我跟流霞素来感情好,而且耳根软,要不然也不会答yīng

昨儿带着妹妹去大哥的书房了。”

她面上又露出内疚的神色,轻声道:“倒是累得叶公子的玉佩坏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这里替妹妹给公子赔罪了。”

“崔姑娘言重了,这是意wài

,也怪不了谁。”叶纪泽瞅见崔琉娘苍白的脸色,便没有再多言:“崔小姐在佛堂里呆了一晚,连惊带吓的,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小生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看了崔琉娘一眼,转身离去。

崔明珠捏着帕子,恨不得撕成两半。对着叶纪泽的背影跺跺脚,她心里不痛快,回头对崔琉娘也没什么好脸色,挥挥手道:“赶紧送她回梨香苑,再叫个郎中来瞧瞧。”

说完,她再不看崔琉娘,想要循着叶纪泽方向追去,想到龚丽馨说了,跟得太紧了,怕是要让人厌烦的,便只得抬脚往霜华苑走去。

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请教娘亲为好。

崔琉娘被送回来,芳春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平日自家小姐被押去佛堂,没个两三天都不能回来。

如今倒好,没受多少罪,前后不过呆了一晚。

芳春张罗着让人送来热水,又准bèi

了清淡的吃食。

崔琉娘梳洗后,吃饱饭足,便叫来芳春:“准bèi

文房四宝。”

“是,小姐。”芳春奇怪崔琉娘从佛堂出来,竟然还能大发诗瘾,麻利地把纸笔都准bèi

妥当。

崔琉娘看着手里的紫毫笔,以及桌案上的上好宣纸。

原身的穿越前辈倒是不亏待自己,虽说爹不喜,娘不爱,身外之物却都准bèi

得齐齐整整的。

她扫了眼一本上个月在诗集上留下的标准,细细记住了笔画走向,握着紫毫在宣纸上写写停停,低头吹了吹,又检查了一遍,满yì

地点头:“这些东西,入夜之前都给我准bèi

好。银子自己去箱子里取,对外只说去拣点药,只说给我去去晦气。”

芳春接过宣纸,还有点愣神。她懂得几个大字,还是崔琉娘兴起的时候教的。

血竭、紫草、透骨草……

小姐突然之间要这些药草做什么?

打发掉一脸疑惑的丫鬟出门,崔琉娘又去妆匣里翻了翻。

到底是崔家的独生女,虽然在家里受爹娘不待见,但是出门后那些长辈的见面礼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崔明珠看不上这些小东西,杜吟秋是全然不管,只让崔琉娘都收在妆匣中,平日换着把玩就是了。

她掂量着一枚羊脂玉平安扣,玉质虽说不算上等,也是中上等。握在手里,温润微凉。

崔琉娘可不舍得用好东西来做假血沁,没得便宜了叶纪泽。

不过叶纪泽说到做到,今儿就把她从佛堂里捞出来了,自己也得有所回报。

她是小看了叶纪泽,其实就算后者什么都不做,只需yào

稍稍暗示一番。

崔明珠为了能让心上人留下好印象,当然装出姑侄情深的模样,还可能趁着叶纪泽在,特意在崔老爷面前求情。

就算受崔琉娘连累,依旧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样子。相比惹事的崔琉娘,崔明珠自然是心胸宽广,如白玉般高洁。

有一张好皮囊,就是容易办事。

叶纪泽这算不算是为了帮她,不惜色、诱崔明珠?

思及此,崔琉娘脑海中涌现出叶纪泽衣袍敞开,香肩半露,一脸羞涩隐忍的样子,另一边却是满脸色迷迷的崔明珠,伸手挑起叶纪泽的下巴,低头想要一亲芳泽的画面,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等芳春匆忙赶回来,看见的便是自家小姐歪在软榻上,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脸颊绯红,双眼还含着水光,倒是乐得不轻。

“小姐这是怎么了?”芳春满脸担心,以为崔琉娘一整天被关在佛堂里,受了不少的惊吓,如今是魇着了,不然怎会大笑不止?

“没事,”崔琉娘好不容易收了笑,可不想被身边的丫鬟当作女疯子来看待:“东西都买齐了?”

“是,药铺的掌柜还奇怪奴婢买了这么些属性相冲的药草,千叮万嘱说是不能混在一起煎药,不然得坏事的。”芳春真担心崔琉娘想不开,打算买来这些药草报复崔明珠。

崔明珠可是崔府的掌上明珠,要是出了事,崔老爷可不会顾及父女之情,第一个就拿崔琉娘开刀!

夫人又是不多事的,这些年来崔琉娘被崔老爷关在佛堂,一次都没求过情,更是指望不上。

“放心,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这些东西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来泡玉的。”

崔琉娘叫芳春翻出一个破旧的药罐子,在丫鬟目瞪口呆的眼神里,把手里的平安扣扔了进去,又把芳春带回来的药草一样一样放进去,再倒了些清水,便拍拍手道:“把药罐放在炉子上,帮忙看着,别让火熄了。”

“小姐这是想做什么?”芳春面上疑惑,还是盯着火苗,时不时添上石炭。

“等做出来了,你不就知dào

了?”崔琉娘笑笑,难得卖了个关子:“这三天,炉子的火都不能灭掉,记住了吗?”

芳春只得应下,一门心思盯着炉子,生怕火给熄了:“对了,小姐,刚才奴婢在院子门口碰上姑奶奶身边的嬷嬷,说是给小姐请了郎中,被奴婢打发了。”

她心知自家小姐要做隐秘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叫自己偷偷借口出府买药草回来,便三言两语就打发掉崔明珠身边的人了。

“你做得很好,回头赏你。”崔琉娘有丫鬟看着火,伸了个懒腰,昨晚没在佛堂里睡好,枕着垫子,浑身都快散架了。

事情一了,她索性钻入被窝里,美美得睡了个回笼觉。

第五章 神出鬼没

芳春不够聪明,却是够忠心和沉稳。

炉子三天三夜都没熄灭过,她一颗心都扑在炉子跟前,一张脸弄得灰扑扑的。

等三天一过,芳春小心捧着药罐过来,崔琉娘看着忍不住笑了:“先去洗把脸,这东西不着急拿出来。”

芳春应了一声,等打来冷水,对着谁盆子看见自己的脸上一块白一块灰,就像街上脏兮兮的小乞丐似的。想到刚刚在小姐面前也是这副狼狈的样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三两下把手脸洗干净,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她这才回到屋子。

崔琉娘把药罐的药水给倒干净,用帕子捡起掉出来的平安扣,正左右端详。

芳春凑前去一看,不由满脸诧异。

明明放进去的平安扣是平常的白色羊脂玉,怎么泡了几天药水,表面却满是漂亮的血沁纹痕了?

“小姐,这……”

崔琉娘用帕子擦干净玉佩,又放进水盆的清水里,扭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你知我知,不要让别人知dào

。”

她把药渣混在泔水里,将之前写好的清单和帕子都扔在火盆里,看着烧得干干净净,确实没有留下丁点的蛛丝马迹,这才吁了口气。

忙乎了三天,余下的,便是怎么在崔明珠的眼皮底下,偷偷把平安扣送到叶纪泽的手上了。

这几天崔琉娘休养生息的时候,也没忘散了些大钱,让那些跑腿的小丫鬟买些零嘴,然后在她有意无意地提醒下,叽叽喳喳提起崔明珠。

据说这位小姑姑看上了叶纪泽,不顾姑娘家的矜持,对叶纪泽是展开了火热的攻势。

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崔明珠锲而不舍地献殷勤,就只差明说了。

府里上下就没有不知dào

的,唯独叶纪泽一直在装傻。

崔老爷也是焦急,可是他也不好开这个口。

一说出来,戳破这层纸,就是崔明珠倒贴,显得太掉价了。

只是话里话外不知dào

暗示了多少遍,叶纪泽直接关上门苦读,压根没有搭理崔明珠的意思,叫这个崔府的掌上明珠在自己的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觉得丢了面子,还跑到龚丽馨面前哭闹了一番。

崔琉娘听得高兴,又散了好些大钱给这些小丫鬟。

小丫鬟年纪不大,做不得粗重活,精细得更不可能了,素来得不到什么赏钱。

崔琉娘忽然改了性子,招呼她们到院前来伺候,只动动嘴皮子,就能换来赏钱,她们自然乐得更是用心将关于崔明珠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芳春看着那些小丫鬟抱着赏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只觉得肉痛:“姑娘,这月钱眼看着是越来越少了……”

崔琉娘除了吃穿用度,每个月下发的月钱是有定数的,不像是崔明珠,还有老夫人和崔老爷另外补贴着。那些昂贵的文房四宝要花钱买,一季府里做两套衣裙,要是出门赴宴,这些衣裳是不够的,其他首饰也得另买,更别提是平日用的零嘴,给厨房的打点,给嬷嬷的孝敬,哪一样不是要花钱?

崔家财大气粗的,老夫人不至于在这上面苛待崔琉娘。只是就算月钱再多,也经不住崔琉娘这样乱花。

如今不过叫几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就散了一把又一把的大钱,芳春觉得叫这些丫头过来给崔琉娘解闷,那是她们的福分,哪里用得着赏钱?

崔琉娘看着身边这个大丫鬟心疼钱的小模样,忍不住失笑道:“她们年纪小,府里上下不会提防,总能听到些平日打听不到的事来。不过三言两语,不用费多少时间,就能清楚想要知dào

的。只是花几个大钱,这是值得的。”

“能用钱来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能用钱打发的,才是**烦!

芳春听得似懂非懂的,只知dào

从今往后,自家小姐花钱的地方怕是要多了去。

“放心,文房四宝那些东西,以后只捡着平常价钱的来用,不必专挑最贵的来买。”崔琉娘听说那些纸笔的价钱,快比得上一块中等色泽的玉佩了,直叹那位穿越前辈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别提那些诗词歌赋如何,光是这纸笔,就是少见的材质。

拿在手里,宣纸遇水不化,墨迹不散,光是看着,就觉得高大上了。

这种视觉效果,或许就是前头那位造势的手段。

不过这些,少不得要用银钱堆起来。

崔琉娘没那个本事,更不想继xù

剽窃别人的诗句来抬举自己。

这些昂贵的纸笔,自然是没必要继xù

买了。

芳春听着,心里头觉得惋惜。自家小姐有才女之称,如今病了一场,隐隐有些放qì

的念头,这可要不得,压低声音劝道:“姑娘费了多少功夫,才让府外的人盛赞。就这么放下,实在可惜了些。”

当初崔琉娘是砸了不少银钱,才收买了角门的婆子,带着墨宝去文人雅士聚集的茶楼。

又是遮遮掩掩地送了几首诗词去参加文人的比试,一来二去才有了些名声。

崔琉娘知dào

那位前辈费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看着妆匣里不怎么满的首饰和银两,就知dào

当初花费不轻。但是特意造势留下来的,未必是好名声。

出身在书香门第就算了,在一个铜臭味浓郁的皇商家里,还吟诗作对,简直是异类。

没看崔老爷的目光,盯着自己就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崔明珠对她更是没有好脸色,都说树大招风,这位前辈当了出头鸟,得罪了一干子的人,别想在崔府好过了。要不然堂堂崔老爷的独生女,在佛堂冻得病了,期间没个偷偷送被褥和吃食的嬷嬷就算了,回头连请郎中的婆子也是推三推四,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取而代之。

“以前是我想岔了,反而在府里越发艰难。大病一场,我也想通了不少,没得让爹爹更加讨厌我。”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的确想跟崔老爷搞好关系。

崔老爷到底是崔府的当家,一言九鼎。跟他相处融洽了,自己在府里才能过得更轻松惬意。

芳春红着眼圈,轻手轻脚把那些文房四宝都收好了,没让这些东西坏了崔琉娘的心情。

既然自家小姐下了决心,她这个做大丫鬟的,说什么都不能拖了后腿。

崔琉娘拾起一块角落的破布,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芳春连忙接过去,答道:“姑娘,这是擦拭桌椅用的,没得脏了您的手。”

“就用这个吧,”崔琉娘看着脏兮兮的破布,满yì

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把平安扣用破布包好,放在了窗棂的外头。

芳春纳闷了:“姑娘,把平安扣放在外面,会不会被不长眼的丫鬟婆子拿了去?”

崔琉娘好笑:“看看这破布脏兮兮的,谁也想不到里面有好东西,就算看见了,也只会视若无睹,你就放心好了,就是府外的野猫野狗瞧见,也不会碰的。”

“你去叫个面生的小丫鬟去青竹苑给叶公子传话,就说……”她瞥了眼窗台上的破布,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首诗。”

“夜宿分曹阔,

万里访遗尘,

轩骑来相访,

切将稀取贵。”

芳春听了,细细咀嚼了一遍,这才吩咐去了。

夜里听说老夫人让崔明珠禁了足,芳春脸上难掩喜色。

姑奶奶被关在院子里,自然不能来找自家小姐的麻烦。

崔琉娘听着好笑,估计崔明珠做得越发过火了,连龚丽馨都看不下去,免得丢了崔家的脸面,说是从小精细养着的女儿像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不管叶纪泽一穷二白的出身,嚷嚷着要非他不嫁,气得老夫人险些晕过去。

崔明珠做事从来都是一头热,过几天就消停了。

这回闹得过分了,老夫人便想让崔明珠在院子里冷静冷静,等过了三五天,打发掉叶纪泽离开崔府,崔明珠也能不再闹腾。

崔琉娘也觉得奇怪,崔明珠一向眼高于顶,突然对一个穷书生穷追猛打,就像鬼上身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别说老夫人看得心慌,就是她也觉得古怪。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吃饭,不留神多吃了半碗,撑得有些难受。

芳春眉开眼笑地收拾碗筷,只当是崔明珠吃瘪,自家小姐高兴坏了,这才胃口大开。

入夜没多久,崔琉娘就早早打发掉这个大丫鬟去休息,只说她守着炉子三天,也该好好睡一觉。要是芳春病了,身边可没了贴心人来伺候。

芳春听得心里高兴,自家小姐果真是看重自己的,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崔琉娘赶紧关上房门,熄了烛火,瞧着就像是早早睡下了。

她摸着下巴,倒是十分好奇。

叶纪泽几天前突然去佛堂,事后居然没有人提起过。门外守着的两个嬷嬷,他用什么来打发的?

要是银钱,叶纪泽穷得叮当响,哪里拿得出来?

而且那些嬷嬷见钱眼开,又都是崔明珠身边的人,收的好处实在不少。几个大钱,那是不可能打发得了。

但是不是给银钱,他又是怎么弄走那两个嬷嬷的?

再说嬷嬷们都是碎嘴的,平日之间多喝了两口水酒,肚子里有什么都藏不住,叶纪泽到底用什么封住了她们的嘴,至今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崔琉娘正想着,便听见有人轻轻敲了两下窗棂。

她站起身,抬眼一看,窗外拿着破布包皱眉的人,不是叶纪泽又是谁?

这个男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第六章 藏头诗

“夜宿分曹阔,

万里访遗尘,

轩骑来相访,

切将稀取贵。”

叶纪泽低吟着崔琉娘让小丫鬟带去的藏头诗,微微一笑:“崔姑娘好文采。”

“哪里,小女子这点雕虫小技,远不及叶公子,”崔琉娘谦虚地笑笑,她随口胡诌的藏头诗,没头没尾,意境也不全,亏得叶纪泽能从中看出藏着“夜里来取”的字眼。

她原本也只是试一试,如今瞧着,这个叶公子比想象中还要聪慧。

难怪那位小姑姑非君不嫁,崔明珠别的没有,眼光倒是随了老太爷,一眼就看出叶纪泽以后必然是人中之龙。若是嫁给这个人,妻凭夫贵,崔家也能更上一层楼。

崔琉娘抬起手,指了指叶纪泽手里的破布包:“答yīng

公子的事,小女子已经做到了。跟叶公子,也算得上是两清了。”

她跟崔明珠看得地方不同,这个男人城府太深,一个不留神,或许会深陷其中,将自己赔了进去。

要跟叶纪泽彼此划清界限,这是崔琉娘的直觉。

以前这份直觉,让她避开了不少麻烦,所以自己深信不疑。

叶纪泽听着崔琉娘冷淡的话,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反倒唇边的笑意深了一些。

他慢慢打开破布包,看见了里面的平安扣。

崔琉娘想了想,这平安扣好像是一对的,便将另外一只没有染色的同样放在了窗台上。

叶纪泽将两个平安扣放在掌心上,借着月色细细打量。

粗略一看,染色的平安扣上,血沁的纹痕没有半点瑕疵,如同那枚龙凤呈祥的玉佩一样,血沁浑然天成,根本看不出是人为的。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料到崔琉娘真的能在几天之内,伪造出一个“鸡心玉”来:“崔小姐真是让小生惊讶,这是崔老爷教你的?”

“怎么可能,”崔琉娘自嘲一笑,要是崔老爷知dào

,哪里会辨认不出那枚龙凤呈祥的玉佩是人为染色的?

叶纪泽跟她想的一样,深邃的双眸落在崔琉娘的身上:“那么敢问崔姑娘,这份手艺到底是谁教你的?”

“无师自通不行吗?”崔琉娘漫不经心答了一句,又道:“我也好奇,叶公子究竟如何能在崔家来去自如?崔家的护院虽说不是一流的高手,却也不是瞎的,让一个活人在后院里来来去去。”

“运气罢了,”叶纪泽脸上的笑意不变,仿佛是在说,崔琉娘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亦然。她不说,自己也不会透露。

崔琉娘懒得继xù

跟他打交道,一肚子弯弯直直,不知dào

藏着多少心思,摆摆手道:“公子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那就请回吧。”

叶纪泽点了点头,转过身,忽然脚步一顿,轻声道:“为了多谢崔姑娘送的一对平安扣,小生就告sù

姑娘一件事。”

“崔老爷最近入了一批血沁玉,应该都是这样的仿造品。”

说罢,不等崔琉娘回应,叶纪泽的身影便眨眼间融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崔琉娘一愣,看来这个书生的身份不简单,身手这样好,又轻易查探到崔老爷的事。

大批买进的血沁玉都是假的,若是传出去,崔家损失惨重不说,口碑是彻底毁了,压根没有翻身的机会。

崔老爷不可能让崔家几代的心血毁在自己手里,估计连老夫人都瞒着,更别提崔明珠了,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可是叶纪泽居然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叶纪泽真是个平常的穷书生?别开玩笑了!

可是若果他不是真的书生,那么叶纪泽到崔家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崔琉娘晃了晃脑袋,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叶纪泽已经知dào

了崔老爷手上那批血沁玉是假的,这不免是一个厉害的把柄。

要是他用这个来威胁崔老爷,崔家算得上是牢牢拿捏在叶纪泽的掌心里。

若果崔老爷当机立断,直接把那批假的血沁玉就地销毁,就算叶纪泽知dào

,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崔琉娘更清楚,崔老爷是爱玉之人。

那些血沁玉是假的不错,可玉石却是真的。

而且花了大价钱,千辛万苦得了这么一批古玉,准bèi

大赚一笔。

突然兜头一盆冷水落在头上,以崔老爷的性子,哪里会甘心。

再说,谁知dào

崔老爷有没跟府外的同行嘚瑟,把消息传了出去。

回头那些血沁玉不出手,也说不过去。

崔琉娘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其实她刚才二话不说就将一对平安扣送给叶纪泽,也留了一点心眼。

如果真是个穷书生,看见这么一对好东西,简直是闷声发大财,要是露出一点贪婪和惊艳,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可惜从头到尾,叶纪泽的目光丝毫不起半点波澜。对他来说,这不过是赏玩的小东西而已,并没有放在眼内。

原本崔琉娘想着,平安扣是她的东西,转眼落在叶纪泽的手里,只要自己明早在府里嚷嚷,叶纪泽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叶纪泽若是真的要上京赴考的书生,自然害pà

,老老实实就会替崔老爷把消息瞒下。

可惜却是个假书生,崔琉娘如今只能打住了这个念头。

估计叶纪泽前脚才走,后脚就把这对平安扣悄悄送出府去了。

能够在崔府里来去自如的人,怎会没几个梁上君子做接头人?

崔琉娘顿住脚步,眯起了眼。

不能从叶纪泽身上下手,为今之计,只能在崔老爷身上下功夫了。

未免落下把柄,绝不能让崔老爷把那批假的血沁玉出手!

“大哥,大哥……”崔明珠穿着鹅黄色的高领衣裙,斜边纽扣的设计,绣着小小的花儿,衬得她一张小脸娇艳可人。

崔老爷原本皱着眉头,听见她清脆的喊声,不由缓和了脸色:“怎么,终于不胡闹了?”

崔明珠闻言,嘟着嘴撒娇道:“叶公子是个好儿郎,不趁着他考上之前把人抓住,以后高升了,哪里会看得上妹妹我?大哥不也夸叶公子一表人才,以后肯定不是池中之物?怎么都不帮妹妹在娘亲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大哥不疼我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刚及笄,明珠就想着嫁人了?”

被崔老爷揶揄着,崔明珠不由红了双颊,扭捏道:“大哥,听说周家的长女,嫁妆里有一对血沁龙凤玉佩。周家的丫头事事都压着妹妹一头,我的嫁妆怎么也不能比她逊色了。”

周家姑娘素来跟崔明珠不对盘,看不惯崔明珠眼高于顶,两家又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一见面就不对盘。崔明珠样样都要跟她争,事事都要赢了她,这回也不例外。

崔老爷蹙起眉头,反问一句:“你从哪里听回来的?周家什么时候有血沁玉?”

崔明珠挽着他的胳膊,鼓着脸道:“周家的丫头到处吹嘘,生怕别人不知dào

,还会有假?”

“大哥,周家丫头有的,妹妹也要……”

崔老爷给她缠得没办法,只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血沁玉哪里能拿出来做嫁妆。要是以后崔明珠出嫁,把血沁玉赏了眼力好的,看出是假的,丢的就不止是她的脸面,而是整个崔家的脸面了!

“不行,谁家会把血沁玉做嫁妆,估计是周家的丫头胡乱说的。”崔老爷想的却是其他,难不成周家最近也进了血沁玉,会不会跟自己手头上的是一样的?

一个人吃亏是不痛快,生意上的死敌吃亏,那就是大快人心了。

崔老爷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说明不是自己眼力不够,而是这血沁玉做得太惟妙惟肖了,接连将他和周老爷都栽了下去。

府外不少人都知dào

他买了一批血沁玉,要是不出手,浪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崔老爷舍不得。

但是这时候崔明珠求着,嫁妆里的血沁玉就绝不能是假的。

“大哥最疼我了,要是周家的丫头知dào

了,还不知dào

怎么嘲笑我呢!”

被崔明珠缠得没办法,崔老爷到底还是应承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假的一起出手,那实在是不妥当,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来。

要是不都假的,而是半真半假呢?

崔老爷低头琢磨着,这不失是个好办法。

崔琉娘又散了一把大钱给好几个小丫鬟,芳春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丫鬟们有了赏钱,更加用心把四处听来的事通通告sù

崔琉娘。

她们知dào

崔琉娘尤其喜欢听崔明珠的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大小姐,听说姑奶奶闹着老爷要血沁玉做嫁妆。老爷果真疼爱姑奶奶,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了。”

小丫鬟在崔家好几年,耳听目染,也明白血沁玉比一般的玉都来得精贵,一个个都不由咂舌。

崔琉娘点头附和,随口道:“谁说不是呢,小姑姑年纪小,爹爹总会偏疼她一些。”

芳春听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崔琉娘的年纪跟崔明珠一样,在府里的待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崔明珠是崔府的掌上明珠,崔琉娘倒像是河边的石头,崔老爷都懒得多看一眼。

小丫鬟面面相觑,小小年纪都是人精,不敢继xù

说,惹得崔琉娘不痛快,其中一个圆脸的丫头又开口道:“大小姐可能不知dào

,叶公子今早跟老爷告辞了。”

第七章 杜夫人

走了?

崔琉娘面露惊讶,转而深思。

莫不是叶纪泽也清楚自己知dào

得太多,心虚了?

还是害pà

崔老爷对他下手,早早离开崔家这个是非之地?

又或是得到了想要的,不愿意跟崔家牵扯太深才早早离开吗?

她正想着,又听见小丫鬟嘟嚷道:“姑奶奶听说了,哭了一上午。奴婢远远瞧着,一双眼跟桃子一样红肿,可见姑奶奶对叶公子是一片深情。”

“可不是吗?那哭声远远传来,听着就叫人难过。”

“老夫人还特地过去,安慰姑奶奶说叶公子是赶着上京赴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小丫鬟嘴里说着,心里压根就不信叶纪泽会再回来找崔明珠。

没看他一整天关紧院门,对外说是闭门苦读,实jì

上更像是避开崔明珠的纠缠。

无论崔老爷如何暗示,叶纪泽都不接腔,对崔明珠也是客气疏离,没有一点攀上崔家的意思。

不管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位公子摆明了是对姑奶奶不感兴趣!

最后说不定是忍受不住,逃之夭夭!

小丫鬟们笑闹了一会,崔琉娘想了想,不经意地问道:“最近爹爹都在忙些什么?小姑姑这般伤心,怎的没亲自去安慰一番?”

若是平日崔明珠一哭闹,崔老爷第一时间就会过去看看,恨不得把这颗掌上明珠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也想方设法地摘下来,只为了让她破涕为笑。

难为这次崔明珠哭得眼睛都肿了,崔老爷居然没过去?

这倒是有些反常,崔琉娘不得不多问一句。

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声道:“奴婢看着管家红光满面的,走路都带风,也不知dào

是不是帮着老爷做了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

崔琉娘挑眉,崔老爷那些仿造的血沁玉是管家牵的线?

若是如此,崔老爷只怕是又气又怒。

一来怕外人知dào

,不敢把真相说出口,对管家更是只字不提。

二来是吃了暗亏,怕是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抓住管家的小尾巴,狠狠在别的地方发作。

管家大叔这回,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也不知dào

从中得了多少回扣,竟然答yīng

向崔老爷牵线,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过了几天,有小丫鬟瞧瞧到梨香苑报信,说是杜家来人了。

等小丫鬟走了,芳春见崔琉娘还坐着发呆,不由急了:“姑娘,杜家来人,得赶紧梳洗打扮才是。”

崔琉娘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杜家……不就是她的外祖了?

杜吟秋的娘家这些日子以来从未上过门,也是杜吟秋已经出嫁,嫁出去的姑娘犹如泼出去的水,跟娘家走得太近,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只是杜家没听说下帖,急急就上门来了,怎么都觉得奇怪。

崔琉娘随手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反正今儿的主角不是她,没必要打扮得太光鲜漂亮。

简单收拾了,她就带着芳春匆匆赶到花厅。

门口的丫鬟看见崔琉娘,愣了一下,这才挑起了帘子。

崔琉娘多看了一眼,才发xiàn

这个丫鬟是杜吟秋身边的,唤作双燕。

“太太,大小姐来了。”

双燕的声音可谓不小,听着有些刺耳。

崔琉娘离得近,觉得耳朵嗡嗡直角,不由抬手揉了揉耳朵。

没想到杜吟秋身边的大丫鬟,竟然是个大嗓门。

芳春也被吓了一跳,小声犯嘀咕:“双燕姐姐今儿怎么了,嗓门大得跟震天似的。”

崔琉娘眯起眼,听着芳春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等她踏进花厅,没看见崔老爷,只有杜吟秋和一个年纪相当的妇人。

妇人一袭红缎裙,裙摆绣着金线牡丹,乌黑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发髻上戴着一支碧玉簪子,眉眼暗含凌厉,瞧着像是哪里的当家主母,浑身都是富贵的气派。

崔琉娘想着,这位只怕是杜吟秋的大嫂杜夫人了。

杜吟秋看见崔琉娘,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不好好呆在院子里,突然跑过来做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客人。”

杜夫人对着崔琉娘和蔼地笑笑,只是唇边的弧度怎么看都有些僵硬:“这便是大姑娘了吧?转眼间就这么大了,已经是个水灵漂亮的姑娘了。舅妈许久不见你,这会儿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准bèi

见面礼。”

说着,她褪下手腕的碧玉镯子,招手把崔琉娘叫到跟前来,把镯子戴在崔琉娘的手上。

崔琉娘身姿纤瘦,手腕白、皙瘦削,碧玉镯子衬得她更是肌肤如雪。

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问了几句。

比如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女红都学了没,女驯念得如何。

崔琉娘懒洋洋地答了几句,看得出杜夫人的心不在焉。

又换了一壶茶,杜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时,杜吟秋亲自送她到二门,崔琉娘尾随在后,远远听见杜夫人压低声音对杜吟秋劝道:“你啊,也该争气点,别事事都顺着崔老爷……这样的好事,谁不是都盼着,也就崔老爷想着往外推……你吹吹枕边风,指不定能让崔老爷改变主意。”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盯着,杜夫人也没敢多说,劝了几句便带着丫鬟走了。

杜吟秋面露疲惫,没心思搭理崔琉娘,三两句就打发她走了。

崔琉娘心里疑惑,她总觉得杜夫人上门来,估计跟崔老爷手上那批血沁玉有关系。

“咦,这不是老夫人跟前的宝姝姐姐?”芳春在后头说着,崔琉娘便见不远处,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丫鬟匆匆走过。

宝姝是老夫人的大丫鬟,身后跟着一串二等丫鬟,一个个端着茶水糕点,看来不止杜吟秋,连龚丽馨这边也来了客人。

崔琉娘眼尖,瞅见平日到院子来耍的小丫鬟,悄悄让芳春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小丫鬟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然后她讨好着一个三等丫鬟,到底揽了个打帘子的轻省活儿,却是离门口最近,自然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有人帮忙偷听,崔琉娘便带着芳春先回去了。

等着天色擦黑,就见小丫鬟偷偷摸摸溜进梨香苑来。

崔琉娘把一碟点心往前一推,小丫鬟双眼一亮,一五一十就把听到的说出来了:“大小姐,今儿上门来的是老夫人的弟妹。”

龚丽馨是龚家的三女儿,有一个嫡亲弟弟继承家业,崔琉娘是知dào

的。

小丫鬟盯着点心不眨眼,又道:“龚夫人特地过来,是告sù

老夫人,贤妃的生辰快到了。”

闻言,崔琉娘总算明白了,为何杜家和龚家都急急派人过来。

杜家是书香门第,看着风光,却是两袖清风。

杜吟秋的父亲,崔琉娘的外祖,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翰林。没有油水不说,年纪这般大了,还是不上不下的芝麻官。要是这几两年不想办法高升,只怕再没有机会,在翰林院浑浑噩噩等着告老还乡了。

贤妃素来受宠,很得皇上喜欢。她要是得了好玉,心里高兴,给皇帝吹吹枕边风,杜翰林就能提拔提拔,好歹让杜家子孙都能沾光。

但是杜家穷得叮当响,这些年都是杜吟秋偷偷补贴,长子又娶了个家底厚实的妻子,要不然着实过得苦哈哈的。可是这玉石价格不菲,杜翰林压根买不起一点边角,只能来找杜吟秋想办法。

龚家跟杜家的情况差不多,龚丽馨的父亲不过是六品通判。这些年来有崔老爷慷慨解囊,上下打点,他这个通判做得顺风顺水的,还捞了不少油水。只是水往低处流了,谁不想往高处走?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龚老爷便叫了自家媳妇上门去跟女儿通通气。

到底是崔老爷的继母,说的话也更有分量一些,劝服崔老爷也容易些。

而且龚家好了,崔家的底气不是更足一点?

崔琉娘笑笑,平日不上门,只管伸手要钱。如今看着高升的契机来了,一个两个嘴里似是替崔老爷着想,巴不得他将手里的血沁玉贡献出来,送给那位爱玉的贤妃。

用一包点心打发掉高高兴兴的小丫鬟,芳春奇怪道:“姑娘,老爷不是有好一些美玉,与其辛辛苦苦找卖家,送进宫里叫娘娘看上了,以后的生意不是源源不绝?”

崔琉娘瞥了芳春一眼,不愧是商人家里的丫鬟,生意头脑都比一般的丫鬟厉害些:“你说得对,有贤妃娘娘捧场,爹爹以后的生意只会做得更大。”

不过前提是,崔老爷手上的血沁玉是真的!

将假的血沁玉当作寿礼送进宫里,崔老爷不要命了吗?

就像是一把刀悬在头上,说不准时候就被发xiàn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尤其贤妃不高兴了,皇帝也怒了,崔家上下就别想活了。

“不知dào

爹爹会怎么做?”

崔琉娘皱起眉头,也不知dào

崔老爷能不能招架住身边两个女人的劝说。

一个是继母,一个是枕边人。

要是崔老爷带着侥幸,以为宫里没有人能看得出血沁玉是假的,崔家就要倒霉了。

崔琉娘可不想好不容易活过来,又得挂了!

第八章 同床异梦

夜里,杜吟秋低眉顺眼地伺候崔老爷洗漱,看着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心里犹豫。

崔老爷瞥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口问道:“今儿岳父派人过来了?”

“是,爹爹许久没见我,便让大嫂过来。”杜吟秋说着这话,都忍不住心虚。

杜翰林每次让大嫂过来,必然是因为银钱不够。

杜吟秋不敢告sù

崔老爷,每次只得用自己的体己钱来补贴娘家。

好在大嫂嫁妆也算殷实,娘家人也时不时补贴她,不至于狮子张大口,让自己太为难。

崔老爷垂下眼帘,杜吟秋不说,其实他心里是知dào

的。

杜家打秋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七品翰林确实没什么有谁,不过名儿好听。

他一个商人,娶着一个书香门第的妻子,门面上也好kàn

许多。

杜吟秋性子古板,难得是温顺。

而且在筵席上,把杜吟秋带出去,也能跟官家夫人聊上几句。

不像周老爷,娶的也是商家的姑娘,只认得几个大字,会一手好算盘,性子泼辣,第一次上席面就得罪了知府夫人。幸好后来砸重金打点,这才缓过来。

至此之后,周老爷便不敢带周夫人出门了,没得给自己惹祸。

正因为如此,崔老爷对杜翰林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他都当作不知情。

杜吟秋给崔老爷换上常服,斟酌着道:“贤妃娘娘的寿辰将近,爹爹也不知dào

该送什么寿礼才好。老爷见多识广,是做大买卖的,爹爹便让大嫂过来传话,跟老爷讨教一番。”

这话说得漂亮,听得崔老爷浑身都妥帖,他最喜欢的就是杜吟秋这一点。

明明是杜家看上了他手里的血沁玉,想要向贤妃借花献佛,求得一个好前程。放在杜吟秋的嘴里,却是七品的翰林求自己办事,又不至于太放下身段,用的是“讨教”二字。

崔老爷脸色缓和,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来:“岳父言重了,贤妃娘娘喜爱玉石,投其所好就行了。”

杜吟秋一怔,明显听出崔老爷并不想把手里贵重的血沁玉贡献出来。

说得如此婉转,拒绝的意思却足够明确。

她是杜家的女儿不错,却更是崔家的媳妇,谁轻谁重,杜吟秋心里跟明镜似的。

得罪娘家没什么,得罪崔老爷,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杜吟秋给崔老爷揉捏着肩头,柔声道:“老爷也累了,不若早些歇息?”

她明显是要打住这个话题,一颗心总是向着自己的。

崔老爷笑着握住杜吟秋的柔荑,轻轻拍了拍:“夫人也辛苦了。”

这话说得yì

味深长,杜吟秋低下头,露出后颈一截白嫩的脖子。

虽说生了崔琉娘,她要服侍年纪不大的婆婆,又得伺候崔老爷,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爱装扮自己,不施脂粉,衣裙十分老气,崔老爷留在杜吟秋房里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如今一个月有那么两三天罢了。

其余的日子,有小半都让两个年轻娇嫩的小妾给占了。

剩下的,崔老爷都独自睡在书房里。

崔老爷忽然有了兴致,搂着杜吟秋正要往床榻去,怀里人却推了推他,怯生生地道:“我今儿葵水来了,不能伺候老爷。”

满腔热情,都让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崔老爷一脸扫兴,到底还是松开了手:“既然如此,夫人去歇着吧。”

他披上外袍,便走了。

双燕守在门前,看见崔老爷脸色不好地匆匆走了,扭头看着烛影下怔怔出神的杜吟秋,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

崔琉娘听说崔老爷亲自挑了一块羊脂玉佛像吊坠,派人送去杜家,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她就怕崔老爷耳根软,做了傻事。

杜家再不满yì

,也不能上门来闹。

崔老爷挑的羊脂玉是上好的货色,送给贤妃做寿礼也是绰绰有余。

虽说没能得到难得一见的血沁玉,有些惋惜,但是也不能逼得太紧。

崔老爷帮衬岳父家,那是他会做人,不等于他就没脾气。

要是杜家过分了,崔老爷可不是畏缩手软之人。

至于龚家,却是来得勤快多了。

崔琉娘抿了口茶,听说老夫人的龚夫人又上门来了,不由挑眉反问一句:“芳春,我仿佛记得这是第三回了?”

“姑娘记错了,这已是第四回。”芳春也忍不住想笑,龚家简直是不死心,一次次地上门来劝说龚丽馨,却忘记了崔府当家做主的不是老夫人,而是崔老爷。

“龚家三天两头的来,我倒是记岔了。”崔琉娘知dào

,这是因为周家这两天已经准bèi

把血沁玉献上去了,龚家这才着急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别人占了先机。

第一个送的,那叫惊艳,接下来的,却叫跟风了,怎么也不能在贵人面前大放异彩。

龚家瞧着,野心倒是不小。

芳春也奇怪:“老夫人一直没表态,既没松口,也没严明拒绝,叫龚家人心里忐忑,才会三天两头上门来吧。”

“老夫人在崔府呆得久了,倒是越发精明。”崔明霞笑笑,龚丽馨这是钓着龚家人的胃口。龚家求着她办事,龚丽馨又如何能不多讨要点好处来?

嫁入崔家,她生是崔家的人,死是崔家的鬼,任由龚家说得天花乱坠的,没点实jì

的好处,她哪能轻易答yīng



龚丽馨膝下只有崔明珠这个女儿,就算不为她自己,怎么也要为崔明珠以及未来的女婿着想。

如今火烧眉毛了,龚家怕是急不可耐,不管龚丽馨说什么,都只会答yīng



崔琉娘却是皱了皱眉,龚丽馨这个模样,怎么像是笃定崔老爷一定会听她的话,把血沁玉拿出来?

不过崔老爷对这个继母甚是敬重,并没有因为龚丽馨年纪只长他几岁,就没把她放在眼内。

老太爷在的时候,他对龚丽馨毕恭毕敬的。如今老太爷不在,依旧隔些日子就去霜华苑向老夫人请安。规规矩矩的,谁也拿不出错处来。

老太爷刚去世的时候,崔家的族长曾提议把龚丽馨请到郊外的别院,免得以后传出些不好的流言来。

龚丽馨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了,倒是崔老爷私下对族长提起,老太爷刚去世就把继母赶出崔府,只怕有心人更是会胡言乱语,坏了崔家的名声,最后此事才不了了之。

如今崔老爷向龚丽馨请安,跟前两个嬷嬷四个丫鬟都在,众目睽睽下,谁也挑不出错来,外人只叹崔老爷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崔琉娘心里嗤笑,崔老爷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倒是会装模作样。

龚丽馨要是去了别院,就算花钱偷偷养一两个小白脸伺候自己,也没什么。

可惜在崔府,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她想做什么,身边都离不开有人盯着,只能守活寡了。

都说女人四十如虎,可怜龚丽馨这年纪还得守着忍着,就为了成全崔老爷的脸面,真够惨的。

她过得不好,自然希望女儿能过得好。

想要的不外乎是那么些,比如是给崔明珠找一个适合的好夫婿。

小丫鬟趁着上茶的功夫,走慢了两步,偷听了几句,悄悄跑来告sù

崔丽霞。

果不其然,老夫人要的不多,就是给崔明珠选夫婿。

经过了叶纪泽的事,龚丽馨如今是尤为头疼。

崔明珠平时都是一头热,从来都是喜新厌旧,两三天就抛诸脑后了。这次却是反复闹腾,不是哭闹就是摔东西,把龚丽馨烦得脑壳都疼了。

归根到底,风度翩翩的叶纪泽跟崔明珠平日见过的故交子弟不同,身上透着书卷气,举止优雅,听闻还是个落魄家族的嫡子,空有一身花架子,却是个穷光蛋。

龚丽馨当然舍不得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儿嫁出去受苦,叶纪泽皮囊再好,都不是夫婿的好人选。

要打消崔明珠的念头,就只能找到一个比叶纪泽更优秀的男儿。

平时来往的商户子弟,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不是执绔,就是斤斤计较的。

龚家来往的官家不少,怎么也有一两个适合的。

龚夫人没想到龚丽馨提起崔明珠的亲事,毫不犹豫就答yīng

下来。

不说龚老爷如何,就是自家夫君交友宽阔,也能帮着物色一二。

龚丽馨这才满yì

了,当着龚夫人的面上,就让嬷嬷把崔老爷请来。

龚夫人喜形于色,坐在屏风后面,仿佛能看见自家夫君被提拔的画面了。

崔老爷匆匆前来,听了龚丽馨的话,沉吟片刻,却是摇头道:“不瞒龚夫人,我的这批血沁玉出了纰漏,如今正愁着要如何脱手,万不能送到宫里去。若是惹得娘娘不高兴,那是连累了龚大人。”

龚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什么叫出了纰漏?

龚丽馨从没听说过这事,也不由急了:“这纰漏厉害吗?若是不脱手,会不会让崔家伤筋动骨,劳你费神?”

听罢,崔老爷脸色柔和,老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龚家,而是崔家,甚至是自己,这让他心里烫贴:“老夫人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龚夫人离开崔府,刚上马车,就忍不住叹气:“这都什么事啊,回头我要怎么交代?”

她为了讨好公婆,多给夫君要些好处,硬是把这事揽在身上,还打了包票。

等回府,知dào

自己没把事办妥,别说自家夫君不痛快,那些妯娌还不知dào

怎么笑话她呢。

身边的嬷嬷却压低声音提醒道:“夫人,奴婢怎么听着崔老爷和龚老夫人一唱一和的?”

龚夫人一愣,倒是回过味来,一拍大腿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一说,倒真像是一唱一和,为的就是推托此事。我就说了,那么精明的人,居然只要龚家帮忙替明珠寻夫婿。”

崔明珠年纪还小,算不上着急,龚丽馨摆明是做做样子,免得龚家以为她无所求。

龚夫人冷笑,既然她不好,龚丽馨也别想好了!

第九章 为什么要告诉你

龚夫人一走,连带着崔老爷也告辞了,龚丽馨面上的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打发掉身边一串丫鬟嬷嬷,只留下宝姝,她皱着眉头道:“你说老爷是不是不舍得把血沁玉给龚家,才这么说的?”

龚丽馨有些不高兴,崔老爷简直是当着龚家人的,没给自己脸面。

宝姝低声劝道:“奴婢瞧着老爷的面色不像是作伪,这几天里里外外忙着,管家被老爷呵斥了好几次,听说那批玉石就是管家帮忙牵的线。”

龚丽馨素来对生意上的事不在意,毕竟是后院的妇人,又是继母,插手太多便惹人厌了。反倒丫鬟们都是消息灵通的,宝姝这一说,她不由皱眉。

莫非那批玉石真出了瑕疵,崔老爷说的都是真的?

思及此,龚丽馨却轻轻叹气:“即便是真的,我那个弟媳妇未必会相信。”

哪里就这么巧,这厢来要血沁玉,崔老爷便说有了瑕疵?

而且崔府是做玉石起家的,都不知dào

多少年了,崔老爷也是十几年来没听说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偏偏这时候就出事了?

别说龚夫人不信,就是龚丽馨心里也泛着嘀咕,是不是崔老爷为了拒绝才找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

宝姝见她蹙眉,又低声道:“老夫人对龚家已经是极好的了,老爷也从来没怠慢过。龚老爷上下打点,老爷哪次又推诿过?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比不得石头落水有个声儿。好处都是龚家得了,崔家只怕连个好名声的都没有。难得崔家出了差错,龚夫人也没多问两句。奴婢斗胆说一句,实在替老夫人有些不值。”

倒贴了那么多银钱,没一句感谢的话就算了。如今不过拒绝了一回,就一副委屈的模样,背后还不知dào

怎么想龚丽馨呢,八成觉得她没向着娘家人,反倒向着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

龚家的人也不想想,老太爷如今没了,龚丽馨可不就得看着崔老爷的脸色过活。不帮衬就算了,遇事就来伸手,叫龚丽馨在崔老爷跟前都不好做人了。

龚丽馨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摆摆手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可别叫人听见了,回头还不得叫人觉得我没好好管教身边的丫鬟。”

宝姝连忙告罪,一脸委屈道:“奴婢就是替老夫人打抱不平。”

点了点她的额头,龚丽馨笑道:“你跟我身边好几年了,哪能不知dào

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宝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又问道:“老夫人,要不要奴婢跟管家打听打听?”

“不了,老爷既然不说,那就是不能说。没必要去找管家,没得让老爷知dào

了,以为我想掺和生意上的事去,反倒不美。”龚丽馨从来都将自己摆在外人的位置上,对崔家的生意从来不多说一句,更别提是指手画脚了。

名义上她是长辈,到底不过是继室。以前有老太爷在,也就罢了,如今还是安分些为好。

宝姝想到老夫人而今艰难的处境,暗暗心疼,便没再多嘴了。

“听闻周家献上的是一对血沁玉镯,十分漂亮。贤妃娘娘看见后,爱不释手,一直戴在手腕上就没脱下来。”芳春略带激动地说着,又好奇地问:“姑娘说,周家这回会不会因为一对玉镯,就平步青云?”

崔琉娘笑了笑,周家出品的玉饰极好,这两年来势头厉害,隐隐有些想跟崔家较劲的姿态。

皇商不同前朝,自从皇帝登基,就下旨说是三年一考核,免得一家坐大,上贡的东西却一年比一年糟糕。

这就是垄断的弊端,就算做得不好,也没有比较性。

再加上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

三年一次考核,若是做得不好,那就直接换人来做。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三年考核都是稳稳当当的,几十年来都没出错。

要是崔老爷今年刚刚做了当家,却输给了周家,那就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如今只怕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这般倒霉,遇上如此逼真的仿造品?

若非崔琉娘曾经是伪造的高手,也很难轻易辨别这些血沁玉。

“平步青云倒是不知dào

,只是你怎的如此清楚,听着就像在眼前看见一样?”

崔琉娘反问一句,倒叫芳春有些不好意思了:“姑奶奶昨天不是参加花宴了,回府后又大发脾气,遇上了周家的小姐,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不痛快,嚷嚷了半天,门外碎嘴的婆子都听了个遍,府里上下谁能不知dào

?”

下人耳目清明,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崔府。

芳春听了,也说出来让崔琉娘高兴高兴。

“道听途说而已,当不得真。”崔琉娘失笑,周小姐没进宫,怎么知dào

贤妃看见周家的贺礼就爱不释手?

贤妃贵为宠妃,出身又是极好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像八辈子没见过好玉石一样,眼巴巴地戴在身上,被人笑眼皮子浅吗?

芳春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别人下了帖子,却没有人来知会崔琉娘,崔明珠直接单独出府去参加花宴,仿佛家里就没她这个嫡女一样。

杜吟秋只推说是崔琉娘病了一场,身子骨还没养好,不宜出外。

崔明珠是不喜欢崔琉娘出门,每次都比自己更加光彩夺目。

底下的丫鬟婆子大多数都巴结着崔明珠,哪里会多嘴告sù

崔琉娘。

就是芳春知dào

,再出门也晚了。

崔琉娘以前听说了,少不得怄气,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

如今病了一场,倒像是看开了,脸色若无其事的。

“盯着我脸做什么,沾着东西了?”崔琉娘见芳春盯着自己发呆,不由笑道。

芳春涨红着脸,喃喃问道:“姑娘不在意?”

崔琉娘看着她的脸色,才明白这个丫鬟是在心疼自己,便笑道:“不去就不去,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去的都是各家的小姐,不是聊起新近的衣裳首饰,就是吹嘘炫耀,实在没意思得紧。

以前的崔琉娘因为跟她们格格不入,不受欢迎,如今的崔琉娘巴不得离她们远远的,免得被看出自己换了芯子。

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像作伪,果真是浑不在意,芳春这才松了口气:“对了,姑娘,门房送来了不少字帖,可是要评点一番?”

崔琉娘听着就头疼,以前的那位前辈也不知dào

抽了哪门子的风,写的诗词送出府外给文人评点就算了,不少仰慕她的书生还把新近写下的诗词送到崔府来,说是让她指点指点。

估计以前那位前辈好为人师,跟批改作业一样,认认真真给那些书生回复。

久而久之,送来的诗词就越来越多,崔老爷的脸色也愈来愈黑。

崔琉娘已经许久没理会那些字帖了,放着不管,那些书生渐渐也会消停了。

果然送来的字帖越来越少,却还是有几个顽固的书生,执着地每隔半个月送来一幅。

“奴婢自作主张,把字帖都送去书房了。”芳春也是苦恼,总不能让字帖一直堆在门房那里,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崔琉娘正好没事,也想去瞧瞧那些书生都写了什么。

她去了书房,看着桌案上十几副字帖,嘴角微微一抽。

随手摊开一看,都是些风花雪月,无病**的字句,让崔琉娘直打哈欠。

“咦,”她翻到最后一幅,跟之前的有些不同,似乎有点意思。

“白莲虚发至如今,

三十六宫秋夜永,

沧浪峡水子陵滩,

春雨微时引百官。”

既不押韵,也无意境。

崔琉娘微微思索半晌,嘴角微勾。

有意思,确实有点意思。

“除了这一幅,其他都收起来吧。”她指着桌上最后一幅,对芳春吩咐道。

芳春瞥了这幅字帖一眼,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知dào

为何自家小姐居然喜欢,还是麻利地收了其他字帖,塞到箱子去了。

夜深阑静,崔琉娘歪在软榻上,身上搭着毛毯,昏昏欲睡。

听见窗棂的声响,她头也不太地问道:“叶公子似乎不喜欢走大门,反而喜欢从窗口钻进来?”

来人站在窗前,闻言轻轻一笑:“崔姑娘如何知dào

是小生?”

“你的藏头诗实在做得不怎么样,倒是叫人看得够明白的。”崔琉娘打了个哈欠,这才坐起身来。藏头诗第一句最后一个字,第二句倒数第二个字,如此递减,便是“今夜子时”。

除了叶纪泽,崔琉娘想不到还有谁会大晚上来找她:“所以,叶公子还没开始赶路赴考?”

听着她的揶揄,叶纪泽又是一笑。这话不过是避开崔明珠和离开崔府的借口,倒是崔琉娘心里明白,忍不住调侃他。

“今晚冒昧前来,是想请崔姑娘帮一个忙。”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缓缓打开。

夜色下,能看见锦盒里是一对血沁玉镯。玉镯色泽莹润,一瞧就知dào

是好玉。

崔琉娘伸手将玉镯拿到跟前仔细打量,半晌后慢吞吞地开口道:“叶公子特意过来,是想问我这对玉镯是真的血沁,还是假的?”

“不错,正是如此。”叶纪泽微微颔首,微微笑道:“崔姑娘果真聪慧,一点就通。”

崔琉娘可不是崔明珠,被眼前这个男人迷得找不着北,懒洋洋地反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告sù

公子?”

第十章 讨价还价

崔琉娘看着窗前的男人,笑得懒洋洋。

凭什么,她就要按照叶纪泽的想法来走?

她不是崔明珠那样的春心萌动的少女,为了心上人会掏心掏肺,只要叶纪泽想要什么,就会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再说,曾经的崔琉娘,外人想要见一面都是不容易的。

排期起码是预约到三五年之后了,见谁,什么时候见,什么地方见,全凭她的心情。

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只要自己心情好了,便会挑一个顺眼的。

就算砸下大笔钱,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所以叶纪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让崔丽霞十分不爽。

需yào

自己的时候就翻墙进来,不需yào

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跑得没影。

要是出了事,叶纪泽随手推到她的身上,崔琉娘要去哪里哭?

叶纪泽站在原地,月色从身后的窗棂倾泻而入,将他的面容大半隐在暗黑之中。

崔琉娘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能感受到对方的惊讶。

是因为她的不配合,还是自己这种不像一般小姑娘的语气?

深夜前来闺房,崔琉娘没一点惊讶不说,坦然地面对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没有露出半点不适和惬意,甚至露出探究和不悦的神色,压根没有遮掩的意思。

叶纪泽嘴角的弧度向上一翘,声音越发柔和:“崔姑娘似乎忘记了,我瞒下了崔老爷那批血沁玉的事。”

“这件事我没忘记,但是我也将一对平安扣送给了叶公子,而且当时已经说明白了,你我算是两清。怎么,叶公子想要翻旧账吗?”崔琉娘眯起眼,这男人有一把好嗓子,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动听了。

“崔姑娘没必要对我怀有敌意,我不会是崔家的敌人。”叶纪泽依旧倚在窗边,跟崔琉娘保持一定的距离。

崔琉娘不是瞎的,自然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并不想跟自己太靠近。不管是如今面对面站着的距离,又或是彼此的的关系。

不过,她也是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不是敌人,也可能不是朋友,对吗?”崔琉娘眯了眯眼,反问一句。

叶纪泽沉默了片刻,将锦盒搁在桌上,忽然开口问道:“崔小姐是想要我做什么,才愿意看看这一对翡翠玉镯?”

崔琉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叶公子是个厉害人,身边的能人应该不少,为何偏偏要来找我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她能一眼就看出血沁玉是仿造的。

崔琉娘相信,庆国暂时还找不到一个人能够跟她一样。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有恃无恐。

不管叶纪泽是什么人,无论他身手多好,都不敢伤害自己一丁点。

物以稀为贵,崔琉娘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拿着主动权,占着优势,为什么不多提些对自己有利的要求?

崔琉娘不管叶纪泽是什么人,知dào

得太多对她没任何好处。但是叶纪泽身后的势力,却能替自己办妥不少棘手的事。

“崔姑娘想要我做什么?”这一次,叶纪泽牢牢盯着她,语气中带着谨慎和认真。

他不敢再小看了面前这个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难道是生在商户人家,天生就有生意人的精明和敏锐?

不得不说,谨慎却不胆怯,精明却不至于得寸进尺。

最重yào

的,不该问的,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跟聪明人打交道,叶纪泽感到很轻松,也没有被胁迫的厌恶。

崔琉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爹爹手上那批血沁玉,到底是个祸害。只要一天留在崔家,就很可能被人无意中推入陷阱中,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叶纪泽立kè

明白她的用意,微微颔首,并不意wài

之余,却好奇地问:“据我所知,崔老爷和崔夫人对姑娘你并不够宠爱。”

即使如此,崔琉娘还要用这个条件来交换吗?

他不是圣人,一次妥协就罢了,绝不会让崔琉娘一次又一次地得逞。

难得的机会,她真的不求其它?

“他们对我不够好,却也没虐待我。我在崔府吃得饱穿得暖,过得舒服又惬意,这些都是他们给予我的。身为人子,养育之恩已经足够了,我并不奢求其它。”这是崔琉娘的肺腑之言,崔老爷再不喜欢她,崔夫人再讨厌自己,也没冻着自己,饿着自己。

身上的衣裳和首饰,平日打赏的大钱,买零嘴的银两,哪一样不是崔家的东西?

再说,崔家没了,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即使有一身的好本事,估计下场也不会太好。

或许崔琉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口饭吃。

但是等她没了利用价值了呢?

到最后,也不过是被弃之如敝履。

这样的结果,不是崔琉娘想要的。

叶纪泽微微点头,承诺道:“一天之内,便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一天?

崔琉娘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看来叶纪泽身后的势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她上前拾起锦盒,示意叶纪泽道:“帮我点灯。”

桌上的烛灯很快便点起,崔琉娘拿起玉镯,凑在灯下细细打量。

古玉的沁色并不是只局限于红色,也有黑、黄、绿、白等一些颜色,这对玉镯就是籽玉的黄色,点缀期间。雕琢玉佩的人也极为费心思,绕着这些黄色的血沁雕刻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籽玉就像是花蕊一样,娇艳动人。

她心里赞叹了一番,左右端详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上回送给叶公子的一对平安扣,因为手边能用东西太少,时间也比较着急,还有一道工序并没有添上。”

叶纪泽还以为崔琉娘会在明天事情了结后,才会告sù

他答案,没想到会毫不犹豫地坐下。

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崔琉娘抬眼一看,就明白叶纪泽的想法,哼笑道:“怎么,叶公子很惊讶?”

“的确,我以为姑娘明天满yì

后,才会办事。”叶纪泽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我信得过叶公子的为人,公子答yīng

办的事,必然会办妥。”崔琉娘看着他,揶揄地笑道:“而且公子再厉害,来崔府太频密,就不担心被人发xiàn

蛛丝马迹?若是我没猜错,公子是不想有人知dào

这件事的。要是暴露了行迹,怕是要事倍功半。”

叶纪泽深深地看着她,这个眉眼仍带着稚嫩的姑娘很会说话,即便他清楚这话里半真半假,并没有太多的真心,但是听着却让人忍不住觉得心里烫贴。

既然崔琉娘替他着想,叶纪泽也想尽快知dào

答案,接话道:“姑娘提起少了一道工序,究竟是什么?”

“伪造的古玉再相似,表面还是有浮光,因为血沁只停留在表面。这时候需yào

用错草削去薄薄的一层玉,再上白蜡。”崔琉娘不介yì

将伪造的方法透露给他,因为就算知dào

怎么做,不清楚一定的份量,没有出色的手艺,都不可能做出来。

“姑娘的意思是,玉镯上有白蜡,所以是假的?”叶纪泽皱起眉头,假玉做得如此惟妙惟肖,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是玉镯上有土咬和黄土锈,这也是仿制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如此逼真的痕迹,却都是认为的?

“要是公子愿意,我也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痕迹来,并非难事,尤其是有心人的眼里,只是费些功夫罢了。”崔琉娘说着,小心翼翼把玉镯放回锦盒中,又道:“当然,玉是真的,雕工也是一流的,只有痕迹是造假。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叶纪泽听得不由失笑,不愧是商人,说着说着就绕到了买卖上:“姑娘该明白,这种玉……卖不得。”

崔琉娘把锦盒往前一推,看着他收起来。

即使她隐约能猜得出,这很可能是周家献给贤妃的寿礼。叶纪泽能无声无息拿到手,必然是有人帮忙,所以他的靠山很可能是宫里的人。

崔琉娘不打算多问,却对这些流出市面上的假血沁玉,心底存着隐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推动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在崔家的头上悬着一把剑,也不知dào

什么会落下,实在叫人烦躁不安。

她看着叶纪泽就要翻窗离去,不由叫住了他,迟疑地道:“要是公子以后需yào

帮忙,我乐意替公子分忧。”

再来十个八个血沁玉让自己鉴定真伪,崔琉娘表示不会拒绝。

叶纪泽回过头,乌黑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含着忧虑的神色,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崔家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一跃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了叶纪泽的保证,崔琉娘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手脚绵软,几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qì



刚才这个男人一瞬间流露出的霸道气势,让她不由心惊胆战。

不过也好,叶纪泽说得出口,证明他并没打算拿崔家来开刀。

在崔琉娘看来,这就足够了!

第十一章 大义灭亲

“老爷,”小妾穿着粉色的薄纱裙,看见崔老爷,脸上连忙堆起笑,娇声娇气地迎了上去。

她轻手轻脚地伺候崔老爷脱下衣袍,换上宽松的常服,见他面露疲倦,还贴心地给他捏了捏肩膀。

只是小妾瞅见他衣领下隐约露出背上的两条浅浅的抓痕,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几天崔老爷仿佛是在红荔苑过夜来着,大太太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在床榻上却这么浪,在老爷后背留下抓痕来。

小妾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抓痕,见怪不怪,只是心里对杜吟秋有些不屑。

平日看着她的时候眼底满是轻视,看不起小妾的身份,其实脱了衣服,在床榻上不也使劲讨好崔老爷么,谁又比谁高尚?

小妾柔软的小手捏着捏着,便悄悄探入了崔老爷的衣襟,在他胸膛上若有似无地拂过,叫人心猿意马。

崔老爷从来不是难为自己的人,抓住小妾的柔荑,就把人揽在怀里,上下其手。

小妾给弄得双颊绯红,眼眸湿漉漉的,水光潋滟,还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身上的纱裙只堪堪挂在手臂上,在崔老爷怀里难耐地扭来扭去。

被小妾惹得浑身像是点了火,崔老爷一手扯开腰带,把她压在桌上,便要驰骋快活。

谁知dào

他在行头上,正要入巷,冷不丁管家大力拍门:“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崔老爷皱了皱眉,外头的嬷嬷正要拦着,谁知管家摔了个跟头,直接撞开门滚了进来。

小妾吓得花容失色,胡乱裹着身上乱糟糟的衣裙,惊慌地尖叫着一头扎进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被扫了兴,崔老爷也没什么好脸色,黑着脸呵斥道:“怎么慌慌张张的,管家平日的稳重都去哪里了?”

他还要训斥,却见管家哆嗦着爬起来,一脸疼得扭曲,瞧着有些狰狞。

加上浑身都被大汗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崔老爷眼皮一跳,总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见管家带着哭腔喊道:“老爷,玉……没了,都没了!”

“什么没了,说清楚!”崔老爷提着他的衣领,大吼了一声。

管家被他阴沉的脸色吓着了,哆哆嗦嗦道:“老爷,那些血沁玉都被人打坏了。”

崔老爷呆住了,顾不上整理衣衫,丢下管家就直奔藏着血沁玉的地方。

这是书房里的暗室,周围有重重护院把手,暗门的机关只有他和管家知dào



如今暗门大开,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看见的便是碎了一地的血沁玉,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显然有人故yì

毁了这些血沁玉,顿时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想到送出去的白花花银子就这么都没了,就像丢进水里连个水泡都没有,崔老爷眼前一黑,几乎要晕死过去。

究竟是谁,居然要跟崔家过不去?

尤其这批血沁玉藏着的地方,除了崔老爷,就只有管家知dào



若非管家,崔老爷也不会鬼迷心窍,用重金买下这些假的血沁玉!

他回头看着急急忙忙跟上来的管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崔琉娘刚醒来,芳春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小声说道:“姑娘,听说昨晚老爷的书房被人偷了贵重的东西。如今护院在书房外头四处巡查一整夜,准bèi

找出蛛丝马迹来,好抓住那个贼人。”

闻言,她就知dào

叶纪泽得手了,很可能是临走前动的手脚,动作真够快的。

不管如何,那批假的血沁玉都毁了,崔老爷再也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把玉都粘回去,崔琉娘总算能放下了心头大石。

无论什么阴谋,怎么也牵扯不到崔家头上来了。

她心情好,带着芳春打算到后花园走走,喝茶赏花,也是一大乐事。

崔琉娘以前忙忙碌碌的,名气大,却也身处在风口上,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

有人喜欢她,也有人恨她。

崔琉娘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人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一个人一晚上成为穷光蛋。

别说出门溜达,就是在别墅的花园走走,身边的保镖都严阵以待,就怕谁买通杀手来对付她。

虽然功成名就,可惜也失去了所有的自由,困在方寸之地,实在无趣之极。

难得如今成了富人家的闺阁小姐,吃喝不用愁,她自是要把以前没享shòu

过的轻松自在都找回来。

谁知dào

这才出了远门没多久,就见到丫鬟婆子窃窃私语,有人惶恐不安,也有人幸灾乐祸。

崔琉娘微微蹙眉,芳春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过去打听了几句,还不忘悄悄塞了几个荷包过去,很快就回来,压低声音禀报道:“姑娘,听说偷东西的贼人已经找到了。”

闻言,崔琉娘有点惊讶,这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崔老爷就打算了结这件事?

“贼人是谁?”芳春的脸色十分古怪,她不由追问道。

“回姑娘,是……邱管家。”

“什么?”崔琉娘一惊,转念便明白了崔老爷的用心,忍不住轻轻一叹。

邱管家以前是崔老爷身边的小厮,因为会来事,心思活络,很得崔老爷的欢心,慢慢便成了心腹。

等崔老爷做了当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邱管家提拔上来。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抵不过一个“利”字。

血沁玉的事不能宣扬出去,崔老爷便暂时不能动邱管家。怕他狗急跳墙,要是一时不查被邱管家逃出去,在外面胡乱嚷嚷几句,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就要付诸流水了。

如今书房被窃,他终于有借口惩治邱管家,估计还想要杀人灭口。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崔琉娘心里冷笑,崔老爷真是好算计,怕是从对外宣bù

书房失窃开始,就已经开始谋算邱管家的小命了!

邱管家恐怕到死都不知dào

,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被崔老爷直接抹杀掉。把那批假血沁玉的事,彻底抹灭掉,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崔老爷才会安心。

可惜崔老爷不知dào

,除了他自己,还有崔琉娘和叶纪泽知dào

这件事。

“回去吧,”崔琉娘也没了赏花的兴致,冷着脸掉头往梨香苑走去。

即便离主远的距离不近,依旧隐约能听见一道凄厉的喊声,渐渐弱了下去。

芳春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听得出那是邱管家的声音,怯怯地看向崔琉娘:“姑娘,邱管家只怕是受刑了。”

“爹爹爱惜脸面,不会直接在府里打杀了邱管家。”崔琉娘头也不回地说着,唇边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崔老爷确实不会直接灭口,因为传出去,一个在身边十几年的心腹说杀就杀,其他心腹只怕要寒了心,对他的名声也有碍。

“不打杀,难道是……”芳春瞪大眼,满脸惊疑。

“不错,邱管家只怕要被扭送去官府,爹爹这是大义灭亲,绝不姑息贼人。”崔琉娘冷笑,府外的人只会说崔老爷心存善意,即便心腹是白眼狼,依旧没能忍心自己动手,反倒是送去官府,一点也不徇私,公事公办。

可惜邱管家送出府,要是胡言乱语,怕是要坏了崔老爷。

所以离开崔府,邱管家只怕就剩下一口气了。

崔老爷再去官府打点一下,邱管家的事只会草草结束,指不定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官府不用沾手,惹得一身腥,崔老爷更是撇清了所有的关系。

芳春面露不忍,对家仆来说,送去官府,以后再没有人愿意接纳,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人看不起,甚至是任意打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邱管家的儿子才八岁,听闻在私塾里名列前茅,是个有前途的孩子,如今邱管家被送去官府,怕是人尽皆知,这个孩子也得跟着毁了。”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看着芳春满脸怜惜的神色,不忍心告sù

这个丫鬟。

崔老爷如何会让邱管家的妻儿继xù

活在这个世上,谁知dào

邱管家是否将血沁玉的事透露给枕边人,怕是会斩草除根。

只等着他们母子二人离开崔府,便会寻机动手!

芳春没看见崔留下的面色,自顾自地道:“邱夫人以前是老太爷跟前的大丫鬟,邱管家求了很久才娶回来的,一直待她极好。如今孤儿寡母的被赶出府,府里那些小人眼红,指不定搜刮得干干净净才放他们离开。”

“箱底不是有一件去年的棉袄,我一次都没穿过?拿出来缝缝补补,给他们母子二人送去吧。”崔琉娘或许不能直接出手救下他们,却能暗中帮一把。

见芳春一脸茫然,她回到屋子后又小声叮嘱道:“把我妆匣里余下的碎银子都缝在棉袄夹层里,不然就这么直接送银子过去,还没踏出崔府,就要被人抢走了。”

芳春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只谈姑娘就是细心,连忙应下,急急忙忙去找针线。

等她笑吟吟地抱着棉袄和几件替换的半新衣裳准bèi

去送邱夫人之前,崔琉娘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悄悄告sù

他们,只管挑着人多的地方去。”

崔老爷还不至于胆大妄为,敢在人前动手!

只希望邱夫人是个聪慧的,一点就通!

第十二章 周府赴宴

经过了邱管家被杖责,又被送去官府的事,崔府上下人心惶惶。

平日碎嘴的婆子,大嗓门的丫鬟,都收了性子,小心翼翼的,连经过主子的院门都忍不住放轻了手脚,生怕惹祸上身。

崔琉娘对这样的改变,倒是乐于看见的。

起码耳根清净了不少,就连崔明珠都让龚丽馨看得紧,不再到梨香苑里大声嚷嚷,她自然更是欢喜。

一阵翅膀的扑腾声在窗台响起,崔琉娘刚抬起头,就听见芳春难掩惊喜的脸色,放轻了声音道:“姑娘瞧瞧,不知dào

哪里来的鸽子。”

鸽子?

崔琉娘瞥了一眼,就笑道:“或许是饿得厉害,这才慌不择路,跑进院子来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拿一袋子米过来。”

芳春欢喜地用下,匆匆忙忙就跑去厨房。

这些时日以来,她也察觉自家姑娘比起以前脾气更好,对待下人的态度更宽和,渐渐在崔琉娘面前流露出少女的活泼心性来。

崔琉娘看着她不再拘谨勉强的笑容,心里也是欢喜。

她挺喜欢芳春这个丫鬟,即便自己这个身体病重的时候,也只有芳春不离不弃。

这份心意,崔琉娘记在心头上,自然对芳春更是好上几分。

看着芳春走远了,她才起身走向窗台。

三只鸽子,浑身雪白,羽毛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家养的鸽子。

家养的鸽子只有两个用途,一是吃,二是传信。看样子,应该是后者居多。

她伸出手,鸽子也不怕人,有一只胆大的,还凑过头来轻轻啄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不疼,反倒有点痒。崔琉娘忽然发xiàn

,这只鸽子的额头有着一块浅浅的红印,她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鸽子的腿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东西,绑在鸽子腿的内侧,不留意很难发xiàn



“果然是信鸽。”

她喃喃说着,把只有指头大小的信笺展开,上面寥寥一句话:‘邱夫人母子平安,叶’

字体中规中矩,笔画没有丝毫特色,就像是一个容貌普通的人落入人群中,怎么都辨认不出来。

这样的字迹,崔琉娘并不陌生,因为她也曾经用过,掩人耳目。

很多人为了避免留下把柄,所以书信都用的是与平日截然不同,没有半点个人风格的字体。

就算拿出来对质,也只是枉然。

如此谨慎小心,信笺最后的落款又是一个“叶”字,不是叶纪泽又会是谁?

崔琉娘前脚才发了善心,出手帮了邱夫人母子,后脚两人就被叶纪泽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若果是无心的,谁也不会相信。

看来叶纪泽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好叫崔琉娘心甘情愿替他办事。

在叶纪泽看来,她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吗?

这样的印象,对崔琉娘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有着一技之长,却又心善的小女孩,总是比较好拿捏的,不是吗?

崔琉娘用茶水浇在信笺上,字迹眨眼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挑了挑眉,又把信笺撕得粉碎,扔在几只鸽子面前。

果不其然,白鸽毫不犹豫地把纸屑都啄了个干净,看来是训liàn

有素,连毁尸灭迹这一点都清楚,不留一点痕迹。

这样特意训liàn

出来的信鸽,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

崔琉娘有些好奇叶纪泽的身份,转而又自嘲地笑笑。

知dào

得越多,死得越早。

以前的她就是不懂得这一点,性子张扬,爱出风头,要不然怎会死得那样早?

邱管家被送去官府,不到两天,就对外宣bù

这位管家畏罪自杀的事。

不知情的,都说邱管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到头来还咬了提拔自己的主家一口。

有心人却是冷嘲,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就算想自尽,怕是也没有力qì

的。

“姑娘,听闻老爷要给邱管家收尸下葬,到底还是不忍心让管家暴尸荒野。”芳春不由唏嘘,前几天还风风光光的邱管家,眨眼间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都说世事无常,果真如此。

崔琉娘嗤笑一声,崔老爷真是做戏不忘做全套,一副大善人的模样,真叫人恶心的。

明明是崔老爷为了封住邱管家的嘴巴而动的手,比贼喊捉贼更可恶。

还是说,他这是心虚了?

想到崔老爷可能半夜惊醒,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崔琉娘便忍不住笑了。

看见自家小姐唇边的笑容,芳春误会她是听说邱管家能被好好安葬的事而高兴,也跟着叹道:“好歹邱管家这回总算能入土为安了,邱夫人也能安心了。”

崔琉娘倒是恍然,古人对入土为安十分执着。要是崔老爷真的不闻不问,足叫外人心寒,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也不知dào

邱夫人母子,如今怎样了。”芳春感慨着,她能做的,就只能帮忙把碎银子缝在棉袄里面,好叫他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艰难。

“放心,他们没事,爹爹也不会再找两人的麻烦。”崔琉娘安抚着她,不是不想,而是找不到两人的麻烦,她相信被叶纪泽藏起来的地方,崔老爷不可能轻易找到。

加上崔老爷如此爱惜自己的脸面,又如何会大张旗鼓地去找邱夫人两母子?

暗地里去找,只会事倍功半,更别提是两人早就被藏得严严实实了。

芳春虽然奇怪自家姑娘为何说得如此肯定,但是崔琉娘既然说得这般笃定,那就必然是事实,更加安心了。

“姑娘,老夫人有请。”

崔琉娘看着龚丽馨跟前的谭嬷嬷亲自来传话,心里犯了嘀咕。

有什么事,居然劳动到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谭嬷嬷?

她笑吟吟地迎上来,又吩咐道:“芳春看茶,老夫人有事,让一个小丫鬟来跑腿就是了,怎的好劳烦谭嬷嬷亲自过来?”

“小事而已,”谭嬷嬷谦让了一番,到底还是坐下了,只敢坐着一半的椅子。

崔琉娘不敢怠慢,赶紧让芳春伺候换了一身衣裙。

打扮停当,前后也不过十分钟的功夫。

她吁了口气,只是刚站在谭嬷嬷的面前,后者却微微皱了下眉头:“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这件衣裙的颜色太暗沉,不太适合。”

崔琉娘愣了一下,芳春已经被谭嬷嬷吩咐着把新做的衣裙都拿了出来。

谭嬷嬷沉吟片刻,最后挑了一件湖蓝的衣裙,定定地看了过来。

无奈之下,崔琉娘只得又换了一次衣裳,还被谭嬷嬷指点着戴了一套珍珠头面,整个人打扮得亭亭玉立,比起平日更加娇俏可人。

她看着铜镜,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打扮得如此出彩,若是抢了崔明珠的风头,崔明珠还不知dào

以后要如何折腾自己呢。

崔琉娘有心拒绝,谭嬷嬷却已经开始催促了:“姑娘,不要让老夫人久等了。”

她心里叹气,如今只能见步行步了。

自己倒要看看,老夫人今儿究竟想做什么,特意派谭嬷嬷过来指点她穿戴打扮得如此光鲜漂亮。

踏进霜华苑,崔琉娘看着宝姝亲自打起帘子,便见花厅里,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身边的崔明珠。

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kàn

,崔明珠更是如此。

看见崔琉娘,崔明珠冷哼一声,便撇开脸不再看她,嘴里还嘀咕道:“丑人多作怪!”

老夫人责备地瞥了她一眼,到底不好开口呵斥,笑着对崔琉娘道:“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稍作打扮,便是一个美人儿,以前的衣裙实在太素淡了一点,回头让人给你多做几身。”

崔琉娘诚惶诚恐地推脱着,心里有种被人打扮光鲜论斤卖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崔明珠脸色更黑了,想要开口挖苦崔琉娘,被龚丽馨淡淡一瞥,只能皱着眉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周家下了帖子,举办一场花宴。你和明珠一起去,也有一个伴不是?”老夫人说着,又道:“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再不去就该误了时辰。”

崔明珠撅着嘴,老大的不高兴。

崔琉娘却是听出这话里许多的信息来,比如说周家因为献给贤妃的美玉,怕是得了好名声,忍不住嘚瑟了,打算笼络其他人,壮大自己的能力。

会邀请崔家,一来是想炫耀,二来是打击。

原本可能只邀请了崔明珠,老夫人担心崔明珠惹祸,才会临时把崔琉娘也叫了过来,好歹盯着崔明珠。实在盯不住,指不定也多了一个替罪羔羊,把崔明珠摘了出去。

崔琉娘挑了挑眉,也不知dào

这事崔老爷和杜吟秋知不知dào

。可能就算知dào

了,也会乐见其成就是了。

她忍不住叹气,穿越前辈你究竟做了什么,让爹娘如此厌恶你,巴不得去做崔明珠的垫脚石和炮灰替身?

崔琉娘怔怔出神,老夫人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收拾停当,这就出发吧,还是说琉娘不想去?”

这句话隐含威胁,而且她也明白,老夫人发话,还轮不到自己说一个“不”字。

“回老夫人的话,琉娘只是太惊喜了,一时忘了回话。”崔琉娘乖巧地笑着答道,换来老夫人满yì

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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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贵客临门

周府门口宾客络绎不绝,崔家的马车根本过不去。

崔明珠原本想打扮得比崔琉娘更加明艳照人,可惜龚丽馨却说她们是去做客的,要是打扮得过分艳丽,抢了主人家的风头,那是失礼的举动,说什么都压着她,叫谭嬷嬷亲手伺候着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发髻上戴着一支碧玉簪子,手腕上还有一对玉镯子,便让两人出发了。

原本就不想赴宴,崔明珠等了又等,催促了几回,马夫只说前头过不去,她就忍不住发脾气了。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来做什么?”

马夫兢兢战战地不敢吭声,陪着去的大丫鬟宝竺连忙劝道:“姑奶奶,崔家的马车过不去,其他人也过不去。听说周家还请了知府夫人,刚才奴婢瞧见还在咱们后头,不是也得等着么?”

宝竺得了姐姐宝姝的吩咐,务必要看紧这个崔家的掌上明珠,绝不能在周府闹出什么事来,便顺着毛安抚。

可是在崔琉娘听来,倒像是火上浇油,这丫鬟虽说是宝姝的妹妹,却是远远不及的。

果不其然,崔明珠一听,气得脖子涨红:“胡说什么,周府怎的能把知府夫人请来,还不早早就迎进府去了,哪里用得着在门口干等?”

她听着就不顺心,周家不过送了贤妃一对血沁镯子,就要反了天了,连知府夫人都能请过来了?

要是如此,周家的丫头只怕是更加嘚瑟了!

宝竺苦着脸,不知dào

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好歹崔明珠不过呵斥两句,倒没什么惊人的举动。

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周家派出小厮安排好前头的马车,她们总算不用继xù

等着了。

“原来是崔家的姑娘,实在是有失远迎。”在府门迎接的,是周家的大少爷周祁安,看见两人并肩而来,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两位姑娘,请。”

女眷他不好陪同,只送两人到了二门,便往回走了。

崔琉娘对这位周家大少的印象还不错,面容俊秀,举止得体,身上没有商人的市侩,倒是带着书卷气。尤其穿着一袭青衣,不说是周家的少爷,倒像是哪里的书生。对待两人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至于太冷落,客客气气的。

提起青衣,崔琉娘不由一阵晃神,想起叶纪泽在树下也是一袭青衣,比起周祁安更加适合。

她皱了皱眉头,怎么就想起叶纪泽了?

崔明珠的脸色依旧不好kàn

,即便是周祁安以礼相待,她依旧觉得周家是故yì

叫自己来让人难堪的。

宝竺一脸紧张,生怕崔明珠在周府发难。

一个穿戴鲜亮的丫鬟笑着迎她们进去,瞥见丫鬟身上的衣裙,颜色跟自己相差无异,崔明珠脸色更难看了。

崔琉娘也看出来了,若说之前的马车是无意的,这回倒像是故yì

的了。

没等崔明珠发脾气,就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嬷嬷,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看见两人,她面露惊讶,率先转向了崔明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想要派人去崔家催一催。今儿来的贵人不少,要是迟了,岂不是让姐姐错过了认识贵人的机会?”

崔琉娘不用想,也明白面前这位少女便是周家的小姐周兰韵了。

周兰韵手里拿着一把美人扇,遮掩着半张脸,双眼直勾勾地瞥了过来,带着浓浓的笑意。

崔明珠被一路怠慢下来,虽说来之前龚丽馨一再叮嘱,绝不能在周府发脾气。可是周家的丫头欺人太甚,她是忍不下去了。

“你——”

没等崔明珠的怒骂出口,崔琉娘连忙抓住她的袖子扯了一下,笑眯眯地向前走了一步:“小姑姑,这位姑娘是谁?”

明明看着周兰韵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不用想也是周家的小姐了。

崔琉娘明知故问,让周兰韵心里有些不痛快,她难得把视线转开,落在崔琉娘身上:“你又是谁?”

问完,周兰韵又故作惊讶道:“对了,你就是崔府那个从来不出门的嫡小姐吧?怎么,今儿你家长辈终于舍得放你出府了?”

说得就像是锁在家里的奴隶一眼,难得让她出来放风。

崔琉娘上辈子更刺耳的话都听过了,对周兰韵这么个小姑娘的挑衅丝毫没放在心上:“周小姐是要去迎接宾客吧?那我和小姑姑就不耽误周小姐了,免得怠慢了贵人。”

周兰韵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不痛快了。

她刚提起贵人,崔琉娘就还回来,是说自己这个主家没好好招呼她们两个客人吗?

崔明珠是个没城府的,稍微撩拨一下就跳起来,实在有趣得紧。

偏偏这个崔府的嫡小姐,面上虽然笑着,说的话却是千回百转的,看来是个难缠的角儿。

身后的嬷嬷低声催了一句,周兰韵知dào

她确实不能耽误,冷哼一声道:“那么我就不招呼两位了,让这丫鬟领着去花厅吧。”

崔琉娘微笑着目送周兰韵带着一群人离去,转头对上身前的丫鬟,目无表情地盯着好一会,直到丫鬟后背发毛,这才微微笑开了:“小姑姑不是第一次来周府,就不麻烦这位姐姐带路了。”

“姑娘说笑了,这是奴婢应该的。”丫鬟低着头,诚惶诚恐地答道。

“就是,我也不是第一回来周家了,不需yào

人带路。你去招呼其他女客,没必要再留下了。”崔明珠倒不是个傻的,听崔琉娘提起,明白这丫鬟领着她们进去,看见丫鬟的衣裳跟她有几分相似,被其他姑娘们知dào

了,私底下还不知dào

要如何嘲笑自己,自是打发了这个丫鬟。

丫鬟迟疑了一会,终究在崔琉娘的目光下败退了。

“你倒是不蠢,知dào

维护我。”崔明珠心里高兴,难得在周兰韵面前扳回一局。

想到周兰韵刚才得yì

的神色,很快变得恼怒起来,她就说不出的痛快。

崔明珠瞥了崔琉娘一眼,也不知dào

这个侄女是不是吃错药了,以前最喜欢抢风头,如今安安静静的,还主动出手帮她。

不过崔琉娘作为晚辈,对她好是应该的。

而且两人在府外,代表的就是崔家的脸面。

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来,崔琉娘说什么都要维护崔明珠的脸面。

看在她帮忙的份上,崔明珠不介yì

在崔老爷面前少说几句崔琉娘的坏话。

“明珠来了?”花厅上首坐着一个朱红衣衫的妇人,雍雍华贵,光是发髻上的三支金钗,就险些闪瞎了崔琉娘的眼。

不止如此,金钗上还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光是看着,就足够震撼。

只是崔琉娘不由琢磨,那么重的宝石戴在头上,这位夫人的脖子不会疼吗?

“见过周夫人,”崔明珠再不喜欢周兰韵,该有的礼数还不至于忘记。

周夫人笑着颔首,又看向她身边的崔琉娘:“这位就是崔家的大才女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说罢,身边几个衣着光鲜的妇人便拿帕子掩在嘴边偷笑。

可不就是闻名不如一见,崔琉娘出府极少,名声也不知dào

怎么传出来的。

不知情的书生才子,当她是宝贝一样供着。

在这些内宅妇人眼里,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坏了名声,以后还不知dào

能不能嫁出去的小丫头。

周家如今气焰正高,周夫人说话就更肆无忌惮一些。

崔琉娘左耳进,右耳出,只笑吟吟地行礼:“晚辈见过周夫人,才女不敢当,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夫人万万当不得真。”

周夫人听着有些惊讶,都说这位崔家嫡女才高八斗,却是心高气傲的。平日有人下帖去请,一概都拒了,这才极少在人前露面。

还以为听着挑衅的话,崔琉娘会立kè

发作,倒没想到竟然忍下来了,还面不改色,丝毫不见清高的模样,显然是个知情知趣的。

那些名声也不知dào

从哪里传出来的,周夫人隐晦地瞥了崔明珠一眼,嘴角勾了勾。

自家人怎么勾心斗角就罢了,传到府外去,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周夫人乐得自在,寒暄了两句,没再为难崔琉娘。

比起崔明珠,她更喜欢这个懂得进退的崔琉娘。

“南夫人来了,”二门候着的小丫鬟急忙来禀,周夫人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崔琉娘想了想,知府大人不就是姓南吗?

这个姓氏在庆国并不多,看来是知府夫人了。

还以为周兰韵随便嚷嚷的,没料到真把知府夫人给请来了。

崔明珠更是吃惊,知府夫人从来不参加任何人的花宴,如今竟然屈尊降贵到周府来。

她眯了眯眼,心里不痛快,周家气焰嚣张,处事张扬,连知府都拉拢了,这是要把崔家给比下去吗?

想到皇商的名衔,或许要易主,崔明珠便开始忧心忡忡了。

第十四章 拒绝

南夫人穿着一身孔雀绿的高领衣裙,裙摆上是双面绣的云纹,朦朦胧胧,犹如站在云端之上,用的是细密的银线,绣花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镶嵌着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

梳着妇人的发髻,戴着一支碧玉簪子,浑身贵气逼人。

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的夫人,就有这样的行头,崔琉娘不由多想,这位知府莫不是贪下了不少银两,要不然如何能给自家夫人这般奢侈的一身穿戴?

周夫人满脸笑容,迎着南夫人上座。

自然,南夫人坐的是上首。

南夫人也没推辞,径直坐下,脸上带着矜持的倨傲,施施然坐下。

周夫人一路陪着笑,也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寒暄着。

南夫人只偶尔答上一两句,甚是敷衍,花厅里的气氛渐渐有些冷场。

说也是,官家的夫人嫌少来,在场的都是商户人家,对官家有种莫名的敬畏,除了讨好巴结,再也想不到话题来,只能干笑着,要是扯些芝麻绿豆的内宅小事,若是惹恼了知府夫人,让她觉得不耐烦,拂袖而去,那就是大大地得罪了。

崔明珠自然想跟知府夫人打好关系,赶紧上前打招呼道:“民女见过南夫人,给夫人请安。”

“这是崔家的两位姑娘,”周夫人见南夫人询问的视线瞥了过来,只能开口介shào

,心里甚是不痛快

周兰韵这个丫头,为了炫耀打压崔明珠,硬是把崔家的两个姑娘叫过来。

要是她们真是得了知府夫人的青眼,周家费了这么多功夫,岂不是白费劲了?

果不其然,南夫人脸上多了几分兴味:“哪位是崔家的大才女?”

崔琉娘心里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南夫人摆摆手,又道:“听闻你诗词歌赋做得不错,也不知dào

琴艺如何?”

崔明珠一脸纠结,要是崔琉娘在知府夫人面前出了风头,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若是阻拦,得罪了南夫人,更是得不偿失。

见崔琉娘一动不动,似乎没有答yīng

的意思,崔明珠不由急了。

她扯了扯崔琉娘的袖子,催促这个榆木疙瘩赶紧让人去找古琴。可惜家里的古琴都没带来,周府不知dào

有没这玩意儿,估计就算有,周兰韵那个丫头也不会借给她们,不由心里更着急了。

崔琉娘却是得体地欠身,笑吟吟地婉拒道:“夫人想听民女的曲艺,是民女的荣幸。只是今儿是周家的花宴,民女若是喧宾夺主,倒是失礼了。”

崔明珠不可置信,崔琉娘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拒绝了。

南夫人挑了挑眉,或许想不到一个崔琉娘会拒绝。花厅里这些夫人小姐,哪个眼里不是跃跃欲试,之前更是用嫉妒羡慕的眼神盯着崔琉娘。

一个个想着巴结自己,谁想到有人会拒绝?

看来是个有骨气的,却是用错了去处。

南夫人唇边的浅笑又淡了几分,倒是不乐意跟这么个小丫头计较,显得太掉价了。

周夫人看着冷场,笑眯眯地提议道:“小女学了些皮毛,不若给夫人解解闷?”

“也好,”有人给了台阶,南夫人便顺着下来了,再没看崔琉娘一眼。

崔明珠面上难堪,扯着崔琉娘悄悄退到角落,小声责备道:“你怎的如此不识趣,知府夫人献艺,那是谁都求着的事,你怎么能拒绝了?”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不说自己五音不全,一碰古琴就得露馅。再说了,不过是知府的夫人罢了,竟然想让自己像酒楼卖艺的小姑娘一样当场表演,开什么玩笑!

若是传了出去,崔琉娘的面子往哪里搁?

而且上赶着巴结,对方不过是更加看轻她们罢了。

看看南夫人的神色,不情不愿的,目光中的轻视一览无遗,可是在场的人不是视若无睹,就是毫不在意地给人打脸。

或许是情非得已,夫人们不敢得罪知府夫人,自是不会发难。

她凭着一张小丫头的脸面,南夫人敢跟自己计较吗?

说出去,别人都说南夫人那是欺负晚辈。知府是官家人,脸面比金子还重yào

。所以崔琉娘笃定,知府夫人不敢对她做什么,便堂而皇之地婉拒了。

确实在别人家的花宴上抢风头,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

至于一脸欣喜抱着古琴出来,还不忘悄悄递一个得yì

的眼神给崔明珠的周兰韵,崔琉娘更是浑不在意。

既然有人愿意当小丑,还摆脱了她的麻烦,崔琉娘是乐于看见的。

说是只懂皮毛,自然是客气话。要是真的不怎么样,周夫人也不会让周兰韵出来献丑。

丢了面子是一回事,但是用噪音来折磨知府夫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明珠愤愤不平,要是知dào

崔琉娘会拒绝,她就自己主动请缨,取而代之了。

她狠狠瞪了崔琉娘一眼,不悦地道:“今儿的事,我回去一定会告sù

娘亲和大哥。”

言下之意,让崔琉娘仔细自己的皮,不是跪一晚佛堂那么容易的事了!

崔琉娘听出了崔明珠的威胁,实在怕这个小姑姑不知dào

回去又闹出什么事来,叫自己饿着肚子关小黑屋,学着她小声解释道:“小姑姑,要是我们在南夫人面前献艺,传出去却是名声有碍。小姑姑你想啊,献艺的除了茶楼卖艺的,也就红楼里那些琴师了。”

反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是了。

崔明珠一听,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看向周兰韵的眼神便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让周兰韵抢着出风头,却是捡着崔家人不要的,像跳梁小丑一样乱蹦,还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心里便有些痛快:“你说得对,拒绝是好的,反正要让南夫人留下好印象,不差这么一时半刻的。”

一曲终了,周兰韵回想着自己的指法没有错,悄悄吁了口气。

只是南夫人半眯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她不免有些忐忑。

周夫人早就知dào

,要跟官家夫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昨晚上周老爷就反复叮嘱了好几遍,生怕她得罪了贵人,如今对着南夫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心里早就有了准bèi

,看着理所当然。

看着身边的大丫鬟在门口悄悄对她点头,周夫人也松了口气,笑道:“夫人,筵席已经准bèi

好了,请。”

即便早就明白这份差距,但是一直自言自语,没听见几声搭腔,让周夫人也有些难受。

幸好筵席准bèi

好了,她也用不着陪着南夫人在这里干坐着。

一行人簇拥着南夫人,到了摆宴的地方。

这是湖边的楼阁,一边能看见窗外的湖绿水色,带着淡淡的水汽;另一边是姹紫嫣红的花园,花儿开得正盛,随着清风飘来阵阵宜人的花香,甚是喜人。

周夫人请南夫人坐在主桌,众人分别落座。

崔明珠和崔琉娘年纪小,便是单独一桌,却是离主桌最远的地方。

刚坐下,崔明珠就发xiàn

了,脸色顿时难看得要命。

崔家素来都在周家之上,没让在主桌落座就算了,还是离得最远的位置,是担心她们抢了周兰韵的风头,还是怕崔家入了南夫人的眼?

无论如何,崔明珠一口气是咽不下去的,她霍然起身,就要去找周兰韵理论。

宝竺哭丧着脸,扯着崔明珠的袖子低声劝着,又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了过来,像崔琉娘求救。

崔琉娘叹气,只得开口道:“小姑姑,周姑娘这是怕你太光彩夺目,只得把你弄得远远的。要不然两人并肩而坐,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不是?”

这话说得崔明珠心里妥帖,更是隐隐有些得yì



平日周兰韵这个丫头说话得理不饶人,原来是嫉妒她的容姿。眼巴巴将她请来周府想要羞辱自己,到头来却又害pà

崔明珠抢了风头。

她冷哼一声,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再闹着去争一口气了。宝竺立kè

双眼发亮,向崔琉娘投来感激的一瞥。

天知dào

要劝服崔明珠这个祖宗,得费多少功夫,没想到崔琉娘三言两语就成了!

崔琉娘一连串违心的话,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可惜不走近麻烦,麻烦却主动上门来。

不去找周兰韵的晦气,这个周家小姐倒是笑眯眯地过来,一副女主人的神色道:“各位不要拘谨,多吃点。”

又看见崔明珠,她又笑道:“崔姑娘也是,桌上的鱼虾都是清晨从河里捞出来,百里加急送到府里,鲜嫩得很。这一尾珍珠鱼难得一见,崔姑娘要多吃点才是。”

崔明珠原本气消了,只想着周兰韵那是嫉妒她,还沾沾自喜。如今被周家的丫头冷嘲热讽的,哪里能忍下,一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便要泼了过去。

“小姑姑,”崔琉娘眼尖,立kè

起身挡在周兰韵身前,抓住了崔明珠的手臂。

虽说够及时,到底还是有半碗茶水洒在她的裙摆上,崔琉娘还得向身后的周兰韵歉意地笑笑道:“小姑姑想要向周姑娘敬茶,却是脱了手,还请周姑娘海涵。”

周兰韵还想说什么,瞥见主桌的南夫人看向这边,立kè

住了嘴,改口道:“崔姑娘真不小心,裙子都湿透了,这就让丫鬟领着去偏院换一身吧。”

“那就多谢周姑娘了,”崔琉娘苦笑着,提起湿漉漉的裙摆。

旁边的宝竺紧紧抓住崔明珠的手臂,把茶盏夺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离崔明珠最远的地方。

崔明珠刚动手,就知dào

坏事了,幸好崔琉娘及时阻止了她。

只是被一个小辈三番四次护着,崔明珠面色有些不好,对宝竺冷哼道:“呆着做什么,还不陪着她去偏院?”

第十五章 请求

“这是我家姑娘的新衣裳,还没穿过。”丫鬟领着崔琉娘和宝竺到了一间洁净宽敞的院子,说是偏院,看着却是时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不说,摆设也极为精致。

宝竺看得咂舌,周家还真是大手笔,连一个鲜少人踏足的偏院都布置得如此妥当,仿佛随时能让人住进来一样。

她接过衣裳,对丫鬟道了谢,便想要伺候崔琉娘换衣裙。

只是脱了外衫,崔琉娘看着裙摆黏糊糊的,茶渍沾上了小腿,感觉十分难受。

“姑娘,奴婢这就去让周家人安排热汤。”宝竺看出她的不舒服,急急忙忙便跑了出去。

崔琉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这丫鬟像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

原本不想劳烦周家人,只是陪着崔明珠,时不时要担心她闹出什么事来,崔琉娘也厌烦得很。

崔明珠在崔家备受宠爱,几乎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性子任性跋扈,放她出来做客,简直是祸害。

以前别人看在崔家是皇商的份上,还会忍让一二。

如今周家是后起之秀,隐隐有取代崔家的意思,风向一偏,对待崔家人的态度自然就有些微妙的改变。可惜这些,崔明珠是看不见的,还觉得周家怠慢了自己,何曾不是周家想要给崔家一个下马威?

不过是给宠妃献宝了,还没圣旨下来,周家倒开始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dào

一样。

在崔琉娘看来,倒像是猎场里大摇大摆走着的梅花鹿,没看见树丛里隐匿着多少猎手,只等着射杀它,捕获它,好猎得一身皮毛,割肉拆骨。

周家这块肥肉,估计惦记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要是得势就算了,要是没能借此得势,掉下云端的滋味,只怕是周家人想象不到的。

崔琉娘等了一会,没见宝竺回来,便想着直接把衣裙换了,免得久了,崔明珠又不知dào

要闹出什么事来。

她这才解开**,还没脱下,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以为是宝竺带着送水的婆子回来了,崔琉娘便停了手,免得让人看见衣衫敞开的模样,还伸手拢了拢衣领。

只是没等人进来,就听见他们在门外的声音,她不由大吃一惊。

低沉的嗓音,分明是属于男人的声音!

崔琉娘吓了一大跳,这里明明是偏院,怎会有男人出没?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年头,关于周兰韵的,关于崔明珠的。

会不会是周家小姐要捉弄自己,所以叫来了男人?

又或许是崔明珠授意宝竺,刻意离开她的身边,让自己丢尽脸面?

思及此,崔琉娘摇了摇头。

不说在周家出了这样的事,南夫人也在,以后传出去,可就没有夫人小姐敢来周府做客了。

周兰韵再喜欢胡闹,到底是周家人,不至于要抹黑自家的名声,周夫人也容不得她来胡闹。

至于崔明珠,在崔府她是无法无天,在府外,她们就都是崔家人了。崔琉娘丢脸,崔明珠也长脸不到哪里去。

不是她们两人,那又会是谁?

思绪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崔琉娘飞快地环顾四周,屋内布置齐整,除了屏风和帐子后面能稍微遮挡,其他地方都是一览无遗,根本无法藏身。

她急得一头汗,只得勉强将湿透的衣裙踢进床榻底下,伸手放下帐子,裹着棉被缩在床榻的死角,只祈祷外面谈话的人不会注意到这里。

到时候,崔琉娘再趁着那人离开,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宝竺肯定会回来,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她心里叹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倒霉,如今只能见步行步了。

崔琉娘裹紧被子,隐约听见外面谈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知府大人很看好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以贡生的身份进学?”

这道声音,她曾在周家门口听过一次,便是那周祁安的声线。

听见周祁安的声音,崔琉娘更加笃定,这次的事跟周兰韵无关了。

周兰韵再想要捉弄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哥哥牵扯进去。

“不了,我想要凭着实力考进去,多谢知府大人和周少爷的美意了。”

崔琉娘一怔,显然也认出了这道声音。可是,他怎会在周家?

“那就真是可惜了,若是可以,我真希望能跟你成为同窗。不过也不着急,你先在这里暂住,考lǜ

几天,再回答我不迟。”周祁安语气中满是遗憾,又轻笑道:“这是我临时替你布置的院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吩咐下人替换。要是哪个伺候的人敢怠慢了你,只管来告sù

我。”

“不必了,这里很好,多得周少爷费心了。”对方不卑不亢,两人的脚步声却堪堪停在了门口:“我有些累了,便不留周少爷了。”

“也好,你先歇一会。后院我娘正招呼着知府夫人,你也暂时别去后花园,免得冲撞那些女眷就不好了。”周祁安好心提醒了一番,这才走远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崔琉娘耷拉着脑袋,直到来人走近床榻,伸手掀起了帐子,挑眉看着裹成一团的她:“果然是崔姑娘,姑娘怎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叶公子怎会在周家?”崔琉娘抬起头,果不其然,站在榻前的便是几天没见的叶纪泽。

会在周家遇见叶纪泽,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叶纪泽没有回答崔琉娘地询问,而是撇开脸,低声提醒道:“如今不是跟崔姑娘叙旧的好时候,小生听见不少人正往这边来,是来找姑娘的?”

崔琉娘这才想起宝竺去寻周府的婆子送热水过来,若是看见叶纪泽,她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尤其如今的自己还衣衫不整地裹在被子里,不由满脸懊恼:“是小姑姑的丫鬟,陪着我过来换衣裳,跟着来的估计是周家的婆子。”

说完,她只得急急道:“只能请叶公子躲一躲,别让人发xiàn

了你。”

要不然,无论是谁都解释不清楚!

叶纪泽摇头,崔琉娘还以为他是不愿意,瞪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见他低声道:“小生前脚才被周少爷送到这个院子来,等会儿就算躲开,依旧会让人发xiàn

蛛丝马迹。”

这倒是,周祁安才把人送到院子来,叶纪泽再怎么躲,看到崔琉娘也在这里,不免会多想一些。

“若是崔姑娘信我,就闭上双眼。”

崔琉娘还没听见脚步声,就知dào

叶纪泽的耳力非凡,是有功夫在身的。

她也没别的办法,只清楚叶纪泽还有求于自己,肯定会出手帮忙,而非加害,便点了点头,紧紧闭上了双眼。

只觉得身上一轻,崔琉娘这才发xiàn

自己被叶纪泽连带着被子抱了起来。

手脚被裹在棉被里面,她只能倚着叶纪泽,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鼻尖里是淡淡的墨香,叶纪泽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叫崔琉娘双颊越发滚烫起来。

耳边是一阵风声,她更是不敢睁眼。

直到叶纪泽站稳,轻轻开口:“可以了。”

崔琉娘这才慢慢张开眼,看着周围,不由大吃一惊。

这屋内的摆设,居然跟刚才的院子一模一样!

“周家的客房重新整理过,都是一样的摆设。据小生所知,这里并没有人住,离之前的院子也不算很远。”叶纪泽松开手,看见崔琉娘小脸通红,裹着被子,几丝乌发贴着发鬓,凭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忍不住嘴角微弯:“崔姑娘的丫鬟,小生很快就打发她过来。再会了,崔姑娘。”

话音刚落,崔琉娘再抬起头,哪里还看得见叶纪泽的身影?

而且方才床榻上的另一条被子,已经被叶纪泽顺手拿走了。

他倒是细心,要是这个院子多了一张被子,那个院子却少了一张,倒是有些说不清了。

任何把柄都没有留下,可见是个谨慎的人。

果然崔琉娘没等多久,就见宝竺匆匆忙忙赶过来,急得满头汗,一进来就连连告罪道:“让姑娘久等了,奴婢恍惚记错了路,绕到别的院子去了。”

她带着婆子赶去院子,谁知dào

是一个青衣的书生来开门,吓了一跳。

尤其这位书生,还是崔明珠心心念念的叶公子,宝竺更是满脸疑惑。

听闻她走错院子,宝竺起初是不信的。周家这才多大的地方,她明明记得路,怎会记错了呢?

等婆子解释后,宝竺才明白,这些院子的摆设都是一模一样的,就为了招待客人。

她这才又匆匆赶来了,婆子放下热水,关上门,宝竺伺候着崔琉娘进了浴桶,迟疑片刻才开口道:“奴婢方才看见叶公子了,若是可以,姑娘能帮着瞒下来吗?”

要是被崔明珠知dào

叶纪泽在这里,八成又要闹腾起来。若是如此,崔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宝竺想到自己回去,可能要被老夫人惩罚,就不由白了脸。

“放心,我不会说的。”崔琉娘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若是说出口,不止是你,我也得为难了。”

崔琉娘在崔府的处境并不好,宝竺是知dào

的,听到她答yīng

了,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她当然不是那么好心,处处替崔家着想。不过是清楚叶纪泽在周家,必然有事要做,被崔明珠搅和了,只怕是事倍功半。

叶纪泽刚刚帮了自己一回,崔琉娘自然得有所回报。

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封住宝竺的嘴巴,如今她主动求上来,崔琉娘简直求之不得。

第十六章 夫妻密谈

宝竺还以为要多费唇舌,才能让崔琉娘同意,没料到她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了。

两人默契地换好衣衫后,对刚才的事绝口不提。

崔琉娘远远却见崔明珠慢慢走来,脸色极为难看。

她不由望向崔明珠过来的方向,那是后花园的凉亭,正站着两人。

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周家的大少爷,另外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小姑娘看着面生,崔琉娘也认不出来。

只是那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身形纤细,衣裙在阳光下闪着一抹亮光。

崔琉娘眯起眼,要是她没看错,衣裙的料子只怕是少见的羽缎了。

羽缎是用鸟儿的细毛织成的,工序繁复,消耗极大的人力物力才能织出几匹来。每一匹至少值六七十金,却是有价无市,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

最为厉害的是,羽缎沾水不湿,布料手感粗糙,但是有着水波纹理,在阳光下会反射出微微的银光,仿若天仙一样。

能穿得起羽缎的,必然不是平常人。

崔琉娘遥遥张望,忍不住问崔明珠:“小姑姑,凉亭里那位姑娘是谁?”

崔明珠脸色更不好了,冷哼道:“还能是谁,那是南夫人的嫡次女。”

闻言,崔琉娘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区区一个知府的女儿,居然能穿得起羽缎吗?

看来这其中的猫腻不少,难怪叶纪泽会来周府了。

显然,知府是打算想要跟周家紧密联系,或许还用上联姻的手段。

没看那小姑娘双颊微红,眼神含羞,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周祁安身上?

“看什么看,回去了。”崔明珠气呼呼的,今儿来周府,被怠慢不说,还被一再打击。

知府夫人过来就算了,还带着嫡次女,估计是想要跟周家联姻。

若是如此,两家强强联手,以后要对付崔家可怎么办?

崔琉娘有些惊讶,提醒道:“小姑姑,筵席还没散,就这样回去不免有些失礼了。”

崔明珠摆摆手道:“我已经跟周夫人道别了,他们正忙着讨好南夫人,哪有心思理会我们?还是识趣些,我们也别在这里杵着,惹人心烦了。”

再说,周府的事也该赶紧回去告sù

娘亲和大哥,好相处对策来。

崔琉娘听罢,便点点头,跟着崔明珠上了马车。

反正周家请的是崔明珠,她要走,崔琉娘这个陪衬的自然不能留下。

“娘亲——”看着她们提早回来了,崔明珠又是一脸委屈的模样,龚丽馨一手揽着她,微微蹙眉。

“这是怎么了,小嘴都快要能挂油瓶了。”

龚丽馨虽是问着崔明珠,眼神却是瞥向崔琉娘。

崔琉娘故yì

装出一脸懵懂的样子,只说茶水洒了,她换了一身衣裙,其他的一概不知dào



龚丽馨看她一问三不知,只得低头看着崔明珠。

崔明珠红着眼圈,小声说道:“娘亲,周家请了南夫人,不但让知府推荐周家少爷做了贡生,似乎还打算将嫡次女许给周少爷。”

闻言,龚丽馨大吃一惊,光是听着就明白周家是攀上了知府,更是心惊肉跳。

崔明珠或许不明白,只有龚丽馨心里清楚,周家这几年来跟崔家私底下是形同水火了。

三年一次皇商的考核近在眉睫,可别生出什么乱子来。

“明珠如何知dào

的这些事的,莫不是周姑娘告sù

你的?”龚丽馨对此半信半疑,周家在他们眼皮底下勾搭上知府,怎会没一点蛛丝马迹?

崔明珠揉了揉眼,嘟嚷道:“她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就四处走走,在后花园碰见了周少爷和南小姐,不留神听见了两人说的话,这才知dào

的。”

若是如此,倒不像是有意为之。

龚丽馨若有所思,很快打发了两人,把崔老爷请了过来。

将崔明珠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她不免担忧道:“考核即将来临,周家这是打算跟崔家打擂台了?”

崔老爷听得眼皮直跳,倒没想到他在烦恼该如何处理那批血沁玉的时候,却让周家捷足先登,把知府大人给拿下了:“老夫人不必担心,虽说周家少爷推荐做了贡生,却没说就一定能考上。两家联姻,还没交换庚帖,就说不得准。”

不过周祁安确实是个人才,书念得好,也是一表人才。

崔老爷心下叹气,崔家什么都好,就是他膝下缺了一个嫡子。

没有嫡子,以后究竟谁来继承崔府?

估计周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

想到崔家的家业,很可能要断在自己手里,崔老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见她皱眉,龚丽馨更是心惊肉跳,轻声问道:“老爷给我个准话,这次考核有几成把握?”

“这事也瞒不住老夫人,原本有八成,如今有知府大人掺和,怕是只剩下五成了。”崔老爷叹气,他原先还十拿九稳,如今周家多了知府的助力,只能跟周家平分秋色了。

“五成吗?”龚丽馨跌坐在椅子上,面上忧心忡忡。

五成把握,说明崔家的赢面只能算是一半。就跟一场赌局,或许会赢,或许会输。

她呆呆坐着,也没留意崔老爷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宝姝点灯,刺目的光线才让老夫人回过神来。

宝姝扶着她起来,低声提醒道:“老夫人,该用饭了。”

“我哪里还有胃口,要是崔家丢了皇商的名衔,不说被人耻笑,以后的生意怕是也要一落千丈的。”龚丽馨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老夫人不必担心,老爷不是说了,知府大人和周家还没结为亲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宝姝素来胆大心细,在龚丽馨面前毫无保留,这也是她得宠的原因。

只会唯唯诺诺的丫鬟,老夫人并不欢喜。但是胆大妄为的,老夫人也看不上。

宝姝拿捏着这个度,既不过分,也不胆怯,这才入了龚丽馨的眼。

龚丽馨脚步一顿,面色缓和,唇边甚至多了一丝笑意来:“亏得你提醒,确实周南两家八字还没一撇,我也担心得太早了。”

拍了拍宝姝的手背,她又吩咐道:“让你家兄弟留意着周少爷,尤其是身边来往的人。”

龚丽馨就不信了,像周祁安这样的年纪,真的会乖乖地死读书,没一点少年情怀,喜欢上什么人?

只要有这么一个人,不管藏得再深,她都能把人挖出来,然后把两家的亲事搅黄了!

宝姝一点就通,眨眼间就明白了龚丽馨的用心,连忙应下。

她家哥哥被除了奴籍,在外头做着一个小掌柜,这都是老夫人的恩典。

为此,她一家子都对老夫人感恩戴德,更是对老夫人马首是瞻。

周家最近这段时间气势如虹,崔老爷也是担忧不已。

如今周家手上有大批的血沁玉,成了他们的摇钱树,崔老爷也只能眼馋。

也就是自己看漏了眼,轻信了邱管家,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

被周老爷捷足先登就算了,如今还处在下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跟周家抗衡了。

崔家几十年经营下来,还是有些底蕴的。

只是那些镇府之宝,不到最后关头,却是不能拿出来的。

原本崔老爷有想过,把书房那批赝品偷偷混在周家的收藏里,以假乱真,要是被识货的人发xiàn

,周家的招牌就得倒了。

就算没个识货的,崔老爷再安排一个人到处嚷嚷,周老爷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可惜老天爷也没想着帮他,不但书房里的赝品被人摔得粉碎,想要粘回去也不可能。

而且之前邱管家搭上线的货源,对头的人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想要再弄点来实施计划也是不可能的了。

崔老爷愁眉苦脸,又在杜吟秋跟前吃了个软钉子,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这次又是什么,葵水来了?你一年到头,究竟来几回这样的把戏?”

他怒不可歇,一把将桌上的茶具都扫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

杜吟秋一点都不心疼这套难得的青瓷茶具,面色冷淡地道:“老爷,我身子这几年来越发孱弱了,大夫说不能行房事,不然我的身子遭殃就算了,还得连累了老爷。”

“哪里的赤脚大夫,胡说八道!”崔老爷以前跟杜吟秋的感情还算不错,就近几年,倒是越发疏远冷淡了。在人前,杜吟秋还装装样子,等在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崔老爷气得要命,自己的夫人千方百计不让他碰,这算什么事?

“今晚我就搁下话来了,要么你求着我留下来,要么我以后都不会再来这个院子了。”

他就不信,还拿杜吟秋没办法!

杜吟秋轻轻叹气,伸手拨开鬓角的发丝,挥挥手打发掉屋内的丫鬟婆子,让她们离得远远的。

“原本我想要给老爷留些脸面,老爷却是苦苦相逼。”

她嘴角一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声音却是轻柔至极:“老爷该不是忘记了,老太爷是怎么死的?”

崔老爷一听,一张脸骤然失色。只是眨眼间,他便恢复如初:“你想要如何?”

“不愧是老爷,跟生意人说话就是轻松。”杜吟秋抚掌而笑,细声细气地道:“老爷是我的立身之本,我自然不会胡言乱语。也就请老爷跟平常一样,别再为难我了,可好?”

权衡利弊,崔老爷又怎会说一个“不”字?

第十七章 愿者上钩

崔琉娘站在白鹭书院跟前,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她戴着面纱,身上一袭花团锦绣的衣裙,发髻上更是戴着两支金钗,光是站着,就引人瞩目。

更别提手腕上是一对碧绿镯子,水头就是极好的,难得的上品。

脚上的绣花鞋隐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却能看见镶着一颗拳头大的珍珠。

不错,这双绣花鞋便是崔明珠的。

连带着身上的衣裙,发髻上的钗子,都是属于崔明珠的。

若非崔琉娘抵死不从,面上还要被谭嬷嬷擦上厚厚的脂粉,双唇抹上艳丽的口脂。

光是想想,如同白面红唇的女鬼,别提多可怕了。

幸好谭嬷嬷也觉得过于隆重,反而让人生疑,这才作罢。

但是在崔琉娘看来,根本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用心太过明显了,叫她实在尴尬得不行。

偏偏是龚丽馨发了话,她还不能不出来。

崔琉娘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后的芳春连忙低声安慰她道:“姑娘实在不乐意,在书院附近走一圈,便当作是完事了,回头老夫人问起来,奴婢帮着圆过去,谁也挑不出错来。”

“傻丫头,你真以为除了刚走了的车夫,我们身后没有人跟着?”崔琉娘侧过头,低声说着话,小心着四周,免得被人听见。

谁知dào

龚丽馨派过来跟在后头的,会是什么人?

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芳春一听,不由吓了一大跳,满脸震惊道:“不至于吧,这样的事还派人跟着,难不成是防着姑娘?”

崔琉娘好笑,不是防着,而是压根就没相信过,所以得牢牢盯着。

她转头看向白鹿书院,没在偏僻的郊外,却是在闹市之中,算的上是闹中取静。

大门古朴,环境清幽典雅,充满了浓郁的书卷味。

门面看着并非金碧辉煌,甚至有些老旧简陋,书生们却是挤破头要进这间书院。

不说书院几十年来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朝廷栋梁,还出了一个宰相。再就是这里的教书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儒,平日可谓了难见一面的,更别提是能当面请教了。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读书人的天堂,不抢着进去才怪!

崔琉娘来这里,自然不可能想要女扮男装,混进去跟着大师们学习。

不说她对四书五经压根没兴趣,更没有那位穿越前辈的记忆力和毅力,把历代的诗词歌赋都背得一清二楚。琴艺水平趋向于零,书画也只会一些皮毛,这点皮毛还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才勉强去学的,更加是个棋篓子。

琴棋书画,真是无一能精通。

在这里,估计崔琉娘是混得最糟糕的闺阁小姐了。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

芳春听着,便有些不忍:“姑娘实在不愿意,要不让奴婢来?”

崔琉娘心里一暖,摇头道:“反正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添一样也没什么。而且老夫人让我来,也没想过一步登天,立kè

就吸引到周家少爷。”

不错,她来白鹭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引周祁安!

这种荒谬的主意,不用想,就是崔明珠提出来的。

龚丽馨着手挖掘周祁安的私生活,可是周少爷是个较真的人,尤其如今被知府大人推荐,下个月就要成为贡生,更加勤奋。每天只是书院和周府之间来回,压根不去别的地方,一回府,也就是关上门来读书,让她实在翻不出什么把柄来。

崔明珠为了给龚丽馨分忧,自然毫不犹豫地卖了崔琉娘。

“既然周少爷没有红粉知己,没有别的心上人,那就给他一个,不就好了?”

这个提议,要是对象不是自己,崔琉娘也是十分赞同的。

可笑的是,龚丽馨居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于是崔琉娘被打扮得光鲜漂亮,直接被马车打包送到了白鹭书院跟前。

“姑娘,该是时辰下学了。”芳春在一旁提醒着,话音刚落,就见三三两两的书生从书院里走了出来,有几个好奇地瞅着站在门边的崔琉娘,估计奇怪书院门前怎会有姑娘在,也不知dào

在等什么人。

芳春担心崔琉娘受不住书生们的目光,便侧身挡在她身前。

崔琉娘倒是习惯了受到瞩目,凑过去低声跟芳春说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便上前去问刚出来的几位书生:“劳驾,请问书院里棋艺最好的是谁?”

书生听着诧异,一人答道:“说到棋艺最好的,应该是傅先生了。”

很快,另外一人插嘴道:“不对啊,傅先生前两天不是输给了周祁安?”

“偶尔一次,指不定是巧合。”这人语气酸溜溜的,似是看不上周祁安:“不知dào

姑娘问这个是所为何事?”

“我家小姐喜爱棋艺,恰好得了一个古棋谱,百思不得其解,想着白鹿书院是庆国最好的书院之一,里面的学子都是才富五车,博学多才,便想着来请教一番。”芳春脆生生地答着,不着痕迹地捧了捧书生们。

他们听得心里烫贴,后面有不少出来的书生也耳闻了,大家便不急着走了。

有个蓝衣书生手里握着折扇,笑笑道:“不知dào

是什么棋谱,或许不用劳动傅先生,在场的各位就能琢磨出来呢?”

有着急的已经往回走,拿了一个棋盘,放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

崔琉娘对众人轻轻颔首,上前执起黑子,绞尽脑汁把记得不多的一个棋谱慢慢摆了出来。

她是个棋篓子不错,却不喜欢输的感觉,便背下了好些极难的棋谱,每一个都是花费了许多年的心血才解开的棋谱。

都说古人早慧,也不知dào

这些棋谱能不能唬住这些书生。

崔琉娘挑了一个最难的棋谱,一一摆开。

蓝衣书生站在桌前,起初还面带微笑,看着看着,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其他书生亦然,原本想着一个闺阁姑娘,解不开的棋谱其实没多难,不免带了些轻视。

如今看来,只怕连傅先生也不一定能解开。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去?”有人悄悄告sù

了傅先生,后者过来扫了眼石桌上的棋谱,眼皮便是一跳,挥挥手打发掉大部分的书生,便急冲冲地走到石桌前,急切地问道:“敢问姑娘,这棋谱是从何处得来的?”

“藏书室里的一本旧书,书局搭着送的,年代久远,我无意中翻出来。可惜保存得不好,只看了几页,便成了粉末。”崔琉娘随口胡诌,若是这人要看书册,她从哪里找一本回来?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傅先生摸着下巴的白胡子,满脸惋惜。

“先生可有把握解开这棋谱?”崔琉娘双眼亮晶晶的,看似是希望有人解开棋谱,实jì

上是因为她看见了今天的主角——周祁安过来了!

“这棋谱古怪得很,老夫只怕要费不少功夫。”傅先生转头看见周祁安,对这个勤奋聪慧的弟子十分喜爱,招手就把人叫到跟前来。

周祁安看见棋谱,也是双眼一亮:“你是……崔姑娘?”

“见过周公子,”崔琉娘欠身行礼,态度平常,客气疏远。

芳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自家姑娘会立kè

跟周祁安套近乎,早些完成老夫人的交代,也好赶紧离开。如今身边内三层外三层围着书生,虽说没那些莽夫的臭汗味,却是一个个眉清目秀,叫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崔琉娘心里暗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不至于那么蠢,想要接近一个人,就不能对他太热情,免得叫对方心里起了防备。

傅先生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琉娘,捻着胡子微微一笑:“老夫倒没想到,崔姑娘对棋艺也有涉猎。”

即便是不常出外,他也听闻过崔琉娘的风光事迹。

很有一段时间,书生们都对她多有推崇。

可惜傅先生是个刻板守礼的人,对崔琉娘十分不喜。

如今即便面上不显,崔琉娘也能感觉得到,低声解释道:“小女子自娱自乐,倒没想到有人把墨宝悄悄送了出去,闹得沸沸腾腾的,便闭门自省了几个月,钻研棋谱。”

她可不想还没开始,就因为傅先生对自己的坏印象,连带着让周祁安也满心厌恶,不愿意靠近自己。

傅先生想到这两个月,面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消停下来。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是崔琉娘故yì

为之,好得了一个才女的虚名。

如今看来,若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劳心费力,又如何舍得半途放qì

,便信了几分。

见傅先生面色缓和,崔琉娘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便要告辞了。

诱饵已经放下,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如此,小女子便等着先生和众位学子解开棋谱的好消息了。”

崔琉娘双眼含笑,语气中流露出对白鹭书生的信心,一干书生都是热血少年,顿时浑身是劲。

瞥见周祁安盯着棋谱挪不开视线,她抿唇一笑,带着芳春转身就走。

余下的,只要等鱼儿上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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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周公子

芳春迷迷糊糊跟着崔琉娘回府,心里忐忑:“姑娘,要是老夫人问起,该如何是好?”

刚才两人离开,周祁安一双眼只盯着棋盘,压根没朝她们看一眼。

一副破棋盘,怎比得上特意打扮过的自家姑娘。

周家少爷看着一表人才,也是个眼瞎的!

“不必担心,只管实话实说。”崔琉娘摆摆手,打发芳春去霜华苑给龚丽馨回禀:“你只管告sù

老夫人,周公子三天之内必然会登门拜访。”

芳春听得目瞪口呆,像是天方夜谭的事,崔琉娘说出来,却让人不得不信服:“姑娘,奴婢这就过去。”

龚丽馨早就等着了,听见回禀,还没说什么,在身边特意听着的崔明珠嗤笑一声,满眼的不屑:“她这是当自己是天仙般国色天香了,以为穿着漂亮点,就把周家少爷迷得团团转?也不照一照镜子,长得是什么货色。南家二姑娘都没能让周公子动心,就凭她吗?”

龚丽馨虽然没说话,但是神色带着几分赞同。她原本也就想让崔琉娘去试一试罢了,若是有些作用,也就算了,到底能缓和一下两家如今剑拔弩张的关系。若是不行,倒是意料之中。

如今崔琉娘大言不惭,说周祁安三天内必然会上门来,倒是个狂妄的丫头。

“既然琉娘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就等三天好了。”龚丽馨半信半疑,倒是没把话说死。

崔明珠面露讥讽,压根就不相信:“娘亲,怎能让我们白白等三天?这三天的功夫,可是能做很多事的,要是一个不留神,这三天里哪位姑娘入了周公子的眼,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她倒没觉得,周祁安那个书呆子十八年来对女、色都没兴趣,会在三天内忽然感兴趣了,但是自己就是看不得崔琉娘那份狂妄和得yì



“那你说该怎么好?”龚丽馨宠溺地搂着崔明珠,心里隐约能猜出这个女儿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崔明珠嘟着嘴撒娇,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动听了:“娘亲,要是三天内周公子没上门来,那就让她跪佛堂三天,如何?”

“真是个调皮的丫头,”龚丽馨微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却也没有反对,显然是默认了。

芳春听得心惊胆战,只是身为丫鬟却不好开口,面色蔫蔫的,觉得没脸回去见自家姑娘。

显然好好一件事,被她搞砸了。

“这跟你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崔琉娘听着芳春结结巴巴转述了龚丽馨和崔明珠的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小姑姑素来看我不顺眼,会趁机打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崔明珠跟她肯定是上辈子有仇,互相看着不顺眼。

这位小姑姑更是不忘任何时候,都要抓紧机会欺负她。

不过崔琉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崔明珠震惊的脸色了。

芳春却是满脸担忧,忍不住问道:“姑娘有几成的把握?跪三天佛堂,只怕身子骨要垮掉的。”

不吃不喝跪三天,就是一个成年的男子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刚刚才痊愈的崔琉娘?

“怎么,还信不过你家姑娘?”崔琉娘不在意地笑笑,脱掉了身上华丽的衣裙,摘掉发髻上的两支金钗,自觉浑身都轻省了许多:“这些赶紧还回去,要不然小姑姑还不知dào

怎么发难呢!”

芳春连忙接过衣裙和金钗,吓得拔腿就跑,看得崔琉娘忍不住好笑。

在府里许多下人的眼中,崔明珠只怕跟洪水猛兽……有得一比。

这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崔府,不少丫鬟婆子时不时在梨香苑前张望。

有好奇的,有轻视的,有幸灾乐祸的,崔琉娘全然当作看不见。

芳春叉着手在门口瞪着那些人,直让脸皮薄的悻悻离去,脸皮厚的看着其他人散了,这才走了。

她用力把院门关上,气鼓鼓地道:“也不知dào

哪个碎嘴的,把姑娘的话到处宣扬,还添油加醋的,唯恐天下不乱。要是被奴婢知dào

了,一定要撕烂了那人的嘴!”

“要是那人,是小姑姑呢?”崔琉娘一手托着下巴,回头揶揄地笑道。

芳春一听,顿时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嗽了好一会,才勉强开口:“姑娘开玩笑的吧,姑奶奶就不怕周家人知dào

?”

“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府里的大权牢牢捏在手心里,那些人在府里可以窃窃私语,却不等于可以在府外胡言乱语。”龚丽馨是宠着崔明珠,却也只限于崔府里。崔明珠是个拎不清的,龚丽馨却不是蠢的。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如何年纪轻轻就让老太爷宠了将近二十年?

老太爷阅人无数,可不是个容易忽悠的。龚丽馨嫁进来也不过是个年少的小姑娘,就能把老太爷迷得团团转,足见手段了得。

芳春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忍不住在门外四处张望,生怕经过的丫鬟婆子听见了。

崔琉娘看着她缩头缩脑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放心,刚才没有人经过,你那些话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dào

的。怎么,听说是小姑姑,刚才的豪言壮志就都忘记了?”

“姑娘就别调侃奴婢了,要是被姑奶奶知dào

,奴婢少不得要给剥掉一层皮。”芳春身子一个哆嗦,想到崔明珠身边换了好几个贴身丫鬟,最后还是龚丽馨看不过眼,指派了身边宝姝的亲妹妹宝竺跟着,这才没再换人。

崔明珠知dào

宝姝是龚丽馨眼前第一红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动宝竺,但是宝竺之外的丫鬟,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打板子还是少的,只是时不时掐几下,胳膊全是点点红痕。

芳春有次无意中看见了,丫鬟一条白嫩的胳膊,青青紫紫的,新伤旧伤,硬是看不见一块好肉,不由浑身哆嗦。落在崔明珠手里,就算死不了,却要日日受折磨,别提多难受了。

“行了,不过吓唬吓唬你,怎的就这般胆小?”崔琉娘知dào

丫鬟都是签的死契,崔明珠小女孩心性,打死人总不至于,就是做些小动作,让那些丫鬟服服帖帖的敬畏她。

“姑娘,这都过了两天,周公子还没有动静,真的会上门来吗?”芳春忍不住担忧,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要是食言了,崔琉娘的脸面就更加不知dào

往哪里搁了。

“要不然,奴婢去催一催?”她想着不经意间去白鹭书院瞧瞧,装作不在意地问上一问,周祁安或许就会上门来了。

“不必,你老实呆着就好,这不还没到第三天吗?”崔琉娘依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相比之下,芳春是寝食难安,不时在门口踱步不说,眼底的焦急也越来越深。

“可是,姑娘这样坐以待毙,不就称了姑奶奶的意?”芳春难掩焦灼,不免有些口不择言了,连崔明珠也挂在了嘴边。

没等崔琉娘再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喘着气报信:“姑娘,周公子登门拜访来了,老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到花厅去。”

芳春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立kè

喜上眉梢,赶紧催促道:“姑娘马上梳妆打扮,可别让周公子久等才是。”

崔琉娘却是随手拾起面巾戴上,将半张脸遮掩住,这就往外走:“不必打扮,这样就好。”

小丫鬟接过荷包已经喜滋滋地走了,芳春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还穿着常服,就这样出去见客,实在有些失礼了。”

“要的就是这样,再换一身,显得却是刻意了。”崔琉娘快步向外走,在院外不好说话,便压低声线向芳春简单解释了几句:“一个心急如焚等着解开棋谱,听说可能得了结果,不赶着过去,还有心思梳妆打扮,你让周公子怎么想?”

芳春闻言,立kè

恍然大悟。

也是,崔琉娘扮演的是喜爱棋艺的角色,要是慢吞吞地梳妆后才过去,周公子必然会心里狐疑,她并非真心喜爱棋艺,那要露馅了!

“姑娘说得有理,倒是奴婢愚钝了。”

两人匆匆赶到花厅,龚丽馨看见崔琉娘居然还穿着院子里的常服,不由沉了脸:“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你家姑娘回去换一身?”

崔琉娘低着头,退后一步躲在芳春身后,向龚丽馨匆匆欠身行礼后,迫不及待地问:“周公子可是已经解开棋谱了?”

周祁安看起来比芳春更加憔悴,只怕是没日没夜地研究那古棋谱,却是双眼放光,听了崔琉娘的话,嘴边还带着笑意:“冒昧登门来,便是想请崔姑娘走一趟。”

他又转身向龚丽馨团团作揖,礼数周全地道:“恳请崔老夫人允许,让崔姑娘跟我到白鹿书院。老夫人可以放心,我的恩师傅先生也在,不会坏了崔姑娘的名声。”

龚丽馨是巴不得周祁安跟崔琉娘扯上关系,沉吟片刻,故作矜持地点头了:“那就有劳周公子,回头将这丫头送回府来。”

“这是应该的,”周祁安满脸喜色,转身客气地道:“崔姑娘,请。”

看着周祁安一脸笑意地带着崔琉娘离开,躲在帘子后面偷看的崔明珠冷哼着钻入龚丽馨的怀里,扭来扭去道:“也不知dào

她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周公子另眼相看。依我看,这周公子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要不然,又如何会看上了崔琉娘?——————————如无意w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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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下鱼饵

周祁安带着崔琉娘上了马车,直奔白鹭学院。

“傅先生已经在等着了,崔姑娘这边请。”他脸上带着振奋,显然经过了一番苦苦思索,终于将那极难的棋谱给解开了。

崔琉娘看在眼里,对周祁安这种认真的态度十分佩服。

若非跟周家有嫌隙,她还真想跟周家少爷深交。

崔琉娘微微颔首,看出周祁安迫不及待的心情,脚步不由跟着加快了几分。

傅先生带着一个书生正坐在在棋盘前,两人安安静静的。

傅先生似是在冥思苦想,时不时落下一枚白子。

对面的人却是手执黑子,下手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

崔琉娘即便没有上前去看,也能看出两人的胜负如何。

“老夫又输了,果然后生可畏。”傅先生拿着白子斟酌了许久,迟迟落下,最后叹着一口气认输了,只是语气中的感慨比沮丧要多。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鹿书院的学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傅先生感叹着,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崔琉娘,连忙起身相迎,歉意道:“老夫只顾着下棋,倒是失礼了,还望崔姑娘见谅。”

“先生言重了,观棋不语是应该的。”崔琉娘欠身行礼,抬起头便看到坐在傅先生对面的青衣书生,正是叶纪泽。

“这是老夫另一位得yì

门生,姓叶。”傅先生向她指了指叶纪泽,后者只客气地低头作揖,两人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陌生。

崔琉娘还礼后,就见周祁安二话不说,上前将棋盘整理了一番,很快用黑白子将她之前留下的棋谱摆了出来,脸上隐隐带着雀跃:“我想到了一点门路,还请先生指点一番。”

他带着崔琉娘过来,傅先生便猜到了几分。

看着周祁安眼底的青影,傅先生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无奈的是,这个学生跟他极为相似,认准的事不做完,十头牛都拽不回来,固执又较真。

欢喜的是,周祁安以后若是没有改变,认真钻研,怕是又一名社稷栋梁。

他捻着白胡子,点头道:“你下几手,让为师来瞧瞧。”

周祁安对棋谱十分熟悉,这几天来反复推算,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傅先生一开口,他的左右手分别捻着白子和黑子,互相转换着就下了几手。

不过几手,足以看出之后的方向。

见状,傅先生沉吟片刻,带着一点笑意点头道:“不错,虽说手法繁复了一些,绕了一些弯路,却也不至于白费功夫。”

“叶师弟觉得呢?”叶纪泽入傅先生的门下要比周祁安晚,后者便喜欢戏称他为师弟。

叶纪泽倒是无所谓,欣然接受了下手,刚才他认认真真看了周祁安下的几手,也跟着附和道:“周公子果然厉害,如此难的棋谱,我还没看出门路来,你就已经迎刃而解了。”

傅先生跟周祁安又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这个解法不错。

叶纪泽却抬头瞥了崔琉娘一眼,便低声问道:“崔姑娘看起来并不十分认同,可是有别的更方便的解法?”

短短两句话,成功将傅先生和周祁安的视线拉了回来,落在了崔琉娘的身上。

周祁安面露惊讶,急切地问道:“崔姑娘,此话当真?”

崔琉娘不着痕迹地瞥了叶纪泽一眼,后者唇边噙着浅淡的笑容,仿佛将刻意低调的她推到最前面,并非他故yì

为之一样。

这个男人真是……

她对着周祁安笑笑,一手捻起一颗黑子,摆在棋盘上:“傅先生,周公子,这是小女子的一点拙见,若是不对,还请两位多包涵。”

“崔姑娘客气了,”周祁安紧紧盯着崔琉娘细嫩的小手,黑色的棋子显得她的手更加白皙,轻轻落下一子,那位置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不由满脸惊叹:“居然可以放在这里,那么接下来的……”

“正是,若是从这里开始,也不是不行,却是少了弯路。”傅先生连胡子都忘记摸了,啧啧称奇,一心扑在了棋盘上面:“这一着实在妙极,反其道而行,老夫从来不曾想过。”

“先生,下一着在这里,可否更合适?”周祁安盯着棋盘,手里捻着白子,两眼放光。

“对,接下来的黑子就该在这里……”傅先生的视线也不离棋盘,两位师徒沉浸在精妙的棋着中不能自拔。

崔琉娘被冷落在一边,倒是不恼,只是她悄悄退后几步,离叶纪泽足足有两个手臂远的地方,喃喃道:“他们光研究棋谱,别说吃饭,今晚也不用睡了吧……”

“傅先生是一位棋痴,一遇上难解的棋谱,即便不吃不睡也要奋力解开。周公子作为他的首席弟子,也继承了这一点。”叶纪泽的声音更小,若是不留神,甚至不能发xiàn

他的双唇在动。

见状,崔琉娘不由惊叹。这位叶公子耳朵好使就算了,还懂得腹语?

如此,她更是像自言自语一样,除了自己,别人不凑到面前来根本不可能听见:“公子的事办得如何了?”

叶纪泽别有深意地看了过来,没有回答崔琉娘,反问道:“姑娘特意到白鹭书院,真的是因为崔家的要求吗?”

她不像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连南夫人都能拒绝,更何况是龚丽馨?

若是不愿意,崔琉娘肯定能找到理由来拒绝。

没有拒绝,那又是为了什么?

崔琉娘被戳穿了心思,耳根微红,嘀咕道:“叶公子和周公子同是白鹭书院的学子,我和周公子打上交道,跟你说话也不会显得突兀了。以后公子想要找我鉴定,也没必要再翻墙去梨香苑。一次两次就算了,崔家的护院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公子怕是有麻烦了。”

“姑娘这是……担心我?”叶纪泽的目光落在石桌研究棋谱的两人上,丝毫没有直视崔琉娘。

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似有若无的关注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紧绷着身子。

“怎么,不行吗?”

“这对我有利,自然不是不行。只是姑娘可曾想过,陷得越深,以后就越难脱身?”叶纪泽不得不提醒她,有时候知dào

得太多,并非是一件好事。

“我当然明白,但是从一开始,叶公子就将我牵扯进来了,如今我想要抽身而去,估计第一个不答yīng

的就是公子你了吧?”崔琉娘眯了眯眼,第一次答yīng

叶纪泽的要求之后,她就没有理由再事不关己了。如今叶纪泽再提醒,又有何意义?

“的确,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姑娘。”叶纪泽眼底闪过一丝歉意,要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找上崔琉娘。

“行了,要是叶公子真是愧疚,那就好好保护我的安全。”怀璧其罪这一点,崔琉娘还是深有体会的,要是她的特长泄露出去,指不定就像上辈子一样,被人囚禁在方寸之地,失去了所有的自由,只成为对方的摇钱树。

她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崔家不愿意,也没有能力护着自己,为今之计,那就是找到一个强dà

的靠山。

崔琉娘不得不承认,经lì

了上辈子,她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的滋味不好受。

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靠着大树好乘凉。

叶纪泽这个人身份神mì

,来路沉迷,却能看出是个实力非凡,却又谨慎守礼的人。

崔琉娘的关系网太小,未出阁的姑娘,也就只能认识同龄的手帕交,又或者是崔家的故旧和亲属。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好的选择。

难得机缘巧合中认识了叶纪泽,这样的好人选,她自然是愿意轻易放手。

“有时候,小生会觉得,崔姑娘像是经lì

了许多事,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及笄的闺阁姑娘。”叶纪泽丢下这句话,便径直向傅先生和周祁安走去。

两人就这样傻傻站着,时间久了,总会被人发xiàn

端倪。

这次的对话,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崔琉娘庆幸脸上戴着面纱,这才没让叶纪泽看见她震惊的神色,以及唇边的苦笑。

这个男人果真厉害,只见了几次面,就能轻易看出她的本质来。

若是不小心,是不是就要被当成妖怪一样对待?

崔琉娘收敛了心思,明白叶纪泽这个靠山,也不是那么容易敷衍应付的。

她这厢暗暗思忖,那边石桌前的周祁安和傅先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来两人终于把棋谱完美地解开了,说不出的痛快。

“这棋谱好得很,可惜那本书没了,不能亲自看看那些精妙的古棋谱。”周祁安连连叹气,忽然想到什么,殷切地看向崔琉娘。

崔琉娘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只听得周祁安急急问道:“崔姑娘看过一次,可曾把棋谱都背下来了?”

傅先生一听,也是眼神一亮。要是背下了棋谱,通通默写出来,岂不是妙哉?

即便暗自惋惜没能看到书册,知晓歇下棋谱的人是谁,但是能再看到不少这样精湛的棋谱,也是万幸之事。

崔琉娘还想着长长久久地应付着龚丽馨,自然不想那么快断掉了跟周祁安的来往。

若是把棋盘全部默写下来,只怕周祁安扑进棋谱里面,早就忘记她是谁了。

思及此,崔琉娘为难地皱了皱眉,歉意地道:“小女子只粗略看了几眼,怕是需yào

不少时日慢慢回想起来。”

周祁安一副期待的神色,傅先生倒是露出几分惋惜来,显然觉得崔琉娘只粗略看了看,能记下的棋谱少之又少。

“那就有劳崔姑娘了。”

“周公子客气了,”崔琉娘还礼,瞥见两人身后的叶纪泽露出了然的神色,便知dào

这个男人猜出了自己的用意,颇为尴尬地低下头来。

第二十章 退回去

崔琉娘琢磨了一下,把时间约莫控zhì

在十天左右才拿出第二张棋谱。

这期间,周祁安是心急如焚。

以前他到处搜罗的棋谱,如今看着,都索然无味。

把之前崔琉娘留下的棋谱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越是觉得关键的那一步简直精妙至极。

不知dào

其他的棋谱,又是如何令人惊叹?

如此想着,周祁安是坐不住了。

时常登门拜访也不好,他便隔着几天送一份信笺给崔琉娘,字里行间都是对棋谱的渴求。

崔琉娘看着,真是哭笑不得。

她深知周祁安又是一个棋痴,对自己是完全不感兴趣的,自然没有多想。

看是周家少爷频密跟崔家姑娘接触,其他人就是遐想万千了。

就是崔家人,也以为是周祁安看上了崔琉娘。

崔明珠扭着帕子不高兴了,她比崔琉娘好得多,要是周家来求亲,岂不是侄女比自己还早嫁出去?

传出去,她就丢脸不说,会不会让人以为自己比不上崔琉娘?

原本想着周祁安对崔琉娘不屑一顾,挫挫她的锐气也好,免得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

也不知dào

周家少爷眼光差到哪里去,还真是看上了崔琉娘。

谁曾见过周祁安对哪家姑娘这么热心,又是送信笺,又是送小礼物,实在是殷勤至极。

崔明珠鼓着脸,在龚丽馨的怀里扭来扭去,抱怨道:“娘亲,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嫁到周家去?我还没嫁人呢,她怎么能比我还早定亲?”

龚丽馨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家小闺女还整天撒娇,就想着嫁人了?”

“娘亲——”崔明珠拖长着音,表示不满。

“好了,你也别闹,这事不见得是坏事。”龚丽馨想到周家如今如日中天,要是能跟他们结为亲家,倒也不失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周祁安以后必然是周府的当家,如今看着他对崔琉娘的热乎劲儿,以后必然是极为宠爱的。

只要崔琉娘能拿捏住周祁安,等于是拿著了周家。

如此,周府的未来当家都是向着崔家的,崔家在皇上的位置上必然能坐得更稳。

两家成了亲家,更加是互惠互利,再不会私底下使坏。

加上周家最近一手促成的人脉,龚丽馨的嘴角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崔家占了大便宜,何乐而不为?

崔明珠见龚丽馨一点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急了:“娘亲,难不成真让她嫁到周家去?周少爷下个月就是贡生了,两人聚少离多,谁知dào

以后会不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到时候,丢脸的可是崔家!”

龚丽馨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未免夜长梦多,这事得尽早定下来:“这事我心里有数,明珠就别掺和了。”

见她下了决心,崔明珠更不高兴了:“娘亲,周夫人就算了,周老爷必然不会答yīng

的!”

龚丽馨低头对她笑笑,不在意地道:“傻丫头,要是生米煮成熟饭,周老爷就算不愿意认,也得认出来。毁得可不止是周少爷的名声,还有周家的前程!”

“难道娘亲想要……”崔明珠一愣,转而眯起眼笑了。

要是崔家算计了周祁安,就算周少爷再喜欢崔琉娘,也不会喜欢被人谋算。

到时候,就算崔琉娘嫁入周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周夫人和周老爷震怒,加上夫君又不欢喜,这样的生活比起死还让人难过。

崔明珠不知dào

为何,就是特别讨厌崔琉娘。

从小就是如此,尤其崔琉娘的脸蛋长得越来越漂亮,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请来的女先生也不停夸奖她的时候。

崔明珠巴不得崔琉娘赶紧死了,眼不见为净。

谁知dào

这丫头大命得很,不管如何总能咬牙缓过来。

她想着这一次,崔琉娘再也不能翻身,就乐不可支,只觉得心里痛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姑娘,周少爷又送礼物来了。”芳春一脸喜色,把锦盒递到崔琉娘的面前。

崔琉娘兴趣缺缺,漫不经心道:“把东西放在一边,收起来吧。”

“姑娘不喜欢周少爷送的礼物吗?都不见姑娘打开来看看?”芳春觉得奇怪,把锦盒放下,忍不住问道。

崔琉娘摇头:“周少爷喜欢的是我背下的棋谱,不是我。送这些礼物来,反倒让我不自在。”

芳春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道:“姑娘这样好,周少爷就算如今不欢喜,以后总会日久生情的。”

闻言,崔琉娘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丫鬟居然以为自己因为周祁安喜欢的是棋谱不是她,所以觉得失落和难过了吗?

可惜,她也不好亲口解释,告sù

芳春,自己接近周祁安是为了傍上靠山叶纪泽,只好含糊地道:“周家不会同意跟崔家结亲的,周少爷这样,我以后反倒不好做人了。”

芳春皱了皱眉,也觉得周家少爷出事未免太儿戏了一点。两人的关系还没明朗,就如此高调地交往。若是以后周家反对,周少爷也放qì

了,唯独自家姑娘不但名声受损,或许也很难嫁人了。

“周少爷确实做事欠缺了一点,只是门房也不拦着,眼巴巴将礼物送过来,还是在人来人往这个时辰。”

“什么?”崔琉娘一惊,面色凝重地反问道:“你刚才说,门房这个时辰送过来不好?”

“是的,姑娘。”见她的脸色不好,芳春低声解释道:“正是午时前夕,各个院子正准bèi

跟厨房报备菜式,来往的丫鬟婆子是最多的。门房挑这个时候过来,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估计不用半天,整个府里就没有人不知dào

周少爷送礼物给姑娘。”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门房还亲自送走周少爷派来的人,这下左邻右里必然也听到了风声。”

崔琉娘垂下眼帘,门房能这么大胆,肯定是有人授意的。

这个人不会是崔明珠,她还没这个脑子,不动声色地把这事渲染起来。

那么,不是龚丽馨,就是崔老爷了。

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把她和周祁安扯到一起,又有什么好处呢?

崔琉娘直觉这事不简单,顾不上细细想清楚,吩咐道:“芳春,将周少爷送来的礼物都整理好,一并退回周家去。”

“姑娘,这样不妥当吧。”芳春满脸为难,这时候把礼物退回去,不是扫了周少爷的面子吗?

瞥了她一眼,崔琉娘叹道:“怎么不妥当了?究竟是周少爷的脸面重yào

,还是你家姑娘的名声更重yào

?”

自己到底不太习惯闺阁姑娘的生活,这才没第一时间发xiàn

到问题。

私自手下周祁安的礼物,在别人看来,更像是她接受了周少爷的馈赠,两人的关系就显得**至极了。

要是以后棋谱送完了,周祁安再没了兴趣,逐渐疏远,各路围观的人马脑补周少爷始乱终弃,崔琉娘的名声就更加一落千丈,以后的生活怕是越发难熬了。

如今临急抱佛脚,也不知dào

能不能凑效。

但是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不是崔琉娘的作风。

芳春听出事态严重了,麻利地把礼物收拾好,找人立kè

送到周府去。

小厮只以为崔琉娘要回礼,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地去周府送礼了。

可惜,他在门口就被拦下来,只得把东西放下,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周夫人听说崔家的丫头送礼物给周祁安来了,气得摔了一个茶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脸没皮的,带坏了安儿就算了,如今还找上门来!”

她身后的柯嬷嬷连忙给周夫人顺气,安慰道:“到底年少气盛,那小蹄子手段了得,少爷一时鬼迷心窍也是情有可原。”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盼着他光宗耀祖,如今栽在那丫头手里,崔家的人还不知dào

怎么得yì

呢!”周夫人越想越是不得劲,心里着急地不行。

她的儿子,自然是清楚的。下定决心之后,十头牛都拽不回来。

要是周祁安真的看上了崔琉娘,怕是不管周夫人如何反对,都绝不会轻易放qì



周夫人急得头发都要白了,想到柯嬷嬷的话,只得叹道:“我还想着下个月安儿及时贡生了,课业繁重,不好让他分心,这才没指派两个丫鬟跟着他。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她瞥了柯嬷嬷一眼,不经意地道:“湘竹今年也有十七了,以前小小的小团,我还是抱过的,年岁过得太快,如今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柯嬷嬷立kè

明白了周夫人的意思,嘴里不由发苦。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想着以后许给一个秀才或是外头的管事,做个秀才娘子或是管事娘子都是好的,怎么说也是正房夫人。

如今周夫人想要周少爷回头是岸,少不得指派两个通房丫鬟,显然是看上了湘竹。

湘竹拖到十七还没许配人家,也是个死心眼,对周祁安情根深种,柯嬷嬷不管怎么劝都劝不住。

原本想着周祁安也要十八了,很快就得娶妻生子,湘竹也能死心嫁人。

谁知dào

峰回路转,周夫人要让她做周少爷的房里人?

柯嬷嬷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拿捏在周夫人的手里,岂能说一个“不”字?

不得已,她只好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隐晦的不情愿,低声答道:“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周夫人早就预料到柯嬷嬷的回复,满yì

地点了点头:“放心,嬷嬷在我身边伺候十几年了,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了湘竹。等她有幸怀上身孕,就是房里的姨娘。”

柯嬷嬷苦笑,姨娘说着好听,到底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妾罢了。————去看电影啦,更新晚了!

第二十一章 房中人

周祁安刚回府,就发xiàn

房里多了两个面生的丫鬟。

一个是柯嬷嬷的女儿湘竹,平日也是见过的,另外一个也是家生子叫喜茹,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身边的侍从提醒了一句,周祁安这才哭笑不得,周夫人居然给自己指派了通房丫鬟。

他没来得及看湘竹娇羞的面容,就撇下她们两人,匆匆去找周夫人了。

湘竹满脸的红晕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纠结地捏着手帕,痴痴地望着周祁安远去的身影。

一旁的喜茹看不过眼,叹着气劝道:“我们不过是少爷的通房丫鬟,上不得台面,你也趁早收了心思才是。”

“胡说,夫人许了我,说是怀上少爷的孩子,就立kè

提为姨娘。”湘竹气不过,急急地反驳一句。

喜茹又是叹气,摇头道:“真是个傻丫头,姨娘不还是妾吗?在主母跟前,饭桌上根本没有我们的位子。”

若非柯嬷嬷对她素来照拂,她才不会多管闲事,来劝说痴心妄想的湘竹。

在喜茹看来,湘竹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说周祁安不开窍,对男女之事素来就不热衷,要不然也不会十八岁了,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就算少爷喜欢她又如何,到底是一个丫鬟,等主母进府来了,她们便要靠边站。

长痛不如短痛,一开始就看清楚事实,才不会胡来。

只可惜湘竹看不清,又对少爷过分痴迷,以后怕是要吃大苦头的。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如今只要能在少爷身边伺候,我就心满yì

足了。”湘竹一脸苦楚,只觉心如刀割。

喜茹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看她凄凄楚楚的表情,掉头就走。

说什么心满yì

足,却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是口是心非。

湘竹会满足于现状,才怪!

喜茹很清楚,湘竹越是陷下去,就越发不满足。付出的感情越多,收到的却不平等,只会想着索要更多更多,到头来,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周祁安皱眉看着地上的锦盒,都是他送去崔府的礼物,心里绕了几个弯,琢磨着莫不是爹娘不高兴,去崔府闹了,崔姑娘不高兴就把礼物退回来了?

他越想越是如此,想起刚到手的棋谱又是何其精妙,自己巴不得日夜钻研,心里便痒痒的。

连接两张棋谱都如此难得,余下的会不会更令人惊艳?

周夫人看见周祁安盯着地上的礼物暗暗出神,还以为他又想起了崔家的丫头,将手里的茶盏用力放在木几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周祁安回过神来,才发xiàn

周夫人难看的面色:“娘亲怎么送了两个丫鬟到我房里来,事先没跟我说一声?”

“说一声?”周夫人怒不可歇,冷哼一声:“安儿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这都跟崔家姑娘互相送礼了?还是别人告sù

我的,自家的事,却是别人的话传到我的耳里,外人问起,我也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难不成我要说,自家儿子什么都没告sù

我?”

“娘亲息怒,是安儿错了。”周祁安连忙作揖道歉,生怕周夫人气坏了:“不过,我跟崔姑娘并非别人胡言乱语的那样,只是互相切磋棋艺罢了。”

“棋艺?”周夫人忍不住叹气,就知dào

这个儿子一直没开窍过,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周祁安没看上崔琉娘。惆怅的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对棋艺和念书之外的事感兴趣,让她盼多久才能抱孙?

她心里发愁,只得循循教导:“安儿这样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写信又送礼,外头的人可不管你们是清清白白的棋友关系,少不得拿你们两人来编排,对崔姑娘的名声也有碍。”

周祁安皱了皱眉头,这才明白是自己鲁莽了:“若是我的举动让崔姑娘坏了名声,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负责。”

周夫人险些被他气得吐血,这个古板不知dào

变通的儿子,真的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吗?

“如今事情才开始,安儿就少跟崔姑娘通信,渐渐那些流言便没了。”

她摆摆手,只觉得身心疲倦。这儿子看着精明,念书也是举一反三,很得先生喜欢,怎么在这方面就是个榆木疙瘩?

周祁安含糊地应下,心里有些忐忑,不知dào

是不是连累了崔姑娘。若是惹恼了崔琉娘,以后再不送棋谱过来,他可就要郁闷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去找了暂住在周家的叶纪泽。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周祁安苦恼地皱眉,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sù

了叶纪泽。

“周夫人说得对,周公子还是更谨慎些为好。”叶纪泽看着他,正色道。

周祁安叹气,没想到因为棋谱的事,会牵扯出这么多麻烦来。

“有人送信过来,指明要给少爷的。”

小厮把信笺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周祁安狐疑地展开,双眼不由一亮:“快,赶紧去准bèi

马车。”

“少爷要去哪里?”小厮急了,想着周祁安大方,素来不吝啬赏钱,他才冒险把信笺递了进来。要是被周夫人知dào

了,少爷拿着信就跑出府,若是出了事,他第一个就得倒霉。

“去街口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周祁安把信笺收好,也没为难小厮,痛快地说出了去处,简单跟叶纪泽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小厮愁眉苦脸,不知dào

该如何跟周夫人交代。

叶纪泽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提议道:“你跟车夫通通气,等下周公子去了哪里,就赶紧回来禀报夫人。到时候,夫人只怕不会怪责你,还会赏你的。”

小厮恍然大悟,连连道谢,转身就去找车夫了。

叶纪泽看着小厮走远,唇边的笑意渐渐消散。

“芳春?”崔琉娘正低头查看妆匣里的首饰,玉佩一个,玉扳指两个,还有四支玉簪,两对成色一般的翡翠镯子,余下的都是些小东西,不怎么精致,估计只是小时候用来把玩的。

她不由有些失望,再看着体己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加上这个月才开始,月钱没这么快下来,崔琉娘不免有些头疼。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只以为是芳春回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崔琉娘大吃一惊,想要躲开,却是来不及了。

带着香气的帕子蒙住了口鼻,她还是吸进了一点点,便觉得头晕脑胀的,整个人也软绵绵的,被身后的人牢牢扶住。

崔琉娘屏住呼吸,装作软弱无力倚在身后人的臂弯里。

后面的人也是想着焦急离开,看见她一晕,立kè

收起了帕子,扶着崔琉娘就快步向外走。

没有了帕子的味道,崔琉娘感觉清醒了一点,却依旧不敢睁眼。

扶着她的人力qì

很大,几乎是半抱半推着自己往前走。个子也高大,崔琉娘只到对方的肩膀。

身上有着很淡的脂粉味,扶着她的双手没有茧子,这不是府里低微的仆妇,而是地位颇高的。

听着马匹低低的嘶鸣声,崔琉娘知dào

自己被扶进了马车,身边人压低声线吆喝道:“快,去茶馆。”

崔琉娘听过这声音,转念一想,不就是龚丽馨身边的谭嬷嬷吗?

谭嬷嬷亲自把她带出府,必然是龚丽馨私下授意的。

因为龚丽馨对谭家有恩,谭家绝不会背着她,做出对崔家不利的事来。

悄悄送她出府,摆明是不想让人知dào



去的地方又是茶馆,龚丽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等崔琉娘想明白,她又被谭嬷嬷戴上了纱帽,扶着下了马车。

她们避开了喧闹的茶馆大堂,越是往里面走,越是安静。

直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崔琉娘估摸着她被带到了茶馆后头的小院里。

有钱的公子哥儿不喜欢跟别人挤,又不爱吵闹的,偶尔会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到小院里一聚。

这里环境清幽,只要摇一摇铃铛,就有机灵的小厮过来伺候。

不需yào

的时候,小厮绝不会轻易靠近来打扰。

这样一个僻静的小院,反而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崔琉娘胡思乱想着,莫不是龚丽馨终于忍受不了她,所以打算找个地方让自己消失掉?

她心里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龚丽馨是不喜欢自己,但是还没到要杀人的地步。

不等崔琉娘多想,谭嬷嬷却飞快地脱掉了她的外衫,扶着她躺下:“人呢?”

“就在路上了,小的办事,嬷嬷放心。”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崔琉娘认不出是谁。

只是两人说的人,又是谁呢?

崔琉娘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腿上的鞋袜都被谭嬷嬷麻利地脱下,然后搭上了被子,谭嬷嬷的脚步声便渐渐走远,听着还有些急切。

她等了一会,没察觉到屋内还有别的声音,这才偷偷睁开眼。

果真是清幽的茶室,谭嬷嬷走前还放下了纱帐,崔琉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光亮。

她尝试着动了动,却发xiàn

手脚依旧没有力qì

,显然药效还没过去。

“崔姑娘?”大门被打开,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不由瞪大了眼。

这是周祁安!

崔琉娘再愚笨,也能明白龚丽馨究竟想做什么了!

等到一声闷哼后,周祁安被藏在门后的小厮当头一棒,整个人就倒了下去,拖着他往床榻走来,她不由心慌意乱。

该死的,再不想办法,崔家安排来捉、奸的人就要出现了!————————新人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么么!

第二十二章 困境

崔琉娘心急如焚,没想到龚丽馨会想这么个馊主意。

估计是最近周家如日中天,她便想着去分一杯羹。

要是崔琉娘跟周祁安生米煮成熟饭,被人瞧见了,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时候,周祁安只能被迫娶了崔琉娘,周家和崔家也要结成亲家。

如此,崔琉娘进了周府,成了周家的媳妇,周家就没理由藏私了。

就为了这么点绳头小利,龚丽馨倒是够用心的。

而且这点丑事,周家肯定不愿意泄露出去,绝对会死死瞒住。

到头来,吃亏的只有被逼嫁出去的崔琉娘!

这么狠毒的计谋,分明是要毁了自己一辈子,也不知dào

究竟是龚丽馨的主意,还是崔明珠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到崔明珠事事都要压她一头,肯定不乐意崔琉娘早嫁。

这样一想,就是龚丽馨被利益蒙住了双眼,想要占周家的便宜了。

崔琉娘心下忍不住冷笑,龚丽馨还真是个蠢的,周家靠着献宝才起来的,怎能长久?

都说帝王的宠爱,犹如镜花水月,谁知dào

如今的贤妃又能受宠多久?

而且贤妃跟周家无亲无故,不过因为血沁玉的关系夸赞了一句,周家就蹬鼻子上脸了。打着贤妃的旗号四处结交,回头让贤妃知dào

了,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崔琉娘想到这里,不由自嘲一笑,她这时候还有心思理会周家,却是自身难保了!

但是手脚不能动,又能做什么呢?

她重新闭上眼,听见小厮吭哧吭哧地把晕倒的周祁安拖了过来,麻利地搬上床榻,就躺在崔琉娘的身边。

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做戏做全套,小厮把周祁安的衣裳都脱了,让他光着膀子,还捉着周祁安的手臂横在崔琉娘的纤腰上。

做完后,小厮又谨慎地检查了屋内,没留下第三个人的痕迹,这才满yì

地推门出去,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崔琉娘急得满头是汗,如今是叫醒周祁安,好帮着两人逃出去,还是继xù

躺着等待接下来的大戏?

叫醒周祁安,要是他非要负责任,又或者怀疑这一切都是崔琉娘自编自导,就为了嫁入周家的伎俩,对她不屑一顾,却又不得不娶,崔琉娘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但是不叫醒他,又有谁能帮她?

崔琉娘之前还自鸣得yì

,因为有一身特长,身为崔家嫡女虽说不算受宠,但是也不至于被人怠慢,好吃好住的,生活太过于安逸了,她这才忘记了崔家有无数的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来。

她身为现代人,在古人面前总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觉得他们能做的,不过是些十分落后又为人熟知的伎俩。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就载到在这些落后的伎俩上。

不过一点秘药,一间小院子,就能直接简单地毁掉她!

崔琉娘双眼微红,她仿佛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正走向这个院子。

她侧头看向躺在身旁的周祁安,这位棋痴的公子只怕是被自己连累了。不过谁让他是周家人,还是唯一的男丁,不算计他,还能算计谁?

低头看见自己只穿着肚兜,**敞开,周祁安上衣早就被扒掉了。

两人并排躺着,周祁安的手臂还在她的腰上。

崔琉娘忍不住叹气,这样的情景不管谁看见了,都要遐想万千。

没等她继xù

叹气,门外已经传来争执的对话。

“奴婢见过周夫人……”

“你是崔老夫人身边的谭嬷嬷?”

“周夫人还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公子让人送了一张信笺给我家小姐,说是到茶馆来见面。老夫人不放心,便让奴婢偷偷跟着来。奴婢问了一圈,小厮说是在这个院子里。”

周夫人听了小厮的禀报,便急冲冲赶过来了,她眼皮直跳,总觉得这事情透着诡异。

明明小厮说是有人送了信笺给周祁安,叫了他出去。怎么到了谭嬷嬷的嘴里,崔家的丫头也是被叫出来的?

她仔细端详着谭嬷嬷的神色,只见这嬷嬷眉宇间带着一丝焦急,额头还有着汗珠没来得及擦,显然真的是匆匆赶过来的,不像是有意为之。

周夫人心里认为这是崔家谋算,如今瞧着又不像,哪家人会为了谋算周家,把一个嫡女赔进去?

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愚蠢至此。

不然传出去,崔明珠还能嫁人吗?

她抬脚正要推开门,忽然又是一顿。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仔细琢磨了刚才谭嬷嬷的一番话,周夫人眼皮又是一跳。

谭嬷嬷话语里分明说崔琉娘是被自家儿子叫走的,要是出了什么事,责任就在周家的身上了!

周夫人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尤其周祁安还是她的长子,周府未来的当家!

“你去把送信的小厮从府里叫过来,”她指派着身边的丫鬟,赶紧把人证给叫过来。

谭嬷嬷想做什么,周夫人稍微一想就能猜得出来,心下冷笑。

显然是崔家看不得周家,这才下了狠手,连自家的嫡女都能舍弃掉,还以为周家是傻子吗?

谭嬷嬷倒没想到周夫人会突然赶过来,还如此冷静周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眼神示意身边大丫鬟去开门。

周夫人身边的柯嬷嬷眼尖,心思也是活络,早就看出了崔家人的不平常,立kè

挡在了门口:“谭嬷嬷这么着急做什么,要是我家少爷和傅先生正琢磨着棋谱,被人打扰就不好了。”

她没说屋内的人或许是崔琉娘,而是傅先生,摆明就是不想接崔家递来的茬。

谭嬷嬷心里着急,再拖下去,谁知dào

会不会横生枝节?

出来的时候,老夫人千叮万嘱,这事不能明着来,要不然以后崔明珠可怎么嫁人?

最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私底下跟周家商议好,直接把崔琉娘打发去周家就是了。

如今瞧着周夫人的阵势,是打算让周家撇清关系,让谭嬷嬷心里如何能不焦急?

“茶馆的小厮可没看见什么傅先生,只有我家小姐和周公子。柯嬷嬷这是做什么,周少爷把我家小姐叫过来,如今周家人还拦着,是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吗?”谭嬷嬷不愧是龚丽馨跟前的大红人,话音一转,又把皮球踢到了周夫人的身上,分明是暗示周祁安敢做不敢当。

周夫人气得牙痒痒,这个老东西的嘴皮子倒是厉害。

谭嬷嬷可不能等到周家的小厮过来作证,说周祁安是收信的,而非写信的人,到时候周家胡缠烂打,麻烦就多了。

带来的丫鬟接到谭嬷嬷的眼神,心里一横,便向站在门口的柯嬷嬷猛地撞去。

“哎哟——”柯嬷嬷冷不丁被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倒了下去,硬是把院子的大门给撞开了,心里不由一惊。

周夫人也是诧异,没想到崔家居然如此没脸没皮的,有她在,还如此不留情面。

柯嬷嬷扶着腰勉强站起身,谭嬷嬷已经越过她闯进了院子。

周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可别让崔家给得逞了!

“咦?”她掀开帐子,看见的只有周祁安光着膀子躺在床榻上,再没别人,暗自松了口气。

“安儿,安儿?”只是唤了几声,周祁安依旧毫无反应,周夫人不由急了:“赶紧的,立kè

去请大夫过来!”

谭嬷嬷也是满脸震惊,明明她把崔琉娘扶进来的,如今床榻上只有周祁安一个人,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而且她下的药,自己是知dào

的,那药量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是一头牛都能迷晕。

这迷药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药效过后,起码大半天手脚都动不了。

一个小姑娘中了这种迷药,手脚没力qì

,到底能跑哪里去?

谭嬷嬷忍不住想要掀开床榻底下来瞧瞧,崔琉娘是不是滚下去了。

周夫人泪眼婆娑,用帕子抹着泪,还不忘伸手检查周祁安身上有没受伤。

倒是柯嬷嬷镇定,发xiàn

了端倪,小声提醒她道:“夫人,奴婢瞧着少爷腰上挂着的玉佩和钱袋都没了。”

“你确定?”周夫人一愣,玉佩而已,周家多的是,不过这枚玉佩却是周祁安从出生就开始戴着,高僧开光过的,如今丢了,实在有些惋惜。

“是的,今儿湘竹特地给少爷配上的。”柯嬷嬷轻轻一叹,她的女儿果真没让周祁安看上眼,不过在房里做着丫鬟的功夫,打点伺候罢了。

周夫人又看了看,果真周祁安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崔家哪里看得上这点银钱,看来不会是他们做的,那么又会是谁?

她想了想,咬牙道:“劳柯嬷嬷去官衙走一趟,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事情闹大了,谭嬷嬷心惊胆战,哭丧着脸道:“奴婢刚才误会了周少爷,还请周夫人见谅,只是我家小姐也不见了,明明是看着信笺出府的,没到茶馆见周少爷,莫不是被歹人带走了?”

周夫人瞥了她一眼,凉凉地道:“如此,等官差过来,嬷嬷再让他们帮忙找崔小姐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出手

谭嬷嬷自然不敢四处张扬,不然坏了崔琉娘的名声,连累的就是崔府和还未出嫁的崔明珠了。

她敷衍地跟周夫人周旋了几句,便迫不及待要回崔府找龚丽馨商量对策。

周夫人看着谭嬷嬷走得飞快,哪里有刚才担心崔琉娘的样子,巴不得立kè

回崔府去,不由啐了一口:“这个老不死的,心肠都是黑的,居然敢动我家安儿。”

“夫人息怒,也是奴婢一时大意,没防着那不长眼的小厮,把信笺送到了少爷跟前。”柯嬷嬷连忙告罪,不管怎么说,周夫人把周祁安的院子交给她来打理,如今出了事,她第一个就难辞其责。

“谁也没想到崔府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算计安儿,不过嬷嬷说得也有理,要是不稍加惩罚,底下人更是喜欢乱来。”周夫人沉吟片刻,在柯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那就扣下嬷嬷半年的月钱,当作是惩罚吧。”

“谢夫人,”柯嬷嬷心里松了口气,罚钱总比打板子好,看来周夫人还不至于迁怒在她的身上。

她一个人就算了,如今湘竹也在周祁安的房内,要是自己连累了女儿前程就不好了。

大夫很快满头大汗被小厮催着过来,摸着胡子看了一番,只道周少爷是被人打破了脑袋。

周夫人摸着周祁安后颈,满掌的殷红,吓得魂儿都快散了,险些晕倒过去,幸好被柯嬷嬷扶着。

简单包扎了一番,周祁安就被送上了马车,急冲冲地回周府去了。

周夫人心里想着,这回跟崔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小院子里鸡飞狗跳,崔琉娘听得真切,忍不住叹气。

她刚才躺在床榻上,以为这辈子都得跟周祁安成为一对怨偶,泪汪汪的时候,居然感觉到头上有一道阴影,勉强抬起眼,发xiàn

站在榻前的居然是叶纪泽!

门外周夫人和谭嬷嬷正互相较劲着,看见叶纪泽,崔琉娘顿时快要喜极而泣。

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叶小哥最靠得住!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见叶纪泽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双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崔琉娘使劲眨巴着眼,希望叶纪泽能明白,她到底有多想立kè

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

叶纪泽脱掉外衫,迅速裹在她的身上。

崔琉娘这才发xiàn

自己如今衣衫不整的模样被叶纪泽看到了,心里只能叹气。

似乎她每次最狼狈的样子,都会让叶纪泽看见就是了。

还叶纪泽抱着自己就要离开,谁知dào

脚步一顿,又回了来,单手在周祁安身上翻了翻。

崔琉娘好奇地一瞥,面上一窘,叶纪泽竟然把周祁安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一番,连带着发髻上的玉冠都没放过。

叶纪泽居然这么缺钱,难道背后的大靠山不给活动经费,只能自己丰衣足食?

崔琉娘同情地看向他,回头拿了月钱,她就补贴一点给叶纪泽,当作是救自己的恩情。虽然少了点,但是苍蝇肉也是肉啊!

叶纪泽利落地翻出窗户,很快便钻入了隔壁的院子。

崔琉娘被放在软榻上,嘴里被塞了一颗黑色的丸子,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咽下去后没多久,她就感觉手脚渐渐恢复了力qì

,不由喜不胜收。

她缓了缓,不到一会就能慢慢坐起身,连忙拾起叶纪泽带过来的衣裙,躲在帐子里面飞快穿戴好。

听见隔壁院子周夫人的鬼哭狼嚎,崔琉娘浑身一个哆嗦,手里的簪子便脱了手。

叶纪泽轻巧地接住了半空中的簪子,伸手给她戴上了发髻。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倒是多了几分亲密。

崔琉娘不着痕迹地退后,听着隔壁院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接着是一阵喧闹声,周祁安似乎是被人抬走了,周围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叶公子是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的?”

“小厮送信给周少爷的时候,小生就在旁边,听着觉得有些古怪,就让小厮跟马夫通通气,打听清楚周少爷要去哪里。小厮回禀了周夫人,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来了。”叶纪泽瞥了她一眼,施施然坐在了不远处的木椅上:“幸好来得及时,要不然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多谢叶公子出手相救,这是第二回了,若非公子仁慈,只怕我不是嫁给周少爷,就得青灯常伴了。”崔琉娘感激地看着叶纪泽,又好奇道:“只是公子若是手头紧,不妨告sù

我,虽说我手上的银钱不多,也能尽一尽绵薄之力。”

叶纪泽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挑眉道:“崔姑娘以为我手头不阔绰,才想着拿走周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

“不是吗?”崔琉娘尴尬地笑笑,心里其实好奇得要命。

“这点银钱,我还不至于放在眼内。只是钱财被抢,周少爷不过是遇上歹徒了而已,不是吗?”叶纪泽轻轻松松地说着,崔琉娘不由恍然大悟。

这男人拿走周祁安身上值钱的东西,就是为了伪装成小偷,敲晕了人抢走财物,那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这样有些牵强,周家人真的会相信吗?”她皱着眉头,想到周夫人对周祁安的溺爱,还要闹到官衙去,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场。

“信不信由他们,崔姑娘只要撇清关系就好。”叶纪泽垂下眼帘,又问道:“姑娘可是心里有数,这事是谁一手策划的?”

“不外乎是老夫人和小姑姑,爹爹应该不至于掺和进来。”崔琉娘摇头,后宅这种龌蹉事,崔老爷从来都是撒手不管的,而且跟周家闹僵,并不是崔老爷想看到的。

再说,崔老爷和周老爷私下里较劲了这么多年,真的会愿意跟周府结亲吗?

崔府只有两个姑娘,只能嫁过去,岳父这个名头好听,到底是成了依附对方的关系,崔老爷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也就龚丽馨才会想到崔琉娘嫁过去做内应,好占周家的便宜。

只是这点便宜,真的能那么容易占的吗?

估计如今龚丽馨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周家真闹到了府衙,那就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姑娘心里有数就好,以后还是要更警醒些,我不是时常都能及时赶过来。”叶纪泽说着,听着隔壁的院子再没有动静,明白两人不能在此久留。

周夫人一时心急,赶着把周祁安送回府去,等回过神来,一定会派人封锁茶馆,一寸寸搜索,绝不会让崔家有反咬一口的机会。

“事不宜迟,姑娘赶紧离开才是上上策。余下的,不必小生多说,姑娘也能知dào

该怎么做了。”说罢,叶纪泽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崔琉娘等了片刻,也出了去,却是走着最少人的小门,戴着纱帽,快步穿过长廊,走到了旁边的首饰铺。

这是崔家的铺子,这个时辰人来人往,各家的夫人小姐混在一起,不同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她一进去,在角落躲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走出去,不耐烦地对小二道:“你家掌柜呢?”

小二诚惶诚恐地送她上楼,知dào

是崔家的大小姐,一直低声告罪:“是小的眼拙,没能认出小姐好生招呼。”

崔琉娘缓和了语气:“铺子生意好,客人多,你一时半会没看见我也是常理。只是我都站了小半个时辰,还没人来招呼,实在太怠慢了一些。是我就算了,若是别的客人,怕是会去对面的铺子,那不就让铺子少了一位回头客?”

小二自然知dào

对面是周家的铺子,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也是卖的首饰,价钱又比崔家少一成,货色却都极好。

掌柜只能跟着降了一成,今儿的生意才好了一些。

也不知dào

要是对面再降价,掌柜是不是也跟着降,他们这些小二的月钱怕是要一减再减了。

瞅见小二苦着脸,崔琉娘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对面的铺子对你们使坏了?”

“姑娘哪里的话,就是……”小二觉得这并非什么私密事,又是自家的大小姐,便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她。

崔琉娘挑了挑眉,跟着降价可是下下策,对崔家绝对不利。

掌柜正打着算盘,听说崔琉娘来了,连忙堆着笑迎了上来:“大小姐,这边请。”

崔琉娘状似无意地又重复了一句:“今儿铺子的生意真不错,人来人往的,我站了小半个时辰,小厮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没一个来得及招呼我。”

“实在对不住了,”掌柜连连告罪,点头哈腰地请崔琉娘上了二楼,亲自给她泡茶。

崔琉娘安安稳稳地坐下,看见小厮机灵地送上了点心,满yì

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一个人出来,怎么身边没个丫鬟婆子伺候着?”掌柜觉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

“我不喜欢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便偷偷出了府。”崔琉娘故作顽皮地眨眨眼,掌柜不由苦笑,心叹这位大小姐倒是胆大,居然敢孤身一人出府。

崔琉娘吃着点心,喝着香茶,优哉游哉地等到崔府派人到铺子里接她。

芳春红着眼迎了上来,刚要开口,就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崔琉娘好不容易在铺子里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据,可不能让这丫鬟三言两语给戳穿了。

只要一口咬定她是偷偷出府在街上闲逛,之后就呆在崔家的铺子里,周家便奈何不了自己。

第二十四章 反将一军

一辆马车就等在铺子跟前,崔琉娘施施然戴上纱帽,被芳春扶着上马车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一抹青衣就在不远处。

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人群中的青衣人,瞳孔微缩。

对方捕捉到崔琉娘的视线,向着她微微点头,眨眼间就消失在人海中,再也寻不见了。

那是叶纪泽,因为担心她,所以一直守在附近吗?

崔琉娘想到她顺利地从茶馆出来到铺子这段路,一直平安又顺利,还以为是运气好,没想到有叶纪泽在一旁盯着,指不定还帮忙清除了不少麻烦。

这个男人,倒是救人救到底。看着无情,说不定是个热心肠。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心情不错地回到崔家。

只是崔琉娘刚踏进花厅,就见一只白瓷茶杯扔向自己。

在芳春的惊呼声中,她侧过头,堪堪避开了那只瓷杯。

瓷杯摔在后面的墙上,碎裂了一地,碎片还弹开来,崔琉娘伸手一挡,在手背上落下了两道血痕,霎时鲜血淋漓。

芳春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捧着她受伤的手泪汪汪的,恨不得立kè

去请大夫。

“孽障,终于知dào

回来了?”崔老爷气得脸色涨红,胸膛急剧地起起伏伏,显然压抑着自己的暴怒。

“老爷,琉娘才回来,你好好说就是了,怎么动手了?”上手的龚丽馨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低声劝着崔老爷,一副心疼崔琉娘的模样。

崔琉娘挑了挑眉,这又是哪一出?

看来龚丽馨为了撇清关系,先下手为强,在她回来之前,先跟崔老爷告黑状了。

不用她打探,都能猜得出龚丽馨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坏,不外乎是把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

比如偷偷溜出府,跟那个年轻的书生鬼混之类的,抹黑了崔家的脸面,坏了崔明珠的名声。

果不其然,崔老爷恶狠狠地道:“崔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以为最近乖巧了,是懂事了,谁知dào

竟然瞒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人偷偷出去跟别的男人私会,你抄了那么多的女戒,都学到哪里去了?不为了你自己,还不带给你的小姑姑着想?想着明珠跟你一样,被人嫌弃得嫁不出去吗?”

一堆的罪名都砸到崔琉娘头上来,她眯了眯眼,偷偷探进袖子里,狠狠在手臂内侧扭了一下,顿时两眼泪汪汪。毫不理会手上的伤势,崔琉娘就直接跪在地上,哽咽道:“爹爹,内院的丫鬟婆子那么多,角门也是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守着的,女儿没请示老夫人就独自一人出府,怎么可能?”

崔老爷生气过后,如今倒是平静了一些,心底也有些疑虑。听着崔琉娘这样说,他更是觉得其中有些猫腻。说崔琉娘偷偷跑出去,是在出府玩耍的时候,他倒是信的。

崔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跑进来,更别提崔琉娘这么个小姑娘,如何躲开那么多的丫鬟婆子?

而且按照她身边的丫鬟说的,不过去厨房走了一转,前后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崔琉娘就不见了,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崔老爷面色一缓,到底还是对崔琉娘有着根深蒂固的顽劣印象,没好气地道:“不是你自己跑出去的,难不成有人把你弄晕了抬出去?”

崔琉娘忍不住在心里给这个便宜爹爹点赞,他随口一说,还真是猜得十成十地准确。

她眨巴着眼,让泪珠儿从眼角滑落面颊,显得小脸楚楚可怜的,低声道:“女儿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在梨香苑里正点算着贴身东西,忽然有人从身后用帕子蒙住了口鼻,之后醒来便在崔府外头了。”

“胡说八道,院子里都是家生子,谁会偷偷摸摸把你弄晕了送出去?而且就算费尽心思潜进来,又是为了什么?”在崔老爷看来,不管是什么事,都该有目的。拐走崔琉娘,不是把她威胁崔家送钱,就把人放回来了,白费功夫又是为了什么?

他听着半信半疑,觉得崔琉娘或许是为了逃避责任,这才开始编排故事了。

崔琉娘微微蹙眉,看来崔老爷对她的偏见真够深的。她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吧嗒吧嗒都掉了下来,好不可怜:“爹爹怎能不信女儿?幸好女儿遇上了一位侠义心肠的好姐姐,这才拼了命逃出来的。要不然,只怕再也不能回到崔府,再见到爹爹了。”

看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小脸满是泪痕,秀丽的面容哭得梨花带雨的,崔老爷就算再是铁石心肠,这会儿也不免有些软和了一些:“好了,哭什么,好好说话!你既然逃出来了,怎么不立kè

让人报信,躲在崔家铺子里半天没舍得回来?要不是老夫人发xiàn

你不在,派人去寻你,你还打算在铺子里呆着不回来了?”

崔琉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瞧瞧瞥了龚丽馨一眼,见她不为所动,看来还有后招。她咬咬牙,又继xù

道:“爹爹有所不知,女儿逃出来后,担心那些人会追上来,恰好kàn

见家里的铺子。想着里面都是女客,能混在其中不容易被发xiàn

,这是其一。其二是铺子里都是崔家的忠仆,听闻掌柜已经为崔家办事十来年了,是信得过的,女儿躲在那里也能安心。其三,女儿觉得能在内院随意走动,又不被发xiàn

,轻易将人带出府的,很可能是府里的老人了,所以害pà

她们在崔府门口守着,便打算等着崔府的人来接。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好几个丫鬟婆子跟在身边,她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她说得头头是道,崔老爷不免信了几分。

内院都是龚丽馨一手包办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连她都没能发xiàn

,内里的严重性,光是想想,就叫崔老爷心焦。

他联想到书房里被碎了一地的玉器,也觉得崔府肯定有内鬼。要不然那些人如何知dào

书房藏着血沁玉,又能无声无息躲开护院进到书房去?

崔老爷顿时有些后悔,用板子打杀了邱管家,没能先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指不定这背后,还真是有人操纵着,为的就是打压崔家!

崔琉娘悄悄抬起眼,看见的就是崔老爷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说得这一番话,为的就是让崔老爷多想,越是牵扯得大,他才会越重视,也更相信自己。

崔老爷面色愈发和缓,龚丽馨面上不显,心里倒是有些着急。

没想到小看了这丫头,一张嘴皮子倒是厉害,一时之间竟然让崔老爷有些相信了。

谭嬷嬷惊慌失措地回来报信,龚丽馨心下就暗道不好。

明明都谋划好了,每一步都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去的都是自己的心腹,怎么还会出了岔子?

这小丫头被人救走,逃了出去不说,周夫人竟然还亲自赶去了,闹腾着要报官!

龚丽馨有些坐立不安了,到底还是先发制人,把自己撇清关系。

看着崔老爷暴怒的样子,她眼底隐隐带着笑,以崔琉娘在他心里不堪的印象,事情只会都推在崔琉娘身上。

到时候,龚丽馨只要拿出长辈的样子,轻声劝阻,再将崔琉娘赶去佛堂里。

就算周家后来怎么闹腾,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他们还不至于继xù

计较下去。

不然还能如何,把一个小姑娘告到知府大人面前吗?

知府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放在眼内。

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龚丽馨盘算得极好,没想到竟然崔琉娘三言两语就让崔老爷心里生疑,只怕事情不好收拾了。

她悄悄跟一旁的谭嬷嬷使了眼色,那些过手这件事的心腹,怕是都要出府躲一躲才行。

崔琉娘一直留意着龚丽馨,自然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连忙又道:“爹爹,这事女儿觉得不对劲儿,怕是府里出了些吃里扒外的。若是鬼迷心窍,联合外人讹点银钱就算了,就怕是崔家生意上的对头故yì

使坏。”

崔老爷摸着胡子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了她的话:“你说得在理,此事实在有些蹊跷。”

他转身又对着龚丽馨道:“老夫人管着内宅,这事就麻烦老夫人彻查一番。这几天出入频繁的下人都叫过来,今天开始所有下人都不能轻易出府,采买身边也得有两个护院跟着。”

崔老爷下了决心,要把内鬼捉出来。

上回是担心事情闹大了,让有心人注意到那批血沁玉。

如今知情的邱管家死了,妻儿也流落在外,暂时没收到风声,看来是一无所知的,他这才放心下来。

既然风平浪静了,自己就该大刀阔斧把府里的下人都捋一遍,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龚丽馨心里更是着急,要是查下去,必然会发xiàn

这几天谭嬷嬷和她几个心腹频繁出外的事,赶紧劝道:“老爷,府里的都是老人了,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岔子。如今突然发难,倒是叫那些老人们寒了心。传出去,只怕会说我崔家待下人不慈。”

崔老爷最是好面子,龚丽馨这番话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爹爹,女儿斗胆,有个疑问一直在心里面,如今不吐不快。”崔琉娘瞪大眼,满是茫然地道:“那些在府里的老人,不也是奴仆吗?难不成当主子的,还要看下人的脸色来办事?爹爹是崔府的当家,素来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府外谁不说爹爹是个和气生财的。而且有老夫人在,府里整治下人,又如何会有奴仆敢嚼舌根传了出去?”

她一字一句都在捧着崔老爷和龚丽馨,崔老爷摸着胡子露出一点笑容来,龚丽馨捏着帕子,嘴角的笑容却是挂不住了。

这死丫头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堵得龚丽馨说不出别的话来。

若是不点头,岂不是说她管不好内宅,堵不住下人的嘴巴?

第二十五章 挑拨

龚丽馨只得让心腹这些时日在府里安分守己,做事低调些,别像平日那么张扬,叫崔老爷捉了把柄。

崔老爷却是对书房里血沁玉被摔的事耿耿于怀,这回趁机大刀阔斧,怎么也要把内奸给找出来。

他这一查,倒是查出不少问题来。

府里的老仆,蛮横的不是没有,借着崔府的名头在府外作威作福的更是不少。

崔老爷的眉头都要皱得紧一紧,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只觉怒火中烧:“这些人倒是敢做,吃的是崔家的,用的是崔家的,出去还打着崔家的名声到处收好处?他们倒是明目张胆,不知dào

鼓了多少人的荷包。”

他狠狠一拍桌子,怒喝道:“查,给你仔仔细细地继xù

查下去。我就不信了,这些人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吞下去多少,就得叫他们吐出来!”

彻查的新管家苦不堪言,他原本是在庄子上的管事,因为邱管家死了,这才被崔老爷叫到府里来,这些日子算得上是兢兢战战的,就怕得罪了崔老爷。

如今他刚来,就得着手彻查下人们的龌蹉事。脚跟还没站稳,就得罪了府里所有的下人,以后还怎么指派他们做事?

怕是这事下来,自己就得被下人们孤立了。

可是崔老爷的话却不能不停,新管家低着头答yīng

了,想着有老爷撑腰,把那些旧人赶走一批,他再亲自从人牙子那里挑些新人,慢慢培养,何尝不是在府里立威的好法子?

等新人来了,余下那些有了危机感,就不信他们不听话!

新管家自然不是傻子,当了这恶人,便要对后路想得周全了:“老爷,内宅素来都是老夫人管着的,小的可不敢越俎代庖,是不是要先请示老夫人?”

崔老爷不悦地蹙眉,就是这些年他太信任龚丽馨了,觉得宅子就该妇人来管,才没多插手。如今看来,龚丽馨到底没上心,要不然府里也不会接连发生意wài



他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你只管查你的,老夫人那边,我自会跟她解释,你就不用去打扰她了。”

“是,老爷。”有崔老爷这句话,新管家这才敢放手去办事,要不然得罪了老夫人,他以后哪里能在崔府立足?

崔老爷想了想,去了霜华苑跟龚丽馨说一声:“府里最近接连发生不少事,底下的仆人越发嚣张了,尤其那些一直伺候老太爷的,更是肆无忌惮。想着老夫人也不好动这些硬骨头,到底念着老太爷,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老夫人就不必脏了手。”

龚丽馨捏着帕子,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话莫不是要夺了自己的管家权?

她再是崔府的老夫人,到底是继室。老太爷如今已经不在了,自己一直捏着管家权不放,崔老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反对。有崔老爷的默许,龚丽馨才能在府里如鱼得水。

如今崔琉娘把事情捅了出来,让崔老爷不高兴,她优哉游哉的日子,可就没了。

想到这里,龚丽馨不由满心的懊恼,她到底还是太急躁了。

周家确实是一块肥肉,不知dào

多少人惦记着,她还想着趁早下手,谁知dào

事情失败,还被周家追着咬?

听闻周家已经报官,知府大人也着手彻查这件事了。

龚丽馨心惊胆战,夜里辗转难眠,面色憔悴,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几天不见,她就消瘦了下来,崔老爷如今看着,也有了理由:“老夫人脸色不好,可是找大夫来瞧瞧?那些下人嚣张,实在该打,没得让老夫人也跟着焦心了。”

龚丽馨勉强笑着,知dào

事情走到这一步,再捏着掌家权不放,惹得崔老爷心里不痛快就不好了,索性主动交了出来:“确实都是以前伺候老太爷的,我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不免放纵了一些。这几天有些着凉,身子骨便有些不妥当了,到底不年轻了。”

她用帕子遮着半张脸,一双眸子欲语还休,带着几分伤感:“我就歇一歇,家里的事就交给杜娘接手就是了。”

“老夫人理应保重才是,不要多想了。”崔老爷面色和缓,轻声安慰了龚丽馨几句,这才走了。

龚丽馨放下帕子,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问着身后的谭嬷嬷道:“有打听过,知府大人是什么个章程?”

谭嬷嬷压低声线答道:“回老夫人,知府大人震怒,说要查个水落石出,连茶馆都封了,当天去过的茶客都被官差一个个问完才能离开,还得把名字都记上,小厮和掌柜更是被押在地牢里,听说一直没能赎出来。”

这事闹得太大了,稍微一问,就能知dào

得不少。

在龚丽馨听来,更像是故yì

的,就为了让背后的人心慌意乱,好露出把柄来。

她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老爷让杜娘接手,我怕她察觉出什么来。你先装装病,过两天让你家小子到府里接你出去,在庄子里呆一两个月,等事情平息了,我再叫人把你接回府。”

“老夫人,奴婢这时候走,不更引人注意了?”谭嬷嬷不担心出去后,龚丽馨就会把她抛诸脑后,毕竟自家儿女都是她的心腹,最是能用的人手。

宝姝在龚丽馨跟前能说得上话,要她回来,更是一句话的事。

只是谭嬷嬷这时候离开崔府,倒是显得太刻意了,就像是为了出去躲避一样,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如今不走,等杜娘掌家,只怕嬷嬷再也走不了。”龚丽馨敏了抿唇,杜吟秋看着乖巧木讷,事事都顺着她。

只是在龚丽馨看来,不会叫的狗才咬人,谁知dào

杜吟秋被她压着多年,会不会在掌家底气足了,立kè

就爆fā

了呢?

又有崔老爷在背后支持着,杜吟秋完全可以借此清除异己,尤其把她多年经营的心腹都铲除掉,所以自己不得不防。

“太太得了老爷的话掌了家,以后姑娘在府里就能横着走,姑奶奶也能收敛一些。”芳春听说杜吟秋当家,立kè

眉开眼笑,把这个好消息告sù

了崔琉娘。

崔琉娘却是兴趣缺缺,在她看来,这样的安排是必然的。

她费了那么多唇舌,就是为了在崔老爷心里种下一根刺,里间他和龚丽馨的关系。

崔老爷一旦对龚丽馨起疑,那么这根刺就会潜藏在深处,时不时冒出来刺他一下。

不管是碎玉还是她的事,崔老爷只会对龚丽馨越发怀疑。

内宅被龚丽馨管了二十年,根深蒂固,这时候要彻查,就必须把掌家权先从她手上拿过来。

至于交给谁,除了杜吟秋,就没有别的适合人选。

“瞅你说的,好像我就是个泼猴儿,如今得了令,可以狐假虎威了。”崔琉娘笑笑,杜吟秋就算掌家,原本对她就不感冒,要是闹出什么来,更是落了她的脸面,倒不如继xù

安安分分为好。

芳春苦着脸,觉得自家姑娘真是不容易,想要安慰她,却不知dào

从何说起。

她张了张口,到底没说那些苍白的劝慰,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听闻周少爷被贼子洗劫一空,还被棍子敲了脑袋,躺了足足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只是头晕目眩的,一直没能起身。周夫人把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过去了,都说周少爷要好好休养。”

说到这里,芳春不由叹息一声:“可怜周少爷刚拿到手的贡生资格,还没捂热,也只能眼睁睁把它送到别人手里。大夫说了,起码休养两三个月,周少爷才能下得了榻。”

崔琉娘听了,不由一愣:“周少爷的伤这么严重吗?”

“可不是,那些贼人也是的,抢钱就算了,怎么还伤人。好好一个公子哥儿,说是生生瘦了一圈,平白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贡生资格给弄丢了。”芳春一边说着,一边做着帕子,低头咬了线头,又叹道:“好在姑娘没遇上那贼人……呸呸,是奴婢乱说话了,该打!”

她一张口,就察觉自己说出话了,忐忑地看了过来。

崔琉娘摇摇头,也跟着叹道:“周少爷确实挺可惜的,不知dào

后来谁去做了这贡生?”

见她没介yì

刚才自己说的话,芳春这才松了口气:“听闻是南夫人娘家的远方侄子,到底还是便宜了外人。”

南夫人的侄子?

崔琉娘好笑,周夫人费了多少功夫,才让知府大人松口推荐周祁安做贡生,谁知dào

转眼却又落到了南夫人外侄的头上,白忙了一场,如今还不知dào

多难受呢。

两人正闲聊着,冷不丁一个小丫鬟满脸发白,匆忙跑过来报信:“外头有官差来了,说是周少爷曾接到姑娘的邀约,要拿姑娘去府衙问话呢。”

芳春顿时慌了神,府衙那样的地方,光是听着就哆嗦,自家姑娘娇滴滴的,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而且去府衙走一转,不管有罪还是没罪,光是名声就听着不好,以后哪里还有人愿意来提亲?

第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崔琉娘面色自若,摆摆手道:“慌什么,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差爷不会胡乱抓人的。”

芳春咽了咽唾沫,附和着点着头,又急急问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前头打听一番?”

“不必,等着就是了。”说她不忐忑是假的,可是府衙的人随便就闯进来把自己抓走,丢的就是崔老爷的脸面了,他那么爱面子,说什么都会拦下来,打发官差离开。

而且就单凭周家的一面之词,就要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去府衙,要是崔老爷答yīng

了,外人看见了,岂不是以为他怕了周家?

周家如今再厉害,还攀上了知府大人,却依旧不如他崔家!

果不其然,接下来风平浪静的,也没见官差闯进来。芳春吁了口气,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谁知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崔琉娘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忍不住带着芳春走到了二门,这才听清楚了。

对方扯着嗓子大喊,喉咙沙哑,还带着哽咽:“我家少爷如今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打了头,崔家却不给一个交代,只躲着不见。我可怜的少爷,就因为喜爱棋艺,跟崔家的姑娘见了几次面,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大夫说了,我家少爷头上的伤势厉害,三五个月都不能下榻。”

芳春捏紧拳头,恨不得跑出去把那人的嘴巴给撕了:“真是含血喷人,周少爷被人打了,跟姑娘有什么关系?”

崔琉娘眯了眯眼,龚丽馨的馊主意,如今做了不肯承认,想要推到她头上来了?

“姑娘,老爷有请。”过来叫她的嬷嬷没什么好脸色,平日这个大小姐喜欢跟那些穷书生鬼混就算了,名声也不怎么好,如今竟然又闯祸,还叫对方闹到大门口来,实在是丢尽了崔家的脸面。

“知dào

了,”崔琉娘没理会这嬷嬷讥讽的眼神,视若无睹地越过她,直奔花厅。

“你做得好事,还不跪下?”她一进去,崔老爷就竖起眉头呵斥。

崔琉娘环顾一周,桌上还有没收起的茶盏,足足四五个,可见那些上门的官差刚刚离开。

她看向崔老爷,不卑不亢地道:“爹,女儿做错了什么?”

“到这时候了,你还死不悔改?”崔老爷气得抓着茶盏就扔了过去,崔琉娘这次早有防备,连忙跳开。

崔老爷如此暴躁,难道更年期快到了?

“爹爹不说,女儿又如何知dào

?”崔琉娘是下定决心装傻了,露出迷茫又委屈的小眼神。

崔老爷认定她做了错事却隐瞒,涨红着脸道:“好,我问你,前几天你说被人迷晕了,送到了府外,怎么周家人却说,你写了信笺约了周少爷到茶馆见面?”

崔琉娘露出惊恐的神色,拼命摇头道:“爹爹冤枉女儿了,我再是大胆,也不敢私下跟周少爷单独见面。”

“你还不承认?也好,让你看看这个,让你再嘴硬!”崔老爷把一封信笺扔了过来,崔琉娘捡起来,展开一看,也是一愣。

这信笺上的笔迹,分明是她的。

不,应该说是原来的她。

崔琉娘的面上露出伤感的神色,轻轻叹道:“没想到爹爹会不信女儿,芳春,把案上我最近写的大字都拿过来。”

芳春很快把字帖都抱了过来,呈到了崔老爷的面前。

崔老爷一看,也是一惊:“你的字迹,怎么变得这样丑了?”

崔琉娘低下头,轻声解释道:“女儿大病了一场后,手臂绵软无力,连毛笔都拿不稳。即便练习了许久,依旧没什么起色。”

崔老爷飞快地翻着一大叠的字帖,上面笔墨深浅不同,毛笔的粗细也不同,显然不可能是同一天写出来的,用的也不是同一支毛笔。

能看得出最底下的字迹更是绵软无力,笔锋全无。

当初崔老爷可是对崔琉娘一手龙飞凤舞的字迹十分骄傲,如今看着手上的大字,只觉得心肝都疼了。

崔琉娘心里暗笑,幸好她以前用惯了签字笔、圆珠笔,从来没碰过书法,写出来的字会好kàn

才怪。

谁像前头那位穿越前辈,也不知dào

是不是事先练了十几年的毛笔字,笔迹刚劲有力,说是书法大家也不为过。

她偷偷练习,除了芳春,谁也不知dào

自己的笔迹改变了。

也幸好如此,才没便宜了龚丽馨!

看见了字迹,崔老爷终于明白他是冤枉了崔琉娘了。

他烦躁地把那些字帖扔下,却不愿意跟女儿低头,生硬地呵斥道:“赶紧练练你的字,拿出去实在丢人现眼!”

崔琉娘低声应了,这时候自然不会惹崔老爷不痛快。

她眼珠子一转,慢吞吞地张口道:“爹爹,那人分明是模仿了女儿的字迹,想要害了周公子,再嫁祸给崔家,实在可恶得紧。倘若不赶紧把人抓出来,只怕周家不会善罢甘休。”

“小孩子家家的,就别烦心这些事了,自有长辈担待着,你只要好好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跑,四处给崔家惹祸,这就足够了。”崔老爷面色不好,又呵斥了两句,抬脚正要走,冷不丁听见身后的崔琉娘对着丫鬟嘀咕。

“芳春,我以前那些大字你不是说让人拿走了,好像给的是牡丹苑的小丫头?”

芳春一愣,见崔琉娘对着自己眨眼,立kè

回道:“奴婢原本听着姑娘的话,找个地方烧掉的,有个小丫鬟说是帮忙送去厨房烧了,瞧着有些眼生,奴婢也摸不准是不是姑奶奶跟前伺候的。再说,姑奶奶的牡丹苑伺候的下人多,姑奶奶又是贵人事忙,哪里知dào

底下洒扫的丫鬟到底是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崔老爷脚步一顿,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个丫鬟,怎么能随便把自家姑娘的字帖给了面生的小丫头?”

芳春惶恐地跪下,崔琉娘上前一步怯生生地劝道:“爹爹,怪不了芳春。同在崔府里,又是老夫人亲自管着内宅,又都是家生子,别说是女儿的贴身丫鬟,就是女儿自己,也从来没对府里哪个下人疑心过。”

崔老爷没再说什么,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芳春吓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慢吞吞起身:“姑娘吓着奴婢了,老爷看着气坏了。”

“放心,爹爹不会迁怒在你身上的。”崔琉娘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心情极好。

自己又在崔老爷的心里多放了一根刺,就不知dào

能不能起作用了。

龚丽馨有能耐想着对付她,就得承shòu随之而来的后果!

崔琉娘暗示她以前的字帖都是被崔明珠底下的丫鬟拿走的,并没有直说,崔老爷也只是有些疑惑,或许没有多想。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下来,崔老爷最后到底会把怀疑落在崔明珠身上,以及她身后的龚丽馨。

那时候,崔老爷会怎么做呢?

崔琉娘不介yì

推波助澜一番,在芳春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很快便带着一袋零嘴去找小丫鬟玩耍去了。

“娘亲,你得给我做主!”崔明珠红着眼圈,刚进门就扑了过来,龚丽馨被她一撞,险些没站稳,幸好给谭嬷嬷给扶住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又生气了?看看这漂亮的小脸都皱成一团,都不好kàn

了。”龚丽馨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子,挥挥手让谭嬷嬷之外的丫鬟都退下了,只让宝姝在门口守着。

“娘亲不知dào

大哥刚才来问我,是不是曾经跟琉娘要了墨宝。”崔明珠鼓着脸,老大不高兴:“我是问琉娘要过,可是都拿回去撕了干净,让宝竺给烧了,渣子都没留下。大哥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抢了那死丫头的东西不高兴了?我才不稀罕她的墨宝,不过是府外的书生都说好,我就拿来瞧瞧,也不外如是。”

她绝对不会说,崔琉娘的大字写得比自己好太多了,一怒之下就又撕又猜的出了一通脾气。

龚丽馨却不像崔明珠想得那么简单,跟谭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有些凝重:“你大哥还问了你什么?”

崔明珠想了想:“大哥还问,我有没把那丫头的墨宝送给别人。那东西拿来烧,我都嫌烟大,哪里会拿出去丢人?”

龚丽馨看着怀里的女儿,只能叹气她不开窍。

崔老爷分明是怀疑有人模仿崔琉娘的字迹给周祁安写信,而且还怀疑到了崔明珠的头上来,这傻丫头还一点没听出来。

她自然不敢告sù

崔明珠,免得女儿闹腾起来,惹得崔老爷不高兴。

只是崔明珠确实不好解释,在崔老爷心里,她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妹妹。

当初明面上说是跟崔琉娘要来墨宝看看,要是被崔老爷知dào

她不但撕了还烧掉了,这些年来的心思是白费了,龚丽馨可舍不得。

但是拿不出来,崔明珠又如何证明墨宝没被其他人拿走?

想来想去,龚丽馨便教她:“下回你大哥再问,你就说怎么也找不到,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不见了,知dào

了吗?”

崔明珠懵懂地点头,不明白为何要骗大哥。但是娘亲开口,她自然满口应下,涉及到崔琉娘,自己终于起了一点警惕:“娘亲,难道那丫头的墨宝有这么重yào

?我拿不出来,大哥会责怪我吗?”

“不会,你别多想了。”好生安慰了几句,终于打发崔明珠走了,龚丽馨目光一沉,对谭嬷嬷道:“我们到底是小看了琉娘那丫头,无声无息就被反咬一口。”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去,把杜娘请过来。”

第二十七章 吓死你

崔琉娘听说杜吟秋到梨香苑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这个便宜娘亲,平日对她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多看一眼都觉得麻烦,如今竟然亲自到院子来见她,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崔琉娘多了个心眼,低声跟芳春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太来之前见过谁?”

芳春点头,打听的小丫鬟还没回来,杜吟秋已经带着丫鬟婆子到了。

崔琉娘亲自在院门迎了上去,低头行礼:“见过太太。”

听着芳春说的,杜吟秋不喜欢她叫娘亲,转口叫太太这种生疏的称呼,显然真的极为不喜欢自己。

说来也奇怪,杜吟秋也就崔琉娘这么一个独生女,却是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对她不冷不热的,实在疏远得紧。

要是底下有个弟弟,还能说杜吟秋是偏心,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就偏偏亲近不起来?

也多得这份不亲近,才让换了芯的崔琉娘没被人瞧出端倪来。

芳春是个忠心的,被她忽悠一下,对自己那些改变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杜吟秋冷淡地点了点头,便坐在上首。

芳春颇有眼色,立kè

奉茶,乖乖退到了角落。

杜吟秋抿了口茶,柳眉一皱,似是觉得味道不好,很快就放下了,直奔主题:“你最近心也太散漫了一些,好好呆在梨香苑里,哪里都别去,免得别人还以为你规矩学不好,是我的缘故。”

这话真够戳心的,崔琉娘只能感叹,幸好自己不是原身,要不然肯定一颗心都千疮百孔了:“是,太太。”

对她的乖巧听话,杜吟秋有些惊讶。

之前的崔琉娘,每次跟她见面,哪一回不是横眉竖眼的,一脸的不服气和委屈,还跟自己嚷嚷崔明珠如何看不起人,如何借着老夫人狐假虎威来使坏。

没想到如今倒是知情知趣了,没当着长辈的面上就张口反驳。

“你明白就好,记得你姓崔,崔家不好,你也不好。出了崔家的门,你就带着崔家的脸面,别给崔家抹黑了。”杜吟秋示意身后的婆子把四五本册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听老爷说,你病后写的大字不堪入目,这是名家的字帖,你这个月就学着临摹,什么时候大字写得好了,什么时候才出院子。”

这分明是禁足了,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崔琉娘挑了挑眉,看来有人对杜吟秋施压,让她不得不过来警告自己。

不过在崔琉娘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乖乖听话这几个字眼。等她一被禁足,指不定龚丽馨和崔明珠就要在外面翻出风浪来!

“太太,府里出了内、奸,难道事情就这样算了?女儿受委屈不说,只担心那人会把主意打在太太身上。”

杜吟秋冷哼一声:“你顾着自己就好,府里那些糟心事,自有人来处理。”

她站起身,抬脚要走,冷不丁听见崔琉娘在身后轻声说道:“即便这件事跟老夫人有关,太太也不想管吗?”

杜吟秋一听,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用不着我来教你吧?而且你无凭无据就把老夫人牵扯进来,就不怕老爷生气?”

“爹爹已经知dào

了,也相信女儿没有说谎。”崔琉娘定定地看着她,毫不示弱:“如今看来,只有太太被蒙在鼓里。”

杜吟秋的脸色一沉,在崔琉娘以为她会发怒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疲倦之色:“既然老爷知dào

了,他自会处理,你就别掺和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罢,她再不理会崔琉娘,带着婆子径直离开。

芳春没多久从门外回来,转述了小丫鬟的话:“姑娘,太太是从霜华苑过来的。”

“果然,老夫人只怕说了什么。”崔琉娘满心里都是杜吟秋的表情,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听说是龚丽馨的主意,崔老爷也是相信了的,杜吟秋怎么反而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仿佛所有的事都不可能牵扯到龚丽馨身上一样,崔老爷即便知dào

了,也会视若无睹……

崔琉娘的心里陡然有了一种可能,却被吓得不轻。

这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杜吟秋又如何能忍得下去?

她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问芳春道:“爹爹平日去湘竹苑多吗?”

芳春摇头:“也就每个月初一十五,说起来老爷去太太的房里,似是比以前要少了。”

作为丫鬟,就要耳听八方,芳春时不时听着小丫鬟嘀咕,以及碎嘴的婆子唠叨,知dào

了不少东西。

“那么余下的日子,都去的哪里?”崔琉娘关上门,低声问她。

按理说,作为女儿是不该管崔老爷夜里宿在谁的房里,只是崔琉娘心里忐忑,总觉得有着不好的预感。

芳春压低声音道:“在姨娘院子里也就两天,其余时间老爷都宿在书房里。怎么了,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崔琉娘挑眉,那是大大的不对。

按理说崔老爷这个年纪,不可能如此清心寡欲的。也没见崔老爷出去应酬地一夜不回来,显然也没在外面养着红粉知己。他财大气粗,没道理只偷偷在书房喜欢五姑娘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或许可以试探一番:“跟太太说,我要去佛堂给爷爷上一柱香。”

崔琉娘瞥了眼门口守着的婆子,杜吟秋说了要禁足,却不好让她来给老太爷上香也不准。

总归是孝顺的事,便叫了个婆子在佛堂门口守着。

她装模作样地跪在蒲团上,趁着婆子没向里面张望的时候,突然惊叫一声,吓得那婆子连忙冲了进来。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崔琉娘满脸惊恐地指着上头的排位,哆哆嗦嗦道:“我刚才瞧见那边有一道黑影闪过,一双赤红的眼睛,吓了我好大一跳。”

婆子听得也心惊胆战,佛堂里放的都是牌位,大小姐因此被吓得大病一场的事她是知dào

的。

她到处张望,难道这里真有些不好的东西在?

“大小姐上完香,也该回去了。”婆子催促着,生怕有什么脏东西跟上来。

“不行,说不准是爷爷显灵了,可惜我刚才太惊讶,把爷爷给吓走了。”崔琉娘故作天真地说着,看见婆子浑身哆嗦了一下,便虎着脸道:“爷爷可是原来的当家,对崔家是最好的,你这是做什么,嫌弃爷爷吗?”

婆子叫苦不迭,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在这个阴森昏暗的佛堂里一再提起去世的老太爷,后颈一寒,巴不得立kè

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远的:“奴婢哪里敢,只是打扰了老太爷的清净总是不好。好姑娘,赶紧回院子去吧。”

“咦,佛台上似乎有东西,嬷嬷你去看看。”

崔琉娘指着前面,婆子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头一看,险些吓得腿都软了:“真、真的有字,天啊!”

不但有字,上面还烧着微弱的白光。她吓得屁滚尿流,险些晕倒,马上去禀报杜吟秋和龚丽馨了。

说是太太当家,倒是不能越过老夫人。

龚丽馨听说后,半信半疑:“哪个调皮的,竟然在佛台留下墨宝?这是对崔家列祖列宗不尊敬,必须严惩。”

婆子咽了咽口水,摇头道:“回老夫人,佛台上突然烧起来了,白茫茫的,最后显露出一个字来。”

“白光?你真的看清楚了?”杜吟秋也是不信,这么神乎的事从来没出现过。而且怎么如此巧合,偏偏是崔琉娘去上香的时候就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来?

婆子跪在地上,只差对天发誓了:“奴婢亲眼看见的,大小姐一直跪在蒲团上,突然瞥见佛台有光亮,这才叫奴婢上前去查看。”

杜吟秋挑眉,如此看来,只是巧合,并非崔琉娘动的手?

龚丽馨不耐烦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佛台上,留的是什么字?”

婆子低下头,答道:“回老夫人,是一个‘龚’字。”

“什么?”龚丽馨面上一慌,很快镇定下来:“荒唐,谁做的恶作剧?佛堂这样的地方,哪里能胡闹?”

杜吟秋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抬头又是一片风平浪静:“媳妇已经让人守着佛堂,不让闲杂人等进去了,这婆子说得天皇乱坠的,倒不如眼见为实,媳妇陪着老夫人亲自去一趟?”

龚丽馨有些不情愿,到底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得点头道:“也好,我们就亲自去瞧瞧。要是这婆子说得不是真的,打板子是逃不掉了。”

婆子连忙跪下求饶,杜吟秋施施然起身,龚丽馨搭着她的手一起到了佛堂。

门口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看见两人连忙行礼。

杜吟秋扶着龚丽馨踏进佛堂,后者只觉得这里比平日更要阴森可怕,顿时面色有些发白。

“老夫人小心脚下,也不知dào

谁把蜡烛熄灭了,屋里不怎么亮堂。”杜吟秋一边说着,脚下也没停,愣是扶着龚丽馨走到了佛台前,惊呼道:“老夫人看看,台上果真有字。”

被烧过后,桌上只余下白色的粉末,歪歪扭扭的,却是显出一个“龚”字来。

冷不丁不知dào

哪里一阵凉风吹来,粉末散了,却是迎着风扑到龚丽馨的面上来,吓得她面色苍白,尖叫一声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睛刺疼,抓了几把后无济于事,顿时惊得晕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不安好心

“佛堂里的烛火突然全灭了,阴风阵阵,佛台后面仿佛有一道黑影飘过,还有一双眼睛看了过来,眼珠子通红通红的。老夫人素来胆大,呵斥着众人说佛堂有鬼是无稽之谈,独自一人走向佛台,谁知dào

佛台突然烧了起来!”

小丫鬟还扎着两个小辫子,晃着小脑袋说得绘声绘色,芳春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围着听热闹的丫鬟们更是一脸惊恐,随着她忽高忽低的声音,不少人都白了脸。

“烧起来的不是火光,而是白惨惨的,阴森可怕。而且等老夫人走到跟前来,那火光不知dào

为何就灭掉了,只余下一桌子的白色粉末。可是这粉末却显露出一个字来,就是老夫人的姓氏!”

丫鬟们一派震惊,还有胆大的催促道:“然后呢,老夫人看见这个字后怎么样了?”

小丫鬟绷着脸,故yì

压低声线道:“老夫人胆子大着呢,看见这字,面不改色。可是一阵佛堂里忽然来了一道冷风,把粉末都吹了起来,只扑老夫人的门面。”

她瞪大眼,阴森森地道:“然后,老夫人就晕倒了。”

丫鬟们惊呼一声,一个个拍着胸口,像是亲临其境,心有余悸。

崔琉娘见芳春喜滋滋地给众人发了些糖果,小丫鬟们哗啦一下都散了。

“姑娘,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倒是厉害,把那天的事说得绘声绘色的。”

“还不是你告sù

她的?”崔琉娘好笑,微微摇头,芳春是替她打抱不平,对龚丽馨的遭遇便有些幸灾乐祸了。

“不过,姑娘到底怎么让佛台烧起来,还能留下字迹来?”芳春满脸不解,关上门悄悄问她。

“你不是看见了,还问来做什么?”崔琉娘努力抓着毛笔,低头在桌案上趴着练字。

歪歪扭扭的字迹够狗爬一样不说,墨水也是忽深呼浅,忽粗忽细,不知dào

崔老爷看见了,会不会气得都烧了。

芳春歪着头,不明白道:“姑娘只是让奴婢去厨房偷偷弄来一个火折子,这跟佛台上烧起来有什么关系?”

“那东西磨成粉,很容易烧起来。”崔琉娘不知dào

怎么告sù

这个丫鬟,火折子里含着一点点磷和易燃的物质,白磷的燃点低,所以很容易就能烧起来。

在烧起来之前,用白磷将“龚”字写好。

趁着她上香的时候,稍微幅度大一些,一丁点的火星落在佛台上,就能让白磷燃烧起来。

烧起来的白磷因为纯度不够,原本该是纯然的白色光亮,如今带着一点蓝光,煞是渗人。

如此光怪陆离的东西,内宅妇人不常见到,自然要被吓破胆。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天助她也,恰好龚丽馨进佛堂的时候,嚷嚷了一句太昏暗,想要讨好的婆子便悄悄去开了佛堂的小窗。正好起了风,把佛台上烧过后的碎屑吹起,直扑龚丽馨的门面,迷了双眼。

前面营造的鬼魅气氛,龚丽馨已经吓破胆了,眼前突然看不见,更是让她心底最后一根绷紧的绳索断掉了,这才会吓晕了过去。

加上崔琉娘进佛堂的时候明确说是给老太爷上香,又向婆子暗示了佛台后面有道黑影,龚丽馨若是心里有鬼,心虚的话,自然要被吓得不轻。

如今看来,龚丽馨还真可能做了对不起老太爷的事,这才会吓晕了过去。

她心里的猜想得了认证,不由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不管如何,龚丽馨得了教xùn

,最近便没有心思来招惹自己了。

龚丽馨昏昏沉沉躺了两天,面色苍白,姣好的面容顿时憔悴得像是老了五六岁一样,吓得谭嬷嬷不轻。

她请来大夫,看过后都说是受惊过度,好好休养才是。

只是谭嬷嬷每晚听着龚丽馨做梦话,都是惊恐的尖叫,心里不免焦急。

崔明珠来看龚丽馨,都被谭嬷嬷拦住了。

“凭什么不让我看娘亲,你让开!”崔明珠恼怒地瞪着谭嬷嬷,满脸的不痛快。

谭嬷嬷无奈道:“老夫人一直昏睡着,除了吃药,几乎没什么时候是醒着的。大夫说了,让老夫人安静的休养,暂时不要让别人看望。”

好说歹说,总算把崔明珠劝住了。

崔明珠又皱眉道:“都是那个丫头,突然说什么要去佛堂给爹爹上香,这才闹出事来。”

她转念一想,总觉得不对劲:“嬷嬷,会不会是那死丫头动的手,吓唬娘亲?”

谭嬷嬷不是没想过,只是那些粉末被风一吹,根本找不着了。

没有证据,总不能含血喷人。而且在佛堂外一路跟着崔琉娘的婆子也一口咬定,崔琉娘一直跪在蒲团上,除了上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哪里可能变出这样的戏法来?

而且崔琉娘身上又没有火石,如何让佛台突然烧起来还留下字迹?

谭嬷嬷越想越是不明白,生怕崔明珠闹腾,只得安抚道:“无凭无据的,兴许是巧合吧。”

崔明珠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她只知dào

崔琉娘用了诡秘的法子让龚丽馨吃亏了!

“走,我们去梨香苑会一会那个死丫头!”崔明珠心里不痛快,带着宝竺,叫来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杀去梨香苑。

谁知dào

她们居然吃了闭门羹,梨香苑的院门关得紧紧的。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还不给我打开?”崔明珠不高兴了,气势汹汹地赶来要教xùn

崔琉娘,却被堵在门口,实在太丢人了!

芳春在门内,细声细气地道:“姑奶奶见谅,老爷说了,让大小姐闭门自省,好好练字。什么时候把大字练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崔明珠还真听说了这回事,当时还幸灾乐祸了一番,没想到崔琉娘大病一场之后,手臂无力,连字都写不好了。写的字还丑得让崔老爷勃然大怒,被赶回梨香苑重新练字。

谁知dào

这死丫头倒是明白,把崔老爷抬出来,崔明珠又如何能闯进去,那不就是忤逆大哥的意思吗?

但是就这样离开,崔明珠又不甘心。

身边跟来的宝竺低声劝道:“姑奶奶,既然是老爷发了话,便不好打扰大小姐了。”

崔明珠比她更明白崔老爷,最爱面子,说出口的话素来不会愿意收回来。

说是要让崔琉娘禁足,就必然不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而改变主意。

在崔老爷这里下不了手,龚丽馨又病得不轻,崔明珠懊恼地跺跺脚,冷哼道:“我就不信,这死丫头能在院子里躲多久,总有一天会哭着求着想要出来,走着瞧!”

宝竺见她放qì

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带上丫鬟婆子跟了过去。

芳春在门内也是忐忑不安,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去跟崔琉娘禀报:“姑娘,姑奶奶真的走了。”

她一脸惊讶又崇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小姐:“姑娘真厉害,怎么知dào

姑奶奶带着人过来找茬?”

“老夫人在佛堂被吓得病了,小姑姑素来看我不顺眼,说什么都会把这事迁怒到我的头上来。”崔琉娘去上香后,龚丽馨才会被吓着的,崔明珠就算没找到证据,也会把这事归咎在她身上。

幸好崔老爷发了话让她禁足,崔琉娘便正大光明地关上院门,挡着崔明珠了。

毕竟崔明珠是崔老爷和老夫人的心头肉,两人若是正面起了冲突,无论结果如何,吃亏的只会是崔琉娘,又何必吃力不讨好跟崔明珠对上?

反正要对付崔明珠这样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崔琉娘多的是办法。

芳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口了:“要是姑奶奶跟老爷告状,会不会让姑娘更难过?”

“爹爹从不会收回说过的话,我们只要安安分分留在梨香苑里就好。”崔琉娘看着桌案上一张张满是墨香的大字,一个个像虫子在爬一样,不由蹙起眉头。

毛笔软绵绵的,不好着力,哪里有签字笔和圆珠笔来得好用?

要是可以,崔琉娘真想找人去厨房弄来几根鸭毛,学着西方人沾着墨水直接写字。

不过如此诡异的写字方式,叫崔老爷看见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她也总不能以后出门,还得自备鹅毛吧?

刚入夜,芳春就慌慌张张进来提醒道:“姑娘,老爷来了。”

崔琉娘诧异地抬头,难道崔明珠有这个能耐,叫崔老爷改变主意了?

她刚回过神来,崔老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只是看着崔琉娘的眼神带着几分深意和沉色。

崔琉娘低头行礼,见崔老爷面上并无怒色,反倒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显然崔明珠的告状并没有成功:“芳春,奉茶。”

“不必了,坐。”崔老爷挥挥手,示意丫鬟婆子都退出去。

芳春关上门前,还担忧地瞥了崔琉娘一眼。

崔琉娘悄悄递了她一个眼神让芳春安心,低声问道:“不知爹爹今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对女儿吩咐的?”

崔老爷摆摆手,脸色缓和,硬是挤出一点笑容来:“没什么,白天听说明珠来闹,没吵着你吧?”

闻言,崔琉娘心里稀奇,什么时候崔老爷不紧着崔明珠,居然会来关心她了?

她挑了挑眉,总觉得崔老爷有种黄鼠狼向鸡拜年——不安好心!

第二十九章 闹鬼

“哪里,我担心小姑姑不高兴,可是又想到爹爹的吩咐,便不敢开门了。”崔琉娘低声解释着,等待崔老爷出招。

崔老爷摆摆手,含笑道:“明珠素来娇蛮,还是要你多担待些才是。”

他低头抿了口茶,看向对面坐着的崔琉娘。

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儿就长大了,如此的亭亭玉立。

当初崔琉娘在府外传出才女的名声,崔老爷有些觉得她丢人。只是故友在言谈间,颇为羡慕,他心里不免有些得yì

,只是对这个女儿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看来,这才女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让崔琉娘平白多了一层光环。

“当年你才出生,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小小的一团,如今眨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爹爹这些年忙着生意,没怎么跟你多相处,琉娘不会怪爹爹吧?”

崔老爷忽然而来的感慨,叫崔琉娘后背发毛,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爹爹说什么话呢,崔府也因为有了爹爹的辛劳,这才让我过得轻松惬意。”

“你明白就好,”崔老爷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周家的事不必再担心。昨天知府大人发话,撤掉了周家呈上的状纸,又明言此事跟崔家无关。”

“是吗?知府大人果然英明,还了我崔家的清白。”崔琉娘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周家没再来找麻烦,是再好不过了。

崔老爷定定地望着她,轻轻道:“多得一位贵人向知府大人美言,这件事才能轻松揭过。这位贵人听闻对琉娘的诗词歌赋十分欣赏,回头你写一幅字给贵人送过去吧。”

崔琉娘面上一僵,提醒他道:“爹爹,我的字再不复以前了,贵人的回礼还是请太太帮忙吧。”

“也好,”崔老爷这才想起来她如今变得狗爬一样的大字,不由头疼。

还说想依靠崔琉娘跟这位贵人攀上交情,别到时候那幅字送过去,把贵人惹怒就不好了。

“你好好练字,我会让明珠这几天别来打扰你的。”崔老爷说完,终于舍得走了。

崔琉娘一直送到院门,等崔老爷的身影渐渐走远了,她这才让芳春把大门锁上。

芳春迫不及待地追问她:“老爷没为难姑娘吧?”

“没事,只是来告sù

我,周家不再纠缠,也撤了状纸。”崔琉娘琢磨着崔老爷的话,看来他今儿过来,是为了试探自己,是不是认识那位贵人。

究竟是谁,居然愿意出面保了自己?

她皱了皱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芳春一脸喜色道:“周家不再告官,这是大大的好事。”

她双手合什,默默念叨着几句“老天爷开眼”之类的话,就听见崔琉娘问道:“我平日有给什么人写过书信,又认识了哪个贵人吗?”

芳春听罢,急急道:“姑娘认识的贵人可多了去,俱是欣赏姑娘的才气。”

崔琉娘嘴角一抽,前身还真是不忘出风头,连贵人都敢招惹,胆子还真够大的。

但是不得不说,不管在哪个年代,攀上一个大靠山确实能省事。

看看周家之前不依不饶的样子,如今不过贵人出面说几句话,就立kè

消停了。

她忍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哪一位贵人更亲近一些?”

芳春掰着手指,细细一数:“奉贤将军的二少爷,明安候的世子,尚书大人的三少爷,还有……”

居然还有!

崔琉娘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招惹一两个就算了,还招惹一堆,那位穿越前辈真是不知dào

“死”字怎么写,也太胆大妄为了:“好了,不用再数了。”

再数下去,保不准她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崔琉娘正头疼着,送饭的小丫鬟跟芳春在角落嘀咕了一阵,捏着一个荷包心满yì

足地走了。

芳春神神mì

秘地过来,小声告sù

她:“姑娘,听说老夫人她……疯了!”

“话说什么,不怕被嬷嬷听见了,要掌你的嘴?”崔琉娘失笑,故yì

板着脸吓唬她。

芳春嘟着嘴,到底还是收敛了一些:“听丫鬟说,老夫人这几天晚上都做噩梦,半夜的叫喊声十分凄厉,谭嬷嬷不敢走远,一直守在房里衣不解带地照顾老夫人,满脸憔悴,两颊都凹进去了,生生瘦了一圈。”

“谭嬷嬷请了大夫,灌了好几帖安神药,这才好转了一些。只是脾气暴躁了许多,太太就遭殃了。”

“太太怎么遭殃了?”崔琉娘蹙眉,抬头问她。

芳春叹了口气:“老夫人夜里睡得不好,白天便有些喜怒无常,连平日最受宠的宝姝都被责骂了几回,更别提是管着家的太太了,横眉竖眼的,做什么都觉得不满yì

,听着就像是鸡蛋里挑骨头。太太原本刚掌家,底下的嬷嬷还没收复妥帖,如今被老夫人横插一手,倒叫人看笑话了。”

杜吟秋好不容易拿到了掌家权,还没立威,就让老夫人给弄得下不了台,脸面都丢尽了。

崔琉娘听得心里不大痛快,虽然这个便宜娘亲对她不怎么样,好歹没打没骂,该给的一点没少。

而且她继承了这副身体,理应尽孝。

龚丽馨这回,还真是过分了。

在崔琉娘看来,龚丽馨夜里不能眠才烦躁了一些,却肯定早就对杜吟秋十分不满,而且对权力的掌控比谁都要厉害。

掌家权被崔老爷拿走了,龚丽馨不能对着崔老爷发脾气,就只能折腾杜吟秋了。

名义上,杜吟秋可是她的媳妇,训斥几句算得了什么,就是崔老爷不赞同,也不能提出异议。

更别提崔老爷压根就没想要掺和内宅的事来,若非书房遭了秧,怕是他一直都不会插手,让杜吟秋这个当家太太被架空着,只能老老实实被龚丽馨压在头上。

也不想想龚丽馨才年长几岁,指不定这样下去,杜吟秋这辈子也只能做一个窝囊的当家太太了。

杜吟秋这一委屈,倒霉的就是崔琉娘。

崔明珠为何如此嚣张,除了崔老爷的纵容宠溺,少不得龚丽馨在背后撑腰。

崔琉娘想到她如今的处境不怎么好,也是因为杜吟秋没在崔府掌家的缘故。

既然龚丽馨之前吓“病了”,就该好好休养才是。

她眼珠子一转,让芳春去霜华苑探望龚丽馨。

临走前,崔琉娘塞了一个小荷包给她:“你带着这个,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随意洒在地上。最好是离老夫人的内室最近的地方,要是不行,窗户远远能望见的地方就好。放心,这粉末白天散在地上,根本不会有人发xiàn

。”

芳春掂量着这个荷包,虽然疑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dào

崔琉娘因为太太被老夫人欺负了,心里不痛快,指不定是要教xùn

一下老夫人。

想着太太的委屈,芳春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宝姝在前面带路的时候,趁着四处无人,她就把粉末悄悄散在地上,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一个丫鬟,自然不可能见到龚丽馨。

芳春在房外给龚丽馨磕了一个头,又隔着帘子向老夫人表达了崔琉娘的关心,这便回来了。

她隐隐有些兴奋,一回来就跟崔琉娘表示一切顺利。

崔琉娘点头笑了:“余下的,我们只等着看戏就是了。”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芳春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时不时竖起耳朵向外张望,又失望地低下头,伺候崔琉娘用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天还没黑,着急什么。”

芳春眨巴着眼,无辜地道:“谁让姑娘没告sù

奴婢,等会究竟怎样,奴婢难免担忧又焦虑。”

“有些事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崔琉娘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洗漱后又拾起毛笔,开始在宣纸上练大字。

芳春等了又等,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时候,被院外一道道凄厉的叫声吓醒了。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崔琉娘,只见自家姑娘还认认真真地写着大字,似是对外头的事不感兴趣,嘴里却道:“你去外头看看,打听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是,姑娘。”芳春点头,要是别的院子都叫丫鬟出去探问,唯独梨香苑安安静静的,不惹人注意才怪。

她用冷水搓了脸颊,显得惨白惨白的,就像被吓住了,这才打开一点院门向外张望。

外头有婆子丫鬟来来去去,身子骨摇摇欲坠的,面色带着惊慌失措。

芳春连忙扯住一个平日碎嘴的婆子,飞快地塞了一个薄薄的荷包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婆子捏着荷包,喘了口气,这才小声告sù

她:“出大事啦,霜华苑闹鬼了!”

“闹鬼?”芳春听着一愣,她今天不过在霜华苑洒了点粉末,怎么就闹鬼了?

婆子看着她的面色,以为芳春不信,又绘声绘色地形容道:“晚上老夫人精神好了些,饭后便想着在院子里走动消食,谁知dào

一出门没多久,就看见外面飘着鬼火,当场就吓晕了。连平日胆大的谭嬷嬷也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好在宝姝机灵,使劲掐了人中,这才缓过来了!”

婆子说着,还心有余悸!

“佛台的事才没多久,如今霜华苑又闹鬼,也不知dào

老夫人最近是不是招惹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见芳春呆住了,以为被吓着了,便没再多说。

第三十章 被发现了

霜华苑闹鬼的事,一晚上就传遍了崔府。

“啊啊啊啊——”龚丽馨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榻上,一张脸不复原来的娇美,还带着近似癫狂的惊惶。她抓着被子,两眼木然,嘴里喃喃自语:“他来了,他回来找我了。嬷嬷,怎么办?”

谭嬷嬷昨晚也被吓得不轻,躺了一会醒来,就马不停蹄地回到龚丽馨的榻前亲自照顾。

看见的,都赞谭嬷嬷是个忠仆,对老夫人是一条心。

只有谭嬷嬷心里明白,她防着的就是龚丽馨吓得胡言乱语,被有心人听见了,可就糟糕了。

“老夫人,不过巧合罢了。等下奴婢让宝姝去请神婆来院子打扫打扫,再去庙里捐些香油钱,求个护身符回来,老夫人尽可放心才是。”谭嬷嬷扶着龚丽馨重新躺下,示意门外的宝姝把汤药拿过来:“老夫人先把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真的没事?”龚丽馨是被吓破了胆,对谭嬷嬷这个心腹忍不住流露出脆弱依赖的神色来。

谭嬷嬷看得不忍,声音更是轻柔地安抚道:“当初的事,除了奴婢,连宝姝的都是不知情的,老夫人尽可安心才是。”

龚丽馨就着她的手,把汤药喝下,却觉得满心烦躁,迟迟不能入睡:“嬷嬷亲自去走一趟,请老爷过来。”

谭嬷嬷闻言,面露迟疑:“老夫人,这样恰当吗?”

“没什么恰当不恰当的,院子里闹鬼,我还不能请他来商量商量吗?”龚丽馨摆摆手,不耐地催促道:“让他赶紧来,小心些别让人看见就是了。”

谭嬷嬷见劝不住,只好答yīng

下来。

她不敢让别人知dào

了胡乱嚼舌根,索性亲自走一趟:“宝姝你守着老夫人,我去去就来。”

谭嬷嬷匆匆离开,宝姝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眯了眯眼。

“姑奶奶快回去吧,要是让老夫人知dào

了,奴婢可就得被削一层皮下来了。”宝竺哭丧着脸,小声劝着崔明珠。

崔明珠给她闹得烦了,抓着宝竺一起藏在假山后面,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让人发xiàn

了。”

宝竺苦着脸,小心打量着四周,幸好没有人经过。假山足够大,把娇小的两人严严实实遮住了。

都怪她多嘴,提起霜华苑闹鬼的事,崔明珠就一脸好奇,说什么都要亲自来看看。

未免打扰受了惊吓的老夫人休息,霜华苑这几天都拒不见客。

宝竺以为崔明珠会放qì

,谁知dào

她打算偷偷潜进来!

她蹲得双腿有些麻了,看着天色渐黑,便有些着急了:“要是送饭的丫鬟没见着姑奶奶,怕是要告到老夫人跟前的。”

崔明珠瞪了宝竺一眼:“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而且娘亲正歇着,哪有心思来理我?”

说到这里,她便有些不高兴了。

原本崔明珠想要去探望龚丽馨,谁知dào

被谭嬷嬷拒绝了,说是老夫人要多静养,暂时不见外人。

其他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就算了,她怎么就成外人了?

听着就让人不痛快,崔明珠没见到龚丽馨,什么事都是谭嬷嬷来应付。好像当家的不是龚丽馨,反倒是一个嬷嬷。

她就是要亲眼看看,娘亲是不是真的一病不起,叫谭嬷嬷这个老婆子狐假虎威,想要翻天了不成!

“你去把宝姝引开,小心行事,要是失败了,不用等娘亲,回去我就亲自收拾你!”崔明珠又瞪了宝竺一眼,见她眼底的惧意,乖巧地应了一声,便绕了一圈走出去跟宝姝低声说了几句。

没多久,就见宝姝面露狐疑,跟着宝竺走了。

崔明珠得yì

地挑眉,宝竺这丫头还挺厉害的,居然忽悠住宝姝了。

她趁着两人走远,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小门,想要给龚丽馨一个惊喜。

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崔明珠连忙躲在门后,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究竟什么人从小门来见娘亲?

她闭上眼,害pà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会让人察觉到。

等脚步声有点远了,崔明珠才睁开眼,看见那道身影进了龚丽馨的寝室。

一闪而过的身影,却是叫她熟悉至极。

那分明是大哥!

崔明珠一愣,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

崔老爷这时候过来,必然是跟娘亲商讨院子里闹鬼的事。

至于为何趁夜过来,附近又空无一人,估计兹事体大,有什么秘密不好让其他人知dào



崔明珠最喜欢听秘密了,她小心翼翼地蹲在窗下,竖起耳朵留意着。

龚丽馨烦躁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留意wài

面的声音。

等看见崔老爷的身影,她连忙迎了出去。

崔老爷还要团团作揖行礼,被龚丽馨赶紧伸手扶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只有你我两人在,那些虚礼还行来给谁看?”

崔老爷抽回手,皱眉道:“不是让你没事别叫我过来的吗?院子闹鬼这种荒唐事,你也相信?”

“这是我亲眼看见的,老太爷的排位旁边佛台上写着‘龚’字,院子里蓝色的鬼火。你说,是不是老太爷显灵,回来寻我了?”龚丽馨说到最后,忍不住满脸惊慌,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回头你实在不放心,直接叫个神婆作法也好,请个僧人来超度都行。要不然,你再大喊大叫,梦里把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被人知dào

了,该如何收拾?”崔老爷狠狠训斥了她一通,见她憔悴的脸色,通红的眼圈,似是不忍心,又放柔了声音劝道:“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不过是巧合罢了,爹已经去世一年,你就别老惦记在心里头。”

龚丽馨擦去眼泪,吁了口气道:“你说得对,人死魂灭,兴许是巧合罢了。”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乌发,才发觉自己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红着脸走近两步,柔声问道:“我实在太害pà

了,这才忍不住把你叫了过来,还请老爷原谅。”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跟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回头我查清楚,是不是府里出了内鬼,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来吓唬人。”崔老爷被龚丽馨挽着手腕,她柔软的丰润似有若无地贴着自己的后背,不由咽了咽唾沫。

龚丽馨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只是保养得极好,看着不过三十岁的少妇,身姿丰腴,举手投足皆是自然而然的妩媚,如同成熟的桃子,无意间散发着香甜勾、人的味道,不是青涩的小姑娘能比得上的。

崔老爷情不自禁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龚丽馨羞赧一瞥,双眼水光潋滟,嘴角微弯。**的领口略略敞开,从上而下能够看见若隐若现的酥、胸,这比全部脱掉还引人遐想。

他定了定神,到底没让自己急切得如同毛头小子,咳嗽一声道:“这里不方便,等下到书房去。”

“是,老爷。”龚丽馨轻轻答道,舌尖在红润的下唇一舔,崔老爷笑着拍了拍她的娇臀,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崔明珠透过窗纸,恰好kàn

见这一幕,不由震惊地愣在原地。

刚才大哥轻拍着娘亲的臀部,轻浮的动作不但没让娘亲生气,娘亲还笑了?

而且那样的动作,做起来如此自然,就像是做了千百遍那样熟悉。

她心下一惊,双手捂住嘴巴,免得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声。

崔明珠深吸了口气,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瞥,原来是谭嬷嬷回来了。

她在外头打量了一番,这才关上门。

龚丽馨已经没了刚才娇笑妩媚的样子,低声道:“嬷嬷守着,我这就过去了。”

“是,老夫人。”谭嬷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上前伺候她上了床榻,这便将帐子都放了下来。

崔明珠细细打量,没瞧出什么来,却听见一阵微微的声响从帐子里传出来。

她不免多想,崔老爷刚才提及到书房,难不成屋内有暗道直接通向书房的?

崔明珠直等到入夜,也没听见屋内有别的声响。

谭嬷嬷一直守在房门口,她便偷偷从小门回到了牡丹苑。

宝竺在屋内等得快哭了,看见崔明珠,这才松了口气:“姑奶奶总算回来了,晚饭还在炉子上温着,是先吃东西,还是沐浴?”

见崔明珠浑浑噩噩的,半天没回应,她不由担心道:“姑奶奶这是怎么了?”

崔明珠抬起头,幽幽地问道:“听说大哥一个月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宿在书房里,是真的吗?”

宝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崔老爷的事来,但是崔明珠的脸色太吓人,她只得兢兢战战地答道:“是的,老爷生意忙,去后院也只在太太和姨娘屋内呆几天而已。”

“真是生意忙吗?”崔明珠冷哼一声,双手捂住脸颊,只觉得天崩地裂。

想到娘亲和大哥对自己的好,她心里纠结。

这等丑事要是被人知dào

了,那会毁了崔家,也会毁了自己。

他们怎会这般糊涂,还是说娘亲守寡一年,这就寂寞了?

爹爹的年岁比娘亲要大上许多,或许娘亲早就寂寞得太久了。

崔明珠一面唾弃两人私底下的作为,一面又觉得他们可能早就情根深种,这才会情不自禁。

怀着这样复杂的思绪,她在榻上一整夜辗转难眠。

第三十一章 等着看好戏

“小姑姑病了?”崔琉娘第二天听说崔明珠病了,还病得不轻,不由奇怪。

芳春点头,也是疑惑:“听说是昨晚着凉了,额头发热,还是宝竺早上没见姑奶奶起身,这才发xiàn

的。只是姑奶奶也奇怪,也不愿意请大夫,除了宝竺,还不让其他丫鬟婆子进屋里伺候。就连去看她的谭嬷嬷,都叫姑奶奶让宝竺拦在了门外。”

崔琉娘回想昨天,并没发生什么大事。

难不成那些“鬼火”吓到了龚丽馨,连崔明珠也给吓唬住了?

“不管如何,我也该去看看。”崔琉娘到底算是晚辈,不去看看崔明珠实在说不过去。

她让芳春准bèi

了一盒子好克化的点心,便去了牡丹苑。

远远看见崔琉娘,宝竺已经苦着脸。今儿来探望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连谭嬷嬷都没能进去,大小姐只怕也是要吃闭门羹。

崔琉娘站在门外,对着宝竺点了点头,后者连忙进去禀报。

很快,宝竺带着一脸古怪的表情出来了:“大小姐,姑奶奶有请。”

芳春听着不由诧异,连谭嬷嬷都没能进去,怎么姑奶奶反而让自家姑娘进去了?

她一时浑身紧绷,不会姑奶奶在里面设了陷阱,等着自家姑娘傻乎乎地跳进去吧?

捉弄崔琉娘的事,崔明珠做得实在不少,芳春不得不防。

“你在外头等着,我去去就来。”崔琉娘对芳春使了个眼色,接过她手上的点心盒子,便施施然踏进了屋内。

看见崔明珠的时候,她着实大吃一惊。

崔明珠没像平日那般打扮得光鲜漂亮,反而浑身邋遢。长发还没梳,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上,只穿着常服,神色木然地坐在软榻上,目光暗淡。

崔琉娘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崔明珠,蔫蔫的,如同被人打败了一样。

“你来了……”

崔明珠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站着做什么,坐下来。”

崔琉娘坐在离她最远的椅子上,不明白崔明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是为什么:“怎么不请大夫,姑奶奶这样,老夫人会担心的。”

“她才没时间担心我,还是担心她自己吧。”崔明珠恼怒地说完,又幽幽地问她:“如果你最亲的人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做?”

“要看是什么样的错事了,如果伤天害理的,自然要大义灭亲。”崔琉娘知dào

崔明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显然是知dào

了什么。

最亲的人,除了龚丽馨,就只有崔老爷了。

他们做出的错事……看来崔明珠无意中,得知了两人之间的龌蹉。

崔琉娘原本只是猜测,佛台的字迹,以及霜华苑闹鬼的事后,她就更肯定了。

如今崔明珠说出口,更是去掉了她最后的一丝不确定。

崔明珠估计也是烦恼,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对她最好的大哥,不管怎么做,都可能会伤害到这两个人。

崔琉娘比她更愿意隐瞒这件事,起码在自己离开崔府之前,并不想这事暴露出来,免得叫人沾了一身腥,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呢?”崔明珠皱着眉头,又追问一句。

崔琉娘笑了,果然还是一个小姑娘,这种问题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没伤害到别人,那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到底是最亲的人,可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对,你说得对……”崔明珠喃喃自语,双眼渐渐有了光亮。

娘亲和大哥的事也没伤害到谁,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她把心里的苦恼解决了,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崔琉娘打发走了。

崔琉娘挑眉,真是过河拆桥,用过就扔。

崔明珠这性子还真是不可爱,到底更像谁?

而且她忽悠几句,崔明珠就一脸“娘亲和大哥没有做错事”的表情,难道就没想过他们伤害了杜吟秋这个正正经经的崔太太?

不愧是龚丽馨的亲生女儿,连一颗自私的心,也是十足十的相像。

龚丽馨还真是请了一个有名的神婆来崔家做法,不是去霜华苑驱鬼,而是要给老太爷超度。

说老太爷去世整整一年,她心里挂念,这几天夜里一直梦见老太爷,想着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周全,便请人来超度做法。

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谁也挑不出错来。

倒是个好借口,既安了心,也没让外人看笑话。

崔琉娘好笑,龚丽馨就算吓破胆,脑子里该有的曲曲折折却一点都没少,果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崔明珠也重新振作起来,脸色红润,再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神采飞扬,看得崔琉娘满心的不爽。

凭什么崔明珠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和羞赧,厚脸皮到这个程度,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崔琉娘把余下的那一小袋白磷给了芳春,让她洒在崔明珠晚上会经过的地方。

崔明珠每回陪着龚丽馨用完晚饭之后,总会从一条小径回去牡丹苑。

芳春倒是有些担心,一回就算了,两回都用同样的方法,不怕被人发xiàn

端倪吗?

看出她的担忧,崔琉娘摇头道:“这东西烧掉之后不会留下任何东西,那条小径每天路过的丫鬟婆子不少,谁都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再就是,一般人还真看不出白磷的作用,只会以为是鬼怪作祟。

谁知dào

傍晚芳春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脸紧张地关上门,从怀里把小布包拿了出来。

崔琉娘一看,小袋里的白磷一点都没少,不由疑惑:“怎么没洒下去,有人发xiàn

了?”

“是的,姑娘。奴婢刚在小径走了没几步,就见谭嬷嬷带着那位神婆四处走动查看。奴婢担心被她们发xiàn

,就匆匆赶回来了。”芳春一想到那神婆老得满脸褶子,一双眼睛却是贼亮,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简直叫人毛骨悚然,脸色不由白了。

“那神婆是什么人?怎么让你这般害pà

?”崔琉娘瞥见她难看的面色,便问道。

“都说这老婆子法力无边,祈福消灾,样样就手。可是在奴婢看来,不像是什么好人。”芳春也想不明白,小声嘀咕道:“也不明白那些贵夫人怎么会华大价钱,将这样的婆子恭恭敬敬地请到后宅来。”

“那是她们阴私事做得多,心虚了。”崔琉娘冷冷一笑,害得人多了,手里不知dào

沾了多少人命。别看那些妇人一个个打扮得华贵端庄,间接弄死的人却是不少。

不管是那些偷偷爬上老爷床榻的丫鬟,妄想母凭子贵的侍妾,还是肚子里那块还没成形的男婴,一个个死得无声无息,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种事做得多了,难免夜里做噩梦。

神婆的作用说是驱鬼,还不如是抹掉她们的心虚,叫这些内宅妇人高枕无忧,不被所谓的怨鬼缠身。

芳春也能知dào

,当家太太能坐稳位子,暗地里可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那婆子狮子张大口,奴婢打听过了,光是这回作法,伸手就要了五百两银子,这里面还没添上祭品的价钱,老夫人还真舍得。”

当然舍得,花钱消灾,别说区区五百两,就是一千两,估计龚丽馨也会点头答yīng



不过崔家的钱又不是刮大风吹来的,凭什么任由龚丽馨肆意挥霍?

崔琉娘眯了眯眼,悲催地发xiàn

妆匣里余下的银钱更少了。

买文房四宝的银钱是少了,但是花费却更多了。

要打点小丫鬟,好打听府里的消息。

厨房的吃食都要打点,才能弄些点心果子来。

崔琉娘手痒痒的,一直手里都能拿着些好玉,如今看着,连三流的玉佩都买不起,实在叫人郁闷。

她不由悲愤,龚丽馨能花钱如流水,自己的月钱却少得可怜,还得看着花,恨不得一个铜板掰开一半来慢慢花!

崔琉娘越想越不高兴,摸着下巴想到,她如今再直接出手,保不准会被有心人发xiàn



既然如此,她只能间接得来。

“把神婆的事给小姑姑透露一些,尤其是老夫人出了五百两的事。”

芳春可不觉得,素来对银钱没有数的姑奶奶听见后会去寻神婆的麻烦。

崔琉娘笑笑:“你直接让小丫鬟在小姑姑面前稍微提一提就是了,其他的不必多言。”

她费了那么多功夫笼络小丫鬟们,这时候不派上用场,更待何时?

芳春答yīng

着,很快就悄悄吩咐小丫鬟们去了。

能拿到赏银,不过在崔明珠面前说一嘴,小丫鬟们自然乐意。

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神婆要了大把银两给老太爷来作法,就算说了,姑奶奶也不会找她们晦气,何乐而不为?

崔琉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头抿了一口,惬意地眯了眯眼。

她捡起毛笔又开始抓紧时间练字,就等着之后看好戏了!

第三十二章 教训

“姑娘,神婆被人剃了眉毛,正跟伺候的丫鬟发脾气呢!”芳春掩着唇偷笑,她偷偷去看了一眼,神婆原本一张脸抹了粉,惨白惨白的,如今没了眉毛,就更是滑稽可笑。

偏偏她还不自知,用眉笔硬是画了两条粗粗的眉毛掩饰过去。

殊不知,神婆被剃了眉毛的事,府里上上下下已经没人不知dào

了。

画出来的眉毛,到底比不上真的。

崔琉娘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对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给力。

“除了眉毛没了,说是屋子里放着的神台也让人掀翻了,神婆正向老夫人哭诉,说是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想要把人拿住。”芳春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她当自己是谁,崔家的主子吗?到崔府作法,不但要山珍海味吃着,还得要丫鬟婆子伺候,当自己是哪里来的贵人一样。偏偏老夫人像是被东西糊了眼,对神婆相信了十成十,要什么给什么,让这老婆子越发嚣张了!”

她愤愤不平,崔琉娘却明白龚丽馨为何对神婆百依百顺,不外乎是想让神婆拿出真本事,把佛堂里疑似老太爷的冤魂给超度了,也好安了自己的心。

神婆最是懂得这些内宅夫人的心思,越是张扬跋扈,显出自己很有本事,那些夫人便信服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谁知dào

在哪里都无往不利,在崔府居然被人捣乱了!

神婆咽不下去这口气,绷着脸去见龚丽馨:“崔老夫人,不是老婆子不想安心作法超度老太爷,而是小鬼难缠,有人刻意捣乱。原本就要作法七天七夜才能完事,如今被中途了,又得重来。重来也没什么,老婆子多费点功夫罢了,但是如果又被中断,老婆子可是要折寿了,说什么也不乐意了。”

“老婆子一心想要为老夫人解忧,若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老婆子也只能放qì

这事,打道回府了。”

龚丽馨听着,立kè

稳住她道:“谁这般大胆,居然闯进了你的居所捣乱?别担心,我这就把人捉出来,免得惊扰了法事。”

神婆这才满yì

了,回去佛堂嘀嘀咕咕地念着不知dào

什么东西,又让人送来一大盆狗血,在佛堂四周的角落都倒了一些。

一时间佛堂里一股子血腥的味道,丫鬟们用帕子掩着鼻子,受不住都避开了去,其他婆子捂着口鼻,厌恶地瞪着神婆。

这神神叨叨的老婆子,也就老夫人相信,一瞧就是骗钱的。

崔明珠咬着指头,不耐地道:“那死婆子还没吓走?你怎么办事的,不轻不重的下手,那婆子哪里会害pà

!”

宝竺耷拉着脑袋,无奈道:“奴婢让人掀了作法的神台,又让人夜里偷偷剃掉了那婆子的眉毛,谁知dào

她毫不害pà

,还告到了老夫人的跟前。”

听说老夫人正要把捣乱的人捉住,宝竺更加不安了:“姑奶奶,老夫人会不会发xiàn

是奴婢叫人做的,找奴婢问罪?”

“行了,有我担待着,你一颗心只管放回肚子里就是了。”崔明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

“今晚你找几个娇小的丫鬟过来,再裁几匹白布。我就不信邪了,今晚不把那死婆子吓得屁滚尿流离开崔府,我就不信崔!”她恨恨地说着,叫旁边的宝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宝竺不由后悔帮着崔明珠瞒着谭嬷嬷,这样下去,该如何收拾?

也不知dào

崔明珠想的什么鬼主意,让人把白布裁下来,也不缝缝补补,直接在中间剪了一个大窟窿。

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宝竺看得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剪了一个窟窿后,崔明珠居然让那些丫鬟直接套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崔明珠左看右看,终于满yì

了:“你们今晚子时,就去那婆子的院子里晃悠。至于伺候的人,我会找理由打发她们走的。”

她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宝竺和其他几个丫鬟只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子时一到,宝竺硬着头皮披着白布悄悄跑去神婆的院子里。她伸手迅速把发髻打散,将长发披在脸上,慢慢走到窗前,狠狠敲了一下窗棂。

“谁啊?”神婆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响声,撩起帐子一看,没见着什么,又躺下去了。

宝竺又敲了敲,神婆不耐烦地坐起身,走到窗前:“哪个丫鬟偷懒,走的时候没关紧了,吵得人睡不着,明儿一定要狠狠训斥一顿……”

她说着,伸手要把窗棂关紧,冷不丁一个脑袋从窗下伸了出来。

黑乎乎的脑袋,满脸都是头发,身上还披着一件白布,吓得神婆险些摔在地上。

她“啪”的一声,哆嗦着手关紧窗,又不放心,想要去关门,可是门口已经被推开了,三四个黑乎乎的脑袋伸了过来。

神婆定了定神,想着是谁作怪来吓唬自己,便嚷嚷道:“小鬼头那里走,看我不好好教xùn

你们!”

她随手抓起角落的花瓶,便气势冲冲地扑了过去。

宝竺给吓得不轻,连退两步,其他丫鬟早就退得远远的。

她心里正想着坏事了,冷不丁院子里地上骤然泛着蓝光,在寂静的夜晚,这样幽蓝色的光芒,叫人心里发毛。

宝竺吞了吞唾沫,想着要是没办妥,回去要被崔明珠责罚,倒不如赌一把。

她软着腿慢慢挪到蓝光的后面,暗蓝的火苗倒映着自己幽幽的目光,神婆脸色一边,惊得连连后退。

其他丫鬟也早就腿软了,可是想到崔明珠,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靠近神婆。

蓝光下一张张惨白的脸走近,神婆再厉害,也没见过这样的光景,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宝竺赶紧带着丫鬟跑回牡丹苑,崔明珠一直没睡,听说她们成功了,爽快地一个个给了鼓鼓的荷包,拿着赏钱,丫鬟们喜滋滋地走了。

宝竺不明白,姑奶奶怎么费尽心思来折腾神婆,可是她不敢问,伺候着崔明珠躺下便退了出去。

崔明珠想到神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就高兴得在床榻上打滚。

龚丽馨肯出一大笔银钱来请神婆,又对她比自己还好,肯定是神婆拿捏住了娘亲和大哥的把柄,这才胆大包天。

神婆要是嘴巴不严实,到处宣扬,崔明珠就在府外请人再去吓一吓她。

听说神婆法事也不做了,银子也通通还给了崔家,一大早就忙不迭地收拾东西逃出了府外。

芳春实在惊奇,她知dào

姑奶奶会动手,倒是没想到如此厉害,一晚上就把人给吓走了:“姑奶奶也不心疼银钱,这是为了什么去折腾那婆子?”

“姑奶奶什么都不好,唯独愚孝。龚丽馨被神婆耍得团团转,她自然不乐意。”崔琉娘也没料到崔明珠比她想象中还给力,整一整神婆就算了,还直接把人赶出府外去了。

她握着毛笔的手一点,或许崔明珠是猜到些什么了?

“最近姑奶奶还有去爹爹的书房吗?”

芳春想了想,摇头道:“姑奶奶以前喜欢带着茶点去找老爷,这几天都是不曾。有婆子说,姑奶奶这是懂事了,知dào

忌讳了。”

到底是书房,崔老爷也不知dào

在里面会不会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崔明珠再受宠,要是弄坏了东西,也不好跟崔老爷交代。

偏偏以前怎么说都不听,就是龚丽馨几番提醒,依旧我行我素,还是随意在书房出入。

“懂事吗?”崔琉娘好笑,或许崔明珠还真是“懂”了什么。

她知dào

了,那就更好办。

“上回叫人抄写的书册,都让人装订好了吗?”

“好了,昨天就送过来了,姑娘要瞧瞧吗?”芳春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忽然对话本感兴趣了,还是老老实实把藏好的新话本递了过来。

崔琉娘翻了翻,满yì

的点头。

淡淡的墨香,清秀的字迹,比起她的实在好太多了。

要不是字迹太丑,崔琉娘才不愿意再花钱让人来誊写。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看出错漏来,崔琉娘合上书册,交给芳春:“找个机会,把这话本送到小姑姑的手上。”

崔明珠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偶尔会寻些话本来解闷,混在其中倒是不易让人察觉。

这点小事,芳春很快就办好了,趁着角门的婆子去书局帮着买回来不少的话本,她拉着婆子说了一会话,又狠狠夸了又夸,只说婆子做事得力,怕是很快要去牡丹苑了。

婆子笑得合不拢嘴,牡丹苑的赏赐最多,谁不想去?

她这边得yì

洋洋,就没见芳春把话本塞了进去。

话本的内容芳春没看过,一来她认识的大字并不多,就算看,也看不太明白。

再就是看见誊抄的小童面红耳赤又古古怪怪的眼神,芳春就知dào

这册子里面写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更加不敢胡乱打开来看了。

也不知dào

自家姑娘送这么一个话本,究竟意欲何为?

第三十三章 怒其不争

崔明珠喜滋滋地端详着手里的头面,上面一颗拇指大的东珠,虽说不如老太爷送给她的,却也是极为难得。

她拿着东珠在手里把玩着,嘴角噙着一丝愉悦的浅笑,崔老爷到底是疼爱自己的。

即便崔明珠撞破了那样的丑事,只是看多了话本,相信他们是两情相悦,心里那点疙瘩便消散了不少。

宝竺看着自家小姐面上的笑容,偷偷松了口气。

崔明珠这两天也不知dào

为何脾气更大,动不动就摔东西,或是迁怒身边伺候的奴婢,叫宝竺叫苦不迭。

幸好她机灵,悄悄透露被崔老爷。后者闻言,很快找来这么一套头面送了过来。

果不其然,崔明珠的心情立马好了,晚上多用了一碗饭不说,还对伺候的身边人和颜悦色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头面放下,崔明珠一叠声地道:“今儿不是送来不少话本,赶紧拿来给我瞧瞧。”

她歪在贵妃椅上,宝竺捧着话本到跟前来。

崔明珠随手挑了两本搁在手边,宝竺会意,把灯芯拨了拨,叫房内更亮了一些,便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自家小姐喜欢看话本,却是龚丽馨不喜的,少不得要自己在门外把风。

要是谭嬷嬷来了,宝竺也能赶紧喊两声,叫崔明珠能把话本都藏起来。

崔明珠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个商户之女在河边预见了俊美书生的故事。

书生才高八斗,对商户女子一见倾心,便发奋图强,考取功名,再风风光光回来迎娶她。

辞藻之美,叫崔明珠心生羡慕。

她想到叶纪泽,不由轻轻叹气。

这商家女和穷书生,不就是自己和叶纪泽的故事吗?

若是能像话本里面一样,叶纪泽对自己一见倾心,崔明珠双颊便滚烫滚烫的,羞得把脸颊通红。

可惜她戴孝在身,三年只过了一半。

不过正好,这段时日也是叶纪泽专心考取功名的时候,很不必为儿女情长的事而伤神。

崔明珠暗叹自己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就是叶纪泽太腼腆了一些,明明看着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却从来都没向她表明心意,若即若离的态度叫人心里忐忑不安。

可是如此若即若离,不也是故纵欲擒吗?

崔明珠心里美滋滋的,丝毫没了睡意,便拿起了手边另外的话本。

“行者?倒是没听说过的名字。”她看了眼封面,喃喃自语,到底好奇,便翻开了第一页。

宝竺在门外打了两个哈欠,看见房内的烛光始终没熄灭,不由纳闷。

平日这个时辰,崔明珠便睡下了,难道今儿的话本特别好kàn



她瞌睡得连连点头,突然听见门内传来崔明珠惊慌失措的叫声:“宝竺,宝竺,快给我进来!”

宝竺吓得险些摔了,手忙脚乱地推开门进了去:“姑娘叫奴婢?”

一本书册在半空中一划,擦着她的脸颊落在身后,宝竺一惊,连忙跪下。

“这些话本从哪里来的,真是胡说八道!”崔明珠满脸怒色,隐约还有几分惊惶。

“奴婢是让角门的婆子去书局采买的,婆子不识字,只让掌柜把最近送来的话本都买下了。”宝竺一脸茫然,话本已经不是第一次采买了,婆子不识字,只是买来这么多次都没见崔明珠不满yì

,这回怎的大发雷霆?

崔明珠稳了稳思绪,缓和语气道:“罢了,我忘记婆子不识字。让她下回换一个书局采买,这些话本实在不怎么样。”

她看了眼宝竺脚边的话本,又吩咐道:“捡起来,找个地方烧了!”

“烧了?”宝竺目瞪口呆,崔明珠到底有多讨厌这册话本,居然二话不说就要烧掉?

想到这么一册话本要足足一两银子,她就觉得肉疼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烧掉!”崔明珠又催了催,忍不住叮嘱道:“你亲自去烧,别让人看见了。”

宝竺感觉莫名其妙,还是照做了。

崔明珠一个人在房间,只觉得烛火摇曳,在墙面上倒影出鬼魅的身影,不由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后背生凉。

她想到刚才看到的话本,忍不住躲在榻上抱紧被子,一晚上吓得睡不着,第二天便病了。

龚丽馨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说崔明珠病倒了,惊得连忙到牡丹苑来看。

崔明珠额头发热,嘴里还喃喃自语。

她好奇地上前听了一会,惊得一张脸没了血色。

龚丽馨哆嗦着单独留下宝竺,厉声问道:“谁跟姑娘胡言乱语,叫她吓得病了?”

宝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惊慌道:“奴婢一整天都跟姑娘在一起,没有别的人惊扰了姑娘。”

龚丽馨仔仔细细看着这个大丫鬟,见她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丝毫不像作伪,又逼问道:“姑娘昨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给我细细道来。要是落下一点,仔细你的皮!”

宝竺哪敢隐瞒,崔明珠用了多少饭菜,摆弄了多久的头面都一一说来。只是话本的事崔明珠瞒得紧,她又生怕老夫人降罪,这便没提起。

龚丽馨问不出什么来,却又害pà

这个丫鬟听见了什么,将身边的谭嬷嬷叫过来亲自照顾崔明珠,其他丫鬟只能在门外候着,一律不给进去。

谭嬷嬷年纪大了,一整天守着崔明珠,眼皮沉甸甸的,便歪着眯了一会眼,却听见崔明珠在病中低声呢喃。

“私通……拔舌头……沉塘……骑木驴……”

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得崔明珠断断续续的话,浑身哆嗦着,犹如跌入冰窖之中。

谭嬷嬷惊疑不定地盯着榻上的崔明珠,见她始终没醒来,嘴巴一张一合,说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难怪龚丽馨不敢让其他丫鬟留在这里守着,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少不得节外生枝。

崔明珠足足病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谭嬷嬷却是瘦了两圈,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着仿佛她才是那个病重之人。

幸好崔明珠不再因为发烧而胡言乱语,龚丽馨便让宝竺回来照顾着,谭嬷嬷这才能脱身好好睡一个囫囵觉。

可是她总会在半夜惊醒过来,久久不能成眠。

没两天,谭嬷嬷便彻底倒下,也跟着病了。

芳春听说崔明珠和谭嬷嬷接连病了,只觉得“啧啧”称奇:“都说谭嬷嬷壮得像头牛,奴婢进府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她有个头疼身热,谁知dào

这一病却是厉害,骨瘦如柴,实在吓人。”

她左右张望,见没有人,又小声嘀咕:“姑娘,莫不是姑奶奶得了什么顽疾,叫谭嬷嬷染上了,自己便好了,谭嬷嬷却是倒霉了?”

“胡说八道什么,哪有这样的病来着?”崔琉娘笑笑,暗叹谭嬷嬷只怕不是真病,而是心虚。

她给崔明珠的话本说得是老爷和继母私通,再联手害死老太爷的故事,写得含糊,崔明珠不一定能看出是崔老爷和龚丽馨的事,却能联想起来,这不就吓病了。

龚丽馨让谭嬷嬷亲自照顾崔明珠,只怕是担心后者胡言乱语。

这说明谭嬷嬷在其中不但是知**,甚至有可能是从犯。

为了吓一吓崔明珠,崔琉娘不遗余力,把十大酷刑挑了些轻的,也足够让这个小姑姑吓得不轻。

她顶替了崔家嫡女这个身份,不管之前的前辈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就是看不得崔老爷和龚丽馨之间乌七八糟的事,更别提是崔明珠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崔老爷和龚丽馨是两情相悦,反倒杜吟秋是活该一样。

明明是龚丽馨不知廉耻,崔明珠不以此为耻就算了,仿佛错的还是无辜的杜吟秋,叫崔琉娘看不惯,不过稍微整治一番,让崔明珠吃吃苦头,也算是代替龚丽馨来把长歪的女儿矫正一下,免得以后也这般不知羞耻,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倒没想到顺道把谭嬷嬷也整饬了一番,算得上是意wài

之喜了。

崔琉娘愣是午饭多添了一碗,只觉得大快人心。

顿了顿,她又想到杜吟秋,暗暗叹气。

连自己都察觉到一二,更别提是在崔老爷的身边将近二十年的杜吟秋了。

可是她不声不响的,倒像是委曲求全,叫崔琉娘实在是怒其不争。

既不跟龚丽馨打擂台,把崔老爷的心再笼络回来,又不跟女儿打好关系,闹得在府里孤立无援。

崔琉娘实在想不明白,杜吟秋如此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狠些,拼着不要名声把事情捅出去,叫崔老爷和龚丽馨也落得个没脸,自己一转身去寺庙里青灯常伴,还能自在快活些。

若是不甘心,那就梳妆打扮,将龚丽馨比下去,把崔老爷抢回来。

若是不喜争抢,也可以跟女儿修复关系,相依为命,互相依靠。

可惜杜吟秋偏偏选了下下策,硬是自己一个人扛着,唯唯诺诺地被龚丽馨骑在头上,又不愿搭理崔老爷,两人每回见面都闹得不痛快,最后也没落得一个好。

崔琉娘再次叹气,不是她不想帮杜吟秋,而是这个便宜娘亲压根就不愿改变现状,得过且过!

第三十四章 下马威

龚丽馨最近过得焦头烂额,崔明珠病好了,整个人却蔫蔫的,半夜总是惊醒过来,时不时哭着,嚷嚷要她过来相陪。

谭嬷嬷却是病了,没了这个心腹在,很多事得她自己来处理。

白天要看账本,处理府里的琐碎事,夜里还得被宝姝叫醒去陪崔明珠。

短短几天,龚丽馨累得脸色发白,整个人便有些摇摇欲坠。

崔老爷看不过眼,不经意地提起道:“既然母亲这般累了,让杜娘帮把手也好。什么事都扛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知dào

龚丽馨喜欢把掌家权牢牢握在手里,只怕是舍不得,他又意味深长地道:“杜娘把小事处理好了,大事来请示母亲。母亲既得了清闲,也不至于把府上的事都撒手不管,何乐而不为?”

闻言,龚丽馨便点头了。崔老爷的确说得不错,什么小事都得亲自处理,她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有这个精力?

倒是让杜吟秋来帮忙,一来这便宜媳妇唯唯诺诺的,实在好拿捏。

二来,她也能腾出手,看看崔明珠究竟怎么一回事。

想到崔明珠,龚丽馨不由皱紧眉头:“老爷,明珠这阵子睡得不安稳,叫来好几个大夫,只说是受了惊吓,喝了不知dào

多少安神的汤药依旧不凑效,实在叫人心疼得紧。明珠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圈,脸颊上养的肉都没了。”

崔老爷去瞧过崔明珠几次,也对她的消瘦十分头疼。只是不管怎么问,崔明珠都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来:“等你把家里的事交给杜娘,再看看明珠究竟怎么了。”

龚丽馨心底隐隐有了猜测,打发掉伺候的丫鬟,让宝姝在门口盯着,压低声音道:“老爷,我那晚听着明珠的梦呓,似乎她知晓了你我之间的事……”

崔老爷一听,不由愣了:“不可能,她怎么看出来的?”

“指不定有人在她耳边胡言乱语,不然怎会被吓成这样?”龚丽馨气愤难平,若是抓到这个胡嚼舌根的人,她一定要狠狠严惩。

“务必把此人找出来,也别让明珠在外头胡言乱语。”崔老爷的双眉蹙紧,对口无遮拦的崔明珠十分担心:“明珠身边伺候的都盯紧了,若是传出去,崔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龚丽馨诺诺应下,看着崔老爷离去的身影,眼底透着一丝冷意。

纵使两人不该在一起,有违人伦,可是崔老爷当着自己的面上难掩的厌恶和嫌弃,实在叫她不喜。

崔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她,哪能这么快就坐上崔府当家的位子?

真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男人,龚丽馨心里不舒服,吩咐宝姝道:“把杜娘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杜吟秋被叫过来,龚丽馨对她唉声叹气道:“明珠最近病得厉害,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只得麻烦你了。”

“母亲别这么说,是媳妇该做的。”杜吟秋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着。

龚丽馨见她乖巧顺从,嘴角多了两分笑意:“以后府里的事,就要杜娘多担着些了。”

“是,母亲。”杜吟秋离开霜华苑,低眉顺眼的姿态骤然一变,冷着脸回到院子里,久久没有开口。

龚丽馨倒是说得好听,把掌家权双手奉上,可惜库房的钥匙依旧牢牢抓在手里。

说什么让她管家,不管是使唤自己,崔府里拿主意的依旧是龚丽馨!

也不知dào

崔明珠怎的忽然被吓成那样,杜吟秋去探望过一回,远远瞧着崔明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瑟缩在床榻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实在是大快人心。

龚丽馨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终于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去了?

若非崔老爷也在,杜吟秋恨不得当场拍手称快。

丫鬟打起帘子道:“夫人,管家娘子都来拜见。”

“让她们进来吧,”杜吟秋倒是意wài

,龚丽馨这次放权,看着有几分真,连管家婆子都赶到她这边来了。

管家娘子一个个进来,衣料华贵,比起崔家的主子实在差不了多少。

足见平日的油水够多,把这些奴才喂得快跟主子一样体面了。

杜吟秋心下冷笑,倒是没当面为难这些龚丽馨的心腹:“都坐吧,别拘谨。”

让人上了茶,她也不急着问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眯着眼似是在细细品尝。

管家娘子面面相觑,打头的只得率先打破了沉默:“夫人,老夫人让奴婢们把最近的流水帐呈上,让夫人过目。”

“那就把账本都留下来,我歇一会再看看。”杜吟秋回答得漫不经心,说完就起身搭着丫鬟的手,像是要进去歇着了。

管家娘子勉强笑道:“老夫人说了,账本让奴婢们不能离身,夫人过目后,奴婢才好带回去。”

“那就有劳各位在这里等着了,我先小睡片刻,回头等看完了,再让你们带回去。”杜吟秋不等她们再说话,径直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谁说崔夫人是个胆小懦弱好拿捏的?区区两句话,噎得人根本反驳不了。”后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拂开肩头的碎发,皮笑肉不笑地道。

打头的管家娘子是龚丽馨的陪嫁林嬷嬷,盯着杜吟秋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杜吟秋在龚丽馨可没这么硬气,难不成是拿到了管家权,这就开始嘚瑟了?

库房的钥匙还在龚丽馨的手上,大事拿主意的也是龚丽馨,杜吟秋这算是狐假虎威?

林嬷嬷素来看不起这个在崔府里不声不响的崔夫人,膝下既没能生下嫡子,娘家也不是得力的,教养出来的姑娘在府外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又不是贤内助,听闻跟崔老爷经常闹得不愉快,崔老爷也不知dào

多久没进她的房了。

林嬷嬷不以为然道:“她不上心,老夫人却是不依的。既然夫人说要看,那我们就等着。这么几页账本,夫人总不能看上一整天。”

几人想来以她马首是瞻,便一门心思在花厅里等着。

丫鬟们为了讨好她们,茶点都是管够的。

只是这一等,却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林嬷嬷已经跑了三四趟如厕,也没见杜吟秋出来露面,不由给一个丫鬟撒了些小钱打听道:“夫人还在歇着?可是开始看账本了?”

丫鬟得了赏钱,脆生生地道:“夫人这几天没睡好,头晕眼花,用了午饭后喝了一碗安神汤,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听罢,林嬷嬷彻底懵了。两个时辰还没睡起来,这得什么时候才开始看账本?

偏偏杜吟秋到底是崔家正经的夫人,她还不能直接去催。

而且杜吟秋身子骨不爽利,就算告到老夫人跟前,龚丽馨也找不到借口来责备,总不能呵斥杜吟秋早不病晚不病,非要这时候生病吧。

林嬷嬷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肚子里灌满了茶水,杜吟秋总算起身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擦黑,杜吟秋才让丫鬟把账本送了回来,对几人歉意地笑笑道:“夫人心里过不去,让嬷嬷们久等了。”

“不妨事,是奴婢该等的。”林嬷嬷勉强扯出两分笑意,答得慢吞吞的,心里纳闷杜吟秋还真是给几人一个厉害的下马威。

她们这些掌家娘子再是老夫人的心腹,在府里也能说得上话,到底不过是奴才罢了。

杜吟秋让几人等着,她们还不能不等!

林嬷嬷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如今也被气饱了,怒冲冲带着几人离开。

这么多年来跟着老夫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落得这般没脸。

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不少,一个个低眉顺眼,心里只怕不知dào

怎么嘲笑自己!

林嬷嬷越想越是生气,身后的少妇又凑过来提议道:“夫人这是给我们下马威了,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说得一点都没错。”

“胡说八道什么,夫人再怎么样也是崔家的主子,我们告到老夫人跟前,难不成老夫人还为了给几个奴才出气而为难夫人吗?”林嬷嬷虽然生气,却也不蠢。龚丽馨真是给她们出气,也不必急着在这个时候。

若是崔老爷知dào

了,怕是要大发雷霆的。

他再怎么不喜杜吟秋,却也不至于让几个奴才骑到主子的头上去作威作福。

她们直接打杜吟秋的脸,不就是让崔老爷没脸?

少妇努努嘴,像是十分不服,却又不敢惹怒林嬷嬷,失了靠山。

要不是林嬷嬷在,她们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吃香喝辣的,比起府里当奴婢的,不知dào

恣意快活多少。

林嬷嬷瞥了她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儿的事我会跟老夫人说一声,你就别掺和了。要是我在外头听见一个字,你那侄儿的事就不必再想了。”

少妇正打算把侄儿弄进来,好一起发财,刚求到林嬷嬷的跟前,没想到她毫不客气地揭穿,还拿来当把柄,顿住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你也别不服气,夫人这性子刚烈得很,不必我们动手,迟早得惹来一身骚。”林嬷嬷见惯了杜吟秋这样的,欺善怕恶。一边害pà

龚丽馨的积威,一边不舍得崔家的富贵,一边又对崔老爷呕着气,不假以辞色。

一回两回可以当情趣,次数多了,崔老爷迟早厌弃了她。

加上没有嫡子在,杜吟秋能在崔夫人的位子上呆多久,实在是说不准。

少妇听了林嬷嬷的话,脸上这才隐约有了点笑。

第三十五章 赚钱门路

龚丽馨不管怎么问,都没能从崔明珠身边伺候的人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崔明珠倒是渐渐好起来了,虽然夜里依旧睡得不沉,时不时还是惊醒过来,倒是不再哭喊着让自己作陪。

有杜吟秋帮着处理琐事,龚丽馨总算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刚病好的谭嬷嬷却是一脸发白地前来禀报:“老夫人,奴婢有一物要呈上。”

龚丽馨一看她的眼神就知dào

此事非比寻常,连平日在身边伺候的宝姝都给打发出去了,独独留下谭嬷嬷。

只见谭嬷嬷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递到了她的手边。

龚丽馨翻了两页,不由神色凝重:“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会落在你的手上?”

谭嬷嬷一脸忧虑:“回老夫人,这是奴婢从书局采买回来的。奴婢病中思前想后,姑奶奶身边都是知根知底的丫鬟,没几个会胡乱嚼舌根,反而姑奶奶喜欢看话本,总是偷偷让宝竺去买,老夫人是知dào

的。”

龚丽馨只得崔明珠喜欢看话本,呵斥了几次,见她不再明目张胆地看,倒也不阻拦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谭嬷嬷一提,她立kè

明白过来,没人在崔明珠跟前嚼舌根,那就是因为看了这本册子。

龚丽馨脸上带着惊惶和隐怒,恶狠狠地道:“查出是谁写的了?竟然把明珠吓病了,我可绕不过他。”

那些书生为了赚银钱,真是什么都敢写!

谭嬷嬷摇头:“书局卖册子的实在太多,掌柜一般也不看,直接买下。来往书局的书生甚多,掌柜也记不起到底是谁送来的。”

没一点蛛丝马迹,她也无从寻起。

“在书局守着,书生写这些东西不外乎是为了银钱,总会再去一趟的。”龚丽馨再生气,也明白此事不能张扬,实在急不得。

“这册子就留在我这里了,你去照料明珠,别让她往心里去。”

龚丽馨说罢,便听见门外传来宝姝的声音:“老夫人,夫人来了。”

“让她在偏厅等着,我这就过去。”龚丽馨交代完,又嗤笑一声:“杜娘倒是殷勤,每天都来回禀账上的事,不管我说了多少次让她做主,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每天过来。”

她看不起杜吟秋这副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面上露出几分不屑来。

谭嬷嬷皱了皱眉,对这位崔夫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夫人也是谨慎,毕竟刚刚掌家,很多事还得叫老夫人指点提醒才是,免得坏了事。”

龚丽馨被说得心里烫贴,杜吟秋若是拿了权就以为能当家做主,不来跟自己禀报,只怕她心里更加不悦。

让杜吟秋别再来禀报的话,也不过是推脱之词,意在试探。

果不其然,像杜吟秋这般胆小的人,哪里敢掌家后就把自己弃之不顾?

别说是龚丽馨,崔老爷知dào

了,第一个也饶不了杜吟秋!

“掌家确实不易,我少不得要劳累一番,把杜娘指点好了。”龚丽馨嘴角这才含着一丝笑意,搭着宝姝的手去偏厅了。

杜吟秋等在侧厅,一见龚丽馨便立kè

起身行礼,浑身僵直又规矩,面上怯生生的表情让龚丽馨心里更加舒服了。

似乎被崔老爷厌弃后,杜吟秋就更懂得夹起尾巴做人。

想到林嬷嬷私下议论杜吟秋给她们下马威的事,龚丽馨很没有放在心上。

看看杜吟秋这模样,在自己面前不敢大声说话,对着崔老爷也是如此,心里肯定憋屈得很,对着几个奴婢要是不狐假虎威装装样子,脸面哪里过得去?

看在杜吟秋用心替她做事的份上,龚丽馨也不介yì

给她几分薄面,把林嬷嬷们的话都压下去了,对几人安抚了一顿,却是敲打一番,叫她们打醒精神为杜吟秋做事。

龚丽馨不傻,杜吟秋到底是主子,让几个奴婢压一头像什么样子?

尤其这几个奴婢还是她的心腹,传出去岂不是说自己心胸狭窄,身为继母连儿媳都容不下?

她这些年来小心翼翼维护的名声,可不能给几个奴婢给坏了。

“杜娘受累了,很不必天天过来。叫身边跑腿过来便好,都是伶俐的孩子。”

杜吟秋陪着笑道:“丫鬟们到底年纪小,在老夫人面前若是说错了话,倒是耽误了事。不如媳妇直接过来,免得一句话传来传去却是变了味儿。”

龚丽馨点点头,笑道:“杜娘说得对,就是让你累着了。”

“不过几步路,哪里就累着呢。”杜吟秋说罢,就将昨天处理的琐事一一向龚丽馨说了:“角门的婆子崴了脚,想要出府养伤。媳妇不敢擅自做主,让她等一等,先来跟老夫人禀报。”

龚丽馨心里满yì

,连这点小事杜吟秋都不敢做主,足见她有多小心和谨慎:“崔府对下人素来宽厚,既然崴了脚不能做事,就让她去府外养伤。”

杜吟秋闻言,面露迟疑,龚丽馨奇怪了:“难不成这婆子在府外没有亲属,伸手跟杜娘狮子张大口要钱来着?”

“回老夫人,没有的事。只是媳妇听闻宝竺时不时托这个婆子去府外跑腿,正巧上回跑了一趟,第二天小姑便病了,媳妇想着这婆子指不定知晓什么,这才告假离府。”杜吟秋说完,又摇头道:“这只是媳妇的猜测,或许是巧合。”

“未必是巧合,”龚丽馨板着脸,还说那本册子如何到了崔明珠手上,原来是这个作死的婆子去买来的。

婆子大字不识,自然是随便采买,根本不知dào

上面写的是什么。

如此,倒是害得崔明珠大病一场。

龚丽馨心疼之余,也是迁怒,对杜吟秋道:“既然崴了脚,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婆子直接离府,府里的赏赐带着,只是银钱就不必了。”

杜吟秋答yīng

下来,匆匆出了院子,便吩咐了下去。

她心下冷笑,龚丽馨这是要弄死那角门的婆子。只带着赏赐,却没有银钱,出府后该如何生活?

一个年老的婆子,手上却有着不少值钱的珠宝首饰,没有银钱,只能去当铺。

当铺三教九流的人多得是,婆子那点东西只怕要保不住。

被抢了值钱的首饰,没有银钱,婆子就只有饿死的下场。再不是,再来些心狠手辣的,谋财不说,兴许还要拿她的命,以绝后患。

不过崔明珠看话本给吓病了,那婆子却是受了无妄之灾。

杜吟秋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话本,让崔明珠吓成这样?

她悄悄吩咐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鬟,拿着写好的纸条去书局跑一趟,把那话本给弄了一册回来。

杜吟秋夜里翻看了几页,不由冷笑。

写这册子的人或许就是崔府的,要不然怎会写得这般细致,又活灵活现的?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女儿崔琉娘,但是这个女儿病后性情大变不说,连毛笔都拿不住,写的字比狗爬还难看,只怕是脑子给烧坏了,更不可能想出这般绝妙的主意来。

不管是谁,杜吟秋心里都欢喜得很。能让龚丽馨和崔明珠不痛快,她就高兴极了。

崔琉娘倒没想到,不过是教xùn

崔明珠,胡乱写的话本,却在书局大受欢迎。

抄写的小童收了银钱,乐得夜里挑灯再誊写。芳春乔装打扮去小巷里,被小童塞了一袋银钱,叮叮当当的,相当有分量,不由惊呆了。

芳春兴冲冲地回来,对崔琉娘手舞足蹈道:“姑娘,那册子又卖出去了一百本,掌柜高兴得很,提高了价钱,让小童继xù

誊写。掌柜还托小童来问,若是有别的话本,先考lǜ

他家书局,价钱可以再商量商量。”

崔琉娘看了看钱袋,一袋子碎银,少说有二十两。

但是对崔家来说,这点银钱她还真没放在眼内。

芳春却道:“这是最开始卖的册子换来的银两,余下的二百两,过几天小童才送来。”

崔琉娘挑了挑眉,掌柜够心黑的,薄薄的册子居然卖到二两,亏得这么高的价钱竟然还有人买,实在奇怪:“买的都是什么人,二两银子足够平常一家三口富足地过一个月有余了。”

芳春也问了,老老实实地答道:“掌柜说男男女女都有,甚至有几个是官爷。掌柜听了一耳朵,几人买话本的时候嘀嘀咕咕,议论里面的刑罚不错,可以考lǜ

添进去……姑娘,这些官爷是想添进哪里去?”

闻言,崔琉娘眼皮一跳。因为她胡乱写的,十大酷刑要提前在这里出现了吗?

她庆幸写的只是最轻的几种,不然那些冤死在十大酷刑之下的死囚怕是以后进了地府都得找自己算账了。

不过为了看上去更像话本,奸夫淫妇写得篇幅却不是全部。分明还是有两情相悦的男女主角,这些人居然为了看刑罚而买下话本的吗?

崔琉娘陡然觉得话本的卖点似乎拐上了奇怪的地方,瞥了芳春一眼道:“这话本若是能卖,就让小童誊抄着。三七分,他三我七,每一月结算,不必总让你跑来跑去,寄放在银庄便好。”

芳春虽然乔装后才露面,但是见得多了,她也担心小童能认得出来,还是小心些为好。

芳春一听,面上露出几分失望来。能出府的机会不多,如今崔琉娘却又不打算再写新的话本,她不由干着急,搓着手道:“姑娘的首饰匣子还没满,上回又送出了一对平安扣给叶公子,若是有了银钱,私下添些玉饰也是好的。”

崔琉娘看着自己寒酸的首饰匣子,芳春说得够婉转的了,别说没填满,连一半都没有,还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她一想到那些玉饰,手心便痒痒的。这么久没碰老本行,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

“玉饰太贵,即便加上后来的二百两,只怕一件都买不下来。”崔琉娘眨巴着眼,让芳春凑过来,小声嘀咕了几句。

芳春睁大眼惊讶道:“姑娘打算买下玉铺的边边角角?那些玩意儿都不值钱,一般掌柜都直接扔了的。”

“那就更好了,你去跟帮工说一声,送些银两无妨,以后让他们给留着这些边角,我自有用处。”崔琉娘一双巧手,就算是边角又如何,也能做出不一样的玉饰来。

杜吟秋当家,芳春出府就更容易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偷摸着从怀里拿出一袋子边角:“帮工老实,让姑娘看一眼,若是喜欢,那一箱子的边角都让人送过来。”

崔琉娘倒出边角仔细看了看,不由皱眉。

这里的雕刻功夫肯定没到家,好好一大块玉,居然留下这么多的边角,显然设计得不够合理,没将一整块玉切割得极致,实在是浪费了。

她摇摇头,余下这么一点边角就能做三个戒面,不由有些惋惜,二话不说就让芳春把剩下的边角都送回来。

正好帮工手上有用旧的工具准bèi

换一批,崔琉娘也一并买下来了。

她卷起袖子,围着一箱子边角打转,卷起袖子准b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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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被抓包了

崔琉娘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看着桌面上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做好的戒面,不由满yì

一笑。

她小心拾起一枚戒面,细细端详。

表面雕的是花瓣和花叶,相互缠绕在一起,一气呵成。

看来自己荒废了好一阵子的功夫,即便换了一个身体,依旧没落下。

崔琉娘看着另外两个戒面,一个是雕着鸳鸯纹路,一个是龙凤纹,都是极为喜庆的物件。

她笑了笑,将三个戒面放在一个华贵的锦盒里,这是自己特意让芳春在外头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

顾不上肉疼,毕竟没好的锦盒,谁也会看轻里面的戒面是否贵重。

芳春见崔琉娘熬得双眼通红,心疼得不行,端着茶点进来,低声劝道:“姑娘先歇一歇,用一点好克化的点心,这些都急不得。”

她也不明白自家姑娘怎的忽然会雕刻了,这些废玉一箱子买回来,还以为崔琉娘也就随意把玩,有些心疼银钱。

如今看着那些废弃的玉料边角在崔琉娘的手里骤然变成了三个戒面,芳春不由欣喜若狂。

凭着这份手艺,崔老爷必定会高看崔琉娘几分。

崔琉娘瞥了芳春一眼,点头应道:“是该歇一下,那些丫鬟都远远打发了?没让娘亲和老爷知dào

吧?”

“姑娘放心,奴婢只说是刚从书局买来的文房四宝,角门新来的婆子看了眼面上的宣纸,没多问就让奴婢带进来了。”芳春拍拍胸口,原本还担心角门换了人,这婆子也不知dào

会不会为难自己,好在还算知情知趣。

崔琉娘挑了挑眉,她是知dào

原本那角门的婆子给换下了,打了三十板子,直接让人牙子发卖得远远的,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从被褥下找到了崔明珠丢失的珠钗,这才会被送走。

只是她心里明白,恐怕是婆子买来的话本吓着了崔明珠,龚丽馨生怕别人知dào

,这才把婆子远远发卖。

要不是这婆子大字不识,估计连小命都没能留住。

龚丽馨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那婆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不易了。

芳春压低了声音,又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几天姑娘忙着,小丫头过来给奴婢耳语了几句,说是老夫人夜夜不能眠,索性请示了老爷,在院子后面建一个佛堂。说是年纪大了,给崔府吃斋念佛,祈求好运。”

“老爷准了?”崔琉娘笑笑,看来话本不但吓着了崔明珠,连龚丽馨也有些心虚了。

她还以为龚丽馨勾搭上崔老爷,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如今看来心里还是害pà

的。

“老爷已经请来了工匠,算好日子便要开始动工。老夫人暂时搬到青骊苑,免得被那些工匠给冲撞了。”

芳春说罢,眼看崔琉娘面色微变。

崔琉娘可没忘记,青骊苑黎崔老爷的书房可是最近的。

索性这两人已经破罐子摔了,连脸面都不想保住,直截了当要厮混在一起了?

“怎的会搬去青骊苑,没别的院子能让老夫人住了吗?”

见自家姑娘不高兴,芳春小心翼翼地答道:“这是夫人安排的,说是其他院子不是太小了,就是许久没人住,一时半会收拾不出来。青骊苑是平日崔老爷偶尔小憩的地方,时常有人打扫,老夫人直接住进去就是了。”

闻言,崔琉娘越发不明白杜吟秋这是要做什么,主动把崔老爷推到龚丽馨的怀里去?

她可不相信一个妻子,会把丈夫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却丝毫不介yì



“老夫人怎么说,二话不说就搬进去了?”

杜吟秋或许是试探,龚丽馨要是搬了,那就是摆明告sù

所有人,她跟崔老爷的关系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芳春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夫人急着搬走,直接就带着丫鬟搬过去了。倒是老爷知dào

后,便很少去书房,应该是为了避嫌。”

避嫌?崔老爷果真老道,明面上的功夫的确做得不错,谁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若非崔琉娘曾对龚丽馨和崔明珠都试探了一番,或许还会被崔老爷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她摆摆手,懒得理会这三人之间的破事,如今赚钱最重yào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崔琉娘可不能为了他们耽误了赚钱大计。

“你悄悄出去一趟,把这盒子的戒面给卖了。记得去朱雀街上最大的玉铺门面,价钱提得越高越好,至少不低于这个数。”崔琉娘比划了一下,芳春看得目瞪口呆。

她不确定地问:“姑娘,这么高的价钱,掌柜真会买吗?”

“你照我的话去做,不管掌柜说什么,要是价钱太低,你直接抱着盒子出门,一点都别犹豫。若是掌柜挽留,你在心里数够十这才回头,记住了吗?”

芳春懵懵懂懂地点头,不过见崔琉娘胸有成竹,她也有了底气。

崔琉娘翻出一件料子不错的衣裙,又挑了一件锦缎披风,用包袱裹住递到她的手里:“出去后找一间客栈,改头换面地去玉铺,记得用纱巾蒙上半张脸。若是掌柜问起玉饰的来处,你只管说是家里没落,长辈病重,不得已才变卖。”

芳春一一记下,没半天便回来了,兴高采烈地道:“姑娘,快看!”

见她笑得这般欢快,这笔生意自然是做得不错。

崔琉娘接过银票,细细一数,居然有五张,这可是意wài

之喜!

“怎么这般多,可是掌柜想要你有其他变卖的玉饰,都让你送到他的铺面,不去别家?”

芳春眨巴着眼,惊讶道:“姑娘怎的知dào

,仿佛亲眼所见?”

崔琉娘把银票收好,笑着摇头。但凡生意人有好处,自然不愿意落在旁人手里。

掌柜见芳春穿得还算不错,若非手头太紧,绝对不会变卖这些不错的戒面。

而且以掌柜的眼力,显然看得出这些戒面并非购置了许久的玉饰,可惜来处也看不出,这才十分重视,多给了些甜头,没能从芳春嘴里撬出点什么,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他乐得多多益善。

那些废料虽然只是边角,料子却是上等的,卖这么个价钱,掌柜也没亏,转手能卖得更贵。

京中多得是钱多人傻的贵人,忽悠一下,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芳春感慨道:“掌柜是个善人,见奴婢说手头紧,长辈又得了重病,要贵重药材吊着命,便把价钱一再提高。不像那些黑心的,随便一点银钱就想打发了奴婢。”

崔琉娘不想给她泼冷水,却更不愿意看见芳春给掌柜哄得团团转,下一回只差没白送给对方了,仔细解释道:“这些废料都是上等的,戒面的雕工又是一流,掌柜一点都不亏,还能让你觉得欠了人情,下一回便会高高兴兴压低价钱给他送玉饰,自然是乐意的。”

芳春大受打击,皱着小脸好不可怜。

“一回生两回熟,下次你就知dào

,掌柜都是生意人,从来不会做赔本生意,大可不必替他们担心。”崔琉娘安抚了她几句,也不打算让芳春出门太频繁,叫人怀疑就不好了。

加上雕工需yào

集中精力,足足三天没睡好,崔琉娘也有些扛不住了,恨不得睡个昏天地暗。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含着水珠,低声道:“我去睡一会,别让人来打扰。”

芳春伺候崔琉娘上榻,后者没多久就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是真的累了,这个身子骨之前大病了一场,也还是虚弱,底子到底不足。

要不然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前辈哪里肯离开这个身体,让自己趁虚而入?

当然,所谓风生水起,也不过是那位前辈自我良好罢了。

崔琉娘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她只觉喉咙干涩,闭着眼低声一唤,没听见声响,一杯温水已在唇边,她下意识地喝完,又一杯递了过来。

她摇摇头,睁开眼看见的不是意料之中的芳春,而是一张平凡无奇的清秀面孔,不由大吃一惊:“叶公子?”

这个男人真是神出鬼没,三天两头把崔府当作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崔琉娘心里窝火,却知dào

叶纪泽之前曾救过自己,也算得上是救命恩人,只得压下火气。

“叶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需yào

我帮忙解惑?”

叶纪泽每次来,总是有关于玉饰的疑问,这次只怕也不例外。

却见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扑面,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眼熟的锦盒。

崔琉娘嘴角的浅笑有点僵,等锦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个戒面的时候,她顿时无语了。

让芳春拿出去卖的小东西,这么快就找到了冤大头?

她忍不住问道:“叶公子从掌柜手上买回来,花了多少银子?”

叶纪泽惊讶地挑眉,没想到崔琉娘看见锦盒第一句问的是此事。

他淡淡道:“玉料上乘,雕工一流,纹理活灵活现,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上品。若非周少爷跟掌柜有几分交情,这戒面还真买不下来。花费不多,掌柜仁厚,忍痛割爱,周少爷只出了一千两银子。”

崔琉娘眨眨眼,原来冤大头不是叶纪泽,而是周家的少爷。

叶纪泽又扫了眼崔琉娘露在锦被外头的指尖,伸手轻轻托在掌心里。

指头磨破了皮,细嫩的肌肤泛着红,显然是长时间握住刻刀造成的。

原本他心底的几分疑虑不由提起,崔琉娘分明不是经常握着刻刀的,雕工却跟十年的玉雕师傅不相上下,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第三十七章 大好机会

崔琉娘莫名其妙看着叶纪泽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尤其还在指腹的地方轻轻摩挲,痒痒的触感叫她不由瑟缩了一下,急着抽回了手。

她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叶公子大晚上翻墙进来,不会只来确定这些戒面是我的吧?”

深知叶纪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必定有十足的把握,崔琉娘也没遮遮掩掩的,直接承认了下来。

叶纪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崔家嫡女实在出乎人意料之外。

府外有传言,都说崔琉娘水性杨花不说,还是爱攀富贵的,认识的都是少见的达官贵人,又唬弄不少书生对她青眼有加。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他都觉得无风不起浪,兴许崔琉娘的确是嫌品爱富的,以为自己接近她必定不易。

谁知dào

这个姑娘每每做出惊人之举,却实实在在叫他得益。

只是跟年轻男子独处一室,衣衫不整,崔琉娘却丝毫不在意,面上连一点赧然都不见。

叶纪泽挑眉,或许她早就习惯了?

他松开手,明确地答道:“崔姑娘的指头没有茧子,显然不是常年握刀的,只是这戒面上的雕工,没十年苦练是下不来的。”

崔琉娘笑笑,不在意地摇头道:“若说小女子我天赋异禀,即便不用苦练也能雕工一流呢?”

叶纪泽显然是不信的,崔琉娘却也不算说谎。

当年她只学了一年半载,就进展神速,教导的雕工师傅都摇头离去,说是再没有什么能教自己的了。

殊不知崔琉娘一旦喜欢上什么,就全身心投入,几乎算得上是废寝忘食。

日日夜夜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钻到里面,哪就不能比常人学得更快?

其实崔琉娘被困在一方之地,没有人陪她说话,教导的师傅除了授课别的什么都不敢说,也不能多说。

她只能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好忘记自己被囚禁的事实。

叶纪泽捕捉到崔琉娘一闪而过的黯然,心下惊讶。

他清楚崔家对这位嫡女并不重视,远远不及崔明珠,却也不至于冷着饿着。

只是手头上能用的银钱,怕是不多的。要不然崔琉娘也不会冒险雕刻戒面,放到朱雀街上去卖。

叶纪泽没再纠结她会雕工的事,反倒问起:“崔姑娘怎会想到让丫鬟把此物送到朱雀街的百宝斋去卖?”

崔琉娘好笑道:“我不知dào

什么百宝斋,只让芳春把锦盒送到最热闹的朱雀街,挑最大的铺面进去卖罢了。”

闻言,叶纪泽眯起眼道:“崔姑娘虽说甚少出门,怎会连庆国最有名的百宝斋也不清楚?尤其百宝斋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少贵人也喜欢到百宝斋里挑选。”

他环顾一周,指着角落的香炉道:“若是在下没看错,那该是百宝斋里的银鎏博山炉,底盘为金,成色较深,是年代不远的古物,放在房间里赏玩也是富贵人家常见的。”

崔琉娘诧异,她瞅着那巴掌大的香炉,倒没想到居然是一方古物。

她眨眨眼,或许能把这香炉弄出去卖掉换些银钱来花花?

叶纪泽不过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崔琉娘的打算,莫非这崔家嫡女连一点体己钱都没有,只能把主意打在这上面?

他笑着摇摇头,直接了当地道:“这些古物每间店里都有记录,卖到谁家去,掌柜心里有数。姑娘若是把香炉变卖,没半个时辰,掌柜就清楚姑娘的身份了。”

崔琉娘偷偷让丫鬟去变卖戒面,分明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的。

叶纪泽可谓是一阵见血,崔琉娘心下叹气,想要穿越后立kè

就发大财,显然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这些戒面能卖出去,也是因为没有记录,雕工很新,分明是刚刚雕出来的,掌柜这才放心地手下。

不然如此来历不明的玩意儿,若是从哪个达官贵人家里的逃奴偷出来变卖的,掌柜要是被当作同伙,那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也是百宝斋来头厉害,若非如此,平常小店的掌柜显然是不敢收下的。

这也是崔琉娘让芳春送去最热闹的街道找最大的店面的缘由,铺子大,又在最好的位置,肯定是有大靠山的。

既然有靠山,这么一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眼内。

“姑娘若想要赚些银钱,在下倒也能指一条明路来。”叶纪泽把锦盒收起,便没继xù

说了。

崔琉娘深知这男人是等着自己求着他,可是她还没缺钱到要求人的地步,更不想跟叶纪泽扯上关系——所谓的明路,必然没有好事!

她当下摇头婉拒道:“多谢公子美意,我不过雕些小玩意换些小钱罢了,万万没想过赚一笔大钱,引人瞩目。”

动静太大,别说杜吟秋,崔老爷必定是不乐意看见的。

这个身体的前辈闹出那么多事由来,最近好不容易消停,崔琉娘还想着过阵子便能风平浪静,慢慢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不至于叫自己一直处在风口上,当个可怜的出头鸟。

叶纪泽看出她的小心思,嘴角微微一勾,明明是略微清秀的面容,居然叫崔琉娘看出几分惊艳来,真是见鬼了。

只是他开口,从来没有温柔可言,实在是步步逼近:“姑娘还打算让丫鬟偷偷去卖这些小玩意?不说掌柜已经起了心,就是买下戒面的周少爷也是四处打听。再去卖一次,在下保管那丫鬟被拿下,姑娘也是逃不过去的。”

崔琉娘听得蹙眉,周少爷不是伤了脑袋,不在家好好养伤,居然跑出来断了她的财路!

不过周家要是发xiàn

了芳春,自然就明白在背后的人是她了。

周家知dào

了,崔家还会远吗?

她轻轻叹气,忽然觉得赚点小钱也如此艰难。只是能赚上一笔,也足够自己挥霍好一阵了。

“多谢公子提醒,我必定是收心养性,让丫鬟别再出去惹人注意了。”

叶纪泽哪能放过崔琉娘,笑了笑道:“姑娘用一套旧刻刀,想必是不趁手,看看指尖都被磨出血了,难道就不想换一套更好的刻刀?”

崔琉娘不得不说,这男人真是最好的说客,总能一下子就抓住对方想要的。

叶纪泽说得不错,这套刻刀太钝,又是用旧的,十分不趁手,叫她伤神得很。

但是新的刻刀,不用他说,崔琉娘也明白手头这点看似是巨款的银子,买下一套估计也是不够的。

崔琉娘不过一刹那的迟疑,叶纪泽就清楚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姑娘不必忧心,此事不难,只是到百宝斋走一转罢了。事成之后,不但送姑娘一套新的刻刀,再奉上一箱子玉石,如何?”

简单走一转就能得了这些东西,有如此便宜的事?

可是一套新刻刀已经让她心动了,加上一箱子极难拿到的玉石,崔琉娘不由心痒痒的。

她的用处大着呢,不然叶纪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来让自己帮忙。

有利用价值,叶纪泽就会保住自己这条命,更不会轻易暴露了她。

思及此,崔琉娘心里便有了决定,却不想让叶纪泽以为他轻易就说服了自己:“既然如此,让我考lǜ

考lǜ

。”

叶纪泽点头,妥协地后退了一步:“若是姑娘允了此事,便将一把剪刀放在窗台上便可。”

说罢,屋内的烛火一灭,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崔琉娘下了榻,撩起帘子看见外间的芳春在小榻上睡得香甜,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回去歇下了。

只是辗转了一夜,她思前想后也不明白叶纪泽究竟想要她做什么。

而且自己就算同意了,随随便便出门,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芳春出去,倒还好。杜吟秋不至于为难一个丫鬟,但是让她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了。

崔琉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窗台上的剪刀,不知dào

叶纪泽究竟用什么理由接她出门呢?

芳春红着脸,小声告罪道:“奴婢昨夜不知为何睡得特别沉,还请姑娘降罪。”

“你也是累了,我身边除了你,也没什么得用的人,少不得让你多费心。”崔琉娘不介yì

地安抚了她几句,叫芳春满脸红晕,这次不是羞得,而是激动的。

“奴婢以后定然是更尽心地伺候姑娘,有什么事,姑娘只管吩咐便是了。”

崔琉娘笑而不语,看着芳春这个小丫头一脸激动,暗叹这个丫鬟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些,耳根又软,明明是客气话,却都记在心上了。

不等她感叹,便见林嬷嬷撩起帘子笑着道:“百宝斋发来帖子,请老夫人和夫人一并过去。可惜老夫人身子有恙,夫人便请姑娘换一身,一道出门去。”

崔琉娘惊讶,叶纪泽的手脚够快的,昨晚她才答yīng

,今早就有帖子过来了。

她装作懵懂道:“昨天没听说过百宝斋送帖子来,是今儿的事?”

“可不就是了,百宝斋的二掌柜亲自过来告罪,说是底下的小厮偷懒,居然弄丢了一张帖子,今早才发xiàn

纰漏,这边亲自过来请了。”林嬷嬷十分骄傲,百宝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如今二掌柜亲自过来,给了崔家体面,龚丽馨要不是病得厉害,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的。

如今倒好,却便宜了崔夫人和眼前这位不得宠的姑娘了。

可惜崔明珠也是病怏怏的,林嬷嬷暗叹两人真是不凑巧,把这好好的机会拱手让人了。

第三十八章 鉴玉杯

崔琉娘夜里想了许多,却没想到居然光明正大的从崔府的大门口出去。

坐上马车,她还有些昏昏然。

叶纪泽果真厉害,居然能请出百宝斋的二掌柜亲自到崔府来送帖子。

杜吟秋打扮挺当,已经坐在马车上了,看见崔琉娘,面色冷淡地叮嘱道:“怎么穿得这般素净,难得出门,很该好好装扮才是。”

她挥挥手,让芳春回去拿来崔琉娘的妆匣子,瞅着里面没多少的首饰,不由皱了皱眉,随手指了一支簪子,示意芳春帮崔琉娘戴在发髻上。

“你年纪也不少了,等会在朱雀街的铺面挑一副头面,没得让人以为崔府的嫡亲姑娘连一点光鲜的珠宝首饰也没有。”

“是,娘亲。”崔琉娘心里惊讶,杜吟秋自从掌家后似乎底气足了。

以前可不会过问她的首饰盒,如今是想着府里的银钱虽说没直接捏在手里,但是动用一点也无妨,所以立kè

给自己谋福利?

崔琉娘心里立kè

否定了,杜吟秋要是关心这个女儿,早就该关心了,何必拖到现在?

她瞥了眼站在马车外低眉顺眼的林嬷嬷,忽然明白刚才那番话不是跟自己说的,那是敲打着这个龚丽馨跟前的心腹嬷嬷。

崔府嫡女的首饰匣子匮乏得惊人,说没人悄悄克扣那是不可能的事。

每一季府里都要分发衣裳和首饰,崔明珠总是拿大头,崔琉娘只能拿到这个小姑挑剩的。

如果说是龚丽馨授意,那就是林嬷嬷亲自执行的了。

刚开始估计也只是稍微克扣一点,随了崔明珠的性子来。

到了后来,只怕是越发过分,才让崔琉娘的首饰缩水成这样。

别的就算了,要是把该给她的玉饰给拿了去,崔琉娘心里就不痛快了。

只是杜吟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崔琉娘也摸不清这个便宜娘亲究竟是拐着弯帮自己谋福利,再顺便出气,还是仅仅看这个林嬷嬷不顺眼,敲打一番?

不管是哪一样,对崔琉娘来说都没有坏处。

芳春替她戴上簪子,小心翼翼地跪坐在马车的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没得惊扰了崔夫人。

杜吟秋说完便闭眼歇息,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林嬷嬷早就是人精了,听着杜吟秋的话,垂着眼不吱声,手脚麻利地上了马车前头,催促马夫出发。

她明白杜吟秋掌家,如今是崔夫人掌家,龚丽馨即便是老夫人,但是有孝在身,也不能时常出门,崔明珠就更加是了,在府里打扮得花枝招展。

以前崔夫人没有机会出门,崔琉娘亦然,首饰衣裳被人克扣,都在府里呆着,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一年过去了,崔琉娘不必为老太爷守孝,时不时会出门,没有得当的衣裳和首饰,出去便会被人笑话。

到头来,丢的可是崔府的脸面,受罚的不会是老夫人,只会是她们这些下人。

林嬷嬷不蠢,反而很聪明。

她看清楚崔府里能说得上话的是龚丽馨,而不是面前的崔夫人,所以一直在老夫人跟前讨好着。

果不其然,跟着老夫人,吃香喝辣的,如今稳稳是掌事娘子的领头,得到的好处更是多不胜数了。

可是林嬷嬷也清楚,老夫人再厉害,却越不过崔老爷去。

若是崔夫人出门丢了崔府的脸面,崔老爷第一个便饶不了自己。

杜吟秋不管是好意还是故yì

,既然当面提点了自己,林嬷嬷还真不能当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以后吃亏得便是自己了!

说她多忠心老夫人,那也未必,不过利字当头。但是若说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心腹有多维护,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出了事,第一个被推出来挡灾的,必然是自己这个心腹。

老夫人会帮忙遮掩,替林嬷嬷向崔老爷求饶?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说龚丽馨不会对崔老爷卑躬屈膝,再就是为了一个下人得罪崔当家,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崔老爷再不喜欢管后院和府里的琐事,却不等于他就丝毫不在乎。

让老夫人掌家,可不是让她胡来的,关起门来不管,出了大门让崔家丢脸,那就是打他的脸,才不会给龚丽馨和林嬷嬷好果子吃。

既然杜吟秋开了口,林嬷嬷一副毕恭毕敬的迎着两人下了马车。

崔琉娘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个嬷嬷之前对她冷着脸,对杜吟秋也恭敬不到哪里去。

不过几句话,杜吟秋就把这个嬷嬷收复了?

她暗自摇头,估计是装模作样,免得杜吟秋出手收拾而已。

林嬷嬷是个聪明人,在府里八面玲珑,自然不会当面得罪死了崔夫人。

百宝斋门口停满了不少马车,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见缝隙。

崔琉娘戴着面纱,跟在杜吟秋的身后进了百宝斋。

这一进去,各种香气扑面而来,她连忙低下头,险些忍不住要打喷嚏。

屋内三三两两的夫人小姐,一个个衣着华贵,崔琉娘还瞅见一位夫人的宽袖里露出一对两指粗的金镯子,显然是财大气粗。

杜吟秋低声告sù

她道:“百宝斋一年一次开放第二层,上面皆是精品,出得起价钱都能买下。即便是不买,能得到帖子邀来一赏也是雅事。”

崔琉娘是听明白了,这分明是捧高了卖,顺便还用了饥饿营销。

一年才有一回,一楼的玉器已经如此精致,二楼的足见一般。

勾着人一整年,帖子还不是谁家都能拿到的,看着就是雅事,还很有面子。

实jì

上百宝斋送帖子的人家,非富即贵,简单来说,既有权又有钱的多,就算崔家这样的暴发户也能收到帖子,足见老板的聪明。

要是只叫一家,少不得要被别家厌弃。

叫得都是大富大贵的,也没忘记那些有钱的暴发户们,谁都能满yì



杜吟秋也是惯会看脸色的,也没舔着脸上前跟那些贵夫人打交道。明白那些贵夫人也看不上崔家,乖乖在后头带着崔琉娘慢吞吞上了二楼。

一楼的玉器,崔琉娘扫了一遍,大多数是佩饰,只有少数是玉质的礼器。不泛精致,雕工也是极为出色,更别说是玉质上等。

据说二楼比一楼的玉器更好,崔琉娘心里十分期待。

果真二楼的玉器更加上乘,贵夫人们看得心花怒放,看中了立kè

就让跟着的丫鬟包上,免得被人抢了去。

杜吟秋边走边看,没有出手的意思。她刚刚掌家,财权还在龚丽馨的手上,能动用的银两并不多,更别提是百宝斋这些贵得惊人的玉器了。

能多看一眼,对她来说也是赚了点。

二楼一年才开一回,正好龚丽馨和崔明珠病倒了,崔家第一回收到帖子,却便宜了自己,杜吟秋唇边噙着笑意,心情看着十分不错。

崔琉娘走了几步,被身后一个小丫鬟叫住了,她低着头小声道:“姑娘,这边请。”

她点点头,清楚自己来这里可是叶纪泽的意思,可不能在二楼继xù

溜达欣赏这些玉器。

跟着小丫鬟沿着走廊去了角落,打开一扇小门,居然还有阶梯。

原来百宝斋不止是二楼,还有三楼来着?

小丫鬟没有上前,应该是没有资格上楼的,崔琉娘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踏了上去。

等到了三楼,看着像是会客的厢房,摆放着梨木桌椅,古字画挂在墙面上,甚是雅致。

叶纪泽正坐在桌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崔琉娘在他对面坐下,接过叶纪泽推来的茶盏低头一抿:“临南毛尖?”

闻言,叶纪泽挑眉道:“不错,姑娘不但懂玉,看来对茶叶也有一番造诣?”

她笑而不语,看着面前的男人,身穿锦衣华服,远不是当初在崔府看见的落魄书生。

叶纪泽总是深夜偷偷前来见自己,身负武艺,身份神mì

。假造一个身份进崔家,究竟在找什么?

崔琉娘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饶了一圈,叶纪泽毫不在意地拍拍手,一个中年人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这是百宝斋的掌柜,姓贾。”

叶纪泽说完,崔琉娘就忍不住笑了。

贾掌柜,假掌柜,难不成还有真掌柜?

贾掌柜估计见惯了别人听见自己的姓名便发笑的,把锦盒放下,笑着作揖道:“听叶公子说,崔姑娘对古玉甚有心得。正好老夫得了一件古物,让崔姑娘鉴赏鉴赏。”

还以为崔琉娘这么一个小姑娘必定要惶恐地推托,谁知dào

她二话不说就应下了,爽快地道:“锦盒里便是掌柜带来的古物吧,让我们也开开眼?”

贾掌柜不着痕迹地瞥了叶纪泽一眼,对后者找来鉴玉的崔琉娘心里更是没了底。

不过是十几岁的丫头,难道比他这个做了十年百宝斋的掌柜还厉害?

应许在前,贾掌柜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锦盒打开。

看见崔琉娘满眼赞叹,他摸着胡子得yì

地道:“这是老夫偶然所得,若非对方的长辈病重,也不会将这个传了五代的镇家之宝让给老夫。”

这是一套古角形杯,玉青白色,表面点缀着一些深褐色,外壁还有一层土黄斑,显然是烤染所致。杯身像是犀角,呈三角锥形。

器口向下,尖锥一样的器底雕成了一只张口的兽头,气势不凡,壁面雕琢着云纹,浑然一体。

“七只杯子,七星伴月,实在是好兆头。”崔琉娘拾起一只杯子,贾掌柜连忙瞪大眼,生怕她摔了。

却听崔琉娘惋惜地摇摇头,叹道:“杯子的雕工不错,玉也是好玉,却不可能有五代。”

换言之,不过是仿器罢了。————————文档居然崩了,哭瞎,费了一天才重写了一遍,555~

第三十九章 有恃无恐

贾掌柜闻言,立kè

否定了。开什么玩笑,他掌管百宝斋足足十载,若是仿器,自己如何分辨不出来?

就算看在叶纪泽的面子上,他也容不得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诋毁自己,让人颜面何在!

崔琉娘也不恼,任是谁千金买来的精贵古玉,如今被人道出是仿玉,会恼羞成怒也是情有可原。

贾掌柜经手的古玉没上万,也有好几千,突然在这里栽了跟头,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后者端坐在桌上,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仿佛在等着自己的下文。

既然叶纪泽没有阻止,那就是找她过来的缘由。

又或者,这是一次更厉害的试探?

试探她的能力究竟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的对古玉十分了解?

崔琉娘最不能忍的,也是别人质疑她对古玉的熟悉程度,当下在指尖把玩着角形杯,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贾掌柜如何认定,这就是五代的古玉?”

贾掌柜指着烤染的一层土黄斑点,愤然道:“这杯子的色泽,加上烤染的斑点,根本不是作伪,如何就不是真玉了?”

崔琉娘摇头:“我没说这不是真玉,而是仿玉。仿玉有许多种,最为常见的,就是古玉做旧。”

“古玉做旧?”贾掌柜脸色一变,目光落在角形杯上。

显然,他是听明白了。玉是真玉,却没有五代之久。

“这色泽看着的确是真的,但是做旧的方法很多,要做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能。”崔琉娘深知赏古玩的人,再是专业,也没有仿造师来得透彻,当下解释道:“伪造传世古,花血斑。水坑古,牛毛纹等等都可,端看手法如何,能造得有多逼真。”

贾掌柜震惊了。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怎会知dào

这般多?

仿古的手法实在不上台面,很多人曾经耳闻,却从来没见识过。

如今被崔琉娘这么一说,倒是一门难得的手艺了,却叫人不齿。

“就是有些人不走正路,偏要往歪道走。好好的赏玩玉器,却被人闹得乌七八糟的。”贾掌柜心里已经信了三分,只是嘴上依旧不肯认输:“但是老夫也留了心,卖了玉器的那户人家没搬走不说,依旧在原来的地方。不像是心虚的。”

若是卖得假玉,收了银钱,早就卷包袱跑得远远的,不然等着报官被差爷抓走赏板子吗?

崔琉娘好笑,摇头道:“若是我。我可不走。要是一把玉器转手就跑了,那不是直接告sù

对方,这玉不是真的?而且这玉却是真玉,只是年份没有所说的那么久远,价钱翻了一番,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方能出手。说明他相信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连贾掌柜都看不出来,其他就更不可能发xiàn

了。

如此一来,对方不仅可以借助贾掌柜的名声,一面把手上的玉器都出手了。

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才是脑子进水了!

崔琉娘放下角形被,又道:“那人是不是没说这杯子的年份。只让贾掌柜亲自去看了,再定的价钱?”

贾掌柜对这个丫头是心服口服了,简直是料事如神:“不错,正如崔姑娘所言,杯子是一位友人曾看见。托付老夫上门去鉴别。老夫看了,爱不释手,才会让对方割爱的。”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连环套,只等着自己跳进去当冤大头!

回想起来,贾掌柜倒是发xiàn

那位友人许久没出现了,说是远游,指不定是心虚。

崔琉娘点头,让人上钩,可不能直接来邀约,少不得叫贾掌柜心生警惕。

只怕是贿赂了贾掌柜的身边人,绕着弯把人请来。到时候,贾掌柜放下戒心,那不就是手到钱来?

“三代的古玉,也算是难得了,虽然价钱高些,好歹是真玉。这些古旧的斑点也是真的,并非后来染上的,不至于掉价。不过杯子上的浮雕云纹和花叶纹,却是最近才刻上,又再用法子做旧。颜色做旧不难,但是要做得跟杯面其它地方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她指着杯面的纹路,示意贾掌柜仔细端看。

拿在手里不觉得,被指出来细细盯着,贾掌柜这才发xiàn

纹理的颜色稍微浅一些。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颜色稍微不一样,也不能代表这就是新刻的。

贾掌柜摸着胡子,为难地比划了一个数目:“老夫花费了这么多银两,若果真是假的,少不得要打上门去质问一番。但是光凭这一点,很难让对方心服口服,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掌柜说得不错,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给一只色泽一般的玉杯,我这就亲自给你做一回。”

崔琉娘拍胸口保证,贾掌柜嘴巴一动,自然有小厮送来想要的东西。

“这是虹光草,多出于西宁深山。碾碎取汁,添上脑沙些许,用竹枝烤一烤,等烧出红光便可停下,少不得要人轮番盯着。”

贾掌柜应下,吩咐小厮到院子里把一盏小巧的玉杯裹上脑沙和虹光草慢慢烧了起来。

若是这法子真能仿制古玉,他少不得要提防。

百宝斋每年进的玉器可不少,若是一个两个都走这种旁门左道,卖出去被人发xiàn

了,丢的却是贾掌柜的脸面,百宝斋十年来好不容易的好名声也要毁得一干二净。

想到那些心思不纯的家伙,贾掌柜更是恼怒得不行。

崔琉娘喝着香茶,吃着点心,不过半个时辰,就见贾掌柜又惊又喜地进来道:“果真被虹光草的汁液抹上的一面像是烤染的土色,另一面并没有。”

显然崔琉娘说得是真的,用这种法子能够把玉做旧。

他叹了口气,给崔琉娘团团作揖:“幸好崔姑娘提醒,不然老夫吃这个闷亏,也不知dào

要吃多久。还得感谢那狼心狗肺的友人,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老夫还当他是知己。”

贾掌柜摇头晃脑,对自己看漏了眼十分恼怒。

“不妨事,掌柜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崔琉娘也起了玩心,笑道:“若是掌柜要指证对方,也有一个直面的法子,那就是用小刀把纹理的缝隙刮一刮。烤染上去的,到底是新色,稍微一刮就掉下来。若是古玉,哪里会这般容易褪色?”

贾掌柜也是性情中人,抚掌而笑:“妙极,等会老夫便领着人到那户人家去对质,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抵赖!”

叶纪泽适时开口:“掌柜一人领着小厮过去,不免有些仗势欺人。倒不如打听一下,附近有谁也买了对方的玉器,鉴别一下,再一并去讨说法才是。”

“叶公子说得在理,老夫这就派人去打听!”贾掌柜匆匆离开,急着出一口恶气,彻底把两人忘记了。

崔琉娘没打算跟叶纪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连忙起身告辞道:“娘亲该等久了,我这就回去,免得让她担心。”

叶纪泽端着茶盏笑了笑:“崔姑娘果真厉害,若不是手背的黑痣仍在,在下都要怀疑面前的不是换了一个人。”

崔琉娘以前的名声太坏,诗词歌赋是极好的,却从来没听过会鉴别玉器。

如今她一开口就能指出角形杯是仿玉,了然于胸的模样,仿佛是侵染了十年八年的仿玉老手。

崔琉娘听得后背一寒,这个男人居然背地里查看自己?

她瞥了眼手背的黑痣,这身体确实是原装的,可惜内芯换了人。

连亲生爹娘都没发xiàn

,叶纪泽却察觉到了?

崔琉娘顿时毛骨悚然,这个男人果真不好惹!

“叶公子谬赞,我先失陪了。”不管叶纪泽是谁,只怕是看中了自己鉴玉的本事。

反正是有求于她,崔琉娘心里一定,顿时变得有恃无恐。

既然要求人,就得摆出一副求人的态度。叶纪泽又是威逼又是施恩,软硬兼施,分明是想让自己率先低头服输。

若是这里低了一头,以后她就要任人摆布,犹如砧板上的鱼儿,要杀要剐不就叶纪泽一句话的事?

崔琉娘还不至于那么蠢,她就是不低头,叶纪泽还能如何,难不成把自己打晕了直接带走?

百宝斋可不是崔府,她从大门口光明正大地进来,若是不见了,这地方还怎么做生意?

贾掌柜第一时间会打发人来寻,叶纪泽岂不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叶纪泽见崔琉娘满脸镇定,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挑衅,不由好笑:“仿玉流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崔姑娘也不想看见崔家受此拖累,生意一落千丈吧?”

“这是爹爹该烦恼的事,我一个闺阁女子,只管在屋里做做女红,赏赏花就是了。”反正这淌祸水她是不打算掺和进去的,没得惹来一身腥。

崔府里还一团糟,崔琉娘没心思也没抱负,想要清理这些仿玉,让玉商拍手叫好。

反正赚钱的是别人,赔钱的也是别人,跟她有什么相干?

她正想着,就见小厮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走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顶白玉束莲形花插,顿时两眼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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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lì

文档崩溃,网页崩溃,终于把新章更上了。

擦汗,真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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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情之请

这顶白玉束莲形花插约莫三个巴掌高,白玉色泽透亮光润,一看就是上等的玉质。

含苞待放的莲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花瓣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叶脉刻画清晰,玉匠的雕工是一等一的好。

崔琉娘一双眼黏在这顶花插上,目不转睛的,完全移不开视线。

小厮知dào

这位崔姑娘是爱玉之人,又有掌柜千叮万嘱要好生对待这位贵客,面上丝毫没显露出一点惊异,笑吟吟地道:“这是掌柜送给崔姑娘的见面礼,还请姑娘笑纳。”

闻言,崔琉娘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小厮。

虽说她出手帮了一下忙,倒没想到掌柜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一顶玉花插。

这东西价值不菲,自己就这么收下似乎有些不妥当。

叶纪泽适时开口,对小厮点头道:“姑娘收下便是了,这只是掌柜的一点小心意。”

言下之意,掌柜手里的好东西多得是,这么一顶玉花插虽然难得,却也不至于是稀世罕见之物。

掌柜被人蒙骗,若非崔琉娘提醒,必定不能察觉出来。

只送这么一顶玉花插聊表心意,叶纪泽还觉得礼轻了呢。

小厮高高兴兴地放下玉花插便恭谨地退了出去,叶纪泽见崔琉娘纠结地蹙眉,便猜出了几分:“担心带回去,让崔夫人起疑,崔老夫人会不高兴?”

崔琉娘叹了口气,突然带着这么一顶值钱的玉花插回府,杜吟秋会以为是自己偷的,又或是哪个达官贵人白送的?

前者估计居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杜吟秋或许不会理会自己太多,但是龚丽馨就不一定了。

被吓得病了,不能来百宝斋就算了,掌柜还出手大方送了这么一个贵重的花茶,只怕心生嫉妒。少不得给自己穿小鞋。

虽说崔琉娘喜欢花插,却更怕麻烦就是了。

但是不收下,平白得罪了百宝斋的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事。

崔琉娘抱着玉花插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放下。

只对杜吟秋说是捡漏的,这花插看着好,其实是赝品?

反正杜吟秋看不出来,崔琉娘胡诌也没什么。

她打定主意要把花插抱回去,就见叶纪泽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推了过来:“还请姑娘掌掌眼,这小东西如何?”

崔琉娘就知dào

叶纪泽肯定有事,才会费劲周章把自己从崔府弄出来,当下也不矫情,放下花插,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对玉狮子。青白玉质,一只是半个巴掌大,狮子俯卧,嘴里还含着灵芝,神态生动可爱。叫她有些爱不释手。

仔细看了看上面赭色片状斑,深浅不一,崔琉娘不由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雕工……”

叶纪泽挑了挑眉,十分惊讶:“似乎所有的玉器在姑娘手里,都不是真的?”

崔琉娘放下玉狮子,不悦地道:“公子是什么意思。若是不信,那就不必再来问我。”

她最厌恶别人质疑自己,当下抱着玉花插转身要走。

叶纪泽连忙抓着她的手臂,无奈道:“崔姑娘的脾气竟然这般大,说走就走吗?”

“不然呢,既然不信。倒不如别浪费公子的时间。”

崔琉娘瞥了锦盒一眼,心里疑惑:叶公子真奇怪,哪里找来这么多仿玉?

玉都是真的,血沁的手法是高手,沁入玉理。与真古玉上的沁色相差不大。若非她看过的仿品不是成千上万,只怕也要看走了眼,像掌柜一样被人蒙骗。

叶纪泽连忙弯腰作揖,衣袂一扬,姿态优雅,歉意道:“在下胡言乱语,还请姑娘原谅。”

崔琉娘也没放下怀里的玉花插,站在原地解释道:“玉器上被人涂了颜料,再放在火上反复灼烧,颜料这才渗入玉理,与一般的血沁玉无异。赭色看着不错,只是埋在土里,经年累月,不可能还如此鲜明。”

所以,必然是认为的血沁。

叶纪泽受教了,把锦盒收起,郑重地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能出手帮忙。”

崔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一个闺阁女子,出不得院门,只有这么一点眼力,实在帮不了叶公子。公子显然隐瞒了身份,举手投足自是不凡,看来是非富即贵,手下能人万千,如何就要我一个小女子来掺和?”

她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叶纪泽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女子的第六感总是最灵验的,崔琉娘可不想被扯进麻烦里。

叶纪泽也没步步紧逼,笑笑道:“姑娘尚未听在下的请求,就立kè

拒绝了?无妨,时辰不早了,姑娘也别让崔夫人久等。”

见他如此轻易就放qì

了,崔琉娘更加心生警惕。

叶纪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唇边的浅笑从未褪下,仿佛她这只小羊羔,无论怎么跑,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崔琉娘皱了皱眉,抱着玉花插出了去,半路便碰到了杜吟秋。

看见她,杜吟秋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这里是百宝斋,可不是崔府,哪是能乱跑的?还不赶紧过来,叫掌柜看见了,以后再不让你进大门来!”

杜吟秋口中严厉,只是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忧心。

身后的双燕看到崔琉娘安然无恙,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你怀里抱着什么?”杜吟秋刚才只顾着看崔琉娘,如今才发xiàn

她怀里抱着的玉器,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这里哪里偷来的,还不赶紧放回去?”

双燕吓得脸色都白了,百宝斋听闻是一个达官贵人开的,就连知府大人都不敢在这里放肆,崔大姑娘怎会不问自取?

崔琉娘绷着脸,摇头道:“不是偷的,是掌柜送的。你仔细看看,底下有黄褐色斑点,把白玉弄得脏兮兮的。便不值钱了。虽然雕工不错,但是掌柜那样的雅人,哪里会看得上这个,见我喜欢。就随手送了我。”

双燕眨眨眼,看着玉花插,确实有一小片的黄褐色斑点,好好的白玉给染了色,着实可惜。

杜吟秋却没这么好骗,虽然她不懂玉,却能看出白玉的玉质温润,即便有瑕疵,也能卖个一二百两,不至于随手送人。

不过百宝斋的掌柜的确财大气粗。哪里会计较这么一二百两的小东西?

“既然掌柜送的,那就好好向掌柜道谢,别丢了崔家的脸面。”杜吟秋面色淡淡的,显然还是不信。

她让双燕去请掌柜,却听说掌柜急急出门了。还没回来,这才作罢。

正好这小厮便是送花插的,对崔琉娘毕恭毕敬,也打消了杜吟秋以为她偷窃的念头。

崔琉娘怀里光明正大地抱着玉器出门,小厮半句话也不说,显然掌柜送给她的事是真的。

双燕暗叹大姑娘果真好运气,一来就让掌柜送了玉花插。没看到其他贵夫人嫉妒的眼神吗?

估计掌柜从来没送过什么东西,偏偏叫崔琉娘给遇上的。

即便是有下次的玉器,在百宝斋里不算什么,拿出去其他地方就值钱了。

而且掌柜亲手送的,这得多大的脸面,即使送的是一颗石头。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

双燕跟在两人身后,挺起胸膛,第一次在贵夫人嫉妒夹杂着羡慕的眼神中离开,别提多骄傲了。

她们刚才进来百宝斋,这些贵夫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看过来。如今可是后悔了之前没主动上前攀谈?

回到府里,芳春瞅见崔琉娘怀里,惊讶道:“真漂亮,这是姑娘从百宝斋买回来的?”

“不是,百宝斋的掌柜送的。”崔琉娘瞥见院外张望的脑袋,就知dào

丫鬟婆子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瞧一瞧。

她当下笑颜如花,扬声道:“百宝斋的掌柜真是好人,见我喜欢,随手就把这顶玉花插送了给我。只是院子太小,放着这样的贵重物件,若是不小心打碎了,我可是要心疼的,要不然送给府里的长辈,聊表孝心?”

芳春听得一愣,这么的好东西要送人?

她瞅见崔琉娘对自己使眼色,也看到了外头藏起来的窸窣身影,连忙接话:“姑娘要送给哪位长辈,府里的长辈可不少呢?比如说老夫人,老爷,夫人,还有姑奶奶呢!”

“是啊,送给谁都不好,让我先想想。”崔琉娘边说边进了内屋,等芳春关上门,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些藏头藏尾的丫鬟婆子会是谁的人呢?

龚丽馨的,还是崔明珠的?

她惋惜地抚了抚玉花插,知dào

自己是留不住的,但是就这么便宜别人,实在心有不甘。

好玉器,就该在一个懂得欣赏爱hù

它的人手上,可不是给人放在角落蒙尘的。

崔琉娘跟芳春耳语了两句吩咐下去,便小心用帕子擦拭了玉花插,小心翼翼的放在锦盒里。

她和芳春一唱一和,后院里的两人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龚丽馨蹙眉,到底顾及脸面,不好直接跟崔琉娘明抢,索性吩咐谭嬷嬷去要过来,放进库房里收好,免得打碎了。

崔明珠听着丫鬟手舞足蹈形容那玉花插有多漂亮来讨她欢心,不由心痒痒的,恨不得把花插给抢过来。

这么个好东西,放在崔琉娘手里岂不是浪费了?

她也不蠢,直接去要,崔琉娘指不定不会给自己不说,还要羞辱一番。

若是崔明珠直言,让她把玉花插献给喜爱玉器的爹爹,就不能不拱手相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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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结下梁子

崔明珠打定主意,趁着崔老爷来探望她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道:“大哥,听说百宝斋的掌柜送给琉娘一顶玉花插,实在稀罕得很,却不知dào

琉娘院子的丫鬟笨手笨脚的,能不能精心伺候好,倒不如大哥身边的小厮,经常跟着大哥,耳濡目染,对玉器只是甚多。”

崔老爷闻言,被她哄得心里烫贴,摸着胡子道:“你个小丫头,难不成琉娘没叫人送过来给你瞧瞧?”

崔明珠嘟着嘴,心里不高兴,面上带着几分忧伤:“以前不懂事,给琉娘添了不少麻烦,她跟我不亲近。别说派人把玉花插送过来,就是我亲自过去看,估计琉娘也是不乐意的,生怕我不留神打碎了她喜欢的花插。”

崔老爷摇头,笑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琉娘也是个懂事的,心知院子里的丫鬟年纪不大,一个个笨手笨脚,哪里懂得伺候玉器?她早就派人把玉花插送到我的书房里,说是摆在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又有小厮精心伺候着,不至于辜负了百宝斋掌柜的一片心意。”

他心下满yì

,女儿虽然之前不着调,顽劣得很。不过渐渐大了,收敛了不少,乖乖待在院子里也没再跑出去跟书生厮混。

如今得了一顶极好的玉花插,立kè

就送到自己书房来了,孝心难得,崔老爷便笑着收下了。

崔明珠目瞪口呆,她还以为要多费唇舌,给崔琉娘上几回眼药,逼着崔琉娘把玉花茶送给崔老爷。自己嘴巴甜,再哄一哄大哥,花插不就到她的院子来了?

如今崔琉娘大张旗鼓把玉花插送给崔老爷,崔明珠倒是不好开口了。

她眼珠子一转,在院子养了一阵子,实在闷得很。难得有个新鲜的东西,便讨好道:“大哥,这么稀罕的东西我还没见过,不如等下去书房瞧一瞧。”

“也好。你脸色好多了,该起来走动走动。”崔老爷眼看崔明珠的面色好了不少,露出欣慰的神色。之前的大夫说崔明珠惊吓过度,如今看着是缓过来了。

只是崔老爷旁敲侧击,都没能从丫鬟婆子嘴里撬出什么来。

龚丽馨一气之下,发落了好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只说她们伺候崔明珠不尽心。

崔老爷想着崔明珠如今大好,龚丽馨又没探听出什么来,雷声大雨点小,后院的事他也不爱掺和。便就这么不了了之。

崔明珠听了,实在高兴得很,跟着崔老爷去了书房,看着玉花插便爱不释手。

她围着花插转了转,奇怪道:“花插底下怎么有个木托。大哥添上去的吗?”

崔老爷扫了一眼,摇头道:“琉娘特意让丫鬟打的木托,生怕小厮不留神把玉花插给摔了。”

崔明珠撇撇嘴,只觉得崔琉娘果真是个没见识的,不懂装懂。

哪里有人在玉花插底下再安个木托,不就是画蛇添足吗?

她不喜欢,伸手托着玉花插。把木托愣是拆了下来,这般瞧着倒是顺眼了不少。

“真好kàn

,大哥,能不能把玉花插放我房里几天……”

崔明珠笑颜如花,正熟练地跟崔老爷讨要东西。

以前是觉得崔老爷是跟自己年纪相差许多的兄妹,自然要多宠着她一点。

如今知晓崔老爷才是她的亲爹。崔明珠更没有顾忌了。

就算嘴里叫着“大哥”,崔明珠心里早就把崔老爷看作是亲生父亲了。

平日吃的玩的,崔老爷哪一样不是先惦记着她,连崔琉娘也得往后排,等自己挑完了。剩下的才拿过去?

老太爷对崔明珠也是不薄,不过人都死了,她还得守三年孝,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年华,算得上两清。

要不是她要守孝三年,早就能跟叶纪泽定亲了。

这么好的男人不早早订下来,少不得要被哪个狐狸精给勾了去!

崔明珠作出这般大的牺牲,九泉之下的老太爷也会原谅她的。

她这几晚琢磨着这事,渐渐便放开了,书里说得不一定是真的,谁知dào

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报应?

天上的神明忙着呢,谁也不会管凡间这些芝麻绿豆的事。

以前没有人发xiàn

,以后也绝不会有人发xiàn



崔明珠越发心安理得,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只是下一刻,她彻底笑不出来了。

“哗啦——”一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一扑,手里的玉花插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崔明珠彻底傻眼了,惊愕地抬起头,看见的是崔老爷不自觉地抓掉了一小把胡子在手里,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你……”

崔老爷哆嗦着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崔明珠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摇头:“不,不,我不是故yì

的,大哥。不知怎么的,忽然摔倒了。”

她眼看崔老爷怒得平日喜欢的胡子都顾不上了,额头青筋暴起,立kè

补救道:“让人送回百宝斋,叫掌柜帮忙修补,肯定可以恢复……”

“原状”两个字崔明珠在崔老爷的瞪视下彻底咽了下去,她低头瞅着脚边的碎片,白莲的花瓣碎得根本捡不起来,更别说是修补了。

她耷拉着脑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愣是哭得哗啦啦的:“大哥,我不是故yì

的,我真的不是故yì

的……”

看崔明珠哭得梨花带雨,崔老爷一口气堵住,也不忍心苛刻,摆摆手道:“出去吧,你以后还是别进书房来了。”

上回带着崔琉娘就打碎了叶纪泽的龙凤玉佩,今儿进来又打坏了玉花插,他实在心疼得很。

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摔了就摔了,连渣子都捡不起来,更别提是修补了。

还以为是崔琉娘不懂事,如今看着,更像是崔明珠霉运缠身,不然好好的玉花插摆在书房里好几天了,小厮擦拭也没事,自己赏玩也无碍,怎么崔明珠一进来就摔破了呢!

听着崔老爷嫌弃的语气,让自己再也不进书房来了,崔明珠郁闷得要死,却不得不听话,乖乖退了出去。

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突然就摔了,还是在崔老爷面前摔的?

要是崔老爷没在,自己还能推脱到小厮身上。

崔明珠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就去找龚丽馨帮忙求情去了。

崔老爷虽然没责怪她,可是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要是恼了自己,不就便宜了崔琉娘那个死丫头了吗?

龚丽馨病怏怏地歪在贵妃椅上,老远就听见崔明珠嚷嚷的声音,更是脑仁疼。

她揉着额角,看见崔明珠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脸上的泪珠子还没擦干,立kè

就明白了:“你又闯了什么祸?”

崔明珠脚步一顿,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是来看看娘亲的,怎么一见我就说闯祸了?”

知女莫若母,龚丽馨眼皮微抬,懒得跟崔明珠打太极,凉凉地道:“我病了这么几天,你也没急着过来看我,如今匆匆忙忙的,不是闯祸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哪里会过来?”

她被吓得要命,一脸好几天没睡好,夜里着凉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彻底病得起不了床。身子单薄,只能用温和的汤药。

崔明珠刚病好,龚丽馨也是不想过了病气给她。谁知dào

这个女儿听自己说不用来,还真的不来了,连打发跟前的丫鬟婆子也懒。

如今匆匆跑进来,没闯祸才怪!

谭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近,在龚丽馨耳边低语了两句,后者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祠堂跪着去!”

崔明珠大吃一惊,泪珠子眼看又要下来了:“娘亲怎么不帮帮我,反而赶着我去祠堂?”

她绷着脸,忽然灵光一闪:“对了,那玉花插是琉娘主动送给大哥的,指不定做了手脚,才会让我摔了……”

“还狡辩!”龚丽馨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白玉杯便扔了过去。

杯子在崔明珠脚边碎了,吓得她连连后退。

“要是琉娘做了手脚,怎么擦拭的小厮没失手,老爷赏玩了几天也是平安无事的?”龚丽馨叹着气,看着这个女儿真是很提诶不成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琉娘做了手脚又如何。连老爷都看不出来,你就只能百口莫辩。听话,去祠堂跪一会,别让老爷生气。”

见崔明珠满脸不情愿,龚丽馨只得打发掉丫鬟,仔细解释道:“玉花插是百宝斋的掌柜送的,无论如何,摔了可不就没给他面子?百宝斋的靠山谁也不知dào

,却是个厉害的。你去祠堂做做样子,掌柜也不至于再继xù

跟你计较。”

要是摔了玉花插,崔明珠还照样吃喝,崔府也丝毫不在意,很可能彻底惹怒百宝斋的掌柜,实在得不偿失。

崔老爷正想攀上百宝斋,若是得了那靠山的青眼,崔府便能更上一层楼。

如此,更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彻底跟百宝斋交恶了!

龚丽馨生怕这个女儿反悔,让谭嬷嬷亲自陪着她去祠堂。

崔明珠黑着脸,不情不愿地被谭嬷嬷劝着进了祠堂,委委屈屈地在垫子上跪下。

她心里认定是崔琉娘做的手脚,跟这个死丫头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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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倒霉催的

崔明珠想着做做样子,也就在祠堂跪了一刻钟,很快龚丽馨就心疼这个女儿,叫厨房的丫鬟偷偷送来茶点。

她惬意地吃着点心,喝着香茶,挑衅的眼神瞥向一旁低眉顺眼的谭嬷嬷。

这个嬷嬷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奴才。

自己这个主子吃东西,她也只能干看着。

谭嬷嬷对崔明珠的目光示弱目睹,站在门口,时刻注意着外头的状况。

崔明珠扫了眼昏暗的祠堂,没好气地道:“嬷嬷怕什么,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在这里呆一会,我就回院子去了。”

谭嬷嬷规规矩矩的劝道:“没老夫人的话,奴婢不敢做主。”

崔明珠皱眉,没龚丽馨的话,她就不能离开祠堂一步?

开什么玩笑!真是个不知dào

变通的老不死!

她进祠堂还没一刻钟,龚丽馨就巴巴地让人送吃的喝的来了,分明是心疼自己。

崔明珠想要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把茶盏一放,横眉冷对:“嬷嬷,我敬你是娘亲跟前的红人,你却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谭嬷嬷面无表情,沉默以对。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悄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谭嬷嬷挑眉,回头对崔明珠道:“姑奶奶还请在垫子上跪好,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崔明珠一愣,就见丫鬟们利索地把茶点都收拾了。

还有伶俐地赶紧打开窗户,把祠堂内的味道给散了。

她心头火起,正要发怒,却听谭嬷嬷轻飘飘地道:“百宝斋的掌柜上门来了,这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姑奶奶别为难奴婢才是。”

见崔明珠面上一慌,却梗着脖子说什么都不肯跪下,谭嬷嬷摆摆手道:“姑奶奶,那么奴婢只好得罪了。”

得罪什么?

崔明珠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小腿一疼,整个人直愣愣地跪下,即便有垫子,也磕得膝盖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她恨恨地瞪向谭嬷嬷,气愤之余却不敢起来,只得恶声恶气地道:“你等着,回头我一定让娘亲办了你!”

“等百宝斋的掌柜一走,奴婢自会向老夫人请罪。”谭嬷嬷答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把崔明珠的威胁放在眼内。

崔明珠咬牙切齿,只是百宝斋的掌柜怎么突然上门来了,难道听说她打碎了那顶玉花插?

这不可能,前后才半个时辰,难不成有千里眼、顺风耳?

还是说。府里哪个人特地出去给百宝斋的掌柜通风报信?

崔明珠琢磨来琢磨去,只觉得事情也太巧合了。

或许等她出去后,找人打听一下,这半个时辰里到底谁出府去?

足足一个时辰,祠堂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崔明珠实在撑不住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家里谁不是当自己是珍宝一样看待。

如今双腿发麻,渐渐疼得没了知觉,崔明珠便按耐不住了:“掌柜眼看着不会过来,赶紧扶我起来。”

谭嬷嬷没动,其他丫鬟婆子也不敢动。

崔明珠怒了:“你们一个个是吃豹子胆了,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谭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道:“还请姑奶奶忍着,老爷发了话,掌柜若是没走,姑奶奶就不能起来。”

崔老爷也是担心百宝斋的掌柜知晓了玉花插被崔明珠摔坏的事,若是随便唬弄了,转眼就见崔明珠在院子里惬意溜达。岂不是撞了马蜂窝?

反正没一会儿,他也就让崔明珠先老实在祠堂里跪着了。

谁知dào

掌柜上门是带着玉器的,说是要请崔老爷一道赏玩,后者哪里能不乐意,他巴不得能跟百宝斋的掌柜攀上关系。自然乐意融融。

说起玉器,两人也是头头是道,掌柜没摆架子,崔老爷又有心奉承,一时宾客尽欢,崔老爷就把崔明珠忘了个干净。

等送走了掌柜,他还意犹未尽,想着刚才的玉壶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却听说是一对的。

要是能把另一个找回来,送给百宝斋的掌柜,两者的关系是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以后崔府是不是有机会见一件百宝斋的靠山,比周家更加风光?

崔老爷摸着胡子,不由笑得畅快。

可惜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扰了他的兴致,崔老爷不由板起脸,眼看贴身小厮匆忙而来,便呵斥道:“吵吵闹闹算什么体统,客人这才走,若是还在,岂不是要被你们毛毛躁躁的样子给惊扰到了?看在你平日伺候还尽心的份上,暂时扣了半年的月银,再有下回,仔细你们的皮。”

小厮苦着脸,没想到刚进来就得罪了老爷,被扣下了半年的月银,可是要禀报的事却拖延不得:“老爷,不好了,姑奶奶在祠堂里跪晕了过去!”

崔老爷大吃一惊,连忙向外走去:“明珠怎么还在祠堂里,谭嬷嬷不是在一旁盯着吗?怎会叫明珠跪得晕了,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

“老夫人已经请郎中过府来了,姑奶奶刚醒,一双腿却疼得厉害,正哭着呢。”小厮低着头,轻声禀报,心里替谭嬷嬷觉得冤了。

明明是崔老爷自己放的话,谁敢不从?

如今出了事,倒是谭嬷嬷的错了。

崔老爷急急赶来青莲园,看着榻上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崔明珠,不由心疼了:“这是怎么了,郎中怎么说?”

老郎中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姑娘养得精细,细皮嫩肉的,突然跪了两个时辰,膝头肿了,每天用药酒揉三回,半个月便能好了。”

他又写了内服的方子,不外乎是凝神静心,好让崔明珠不至于夜里疼得睡不着。

龚丽馨抹着眼泪,示意丫鬟把老郎中送走了,怜爱地搂着崔明珠道:“我可怜的女儿,怎的这般命苦了……”

崔老爷听得尴尬,知dào

是自己吩咐下去的,谁知dào

谭嬷嬷一丝不苟的,丝毫没怜惜崔明珠。这才让她狠狠吃了苦头,便迁怒道:“那个恶婆子呢?赶紧绑了,让人打二十板子,吃了教xùn

。才明白怎样照顾主子!”

崔明珠噙着泪珠,心里乐开了花。

她早就看谭嬷嬷不顺眼了,如今害得自己的双腿肿得跟白面包子一样,更加不想谭嬷嬷好过。

龚丽馨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吱声。

谭嬷嬷这次是做得过了,虽说是崔老爷的命令,可惜也太不近人情,平白让崔明珠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看着肿得老高的膝盖,她就心如刀割。

要是这双腿给跪坏了,以后走不了。崔明珠哪里能找好人家嫁了,这是毁了她的女儿啊!

崔老爷只想撇清关系,直接让人把谭嬷嬷绑了到院子里狠狠打一顿,再扔到柴房里便不闻不问了:“看在老夫人的份上,今儿只略作教xùn

。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就能擅自做主了。”

谭嬷嬷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前病了一场,原本身子虚弱,年纪又不小了,被打了二十板子。即便小厮偷偷留手了,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崔老爷又吩咐了丫鬟婆子不得靠近柴房,分明是要让她自生自灭。

谭嬷嬷趴在柴房脏兮兮的地上,很快便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怕是撑不过今晚的。

思及此,她不由悲从中来。眼圈红了。

“嬷嬷?”门外有人轻轻一唤,再小心推开门,一阵饭香夹杂着药香飘来。

谭嬷嬷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崔琉娘身边的丫鬟芳春。

芳春向外左右张望,这才小心掩上大门。提着篮子走到谭嬷嬷跟前,是尽lì



把人扶着趴在角落的干草上。

干草虽然趴着不舒服,皮肤上刺刺的,怎么也比又脏又冷的地上来得好。

谭嬷嬷看着芳春没吭声,这时候会来看她的,谁想到会是崔琉娘的丫鬟?

平日跟自己交好的丫鬟婆子,居然真的一个都没来,可见一个个以前是存了心接近她,好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如今被打了板子,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分明是失了宠,哪里还会有人来看谭嬷嬷?

即使如此,谭嬷嬷也是警惕地盯着芳春。

崔琉娘自从上回病了之后,变化是在太大了。

既没让崔明珠轻易就挑起了怒火,被崔老爷责骂。又没再跑出府外,跟那些穷酸书生厮混在一起,更别提是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写一首首无病呻吟的诗句。简直换了一个人。

如今又让芳春过来,也不知dào

打得什么主意!

芳春把篮子里的白粥端了过来,添了点酸菜,不好意思道:“厨房里的婆子盯着,我也不敢拿太多好东西,免得被人瞧出来,还请嬷嬷别介yì

。”

她吹了吹勺子,让白粥凉一点,这才递到谭嬷嬷的嘴边。

谭嬷嬷没吃,而是深深地看向芳春:“为什么?你家主子让你过来的?”

芳春摇头,见她不吃,放下碗道:“嬷嬷可能不记得了,我刚入府的时候瘦巴巴的,老夫人十分不喜,原本想把我换另外一个壮实些的丫头。若非嬷嬷开口,指不定我回去后就要饿死了。”

她叹了一口气,知dào

当时谭嬷嬷也不过心血来潮,回头就忘记了,自己却一直记在心上:“我在人牙子那里,因为太瘦弱,根本抢不到饭菜,饿得人更瘦了。要是崔府再不留下我,我迟早要饿死的。就算不饿死,也卖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瘦瘦小小的,又是一脸菜色,哪户人家乐意要?

谁知dào

买回来,会不会没几天就病了死了,浪费银子?

ps:明天傍晚六点,不见不散!

第四十三章 攻心为上

芳春可没忘记,之前崔琉娘被掳走,少不得有谭嬷嬷掺和在里头。

可都是当奴婢的,主子的话不能听,未必是谭嬷嬷的意思。

就算是,这是两码事,不妨碍自己这时候来报恩。

平日谭嬷嬷有老夫人撑腰,在人前风风光光的,不需yào

自己帮忙,芳春也不至于眼巴巴地上前去巴结讨好。

锦上添花就没必要了,只是如今谭嬷嬷落了难,芳春寻思着便过来了。

谭嬷嬷看着嘴边的白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跟着龚丽馨这么些年,别说挨饿,穿金戴银也不为过。

底下的丫鬟婆子为了巴结她,少不得奉了不少好东西,更别提是龚丽馨的赏赐了。

原本她是看不上这么一碗清粥,可是如今饥肠辘辘,这碗粥比起山珍海味更让人烫贴。

谭嬷嬷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张口吃下去了。

芳春笑笑,吹凉了白粥,一口一口喂了过去。谭嬷嬷被打了板子,只能趴着,侧着头喝粥,时不时会掉下一半。

芳春也没觉得不耐,细细擦拭着她的嘴角,让谭嬷嬷喝完一碗粥,这才放下。

谭嬷嬷吃饱了,也有力qì

,复杂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喃喃道:“你家主子让你来,即便救了我,我也不会开口的。”

龚丽馨到底是她的主子,谭嬷嬷自认不是好人,却做不出叛主的事来。

而且芳春对她这般好,不就是想从自己的口中问出什么事来?

芳春却是摇头,满眼茫然:“嬷嬷,不是姑娘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请示过姑娘,姑娘也没说什么不好。毕竟嬷嬷对我有恩,既然如此,如今送点吃喝过来也是应该的。”

她又从怀里摸出伤药,给谭嬷嬷擦上了。仔细收好,把碗筷都塞进篮子里,起身道:“明晚我再过来,嬷嬷好好歇着才是。”

说罢。芳春再没说什么,趴在门边听了一会,这才开门出去了。

谭嬷嬷惊讶,这个丫鬟真是特地送吃的和伤药过来给她的?

一连几天,芳春的确什么都没问,谭嬷嬷也极少开口说话。

一来是伤得狠了,浑身都疼得没力qì

。二来她还没摸清楚芳春过来的目的,说什么都不图,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哪有这么傻的丫头,不是该趁这时候挟恩图报。从她嘴里旁敲侧击些什么来,好给老夫人和姑奶奶添堵?

这些年来,不说老夫人,就是姑奶奶就跟崔琉娘十分不对付,暗地里使绊子不知dào

多少。

谭嬷嬷就不信。崔琉娘的心里对她们没一点怨恨,真的是心底良善,让自家丫鬟偷偷过来照顾她,就真的没一丁点别的心思?

她在后宅二十年来,看得够多了,压根就不信就有这样以德报怨的人!

只是芳春什么都没问,甚至没多说一句话。每天夜里悄悄过来给谭嬷嬷送吃的和伤药,一丝不苟地照顾下,这才让她慢慢开始恢复了。

要不然,不到两天,谭嬷嬷只怕要熬不住的。

她叹了口气,见芳春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这次没立kè

离开,而是蹲下要对自己说什么,谭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要来了吗?

芳春对谭嬷嬷笑笑,歉意地道:“姑娘房里的伤药都用完了。打点的银子也不够,我已经预支了下个月的月银,实在不能再预支了。好在嬷嬷的伤势已经好转,接下来就算没有伤药,身子骨也会好起来。老爷这两天气也过去了,老夫人只怕很快就会接嬷嬷回去,嬷嬷实在不必担心。”

说罢,她提着篮子,开门走了。

谭嬷嬷怔忪在地,久久没有回神,只觉得双眼涩涩的,心底有一处坚硬似乎在悄悄融化。

“回来了?”

芳春蹑手蹑脚地进来,见房里没点灯,还以为崔琉娘已经睡下了,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吓了一大跳:“姑、姑娘怎么还没睡?”

“等你回来,坐吧。”崔琉娘一手支着下巴,示意她去点灯。

芳春麻利地点着了,小心翼翼地瞅着崔琉娘的面色,生怕她不高兴:“今天厨房又顾着给老夫人做宵夜,奴婢这才回来晚了。”

“没事,我也是睡不着,便等着你回来了。”崔琉娘没有怪责她的意思,笑吟吟的反倒心情不错:“谭嬷嬷已经大好了吧,你明儿不打算去了?”

芳春连忙在她脚边跪下,感激道:“还是姑娘心善,让奴婢能有机会报了恩,也不必一直压在心里面,平日也总是惦记着。”

“既然得了恩惠,很该回报才是。只是这一报,你跟谭嬷嬷也是两清了,跟她说了吗?”崔琉娘弯腰住着她的手臂,让芳春先起身。

芳春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看向崔琉娘道:“姑娘是不喜欢奴婢跟谭嬷嬷走近,这才特别叮嘱奴婢今晚跟嬷嬷说了两清的事?”

“你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谭嬷嬷却不是。我只是怕你报恩不成,她反倒会因为以前的恩惠来威胁你帮忙对付我。”崔琉娘也不隐瞒,直白地告sù

了她。

芳春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忙否认道:“就算谭嬷嬷对奴婢以前有恩,奴婢也绝不会听她的话来害姑娘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却也怕到时候你一片好心却是喂了狗,心里难过罢了。”崔琉娘摆摆手,又笑道:“夜深了,忙了几天,你也累了,赶紧去睡吧。”

芳春伺候她脱掉外袍躺下,这才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门一关,黑夜中只有崔琉娘一个人。

她睁大眼看着头顶上的帐子,心里自嘲一笑。

芳春的确好心,只是自己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那份善心了。

但是崔琉娘没阻止芳春去见谭嬷嬷,一来她乐于看见芳春对谭嬷嬷施恩,谭嬷嬷的心思如今肯定复杂至极,只怕也是睡不着的。

谭嬷嬷在龚丽馨身边这么写年份,虽说也算得上八面玲珑,只是在老夫人跟前的心腹,多多少少都要遭人嫉妒,甚至可以说是沾了这层身份的光。

要不然那些丫鬟婆子怎么像蜜蜂见着蜜了,一个个笑盈盈地粘了上来?

如今谭嬷嬷一落魄,那些人见没了好处,生怕沾了晦气,必定离得远远的。

龚丽馨再横,却不敢触动崔老爷的气头上,只得牺牲谭嬷嬷了。

谭嬷嬷孤身一个人被关在柴房里,身上被打伤,又没吃的,估计没两天就得痛死饿死了。

这时候如果出现一个雪中送炭的人,无疑更能走进谭嬷嬷的心里。

崔琉娘想着自己如果特意去施恩,估计没有这个效果。

她的意图太明显,谭嬷嬷是个人精,哪里能看不出来?

反倒是芳春这个单纯的丫头,表里如一,心思简单,实心实意得叫谭嬷嬷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即便不至于感动得落泪,她心底还是有所触动的。

崔琉娘翻了个身,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她还顺道在谭嬷嬷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根刺,何乐而不为?

连芳春这样几乎没打过交道的丫鬟,看着谭嬷嬷落难,也愿意伸出援手。

偏偏龚丽馨却无动于衷,不敢触动崔老爷的霉头,就算牺牲谭嬷嬷也在所不惜。

一心为这个主子操心,一转眼就被立kè

舍弃了,谁的心里能痛快?

再就是,崔老爷隐隐有想把谭嬷嬷弄死的意思,连崔琉娘都看出来了,更别提是谭嬷嬷这个当事人了。

至于为什么,谭嬷嬷心里明白,她在龚丽馨身边这么多年,知dào

得太多了。

龚丽馨习惯了什么事都找这个心腹去办,崔老爷这个多疑的心里却不会完全信任谭嬷嬷,正好借这个机会狠狠敲打一番,也叫谭嬷嬷认清身份,别随意把知dào

的秘密泄露出去。

这一打一关,崔老爷自以为能把一个老嬷嬷给收拾服帖了,殊不知让人彻底心寒也不过如是。

崔琉娘闭上眼,缓缓闭上眼。

芳春不知dào

的事,整个宅子都在龚丽馨的掌管之下,即便有杜吟秋在,也遮掩不了什么,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那丫头偷偷去柴房看望谭嬷嬷,还不止一次两次的,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崔琉娘倒是不怕龚丽馨知dào

后会对芳春如何,不过这位老夫人的心里只怕要不高兴了,甚至也跟谭嬷嬷有了隔阂。

毕竟谭嬷嬷没拒绝,接受了芳春的好意,谁知dào

一颗心有没被收买,偏向了崔琉娘这里?

龚丽馨可不信芳春一个丫头片子会瞒着崔琉娘照顾谭嬷嬷,必定是崔琉娘授意的。

那么崔琉娘是不是借芳春打动了谭嬷嬷的心,以后又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但是就这么弄死谭嬷嬷,龚丽馨却是不舍得的。

这个心腹十年如一日的在自己身边,她早就习惯了。

而且谭嬷嬷一直守口如瓶,忠心耿耿,若非这次是在把崔明珠伤得狠了,叫崔老爷勃然大怒,龚丽馨还舍不得让她挨打。

少了谭嬷嬷,很多事她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办。

这么一个心腹,光是因为怀疑就弄死,实在得不偿失。

舍不去,那就只能留下,但是怀疑的种子只会慢慢发芽,长大。

崔琉娘等的,就是那一刻!

ps:

攻心,乃上上策也!

第四十四章 她就是故意的

第二天一早,芳春就把一兜子碎玉和木托悄悄使了银子从小厮手里要了回来。

她看着原本好好的玉花插,如今摔成七八瓣,光是看着就心疼。

自己不识货的也是如此,更别提是崔琉娘,只怕更加心疼。

芳春小心翼翼把袋子放在桌上,见崔琉娘起身,连忙迎了上去:“姑娘为何要使银子让打扫的小厮把玉花插藏起来,这时候才送过来?”

光是想到给的银子足足有二两,她就怪心疼的。

虽然崔琉娘上次卖的玉戒面足足得了二百两,可是吃的用的都得花钱。想要多吃一个菜,还得给钱到厨房那里打点。

哪里都缺不得银子,当然能少花一点是一点。

那小厮倒是狮子张大口,咬死是二两银子不议价。

谁知dào

崔琉娘也是爽快的,立kè

就让芳春把二两银子送过去不带犹豫的。

好在那小厮也乖觉,收了银子也办事妥当,真把玉花插藏得严严实实,这会儿大清早便亲自送了过来,还藏在食盒最底下的地方,也是个谨慎的,没让别人瞧见,免得节外生枝。

但是二两银子,不过送一个摔坏的玉花插,也就这小厮没脸没皮的,居然敢说出口!

见芳春一脸肉疼的模样,崔琉娘不由好笑。

这个丫鬟絮絮叨叨了好久,二两银子就像啃了她的肉一样,怎么都心里不平。

殊不知能从崔老爷眼皮底下把摔坏的玉花插偷出来有多大的风险,还有本事做得无声无息的,这小厮也是个人才。

既然办事如此妥当,就算价钱高一些也无妨,是小厮应得的。

“东西都送来了?”

“是的,姑娘。”芳春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碎掉的玉花插。

崔琉娘扫了一眼,碎得倒是厉害。花瓣都断掉了,好好一顶玉花插完全看不见原来的样子。

她抬起头,却见芳春双眼亮晶晶的,不由奇怪:“怎么了?”

“姑娘可是能把玉花插都粘起来。就跟原来一样,这才叫小厮把碎玉都送过来?”在芳春心里,自家姑娘就是有本事。既然能做戒面,上面的花纹也是栩栩如生,把碎掉的玉花插修补回去,只怕也不是难事。

崔琉娘摇头,对上芳春失望的眼神说道:“碎了的玉器,再怎么修补都不可能恢复原本的模样。好比镜子摔碎了,破镜难以重圆,到底还是有裂痕在。再说。玉碎掉了,再粘回去放在原来的地方,也是不吉利的。”

芳春点点头,这才明白玉器还有这般多的讲究,又不解道:“既然不想修补。那姑娘花钱要回来做什么?”

“要回来,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崔琉娘从袋子里翻出那个木托,其余的看也不看,把袋子一推:“怎么送过来的,你就怎么送回去,余下的让小厮自己处理了便是,我再不多问。”

闻言。芳春都惊呆了。费了二两银子,花了这么多心思,又等了好几天这东西才送来,谁知dào

自家姑娘只看了两眼就要送回去。

估计那小厮想到自己不过送回一堆破烂,最后还不要了,心里指不定嗤笑崔琉娘是吃饱了撑着。银子实在没处花,这才瞎闹腾的!

崔琉娘见她目瞪口呆,把木托拿起来,不知dào

摸了哪里,地步出现一个三个指头宽的小孔。流出一丁点无色的水来。

芳春用指头沾了一点,放在鼻尖下一闻,顿时明白这是什么了:“姑娘,这不是房里的面脂,怎么变成这样,还放进木托里面了?”

她用指头揉了揉,面脂该是膏状的,不该跟水一样。

“我试着热了热,就放进了木托里面。”面脂其实也是油,加热后就会变成水状,烧得滚烫,在密封的木托里面便一直没凝固。

崔琉娘又比划了一下,告sù

芳春:“上面是玉花插,装上去之后压着底下的开关,小孔不会打开,面脂就不会流下来。”

芳春不笨,瞪大眼诧异道:“于是拆掉木托,拿出玉花插之后,面脂就会流下来……”

“不错,正是如此。”在木托里面做一个密封的暗格,再添上一个小开关,可费了崔琉娘不少功夫。仿造师不是浪得虚名,并非张张嘴就能完成一个物件,手艺也得过关。

光是雕刻,崔琉娘就苦练了足足三年。没日没夜的,只想要让设计图里的东西跟实物几乎分毫不差。

这个暗格若是稍微歪了一点,尺寸错了一点,就不足以密封,可见她当年的苦练是值得的。

即便一双手被刮伤了不知dào

多少小伤口,冬天被冻得裂开,因为废寝忘食得了胃病,经常疼得死去活来,崔琉娘还是咬口忍了下来。

想要有成就,必须有所牺牲,她很明白当年的成就,不是别人为了讨好自己而捧起来的,少不了自己的刻苦和对每一件东西都严苛看待。

芳春猜出来了,结结巴巴道:“所以姑奶奶会摔倒,是因为拆掉了木托,面脂落了下来,这才把玉花插给摔坏了?”

崔琉娘笑了:“对,你猜得不错,我是故yì

的。”

故yì

让崔明珠摔倒,故yì

让玉花插在这个小姑的手里被摔碎。

芳春惊呆了,她看着价值连城的玉花插,感觉肉疼极了。

自家姑娘不想拱手让人,索性就让姑奶奶摔了?

这算是那些迂腐书生最喜欢念叨的,“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吗?

崔琉娘瞅着她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眼神,不由笑笑道:“反正这东西在我手上,迟早都要被抢过去的。与其委委屈屈地让给别人,倒不如主动送上,又能给小姑添堵,也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芳春不由心疼,姑奶奶打小就跟自家姑娘不对付,往死里欺负不说,什么好东西都挑剩了才拿过来就算了,就算崔老爷心血来潮送来的东西也要抢过去,简直太过分了。

这回也是,看上了玉花插,崔明珠没主动来要,但是去找崔老爷,这跟直接讨要有什么区别?

指不定还在崔老爷跟前悄悄上眼药,说崔琉娘目无尊长,断然拒绝之类的。

以前不知dào

多少次,崔琉娘就吃了暗亏,莫名其妙被崔老爷责罚。

原本父女两个的关系不算深厚,也不至于两看相厌的地步。

若非有姑奶奶在里面挑拨,哪里会变成这样?

能给姑奶奶添堵,就算摔了玉花插,再肉疼,芳春也是觉得值了!

她眨巴着眼,一脸崇拜地看向崔琉娘:“难道百宝斋的掌柜会上门来,也是在姑娘的意料之中,掐指一算就知dào

了?”

但是崔琉娘身边也就只有自己,却没吩咐她出府给百宝斋报信,又如何知dào

掌柜会在这几天上门来,恰好推波助澜,叫姑奶奶吃了大亏,受了大罪?

听闻膝盖都跪肿了,只能躺着,压根走不了路。

郎中留下的伤药,说是要揉散淤青,力qì

不能少。

偶尔经过,姑奶奶那杀猪一样的惨叫声怪吓人的,芳春难得幸灾乐祸,有事没事绕到隔壁的青莲园听一耳朵,别替多痛快了。

老来欺负她家姑娘,姑奶奶这是报应!

谁知dào

原来都是崔琉娘一手策划的,为得是给姑奶奶一个教xùn



芳春睁大眼,感觉自家姑娘真神了。

在木托做一个小机关已经够厉害了,连掌柜的行踪也掐指算出来了吗?

“胡想什么,我哪是算命的。”崔琉娘失笑,要是她会算命,早就算出自己会换个身体到这里来,必须先学学毛笔字,不至于写得跟狗爬一样。

只是百宝斋的掌柜前几天发xiàn

角形杯是假的,兴冲冲去对质,对方肯定不会承认。打太极拖个两三天,在趁夜逃跑。

她都能想到,掌柜自然更清楚,派人埋伏在宅子附近,直接把要落跑的人一窝踹了。

收拾了卖假的人,他肯定会来报信。

叶纪泽不知dào

跟掌柜交代了什么,他没直接找自己,而是去寻崔老爷谈天说地的。

怕是帮着隐瞒崔琉娘会鉴定玉器的事,又去瞧瞧崔琉娘的本事是不是崔老爷教下的。

估计掌柜要失望了,崔老爷对玉器确实有一番见识,却跟崔琉娘没得比。

又刚愎自用,听不见别人的话,只觉得自己的眼光才是对的。

掌柜上门来少不得送礼,不是只给崔琉娘也不扎眼,算是再次给她道谢了。

锦盒放在角落,崔琉娘还没来得及看,一是想着谭嬷嬷的事,二是琢磨木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来,后来就忘记了。

这会想起来,她便让芳春把锦盒放在桌上。

崔琉娘打开一看,惊讶地挑了挑眉:“居然是一对青玉牡丹簪,掌柜倒是出手大方。”

拾起来细细一瞧,簪头是金子,扁形玉嵌在金簪头内,边缘镶了宝石,里面雕着双鸾鸟和牡丹花,栩栩如生。

她的礼物如此贵重,崔明珠、龚丽馨和杜吟秋的只怕差不到哪里去,实在让掌柜破费了。

他这般是想向自己示好,以后若是再请崔琉娘鉴玉,她只怕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不愧是商人,倒是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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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谁会嫌钱多咬手?

崔琉娘细细端详着这个锦盒,用得是黄梨木,表面上雕刻的是孔雀花卉图,层叠的镂空,即便是这么一个锦盒,只怕也价值不菲。

不过衬着这对精致的簪子倒是合适,不至于辱没了它们。

要是放在简陋寒酸的盒子里,那就是彻底降低了簪子的身价。

再精致的首饰,放在商店的玻璃柜里,又或是随意在街上的地摊摆卖,价钱是天差地别。

她拾起盒子,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芳春满脸茫然:“姑娘怎么了,莫非这锦盒有什么不对?”

很不对,拿在手里实在太沉了一些。

崔琉娘打开锦盒,刚才只看见簪子,倒没注意到里面的深浅,远远不止外头看起来这样。

不用说,锦盒肯定别有机关,底下是有暗格的。

对于暗格,没有比崔琉娘更熟悉的了。她嘴角一弯,百宝斋的掌柜这是也想要试探一下自己,看看能不能发xiàn

锦盒的秘密?

她的指尖轻轻绕着锦盒摩挲,暗格的开关都藏在视线的盲点,用肉眼很难发xiàn



崔琉娘屏蔽了用双眼去寻找,倒不如用手慢慢摸索:“找到了!”

细细的凸起,隐藏在双层镂空之中,光是看着,即便眼力再厉害的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轻轻摁下,暗格开启,露出下一层。

芳春惊诧地凑过来一看,里面的夹层分明装着半盒子的金条。

巴掌大却厚实的金条,瞅着就不止二十两。

她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姑娘,这是掌柜特意送的?”

可是百宝斋的掌柜为何要送自家姑娘金子,莫不是一时不查弄错了锦盒,这才把金子送到崔琉娘的手上来了?

崔琉娘把玩着手里的锦盒,外面层层叠叠的镂空雕刻,看着锦盒似乎是实木雕刻的,所以即便沉一些也不容易察觉到里面有各层。

她从没想过古代还有如此精美的手法。简直不输自己那个先进的年代。

芳春见崔琉娘没吭声,更是急了,催促着道:“若是送错了,奴婢这就亲自送到百宝斋去。”

“不必。这是掌柜给的赏银,不用大惊少怪。”崔琉娘笑笑,知dào

自己喜欢玉器,要买玉料和工具,少不得要一大笔的支出。

掌柜倒是个秒人,若是一般的玉器鉴定师傅,素来心高气傲,送来一锦盒的金子,只怕以为是被侮辱了,少不得要发飙。

但是她一个小女子就不太在乎了。有钱是的鬼推磨,没钱真是什么都买不起。

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在深闺中的一个小姑娘?

掌柜真是雪中送炭,崔琉娘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虽说是商人,但是有眼色。有魄力,又大方谨慎,不落人口舌,还能把一个小丫头的话听进去。

即便有叶纪泽作保,看样子这位公子哥儿跟掌柜的交情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请过去鉴玉。

若果崔琉娘是百宝斋的掌柜,听说来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别说看到玉器,还没进门就得直接打发走了。

鉴玉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没点年纪阅历在那里,实在很难看出什么来。

掌柜不但信了,还大大方方给自己这个小姑娘送来谢礼,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不是说掌柜心里头就没有算计。只是这个算计放在明面上,谁看见了心里都烫贴多了。

即便谁被人卖了,也乐意帮忙数钱,也得对方有这个能耐才行。

“赏银?”芳春听得更糊涂了,见崔琉娘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多问,只是心里对玉花插还有疑惑,像小猫的爪子在胸口挠着,痒痒的不吐不快,便支支吾吾问道:“姑娘在玉花插装上了木托,有暗藏了机关,每一步都算上了,可是又如何知dào

姑奶奶一定会拆掉木托,开启机关?”

崔琉娘笑了笑,不知dào

该如何解释,因为她看出崔明珠有强迫症!

看看上回送过来的衣裳,烫得连一丝皱痕都没有,平日穿的衣裙也是如此。

这就算了,上回绣娘替她裁衣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句,说是给崔明珠做的衣裙,袖子短了一指甲的长度都看出来了,只得连夜返工。

绣娘面上是在夸奖崔明珠眼力极好,那么小的差距就是常年刺绣的人也不一定能立kè

看出来。

衣裙送去才不到一个时辰,崔明珠就派人送回来了,足见其厉害。

崔琉娘心里隐隐觉得,崔明珠这压根是强迫症,不然那么小的误差哪里有人会去计较的?

只怕衣裙送过去,不是用看的,而是让丫鬟用尺子细细量了一遍左右是否对称,这才收下。

又有小丫鬟来唠嗑的时候提到过给崔明珠梳头的贴身丫鬟给罚了,贬为二等丫鬟,只因为两边的发髻不一样。

虽然在她看来,两边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再就是崔明珠用饭的时候,碗筷的位置总是相似的。

崔琉娘目测了一下,每次摆放的地方几乎是一模一样,误差居然不大。

这不是强迫症是什么!

玉花插底下多了一个木托,其他人看了,也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不会多想,以为是固定花插,免得头重脚轻。

但是在崔明珠看来,就哪里都不舒服了,不拆掉木托,估计浑身都不自在。

果不其然,崔明珠第一次进崔老爷的书房就直接伸手拆了木托。之后的事如同崔琉娘所想的,简直没有多少意wài



见崔琉娘笑而不语,芳春赶紧捂着嘴连连点头:“天机不可泄也,奴婢明白的!”

闻言,崔琉娘眼皮一跳,这是彻底把自己当神棍的节奏吗?

不过她低头看着沉甸甸的金子,似乎能看见崭新的工具就要到自己手里来,别提多高兴了。

或许还能添一块不错的玉料,给自己试试手?

换了身体,崔琉娘明显感觉手艺生疏多了,指头不灵活,雕刻勉勉强强算过得去,离自己以前巅峰的水平实在差远了。

原本想着手头没有闲钱,便不敢买好的玉料来试手。

弄了三个戒面,手感倒是回来了一些。

等把一箱子的边角玉料都雕完,指不定能买一块不错的玉料回来试试。

打定主意,崔琉娘便一叠声让芳春把箱子抬出来,准bèi

挑一块趁手的边角废料。

芳春苦着脸,知dào

自家姑娘又要熬夜做玉器,不由劝道:“有了这些金子,姑娘也不必愁着手头没有闲钱,何必这么辛苦?”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谁会嫌弃钱多,难道银子多了还会咬手吗?

自己以前也是从小学徒做起的,很清楚玉料的价值。不管现代还是古代,玉料都不便宜。

二十两金子看着虽然多,但若是买玉料,一块中上的估计都买不下来,更别提上乘的了!

崔琉娘可不满足只雕一雕玉料的边角了事,那三只戒面仅仅勉强过得去,卖掉也是因为自己不满yì



要是喜欢的,她肯定要留在手边自己把玩的。

她语重心长地道:“银子啊,总是不够用的。人啊,也得未雨绸缪。可不能只盯着手头这点银钱过活,不做事,就算金山银山总有耗尽的一天,你说是不是?”

芳春连连点头,觉得自家姑娘说的话像是寺庙的高僧一样深奥又意味深长,简直富有玄意。

她赶紧打来热水给崔琉娘沐浴换衣,一来能提神,二来是自家姑娘的习惯,说是雕玉之前要净身,这才是对玉器最大的尊重,雕出来的玉器才有灵气。

芳春听得似懂非懂,麻利地帮忙收拾了,便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守着,免得不长眼的人打扰了崔琉娘,生生坏了一块好玉。

只是她站了一会,被夜风吹得浑身透着凉意,顿时回过神来。

不对啊,姑娘是崔家的嫡女,以后总要嫁人的。

在家里有崔老爷养着,出嫁后有夫家在,还有嫁妆,哪里需yào

自己去挣银钱?

嫁妆里不但有铺面,还有田地,再加上不菲的金银首饰,光是铺子的出息和田地出租,就足够崔琉娘过活了。

比起出嫁前,只怕手里更富余一些。

芳春歪着头,摸了摸手臂,反正崔琉娘说什么都是对的,未雨绸缪没什么不好。

崔夫人对自家姑娘不冷不热的,以后出嫁的嫁妆也不知dào

会准bèi

得如何。崔老爷从来不上心,还有一个崔老夫人在,指不定姑娘的亲事还得老夫人最后拿主意。

虽说是媒灼之言父母之命,该是崔老爷和崔夫人说了才算数。

但是在这个崔府里,拿主意的从来是老夫人。

芳春叹了口气,自家姑娘过得不容易,磕磕碰碰好歹到这个年岁了,又想通了,没再出府乱跑,跟那些穷酸书生厮混在一起。

那些不堪的话,难听的名声,随着年岁一长,更多新鲜的事在,谁还会记得?

可是说亲的时候,少不得要旧事重提,只怕很难寻到良婿了。

不过以自家姑娘的本事,到时候求上门的人怕是不少,看看百宝斋的掌柜不就眼巴巴地送金子过来?

等姑娘出息了,求娶的人怕是要踩烂门槛,把姑奶奶彻底比下去的。

ps:

╭(╯3╰)╮送好礼,就送金子!

第四十六章 良心发现

费了一夜,崔琉娘熬红了眼,只雕出了一个玉佩的雏形。

芳春在外头还能打瞌睡,看见自家姑娘这样子,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她知dào

劝不住,赶紧去厨房打来热水给崔琉娘擦擦脸,这才精神了一些。

她迟疑着提醒道:“老夫人病了好几天,如今听着似乎能起身了,姑娘要不要过去请安?”

即便不喜欢老夫人,长辈病了,体贴晚辈,免得过了病气,头几天没让崔琉娘过去侍疾,这是龚丽馨的体恤她们,传出去也说她如何疼爱几个小辈。

可是崔琉娘若是从头到尾不闻不问,却是她不孝了。

崔琉娘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叹着气道:“那就去吧,挑一件样式平常不出挑的衣裙,免得惹老夫人不高兴。”

崔明珠跪得双腿红肿,却是因为她送给崔老爷的玉花插惹的,龚丽馨自然不会怪责崔明珠,便可能把一股子怒气撵到自己身上来。

这无妄之灾,崔琉娘耸耸肩,表示无辜至极。

不过书房里肯定没留痕迹,毕竟小厮们可不想被怪责,自然会把地上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就算龚丽馨发难,也挑不出刺来。

木托又回到她手里看着彻底烧掉了,谁也不知dào

是自己做的。

芳春满脸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放宽心,老夫人不一定会发xiàn

的。”

崔琉娘瞥了她一眼,好笑道:“不管老夫人有没发xiàn

,玉花插原本是我的,又是还得小姑如此,说什么都要怪到我的身上来。”

她倒是不怕龚丽馨发难,不过说几句难听的话罢了,难不成这女人还能无缘无故揍自己一顿?

即便有这个心,也是不敢做的,谁让龚丽馨常年装出一副慈祥又宽容的模样。身为继母,只要稍微走错一步,原本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生怕被人说不慈、苛刻等等的话,哪里敢对崔琉娘做什么?

背后推波助澜倒是可能,却也不会被人拿捏出什么把柄来。明面上,龚丽馨可还是慈祥的奶奶,敢动自己一根毫毛,崔琉娘就有法子让整个京中的人都看看她的真面目!

“见过老夫人,”崔琉娘进了前厅,乖乖行礼。

不经意地抬头,她居然看见了杜吟秋。

这会儿杜吟秋该是给龚丽馨禀报家事的时候,看见崔琉娘。这才停了嘴。

龚丽馨听得认真,虽说让杜吟秋掌家,但是她心里面还是想要牢牢抓住,事无大小都问得仔细,生怕遗漏了什么是自己不清楚的。

看见崔琉娘。龚丽馨这才回过神来,懒洋洋地道:“起来吧,大姑娘今天怎么过来了?”

“听闻老夫人身子骨大好,小辈哪能不来看望?”崔琉娘乖顺地站着,龚丽馨没开口,她就没敢落座。

这般乖巧,倒是让龚丽馨心里舒服了一些。摆摆手道:“你有心了,瞧着脸色发白,可是没睡好?难为你特意过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坐吧,宝姝给大姑娘上茶。”

“不妨事的,看见老夫人脸色好。琉娘也放心了,这便不打扰老夫人和娘亲谈正经事。”她很识趣,家里的事还是少知dào

为妙。

看看龚丽馨的样子,掌家十来年,如今才交给杜吟秋去办。还依依不舍的,事事都要掺和一手,足见她对这个家的掌控欲有多深。

更别提是自己,已经及笄了,却从来没沾过家事,龚丽馨没有教导的意思,杜吟秋亦然。

她们就不怕哪天崔琉娘出嫁了,不会掌家,在夫家被人笑话,崔家也要被嘲笑说是不会教姑娘吗?

幸好崔琉娘不是这里从小长大的本土姑娘,不然早就忧心忡忡,恨不得哭晕过去。

摊上这样的奶奶和亲娘,还真是她的不幸。

崔琉娘全须全尾地退了出来,芳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放心了。

她笑眯眯地跟谭嬷嬷点了点头,这便跟在崔琉娘的身后走远了。

崔琉娘瞥了身后的丫鬟一眼,好笑道:“跟谭嬷嬷打招呼,就不怕她不搭理你?”

谭嬷嬷之前是落难了,如今又恢复了身份,龚丽馨可能因为愧疚,待她比以前更好了。不但请了坊间最好的郎中给谭嬷嬷看伤,还赏了一株三百年的人参。

她依旧是龚丽馨跟前的大红人,那些巴结谭嬷嬷的下人又回来了,哪里会搭理芳春这个小丫鬟?

芳春却不介yì

道:“原本奴婢跟谭嬷嬷就没多好,她当年帮了奴婢,奴婢也报了恩,这便算两清了。只是如今见面,哪里能当看不见,还不如坦然地打招呼。再说奴婢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打声招呼也没什么,就不知dào

谭嬷嬷再看见那些巴结她的小人,心里会不会不痛快。”

落难的时候,一个两个不愿伸出援手,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连累。

如今谭嬷嬷又回来了,所有人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一个接一个又上前来谄媚讨好。

若是芳春自己,早就用扫帚把那些人打出去了,假惺惺得实在叫人恶心。

“后宅就是如此,谭嬷嬷就算厌恶,也不能真的跟他们不来往。”崔琉娘摇头,像芳春这般坦坦荡荡的丫头基本是没有的,傻乎乎的,这么多年没被人欺负死了,少不得是那位前辈护着的关系。

她想到那位前辈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唯独这件事办得不错。

要是自己一开始穿越过来,对上一个口蜜腹剑的丫鬟,不被算计死才怪。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巴结的那些都不是好人,却都是小人。一个个看着不起眼,有些时候这些不起眼的人却能轻易置人于死地,实在小瞧不得。

谭嬷嬷是人精了,心里明白得很,面上跟他们始终过得去,没打算直接撕破脸。

芳春习惯走上了附近牡丹苑的小路,崔琉娘冷不丁被一声声惨叫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她才想起是崔明珠被揉腿,疼得受不住的惨叫声。

果真听着不错,难怪芳春喜欢走这边的小路。

听说崔明珠过得不好,崔琉娘就放心了。这个小姑疼得翻滚,一时半会没精力来打扰自己,实在是一大幸事。

“可等着姑娘了,老爷在书房有请。”院外一个小童等得焦急,在原地来回踱步,远远看见主仆两人走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开口道。

崔老爷派人来寻她?

崔琉娘眨眨眼,示意芳春先回院子去,她能猜得出崔老爷要说什么。

小童进了书房禀报,这才请崔琉娘进了去。

“女儿见过爹爹,”崔琉娘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行礼。

似乎来到这里之后,她渐渐越来越适应了。

“你跟我说说,百宝斋的掌柜怎会送你一个玉花插?”崔老爷果真一开口就提起此事,早就崔琉娘的意料之中。

她把跟芳春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崔老爷摸着胡子皱眉道:“看见你喜欢,掌柜就送你了?”

“对,反正在百宝斋那么多的珍品里,这个玉花插怕是只能算得上中等?”崔琉娘歪着头,装出懵懂的模样。

“胡说什么,百宝斋里的玉器都是上乘的,哪一样都不会是次品。”崔老爷也想不通,掌柜居然这般大方,说送就送,一点没犹豫。

那天过来,崔老爷赶紧向掌柜赔罪,后者听了只是一愣,很快便摆手表示不在意,却道大姑娘这般喜欢,赶紧把玉花插献给他,一片孝心如今却碎了,怕是要伤心难过的。

这话听得崔老爷有些内疚,难得对这个女儿多留心了一些。

他太宠着崔明珠了,反倒忽视了这个唯一的女儿。

可是这女儿之前到处胡闹,把崔府的名声弄得一团糟,如何能让崔老爷欢喜得起来?

不像崔明珠这般小嘴像蜜一样甜,却跟杜吟秋似的,对着自己什么话都不说,板着一张脸,好像崔老爷欠了她很多债一样。

崔老爷被杜吟秋闹得心里头都不痛快,厌屋及乌,自然也不喜欢这个独生女了。

如今想到掌柜的话,这个女儿不善言辞,却又何曾不是对自己一片孝心?

崔明珠能说会道,说得多做得少,崔琉娘却是相反,有时候做比说更让人察觉不到。

崔琉娘被崔老爷看得后背发毛,他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打算把自己转手卖给百宝斋的掌柜好讨好对方?

掌柜看着年纪不小,估计五六十了,这个便宜爹爹不至于这么无耻,硬是要把自己在这个如花似玉嫁给一个老头儿吧?

崔老爷真敢这样做,崔琉娘说什么都要把合伙人叶纪泽给叫出来,派人狠狠把便宜爹爹揍成猪头,打得他放qì

这个想法为止,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合伙人该用的时候,绝不能犹豫。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看叶纪泽每回半夜潜进来都毫不费功夫,就知dào

偷偷溜进来揍人不是什么难事了。

崔老爷纳闷,这才是初秋,自己身上的衣袍穿得也厚实,怎么突然后背一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崔琉娘耐心地跟崔老爷东拉西扯,两人难得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倒有几分父慈子孝。可是她心里明白,崔老爷这样的人,哪会真的因为怜惜和愧疚,特意叫自己过来?

没有别的心思,崔琉娘是不信的。

不过崔老爷乐得跟自己做做面子功夫,她也十分配合。

崔琉娘不傻,主动去问,不是让崔老爷得了先机,占了上风,让自己傻乎乎地帮忙办事不求回报吗?

崔老爷也纳闷,他心里想着崔琉娘如此孝顺,以前板着脸估计也是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自己,加上也嫉妒崔明珠,父女之间才越发疏离。

如今他特意示好,崔琉娘也是一脸儒慕的样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是没主动询问。

崔老爷干咳了两声,一时词穷。他平日跟崔琉娘就没见几回,稍微问一下百宝斋掌柜的事,然后扯了扯起居饮食,不外乎是睡得好不好,有没努力练字,身边的丫鬟伺候得可精心之类的。

翻来覆去,他绞尽脑汁快维持不住慈父的模样,无奈开口道:“既然百宝斋的阮掌柜跟琉娘有缘分,便多来往一些,也能跟这位长辈打打交道,多学一些,见一下市面也是好的。”

崔琉娘挑了挑眉,原来正题在这里。想跟百宝斋攀上关系,所以她这个女儿就可以出去抛头露面了?

她低下头,怯生生地道:“老夫人说了,女儿之前胡闹,总在府外走动,惹来不好的名声,便让我少出门。女儿自知年少无知,叫崔家蒙羞,这才老老实实留在家里,也得把大字重新捡起来。”

崔琉娘又瞥了眼沉下脸的崔老爷。小声道:“父亲说得也在理,只是老夫人的话在前头,女儿也是答yīng

了的,如今反悔倒也不好……”

崔老爷气得要命。知dào

龚丽馨喜欢多管闲事,把杜吟秋支使团团转的就算了,没想到还把手伸到崔琉娘这里来。

大家闺秀不让出门是应该的,只是她们商户人家,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

难得攀上了百宝斋,失去这次机会,时间一场,阮掌柜贵人事忙,哪里还记得崔琉娘是谁?

崔老爷黑着脸,摆摆手道:“我自会跟老夫人说。你只管带着丫鬟出门。记得戴上纱帽,除了百宝斋,哪里都别去,没得又惹出麻烦来。”

“是,爹爹。”崔琉娘二话不说就应下。她正愁着如何能自由地出门。

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崔老爷这话简直是及时雨,她哪里会不答yīng



顺便还阴了龚丽馨一把,崔琉娘心里痛快得很。

明明当初是崔老爷禁了她的足,如今突然又让自己出门。崔老爷就算记得,也肯定不会承认,这个黑锅龚丽馨是背定了。

谁让崔老爷死要面子。说什么都不会在小辈面前认错的。

何况他如今看着,压根就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崔琉娘看着心情不错,嘴角含笑从书房出来,芳春这才松了口气。

她站在门外,生怕崔琉娘像以往一样跟崔老爷闹翻天,已经做好一副冲进去劝架的模样。

崔琉娘看着芳春贴着门。险些摔倒又尴尬的模样,不由好笑:“放心,爹爹让我出门多走动,免得在家里呆得闷了。”

芳春听着又是一愣,崔老爷之前怒气冲冲地让崔琉娘禁足。怎的忽然又松口了?

她狐疑地跟着崔琉娘回了梨香苑,想了一路都没琢磨出什么来,只得问道:“大姑娘,老爷怎的忽然改变主意了?”

崔琉娘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才扭头笑道:“或许是我送了一顶玉花插给爹爹,让他心里高兴,所以就松口了?”

一个摔坏的花插,却让崔老爷心花怒放,怎么可能嘛。

芳春脑子一团浆糊,实在想不明白,便彻底不想了:“那么姑娘打算去哪里,到百宝斋还是茶馆去?”

忽然解禁,她想着崔琉娘在屋内也憋坏了,少不得要立kè

出门。

这一出门,要准bèi

的功夫可不少,芳春已经准bèi

忙碌了,就被崔琉娘叫住了:“出去?我没说这会要出去,玉佩还没弄好,出门做什么?”

崔琉娘上辈子被关在一个别墅里足足好几年,早就习惯了呆在一个地方不动。

手里的玉佩只雕琢出一个雏形,她正心痒痒要继xù

弄好,不然晚上都要睡不踏实的。

时间都不够,哪里愿意出府去闲逛?

而且就算出去,这时候也不妥当。

“你想啊,爹爹刚松口,我就立kè

出门了,这不是叫爹爹心里不舒服,以为我早就耐不住了要往外头跑,就等着他主动松口?”崔琉娘摇摇头,崔老爷死要面子,好不容易对自己态度好了一些,虽然有别的缘故,她也是不打算白费功夫。

不然她被费力qì

不说,还有那顶玉花插岂不是白碎了?

芳春听得迷迷糊糊的,不过也明白崔琉娘不打算出门了,便奉上清水,很快安静地退了出去。

崔琉娘赞许地看着她出去的背影,这个丫鬟果真贴心。

知dào

她每次雕刻之前都要洗净双手,免得污秽沾上了美玉,生生坏了玉里的灵气。

手上是一块三指宽的青玉,崔琉娘打算雕刻一只在湖边憩息的丹顶鹤,单腿而立,湖水粼粼,寓意极好,送给长辈是最适合不过了。

慢工出细活,她不打算像戒面一样随心所欲地练练手,而是更用心一点,把湖水的涟漪也一点点刻画出来,务必使出自己以前七八分的功夫来。

阮掌柜这般大方送自己一顶玉花插,后来还帮忙上门来圆了谎。即便之前是有求于她,像掌柜这般身份的人,算的上是大恩惠了。

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要跟自己结交,崔琉娘也不能吝啬,更该交付出相当的诚意来。

这个玉佩,就是她的心意。

礼轻情意重,反正阮掌柜不差钱,多少古玉珍品都是见过的。

如此一个小东西。自己平日把玩也好,送人亦可。

崔琉娘揉了揉眼,放下刻刀,因为不是用趁手。刀柄太大,她的手太小,指头又磨出血痕来。

她叹了口气,刚才专心雕刻没注意到,如今放下刻刀,指头火辣辣地疼。

伪造师最重yào

的除了一双厉眼,就是一双手了。

崔琉娘不得不放下刻刀歇一会,翻出伤药在指头涂抹了,低着头吹了吹,心下盘算着过几天出门。她得亲自走一趟才能买一套称心的雕刻工具。

只是这些东西虽然下定,师傅慢吞吞地做,没十天半个月是做不来的。

而且匠人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亲自去。

芳春也不能,但是叫别的小厮。又怕会跟龚丽馨私下打小报gào



要是崔老爷知dào

自己会雕刻玉器,少不得要抓着自己没日没夜地做出一批去卖。

还要把自己藏得够深,或许会像上辈子那些贪婪的嘴脸,再不给她离开大门一步,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崔琉娘一想到自己又得困在方寸之地,虽然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吃住都有人精心伺候。却失去了自由。

不管去哪里,总有人盯着,生怕自己逃跑。

无论做什么,伺候的人都兢兢战战的,害pà

她伤了自己,然后那些人就要被责罚。甚至被替换下去,为了守住秘密还要从世上彻底消失。

崔琉娘垂下眼帘,重新拾起刻刀。就算旧了,一样能用就好,没必要再去冒险。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那些曾经的生活,崔琉娘是一天都不想回去的。

崔琉娘足足半个月才弄好,十指已经磨损得惨不忍睹。

芳春看着直掉眼泪,不管多少伤药抹上,崔琉娘却不消停,刻刀一直没放下,伤口哪能好?

看着玉佩做好了,她直接压着崔琉娘,把工具也藏起来,说什么也不给自家姑娘再折磨自己的双手了。

见芳春难得强势,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分明是担心自己,崔琉娘也顺着她的意歇下了。

只是她歪在软榻上,却也不闲着,抱着箱子一边看边料一边琢磨都适合做什么。

她从小箱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一颗婴儿拳头大的边料,指尖在表面一划,心里便有了计较:“做一颗寿桃,旁边点缀些叶子,倒是不错。”

芳春听着连连点头,仿佛能看见崔琉娘掌心里的玉石要变成一颗栩栩如生的蟠桃,回过神来又摇头道:“姑娘该歇着了,十个指头都红了,好几个都破了皮,被人看见了,实在不好交代。”

她能说是做女红的时候弄伤的,只是反反复复不好,少不得让人怀疑。

崔琉娘不由苦恼,身边这个大丫鬟越发有管家婆的样子了,不过说得也在理。

梨香苑里的下人不都是向着自己的,少不得一两个是眼线,往外一说,麻烦可就多了。

她实实在在养了五六天,瞅着手指大好了,又让芳春把工具都取出来。

芳春无奈,崔琉娘一拿上刻刀仿佛变了一个人,绷着脸再也看不到听不见,一心扑在手里的玉器上。

她正守着院子,却见两个小丫鬟结伴过来送食盒,芳春素来和善,又得了崔琉娘的指点,二话不说就撒了几个大钱,笑着让她们买果子吃。

小丫鬟高高兴兴地收起大钱,其中一个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地道:“今儿正好听见一个消息,少不得要跟姐姐说一说。”

“什么?崔府有好事了?”芳春疑惑,领着两人在院子里攀谈,既没走远能盯着房门,又不至于声音太吵,闹着里头的崔琉娘。

看到她的眼神,小丫鬟只以为大姑娘睡下了,便压低声音道:“老爷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去了霜华苑也是不高兴,第一回黑着脸出来。”

谁不知dào

崔老爷对老夫人敬爱得很,从来都是礼数周到,算得上百依百顺,今儿竟然没行礼就直接出来了,看来对老夫人是极为不满。

第四十八章 天大的乌龙

闻言,芳春满脸惊诧,连忙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难得见老爷对老夫人发怒。”

小丫鬟摇摇头,她也只是在外面跑腿的,不能靠近门口,哪里能听得见里面说话?

“我也不清楚,只是老爷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得跟厨房的锅底一样。”

旁边的小丫鬟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附和地点头。

芳春记下此事,给两个小丫鬟塞了块香甜的点心,便打发她们走了。

崔琉娘抚摸着手里的玉珠,寿桃的轮廓渐渐有了雏形,她便打算歇一下。

刚放下工具,就见芳春脸色古怪地进来,告sù

了她刚才小丫鬟说的话。

崔琉娘挑挑眉,十分惊讶崔老爷会对龚丽馨发飙。

两人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居然会闹翻,实在难得。

她不由起了好奇心,只是让芳春去霜华苑打听了一圈,一个个都不知情,没有探知一点风声,让人心里跟猫爪一样痒痒的。

芳春耷拉着脑袋,暗叹自己办事不利。

她怀里揣着的一袋子大钱撒得差不多了,却一丁点的事都没打听出来,心里觉得有愧于崔琉娘。

毕竟这些银钱都是崔琉娘没日没夜雕刻玉器,磨得十个手指都出血才换回来的,可谓是血汗钱,一个子儿都不能浪费才是。

芳春叹了口气,想着再去霜华苑附近打听,走至小门,却被人拽住了。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谭嬷嬷,不由大吃一惊:“嬷嬷这是……”

“跟我来,”谭嬷嬷瞥了芳春一眼,示意她跟上来。

芳春满脸疑惑,却明白谭嬷嬷不会害她,连忙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霜华苑后院偏僻的小院。看得出很少人经过。

谭嬷嬷警惕地看着四周,确认没有人,这才低声训斥她道:“你也太不懂事了,一天到晚在附近走动。很容易引起老夫人的注意。老夫人最近心情不好,一个不好把你逮住了,必定会迁怒于你,你便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话说得不好听,一张脸板着,没什么表情,芳春却从内里听出了谭嬷嬷的关心,笑着道:“多谢嬷嬷提醒,是我莽撞了。”

“你想打听什么,那天老爷跟老夫人一言不合走掉。让你家姑娘听说了叫你来问一问?”谭嬷嬷不过一说,就猜出了崔琉娘的意思。

芳春也不忌讳她,点头道:“姑娘也是奇怪老爷素来孝顺,怎会突然跟老夫人不合……”

谭嬷嬷摆摆手,知dào

这个丫鬟想从自己嘴里打听出什么来。她便不客气地打断道:“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打算告sù

你什么。你只要回去跟你家姑娘说,让你以后别在霜华苑附近转悠就是了。至于老爷和老夫人的事,你家姑娘心里有数,没必要多此一举。”

说罢,她开门便出了去。

芳春谨慎,等谭嬷嬷走了足足一刻钟。瞅着外头没有人,她这才悄悄回到了梨香苑。

“谭嬷嬷真是这样说的?”崔琉娘心下暗忖,她心里有数的事吗?

芳春点头:“谭嬷嬷特意来提醒奴婢,显然很不必说谎。”

崔琉娘笑笑道:“嬷嬷少不得是感恩你上回伸出援手,这才会开口提醒。多得你心善,连谭嬷嬷都忍不住心软了。”

芳春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满脸通红:“也没什么,做人该感恩图报,奴婢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崔琉娘心里叹气,这个单纯的丫鬟,如今心思能一直这样简单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都说难得糊涂。芳春把所有人都当作好人,这才过得快活,不用总是提防谁,算计谁。

谭嬷嬷估计也是喜欢她这个性子,才会忍不住出来提醒芳春。

芳春确实做得有些过了,急于求成,险些把自己赔进去。

崔琉娘不得不提醒她道:“谭嬷嬷说得在理,你以后小心些,别莽撞了。能打听到是好的,要是打听不到,顾着自己才是,我身边可少不得你。”

芳春连连点头,听到自家姑娘说身边少不了她,更是心花怒放:“奴婢以后会小心,不让姑娘担心的。”

“那就好,”崔琉娘知dào

她这回得了提醒,以后行事必定会更谨慎些。

外头有丫鬟禀报,说是阮掌柜派人送东西给崔琉娘,崔老爷正催着她到花厅去。

崔琉娘奇怪,连忙戴上面纱,带着芳春赶了过去。

“阮掌柜实在客气,上回我家不孝女不留神打碎了送的玉花插,已经叫人愧疚得很,如今又送这些贵重的玉器来,叫她一个晚辈如何承shòu得起?”

刚踏进花厅,就听见崔老爷的话,崔琉娘不由皱眉。

打碎玉花插的明明是崔明珠,居然推到她身上来了?

不过也是,不孝女除了她,不也还有一个崔明珠吗?

送礼来的不是小厮,反倒是一个落落大方的丫鬟,她看见崔琉娘,连忙行礼道:“奴婢清涟,是阮夫人跟前伺候的,老爷身边都是些粗人,笨手笨脚的,夫人便派奴婢亲自走一趟,还请姑娘笑纳。”

“掌柜客气了,实在叫小女子受宠若惊。”有崔老爷在,崔琉娘不好把回礼拿出来,便跟清涟寒暄了几句。

她又向崔老爷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坐下吧,别拘束,掌柜的如此大方,以后你可别再顽皮了,糟蹋了掌柜的一片心意。”崔老爷巴不得跟百宝斋扯上关系,对清涟也是客客气气的,当着她的面对崔琉娘数落了一番。

崔琉娘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其实心里腹诽,这个便宜爹爹真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面子,当着别人家丫鬟的面上竟然把她数落得一文不值,简直没给她一点脸面。

不过也是,崔老爷的心里除了他自己,哪顾得上别人?

杜吟秋适时带着双燕过来,听见崔老爷不停数落着崔琉娘。不由厌恶地眯了眯眼,很快垂下眼帘,露出浅笑来:“老爷,有客人在。可不能怠慢了。”

崔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对清涟笑笑:“看我一说起话来就把客人忽略了,夫人替我招呼招呼,也代我向阮掌柜和阮夫人问好。”

清涟刚才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等崔老爷如今发话,这才起身应下。

见状,崔老爷这才心满yì

足地走了。只是在门口他忽然一顿,回头瞥向坐在椅子上低眉顺眼的崔琉娘。

阮掌柜真奇怪,忽然对他的独生女如此热情,难不成是上回在百宝斋看上了这个丫头?

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这边迂回提醒自己了?

崔老爷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连阮夫人都把身边的大丫鬟叫过来相看了,他心底隐隐有些兴奋。

可是他的女儿可不能做小的,平妻倒还可以。

若崔琉娘成了阮掌柜的平妻,崔家攀上百宝斋。还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唯独阮掌柜年纪太大,也不知dào

能熬几年,崔琉娘嫁过去不久,他就一命呜呼,自己岂不是浪费掉了一个女儿攀亲的机会?

崔府只得两个姑娘,可不能随便嫁出去。

崔老爷心里盘算着,或许夜里要跟龚丽馨好好商讨一番才是。

杜吟秋跟清涟闲谈了几句。清涟便起身准bèi

告辞了。

崔琉娘对身后的芳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亲自把清涟送了出去,再偷偷把自家姑娘给阮掌柜的回礼送上。

杜吟秋打发双燕在门口守着,对上崔琉娘的脸色不由难看多了:“你跟阮掌柜是怎么回事,他送了一次礼物不说。如今又让人送来,莫不是看上你了?”

崔琉娘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对便宜娘亲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连忙摆手否认道:“掌柜和他家夫人伉俪情深,几十年来都没纳妾。如今这般年纪更加不可能了。掌柜有个远嫁的女儿跟我有几分相似,这才待我好了些,也算是填补了思女之情。”

杜吟秋半信半疑,打量着她又道:“虽说老爷松了口,让你可以出门,可是你年纪不小了,乖乖留在院子里做做女红,写写大字便好,别到处乱跑惹事。”

崔琉娘听出她话中有话,满眼困惑地问道:“京中是天子脚下,素来太平,能有什么事?”

杜吟秋揉了揉额角,眼光在下首一扫,深知这个女儿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也不介yì

告sù

崔琉娘:“周家得了天子赏识,听说不日就要进宫面见皇上。”

听罢,崔琉娘不由满脸诧异:“周老爷进宫,这皇商的事……”

杜吟秋点头,叹了口气道:“皇商的名衔,或许会落在周家头上去。老爷为此发了一通火,你最近就别惹事,闹得他不高兴了。”

说完,她便带着双燕走了。

芳春恰好回来,对崔琉娘点了点头:“姑娘,东西已经送到清涟手上了。”

崔琉娘还沉浸在刚才的消息里,心不在焉地点头,却见芳春的表情古怪,不由问道:“清涟怎么了?”

“清涟拐弯抹角地跟奴婢打听姑娘的事,连生辰八字都在问,实在是……”芳春纠结地皱起眉头,后面说得支支吾吾的。

崔琉娘一愣,忍不住笑了。

问生辰八字,难道阮夫人也以为阮掌柜打算娶她回去,这才让清涟拐着弯来打听的?

“你没告sù

她吧?”

芳春急忙摇头:“奴婢没说,姑娘的的生辰八字那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崔琉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芳春忧心忡忡道:“阮夫人误会了,姑娘要不要亲自去解释一番?”

解释?那不是越描越黑吗?

最好的辩解,其实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阮掌柜和她都是心思坦荡的,时间一场,阮夫人自然知dào

不过是一场乌龙罢了。

不过看样子,崔老爷很欢喜这样的乌龙。

崔琉娘冷哼一声,又想到杜吟秋提起的话,周家要面圣,加上崔老爷对龚丽馨不满。

联系一起,她脑中不由灵光一闪。

上回龚丽馨设计让自己攀上周家的事,想来是让崔老爷知dào

了,还不是什么光彩的渠道清楚的,所以才会大发雷霆。

周家面圣,皇商的事如今说不准了,崔老爷不急切才怪。

看看他恨不得立kè

能攀上百宝斋的猴急模样,足见崔老爷心里也没底。

崔琉娘心里冷哼一声,便宜老爹和龚丽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绝不会让崔老爷如愿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祸水东流

阮夫人没再派人来找她,崔琉娘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来误会是解开了,阮掌柜不至于难做人。

手里的寿桃完成得差不多了,崔琉娘在掌心里把玩着,见芳春一脸惊奇,视线落在寿桃上一动不动的,不由好笑:“想要吗?”

芳春连忙摇头,不好意思道:“奴婢没想到那些边边角角,居然能做出这么好kàn

的玉器来。”

起初她还以为自家姑娘要边角回来,花了不少银钱,替崔琉娘心疼的,以为是上当受骗了。

如今不过雕琢一番,立kè

改头换面,卖出去,稳赚不赔,由衷地对崔琉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此以往,崔琉娘别说凑齐嫁妆,就是再买一两个铺面也是有可能的。

崔琉娘却瞅着寿桃发愁,再拿去百宝斋卖掉,未免太扎眼了。

但是除了百宝斋,其他玉铺未必识货,又能出得起不错的价钱来。

她皱了皱眉,想到阮夫人的误会,再去百宝斋也不适合,索性把寿桃放回锦盒里。

反正最近银钱还足够,实在不得已再卖便是了。

才去百宝斋没多久,再去一趟实在不适宜。

双燕却是过来传话,说是杜吟秋收了帖子要出门,让崔琉娘也收拾妥当一并去。

崔琉娘奇怪,杜吟秋最近倒是挺喜欢带着自己出去的。

“母亲可曾说了,是哪位夫人下的帖子?”

双燕低头答道:“回大姑娘,是南夫人。”

这下崔琉娘是真惊讶了,南夫人眼高于顶,居然会下帖子请她们过去。

未必是好事,或许是一场鸿门宴也说不准。

她支使着芳春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既不扎眼,也不至于太素净。

崔琉娘为老太爷守孝一年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穿得白惨惨的。这样上门也是对别人的不礼貌。

她笑笑,这回出门,崔明珠却没能一起,估计又要气疯了。

谁让崔明珠身上还戴着孝。还有将近两年,商户人家或许不计较,但是官家人却在意得很。

就算崔明珠要闹,崔老爷也绝不会让她出门跟着去的,这不是明白着说崔家不会教姑娘,孝期还在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溜达吗?

穿戴妥当,崔琉娘特意从牡丹苑门前经过。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呵斥声,看来崔明珠是听说了,这是对着丫鬟婆子们发脾气,大有迁怒之意。

崔琉娘特意放缓了脚步。让牡丹苑外守着的婆子看见了,这才笑笑地走了。

芳春在后面掩着唇偷笑,知dào

婆子肯定进去跟姑奶奶禀报,姑奶奶肯定更生气了,少不得又要多摔破几个茶盏。

双燕反而是低眉顺眼的。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只顾着在前头带路。

杜吟秋瞥见她来了,招呼崔琉娘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杜吟秋微微合着眼,低声道:“南夫人请客,院子里少不得都是官家夫人和小姐。你忍着些脾气,别跟她们冲撞上了。”

“是,母亲。”崔琉娘不傻,民不跟官斗,她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儿肯定不敢得罪那些官家小姐的,不然铁定没好果子吃。

杜吟秋见她应下。没再说什么,闭目养神直至马车停了下来。

丫鬟婆子在门口热情地招呼宾客,看见两人,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指了个小丫鬟带路。便再没搭理她们。

崔琉娘早就有了心理准bèi

,也没多少难过。

杜吟秋更是预料之中,跟着小丫鬟进了侧厅,却没料到遇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崔夫人吗?”

左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贵夫人,一袭靛青孔雀纹的交领衣裙,发髻上别着两支金钗,双手戴着两对镯子,一对金镯子,一对碧玉镯子,端得是富贵逼人。

更别提耳朵上戴着的白玉耳坠,以及双手上的三个戒面。

“见过周夫人,”崔琉娘矮身行礼,低着头免得被这位夫人浑身暴发户的装扮给闪了眼。

杜吟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南夫人,思及南家突然向崔家下了帖子,看来是这位周夫人的手笔。她勉强笑笑,低声寒暄道:“许久不见,周夫人风采依旧。”

“托福,若不是你家姑娘,我家周郎也不至于闲赋在家,叫我亦无所事事,只好出来凑热闹了。”周夫人皮笑肉不笑,依旧记恨崔琉娘害得周祁安被敲了脑袋,丢了贡生的事。

崔琉娘也想到,这次会来南府的花宴,显然是周夫人授意的。

周夫人的心眼够小的,加上如今周家得了天子的青眼,连南家也不敢得罪,甚至得小心讨好,所以把崔家人叫过来羞辱,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瞥见外头的丫鬟婆子早就退下了,也没见别的宾客往这边走。

看来南夫人早就安排好,让周夫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至于崔家,南夫人丝毫没放在眼内,哪会顾及她们的脸面?

杜吟秋沉默片刻,辩解道:“不过是一个宵小劫财,怎的周夫人就认定是我家琉娘的错?周少爷不也说了,收了信,却压根没见过我家姑娘么?”

“周郎素来好心肠,就算见了,也说没见到,没得坏了别人姑娘的名声。知子莫若母,我哪能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但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底年轻,怎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世间多得是以怨报德的人,他就算帮忙遮掩,到头来谁也不会感激,反倒怪周郎多事。”

周夫人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说崔琉娘敢做不敢当,把责任都推到周祁安身上。

周祁安也是甘之如饴,这才把事情都揽了下来,就算丢了贡生的资格都无怨无悔。

崔琉娘心下冷笑,明明是龚丽馨私下谋算的事,怎么脏水就泼到她身上来了?

“周夫人说得对,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吟秋惊讶,回头看着她。不明白崔琉娘怎么搭话了。

这事连衙门也说不清,最后不了了之,却到底是崔府先理亏,谁让送去周府的信笺正是崔琉娘的字迹呢。

“哦。崔姑娘怎么说?”周夫人怒极反笑,这个丫鬟面皮够厚。先是勾引她家周郎,最后还想生米煮成熟饭,好在没能如愿,却叫周祁安被打破了头,在床榻上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如今时不时还会头疼。

崔琉娘不慌不忙地道:“当初小女子不懂事,想着以文会友,不小心把笔墨流了出去。谁知dào

有人会模仿我的笔迹,还写了信笺给周少爷送去?不过我只跟周少爷见过两次面。后来都是书信讨论棋艺,除了身边人,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只是伺候我的丫鬟,却是大字不识。”

芳春不识字,换言之。把周祁安骗出去的只有在周家伺候大少爷的下人了,跟崔家压根没关系。

周夫人可听不进她的狡辩,周祁安丢了钱袋没什么,周家也不差钱,唯独丢的一块贴身玉佩,却是传家宝,理应是周家长子继承。能在周家银庄一次性提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金子。

若是落在心思不纯的人手里,实在是后患无穷。

周家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幸好一个月下来,玉佩虽然不见了,却也没人带着玉佩去钱庄提银子。

可是几乎把京中都翻出来了。依旧没能找到这块玉佩,叫周家如何不着急?

这才把崔琉娘叫来,一来是羞辱她,出一口恶气,二来也得从这丫头嘴里撬出玉佩的下落。

“这么说来。崔姑娘以为此事是周家暗藏歹人,要谋害周郎了?”周夫人讥讽一笑,这丫头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想栽到周家头上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崔琉娘摇头,轻声应道:“小女子不知dào

,这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当初信笺来往,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她见周夫人步步逼近,似乎想要自己毅力承担,将周祁安从中摘出去,哪里会愿意?

迟疑片刻,崔琉娘支支吾吾地道:“我曾听周公子提起过,他早就有意中人了。只是两人身份悬殊,这才不便开口。毕竟是周公子的私事,若非担心周夫人误会,我也不会说出来。”

“是谁?”周夫人惊得紧紧握住扶手,她把周祁安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府里的年轻丫鬟都不让随意靠近,更别提是别家未出阁的姑娘了。

除了崔琉娘,她还真没见过周祁安跟哪家姑娘如此亲近。

只是崔家的丫头说得的确是实话,两人不过见了一两回,第一次是周家请客,他们不过在大门口打了一个照面。

崔琉娘当时还戴着面纱,容貌都看不清,周祁安会有别的心思是不可能的了。

第二回在书院,那么多的学子和先生都在,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在府里休养的整个月,周祁安除了刚醒来的时候追问了两次崔家姑娘的事,便再没提起过,看着也不像是上了心的。

如今听崔琉娘一说,周夫人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难不成周祁安跟崔琉娘亲近,其实是想要遮掩私底下那个勾引他的小蹄子,好让两人继xù

平平安安的厮混?

周夫人越想越是如此,她清楚自家儿子,心思简单,为人正直,甚至有些迂腐。

若是有丫头使了点手段,让周祁安栽了跟头,那个一根筋的儿子必定会拍胸口保证把人保下来,还想要负起责任。

但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小动作的,除了周祁安院子里的丫鬟,再不作它想。

周夫人越是琢磨,越是坐不住了。

她打量着崔琉娘,又沉声问道:“那天崔姑娘真没见过我家周郎?”

“这是自然,若是夫人不信,琉娘可以对天发誓。”反正这不是她的真名,若是天打雷劈也到不了自己身上来。

瞅见崔琉娘恨不得发毒誓来表明清白,周夫人终究是信了,却更加惴惴不安。

这么大的事,她家周郎却瞒着自己,就算回去追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五十章 装模作样

虽说周夫人是信了崔琉娘对周祁安没有别的心思,但是自家儿子什么都好,居然有人看不上,她心里也十分不痛快。

周夫人打量着崔琉娘,冷哼一声。

反正这个丫头也不怎么样,估计看上周祁安,也不敢承认就是了。

算是有自知之明,周夫人就大人有大量,再不跟这个小丫头计较了。

“崔姑娘倒是识趣,一直这么识趣就好。我家老爷没两天就要进宫面圣,以后少不得要忙一些。至于周郎的亲事,也很该提一提了。只是老爷进宫回来,周郎的亲事可就没那么容易办成了。”

她的指尖抚过腕上的镯子,嘴角含着骄傲的神色。周老爷被皇帝赏识,周家很快就要平步青云,甩崔家几条街去。

周祁安就算配不上公主郡主,一般人家的女儿也是配不上的。

这摆明是炫耀,崔琉娘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去。

周祁安要娶妻,跟她压根毫无关系。

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道:“那我就先恭喜周公子得偿所愿,也祝夫人心想事成。”

周夫人听得浑身都烫贴,难得递了一个满yì

的眼神过来。这个丫头虽然不怎么样,一张小嘴倒是像抹了蜜一样甜。

她摆摆手,想着今天对崔琉娘的敲打也差不多了。

既然崔琉娘识趣,就不用自己多费唇舌,也没什么不好。

一副送客的模样,连话都懒得说了,周夫人只低头端着茶盏品着香茶,一副贵夫人的优雅做派,却是依葫芦画瓢,颇有点东施效颦的味道在里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崔琉娘忍着笑给周夫人行礼,出了院子走得远。这才敢捂着嘴笑出声来。

杜吟秋沉默了一路,如今瞥了她一眼,眸里满是隐怒:“刚才你是认真的?为了表明清白,连发毒誓都愿意了?周家真是欺人太甚。根本没把崔家放在眼内。”

“周老爷要进宫面圣,这是天大的殊荣,自然要得yì

,哪里还会把崔家这个手下败将放在心上?”崔琉娘懒洋洋地答着,漫不经心道:“娘亲放心,既然我没做过,发毒誓能让周夫人放心也没什么不好。要不然,今天我们如何能从南夫人的府上全身而退?”

惹得周夫人不高兴,南夫人又是刻意纵容,两人虽然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痛打一番。周家也没这个胆子动手,南家更不会想要被人说是以公谋私,但是整人的方法多得是,能够无声无息把人弄得灰头灰脸的出门也是够呛的。

出了门被人看见,崔家的脸面是彻底给人踩在地上了。

杜吟秋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被周夫人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扭过头,看着崔琉娘皱起眉头:“周老爷虽然进宫面圣,却不一定真能如周夫人所说一步登天。”

“女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崔琉娘笑笑,就算周老爷真是得了皇帝的赏识,光是看周家这还没得了准信。就已经开始嘚瑟的态度,压根就不可能长久。

八字还没一撇,周夫人已经开始使唤起南夫人来了。

若是事情没能如周家所愿,别的不说,就南家算是得罪上了。

崔琉娘见过南夫人一面,这位夫人可不是什么随和宽厚的性子。

南大人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小一事。也就随了周夫人的心意,把帖子送去崔家,对周家想要教xùn

崔琉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芥蒂,显然是彻底落在南夫人心里。

崔琉娘眯起眼。幸灾乐祸地道:“周老爷若是得了皇上青眼,那真是皆大欢喜。要是没能如此,不说别的,就是南家对周家必定会落井下石。”

杜吟秋也是见过南夫人的,光是瞧见她的面相就明白是个刻薄心窄的,又是心高气傲。

如今被周夫人使唤,南夫人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的火,只是碍于情面,这才忍下了。

要是周家从云端重重摔下去,南夫人少不得要狠狠踩上几脚来出一口恶气。

杜吟秋却不无担忧,对上云淡风轻的崔琉娘道:“要是周家真是成事,崔家却是第一个倒霉了,你就不担心?”

“即便担心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安心等着结果好了。”崔琉娘不是听天由命,却觉得为还没结论的事忧心忡忡,简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闻言,杜吟秋忍不住顿住脚步,转身盯着她:“琉娘似乎大病一场之后……变了很多?”

崔琉娘也停住脚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显露出半分:“病了一场,险些过了鬼门关,若是还没得了教xùn

,那真是自讨苦吃了。难道女儿懂事了,娘亲却不高兴?”

“你能这样想很好,只要不是一头热就行。”杜吟秋似乎兴趣缺缺,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崔琉娘以前也是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的,一会儿懂事,一会儿闹腾,还总有很多奇奇怪怪又惊世骇俗的想法,杜吟秋已经不怎么往放在心上了。

逃过一劫,崔琉娘只觉后背满是冷汗。

幸好这个便宜娘亲跟原身的关系并不亲近,稍稍有些怀疑,很快便释然了,若是刨根问底,崔琉娘可招架不住。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便见南夫人领着几个贵夫人迎面走来。

南夫人扫了她们一眼,似是不乐意开口,却碍于身后探究的目光,懒懒地问道:“这就要走了?”

杜吟秋低头应了一声:“是,打扰夫人了。”

崔琉娘躲在她身后,怯生生瞥了南夫人一眼,忽然开口道:“周夫人派丫鬟把娘亲和我叫了过去,问了几句便打发我们出来了,说是没功夫招待,让我们担待些。”

听罢,南夫人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花宴明明是她下的帖子,她请的客人,如今周夫人竟然以女主人自居,把南府看作是周家吗?

崔家母女好歹是南夫人下了帖子请来的,就算她多不待见两人,说要打发她们走,也得自己开口才是,周夫人这是想取代自己,还是早就没把自己放在眼内?

后面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夫人用帕子掩着唇,好奇地问道:“周夫人?难不成是那个周家吗?”

官家夫人之间素来消息灵通,一提起周家,哪里会有人不明白这是最近的大红人?

虽说一个商户人家用不着赶上去巴结,但是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做官的缺什么,最缺的就是银两。周家以后得了好处,就得要人护着,孝敬便是不能少的了。

几位夫人听得蠢蠢欲动,南夫人的面色更糟糕了。

明明她才该是众星捧月的那个人,如今居然被一个只认得几个大字的粗鄙妇人抢了风头?

南夫人只觉得心头火起,要不是南老爷说周家如今不能得罪,她早就把周夫人扫地出门了!

“虽然周夫人发了话,但是你们难得来一趟,怎好就这么早归家去了,不就显得南家招待不周?筵席已经准bèi

好了,两位一并用了饭再回去不迟。”她在袖中的手握成拳,连指甲刺进掌心也不自知。

崔琉娘看了一眼,心下暗笑。不能直接给周夫人不痛快,给南夫人上点眼药也没什么不好。

杜吟秋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眼药上得够隐晦,连南夫人都没能察觉出来。

南夫人不是个能容人的,等会过去,周夫人少不得要吃瘪。

她也是乐意看见周夫人不痛快的,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南夫人见她们应得爽快,显然比起周夫人,对自己更是敬服有加,心里这才舒服一点。

吩咐身边的丫鬟把两人带去筵席,南夫人这才领着夫人们浩浩荡荡地率先过去了。

南夫人对崔家可是看不上的,崔琉娘早就知dào

了,所以两人坐的位置就在末席的角落,也没出乎她意料之外。

反倒是周夫人被请到了上座不说,还大刺刺地在主人的位子上坐下,丝毫没跟南夫人谦让一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崔琉娘暗叹自己是白忙一场了,就算不上眼药,周夫人这样作死,简直是在南夫人心里明晃晃地添了一把火。

南夫人一张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偏偏周夫人压根没看出来,还跟其他夫人笑着寒暄,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虽然几位夫人想跟周家套套口风,只是周夫人如此,倒叫她们尴尬了。

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瞅瞅南夫人的脸色,几人也觉得周夫人做得有些过了,渐渐便没人跟周夫人搭话了。

筵席上静悄悄的,连碗筷磕碰的声音都没有,真是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周夫人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想着官家夫人一个个都爱体面,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多得很,这便住了嘴,装模作样地摆出自认为优雅的做派,接过身后丫鬟递来的茶盏,一口把里面的茶水喝了半杯。

不知dào

隔壁哪位年轻夫人见了,沉不住气,“噗嗤”一声便笑了。

她这一开头,其他夫人也拎着帕子遮住半张脸,一个个笑得眉眼弯弯。

周夫人再迟钝,也发xiàn

这些夫人们嘲笑的正是自己!

第五十一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周夫人动作一顿,目光在其他夫人身上一扫。

她们优雅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施施然把这口茶吐在后面丫鬟捧着的小盆里。

周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用来漱口,不是拿来喝的!

一想明白了,她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南夫人。

这位夫人怎的不提醒自己,叫她在众目睽睽下出丑?

南夫人似是没看见周夫人的窘态,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在嘴角沾了沾,眼皮这才懒洋洋地一抬:“粗茶淡饭,让夫人见笑了。”

周夫人面上一僵,不好在此时发作,又见其他夫人用帕子掩着唇偷笑,她就满心的不痛快,也只得忍下。

一盏盏拳头大的蛊盅送到各人的面前,倒是别致。周夫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kàn

的吃食,外头瞧着像是瓜果,里面掏空,却填满了颜色鲜艳的菜肴,扑面而来的香气,果真是色香俱全。

她这回学聪明了,没急着动筷,而是瞥了眼身边的南夫人。

只见南夫人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其中一样,放在嘴里。

周夫人见状,这才放心地跟着吃下,可是怎么都咀嚼不烂,不由皱了皱眉。

难不成南府的厨子偷懒,好好一样菜居然没煮熟就端上来了?

她正疑惑,就见南夫人低头斯斯文文地把嘴里的壳子吐了出来,又用帕子沾了沾嘴角。

周夫人面皮涨红,知dào

自己又出丑了,只得胡乱把嘴里的东西弄出来。

好好一场筵席,却总是弄些虚的,压根不让人好好品尝。

果真是官家人,规矩多得很,实在叫她吃得不够畅快。

南夫人摆摆手,几道菜被粉衣丫鬟摆上桌。

周夫人一看,顿时傻眼了,摆在正中间的是一只只烧得金红的螃蟹。

南夫人客气一笑,示意身后的丫鬟给周夫人夹了一只最大的螃蟹过去:“正是秋日蟹肥的时候,底下庄子的管事派人快马加鞭送上几篓子,少不得要众人尝尝鲜。”

蟹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周家也曾用过,还特意请的南方大厨来烹煮,味道确实鲜美。

周夫人勉强笑笑,她在家里怎么吃都无所谓,在这群官家夫人面前却有些心虚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丫鬟很快送上蟹八件,均是白银所铸,相当讲究。

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小匙和小钎,细微之处都雕刻着花纹,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周夫人冷汗却是下来了,她再怎么现学现卖,也不可能光看着别人就会用这些复杂的小东西,顿时觉得南夫人分明是故yì

的。

在周家哪有这般讲究,都是让丫鬟婆子拆开,她直接食用就是了,哪里用得上这些麻烦的东西?

“怎么,这蟹夫人却是看不上了?”南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恍然道:“周家富有,只怕这些蟹都是吃厌了的,倒是我怠慢了夫人。”

若是不吃,周夫人岂不是真的“吃厌了”?

要真是这样说,同桌的官家夫人可谓都得罪了。

商户人家有的是银钱,吃几篓子的螃蟹算不得什么。但是一般的官员俸禄可没多少,一篓子螃蟹在初秋的时候却是最贵的,少则十两,多则百两,却不是他们能承shòu得了的。

周夫人还没愚笨至此,不知dào

南夫人正挖了一个大坑等着她跳进去。

她蹙起眉,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南夫人。

之前让南夫人下帖把崔家母女请过来的时候,明明答yīng

得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早就知dào

这些官家夫人最喜欢表面做一套,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套。

果真如此,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狠狠把自己的面子往地里踩。

这口恶气,周夫人却要忍不下去了。

周老爷要进宫,多少官家夫人巴结过来,叫她浑身通体舒畅。

以前这些官家夫人眼高于顶,看见她们这些商户出身的夫人,面上带着不屑,用帕子掩着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铜臭味,不乐意跟她们为伍。

如今周老爷得了皇帝青眼,这些人一窝蜂都过来跟她交好。

谁知dào

一个个却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哪里有一个帮腔的?

周夫人算是看透了这些官家夫人,她索性放下双筷,笑吟吟地道:“夫人哪里的话,只是这等小事让婢女代劳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夫人们亲自动手?”

她既然这样说,其他夫人就不好自己动手食用,交给身后的丫鬟帮着用蟹八件解开。

南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周家的夫人倒是聪明,自己不会用,便寻了借口让丫鬟来帮忙。

伺候的都是南家的丫鬟,若是弄得不好kàn

,反倒是自己教导无妨,失礼于人前。

崔琉娘在末座看着南夫人和周夫人之间风起云涌,险些没拍手叫好。

周夫人反将一军,不着痕迹的挖坑,实在妙极。

不过南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很快吩咐身边的婆子领着人去解开螃蟹。

伺候的丫鬟都是从小敲打的,姿态优雅不逊于官家小姐,礼仪方面更是无可挑剔。

她们拿着蟹八件,指尖飞快的动着,流云如水般熟悉,好像在弹奏着琴弦般,美得让人移步开眼。

周夫人气闷,南府的丫鬟一个个养得跟小姐一样,十指白嫩,分明是没沾过水的。

也不知dào

如此精心养着这些丫鬟,究竟是带出去能撑场面,还是留在府里,即便给老爷纳个小的,领出去也是赏心悦目。

前者不过是好面子,官家的排场罢了,后者却叫周夫人隐隐冷笑。

培养一个年轻美貌的丫鬟留在身边,这不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没个男人不偷腥,养着这么多漂亮的丫鬟,这是想把老爷的心留住,还是把人往外推呢?

她就不信南大人会对这些漂亮丫鬟不动心,但是这些丫鬟真爬上了床榻,会对南夫人还忠心耿耿吗?

人都是为自己设想的,周夫人在商户人家没官家那些惺惺作派,看得更真切,只等着以后看南夫人的笑话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悄悄在两人的较劲中结束,最后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吃亏,只是两人的隔阂却是留在心里。像是一根刺,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每一次都会提醒她们今天的不愉快。

崔琉娘看得愉快极了,甚至多吃了半碗饭。

这场戏太精彩,险些让她笑出声来。

南夫人自持身份,端着架子,做得足够委婉,杀伤力却丝毫不差。

反观之下,周夫人就要直接多了,把皮球扔回去,让南夫人自己解决。

一来一往,周夫人也就刚开始稍稍落了下风,后来却能跟南夫人打个平手。

崔琉娘对这两位夫人都没什么好印象,她们狗咬狗最好,免得有精力来折腾她。

筵席在两人面和心不合之下,叫同桌的人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南夫人显然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拍拍手道:“底下人送来一个小玩意儿给我赏玩,正好周夫人在,帮我掌掌眼也好。”

一个婆子很快捧着一个锦盒上来,动作小心翼翼的,慢吞吞地把锦盒放在桌上,再轻轻打开。

周围的宾客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南夫人面色不变,眉梢却含着几分得yì

:“据说这是南海的珊瑚,其实是一件玉器。”

周夫人瞪大眼看着锦盒里的玉珊瑚,栩栩如生,仿佛活生生的一样不说,通体的红沁,可能是罕见的红玉!

虽说珊瑚也就巴掌大,却肯定价值不菲。

只是给南夫人赏玩,足见对方的出手阔绰。

究竟是谁送的,在场的都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谁也没有刨根问底。

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珊瑚,能看见这样不凡的玉器,可不是常有的事,如今不多看几眼,不就亏了?

南夫人见所有人都对玉珊瑚赞不绝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周夫人觉得这玉珊瑚如何?”

“看着不错,我却没老爷的眼力,不敢胡言乱语。”周夫人谨慎,生怕南夫人又挖坑来让自己跳,答得含含糊糊的。

南夫人却没放过她,笑道:“周夫人谦虚了,谁不知dào

周老爷如今得了皇上青眼,眼力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夫人在周老爷身边耳濡目染,怎么也比我们厉害多了。”

不动声色给周夫人戴了一顶高帽,南夫人夸了周老爷,周夫人浑身都痛快了,面上自然带出一点笑来:“哪里的话,周家是玉器起家,历经三代,我却是连皮毛都沾不上的,怎能相提并论?”

周夫人向外一扫,瞥见杜吟秋和崔琉娘,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明明打发崔家母女走了,如今却还施施然坐在末席,这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阳奉阴违,果真是崔家人,周夫人倒是小看了她们。

既然她不痛快,自然要拖人下水一起不痛快,周夫人下巴一扬:“崔家也是玉器起家的,南夫人也不妨问问崔夫人,指不定她眼力还要比我好一些。”

南夫人没想到她话音一转,就把皮球扔到了崔家人的身上。

崔琉娘正捧着一盏清茶,低头品着,冷不丁听见周夫人的话,只觉得刚才好好的心情彻底被搅没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们是病猫吗?rs

第五十二章 不欢而散

杜吟秋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周夫人和南夫人的火苗会烧到自己身上来,略略一怔,很快露出得体的笑容道:“周夫人真是抬举我了,玉器什么的我并不擅长。若是说四书五经,我倒能说出一二来。”

周围的夫人善意地笑笑,大多知dào

这位崔夫人却不是商户出身,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父亲是七品翰林。

自然,翰林只是芝麻小官,穷得叮当响,在京中也排不上号。

可是书香门第,怎么都比商户人家听着强,相比之下,其他官家夫人当然向着杜吟秋多一些。

周夫人不悦地瞥了杜吟秋一眼,这是说自己是商家出身,上不了台面,连大字也不识?

会四书五经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穷得要命,除了一屋子书,房里连个值钱的摆件都没有。

若非穷得连打点的钱都没有,又哪里会一直在七品小官的位置上一坐就十年?

周夫人唇边的笑意带着讥诮,要不是杜吟秋执意,又如何会嫁给崔府这样的商户人家?

崔琉娘也大约听说过,杜吟秋当年对崔老爷一见倾心,这才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嫁了过来。

原本门不当户不对的,杜家对这个女儿气得要命,可她是最小的女儿,素来娇惯着,说一不二。若是不答yīng

,就差以死相逼了。

无奈之下,杜家也点头了,只是跟崔家也没多少来往。

要不然杜吟秋在崔家过得如此凄凉,杜家怎的没过问一番?

不过也有杜吟秋不想告sù

娘家,这才刻意瞒着杜家的意思。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当年是杜吟秋自己选的夫君,如今落得如此,显然看错了人,却是自己有眼无珠,怪不了谁。

崔琉娘心下叹气,估摸着崔明珠的年纪只比这个身体小几个月。

崔老爷娶了杜吟秋没多久,就跟老夫人好上了?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龌蹉,也就崔老爷做得出来,毕竟那时候老太爷还在呢。

连自家亲爹都能坑一把,给老太爷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这样的儿子,若是老太爷还在,估计恨不得千刀万剐了。

那么多女人不挑,偏要挑自己的继母。

果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

周夫人却是不依不饶,扯了扯嘴角道:“崔夫人谦虚了,听闻翰林大人对玉器字画也颇有心得,哪里就一点都不懂呢?不过是花宴,在座的夫人眼力和见识都是极好的,崔夫人说一说也无妨。”

这是逼杜吟秋开口了,南夫人却没阻拦。

周家和崔家扛上了,对她百利而无一嗨,南夫人何必阻止?

两人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南夫人巴不得借崔家的手能挫一挫周家的锐气。

杜吟秋底下的双手绞着帕子,显然没有底气。

见状,崔琉娘知dào

也就只有她能解围了,笑道:“我最近听爹爹说了些心得,这红珊瑚一看就是难得的珍品,南夫人不介yì

让我上前仔细瞧瞧,毕竟这样的珍品可是少见,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还能看到的。”

南夫人被她不着痕迹的奉承说得心里舒服极了,笑着点头道:“崔姑娘自便就是了,这玉珊瑚是南方的大客商千里迢迢送来的,在京中的确不常见。”

她身边极为夫人连忙悄声赞了几句,南夫人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得yì



自己费了多少功夫,这才让娘家从南方攀上这个大客商,从他手里买下这么一个精巧的物件,就想着给宫里的娘娘送去。

周家能巴结上皇帝的宠妃,难道南家就不行吗?

虽然南大人厌恶这种裙带关系,但是在知府的位子上坐了三年,又到了考核的时候,没去打点,怎有高升的可能?

所有人都悄悄打点,南家要是没表示,南大人想要擢升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周夫人唇边的笑意一僵,又看向崔琉娘,只见崔家这个小姑娘上前绕着玉珊瑚转了一圈,面露惊讶,也不知dào

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冷不丁瞧见崔琉娘微微惋惜的眼神一闪而过,周夫人立kè

来了精神,咄咄逼人地开口:“怎么,这玉珊瑚出了什么问题,叫崔姑娘直皱眉?”

南夫人正低声跟身边的官家夫人攀谈,一时没留意崔琉娘,听见周夫人的话,也不由蹙眉。

崔琉娘挑眉,周夫人拉仇恨的能力简直满点,压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她笑了笑,没打算说实话:“周夫人眼力真好,离得这么远也能瞧得真切。”

崔琉娘摸摸自己的脸颊,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问起捧着玉珊瑚的丫鬟道:“这位姐姐也看见我皱眉了?我自己怎么没发xiàn

?”

那丫鬟连说不敢,只道没留意。

连离得这般近的丫鬟都没瞧见,偏偏离得远的周夫人看到了,说出来谁也不信。

大家分明看出周家和崔家不对付,周夫人对崔家是步步紧逼,明显看崔家人不顺眼。

只是这般直白的使绊子,倒叫人笑话了。

针对崔夫人就算了,针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算什么,周夫人就不觉得掉价吗?

周夫人听见周围的官家夫人一个个低头用帕子掩着唇,分明是暗地里嘲笑自己,不由满心愤nù



崔琉娘皱眉,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没看见,就觉得自己说谎了?

周夫人还想辩解,却被身后的嬷嬷偷偷扯了下袖子,这才压下了火气。

这里到底是南府,太过分了,指不定要得罪南家,实在得不偿失。

出来的时候周老爷又一再叮嘱自己,南大人虽说品级不高,却是京中的府尹,对京中算得上是了如指掌,手上的权力可谓不小,以后少不得要他帮忙。

若是得罪了,实在是后患无穷。

周夫人勉强笑笑,不自在地转开了话题:“崔姑娘看了这么久,瞧出什么来了?”

“实在是鬼斧神工之作,也不知dào

是哪位师傅,这雕工是一等一的好。要是可以,真想见见这位师傅,能请到京中来是再好不过了。”崔琉娘笑眯眯地说着,赞美之词不要钱地扔了出来,南夫人被哄得满脸笑容。

“小小年纪的,就已经想着给崔家招揽能人了?倒是个心善又孝顺的孩子,崔家有福了。”南夫人对崔琉娘的印象不错,单纯简单,却又有眼色,嘴巴够甜,不像周夫人一开口就得罪人。

人的心都是偏的,南夫人不喜欢周夫人,连带对周家没好印象。

既然周家不喜欢崔家,她倒是挺乐意亲近一两分。

听南夫人对崔琉娘的夸奖,其他官家夫人也笑着附和,一时间筵席上乐意融融,唯独周夫人脸色有些不好,恶狠狠地瞪向崔琉娘。

这个死丫头,当初也不知dào

是不是嘴皮子厉害,才把周郎给哄得团团转。

幸好最后被人横插一脚,阻拦了周郎,要不然如今这死丫头指不定成了周家的长媳呢!

周夫人越想越是不高兴,硬邦邦地对南夫人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离开,还请夫人见谅。”

南夫人闻言,唇边的笑意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别人家的筵席上中途离开,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周夫人如此,简直是在打南夫人的脸面,直接告sù

她,自己对南家的花宴十分不满,觉得被怠慢了?

崔琉娘暗笑,周夫人果真不懂得人情世故。或许对她来说,周老爷就要平步青云了,这些官家夫人以后还得巴结自己,所以更极爱肆无忌惮。

客人要走,南夫人还不能拦,只能阴沉着脸目送周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他夫人窃窃私语,却不敢跟南夫人搭话,免得被迁怒了。

南夫人到底是主人,也不好因为一个人而扫了兴,很快神色恢复如初:“各位不必拘谨,我还准bèi

了戏班子,请移步。”

好歹是把筵席给圆了回来,请的还是京中有名的戏班子,这可是进过宫给皇上献过艺的,一般人家还请不到。

贵夫人们都被戏班子吸引了目光,早就把周夫人抛诸脑后了。

这么一个不识趣又没眼力的夫人在,周老爷再得了皇上的青眼,也走不了多远。

原本这些夫人会跟周夫人搭话,也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斤两,琢磨要不要跟周家交好。

这下好了,眨眼间就试出了周夫人的为人,她们巴不得离周夫人远远的,看着就是会惹祸的主儿。

走得近了,指不定要受池鱼之殃,给自家惹来麻烦!

崔琉娘和杜吟秋坐在最后,相比夫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崔琉娘是看得昏昏欲睡。

她对唱戏是毫无兴趣,看得差点睡过去了。

要不是杜吟秋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崔琉娘直接要跟周公下棋三百回去了。

杜吟秋盯着戏班子,嘴唇却是轻轻一动:“你是不是看出那件玉珊瑚有什么不妥了?”

崔琉娘诧异,这个便宜娘亲居然问起此事,倒是对自己的眼力挺有信心的。

若非如此,又怎会正正经经地开口问,早就跟其他夫人们一样,听完之后,一笑而过罢了。rs

第五十三章 她的女儿

崔琉娘垂下眼帘,反问一句:“娘亲这样问,倒是叫女儿受宠若惊。娘亲就不担心女儿是信口开河,好让周夫人再不能继xù

刨根问底?”

杜吟秋面色淡淡的,目光依旧没从戏台上挪开,声音只得两人才听得见:“崔家人对玉器极有天赋,尤其在鉴别方面。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只要被他过目的玉器,就从来没有人能渗假混淆视听。”

言下之意,崔琉娘是崔家的女儿,显然很可能得到这个天赋。

崔琉娘眨眨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崔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若是如此,崔老爷怎的就被人忽悠买了一箱箱的假玉?

“天赋者,不过十有一二。老爷并没有继承老太爷的天赋,好在你却是继承,只可惜不是男儿身。”杜吟秋瞥了一眼过来,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

若是男儿身,如今崔琉娘便很可能是崔家的继承人,杜吟秋也不至于被欺负至此,龚丽馨对待她们也更客气一些。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崔琉娘不喜欢听这话,都说女子能顶半边天,不管男女,杜吟秋这般无作为的消极抵抗,处境只会跟如今没有多少差别。

她忍不住看了杜吟秋的肚子一眼,要是这个便宜娘亲争气,再生一个弟弟做崔家嫡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杜吟秋的肚皮一直没动静,崔琉娘也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两母子在崔家的地位变得相当憋屈了。

她隐晦的目光并没有逃过杜吟秋的双眼,后者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却笃定地问道:“你知dào

了?什么时候的事?”

知dào

什么,崔老爷和龚丽馨之间不得不说的龌蹉事,还有崔明珠是崔老爷的亲生血脉?

崔琉娘眯起眼,笑笑道:“娘亲如何看出来,女儿已经知dào

了?”

“你做的小动作虽然隐晦,可是我已经掌家,老夫人虽然把大部分的权力牢牢捏在手里,但是我在府里放几个不显眼的钉子,倒不是什么难事。”杜吟秋对她没有隐瞒,崔琉娘让芳春出去做了什么,早就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心下疑惑,如今串起来,杜吟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个女儿,原来看着任性,喜欢胡闹,简直烂泥扶不上壁,让她失望至极,逐渐便疏远了,如今倒是忽然换了一个模样,聪明地叫人惊讶。

或许这个样子的崔琉娘,才是她原来的性情?

还是说知dào

了那点龌蹉事,她也终于长大懂事了?

不管如何,杜吟秋多看了崔琉娘两眼,对她隐晦的手段心里多了几分满yì



足够果duàn

,做事谨慎小心,又不留痕迹,根本不用杜吟秋在背后帮忙收拾烂摊子。

有这样的手段,无论在哪里都吃不了亏。

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女儿,到底是崔家的血脉,骨子里精明得惊人。

既然杜吟秋都知dào

了,崔琉娘也只是微笑着没有接话。

她做得还算隐秘,杜吟秋已经说明白,余下的错漏肯定也一并遮掩上,不会让自己有麻烦。

这就足够了,光是这一点,崔琉娘就对杜吟秋另眼相看。

到底不至于懦弱得只懂得逃避,却什么都不做,暗地里还是徐徐为之的。

就是不知dào

杜吟秋想要做什么,慢慢蚕食掉老夫人手里的掌家权,会不会太慢了一些?

得到掌家权后,杜吟秋又要对老夫人和崔老爷做什么?

崔琉娘需yào

在崔府找一个帮手,杜吟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杜吟秋背后里的心思太深沉了,并非是一个好掌控的同伴,谁知dào

什么时候会拖累自己?

她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多瞧瞧再打算,话锋再次一转:“娘亲提起的玉珊瑚,女儿没有说谎,确实雕工一流,玉质也是少见的上等白玉。”

“等等,白玉?”杜吟秋一下就发xiàn

了关键处,视线终于从戏台上挪开,皱眉道:“玉珊瑚明明是红玉所做,怎的是白玉……”

恍然间,她顿时明白了,这不是天然的红玉,而是用白玉伪造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一下实在高明。

红玉比起白玉来说少见,价钱提上一倍都不止。玉是真的,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加上绝妙的雕工,就连南夫人也看漏了眼。

杜吟秋盯着崔琉娘,崔家的血脉真可怕,连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也轻易把伪造的红玉看出端倪来了吗?

崔琉娘压低声音,面上带着微笑,两人像是亲昵地说着贴心话,其实却是在谈论玉珊瑚的真伪:“有一种古方,用铁屑与白玉拌在一起,再用热醋灌满泡上十几天,埋入地下,几个月后取出,白玉的表面纹理锈如铁红色的土斑,偶尔还会呈现淡淡的橘皮纹。”

她也是曾见过一次,才能辨认出来。这一来不但让白玉染了色,还呈现出古玉的特征。

即便是阅玉无数的人,若是没瞧见过仿造的古玉,也很难辨别真伪。

毕竟鉴玉师,鉴的是玉的真假。如今玉是真的,不过表面的痕迹是假的,谁也不会想到。

崔琉娘想着在百宝斋里看过的玉器,清一色的好玉,又是极好的雕工,色泽自然,水头极好,在她生活的年代,已经很难再看到天然雕琢的玉器了。

一来是玉矿越来越少了,玉不是能循环的资源,用掉就用掉了,不可能再生。几百年来不停挖,已经挖得差不多了。

二来古玉的需求只多不少,渐渐物以稀为贵,价钱越来越惊人。有眼力的都知dào

这是一块大蛋糕,就算抢到一小口,那利益也是相当惊人的,谁不想掺和一脚?

所以为了能卖好价钱,伪造师所造的古玉器层出不穷,什么办法都尝试过。

其中,崔琉娘的师傅的手艺能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崔琉娘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师傅的手艺上做了些许的变动,就让古玉看起来更真。

真假玉器放在一起,即便是资深的鉴玉师也不一定能辨认出来。

杜吟秋第一次听闻这样伪造玉器的方法,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她想得更多,南夫人千辛万苦从南方辗转买回来的,肯定不只是放在家里观赏。

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即将开始,杜吟秋虽说跟杜家联系少,对这些事还是很关注的。

南夫人的用意很明确,估计是为了给南大人打点,这才买的玉珊瑚。

杜吟秋心里寻思着,把玉珊瑚是伪造的事告sù

南夫人,能不能得到好处,顺便拉拢南家?

崔琉娘看出了她的心思,摇头道:“娘亲,不说南夫人会不会信,这事还是别掺和为好。而且识货的人不多,谁看了都是一件上品玉器,我们又何必去讨人嫌,戳破了此等好事?”

杜吟秋真是一时冲动跑去告sù

南夫人,买的玉珊瑚是假的,上面的红色纹路都是人工染的,价钱压根就没想象中那么高。

南夫人会信才奇怪,没把杜吟秋乱棍打出去,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要是这事传出去,走漏了风声,南家还怎么送给南大人的上峰?

别说真假,只要有人怀疑是假的,这等好事就变坏事了。

杜吟秋坏了南夫人的好事,下场不会比周夫人好到哪里去。

南夫人可不是什么善人,心胸狭窄,有仇必报,麻烦简直接踵而来。

这时候还不如装傻,反正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真假来,谁都不清楚是假的,送礼的人高兴,收礼的人也高兴,实在是皆大欢喜,双方都得了好处,有什么不好的?

杜吟秋不过想想,没料到崔琉娘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自然不蠢,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一转,很快就放qì

了。

崔琉娘说得实在,南夫人就算相信了,也只会恼羞成怒,哪里会感谢她的好心提醒?

有时候难得糊涂,的确是真理。既然大家都没看出来,她们也是如此,就算以后有人发xiàn

是假的,也牵扯不到崔家头上来。

杜吟秋原本是官家小姐,官场上面的糟心事,杜大人偶尔会提起一两句。她却是从小娇养,姊妹情深,父亲身边没什么通房小妾来争宠,母亲过得舒心,爹娘感情也极好,这便造就了自己天真的性情。

若非如此,又怎会在一次踏青的时候对崔老爷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呢?

如今想来还真是蠢,杜吟秋不过一眼,就把自己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在崔府,原本有老太爷在,日子过得还不算糟糕。

可是渐渐的,杜吟秋发xiàn

了崔老爷和老夫人之间的龌蹉事,连多看枕边人一眼都觉得恶心了,逐渐疏远,想着眼不见为净。

但是老太爷一死,两人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就连崔明珠也隐隐约约猜出来了。

不像是旁人告sù

她的,只怕是那两人不知dào

收敛,这才终于露了馅。

杜吟秋又看了身边的崔琉娘一眼,不知不觉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聪慧得令人害pà



那张秀丽的面容不同小时候跟她亲爹有三四分相似,长开了许多,轮廓隐隐像杜家人。

瓜子脸,丹凤眼,倒是越发是个美人胚子。

杜吟秋这才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儿实在疏忽得太久。在她自怨自艾不愿意相信崔老爷和龚丽馨之间的苟且事的时候,崔琉娘却已经悄悄长大,变得亭亭玉立,更是聪明伶俐。

她将对崔老爷的厌恶,转嫁到相似的女儿身上,这才渐行渐远。

如今想来,却是自己错了。

崔老爷是崔老爷,崔琉娘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便有崔家一半的血缘,却也是杜家的后人,是她杜吟秋的女儿。rs

第五十四章 贵客临门

杜吟秋想明白了,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琉娘长大了,比起明珠要出色多了。”

崔琉娘挑眉,忍不住笑了。

杜吟秋的想法并不难猜到,不过用崔明珠跟自己比较,也不知dào

是把自己看低了,还是把崔明珠高看了。

“娘亲不必担心,小姑再厉害,肯定越不过我去。说到底,我才是崔家的嫡长女。”

即便崔明珠的年纪跟自己相当,名义上又是老太爷的小女儿。崔琉娘是嫡长女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崔老爷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作践自己,尤其是在婚事上。

谁不知dào

让女儿攀上一门好姻亲,对崔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崔老爷不蠢,绝对不会让龚丽馨插手其中。所以得知龚丽馨居然想叫她跟周家少爷生米煮成熟饭,难怪会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发飙。

龚丽馨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跟周家联姻,若是还没被召进宫面圣,崔老爷的反应还不会这般大。

可惜在消息出来之后,崔老爷只怕还是从别处被人冷嘲热讽告知的,心里的火苗噌噌就起来了,不跟龚丽馨发飙才怪!

不过崔老爷得知的时机真是刚刚好,正好在最近不利于崔家的时候,更是对自己这个女儿亲近了几分,难免多了一丝怜惜。

加上崔明珠还在不依不饶认为玉花插是崔琉娘做了手脚,才让她摔了的。

崔老爷再宠爱崔明珠,也是被她闹得烦躁了。

玉花插就在他面前摔坏的,还顺带得罪了百宝斋的掌柜。

若非阮掌柜对崔琉娘另眼相看,这事哪里有这么容易摆平?

偏偏崔明珠这回却任性得很,扯着崔琉娘就是不放,明显是在推卸责任,崔老爷恼得好些日子没搭理崔明珠。

崔明珠被龚丽馨叫过去教xùn

了几句,这才消停了。

崔琉娘看着戏台。嘴角含笑,看着崔明珠倒霉,她真是浑身都痛快了。

两母女像是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心里暗自思忖。

戏台一散。她们两人便连忙告辞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那玉珊瑚还在,崔琉娘是一丁点都不想被牵扯上,早些跑路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丫鬟叫住了。

粉衣丫鬟矮身行礼,脆生生地道:“崔夫人,崔姑娘,南夫人有请。”

杜吟秋疑惑,身后的双燕连忙塞了一点碎银过去,丫鬟会意。压低声音答道:“府里有贵客临门,仿佛是崔姑娘的旧识,夫人便请姑娘一并过去了。”

“男客还是女客?”杜吟秋一愣,悄声问道。

丫鬟却是不清楚,连连摇头。

“既然南夫人有请。我们也不好就这么回绝。”杜吟秋是巴不得立kè

离开,可惜南夫人特意叫人请崔琉娘,她们要是不去便拂了南夫人的面子,以后少不得要别南夫人穿小鞋。

崔琉娘无奈,只得跟着丫鬟穿过长廊,到了湖边小阁。

进的是偏厅,中间用云纱隔开。能看见隔壁隐隐绰绰的身影。

两人刚进去,南夫人还没来得及招呼,隔壁便传来中年人沉稳的声音:“是崔家的大姑娘来了?”

“是的,老爷。”南夫人面上的笑容很浅,听见南大人的话更是收敛了几分。

崔琉娘奇怪,扭头看向身后的芳春。后者微不可见地摇头,她便明白,原身该是不认识南家人才是。

“崔姑娘不必拘谨,不过是听闻姑娘许久不曾出墨宝,也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故而把姑娘请回来一问。”

不同于南大人的粗犷,反而是年轻人的低沉。

崔琉娘垂下眼帘,微微皱眉,如此熟稔的语气,难不成是原身认识的故人?

天知dào

穿越前辈认识的年轻男子有多少,而且上回听芳春的意思,这身体认识的贵公子相当不少,一个比一个身份高,也不知dào

怎会混在一起。

想到那些酸不啦叽又抄袭前人的诗句,崔琉娘就头疼了。

她又不是学文的,诗词歌赋可谓一窍不通,最多是背过一些,也是为了鉴赏玉器,从诗句辨别玉器的年代。

但是从雕工和玉质,崔琉娘大多能猜出七八分,所以对诗句便没有深究了。

杜吟秋见崔琉娘低着头,便代她答道:“回这位公子,大姑娘病了一场,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伤得厉害,字迹大不如前,便再没写过大字了。”

“哦?伤得要紧吗?竟然连字也写不了,明儿请太医到府上瞧瞧?”男子似乎很惊讶,声音里带着两分关切。

崔琉娘看见南夫人面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之前费尽心思讨好,跟南夫人拉近了关系,如今这男人轻巧的一两句话,倒是彻底让她白费功夫了。

她露出茫然无措的模样,悄悄看向南夫人,更是满眼求救的目光,小声问道:“夫人,这位公子是……”

崔琉娘确实不知,南夫人似乎面色好了一些,耐心解释道:“这是明安候世子,曾夸过姑娘的墨宝,姑娘怎的不记得了?”

明安候世子可不经常夸赞人,如此大人物对崔琉娘赞不绝口,这姑娘居然能忘记?

杜吟秋连忙打圆场道:“原来是世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家姑娘不常出府,倒是孤陋寡闻了。”

光听声音,哪里能认得出是谁来,她这话也说得过去。

南夫人瞥了崔琉娘一眼,想到明安候世子特地过来,她原本想让自家姑娘出来作陪,谁知dào

世子听闻崔琉娘也在,便让人把她请了来?

如此,南夫人倒是不好开口叫自家女儿来作陪了。

原本只有她一个女眷在,叫女儿来作陪也没什么,但是崔家母女都来了,再让女儿过来,倒是太刻意。

虽说想要巴结世子,恨不得能当亲家。只是这心思隐隐约约还好,若是放在明面上,南家还丢不起这个脸,也要坏了女儿的名声,何必呢!

要不是崔琉娘回来,自家女儿就要接近世子的机会了。

思及此,南夫人的面色有些不悦,很快就收敛下来。

连明安候世子都惦记着,这崔家的大姑娘倒是好手段。

不过一介商户,指不定什么时候连皇商的名衔都给丢了。

但是若果世子有意,把崔琉娘纳了,那这位大姑娘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连南府都不敢多开罪,即便没多亲近,也不能怠慢让人记恨了。

南夫人重新展开得体的笑容,吩咐身边的丫鬟奉上茶点,丝毫不见轻慢。

“这倒是,只跟崔家姑娘远远遥望过一回,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明安候世子不在意地笑笑,又提起道:“明儿就让太医去崔府看看崔姑娘,若是以后都看不见姑娘的墨宝,实在可惜了。”

“能得世子赞誉,是我家姑娘的福气。”杜吟秋不卑不亢地应答,心里却暗忖这位明安候世子对崔琉娘倒是上心,也不知dào

对自家女儿究竟是什么心思。

若是崔家丢了皇商的差事,崔琉娘嫁过去,那就是妾了,最多只能是贵妾。

妾不过是老爷的玩意儿,想扔就扔了,实在上不了台面。

杜吟秋可不想让崔琉娘受这份罪,最好两人没什么瓜葛。

冷不丁倒茶的丫鬟手一颤,热茶便洒了下来。

崔琉娘连忙必然,只是裙摆彻底湿透了,不由皱了皱眉。

丫鬟吓得连忙跪下请罪,南夫人也是蹙眉,不悦道:“怎么笨手笨脚的,连倒茶也做不好?等下去管家那里领十板子,再扣三个月的月银。”

杜吟秋急忙圆场道:“不碍事的,不过裙摆湿了,回去再换下便是了。”

南夫人摆手道:“哪里能让崔姑娘穿着湿衣服回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客人,连一件替换的衣裙也舍不得。正好楠儿身形跟崔姑娘差不多,新裁的衣服昨儿才送来,让崔姑娘换一身便是了。”

没等杜吟秋反对,南夫人便让身后的婆子领着崔琉娘去换一身衣裙。

盛情难却,杜吟秋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让崔琉娘出去了。

崔琉娘跟着婆子去了后面的院落,很快寻来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剪裁得当,确实跟她的身形差不离。

绣娘的女红一流,瞧着比自己身上这一件衣裙的料子要好多了。

南府倒是出手阔绰,一年的俸禄还不及崔家玉器生意的零头,银两都从哪里来?

如此做派,也不怕别人瞧见端倪,还是有大靠山在,所以肆无忌惮?

崔琉娘摇摇头,觉得自己只瞧见这么一件衣服,倒是想多了。

南夫人就得一个女儿,无论府里光景如何,就算贴嫁妆进来,也得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费一些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换好衣裙,却不见那个领路的婆子,也不知dào

跑哪里去了。

院子后头连着花园,秋风渐起,只得一盆盆秋菊,开得正盛,金红的颜色倒是给萧瑟的秋日添了一分喜庆。

崔琉娘正欣赏美景,秋风习习,她伸手拂开鬓角的碎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响,回过头来,一个清俊的年轻公子正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

第五十五章 孤男寡女

崔琉娘一怔,飞快地扫向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知dào

去哪里了,一个人不见。

这个年轻公子到底从哪里进来的,难道是南夫人府里的亲戚,还是走错路的客人?

不管哪一种,如今孤男寡女的,崔琉娘实在不该久留。

她低下头,腼腆地向对方矮身行礼。

这个俊美的公子一身华服,领口和袖边一连串华丽繁复的花纹却是金丝银线绣的。绣工一流不说,衣袍的料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光是腰间挂的玉佩便是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dào

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崔琉娘不过短短一瞥,就清楚对方身份相当高,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决心迅速离开。

谁知年轻公子却拦在她跟前,对崔琉娘笑道:“姑娘看见我,怎么就直接要走了,真叫人伤心。”

崔琉娘一愣,这声音分明是刚才听见过的,就是在花厅里隔壁传来的声音。

南夫人似乎称呼对方是明安候世子?

她眨眨眼,忽然想起芳春曾提起过原身认识的几个贵公子,其中便有一个是明安候世子。

崔琉娘顿时头疼了,穿越前辈真是作死的节奏,高攀权贵,身份悬殊,估计对方只当她是偶尔戏耍的小玩意,不比街上耍杂技的猴儿来得精贵。

偏偏之前那位却当自己是一回事,眼巴巴地贴上去。

一个就算了,好招惹了好几个。

看看,这不就碰见了一个,瞧着还不容易脱身!

崔琉娘不敢大意,不清楚明安候世子对原身究竟知dào

多少。

但是听着那熟稔的语气,怎么就叫她眼皮直跳?

那位前辈作死,报应却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崔琉娘暗叹倒霉,不敢怠慢这位贵公子。连忙陪着笑道:“世子哪里的话,只是民女离座许久,娘亲该着急了。”

“不必担心,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我打发掉了。如今只有你我两人,又何必拘束?”明安候世子温柔一笑,自认为猜出了她的担心,却又打趣道:“个把月没见,姑娘似乎变了很多?”

果真是熟悉原身的,崔琉娘暗叹倒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民女以前胡闹,叫爹娘担心,实在是不孝,便想着还是学学规矩。不该像以往那样在人前失礼了。”

明安候世子似乎有点惊讶,摇头道:“我倒是喜欢姑娘以前无拘无束,敢说敢做的模样,不然跟那些无趣的大家闺秀又有什么不同?”

他伸出手,捻着崔琉娘脸颊边上的一束乌发。神色却显失望:“姑娘也要被那些规规矩矩约束住了,以前不是告sù

我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向这些条条框框屈服,做真zhèng

的自己?如今怎么畏畏缩缩的,倒像是换了个人。”

可不就是换了人么?

明安候世子的直觉叫人害pà

。崔琉娘后退一步,乌发从对方的掌心里落下:“以前是小女子不送是,还请世子担待才是。”

“说什么担待呢,我倒是喜欢以前的你。对着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也是想什么说什么,仿佛没什么隔阂。如今倒像是跟着一堵墙,让我看不清姑娘究竟在想什么了。”明安候世子轻轻叹息。脸色带着几分惋惜。

崔琉娘眼皮一跳,生在所谓人人平等的年代,确实对这些世家、皇权都没什么清晰的概念。想什么说什么,那位前辈还真敢,就不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悄悄被人抓回去捏死了?

这就算了,眼前这个贵公子实在难缠。

一副惋惜难过的模样,衬着那张清俊的面庞,若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早就跟着心里惆怅,不管不顾,什么都依了对方。

崔琉娘不傻,听出了这男人的弦外之音。

以前的那一位想什么估计都贴在脸上,只差没在面颊上写几个大字告sù

对方了。

如今她的内敛,叫明安候世子怀疑了吗?

果真是世家子弟,心眼比谁都多,疑心比谁都重。

崔琉娘完全能猜得出原身在明安候世子面前的表现,不就觉得自己是穿越的人,该是得天独厚的,反正死了还能继xù

穿,所以做事说话肆无忌惮,生怕别人不知dào

她的不同。

她不是不能学着原身表现出现代人的特殊,可崔琉娘就是不愿意。

在明安候世子面前装疯卖傻,自己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要给他耍,暗地里还不知dào

怎么笑话她呢?

也就那位穿越前辈脑子简单,以为贵公子们真的对她另眼相看,指不定能耍杂技的猴子都比不上!

“世子言重了,小女子大病一场,在鬼门关跟前走了一转,才看明白自己以前有胡闹。若是曾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原谅。”崔琉娘又是矮身行礼,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她巴不得表现出跟平日的闺阁小姐没有半点不同的地方,更加死板无趣,让这些贵公子彻底对自己没了兴趣。

明安候世子挑了挑眉,叹了口气道:“一段时日不见,姑娘倒是对我生疏了,实在叫人伤心。也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都不便久留。只是三日后,我在老地方等着姑娘,不见不散。”

他伸手拂开崔琉娘脸颊边上的碎发,一副温柔缱绻的样子,任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自然是招架不住的。

崔琉娘只管低着头,暗叹古人泡妞的手段还真是高杆。

明明什么都没说,一点小动作,一两个深情的眼神,就叫人很难不感受到那份关注。

等明安候世子走远了,身影终于消失在视野里,崔琉娘这才抬起头,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

明安候世子或许不知dào

,她在对面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原身或许有几分兴趣,只是装出深情的目光,假的叫崔琉娘不忍直视。

或许这位贵公子从来都是无往不利,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让不少年轻貌美又傻乎乎的姑娘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的裤腿之下。哪里需yào

动一分真心?

先喜欢上的人,一开始就在局中,被蒙蔽了双眼,当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是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双眼睛里何曾有一丁点的温度?

虽然这是看脸的世界,可是崔琉娘的眼里只有美玉,对美公子的兴趣不大。

她吁了口气,想到前身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或许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了。

明安候世子直接把下人打发掉了,哪里不会传到南夫人的耳边?

原本南夫人对自己便有些不喜了,被这位贵公子一闹,又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南夫人只怕要误会了。

刚才在花厅,南夫人面色不愉。身边有没别的女眷,目光又频频转向隔壁。

崔琉娘知dào

南夫人有一个女儿,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若是能让女儿嫁给明安候世子,等世子继承了爵位,便是妥妥的侯夫人了。谁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谁知dào

如今一个商户出身的丫头竟然跟明安候世子有一腿,世子又很是对崔琉娘感兴趣的样子,南夫人的希望落空,不恨死她才怪!

崔琉娘叹着气回屋躺在床榻上,这会儿回去不是找虐吗?

她宁愿在这个偏院里呆着,等会直接跟着杜吟秋离开就好。

果真崔琉娘躺下不久,就有一个容貌艳丽的姑娘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一身华衣。更是衬得小脸娇艳欲滴。

这是个美人胚子,连崔琉娘都忍不住赞叹。

她被婆子粗鲁的摇醒,正揉着眼看向美人,满脸茫然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南小姐,听闻世子往这边来了,崔姑娘可曾看见了?”嬷嬷说完。似是觉得太直接了,又解释道:“领路的丫鬟不尽心,又是刚到府上的,只怕是迷了路。世子是府里的贵客,实在怠慢不得。夫人便让小姐带着人来寻。”

崔琉娘了然地点头,懵懂地答道:“我换下衣裙后感觉有些晕眩,便躺下歇息了。房门紧闭,丫鬟婆子已经还在外头,没听她们叫醒我,世子该是没来过这个院子的。”

南小姐看着两眼迷茫的崔琉娘,没看出她在说谎,不由皱眉看向身边的嬷嬷。

明明底下的婆子来禀报,说世子往这个院子来了,还把下人都打发了,分明是要跟崔琉娘单独相处。

闻言,南小姐匆匆赶来,生怕心上人被抢了。

谁知dào

出乎她意料之外,明安候世子跟崔琉娘压根没碰过面?

难道是那婆子说谎,还是说世子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一坐而已?

南小姐一头雾水,身边的嬷嬷也是奇怪。

不过她们再疑惑,总不能直接去问明安候世子,只能把心思都憋了回去。

“崔姑娘如今可好一些了?若是还觉得不舒服,我这就叫嬷嬷去请郎中过来瞧瞧?”南小姐好歹是府上的主人,可不能做出怠慢客人的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崔琉娘摇摇头,虚弱地笑笑道:“歇息一会,我感觉好些了,就不劳烦南小姐了。”

要是叫郎中来,她岂不是穿帮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果然南小姐赶紧让人禀报了南夫人,南夫人这也不好继xù

留人了,崔琉娘刚被扶上马车没多久,杜吟秋也带着双燕过来了。

一回府,杜吟秋就把崔琉娘送回梨香苑,打发掉芳春和双燕在门外守着,劈头盖脸就问道:“你跟明安候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六章 麻烦找上门

崔琉娘也是头疼,她比谁都想知dào

好吗?

“娘亲,我之前大病了一场,尤其是高热了一夜,醒来有些事恍恍惚惚的,已经记不清了。我也不晓得跟明安候世子是怎么回事,芳春也只说世子曾见过我的墨宝,似乎没有深交。”

杜吟秋闻言,皱了皱眉头:“既然记不清以前的事,怎的不叫郎中来看看?芳春也是不懂事的,你身子不妥帖,不会来告sù

我吗?”

“娘亲别怪芳春,是我让她别透露的。”当时杜吟秋对她可不是这个态度,崔琉娘也不知dào

这个便宜娘亲是怎么想明白的。

估计对她到底有些内疚,毕竟崔琉娘也能猜出一二来,不外乎是崔老爷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杜吟秋的心。

当年杜吟秋不顾一切下嫁,谁知dào

崔老爷跟她刚成亲不久,就跟龚丽馨勾搭上了?

任是哪个女人都受不住,更别提龚丽馨还要比杜吟秋大上好几岁,身份更是崔老爷的继母,老太爷的续弦!

两人背地里厮混在一起就算了,甚至还在老太爷的眼皮底下让崔明珠出生。

若是崔琉娘,估计想阉了崔老爷的心都有了,杜吟秋只是对她不闻不问,倒也不至于苛待,更别提是打骂,已经算是克制了。

虽说她身上有杜家一半的血缘,不也是崔老爷的血脉?

爱屋及乌,也能恨屋及乌,崔琉娘能理解杜吟秋的做法。

这么多年,杜吟秋或许心如死灰,对崔老爷渐渐放开了,这才开始重拾理智,没再冷落自己这个女儿。

也幸好杜吟秋之前的冷落,不至于让崔琉娘暴露了。

该说是崔琉娘的运气,还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杜吟秋心知以前的她对崔琉娘的关心太少,这么大的事没给自己说一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告sù

我。自己的身子骨可不能不当一回事,落下病根,受苦的到底还是自己。”

“女儿受教了。让娘亲担心是我的错。”崔琉娘低着头,连忙反省。

“算了,我以前也做得不对,忽略你太久,你跟我不亲近,又如何会多嘴?”再说,杜吟秋也明白崔琉娘心里的顾忌,这事被龚丽馨知dào

,少不得又要借机做文章。

“世子以后是侯爷,我们小门小户的。即使是皇商,到底上不了台面,你就算真心想跟着世子,身份上总要低一头,必然要受委屈。”她斟酌片刻才开口。免得话语中伤了崔琉娘的心。

听着杜吟秋小心翼翼地劝诫,崔琉娘倒是笑了:“娘亲放心,女儿有自知之明,不会想着去高攀世子的。再说,世子未必对女儿有什么心思,不过是以前女儿的举动太出格,这才惹来了世子的注意。女儿以后会收敛些。绝不会再给崔府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嫁的好,不一定要高嫁。日子是自己过的,过的好不好,也就自己心里清楚。要选什么样的人,对方不一定要位高权重。不一定要俊美无双,只要是你喜欢的,又知dào

是最适合自己的便好。”杜吟秋是过来人,只是唇边的苦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说是容易,我当年也是看走了眼。以为低嫁,你爹爹便会多疼惜我几分。杜家虽然一穷二白,但是翰林出身,书香门第,嫁到崔府来,虽说娘家没能给崔府多少助力。可是我爹,也就是你外公桃李满天下。那些官员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总会给崔府多几分方便。”

对商户来说,有什么能在官员跟前说上话更好的事了?

崔老爷当初会娶杜吟秋,虽说对这位年轻又有才学的小妻子有几分喜欢,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背后的杜家能给崔府锦上添花。

只是杜吟秋却是错了,按照崔明珠出生的时候来推算,嫁进来不到半年,崔老爷就跟龚丽馨好了。

或许更早的时候,两人已经厮混在一起,不过自己不知情罢了。

隔了好几年,杜吟秋发xiàn

崔明珠的容貌跟崔老爷有两分相似,还自欺欺人的觉得,崔明珠不过是像老太爷,跟同父异母的崔老爷相似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等崔明珠渐渐长大,相貌跟崔老爷越来越像,最后两年,连老眼昏花的老太爷都察觉出来了,杜吟秋再不能欺骗自己,蒙住双眼再当作看不见。

她其实早就猜出了答案,好几年前已经开始慢慢疏远了崔老爷和崔琉娘。

这一切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戳入自己的心,叫她的胸口鲜血淋漓,疼得夜夜不能眠。

杜吟秋想到父亲板着脸竭力反对她嫁给崔老爷,母亲也以泪洗面,让她三思而后行。

当时年少,杜吟秋只看见崔老爷英俊的外表,口若莲花哄得她心花怒放,却没能看清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对她不过有两分真情,却有八分假意。

她跟娘家疏远了,起初是因为气恼,后来却是后悔了,更是没有脸再回去。

爹娘看出了崔老爷的为人,这才一再劝阻,唯独杜吟秋被蒙蔽了双眼,所嫁非人,在崔府如今落得相当尴尬身份。

虽说是崔老爷的夫人,却没能掌家。跟亲生女儿不亲近,却要把龚丽馨和崔老爷厮混生下那个死丫头看作是小姑子,每次都把她恶心得不行。

在人前,杜吟秋还要善待崔明珠,帮着崔老爷和龚丽馨遮掩着。

她再不喜欢崔老爷,却没想过把崔琉娘给赔进去。

若是被人知dào

崔府里如此不堪,崔琉娘这辈子岂不是要被毁了?

崔老爷和龚丽馨做的孽,为何要自己的女儿来承shòu?

“娘亲,”崔琉娘握住杜吟秋的手,却是带着凉意,杜吟秋目光麻木,似是下一刻要哭出来,可是双眼干干的,估计眼泪早就已经流尽了。

“我没事,不过是想起了以前。”杜吟秋自嘲一笑,回握了崔琉娘的小手,叹道:“以后你嫁人,务必多一个心眼,别只看见表面的风光,没看到里面的败絮,做了一场亏本的买卖。”

她不就是傻乎乎的落入崔老爷的手里,一辈子都赔上了?

崔琉娘哭笑不得,怎么就从明安候世子扯到了自己的婚事上?

“娘亲,我不嫁,以后好好陪着你。”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实在想象不到嫁出去,会不会遇到崔老爷这样的渣男不说,一般人家还真容不得自己爱玉如命的性子。

平常门户供不起玉石的开销,更不会乐意自己的妻子每天就窝在房间里抱着一颗颗石头雕刻个没日没夜的。

要是遇到别有心思的,崔琉娘一辈子做白活,赚的却被别人花,那就更不愿意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陪着我,就不怕熬成老姑婆被人嘲笑了?”杜吟秋没把她的戏言放在心上,虽说她经lì

了一场不怎么样的亲事,却依旧对女儿成亲抱着极大的期待。

如同一个人走错了路,总希望有人替她走一条更好更平坦的康庄大道,好弥补她内心深处的遗憾。

崔琉娘只是笑笑,没有开口辩解,由始至终,她还是没能很好地融入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杜吟秋叹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这回惹恼了南夫人,最近你便呆在府里哪里也别去,只盼着过些日子,他们贵人事忙,很快便忘了。”

忘记了,自然也没心思再来找她们的麻烦。

崔琉娘乖巧地点头,只是没想到她们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要找上门来。

第二天一大早的,她还睡得迷迷糊糊。昨晚熬夜雕玉,崔琉娘没睡多久就被芳春急急忙忙地摇醒了:“姑娘,快醒醒,太医上门来看诊了。”

听罢,崔琉娘一个激灵,瞌睡虫立kè

都跑了:“什么,太医真来了?”

芳春一脸快要哭的表情,手忙脚乱扶着她起来便伺候崔琉娘洗漱,又慌慌张张挑了衣裙和首饰替她打扮起来。

“姑娘,是真的,老爷已经在前厅招呼太医了。夫人吩咐奴婢赶紧给姑娘梳妆,免得让太医久等了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给崔琉娘梳头。

不过片刻,崔琉娘就打扮得整整齐齐。

看着镜中体面的大家闺秀,崔琉娘满yì

地赞道:“芳春果真是个手巧的,或许以后能帮我的忙。”

帮的自然是雕刻了,她一个人,总是不能面面俱到。以前身边有不少学徒跟着打下手,有些小事不必自己来操心。

这里事事都要自己亲手做,崔琉娘也有些吃不消了。

若是芳春能学一两手,她们的进度要快一些,不必自己累死累活的独自蛮干。

芳春面上一喜,很快又耷拉着脑袋催促道:“这事姑娘做主就好,奴婢只知dào

姑娘再不动身,奴婢这个月的月钱就要保不住了。”

崔琉娘失笑,却也很快敛了笑容。

还以为明安候世子随便说说罢了,居然真的请了太医上门。

请一位太医出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能让高傲的太医到商门人家来看诊,看拉力这位明安候世子很得皇上的宠爱。

要不然哪会开了金口,允了太医到崔府来?

第五十七章 中途打断不能忍

崔琉娘打扮停当,芳春刚放下帘子,就见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梨香苑。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那位太医,黑发长须,面露高傲,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身后跟着一个药童,也是板着脸。

崔老爷陪着笑跟在旁边,落后太医半步。

其他女眷都没在,也是避嫌了。

“这是小女,有劳龚太医了。”

崔老爷对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搬了凳子过来,请龚太医落座。

药童取出一根丝线,递给了芳春。芳春好奇地看了两眼,被药童冷冷一扫,面色一白,赶紧把丝线送到帘子后面,给崔琉娘绑在腕上。

崔琉娘看着也是好奇,所谓的悬线把脉吗?

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看见传说中的这门技艺。

芳春站在帘子外面对药童点了点头,龚太医这才慢吞吞伸手搭在丝线上。

足足半刻钟,他才松开手,药童早就伶俐地让人准bèi

了清水,伺候龚太医净手。

接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龚太医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令千金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大病一场,伤了底子,平日夜里歇息不好,劳心伤神,导致气血两亏,这才一直没缓过来。”

崔琉娘挑眉,还以为龚太医装模作样的,没料到真有几分能力?

说得也是,到底是宫里伺候皇帝的太医,如果没两手,哪里真能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呆得安稳?

崔老爷连连道谢,心里疑惑崔琉娘怎么劳累了,还夜夜不成眠?

“府上略备了酒席,小小心意,还请大人能赏脸。”

龚太医瞥了他一眼,拂了拂宽袖,身后的药童立kè

替太医婉拒道:“多谢崔老爷的美意,只是出宫前,贵妃娘娘已经派人来请龚太医,若是晚了回去,便是失职了。”

“是崔某唐突了,这就派人送大人回宫。”崔老爷被拒绝了也不在意,一桌酒席而已,龚太医在宫里吃过山珍海味,哪里会稀罕?

得罪贵妃,那就是自毁前程,若是他也绝不会敢耽搁一点。

崔琉娘听着想笑,崔老爷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难道就没听出龚太医的推脱之意?

要不是他今天正好沐休,就算明安候世子再是天大的面子,又哪里能轻易出宫,不就变成玩忽职守了?

不过崔老爷就算知dào

,也是不敢强留的。龚太医肯让药童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已经算是很给崔家面子了。

若是旁人,估计二话不说直接走人,多搭理一句才怪!

崔老爷直把太医送到了大门口,看着马车远去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没等他转身进去,就见两辆马车驶过,前头开路的分明是御林军,声势浩大。

崔老爷身边的小厮都是人精,连忙过去打听,很快黑着脸回来禀报:“老爷,这是宫里派人来接周当家。”

闻言,崔老爷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听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老爷要进宫,崔老爷早就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周家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dào

周老爷就要面圣,闹得人尽皆知,在他看来,更像是对崔府耀武扬威!

如今看着华美的马车在门口驶过,崔老爷一张脸满是阴沉,他知dào

进宫的话根本不该在崔府门前经过,这分明是绕道来给自己示威的!

“立kè

关门,闭紧你们的嘴巴。若是等下在府里听见一言半句的,就让人把你们的嘴巴封了!”

“是,老爷。”门房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崔老爷显露,手忙脚乱地马上把大门关上锁好。

崔老爷胸膛起起伏伏,气得快要炸了。转而又开始忧虑,周家如此大张旗鼓,皇上没说什么,御林军居然还愿意听周老爷来绕道,足见皇帝这次对周家的重视。

越是张扬,他越是担心。崔府经lì

了三代的皇商,是不是要在自己手里易主了?

若是如此,崔老爷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怎有颜面来拜见崔家的列祖列宗?

他叹着气进了书房,吩咐外头的小厮,没自己的允许,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小厮也明白崔老爷心情不好,连连应下,绝不会让不长眼的下人来惊扰了他。

崔老爷坐在椅子上,眉头皱紧。自从那一批玉器被人打碎后,他再也没找到比这些更好的玉器了。

不是没想过再进一批,掩人耳目再转手,翻几倍的进账,谁能不心动?

但是邱管家一死,货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根本没有人知dào

,偏偏派人去找邱管家的妻儿,却一直没有消息,仿佛两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实在诡异至极。

若是说当初崔老爷想要杀人灭口,也不过是怕邱管家胡言乱语,压根没想过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真会联合其他人来坑害自己。

可是邱管家的妻儿一失踪,崔老爷却不得不深思,或许邱管家真有掺和其中,背后藏着什么人,才能把邱管家的家眷藏得那么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崔老爷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只要找到这对妻儿,就能真相大白。

一双白皙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来人娇笑道:“老爷在烦恼什么,眉头都快打结了。”

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崔老爷眉头略略松开,回头一起看,龚丽馨正笑脸盈盈,身上只穿着粉色的纱衣。

即便年纪不小了,龚丽馨却始终风韵犹存。

这个继母在自己身上花费了大工夫,每年不知dào

扔了多少银子,这才让肌肤白皙如雪,身材玲珑一直没走样。

最近她生病了,面容有些憔悴,眼角添了两道皱纹,瞧着倒是大不如以前年轻可口了。

崔老爷一把推开她,没像以前一样把龚丽馨抱在怀里戏耍,叫龚丽馨吃了一惊。

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皱眉道:“你怎么过来了?今晚我没兴致,你先回去歇着吧。”

“我身子骨好些了,只是听谭嬷嬷说老爷脸色不好,便眼巴巴过来了。”龚丽馨双眼湿润,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崔老爷以前还会怜惜几分,如今倒是觉得看厌了,龚丽馨总是动不动就要哭不哭的样子,这时候看着心烦,他挥挥手道:“我有正事要做,今晚就睡在书房,你走吧。”

龚丽馨这次真是诧异了,低头看着自己,装束没有半点不妥,半遮半掩的,最是能挑起崔老爷的兴致。

看来崔老爷真是有事要忙,一副烦不胜烦的神色,她也不好触霉头,轻声细语地道:“老爷也早点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知dào

了,”崔老爷听了,面色缓和了几分。知dào

自己刚才语气重了,又安抚她道:“今儿送太医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周老爷被御林军护送进宫,难免心烦。你身子骨才好,如今秋意习习,别着凉才好。”

龚丽馨这才稳住了心绪,笑着道:“老爷何必担心,周老爷进宫,不一定真能成事。像周家那般没底蕴的,不过一代起来的暴发户,皇上怎会看中?皇商是替皇上办事的,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崔老爷双眼一亮,两人熟悉彼此,立kè

就明白了龚丽馨的意思:“你是说给周府做点手脚,给他们惹麻烦?”

这倒是一条妙极,无论周老爷进宫是不是得了皇帝的赏识,回头出了事,皇帝只会更加震怒,周家连翻身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

龚丽馨见他意动,笑吟吟地挨着崔老爷的手臂轻声道:“有老爷在,哪里轮得到周家?他们能嚣张,也不过是这段时日罢了。周夫人说话口无遮拦,不知dào

得罪了多少官家夫人。周家只要栽一个跟头,不用老爷出手,自然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

崔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背,赞许道:“还是你聪明,总是能给我分忧。”

听罢,龚丽馨顺势依偎到他的怀里,柔声道:“能为老爷分忧,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能留在老爷身边,便是我的福气了。”

这话说得崔老爷浑身都烫贴,不由心头一热,搂着她便往贵妃椅上带:“这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叫爷如何能不多怜惜?”

龚丽馨娇媚一笑,双臂搂住他,毫不在意地躺在贵妃椅上,在崔老爷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这是崔老爷最敏感的地方,龚丽馨自是明白。

果真身上的男人浑身一紧,很快动手粗鲁地撕扯着她的纱衣。

崔老爷正是情动,冷不丁外头传来小厮小心翼翼地敲门声:“老爷,姑奶奶来了,说有紧要事禀报。”

小厮也不乐意来打扰崔老爷,崔明珠跑过来没事,倒霉的只会是他这个下人。

但是崔明珠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抡一巴掌下来,小厮也要扛不住的,只得硬着头皮来通传。

龚丽馨眯起眼,被人中途打扰,这人还是自己的女儿,真是哪里都不痛快,也只能勉强起身。

崔老爷更是恼怒,崔明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

他任由龚丽馨替自己整理衣衫,一边不耐烦地道:“让她在外头等着!”

要是崔明珠说的紧要事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崔老爷可不会对她客气!rs

第五十八章 谁才是笑话

崔明珠等了又等,这才等到崔老爷发话让她进去。

小厮毕恭毕敬把她请进去,很快关上书房的门,又守在了外头。

崔老爷满脸沉色,坐在椅子上,看见崔明珠进来,不过眼皮一抬。

龚丽馨只来得及匆匆披上纱衣,便急急忙忙躲在了书房的屏风后面。

崔老爷夹着腿,一股泻火还憋着,别提多郁闷了:“大晚上的,你特地过来到底有什么紧要事?若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打扰了我做正经事,可要饶不了你。”

崔明珠一贯受宠,清楚崔老爷绝不会拿她怎么样。再说,刚得到的消息自己再三确认,怎么都不可能出差错。

她上前一步,眉心皱紧道:“大哥,我的确有紧要事禀报。原本想着明儿再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事关重大,这才大晚上赶过来。”

闻言,崔老爷这才多了几分兴趣,抬眼看向她:“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般焦急?”

“下午我让宝竺去厨房拿些吃食,没留神居然碰见了芳春。宝竺原本想着跟她打声招呼,却见芳春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还左右张望,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便忍不住跟了过去。谁知芳春出了府,宝竺总觉得不对劲,便让门房一个跑腿的小厮在后面跟着。”

崔明珠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大哥可知dào

,芳春到底去哪里了?”

“不外乎是琉娘让她出去买点什么体己东西了,有什么稀奇的?”崔老爷不在意地摆摆手,对一个丫鬟的去向丝毫没有兴趣:“你大晚上过来,要说的就是这个?”

崔明珠急了,忙答道:“大哥,芳春去的朱雀街,还是最大的当铺,怀里揣着玉器。”

“玉器?哪里来的玉器?”崔老爷惊讶地瞪大眼,府上的玉器都是有记账的,一个小丫鬟居然敢偷了玉器去当铺?

“那小厮真没看错,去的是当铺,当的是玉器?”

“大哥,千真万确,若是不信,只管叫那小厮来对质。”崔明珠没想到宝竺这般聪明,居然敢派人跟在芳春后头,果真抓住了崔琉娘的把柄!

府上的玉器都是有记账的,一查就知dào

哪里丢了,芳春逃不过,崔琉娘也别想好过!

崔老爷最恨别人把府里的玉器偷出去当掉了,更别提芳春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没有人指使哪敢如此?

她想到的,崔老爷自然也想到了,不由皱紧了眉头。

崔琉娘这个女儿才好了几天,又开始胡来了?

崔明珠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再接再厉道:“大哥,丫鬟们要是这个偷一件,那个偷一件,府里的玉器都被那起子下人拿走了,换成银两好让自己挥霍,哪里得了,以后还不骑在主子的头上来,作威作福?尤其是琉娘身边的丫鬟,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唆使的。崔府堂堂嫡出小姐,竟然要用这法子来换钱,难不成崔家还苛待了她?”

崔老爷最好面子,要是这话传出去,他真是丢不起这个脸!

自家女儿居然没银子花,要把府里的东西偷出去变卖,难保有人发xiàn



朱雀街最大的当铺可不是崔府的,谁会帮忙遮掩?

崔老爷这才坐不住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你说得对,不能让这些丫鬟继xù

嚣张了。”

崔琉娘是他的女儿,若是打了脸,不就等于是打自己的脸面?

倒不如把过错都推到芳春这个丫鬟身上,只道这丫鬟擅自做主,见钱眼开,就能把崔琉娘的名声保住了。

打定主意,崔老爷直接带着崔明珠,便往梨香苑过来了。

一进门,二话不说,他就让婆子把芳春绑起来,狠狠压在地上。

崔琉娘听见惊呼声,连忙出来一看,不由皱眉。

她瞥了眼明显得yì

洋洋的崔明珠,心里一股厌恶。

这个小姑大晚上不睡觉,是来找自己的晦气了?

不敢冲着自己来,就欺负她身边的大丫鬟?

“爹爹这是做什么,一来就把我的丫鬟给绑了?”

崔老爷摆摆手,让不相干的下人都退出院子去:“这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府上的玉器去变卖。你到底年轻,没能管住这种心眼多的丫鬟。你母亲不上心,我也就代劳了。”

他看着地上五花大绑的芳春,又道:“看在她伺候你几年的份上,只打三十板子,要是能把银两都拿出来,此事就算完了,直接让人牙子发卖就是了。”

一连串的话说完,崔老爷已经自然而然地帮崔琉娘做了决定。

崔琉娘听着,愣是给他气笑了:“爹爹还没问过我,怎么就因为小姑的一面之词,便定了芳春的罪?”

“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的?这丫鬟下午揣着玉器出门,还去了当铺,是也不是?”崔老爷懒得再多费唇舌,书房里还有一个龚丽馨在等着他呢,摆摆手道:“我知dào

你心善,不忍心惩罚这个大丫鬟,爹爹替你教xùn

教xùn

就是了。”

他正要开口把人拖走,崔琉娘上前几步,挡在了芳春的跟前:“爹爹,玉器是我的,怎的就不能当掉?”

崔老爷大吃一惊,气得脸色都白了:“说的什么话,崔府哪里缺了你吃的用的,居然去当东西?传出去,难道崔府还养不起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想气死我吗?把崔府的脸面都往哪里搁了?”

崔琉娘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崔明珠一眼:“爹爹贵人事忙,后院的琐碎也没时间过问。只是每个月二两月钱,女儿实在是不够花费。想吃什么,没给厨房塞点大钱,那是不可能吃得到的。平日写大字,笔墨纸张都是另外从府外买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及笄了,还得备下胭脂水粉。怎么说,百宝斋的阮掌柜送了玉花插,就算碎了,女儿也得回礼,又是一笔花销。实在是撑不住,算来算去,女儿除了当掉娘亲送的几件小巧的玉器,也是没有办法了。”

崔老爷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崔府的嫡女居然每个月才二两月银,连去厨房吃几道菜还得另外给钱。

这就算了,崔明珠打碎的玉花插,还得崔琉娘费劲心思存银两去回礼。

崔明珠不感激就算了,还让人跟在芳春后头,告到自己面前,分明是给崔琉娘难堪!

崔老爷瞪了崔明珠一眼,后者愤愤不平,这个崔琉娘嘴皮子厉害,死得都给说活了。

分明是崔琉娘出门当东西,怎么到头来反而是自己的错了?

“若是没其他的事,爹爹能不能先放开芳春?这个丫鬟忠心耿耿,回礼的银钱不够,她还把月钱给了女儿。虽然不多,却是一片心,如今倒是女儿连累了她,实在心里难安。”

崔琉娘这般说,崔老爷赶紧叫来婆子把芳春松绑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丢脸,让小厮拿来五百两银票,亲自递到崔琉娘手里:“阮掌柜的回礼寒酸不得,你看着办,若是银子不够,再叫人跟我说一声便是了。”

崔老爷又叫来管家,当着崔琉娘的面上道:“以后大姑娘要去账房取银两,一千两以下都不用跟我报备了。”

管家连忙应下,心里吃惊崔老爷对大姑娘的态度真是跟以前截然不同。

冷落了大姑娘这么多年,终于开始重视她了?

如此,管家心里计较,以后要对崔琉娘更恭敬些才是。

崔老爷又皱眉,呵斥道:“厨房的人都换掉,签了活契的直接赶出府,死契的就让人牙子卖得远远的。再挑一批新的进来,身家清白,手脚干净的,别连自家主子吃个菜,还得另外给银子才办。”

管家了然,原来是大姑娘告状了。

厨房的人都是墙头草,府里是老夫人当家,崔夫人以前没能沾手,崔老爷也不喜欢大姑娘,下人自然对她怠慢。

另外叫菜,下人不乐意,便伸手要钱,想着让崔琉娘知难而退,别提太多要求。

如今倒好,大姑娘忽然入了崔老爷的眼,后者眼睛都不眨地直接送来五百两不说,还让大姑娘直接去账房支钱,不必禀报。

这样的待遇,连姑奶奶都没能有的。

管家偷偷看了崔明珠一眼,见她面色阴沉,只怕以后有的闹了,连忙又低下头不敢多看。

崔明珠简直要气炸了,明明该是崔琉娘被崔老爷训斥一顿,然后把芳春这个丫鬟打一顿发卖出去。

这样子,崔琉娘身边就少了一个帮手,彻底伤了元气,以后也闹腾不出什么来。

原本想得好好的,怎的突然峰回路转,接过跟崔明珠想得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哥,怎能就这么算了?”她不服气,瞅着被松绑的芳春不高兴地抱怨道。

崔老爷也不痛快,在书房的好事被打扰就算了,如今兴冲冲赶过来,却是让崔琉娘难堪了。

这个女儿不比以前,跟阮掌柜的关系这般好,又为了给阮掌柜回礼,这份心的确不错。

尤其崔明珠犯了错,崔琉娘一直都没跟她计较,即便缺钱了,也只是去当了东西,压根没想过向自己或是崔明珠伸手要。

崔老爷只听着崔明珠一面之词,怕是伤了崔琉娘的心,顿时对崔明珠有几分不满。

要是崔琉娘不高兴,在阮掌柜面前说漏了嘴,崔府还能跟百宝斋打好关系吗?

如今周家在前,外患已经足够崔老爷头疼了。崔明珠嫌还不够乱,闹得府里不安宁,叫人平白看笑话吗?

崔老爷板着脸,不悦地道:“你跟我回去,别打扰琉娘休息了。还有,玉花插打碎了,明珠很该给琉娘赔礼道歉才是。”

崔明珠傻眼了,她来是看崔琉娘笑话的,如今怎么自己才是笑话了?rs

第五十九章 虐你没商量

崔琉娘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崔明珠不忿的眼神。

比起崔明珠,崔琉娘心里更是不痛快。

崔明珠觉得丢脸,她却是清楚知dào

,崔老爷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崔琉娘若是提出要崔明珠赔偿,又或是跟崔老爷哭闹老夫人对待自己的不公,事情便要闹大了。

偏偏崔明珠压根就不领情,狠狠地瞪着崔琉娘,说什么也不肯道歉:“大哥,玉花插也不知dào

被谁做了手脚,这才突然摔了,还没查清楚,就要给琉娘道歉,会不会太武断了?”

崔老爷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被崔琉娘一声冷哼打断了:“你说玉花插被人做了手脚,是谁,阮掌柜吗?要是掌柜听到自己好心送的玉器没得人赞赏和感激就算了,回头碎了,还要被栽赃到头上来,不知dào

会不会不高兴?”

听罢,崔老爷眯起眼,阮掌柜自然是得罪不起,崔明珠这话明显是推卸责任:“明珠总说有人在玉花插上动了手脚,可是能拿出证据来?若是有人证物证,大哥自然会为你做主。”

“我……”崔明珠当然拿不出证据来,这才会愤恨不平。要不是没人证物证,又如何让崔琉娘还嚣张至此?

“大哥,我是冤枉的。”

这话刚开始听,崔老爷还半信半疑,如今是彻底烦了。

玉花插是在崔明珠的手上摔的,她不肯承认就算了,还千方百计地想要推卸到别人身上,叫崔老爷十分不喜:“既然没证据,那就给琉娘道歉。百宝斋的阮掌柜是什么人,送一顶玉花插,那是看重崔家,何必在玉器上做手脚惹得人不快?”

崔明珠还要辩解,被崔老爷不耐烦地打断道:“要么现在给琉娘道歉。要不然就直接去百宝斋向阮掌柜请罪,二选其一。”

在崔府里能解决掉,那是最好的了,出了门。在外人面前,那自然是更加丢面子的事。

崔明珠知dào

好歹,也明白崔老爷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话,委委屈屈地红了眼,不情不愿地低头道:“那……是我的错……”

崔琉娘凑过来,皱眉道:“小姑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崔老爷训斥道:“道个歉而已,声音比蚊子还小,谁能听见?”

崔明珠眼泪都要下来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上宠着的,如今崔老爷居然大声呵斥自己。

外头的下人还没走远,指不定会听见崔老爷的话,等出了这个门,私底下那些丫鬟婆子还不知dào

怎么谈论自己。

她心里简直恨死了崔琉娘。若不是这个死丫头,自己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

“琉娘,对不住了,是我的错。”

崔明珠咬牙切齿地说着,心里默念着龚丽馨告sù

她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崔琉娘当然看出崔明珠眼底深藏的恨意,不在乎地笑笑:“爹爹。女儿打算明儿就去百宝斋向阮掌柜送礼请罪。”

“应该的,亲自去,这才显出崔家的诚意来。”小辈弄坏了玉器,自然是小辈来解决,崔老爷摸着胡子笑眯眯的,丝毫没提出要跟着崔琉娘一道去。

崔明珠怕丢脸。他又何曾不是?

把这事当作是小辈们不小心摔坏的,崔老爷便能撇清干系,把自己摘出来,丝毫没沾上一点。

崔琉娘早就明白崔老爷的心思,不过提一提罢了。免得这个便宜爹爹又多想。

她又看了崔明珠一眼,这个小姑姑摇摇欲坠,不是伤心的,只怕是恨的。

崔老爷生怕崔琉娘把崔明珠一道叫过去,到时候指不定又惹来什么麻烦,索性道:“明珠上回进祠堂,没多久就晕了过去,身子骨弱,还是在院子里好好歇着才是。”

崔明珠的双手扯着帕子,险些要撕烂,这是要让她禁足吗?

就为了这个死丫头,崔老爷竟然忍心要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能出府?

崔明珠浑身哆嗦,到底不敢当面忤逆崔老爷,跟在他身后一步步离开梨香苑,只是回过头来,怨毒的眼神落在崔琉娘身上。

站在崔琉娘身边的芳春被崔明珠这一瞥看得通体冰冷,犹如坠入冰窟之中,不由哆嗦道:“姑奶奶似乎是气着了,会不会对大姑娘不利?”

“小姑姑要栽赃陷害,险些把你从我身边弄走,我可不会跟她客气的。”崔琉娘冷笑着,都说河水不犯井水,要是崔明珠继xù

过她的好日子,别来骚扰自己,崔琉娘也不会跟这么一个小丫头计较。

偏偏崔明珠作死,想出馊主意来陷害她不说,还要断了自己的左右手。

芳春对自己有多忠心,崔琉娘心里明白,对这个丫头不免多怜惜几分,还想着把她记下做弟子来帮忙雕刻玉器。

这么一个忠心的丫鬟可不好找,崔明珠嘴皮子一动,就要将无辜的芳春弄死弄残?

崔琉娘满心火气,只让崔明珠丢脸受点罪,已经足够仁慈了。

可惜这个丫头看来并不服气,以后只怕不会给自己好日子过了。

那也正好,崔琉娘没打算放过崔明珠,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再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性子。

而且越是妥协,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崔明珠不是想对自己使坏吗?

那崔琉娘就要反击得叫崔明珠再没有还手的力qì

,一点点摧毁她在崔老爷心里十几年来建立的信任和喜欢。

不知dào

最后,崔明珠会不会后悔惹着自己了?

“既然爹爹如此慷慨,你以后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出府去把玉器卖掉换钱了。”崔琉娘想到崔明珠肯定有后招,必然会盯着芳春的一举一动。

芳春一听,连忙在她脚边跪下,忏悔道:“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不小心,又怎会被姑奶奶发xiàn

,而连累了大姑娘?”

“说什么傻话,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姑奶奶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她最是看不上我,想尽法子折腾我,你也是明白的。”崔琉娘也不知dào

崔明珠究竟哪里看自己不顺眼,总是跟她过不去。

不过也是,崔琉娘也看着这个姑奶奶不怎么顺眼。

首先她的亲娘龚丽馨就不是什么善茬,年纪轻轻嫁给老太爷,暗地里却跟崔老爷勾搭在一起,给老太爷当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无视崔老爷的原配妻子杜吟秋,给便宜娘亲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样就算了,龚丽馨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还沾沾自喜,掌着家,还使劲折腾杜吟秋。

如此恶毒的女人,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看崔明珠善妒又小心眼的样子,以后嫁人了,也只会把夫家闹得鸡犬不宁。

可惜龚丽馨还懂得婉转,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名声还挺好的。

崔明珠却差远了,只会在崔老爷面前装出乖巧的样子,但是一出了事,就完全没有应对的手腕,被动挨打。

要不然又怎会被崔琉娘逼到了死胡同,刚才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叫崔老爷厌烦了呢。

崔琉娘笑了笑,龚丽馨和崔明珠最大的倚仗不就是崔老爷,崔府的当家吗?

若是能把崔老爷争取过来,不知dào

这两母女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嚣张?

光是想想,崔琉娘就忍不住嘴角一弯。

芳春怯生生的抬头看着崔琉娘,见自家姑娘果真没怪她,不由红了眼圈。

“哭什么,你家姑娘不是好好的。别怕,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她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崔琉娘伸手把芳春扶起来,对她微微一笑。

芳春点点头,双眼发亮:“奴婢相信姑娘,姑娘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崔琉娘听了,心里“咯噔”一跳,挑眉道:“我跟以前怎么不一样了?”

芳春苦思冥想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答道:“以前姑娘总是不爱搭理姑奶奶,能避开就避开,所以总是往府外跑,姑奶奶遇不上,也就偶尔在背后说说姑娘的坏话,倒也没做什么。”

如今姑娘不爱往府外跑了,崔明珠哪里会轻易放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麻烦。

崔琉娘想到原身估计懒得跟崔明珠计较,而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也不知dào

这位穿越前辈是怎么想的,难道抄袭这些诗词歌赋引起贵人们的视线,就真能嫁入高门,让他们为之着迷?

别开玩笑了,没看明安候世子的眼神,那分明是看耍猴才会有的目光。

光是被看着,崔琉娘就浑身都不对劲了。

比起这位世子,还是叶纪泽要顺眼得多。

崔琉娘摇摇头,她怎么会想起那个老奸巨猾的“穷书生”?

叶纪泽的身份成谜,不管是自由出入崔府的厉害身手,还是戴着的人皮面具极为精致,再就是从崔府到周府,他似乎在打探着什么,才会接近崔老爷和周少爷。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抛诸脑后。

阴谋诡计,若是冲着自己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有办法的。

崔琉娘让芳春把院门关进,拿出自己的妆匣,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一桌。

白银、金子和银票堆成了小山,叫她看得心花怒放。

似乎光是看着,仿佛就能变成无数上好的玉料来!

第六十章 心惊肉跳

崔琉娘高高兴兴点清自己手上的银钱,崔老爷的慷慨,加上阮掌柜的大方,添了点她卖掉玉器的银子,足足有一千两,算的上是巨款了。

天大地大,还是有钱在手最大。

她琢磨着是先买一套新工具,还是去看看玉料?

崔琉娘兴奋了半宿才睡着,恨不得抱着妆匣来睡觉。

芳春难得见自家姑娘这般高兴,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压不住。

大姑娘在崔府这些年来过得不好,难得如今有了银子在手,夫人待她也好了不少,算是苦尽甘来。

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芳春吹熄烛灯,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虽说大姑娘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性情似乎有所改变,不再喜欢往外跑,又对玉器突然感兴趣起来,更是有着一手雕刻的好功夫。

她心下有些狐疑,却很快抛诸脑后。不管如何,姑娘高兴就好,无论做什么,自己这个丫鬟只要尽心伺候和辅助就是了。

梨香苑主仆两人安心睡下,崔明珠却是睡不着了。

她回到牡丹苑,先是摔了两套白瓷茶具,又把最喜欢的一块帕子撕成了两半,别提心里有多恼恨了。

崔老爷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维护着自己,反而对崔琉娘那个死丫头笑脸相待。

崔琉娘不就是巴结上了百宝斋的掌柜吗,崔老爷用得着对这个死丫头刻意讨好?

崔明珠越想越是生气,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一碗茶就倒在了宝竺的身上:“茶这么热,你这是想烫死我吗?”

宝竺被烫得胳膊都红了,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低着头连忙告罪:“是奴婢不小心,这就是重新泡一壶过来。”

崔明珠心里有气,对这个贴身大丫鬟也没什么好脸色:“行了,你这手泡茶的功夫能好到哪里去,叫其他丫鬟来就是了,今早打帘子那个丫鬟就不错,让她来就好。”

摆摆手,她懒得再看宝竺一眼。

宝竺却是脸色一白,唯唯诺诺地应下便出去了,刚踏出门,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崔明珠的话简直是当着所有人在打她的脸,今早打帘子的丫鬟不过是个二等的,如今自家姑娘说她泡茶不如一个二等的小丫鬟,这不是给自己没脸吗?

偏偏崔明珠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宝竺也不知dào

她是迁怒,还是真的对自己不满了。

她到底在崔明珠身边呆得久了,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气,心直口快,倒也不一定有自己想得那么多,很快便收了泪,回房扑了点粉遮掩了一番,冷淡地叫了那个二等丫鬟进去泡茶伺候。

那丫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应下,只是眉梢的得yì

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宝竺见了,不由冷笑。

崔明珠身边的丫鬟不知dào

被龚丽馨换了多少岔,有些是出错被发卖了的,有些是姑奶奶心情不好直接杖毙,被老夫人小心遮掩了。

要不然,崔明珠任性暴戾的名声岂不是要传出去,坏了她的姻缘?

加上牡丹苑的丫鬟,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厉害些。彼此之间大小争斗不断,若非宝竺有宝姝这个姐姐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谁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只是其他的丫鬟,就没那个运气了,每次都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二等丫鬟还是外头买回来的,不是家生子,在府里没有根基,只怕没几天,还没能得了姑奶奶的青眼,就要被其他丫鬟给打压下去,再也翻不了身的。

宝竺冷冷一笑,没再回房去伺候,免得触了崔明珠的霉头,又要拿自己开刀。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上去给崔明珠泻火,她就不必继xù

担惊受怕了。

宝竺让婆子看顾着院子,有什么事给自己说一声,便出了去找宝姝了。

宝姝却没在,宝竺等了又等,见老夫人房里还亮着,估计老夫人还没睡下,宝姝这个伺候的也不能随意离开。

这么晚了,老夫人怎的还没睡下?

宝竺不知dào

,宝姝今晚也过得不好,同样被龚丽馨给迁怒了。

龚丽馨在书房等了许久,却没把崔老爷等来,只得灰溜溜从暗道回寝室,别替多憋屈了。

被崔老爷撩起了一股子的泻火,却没地方发泄,她浑身都不痛快,倚在贵妃榻上,整张脸都阴沉沉的。

宝姝正跪在她的脚边,低着头,小脸发白。

“你梳头的手艺越发不如以前了,可是偷懒了,觉得我宠着你,越发敷衍我了?若是如此,明儿我就去外头再买一个会梳头的丫鬟,也用不着你了。”

“回老夫人,奴婢万万不敢的。”宝姝一双眼眸盛满了泪水,惊慌失措地匍匐在地,生怕老夫人一个不高兴,真的把她发落了。

失去了老夫人跟前大红人的地位,不说她自己,估计宝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见宝姝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龚丽馨这才舒心了几分,打发她出去了。

谭嬷嬷一直没吭声,见宝姝走了,龚丽馨这才开口道:“老爷带着明珠去了梨香苑,然后老爷居然给了琉娘一大笔银票,还让她以后去账房随便拿?”

她冷哼一声,恨恨道:“这个丫头都不知dào

给老爷灌了什么**汤,以前老爷对明珠千依百顺,如今倒是对着琉娘掏心掏肺了。”

果真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儿可以宠着你疼着你,哪天不高兴,翻脸就不认人。

龚丽馨心思细腻,哪里没感觉出崔老爷对她腻烦了呢?

要不然在书房,她哪里用得着放下脸面,一个劲地卖弄风情,好让崔老爷对自己感兴趣?

龚丽馨伸手摸了摸脸颊,心知自己到底年纪大了,再怎么保养,都不可能像二八少女般漂亮娇嫩。

崔老爷如今做了当家,再没有老太爷在头上压着,可以肆意妄为了。

对于推他坐上这个位子的龚丽馨,也再没了以前的听话讨好。

“老爷的心真是大了,以为可以甩掉我?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才让他早早就成了崔当家?”

“老夫人,慎言。”谭嬷嬷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在门外张望片刻,生怕隔墙有耳。

龚丽馨也知dào

自己气狠了,有些口不择言,不过这却是她的心声,叹气道:“嬷嬷,我哪里比得上那些小丫头来得鲜嫩?老爷瞧着对我开始不感兴趣了,如何能留住他的心?”

在崔府里,崔老爷是她最大的倚仗了。

龚丽馨不敢想象,要是失去了崔老爷的宠爱,她只怕要从云端掉下来的。

谭嬷嬷垂下眼帘,这时候从来都不会答话,胡乱出主意的。

毕竟龚丽馨不过想要抱怨几句,却没想过别人来给她出主意。

这次谭嬷嬷难得打破了平日的沉默,轻声道:“老夫人这样想,老爷只怕也是如此。”

闻言,龚丽馨不由一怔。

只是谭嬷嬷低着头,再也没开口了。

“嬷嬷说得对,我以前总觉得男人是天,女子就该像菟丝花一样依赖着他们才能过活。老爷只怕也觉得我离了他,也成不了什么事,这才开始有恃无恐的。”

沉吟片刻,龚丽馨苦笑着摇头,很快又坐直身,脸上再没了愁苦:“老爷倒是小看了我,跟着老太爷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手段我都没能学会吗?不给自己留点后路,老爷哪一天彻底厌倦了我,便要亲手断了我的后路。”

男人厌倦了一个女人,对她再不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指不定要踩到泥里去,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龚丽馨可不想自己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

趁如今崔老爷对她还没有防备,自己能做得事就多了。

她原本乱糟糟的心情,因为谭嬷嬷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安稳了下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还是嬷嬷好,总是替我着想。要是离了嬷嬷,我真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老夫人言重了,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才是奴婢的福气。”谭嬷嬷恭敬地答着,丝毫没有沾沾自喜。

龚丽馨最喜欢谭嬷嬷这副懂事又守规矩的模样,不管做了什么,知dào

了多少事,总是荣辱不惊,实在是难得的一个好帮手。

所以在崔老爷想除掉谭嬷嬷的时候,她才会犹豫。

可惜崔老爷和谭嬷嬷之间,龚丽馨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如今想来,倒是自己相岔了。

崔老爷再好,也是个没良心的。被那些年轻的小丫头吹吹枕边风,估计没两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里像谭嬷嬷,之前受了那么多的罪,回头还是替自己设想,丝毫没一点记恨。

龚丽馨不由伸手拍了拍谭嬷嬷的手背,叹气道:“只怪我以前认人不清,还念着老爷的旧情,这才委屈了嬷嬷。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以,嬷嬷不会怪我吧?”

“奴婢不敢,老夫人若是贸然开口求情,只怕老爷更不会放过奴婢。”谭嬷嬷脸上带着惶恐,还有后怕的神色。

龚丽馨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嬷嬷说得极是,老爷连你也容不下,恐怕很快连我也容不下了。”

光是想想,就足够叫她心惊胆战了。rs

第六十一章 丫鬟风波

龚丽馨想了想又不放心,第二天便把崔明珠叫到了跟前来。

打发掉伺候的丫鬟婆子,她语重心长地劝道:“最近你大哥正想要攀上百宝斋,琉娘跟阮掌柜交好,只会事半功倍,你这些日子便远着她一些,免得惹了你大哥不高兴。”

崔明珠愤愤不平,以前都是崔琉娘让着自己,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反而变成是她要绕着崔琉娘走了?

她不高兴地跺跺脚,皱眉道:“娘亲,那死丫头越发嚣张了。大哥又向着她,迟早要骑到我头上去,少不得还会坏了娘亲的事。”

龚丽馨搂着崔明珠,冷笑道:“她一个小辈,想要对付我,传出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不孝的帽子一戴,这辈子就别想除下来了。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要是落到那样的地步,到底会连累了你。”

“你还想不想嫁人了?被琉娘一搅黄,以后好人家都不会上门来了。”

崔明珠一听,倒是觉得吃亏的反而是自己,这才不悦地应下了:“难道就这么放任那个丫头,让她作威作福了?”

“哪里的事,敲打敲打就是了,谅她也翻不出上门风浪来。”龚丽馨让崔明珠回去,转头就让谭嬷嬷把杜吟秋给叫过来。

总是隔着一辈,她直接敲打崔琉娘也不合适。平日都是把杜吟秋叫来,暗示一番,这个便宜媳妇从来都没让自己失望过。

这回谭嬷嬷过去,却是独自一人回来了,脸色还有些不好。

“回老夫人,夫人说有紧要事,待会再过来请安。”

“什么紧要事,还得让我等着?”龚丽馨越发不高兴了,小的惹着崔明珠,大的也想造反了吗?

果真像崔明珠说的,这对母女得了崔老爷的一点重视,便找不着北了,连她都要不放在眼内。

谭嬷嬷摇头,却解释道:“夫人采买了两个丫头,想着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便想送到梨香苑去。路上正好碰见老爷,看上了其中一个……”

龚丽馨一惊,手里的茶盏直接摔到了地上,茶水沾湿了群摆也犹不自知:“什么,老爷看上了那丫头,难道还要留在身边吗?”

“老爷是这个意思,说是先做通房,回头若是伺候好了,肚皮又是争气,便抬为姨娘。”谭嬷嬷说完,又低着头补充道:“夫人觉得只把一个丫鬟送去梨香苑也顶不了什么事,索性两个丫头都留给了老爷,叫她们好生伺候着。”

“倒是个贤惠大方的好夫人,给老爷一连送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龚丽馨面露讽刺,又问道:“那两个丫头,嬷嬷可是见着了?”

“是,回老夫人,两个丫头听说是官家伺候的一等丫鬟,知书识礼不说,颜色也是极好的。”这样的丫头不好找,还是刚被抄家的,身上也没被玷污过,人牙子费了不少功夫才要到手,价钱可不便宜。

谭嬷嬷想着杜吟秋为了崔琉娘,请两个体面的丫鬟也能帮衬些。

毕竟是从官家出来的,听闻是在姑娘跟前伺候,大家的规矩知dào

得清清楚楚,比起请一个教养嬷嬷,这样的丫鬟更是难得。

有她们在身边提点着,以后出去,崔琉娘也是体面不说,规矩亦是极好的。

谁知dào

如今没到崔琉娘的身边,反而便宜了崔老爷?

崔老爷当初娶了杜吟秋就知dào

,心里是不喜商户出身,很愿意接近书香门第,沾点书香气,说出去也是体面,脸上有光。

两个丫鬟看怕很得崔老爷的心,杜吟秋这一送,崔夫人的地位更加牢固。

连谭嬷嬷也不得不赞叹,杜吟秋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龚丽馨气得脸色涨红,她就知dào

崔老爷已经开始厌倦自己了,想着年轻漂亮的丫鬟们。

谁知dào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还一送就送两个,崔老爷如今乐得找不着北,哪里还会想起自己来?

她伸手一扫,一套青瓷茶具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夫人,仔细自己的身子,别伤着了。”谭嬷嬷拦着门外想要来打扫的丫鬟,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轻声道:“老夫人何必担忧,崔府的库房钥匙还在老夫人的手上,在崔家,谁也越不过去的。”

龚丽馨面色这才好了一些,想也是,那些鲜嫩的丫鬟连姨娘都不是,不过是让人耍玩的通房罢了。崔老爷喜欢几天,很快又腻歪了。

再说,她手里握着崔府的掌家权,崔老爷也奈何不了自己。

要是崔老爷过分了,龚丽馨自有办法整治他!

“既然两个丫鬟往老爷屋里一送不就完了,杜吟秋她还忙个什么劲?”

龚丽馨心里不好受,自然不想让杜吟秋得yì



谭嬷嬷斟酌地答道:“老爷让夫人安排院子,不管是摆设,还是伺候的都得挑一挑。吃穿用度堪比一等丫鬟,又叫人把先前买来的波斯地毯铺上,夫人忙得脚不沾地,这才没能及时过来。”

龚丽馨心下一惊,崔老爷很是喜欢那张难得的波斯地毯。

是在海运的时候偶遇一个波斯商人,费了不少唇舌,这才用不高的价钱给买下的。

这波斯地毯实在太少,简直是有价无市。

如今崔老爷居然舍得拿出来给两个通房用,足见他对这两个丫头的满yì



龚丽馨也懒得折腾杜吟秋了,这个软弱的媳妇,被崔老爷吃得死死的,也不敢不听话。

最要命是那两个丫鬟,这才刚刚做了通房,前后还没几个时辰,就已经把崔老爷迷得团团转了,以后还得了?

再过几天,崔老爷是不是连管家的权力都送给两个丫鬟玩玩了?

龚丽馨越想越是不安,果真男人一碰着美色都把持不住,脑子都不清醒了。

她当机立断,苗头就该在开始便掐灭掉,以后便能少些麻烦。

“去把那两个丫头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狐媚子,把老爷迷得七荤八素的?”

谭嬷嬷应下,足足小半个时辰回来,依旧是独自一人。

龚丽馨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两个丫鬟刚进府,架子倒是够大的,竟然让自己等这么久?

谁知dào

谭嬷嬷压根就没把人请过来,她更是满心怒火:“人呢?难道我一个崔府的老夫人,连两个丫鬟都叫不动?”

“老夫人息怒,奴婢过去的时候,正好老爷也在。说是两人刚安顿下来,正布置院子,迟些再带她们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谭嬷嬷的话说得足够婉转,崔老爷当面一副生怕老夫人把两个丫鬟生吞活剥的样子,还是别告sù

老夫人为好。

龚丽馨却是跟着崔老爷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十分熟悉。

崔老爷拦着不让人来,她哪里猜不出是怕自己嫉妒心一起,把两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丫头给毁了?

她气得心口都疼了,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

谭嬷嬷赶紧上前给龚丽馨顺气,好一会她才缓过来,面色惨白:“嬷嬷,老爷这不是当着那两个丫鬟的面打我的脸吗?”

身为崔老夫人,竟然连两个丫鬟都动不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来管家?

“老夫人仔细身子骨才是,两个丫鬟罢了,起不了什么风浪来。不说老夫人在,还有夫人呢。”谭嬷嬷柔声劝着,生怕龚丽馨把自己给气坏了。

“嬷嬷说得极是,我不好插手老爷的事,杜娘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两个丫鬟胡闹。”她心里堵着,难道杜吟秋就能高兴?

原本给女儿采买的两个丫鬟被崔老爷抢了去不说,直接揽到屋里来,如今又支使着杜吟秋给两个丫鬟布置院子,硬生生打脸,谁也忍不下去。

龚丽馨不用动手,自有人收拾两个丫鬟,她这才舒服了一点。

隔岸观火,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这是她的强项,也是龚丽馨一直赢得好名声的手段。

她就不信了,那两个丫鬟能借着崔老爷的喜欢,真能在府里横着走?

别说是自己,杜吟秋第一个就不乐意!

龚丽馨似乎能看见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凄凉的下场,嘴角冷冷一勾,她只管在这里等着看戏便是了!

这厢龚丽馨总算想通了,那边杜吟秋还是把崔琉娘给叫了过来,免得让女儿不好受。

崔琉娘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崔老爷收了两个丫鬟的事。

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满眼同情和不忍。

只是崔琉娘心里好笑,这事看着是崔老爷不厚道,杜吟秋是平白受了委屈。

可是在她看来,杜吟秋分明是故yì

的。

带着两个丫鬟过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着点,在崔老爷出书房的时候经过。

崔老爷看见两个颜色极好的丫鬟,领着的人又含糊不清,自然就想着把人收了。

谁会想到两个丫鬟是杜吟秋打算给崔琉娘找来的?

把人收都收了,回头才知dào

,不好再送过来,这事就将错就错了。

很像崔老爷的作风,即便错了,也死不会认错,只会怪杜吟秋没说清楚。

杜吟秋顺水推舟,如今整个崔府只怕都在同情着这位可怜的崔夫人和无辜受连累的大姑娘了。rs

第六十二章 三人行

崔琉娘进去的时候,不意wài

看见两个清丽的丫鬟便站在杜吟秋的下首,神色恭敬。

看来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十分守规矩。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十成十的好。

见崔琉娘进来,两人姿态优雅地给她行礼:“奴婢见过大姑娘。”

“这就是娘亲刚买来的两个丫鬟?”崔琉娘上下打量着两人,眼神十分不客气。不过她们确实长得好,瓜子脸,柳叶眉,水蛇腰,偏偏穿着丫鬟统一的粉色衣裙,不卑不亢的,反倒因为穿得严实,更叫人遐想连篇。

崔老爷估计也是看见这样的两人,这才开始心猿意马,二话不说就把她们收了房。

既然杜吟秋唱红脸,她来当白脸便是了。

两个丫鬟低着头,一副兢兢战战的样子,看来是对她有些敬畏的。

杜吟秋一听,便也笑了,这个女儿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慧得多了。

显然崔琉娘长大后更像杜家人,实在是大幸之事。

“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你们心里清楚就是了。崔府的规矩不比大户人家,只是做错了事,惩罚不是你们想象得当的。我们可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看重名声和面子,对下人仁慈手软,该严惩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客气的。”敲打了两人,杜吟秋这才打发她们走了。

等两人一走,杜吟秋才道:“这是一对姊妹花,刚才左边的是姐姐青涟,右边是妹妹青淼。一起被卖到一户人家,做的都是一等丫鬟。青涟沉稳,青淼活泼,可是别小看了她们。能在大户人家担当一等丫鬟的,心计手段都十分了得,不会是什么善茬。”

“女儿明白的,只是娘亲把她们弄进来,就不怕两人有了别的心思,撮合着爹爹做什么事来?”崔琉娘刚才一瞥,就明白这两姊妹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儿,生怕杜吟秋吃亏了。

杜吟秋笑笑,承了女儿关心的情,轻飘飘地推了一下手边的锦盒:“她们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崔琉娘挑眉,没料到杜吟秋还有这一手:“爹爹难道就不急着把她们的卖身契要过去,好拿捏在手里?”

这会儿不拿,不等于以后就不会要,端看两姊妹的手段了。

杜吟秋不在意地摇头:“老爷从来不喜欢掺和这样的麻烦事,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是被吹了枕边风,一个不留神把卖身契送还给两姊妹,以后麻烦可就多了。”

一个没掌握在手里的美妾,回头给收买了,在他背后被捅了一刀,崔老爷要到哪里哭去?

与其提心吊胆的,倒不如把卖身契留在杜吟秋手上。

两姊妹的命脉在杜吟秋手上,理所当然会好好伺候崔老爷,还不敢在崔府里胡来。

崔琉娘眯起眼,崔老爷不够聪明,但是还不至于傻到家了。

卖身契要是回到两姊妹手里,崔老爷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剑,什么时候掉下来谁知dào

呢!

而且捏在杜吟秋手里,要比在龚丽馨手里好多了。

杜吟秋不嫉妒,不吵闹,对崔老爷的感情也不深,为了名声维护表面的和谐,装出大方贤惠的样子,哪里会对两个不入流的丫鬟动手脚?

但是龚丽馨就不一样了,两个丫鬟落在老夫人的手里,这女人善妒,谁知dào

会不会直接寻了个理由把两个丫鬟打杀了呢?

崔老爷可不想还没尝鲜,难得的美妾就要被龚丽馨折磨死了。

想想后院伺候的,除了杜吟秋,就得两个姿色平平的丫鬟。

别以为崔老爷不知dào

,这么几年来,那些伺候的丫鬟不管多年轻,肚皮总是没声息。

要是他傻到不清楚是龚丽馨私下动的手脚,那崔老爷就真是蠢到家了。

反正他也不想要庶女庶子早早来闹腾,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年纪越发大了,杜吟秋又不打算再生一个,崔老爷便动了心思。

以前的通房都是龚丽馨安排的,一个个被灌了药,他再努力也生不出什么来。

杜吟秋采买的,原本又是替崔琉娘选的,一来不可能被灌了药,二来没叫龚丽馨插手,人还是好的,崔老爷哪能不琢磨为崔家开枝散叶的事来?

让杜吟秋亲自布置院落,也是不想龚丽馨掺和进来,后院的阴私比府外的争斗只多不少,叫人防不胜防。

崔老爷不清楚,杜吟秋还能不知dào

吗?

谅她也不敢在院子里动什么手脚,两个丫鬟安然无恙,崔老爷也能放心,算得上皆大欢喜。

杜吟秋塞了两个丫鬟过去,也得了安静,还讨了崔老爷的欢心。

既不用亲自去伺候,也不至于让崔老爷彻底恨上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府里不高兴的,就只有龚丽馨了。

“那两个丫鬟是妙人,原本便想着送到那户人家的大少爷身边做通房的。只是少爷命薄,没能熬过十五岁,这才送到了大姑娘的身边伺候着。”杜吟秋采买这对姊妹花,自然是用心打探过的。人得好kàn

,也要有手段,尤其会伺候人,琴棋书画怎么也会一点。

如今比她想象得更好,这对姊妹花简直一下子就虏获了崔老爷的心。

龚丽馨恶心了自己那么多年,杜吟秋不介yì

从这一刻开始给她添堵。

崔老爷进了温柔乡,只怕就出不来了,哪里还记得人老珠黄的龚丽馨?

若是说这么多年,崔老爷对龚丽馨没一点感情,那是假的。但是随着年月过去,龚丽馨渐渐老了,皮相大不如以前,那就说不准了。

男人么,哪个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这么两个水葱般的丫鬟伺候自己,崔老爷睡着也得笑了。

龚丽馨或许会害pà

自己一天天老去,所以想要抓住崔老爷的心。

可崔老爷何曾不会担心这一点,也想在娇嫩的丫鬟跟前逞威风。

偏偏这一点是龚丽馨给不了他的,因而崔老爷会移情别恋是显而易见的事。

龚丽馨如今还没能察觉,等回过神来,一切已经太迟了。

杜吟秋嘴角噙着笑,看着心情极好。

十几年来堵在心里的一口恶气,终于能出来了!

崔琉娘眨眨眼,却依旧忧心道:“那两个丫鬟有爹爹护着,老夫人掺和不得,少不了要折腾娘亲。”

龚丽馨迁怒的性子,跟崔明珠是一模一样。那对姊妹花不能下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杜吟秋的。

“怕什么,我给老爷找来这么可心的丫鬟,却又是抢了你的,当然要补偿几分。老夫人这回是栽了,可笑她还没能瞧出来。”杜吟秋施施然说着,一点都不担心。

比起龚丽馨,她对崔老爷的了解也不少。

这个男人自私自利,绝不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可惜龚丽馨总是看不出这一点,妄图掌控崔老爷,到头来什么都没能抓住,甚至可能惹恼了他。

“你只管看着就是了,老夫人的性子十年如一天,以前有老太爷在,还能恣意妄为。如今失去了这个倚仗,又没了崔老爷的支持,无疑像是断了一双臂膀。”

崔琉娘点头,龚丽馨把对她最掏心掏肺的老太爷给弄死了。崔老爷可不是老太爷,以前偷着厮混,的确有几分刺激。

估计被老太爷在上头压着太久,崔老爷也变态了,偷着亲爹的枕边人,仿佛就像赢了老太爷一样。

毕竟老太爷的手腕和才能都在崔老爷之上,当儿子的怎么也超越不了亲爹,别提多呕血了。

别人拿他们两父子比较,肯定会对崔老爷暗自摇头。

如今头上的一座大山没了,崔老爷自由了,能够恣意妄为,崔府都是属于他的了。

老太爷的枕边人算什么,刚开始还是保留着习惯,对龚丽馨不至于冷落。

只是龚丽馨总是担心害pà

,想着牢牢抓紧自己,崔老爷却要不高兴了。

以前一个老太爷就压着崔老爷不敢反抗,只能听话行事。

如今老太爷好不容易没了,龚丽馨一介女流还想用长辈的身份压着自己听话,这不是挡着他的道了?

对挡路的人,崔老爷从来不会客气。

别说是枕边人,还是一个只能依靠着自己生活的继母,他哪里会放在眼内?

要是龚丽馨敢到处嚷嚷,崔老爷也有千百种办法不弄死一个人,却让她从此再开不了口!

这对姊妹花确实上道,青涟善厨艺,又得杜吟秋的指点,做的饭菜十分可口,又对了崔老爷的胃口。青淼善针线,熬了两夜,做了一身衣袍,让崔老爷穿上更加玉树临风。

两人也没怎么卖弄才学,反倒一门心思讨好崔老爷,让崔老爷浑身都烫贴。

想想她们的一双手以前是写诗作画的,如今却甘心下厨裁衣,只盼着自己垂怜,叫他属于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哪能不高兴?

瞧见崔老爷这两天走着路都精神奕奕,更别说是满脸红光,便知dào

两姊妹夜里伺候得更尽心。

听说三人同睡一屋,崔琉娘面色古怪。

不是说古人守旧,崔老爷倒是放得开,精力也够厉害的。

他自己倒没什么,来杜吟秋院子请安的两个丫鬟连走路双腿都打着颤,足见夜里的战况有多激烈了。rs

第六十三章 后院博弈

杜吟秋看着两个丫鬟小脸发白,眉梢却含着春意,神色淡淡的,只叮嘱了几句要好好伺候老爷,便打发她们走了。

崔琉娘正好过来请安,瞅见她们乖顺地对自己行礼,走路的样子怪怪的,不由挑眉。

看着杜吟秋似乎没放在心上,她这才放心了:“娘亲,这两个丫鬟瞧着被折腾得真够厉害的。”

杜吟秋冷笑:“不枉我花了大价钱从人牙子里千挑万选出来,这两个丫头看着年幼,却是有心机的。”

崔琉娘似乎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了过来:“娘亲这话何意?”

“你没见过后院的龌蹉,又还没嫁人,自然不了解。”杜吟秋摆摆手,有些事该是让这个女儿知dào

的:“她们的院落离我这红荔苑最近,却在半路遇上了你。”

闻言,崔琉娘明白了:“娘亲是说,她们特意绕了路过来的?”

“不错,她们是故yì

的。绕道而行,你说路上看见的丫鬟婆子有多少?不过短短一刻钟,估计整个崔府都知dào

两人受了老爷的宠爱。”杜吟秋冷哼一声,这点心思,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不过计谋不在乎简单,有用就行。

两个丫鬟也是为了自保,在府里走一转,该知dào

的都知dào

了,龚丽馨就不敢随便对她们下手。

倒是两个明白人,清楚男人薄情寡性,崔老爷如今对她们感兴趣,谁知dào

能保持多久?

只依赖崔老爷来保护她们,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毕竟把命运交托给另外一个不算是熟悉的人,估计以后怎么死都不知dào



崔琉娘点头,也很能理解这对姊妹花的做法。

崔老爷实在不靠谱,以前跟龚丽馨打得火热,明面上还迎娶了杜吟秋,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如今得了两个漂亮年轻的丫鬟,一夜就宠幸了两人,把龚丽馨彻底抛诸脑后了。

这般喜新厌旧,怎能靠得住?

“她们懂得自保,我也不必费心护着,跟老夫人对着干。”杜吟秋嘴角微微勾起,有这对姊妹花在跟前当靶子,龚丽馨对她的关注便会越来越少,或许还打算拉拢自己,好对付这两个迷惑了崔老爷的狐狸精。

龚丽馨一不高兴就把她叫过去暗地里敲打嘲讽,杜吟秋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刚开始被她的冷嘲热讽说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把自己埋了。

渐渐麻木了,她又看清楚了崔老爷和龚丽馨的龌蹉。

谁知dào

龚丽馨没一点愧疚就算了,还视杜吟秋为眼中钉,每次都抓着她揉捏。

估计明白杜吟秋比谁都注重名声,不敢对外张扬,这才越发变本加厉。

杜吟秋是人,不是圣人,哪能不窝火?

只是时候没到,她才没下手罢了。

如今杜吟秋心里头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给崔琉娘寻一个如意郎君,早早便嫁出去,没必要继xù

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崔府里。

至于女婿的人选,却要好好斟酌。

杜吟秋一点不想自己的悲剧会在崔琉娘身上重蹈覆辙,就像如今陷在泥潭里压根不能脱身。

龚丽馨听着小丫鬟来禀报,新上任的通房昨晚就被老爷宠幸了,今早连走路,双腿都是抖的,气得她又摔了一套茶具。

谭嬷嬷打发掉小丫鬟,柔声安抚道:“老夫人很不必放在心上,老爷不过贪新鲜,过几天便会厌倦了。”

龚丽馨这回可没再听进去了,愤愤不平道:“两人花骨朵的年纪,老爷怎会不疼惜?这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不管怎么保养也不可能跟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能比的。”

不说皮肤细滑,也早就没了年轻时的紧致,崔老爷已经不止一次露出不够尽兴的神色来。

若非龚丽馨放下身段一再讨好他,估计崔老爷早就把自己扔在一边去寻新欢了。

如今瞌睡有人送来枕头,崔老爷早就蠢蠢欲动,偏偏杜吟秋挑的两个丫鬟一个塞一个漂亮,还是知书达理的,算是直接进了老爷的心坎。

龚丽馨气得不行,皱眉道:“昨天让杜娘过来,她推三推四的,今儿再去请,我就不信了,两个丫鬟欺负到我头上来,连杜娘也开始变得不识趣了。”

谭嬷嬷轻声细语地劝道:“老夫人息怒,昨儿老爷一直支使夫人收拾院子,听闻直闹到夜里才消停,夫人累得很,坐下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半夜,这才没过来请安。”

龚丽馨听着,心里更不痛快了:“不过两个丫鬟而已,老爷真是大惊少怪,还让崔家的主母帮忙收拾院子,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谁说不是呢,老爷对这两个丫鬟也太上心了一点。”谭嬷嬷跟着叹气,又同情道:“可怜夫人忙了一整天,老爷也没说一个好字。今早还打发两个丫鬟去给夫人请安,听说夫人砸碎了一个摆件,发了一通脾气。”

听说杜吟秋也是不痛快,龚丽馨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却越发认为这两个丫鬟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压根就不把杜娘和我放在眼内。”

谭嬷嬷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奴婢琢磨着,老爷这是不想让老夫人插手院子里的事。”

龚丽馨一听就明白了,随手就把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脸色狰狞道:“真是好老爷,这是怕我对两个丫鬟下手了?”

崔老爷只怕是知dào

身边伺候的两个相貌平平的通房早就被灌了药,这辈子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所以是指望着两个丫鬟给他生孩子了?

若是生了儿子,便要送到杜吟秋膝下养着,以后也是崔府的继承人。

龚丽馨只生下一个女儿,伤了底子,一直都没能再怀上,确实挺遗憾的。

崔老爷的意思也很明确,不想她生儿子,到时候是他名义上的弟弟,谁知dào

老太爷会不会改变主意换了继承人?

都说老来得子总要多宠一些,崔老爷不得不防。

龚丽馨当年心醉于他,哪里能不听话,说不让生就不生,甚至吃了点偏方没叫自己怀上。

可惜这偏方效果是不错,也彻底让她生不出来了。

她为了崔老爷牺牲了这么多,如今这男人说厌倦就厌倦,想要甩掉自己跟别的年轻丫头双宿一起飞吗?

龚丽馨阴沉着脸,恨不得把崔老爷千刀万剐。

有崔老爷护着,她暂时还真不能对那两个丫鬟动手。

崔老爷正贪新鲜的时候,肯定会把两个丫鬟护得严实,若是这会下手,岂不是要触他的霉头?

龚丽馨不至于这么蠢,反正要对付两个丫头,只等着崔老爷厌倦,又或是没那么热乎劲的时候也不晚。

“嬷嬷从我私库里挑两个摆件给杜娘送过去,正好有凝神的熏香,一等一的好东西,我还舍不得用,也一并拿过去吧。”她想了想,还是暂时放下拿捏杜吟秋的心思,对这个便宜媳妇稍微示好。

要是以后怂恿着杜吟秋动手,自己就能借刀杀人,双手不用沾上一丁点,做个甩手掌柜,又能除掉那两个碍眼的丫头,何乐而不为?

谭嬷嬷一眼就看出了龚丽馨的心思,在私库里挑了两个上乘的摆件,又添上熏香,亲自送到了红荔苑。

杜吟秋面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神色,诚惶诚恐地接下,一叠声地赞叹老夫人的体恤。

双燕伶俐地塞了一个荷包给谭嬷嬷,笑吟吟地把她送出了院子。

回来的时候,看见杜吟秋坐在上首,面上的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然像夫人说的,老夫人这是想拉拢夫人呢。”

杜吟秋微微颔首,面上露出几分讥讽:“要不是老爷有了别的心头好,老夫人哪能想到待我好一些?”

不过是有了共同的敌人,这才想要给她点甜头,好以后把自己当枪使!

以为杜吟秋是傻子,没看出来吗?

还是说平日只是打压着,如今给一根萝卜,就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不知dào

是龚丽馨想得太天真,还是杜吟秋以往的伪装太成功,寡言懦弱的性子早就深入人心,这才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双燕嘟嘟嘴,嘀嘀咕咕道:“老夫人也太吝啬了,只给两个不值钱的摆件,熏香倒是不错,却一点都没提掌家的事。”

要是给夫人掌家,或许夫人还会考lǜ

给老夫人一点甜头。

杜吟秋笑笑,早就知dào

龚丽馨不是那么容易会放权的人。

不过她会一点一点的,让龚丽馨不得不倚仗自己,把掌家的权力亲手交到她杜吟秋的手上来!

“你去吩咐厨房,碧笙苑今儿送去的饭菜减一半。别的不用说,只道谭嬷嬷刚刚到红荔苑就足够了。”

双燕一听,双眼亮晶晶的,喜滋滋地应下,这边亲自去厨房叮嘱了。

出院子前,她去井边用冷水拍打了一下双颊,让自己看着面色苍白一点。

又皱着眉头,苦着脸去了厨房吩咐。

厨娘好心地多问一句,双燕耐不住她们的追问,这才透露了一句,很快便匆匆走了。

厨房顿时炸开了锅,想着老夫人也管得太宽了,居然连崔老爷房里的事也插手一二。

又同情崔夫人,被两个丫鬟争了宠就算了,如今龚丽馨横插一脚,回头崔老爷以为是杜吟秋的意思,那真是冤死了,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rs

第六十四章 闻风而动

杜吟秋自然不傻,让双燕在厨房隐晦地透露,其实什么都没说清楚,都是厨娘们自行想象的。

她特意让双燕挑的这个厨娘,正是崔老爷身边最得力小厮的娘亲。

小厮很得崔老爷信任,这才把自家娘亲送到厨房做了一个小管事,平日吃香喝辣的,好不快活。

厨娘回家一说,小厮一拍膝盖,这还得了。

他是崔老爷的耳目,府里有风吹草动总是第一个告知。

小厮隐约觉得这些流言一传开,对老夫人没好处。

毕竟崔老爷在面上对这位继母毕恭毕敬的,外头的人都说崔老爷是极为守礼的。底下人要是不懂事多说了几句,传到老夫人耳边那就不好了。

谁知dào

崔老爷听了,却是勃然大怒,却也不至于听信一面之词:“你去打听一下,谭嬷嬷今儿真去了红荔苑?”

谭嬷嬷又没遮遮掩掩的,一路走来不可能没人看见。

小厮不过出去问了问,很快就回来禀报道:“回老爷,谭嬷嬷的确去了红荔苑,霜华苑奉茶的丫鬟隐约听到,的确是老夫人的意思。”

崔老爷不痛快了,龚丽馨越发过分,手伸得太长,如今还想借杜吟秋来对付两个新来的丫鬟吗?

崔府没有男丁,他年岁大了,没个继承人培养一下,以后崔府该如何是好?

龚丽馨只想着自己,压根没把崔府放在心上。

崔老爷越想越是生气,他清楚杜吟秋不屑于私下对付丫鬟,实在是掉价,有**份。

但是龚丽馨就不一样了,这个女人为了自己,连老太爷都能毒死。

虽然当时他也是手足无措,毕竟老太爷知dào

了自己跟龚丽馨之间的龌蹉事。

没料到龚丽馨当机立断,还没等老太爷确认,就直接把人弄死了。

即便是如今,崔老爷光是想想,就觉得胆颤。

要是哪一天龚丽馨觉得他不听话,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毒死了?

所以崔老爷不敢让龚丽馨怀上男胎,崔明珠当初就是个意wài

,幸好是个姑娘。

要是个小子,老太爷一死,他也跟着没了,崔府是不是就完全落在龚丽馨的手里?

光是想想,就让崔老爷犹如坠入冰窖之中,浑身都是凉意。

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

龚丽馨越是插手,崔老爷越是觉得她心里有鬼,这才不乐意看见崔府的继承人出生。

平日打压杜吟秋就算了,连两个小丫头都不放过,实在叫人心寒。

崔老爷想了想,很有必要去敲打龚丽馨一番,免得这个女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或许该哄一哄,床榻上总是好说话?

只是尝过了鲜嫩的丫头们,再让崔老爷伺候龚丽馨,便有些下不了嘴。

就像是吃了刚从地里摘的新菜,再吃地窖里放了好几个月的干菜,实在难以下咽。

崔老爷冷哼,很是该冷一冷龚丽馨,让她明白,崔府里谁才是当家的!

龚丽馨听说崔老爷过来请安,眼里带着欣喜,不断问着宝姝道:“这件衣裙会不会太鲜艳了一点,显得我不够庄重?”

这句话已经问了足足三回,宝姝好脾气地答道:“老夫人皮肤白皙,穿这件衣裙再适合不过了。”

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不满yì

新戴上的珠钗,又指点着宝姝从妆匣里拿出一套新头面重新戴上,这才算是妥帖了。

又仔细端详,龚丽馨觉得没了纰漏,这才施施然起身出了去。

崔老爷等了一刻钟,有些不耐烦了,看见龚丽馨盛装出来,眼底的厌恶怎么也掩饰不住,只能低下头。

都一把年纪了,龚丽馨还穿得跟二八少女一样,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鲜艳的颜色倒是衬青涟的肤色,头上的首饰太重,给青淼打一对金链子挂在小腿上,必然更显风情。

光是想着,崔老爷就觉得浑身发热,恨不得立kè

回去跟两个漂亮丫鬟在榻上厮混。

他定了定神,这才对龚丽馨拱拱手:“几天不见,老夫人气色不错。”

龚丽馨难免有些失望,她早早起来梳妆,没想到只得了崔老爷一句气色好,半点没提自己今儿的盛装打扮。

不过碍着周围都是丫鬟婆子,崔老爷的确不能说得太露骨,她这才稍稍有了安慰。

“老爷也许久不来霜华苑了,倒是忙得很。”龚丽馨心里总是有一点不痛快,说话自然而然便有些酸意。

谭嬷嬷连忙借着烹茶,给龚丽馨使了使眼色。

龚丽馨这才察觉自己说话太不注意了,连忙补救道:“生意虽忙,老爷还是多注意身子骨才是。尤其如今秋风渐起,平日小厮伺候着要更上心些才是。”

“多谢老夫人关心,”崔老爷规规矩矩站在下首,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看着周围伺候的丫鬟们,龚丽馨不好发脾气,只得咽下火气,装出长辈的模样叮嘱道:“老爷年纪也不小了,伺候的人太用心也不好。”

听罢,崔老爷脸色顿时黑了。

什么叫年纪不小,这是说他不行了?

不管哪个男人,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说自己不行,尤其龚丽馨还是他的枕边人。

崔老爷抬起头,脸上挂着冰霜,龚丽馨的话刚出口,就知dào

自己坏事了。

原本想着好好跟崔老爷说话,怎么一出口反倒让两人的关系更糟糕了?

只是她如今是老夫人,崔老爷不能反驳,龚丽馨还得硬着头皮继xù

叮嘱道:“我也是好心,毕竟老爷是崔府的顶梁柱,府上的人都倚仗着老爷。”

崔老爷彻底听不进去了,龚丽馨一副关心的模样,这是诅咒他要倒下了?

他绷着脸,声音有点冷:“就不劳老夫人担心了,伺候我的都是可心人,谁也不敢怠慢。”

下人不敢怠慢,这是暗地里指责她怠慢了?

龚丽馨听着也是不高兴了,面上再也没了笑容,眼睁睁看着崔老爷拂袖而去。

打发掉下人,龚丽馨双手捂着脸便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她对崔老爷是上了心的,一直都当夫君来看待。

就算两人没有名分,可是龚丽馨做的比杜吟秋还要妥帖。

如今老太爷不在,这才一年过去,崔老爷就想一脚把自己踹了?

她越想越伤心,却也愤nù

,崔老爷过河拆桥,简直叫人寒心。

哭了一刻钟,龚丽馨擦干眼泪,虽然眼红红的,脸上却再没了悲戚:“你去打听一番,老爷怎么突然跟我发难了?”

谭嬷嬷很快便回来了:“崔夫人减了碧笙苑一半的份例,那两个丫鬟便告到了老爷跟前。”

龚丽馨的眼神像是渗了毒,哪里不明白崔老爷这是觉得杜吟秋绝不会跟两个丫头过不去,肯定认为是自己授意的。

加上谭嬷嬷的确早上去了红荔苑一趟,崔老爷稍微联想,就把事情栽到她身上来。

龚丽馨不是不厌恶杜吟秋,却更痛恨崔老爷。

毕竟杜吟秋也是意难平,明面上不能跟两个丫鬟过不去,背地里稍微小惩一番,也不算什么。

偏偏龚丽馨不能敲打,更不能阻止,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

杜吟秋和两个丫鬟掐起来,最好两败俱伤,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龚丽馨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了,却忘记了崔老爷这个变数。

杜吟秋一直太安分了,所以崔老爷二话不说就认为是她的错?

龚丽馨心里纠结,要不是怂恿杜吟秋,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但是不推波助澜,又如何借刀杀人?

她纠结了一会,觉得误会不能澄清,不然杜吟秋才开了一个头,自己就拦住了,这个胆小懦弱的便宜媳妇便不敢作为了。

“嬷嬷亲自去一趟碧笙苑,敲打敲打两个丫头,叫她们别太嚣张。为了老爷的身子骨着想,通房不能越过主母去,一个月伺候老爷三五次就好,别太过了。”

谭嬷嬷听了,却犹豫道:“老爷已经不高兴了,老夫人再插手老爷房里的事,会不会更糟糕?”

“没有比如今更糟糕的事了,既然老爷认为是我做的,起了这个头,我还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要是退缩了,那两个丫鬟不知dào

在背地里怎么笑话我呢!”龚丽馨咬牙切齿,巴不得将两个丫鬟给撕了。

“我正儿八经替老爷着想,谁也挑不出刺来。理由足够冠冕堂皇,老爷还能说什么呢?过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只偶尔去妻妾那里留宿,外头都说他不贪恋女儿,是个做大事的人,如今老爷是想自打脸面了?”

龚丽馨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老爷想不明白,以后就知dào

我总是为他好的。”

谭嬷嬷沉默了下来,的确如同龚丽馨所说,老爷以前不近女色,突然变本加厉,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府里的事,谁又敢胡乱传出去。

而且崔老爷不近女色,表面上大家都在赞叹,背地里指不定耻笑他不行,对着一个个鲜嫩的丫头都没作为。

谭嬷嬷有预感,龚丽馨拐着弯的管束,只会把崔老爷越推越远。

她垂下眼帘,没让龚丽馨看出自己阴沉的目光。

如此也好,正称了自己的心。rs

第六十五章

崔琉娘听说的时候,忍不住要给杜吟秋竖起拇指赞叹一句:妙啊!高啊!

借刀杀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平日杜吟秋表现出懦弱胆小的样子,又乖乖听话,龚丽馨的心里早就认定这个便宜媳妇没什么心计的,被自己压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反抗,哪里会想到是双燕在厨房里说的话是故yì

的?

龚丽馨只会觉得厨娘们胡乱嚼舌根,人云亦云,传到老爷耳边才会换了样子。

她一怒之下,让谭嬷嬷去把厨娘的月银减了三个月。

厨房里叫苦不迭,莫名其妙没了三个月的月银,好多人肉疼得要命。

不少人心生不忿,想着老夫人要顾着老爷,怎么最后却把气撒在她们身上来?

但是一个女人,千方百计要管束一个男人,即便两人的身份是母子,私底下厨娘也不由嘀咕起来。

她们都是知事的妇人,想得比那些丫鬟多了。

龚丽馨虽说是继母,平日跟崔老爷也是规规矩矩的。这是明面上,谁知dào

暗地里会是如何?

而且一个继母,管束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尤其两人年纪相差不远,更是叫人浮想联翩。

崔琉娘听着芳春红着脸小声提起厨娘们私底下的议论,不由好笑。

龚丽馨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杜吟秋只让双燕在厨房里装作无意提起了一句话,谁知dào

龚丽馨反应这般大,一肚子气没处撒,直接在厨娘们头上动土。

这些厨娘可不是府里的年轻丫鬟,一个个嘴碎得很,大多数又是家生子,跟府里的下人或多或少都是亲戚。

一个人说的话,只怕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崔府。

当然,这些话说什么都不会直接传到龚丽馨的耳边。只敢私下里议论。

不过有人怀疑,便有人关注。

龚丽馨再怎么刻意遮掩,总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

芳春为此担忧得很:“要是有人议论老夫人和老爷,言之凿凿。不管真假,传了出去,大姑娘以后的亲事该如何是好?”

她并不相信龚丽馨和崔老爷有什么龌蹉,可是假话说得多了,便有人信了。

流言蜚语的,芳春不在乎其他,最在乎的是自家姑娘。

这样的传言一出,只怕崔琉娘就不用嫁人了,更别提是崔明珠了。

所以得想个法子,说什么都要遏制住厨娘们那张大嘴巴。

崔琉娘眨眨眼。这才想到崔府的名声一坏,底下的姑娘都没人敢娶的。

只是她心不在此,就算崔府倒了,自己也有一门手艺能养活,不必依靠崔府。

一个姑娘在世道不好过活。女扮男装,再有显赫的名声,或许能让多方忌讳,一个人好好生活?

崔琉娘这般想着,才起了个头,芳春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摇头劝道:“姑娘可使不得,不嫁人。那些戳脊背的能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要是崔府不在,连个护着你的人都没有。”

她擦着眼角,急得要命,生怕自家姑娘想不开而胡来。

崔琉娘叹气,这年头的姑娘真不好过。不嫁人,就只能进尼姑庵。一辈子青灯常伴。

或许,她可以找个可靠的男人来个假结婚?

不过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个女人回来装门面,连碰都不给碰一下?

只是提起靠山,她不由想起许久不见的叶纪泽。

这个神神mì

秘的男人,也不知dào

是不是真能靠得住。

崔琉娘托着下巴。想到上回去百宝斋,每次想跟阮掌柜打听叶纪泽的事,都被婉转地撇开了话题,分明是故yì

的。

她只得猜测,或许百宝斋和叶纪泽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紧密。

听说百宝斋一直是阮掌柜一手打理,谁也没见过背后的斋主,这才引起多方面的猜测。

却又清楚百宝斋的斋主不管是谁,靠山却是足够厉害的。

这么些年来,刚开始那些闹事的,不管出身如何,最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也不知dào

背后教唆的是不是被威胁了,压根不敢出来吱声,有些还搬离了京中,再也不见了。

如此,便再没人敢跟百宝斋对着干,倒也相安无事。

崔琉娘想起那个欺骗了阮掌柜,让他买了伪玉的人家,估计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不由悄悄在心里给那家人点蜡。

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不得不说真是活该!

两人正说着,便有小丫鬟一脸喜色地过来禀报道:“老爷请大姑娘午时到花厅里一起用饭。”

崔琉娘觉得奇怪,崔老爷这阵子春风得yì

,恨不得把新买的两个丫鬟绑在裤腰带上,如今居然舍得分出神来搭理自己这个女儿?

芳春极有眼色,拽着小丫鬟到角落,撒了一把大钱,问了一阵子。

打发小丫鬟走后,她才一脸狐疑地回来禀报道:“大姑娘,老爷似是得了天大的喜事,这才迫不及待让人在花厅准bèi

了筵席,老夫人、姑奶奶和崔夫人都一并叫上了。”

“哦,天大的喜事?”崔琉娘琢磨,这几天崔老爷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可是之前无声无息的,崔老爷明显心不在焉,压根没出过府,只在后院跟两个丫鬟厮混。

不管如何,崔老爷特意让人来请,崔琉娘还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打扮停当,换上一件粉色绫罗衣裙,崔琉娘又挑了一对镶着珍珠耳环,既不夸张,也不至于太过素净,看着时辰差不多,这才带着芳春施施然去花厅了。

刚进门,她不由吓了一跳。

午时还差一刻,崔琉娘已经提早来了,谁知dào

花厅里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尤其崔老爷,似乎已经喝了两杯水酒,手里还握着杯子让身后的青涟倒酒。

“琉娘来了?快落座。难得聚在一起,大家多吃点,琉娘和明珠喝一小杯桂花酒也无妨。”崔老爷显然很高兴,笑容满面地一叠声催着崔琉娘坐下。又开口让青淼给她倒酒。

崔琉娘眼看崔老爷这几天估计厮混得狠了,即便喝了酒,面上也没多少红晕,眉宇间的疲倦怎么都掩饰不住。整个人明显憔悴了几分。

反观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丫鬟,倒是被滋润得更加娇俏可人,容光焕发,眉梢里满满的春意,看来很得崔老爷的心。

龚丽馨的面色很难看,是不是眼神扫过崔老爷身后的两个丫鬟,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杜吟秋像平日那样低着头,见崔琉娘进来也只是抬头略微一瞥。

只是崔琉娘看得出来,杜吟秋也是不明白崔老爷今儿怎会这般高兴。

崔琉娘又看向崔明珠,这位崔府的掌上明珠这些日子被崔老爷禁足。估计关得狠了,无精打采的,连她进来眼皮都懒得一抬,更别说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一番。

看来崔老爷把崔明珠禁足,倒是让她的性子好了不少。

如此。她早就该让便宜爹爹把崔明珠多关几天,是不是就一个大家闺秀出来了?

崔琉娘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桂花酒香气扑鼻,口感香醇,却不辛辣,的确适合她和崔明珠这样的小姑娘来喝。

崔老爷忽然如此体贴,又喜形于色。难道一番努力耕耘,这才没几天就让身后的姊妹花怀上了?

不止她这样想,龚丽馨也是如此。

毕竟崔老爷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又能有什么大大的好消息?

龚丽馨紧紧捏住杯子,恨不得捏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老爷特意把大家都叫过来。不是说有好消息,何不这会说出来,让大伙儿也乐一乐?”

“这是自然,”崔老爷挥挥手,让身后两个丫鬟下去了。连伺候送菜的丫鬟都打发在花厅外头。

别说龚丽馨,就是杜吟秋和崔琉娘也觉得狐疑了。

连丫鬟都听不得的,真是好事?

等人都走了,崔老爷这才不慌不忙地笑道:“我刚得了消息,周老爷进宫,却是御前失礼,昨天被关入天牢去了。”

龚丽馨一惊,手上的杯子不留神脱手,摔在了地上,顾不上桂花酒洒在了裙摆,湿了一小片,她急急问道:“老爷这话当真?周老爷真被关进天牢去了?”

“是跟崔府交好的一位官老爷让人偷偷送信来的,哪里有假?只怕没两天,宫里就会贴出公告,人尽皆知了。”崔老爷乐呵呵地说着,丝毫没同情周老爷,反而幸灾乐祸。

这个老对手一倒,皇商不用说,肯定又是崔府的囊中物了。

光是想想,就叫他兴奋得一夜不能成眠,一早就支使厨房做一桌好菜,这才勉强按捺住心底的欢快。

毕竟这时候,说多错多,崔老爷不傻。

别人悄悄递来消息,那是人情。若是他大刺刺地对外张扬,那就是找死,还连累了对方,以后别想有人会给自己递消息了。

当官的俸禄有限,崔府穷得只剩钱。

撒一些银子,能换来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实在值得。

崔明珠听说周老爷倒霉了,立kè

眉开眼笑:“周家行事轻狂又张扬,栽跟斗那是必然的事。周老爷哪里有大哥这般稳重,一进宫,只怕被晃花了眼,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得了。”

想到周家没落,那个经常跟她作对的周兰韵也要跟着倒霉,崔明珠别提多快活了。

似乎这些日子以来禁足的郁闷,因为这个消息也能一扫而空!

ps:

亲们,月饼节快乐!~~=3=

第六十六章 白眼狼

崔明珠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过。

龚丽馨也心里庆幸,当初怂恿着把崔琉娘和周祁安凑作堆,好在失败了。

不然崔府和周府做了亲家,如今周家落难,崔府也是逃不过的。

她开怀地喝了两杯桂花酿,只觉得是崔府的运气。

周家一倒,不就是崔家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想到周夫人张扬嘚瑟的模样,龚丽馨也是畅快。

瞧瞧,再得yì

又如何,周家就是烂泥扶不上壁,就算被皇上提起来了,最后还是一败涂地,什么也没能得到。

杜吟秋默默地抿了两口酒便放下了,看着身边的龚丽馨和崔明珠幸灾乐祸的神色,不由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来。

之前龚丽馨可是想尽办法打算巴结上周家的,如今周府落难,她却是第一个拍手称快。

如此两面三刀,难怪这么多年来,能瞒着老太爷跟老爷厮混,丝毫不露痕迹。

估计在老太爷面前装模作样,在老爷面前却是另一幅模样。

崔琉娘却是好奇,周老爷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这是周府一步登天的机会,比谁都要谨慎小心,怎的还是在御前失仪?

这失仪实在含糊,说是万金油罪责也不为过。

只要皇帝看不顺眼,说对方失仪,谁敢不认?

她不由想到叶纪泽几次三番从宫中送来让自己坚定的伪玉,总觉得其中必有关联。

崔老爷高兴,多喝了几杯水酒,整个人醉醺醺的。

龚丽馨有心表现,扶着他道:“老爷醉了,我让宝姝送你回房去吧。”

她还不能亲自送,免得被人说是非,只得把身边的大丫鬟推了出去。

崔老爷眼皮一抬,看了眼宝姝,微微点头,又耷拉着脑袋,似乎不怎么清醒。

宝姝连忙扶着他往外走,崔老爷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这才回到院子,宝姝就一头大汗,手臂都酸得快抬不起来。

谁知dào

刚扶着崔老爷躺下,他突然伸手,宝姝被拽着跌进了床榻。

她惊慌失措地要起来,就见崔老爷手臂撑着脑袋侧身看了过来,眼里显然没了先前浓重的醉意。

宝姝哪里能不明白,僵着身子躺在榻上,耳边听见崔老爷轻轻笑道:“我也不啰嗦了,你留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没待你多好,非打则骂,连宝竺也被送到明珠身边,分明是借此威胁你。两姊妹都在老夫人手上,你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我如今给你一个选择,跟着我,我把你妹妹从明珠身边弄走,送到夫人身边去,可好?”

宝姝清楚,宝竺如今的日子还不如自己,崔明珠的脾气更加不好,宝竺时不时遭殃。

她咬着下唇,心里不忍妹妹受苦,沉默片刻便点头,却又提出要求道:“还请老爷把宝竺从姑奶奶身边弄走,送到大姑娘身边去吧。”

“哦?我以为你更乐意让她跟着夫人,毕竟夫人也算是个厚道仁善的。”崔老爷有些意wài

,他知dào

宝姝不会拒绝,却没想到她更看好崔琉娘。

“大姑娘出嫁,宝竺便能跟着离开,不用一辈子留在这里。别人就不能再用她来威胁我,大姑娘随和心善,身边的芳春一日比一日好,宝竺跟着她也不会吃苦,奴婢也能安心。”宝姝没隐瞒,一五一十地答了。

崔老爷搂着她笑了:“你倒是想得挺周到的,还琢磨着几年后琉娘出嫁,宝竺跟着出府,你也就不会继xù

跟着我了?”

“老爷是一家之主,府里的丫鬟都是你的人,可是奴婢年纪也不小了,容貌勉强算得上清秀,过几年人老珠黄,老爷随便配个小厮打发走就是了,奴婢不求其他,只盼着宝竺过得好,免得以后愧对生母的遗愿。”宝姝这话说得极为懂事,放在前头说明白了,绝不会纠缠着崔老爷,让他不喜。

这般乖巧听话,崔老爷更是欢喜。

他早就垂涎宝姝很久了,只是有龚丽馨在,有自己在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把宝姝打发出院子办差。

宝姝确实容貌不如青涟和青淼,年纪也比一般的丫鬟大一些。

龚丽馨一直视她为左膀右臂,不舍得宝姝早早出嫁,这才迟迟没配人,还留在身边伺候着。

宝姝身姿玲珑,平日在院子里很少出去,对小厮都不假以辞色。

因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下人每每见了都带着恭敬,她也是神色倨傲,冷冰冰的却叫人看着心痒痒。

崔老爷就是喜欢她这种清高劲儿,若是能让宝姝心甘情愿跟着自己,那是最好不过了。

如今美婢在怀,他自然什么都答yīng

。何况不是过分的要求,崔老爷根本不会拒绝:“就依你,什么都依你。”

说罢,崔老爷伸手就要扯开她的腰带,被宝姝笑着拦下了:“老爷如今还醉着,睡醒了只当是醉话,奴婢回头可是要哭的。”

要是像别的丫鬟恨不得扑过来的样子,崔老爷早就对她不感兴趣了。

宝姝这么说,崔老爷也不恼,笑着吩咐门外的小厮道:“去跟明珠说一声,把宝竺送去大姑娘的梨香苑。老夫人和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话音刚落,宝姝却又小声提醒道:“还请老爷让婆子把宝竺抓住,打几下板子,再送去梨香苑可好?”

崔老爷挑眉,知dào

崔明珠是得理不饶人的,他突然把牡丹苑的大丫鬟送去梨香苑,肯定要恼了,宝竺就算换了主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要是胡乱安个罪名,打几下,也不伤筋动骨。

一来能让崔明珠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痛快,不至于以后为难宝竺。

二来也能打消崔琉娘的疑虑,免得以为是崔明珠把人送过去梨香苑做眼线的,往日便会好好待她。

崔老爷想到宝姝的聪慧,更加欢喜了,又按照她的话吩咐了一遍,小厮这才去了:“我的好丫头,事情都办妥了,你总算满yì

了吧?”

宝姝早就想把宝竺弄出来,离开崔明珠的身边了。

如今接着崔老爷的手,虽然自己要吃点苦头,好歹事情是完满解决了。

她受点罪算什么,宝竺以后过得好,自己这才安心了。

至于老夫人知dào

后会怎么对自己,宝姝更是心里有数。

虽说龚丽馨一直偷偷摸摸的,但是总有些端倪。

宝姝伺候她那么久,哪里猜不出龚丽馨跟崔老爷之间有些不明不白的?

尤其崔老爷收下了崔夫人采买的两个丫鬟,龚丽馨一天比一天气恼,明显不是一个继母对继子该有的态度。

只是有些事当作听不见看不到,才是明智的。

宝姝再次拦下崔老爷的手,后者有些不高兴了:“推三推四的,只想着要我办事,却要反悔了?”

“老爷哪里的话,只是奴婢想到老夫人知晓,怕是不会饶过奴婢的小命。”宝姝眨眨眼,泪珠儿便落下了,看得崔老爷一阵心疼。

“别怕,有我在,老夫人哪里敢动你一根指头。索性我也把你从老夫人身边讨要过来,以后天天伺候我,如何?”

宝姝心里唾弃,想到崔老爷才把青涟和青淼两姊妹收进房里,这么快又肖想自己,想要享齐人之福,倒是够贪心的。

她把宝竺送到梨香苑,也是防着崔老爷以后哪天色心起来,想着要两对姊妹花伺候他。

糟蹋了自己不说,还想染指宝竺,就不是宝姝能忍受得了的。

崔老爷好面子,肯定不会对女儿身边伺候的丫鬟下手,毕竟传出去就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至于老夫人,出身低微不说,又是继母,当家的要一个丫鬟过来伺候,外人不过一笑而之,只当是风流韵事罢了。不知情的,以为继母为了拉拢继子,保住自己在崔府的位置,让身边一个大丫鬟去伺候,笼络住崔老爷的心。

得了崔老爷的承诺,宝姝自然不会完全当真。

好歹这男人对她还上心,一时半会不至于叫老夫人弄死自己。

宝姝半推半就的,到底从了崔老爷,后半夜也没回来。

不过送崔老爷回去,却一直没回来,龚丽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听,眼皮一跳,深知坏事了。

果然她让谭嬷嬷去打听,很快便带来一个坏消息:“老爷刚起来,说是跟老夫人讨要宝姝这个丫头。说是她懂事伶俐,伺候得很尽心,正好身边缺一个大丫鬟,便把人留下了。”

龚丽馨气得面色发白,没料到在身边好几年的宝姝居然也跟着当狐狸精勾搭上崔老爷了。

真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她以前还对宝姝不错,真是一片好心喂狗了。

“宝竺呢?”

谭嬷嬷面露为难,答道:“回老夫人,昨晚老爷就派了两个婆子把宝竺拿住了,说是私自闯入老爷书房,打了几板子,送去了梨香苑。说是大姑娘聪慧,帮着敲打敲打……”

龚丽馨怒极反笑,不用想也明白这是宝姝的意思。

她生怕自己拿宝竺来要挟,索性先来个不大不小的罪过,再小惩一番,让人挑不出错来,直接送去梨香苑。

交到崔琉娘的手上,这个厉害的丫头又如何会把宝竺交还过来?

寻了这么个理由,崔明珠肯定很容易就放人了,即便送到梨香苑也不会闹。

果真是她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大丫鬟,实在聪明极了。rs

第六十七章 花瓶丫鬟

崔琉娘看着院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丫鬟,还是两个粗壮的婆子压着送过来的。

芳春瞧了瞧,惊讶地道:“大姑娘,是宝竺。”

宝竺是崔明珠身边的大丫鬟,虽然后来有些不喜,不怎么搭理,好歹是牡丹苑的一等丫鬟,怎么突然被人打一顿,反倒送到梨香苑来了?

“这是怎么了?”

一个婆子答道:“这丫鬟擅自闯进老爷的书房,幸好及时被发xiàn

了,姑奶奶一怒之下就把她打了一顿略作惩戒,牡丹苑却是容不下的。老爷琢磨着梨香苑的下人太少,让这丫鬟做些洒扫担水的粗活。”

崔老爷发了话,非要送宝竺过来,崔琉娘还不能不收。

打发掉两个婆子,她瞅着宝竺的伤口,挑了挑眉。

虽然看着裙子都被鲜血染红了,但是崔琉娘没瞎,宝竺还能挣扎着站起来,显然打的板子看着厉害,其实没有伤筋动骨。

崔老爷眼巴巴将人送过来,又明显是做了一出戏才把宝竺从牡丹苑弄出来,着实奇怪。

崔琉娘见芳春皱着眉头,想要靠近又不敢挪步的样子,摆摆手道:“先扶着她到后院躺下,叫个小丫鬟照顾着,上点伤药也好。”

听了她发话,芳春这才上前扶起宝竺。

崔琉娘满yì

地点头,这个丫鬟虽然心善,还不至于自作主张,同情心泛滥。

宝竺哆嗦着起来,嘴唇发白。

从头到尾,她忽然被人压着打了,嘴巴也被帕子堵上,压根不能问不能辩驳。

然后打了几下,就被婆子送到梨香苑来了。

崔明珠素来跟崔琉娘过不去,她又是崔明珠身边的一等丫鬟,也不知dào

崔琉娘会不会记恨,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幸好崔琉娘看着不像是心狠手辣的,还让芳春送自己去上药,宝竺这才松了口气。

“奴婢多谢大姑娘,”宝竺勉强抬手行礼,只是双腿颤抖着怎么都弯不下去。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你真是擅闯了爹爹的书房?”崔琉娘眯起眼,看了过去。

宝竺急忙摇头,澄清道:“奴婢一整天都在牡丹苑,从没离开过一步,守门的婆子能作证的。不知dào

谁诬陷奴婢擅闯书房,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啊。”

“我知dào

了,你先去上药,此事回头再说。”崔琉娘打发两个丫鬟走了,回到房里细细琢磨。

宝竺真是偷偷闯入崔老爷的书房,只打几板子送出来,那简直是隔着衣服瘙痒,哪里是重罚了?

明显是个借口,一个崔老爷把宝竺扔过来的理由。

崔琉娘一手托着下巴,想不通崔老爷为何要如此费劲周章。

打了个哈欠,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芳春蹑手蹑脚地回来了,小声劝道:“大姑娘赶紧睡吧,宝竺的伤势不重,及时上了药,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连芳春都能看出来,崔老爷还真是“手下留情”,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崔琉娘暂时把人安置了,也没听见崔明珠在隔壁闹腾,便心安理得躺下了。

这方法虽然看着不怎么样,点子足够老套,可惜实在管用。

要不是打了宝竺,直接把人送到梨香苑,崔明珠不闹个天翻地覆,估计都不会收手的。

等崔琉娘第二天醒来,芳春又给她带来一个大消息:“姑娘,听说宝姝昨晚跟老爷……”

闻言,崔琉娘的瞌睡虫瞬间抛光了,瞪大眼,想不明白都难了。

看来不是崔老爷的主意,而是宝姝的要求。

也是,宝姝跟了崔老爷,龚丽馨不发飙才怪。

崔老爷护着宝姝,龚丽馨做不了什么,肯定要拿宝姝最疼爱的妹妹来开刀。

就说呢,怎么一晚上都等不及,直接把宝竺从崔明珠身边送走?

崔琉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崔老爷当梨香苑是什么呢,避难的好地方吗?

“知dào

了,你把宝竺安置好,让她这阵子别出来走动,尤其不要离开梨香苑。若是出去了,就不要回来,我是不会再认她是梨香苑的丫鬟。”她想了想,又吩咐芳春道:“宝姝的事,你也去告sù

宝竺。”

“告sù

宝竺,这合适吗,姑娘?”芳春满脸迟疑,觉得这样的事实在不好开口。

“她该知dào

的,从你口中听说,总比从那些嘴碎的婆子添油加醋议论中知dào

来得好。”崔琉娘觉得宝竺需yào

有知情权,不然糊里糊涂的,以后也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如今崔府除了自己这个梨香苑,再没有容得下她的地方了。

相信宝竺不蠢的话,也会明白该怎么做。

果然,用早点的时候,宝竺就跟着芳春过来伺候。

她一双眼红彤彤的,显然哭了,还哭了很久,勉强用冷水敷了,才能来见人。

崔琉娘没有多看宝竺一眼,芳春在身边像平日一般伺候,宝竺就站在门边等着吩咐,低眉顺眼的,似乎是认了命。

她却要多看一会儿,谁知dào

这个丫鬟是怎么想的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崔琉娘从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尤其这个丫鬟呆在崔明珠身边好几年,会不会沾了那个姑奶奶一样的性子?

即便是十来岁的丫鬟,在后院生活了好几年,心思可不单纯,还是更谨慎小心才是。

用完早饭,宝竺抢着收拾,芳春也就随她去了。

宝竺走路还一拐一瘸,芳春看得有些不忍,欲言又止地看向崔琉娘。

崔琉娘端着茶盏,看见她的眼神直接吩咐道:“外头的院子打扫一下,后院也得收拾,宝竺去吧。”

宝竺脆生生应下,丝毫没一点犹豫,很快就出去忙碌了。

芳春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又一眼,很快又回来站在崔琉娘身边不再东张西望了。

崔琉娘瞥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会出去帮宝竺,怎么又回来了?”

芳春腼腆地摇头道:“宝竺刚来,奴婢只是怕她很小做粗重的功夫,反倒把院子给弄得乱七八糟的,这才多看了几眼。她如今在屋子里呆着反而胡思乱想,在外头忙也好。”

她能理解宝竺,跟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宝姝没要名分跟着崔老爷,着实让人震惊。

只是崔老爷讨要宝姝,一个丫鬟怎能拒绝?

即便如此,宝姝还念着宝竺,先把她摘出来送到大姑娘的梨香苑,就是生怕这个妹妹被连累着受苦了。

如此姐妹情深,看在宝姝的面上,芳春也会照应宝竺一番,免得她轻易惹怒了大姑娘,在梨香苑呆不下去。

她虽然好心,却也知dào

好歹,不至于因为一时的同情而坏了姑娘的威信。

崔琉娘吩咐的,宝竺自然要做,还要做得极好,更不能有人帮着。

不然她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是崔老爷的意思,崔琉娘暂时不能拒绝。但是宝竺这个丫鬟偷懒,可就有理由不要了,到时候连崔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宝竺越是勤快忠心,才能好好呆在梨香苑里。

这一点,芳春还是心知肚明的。

对她的懂事,崔琉娘十分满yì



不过崔老爷居然伸手到龚丽馨身边的丫鬟身上,何曾不是一种示威和警告?

这是在告诫龚丽馨不要太嚣张,这个崔府做主的还是他!

崔琉娘没想到崔老爷得知周家的事后,居然变得这般强硬。

看来周府一倒,崔老爷很有信心通过考核,让崔府继xù

担当皇商了?

“宝姝一走,老夫人跟前一等丫鬟便空了一个,也不知dào

会不会被底下的丫鬟挣破了头?”

芳春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人今儿一早就将二等丫鬟青鸾提到宝姝的位置上来了。”

“青鸾?这是什么人,怎的让老夫人一下子就相中了?”崔琉娘有些好奇,随口一问。

“姑娘有所不知,青鸾和宝姝是同时进府来的。老夫人一眼就相中了宝姝,原本想让青鸾做另外一个一等丫鬟,后来不知dào

为何不了了之。听说是宝姝在老夫人跟前上了眼药,才让青鸾没给选上的。为此,青鸾跟宝姝素来不对付。”芳春跟青鸾打过照面,觉得这人很不好相处,不比宝姝来得八面玲珑,难怪一直在二等丫鬟上从来没提一提。

如今老夫人突然把青鸾提上来,也叫她大吃一惊。

崔琉娘忍不住笑了:“选一个跟宝姝不对付的丫鬟到身边来,老夫人还真是……”

龚丽馨就像是怄气的小丫头,崔老爷把宝姝要过去还睡了,她就故yì

选一个跟宝姝不对付的,想着宝姝要是知dào

了,估计会后悔的。

其实宝姝会不会后悔就不知dào

,她一个丫鬟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是龚丽馨这一手实在幼稚得很,提一个青鸾,不过让宝姝不痛不痒的,最多有点懊恼。

反正宝姝是不可能再回到龚丽馨身边的,老夫人要选谁做一等丫鬟,那就是她的事了。

“青鸾这个丫鬟是怎么样的?”

芳春犹豫了一会,斟酌道:“颜色跟宝姝不相上下,甚至要更出色一点,宝姝不爱说话,青鸾似乎是不想跟人说话,只是宝姝更好相处一些。”

崔琉娘是听出来了,青鸾完全是个花瓶。长得好kàn

,却不会说话,明显是情商低,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么一个脑袋都是草,只有外表能装装门面的丫鬟留在身边,龚丽馨真是被嫉妒冲昏头脑了!rs

第六十八章 心慌意乱

龚丽馨也是一时气急了,这才挑了跟宝姝不对付的青鸾做了一等丫鬟。

她恼得一整天看什么都不顺心,青鸾被责骂了好几次,不知dào

躲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两个三等丫鬟在跟前,红着眼委委屈屈地挨骂。

谭嬷嬷有心劝一劝,打发掉这两个小丫鬟,柔声道:“老夫人息怒,何必跟那没皮没脸的丫头计较,没得掉价了。”

龚丽馨胸口一起一伏,一张脸都是阴沉:“老爷还想提了宝姝做姨娘,肚皮没动静就想让她当姨娘,等有了,岂不是要跟杜娘拍板了?”

“老爷也是贪新鲜,没多久就得厌倦了。”

谭嬷嬷这话,龚丽馨早就听厌了。

当初青涟和青淼这两个丫鬟被崔老爷弄了去,不也喜欢了好久。

如今虽然有宝姝在侧,那两个丫鬟也没被厌弃,大白天就跟崔老爷厮混在一起。

龚丽馨越想越生气,又狠狠砸了一个白瓷杯子。

崔老爷分明是故yì

的,收了两个漂亮的丫鬟不说,连她身边的宝姝都强行要了去。

宝姝是什么性子,龚丽馨气过之后倒是回想起来。

不掐尖,不挑食,不张扬,宝姝就是她最好的左膀右臂。

要是真有这个心,崔老爷来霜华苑的次数不少,她早就该有动作了。

偏偏宝姝从来没有靠近过崔老爷的意思,每每见面都是低眉顺眼躲在角落,最多走到跟前帮忙打帘子。

就这么一两眼,她就不信崔老爷会对一个丫鬟上心。

龚丽馨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低头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嬷嬷,老爷这是对我不满了?”

没打算得到谭嬷嬷的回答,她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这一年来。

因为老太爷不在了,龚丽馨对崔老爷就越发看重,恨不得能天天见面。

以前有诸多顾忌,如今老太爷不在,她顿时像解开了浑身的枷锁,哪里都畅快了。

但是畅快的同时,龚丽馨也有些害pà



除了崔老爷,再没有一个像老太爷这样的男人对她千依百顺了,不牢牢抓紧他,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身份上龚丽馨始终是继母,不可能挤掉杜吟秋,成为崔老爷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跟老太爷不同,在崔老爷身边没名没分的,以前龚丽馨只觉得偷偷摸摸的,十分刺激,夜里两人厮混都别有一番滋味,这是在年迈的老太爷身上的不来的。

崔老爷的心思,龚丽馨也是明白几分。

老太爷一直压着他,崔老爷等了这么多年,还没能真zhèng

掌握崔家的财路,自是心急,这才会攀上自己这个继母,好打探打探老太爷的口风。

如今崔老爷遂了愿,渐渐就跟自己疏远了。

龚丽馨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清楚崔老爷接近自己别有心思,但是等自己一颗心都系在他的身上,最后铤而走险,把老太爷弄死了。

崔老爷起初还感激,如今跟几个年轻丫鬟厮混在一起,早就把自己抛诸脑后了。

她为了崔老爷牺牲这么多,到头来这个男人过河拆桥,偏偏龚丽馨还不能做什么,岂能不恨?

“老爷每天过得快活,被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围绕,倒是开始觉得我多管闲事,束缚着他享乐了?”龚丽馨冷哼一声,面色更冷了。

谭嬷嬷低声劝道:“老夫人再忍忍,那几个丫鬟不过是伺候人的小玩意。等肚皮有了动静,孩子生下来,送到老夫人身边养着不就好了?”

龚丽馨闻言,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你、你是说……”

她惊得四处张望,幸好丫鬟都被打发出去了,周围没有走动的声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低声骂道:“嬷嬷疯了,崔家可不能一天没男主子。”

谭嬷嬷的意思够明白,老太爷既然死了,崔老爷跟着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等着几个丫鬟的肚皮争气,生出男丁,有了崔家的继承人,崔老爷还留着做什么?

有了男丁,养在龚丽馨跟前,崔府的生意让心腹拿捏着,她便能高枕无忧。

龚丽馨兢兢战战的,对老太爷下手,她已经足足做了半年的噩梦。

要是对崔老爷也动手,外人真的不怀疑崔府怎的连续两个男主子都病死了,不会觉得蹊跷?

“我知dào

嬷嬷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样的话,别再说第二回了。”龚丽馨暗暗心惊,端着茶盏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是恼了崔老爷,却还不至于像杀了他。

龚丽馨对崔老爷还是有感情的,而且一个男娃娃,能不能长大也另说。

崔府没了男主人,皇商的头衔能不能保住,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皇上还不至于仁慈,让小娃娃长大后来继承,这十几二十年来却由两个妇人来掌管,岂不是要被天下笑话了?

谭嬷嬷却摇头道:“老夫人可是忘了,老太爷的侄儿还在,听闻前些年考上了秀才,也不是白身了。”

龚丽馨想起了老太爷这个叫崔衡的侄子,前几年见面依旧一表人才。

二十年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遇见十来岁的崔衡,长得是浓眉大眼,比起老太爷不知dào

清俊多少。

身材高大,只比自己小上几岁,龚丽馨情窦初开,还遗憾嫁的人不是他。

崔衡那时候不知dào

龚丽馨的身份,还以为是府里刚来的丫鬟,时不时在后院相遇,便聊上了。

两人一见如故,只是龚丽馨明白再不能继xù

下去,这才彻底躲开了崔衡。

崔衡几番周折,这才打听到龚丽馨的身份,颇为失望和逻辑。

只是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他总是惦记着,每每来府上做客,目光都忍不住落在龚丽馨身上,叫后者心里扑通乱跳。

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崔衡来拜祭,无意中提起他早已娶妻,妻子却因为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儿子。

他这话说得龚丽馨红了脸,崔衡这是想跟自己再续前缘了?

老太爷也不在,崔衡一颗心又死灰复燃了?

不过龚丽馨已经从了崔老爷,还没不打算换一个男人,此事便装作听不懂,含糊带过了。

如今谭嬷嬷提起来,她蹙起眉,若有所思。

崔衡可是老太爷兄长的老来子,相貌跟崔老爷不相上下,能力只比老太爷逊色一点。

要不是他的生意都在西域,没在京中,只怕皇商的名衔不一定会落在崔老爷手上。

崔衡也是避嫌,毕竟有老太爷在,他也不好跟长辈过不去。

但是老太爷如今不在了,崔衡和崔老爷是同辈,指不定能争一争。

龚丽馨耳根微热,为了她,崔衡也乐意跟崔老爷争抢一番吗?

她想到印象中的崔衡,的确是如意郎君。

妻子死了,再没续娶。身边不过一个丫鬟伺候着,年纪比他还要大上两岁,从小就照顾着崔衡。听说崔衡小时候落水,还是这丫鬟舍命相救,最后落了病根,再不能怀上孩子,便息了嫁人的心,一门心思跟着崔衡,打算一辈子伺候他。

龚丽馨想着一个又老又丑的丫鬟,哪里能跟养尊处优的自己相比?

崔衡如此对她一心一意,连再娶妻的心思也没有,比起崔老爷左拥右抱,不知dào

好了多少!

谭嬷嬷见她意动,轻声说道:“老夫人,若是老爷不在,族里能接过皇商这个担子的,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崔衡了。”

“嬷嬷说得对,崔家大族里,除了崔衡,谁有这个能耐?”龚丽馨心里乱糟糟的,她跟着崔老爷十来年了,感情是肯定有的。

甚至比起老太爷,她对崔老爷的感情更深,哪里舍得害他?

“此事重大,你让我再想一想。”龚丽馨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芊芊玉手。

即便年纪越发大了,因为她保养得好,一双手白皙细腻,没有丁点茧子,柔软得像是二八少女。

崔老爷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双柔荑,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腕上一对碧绿手镯,衬得肌肤如雪。

以前崔老爷在床榻上最是喜欢赞叹自己浑身犹如上等的羊脂玉,叫人爱不释手,如今是不是在别的丫鬟身上,也用这番话来哄对方高兴?

龚丽馨不免有些惆怅,这些日子以来,她越发患得患失了。

一开始觉得崔老爷把自己爱到骨子里,两人还有了崔明珠,她才有了底气。

可惜短短一年,龚丽馨便渐渐没了信心。

如今崔老爷明显是警告她,这才收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宝姝,龚丽馨更加忐忑不安了。

这几天还是安静点,乖巧点,或许崔老爷蓦然回首,发xiàn

最得他心的,还是自己。

宫里贴出了告示,周家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京中。

原本车水马龙的周府大门,如今门可罗雀。

门房一脸阴沉,紧闭府门,谁也不给进,只道主子们不见客。

幸好皇帝仁慈,只动了周老爷,没把周府给赔进去。

可是周家受的打击一点都不小,周祁安的伤势渐渐好转,正打算用功苦读,明年考上贡生。

谁知dào

一个噩耗下来,别说贡生,周祁安以后的仕途是彻底毁了。

皇帝厌了周家,如何会重用周家人?rs

第六十九章 训斥

崔琉娘听说周祁安在家里自裁的消息,吓得险些摔了手上的茶盏:“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说罪在周老爷身上,不连累周家?”

不过也是,周老爷一倒,周家就剩下周祁安一个男丁来继承。{}

周祁安的仕途是毁了,估计一怒之下,又十分不甘心,这才会选择自裁的法子来泄愤。

殊不知被皇帝知dào

后,会不会觉得周祁安这是消极抵抗,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到时候,周家没事,也得有事了。

芳春听了角门嘴碎的婆子提起,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幸好周少爷的友人在,及时救下,这才没闹出人命来。”

崔琉娘知dào

崔明珠是见不得周家好,早就派了几个人日夜盯着周家,这才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这两个词用在崔明珠身上真是绰绰有余。

周祁安的友人,崔琉娘眼皮一跳,难不成是叶纪泽吗?

“好在周少爷没事,不然周家就真的没救了。”周府就周祁安一个男丁,他把自己弄死了,周家族人就有理由瓜分掉周府。

周夫人一个女流之辈,加上一个十来岁的周兰韵,谁都保不住崔府,到时候不至于流落街头,但是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

周祁安到底软弱,只想着自己前途没了,却没想到他的母亲和妹妹会受苦吗?

亏她还觉得周祁安的性子不错,却太懦弱了,一遇到大事,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他自己。

崔琉娘叹气,又觉得自己对一个十八岁大的小子可能太苛刻了。

周祁安被周老爷和周夫人保护得太好,平日只在书院,接触的都是迂腐守礼的书生,又有先生护着,这才会受不了打击。

想起来,叶纪泽看着跟周祁安差不多大,却已经独当一面不说,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身份成谜。但是跟百宝斋的掌柜交好,又懂得易容,会功夫,还刻意接近周祁安而住在周府,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两人一对比,足见高下,周祁安还是太嫩了一点。

崔琉娘垂下眼帘,对崔明珠不知死活去打听周府的事十分厌恶:“老夫人最近不是喜欢去后花园赏景,你让给小姑禀报的婆子去后面的树丛里说话,叫小丫鬟把老夫人引过去。”

崔明珠这样胡闹下去,少不得要连累崔府。

她是懒得管了,崔明珠也不会听自己管教,只得把龚丽馨叫过去。

要是龚丽馨不行,直接让崔老爷出手教xùn

就是了。

谁知崔琉娘计划得好好的,小丫鬟得了赏钱,不过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往树丛上走,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哪里知dào

崔老爷今儿一时兴起,带着三个俊俏的丫鬟也到后花园来耍。

崔明珠有树丛挡着,有觉得这里是花园角落的位置,平常根本没有人经过,便放心大胆地让婆子过来见面。

婆子为了拿到更多的赏钱,说得口干舌燥,费尽lì



打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她。

崔老爷冷不丁听见了,气得扔了一个杯子进去树丛,正好砸中崔明珠的脸。

她“哎哟”一声捂着眼睛叫,生怕自己的脸被伤着了,可惜茶水渗进眼睛了,疼得自己睁不开,只得大叫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往本小姐扔茶杯,我这就叫人把你拖出去打三十板子,再扔到后山去喂狗!”

崔老爷被崔明珠粗鄙的叫骂声气得脸色都白了,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表面上乖巧又嘴甜,谁知dào

暗地里居然跟市集上的泼妇没什么区别。

他还想着给崔明珠找个好婆家,要是能当一个官家夫人就更好了。

大官不用想,小官正倚仗着崔府的财力帮忙打点,自然是恨不得把崔明珠给供着,十分乐意把人娶回去。

如今想到崔明珠平日的举止都是装出来的,崔老爷只觉得满心的厌恶。

这样没遮拦地叫骂,嫁出去简直是丢自己的脸,他一想到女婿会背地里笑话自己,就更生气了。

“胡说什么,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你不好好呆在院子里,跑到花园角落听碎嘴婆子胡言乱语,看来以前请的教养嬷嬷,给的银钱都丢水里了!”

崔明珠用帕子擦了眼,看到面前的居然是崔老爷,吓得双腿都软了,连忙红着眼圈小声道:“大哥,我真不知dào

是你。突然脸颊一疼,眼睛又看不见,我才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我倒觉得你是说惯了的,不然怎会张口就来,熟练得像说了千百次了的?”崔老爷冷笑,又看向她身边的婆子:“你是哪个院子的,怎的不去办差,却到这里闲着,给姑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婆子暗自倒霉,瞥了眼崔明珠,后者对她狠狠使眼色。

她嘴里发苦,看来这个哑巴亏,自己是要吃定了。

婆子哆嗦嗦嗦道:“回老爷,奴婢一心讨赏,知dào

姑奶奶不喜周姑娘,便过来说了一嘴。奴婢该死,对姑奶奶胡言乱语的,请老爷饶命。”

“不好好办差,只懂得动嘴皮子的,没必要继xù

留在崔府里了。”崔老爷没再看她,婆子就被两个护院拖走了。

凄厉的呼喊声叫崔明珠听得脸色一白,浑身哆嗦。

她看了眼崔老爷身后的宝姝,却见这个丫鬟一句话不说,沉默地跟青涟和青淼慢慢退到了十丈之外,分明是不敢听不敢说,不由气闷,可怜巴巴地抬头道:“大哥,我错了……”

“错了?不,是我错了。”崔老爷怒极反笑,盯着崔明珠,眼神冰凉。

崔明珠哪里见过崔老爷这样的目光,浑身颤抖,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袖子像平日那样撒娇道:“大哥,是妹妹不懂事,你就扰了我这回吧。”

“我说得是真的,是我错了,不该以为你跟着老夫人就能学好。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有我的不是。”

崔老爷的话,让崔明珠目瞪口呆。

“这两天你别出院子,我让人请一个厉害的教养嬷嬷,你出嫁前,必然要把规矩学好了。以后也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要是老夫人问起,只说是我的意思。”崔老爷说罢,再没耐心看着这个让他失望的崔明珠,转身要走。

“大哥,这怎么可以……我不要教养嬷嬷,娘亲也没做错什么。”崔明珠一听崔老爷要把自己和龚丽馨分开,立马不乐意了,咬咬牙坦白道:“是我不对,想着周家倒霉,以前跟周兰韵不对付,就让人守在周家门口打听一番,好把周兰韵倒霉的事来告sù

我。”

“胡闹!”崔老爷呵斥一声,见崔明珠不服气,皱着眉头训道:“你可知dào

,周家是因为皇上一句话而获罪的,谁都怕牵连,哪个敢往前凑?也就你这个傻丫头让人去打听,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周家的关系有多好。谁都不会以为是你的意思,只会觉得是我在背后授意的!”

崔明珠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让人以为崔府和周家私底下有关系,自己的举动会不会连累到崔家头上来?

想到周老爷如今生死不明,周少爷自裁未遂,周兰韵这辈子都别想嫁得好了,崔明珠就不寒而栗。

见她是真怕了,崔老爷这才吁了口气,无奈道:“该怎么做,老夫人从来没用心教会你,让你一再错下去。我对明珠期待很高,想着你以后高嫁到官家去,规矩学不好,以后别说婆婆,就是丈夫也会笑话你的。我都是为了你好,明珠可懂得大哥的苦心?”

崔明珠就算不情愿,听着崔老爷苦心劝着,每一句都是替自己着想的意思,心里暖暖的,也就勉强应下了:“大哥,妹妹明白的,都是我不懂事,才老让你担心。”

“担心你是应该的,只是以后做事不要胡来了,平日小打小闹,我也就不说你什么。只是这事牵扯到皇家,一不小心,一家子的小命都要搭进去,可要谨慎了。”

崔老爷见她终于乖乖点头了,这才满yì

地笑笑。

“我明白了,以后定会小心行事,再不会给大哥添麻烦了。”崔明珠娇声认错,又委屈道:“大哥刚才好凶,把我吓着了。”

崔老爷揉着她的脑袋,笑道:“我也是气急了,幸好不是别的嘴碎下人给听见了,不然你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一时情急,哪里顾得上了?”

他抚上崔明珠微红的脸颊,怜惜道:“都是大哥的不注意,还疼吗?”

“还有一点疼,茶水进了眼里,好不舒服。”崔明珠看危机解除了,立kè

又在崔老爷怀里撒娇,哄得崔老爷“哈哈”大笑。

青淼看着不远处的崔老爷和崔明珠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悄悄撇了一下嘴,对一旁的宝姝笑道:“老爷和姑奶奶的感情真好,看着不像是兄妹,倒像是父女一样。”

宝姝垂着眼帘,不慌不忙地答道:“姑奶奶和老爷年纪相差太大,老爷素来都当姑奶奶是女儿一样养大,也没什么稀奇的。”

青涟笑着点头:“就是,妹妹你就是爱大惊少怪。”

她点了点青淼的鼻尖,惹得后者皱了皱鼻子,乐呵呵地笑了。

宝姝却是压下心里的吃惊,看来龚丽馨一心瞒着的事,只怕很快便要纸包不住火,彻底瞒不住了。

连两个新入府的丫鬟都有疑惑,更别提是其他人了。rs

第七十章 无事献殷勤

崔明珠被崔老爷训得蔫蔫的,回到牡丹苑,忍不住摔了一个茶盏,气呼呼地坐下。{}

那婆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的时候也没留神,居然把崔老爷给招惹来了。

要不然她哪里会被罚,还连累着不能见龚丽馨了?

看出崔老爷对龚丽馨的厌恶和不喜,崔明珠不由有些担心了。

她可不蠢,在崔府里,龚丽馨最大的倚仗便是崔老爷了。

要是惹着崔老爷不痛快,龚丽馨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没等崔明珠哀叹以后的生活少不得要水深火热,要被教养嬷嬷管得死死的,午饭还没吃几口,就听说龚丽馨的管家权给崔老爷硬生生夺了,送给了杜吟秋。

她顿时惊得面前的碗碟摔在地上,急急追问来报信的青鸾:“这是真的,以后掌家的不是娘亲,是夫人?”

青鸾被崔明珠抓住手腕,疼得要命,却抽不回来,只得苦着脸答道:“是真的,老夫人担心姑奶奶,便让奴婢过来说一声。”

龚丽馨也怕崔明珠一个激动,听了别人的话不知内里,直接跟崔老爷顶上了,惹得他不喜,便让青鸾过来瞅瞅,亲自解释更好。

崔明珠听得心头火起,崔老爷这回真是不厚道,明明是她犯了错,怎么连累到龚丽馨身上去了?

“大哥怎么说的,突然就剥夺了娘亲的管家权?”

“说是老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得好好养身,这些劳神的事就暂时交给夫人来操办。要不然,就是老爷的不孝了。”青鸾抿了抿唇,知dào

崔老爷说的都是借口。

听说在后花园里,崔老爷狠狠责骂了崔明珠。明显是崔明珠惹了事,崔老爷是迁怒到龚丽馨身上来了。

青鸾对这个总惹事爱发脾气的姑奶奶没什么好印象,要不是崔明珠在,龚丽馨哪里会受这样的气?

崔明珠显然大受打击,终于是松开了青鸾。

青鸾揉着自己的手腕,青了一圈,疼得她呲牙。

这姑奶奶别的不行,力qì

倒是不小。

“老夫人说了,请姑奶奶听老爷的话,可别再跟他顶撞了。”

青鸾交代完龚丽馨的话,向怔住的崔明珠行礼后,施施然离开了。

她琢磨着龚丽馨的霜华苑,不知dào

多少人挤破头要进去,自己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认了干娘,又勾搭了两个说得上话的小厮,这才能进去。

谁知dào

一进去,就有宝姝这个死丫头骑在头上,让自己怎么也不能在老夫人面前转悠?

宝姝被崔老爷弄走,青鸾便知dào

自己的机会来了,趁机在龚丽馨面前露面。

可惜刚如愿当上了一等丫鬟,龚丽馨却失势了,真是倒霉透顶。

崔老爷显然是恼了老夫人,再继xù

呆在霜华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了?

崔夫人被老夫人压着十几年,自从嫁进来之后就没能掌家。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会不会第一时间就对老夫人下刀?

青鸾的心思一转,只想着回去要四处打听一番,免得自己太被动,栽了跟头也不自知。

崔明珠艰难地回过神来,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她想到宝竺这时候一定会在身边安慰自己,劝说自己,一心替自己着想。

可惜如今宝竺不在了,崔明珠看着四周的丫鬟,一个个缩在角落,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只觉得满心的不舒服。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忽然站起身,抓着茶盏扔了过去。

丫鬟们惊呼一声,满脸惊吓地退了出去,生怕惹怒了这位崔府的姑奶奶。

崔明珠看着丫鬟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屋内顿时空无一人,下意识地想要叫宝竺,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宝竺已经在梨香苑,是崔琉娘的人了,她再想也无济于事。

不能见龚丽馨,崔明珠忽然发觉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顿时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久久不能回神。

崔老爷这回是来真的,她也不敢忤逆了,只得静观其变。

崔琉娘没想到崔老爷忽然发难,把管家权从龚丽馨手上抢了过来,简单粗暴的塞给了杜吟秋。

也不知dào

龚丽馨怎么惹着崔老爷了,叫这个男人残酷的把权力从手上剥离。

若是没尝过掌家的滋味,或许只会盼着,会有执着,却不至于肉疼。

可是龚丽馨掌家二十年来了,整个崔府都了如指掌。每一个下人,没一处院落的安排,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如今崔老爷一句话,就彻底抹杀了她的努力,把成果摘下来送给了杜吟秋,龚丽馨怎能不恨?

崔琉娘难免有些担心,崔老爷和龚丽馨的对弈,到头来反而是杜吟秋受了池鱼之殃。

她带着芳春赶去红荔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喜气洋洋的,满脸红光,走路都带着风。

显然杜吟秋能掌家,院子里的下人算是沾了光,鸡犬升天了。

“娘亲,”崔琉娘急急进来,杜吟秋正跟两个管事娘子对账,看见她略略点头,打发其他人走了。

“怎么急着过来,一脑门的汗,还不赶紧擦擦?”杜吟秋拿出帕子,起身给崔琉娘擦拭了额头。

崔琉娘有些不自在,倒是能看出杜吟秋如今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娘亲不高兴么,如今终于能管家了。”

能管家,她才是真zhèng

的崔夫人,而不是老被龚丽馨捏在手里揉搓不能反抗。

反倒是龚丽馨,如今怕是要反过来巴结杜吟秋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以为你爹爹真是平白无故把管家权送到我手上来的?”杜吟秋冷笑,示意崔琉娘坐下,让双燕送来茶点,就领着丫鬟出去了。

屋内只余下她们两人,杜吟秋心不在焉得品着茶,忽然问道:“周家出事,你是听说了的。”

崔琉娘点头,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别说是府内,就是府外也是议论纷纷,想不通周老爷得到面圣的机会,一辈子也求不来的,怎会不留神搞砸了,把周家也差点赔了进去?

“具体如何,谁也不清楚。老爷心里不踏实,周老爷的罪状含含糊糊的,只说是御前失仪。这失仪也有轻重之分,谁知dào

皇上哪天一高兴,就把周老爷给放回来了呢?”

不把周老爷踩到泥里去,让他有翻身的机会,这是崔老爷不乐意看见的。

崔琉娘听得直挑眉,难不成崔老爷还想借机把周老爷打压下去?

他有这个心,有这个胆,却也无计可施吧?

不对,崔老爷特意把管家权送给杜吟秋,真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因为跟龚丽馨闹翻了,所以才会剥夺了她手上的权力,交给杜吟秋?

崔琉娘眨眨眼,心里有了一个轮廓:“娘亲,爹爹这是……有事求到你跟前来了?”

杜吟秋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苦笑道:“琉娘果真聪明,一猜就中了。”

这个女儿比她想象中聪明太多了,也不知dào

是好是坏。

崔琉娘脑中灵光一闪,杜吟秋不过一介妇人,能帮上崔老爷什么忙?

唯一的可能,就是杜吟秋的娘家,杜老爷子好歹是七品翰林,对朝堂的事能知晓一二。

只需yào

透露一点皮毛,崔老爷就能清楚以后该怎么做了。

但是杜吟秋当年执意嫁给崔老爷,和娘家算是彻底断了关系,如今求上门,杜老爷子真会告sù

她吗?

给点甜头,就想让杜吟秋厚着脸皮回去求娘家人,崔老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此,娘亲有什么打算?”真的要回去求娘家,平白受气,却叫崔老爷占便宜吗?

若是这样,崔琉娘对杜吟秋就真的要失望了。

烂泥扶不上壁,也不过如此了。

杜吟秋茫然地摇头,却轻声道:“我已经许久没回杜家了,一来是觉得没脸回去,二来是不想替老爷打探消息。原本就伤了爹娘的心,怎好再为了一个负心人,却叫杜家牵扯进去了?”

周老爷的事不简单,她是心知肚明。但是何曾不是一个机会,让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回去渐渐爹娘?

崔琉娘看得出杜吟秋对父母的思念和儒慕,歪着头道:“既然娘亲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正好我也准bèi

礼物,好让娘亲转送给外公外婆。”

杜吟秋皱着眉头,却迟疑道:“的确是回去的机会,老爷也不会让人拦着我。只是没打探到一点消息,恐怕老爷就要发难了。”

她受苦却是不在乎,只怕是苦了崔琉娘。

“娘亲太实诚了一些,就算要打探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听到的。皇上的想法,哪是一般人能猜出来的?爹爹若是这般焦急,直接另外请人去打探好了,何必劳烦外公?”崔琉娘笑吟吟的,给了杜吟秋一点提示。

万年好用的一个办法,就是拖字诀。

她就不信崔老爷还能挑出不是来,大不了让他自己去打探,或是亲自去杜家走一趟。

估计崔老爷是不敢的,杜家人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毕竟把自家女儿哄骗走了,打一顿都是小事,也难解心头只恨啊!

杜吟秋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还是琉娘聪慧,此法甚好。”

崔琉娘琢磨着手上一对仙翁送寿桃的玉牌已经雕琢了一半,回头送给二老是最好不过的了。

既是寓意极好,送给长辈最是适合,加上杜吟秋的心意,二老见了,必定就原谅了她大半。

毕竟亲生父母和儿女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rs

第七十一章 给他点颜色看看

杜吟秋开始着手准bèi

回娘家,崔老爷是乐于看见的。{}

他还让人把库房的钥匙送到红荔苑来,要不是杜吟秋看清楚崔老爷的心思,只怕要被这男人给感动了。

可惜做这么多,不过是为的自己,想让杜吟秋回去帮忙打探消息罢了。

杜吟秋对崔老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今已经麻木了,心底再起不了丁点的涟漪。

她带着双燕去库房看了一圈,嘴角一弯,指点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帮忙把摆件抬出去。

崔老爷难得这般大方,谁知dào

杜吟秋回了杜家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能占便宜,她自然不会手软,尤其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去杜家的。

婆子们看着库房外被搬了一地的摆件,面色发白,似乎能看见老夫人发怒的样子。

崔老爷把库房的钥匙送到夫人手上,未必不会过几天就送回老夫人的手里。

到时候老夫人看见库房少了那么多东西,少不得要大发雷霆。

瞅瞅那个荷花纹玉瓶,少见的青玉,直颈、斜肩、鼓腹,尤其腹两面雕饰的荷花纹路栩栩如生。

还有旁边一对白玉刻山水人物插屏,足有半人高,左边插屏的白玉雕刻的是海水山石,苍松翠柏,气势磅礴。另外一屏刻的是“招财进宝”,寓意喜庆吉祥,是老夫人的心头好。

龚丽馨还不舍得放在自己的院子里,生怕有丫鬟婆子不小心给碰着了,这才藏在了库房,谁知dào

这回却便宜了杜吟秋,直接拿出来要送到杜家去?

婆子哭丧着脸,夫人有老爷撑腰,老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到头来被迁怒的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了。

眼看杜吟秋还想支使着几人把里头的玉方觚给搬出来,婆子只得上前劝道:“夫人,这么些玉器都是精品,磕着碰着都不行,搬到马车上,怕是放不下了。”

闻言,杜吟秋瞥了她一眼,叫后者被看得心惊肉跳,就怕被夫人责罚。

幸好杜吟秋不计较,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止出门这一回,先挑这么几样带着走。你们搬上马车,小心点,若是磕着碰着就唯你们是问。”

“是,夫人。”婆子嘴里发苦,知dào

如今杜吟秋被崔老爷看重,哪里敢怠慢一点。

叫来几个平日小心谨慎的婆子,几人搬着玉器到府门不远的马车里,兢兢战战的就怕碰着一丁点。

龚丽馨听说杜吟秋把库房几样她最喜欢的玉器都搬出来,打算送到杜家后,心疼得一个劲喊着胸口不舒服。

她垂着胸口,捏着帕子道:“还以为杜娘是个老实的,一有老爷撑腰,就显出原形来了。哎哟,我的玉插屏,我的玉方觚,我都舍不得用,她倒是大方,全搬到自己娘家去,难道老爷就不管管吗?”

龚丽馨咽不下去这口气,又觉得自己一嚷嚷,崔老爷必然要心疼的。

虽说有求于杜家,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大方吧?

“走,我们这就禀报老爷去。”

龚丽馨带着谭嬷嬷直奔书房,被小厮拦在门外,足足等了一刻钟,崔老爷才满脸不耐从里面走出来。

面上还带着红潮,衣衫显然是刚刚才换上的,一看就知dào

刚才在书房里跟丫鬟厮混着。

见状,龚丽馨暗暗压下火气,对崔老爷苦着脸道:“老爷可要去库房看看,杜娘都快要把里面的玉器给搬空了。”

崔老爷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杜娘难得回一次娘家,很该送重礼。这也是我允了的,杜娘早就跟我报备过了。老夫人特地过来,就是要告sù

我这事?”

没想到杜吟秋早就在崔老爷这里过了明路,龚丽馨看见他一副不耐的样子,眼圈微红:“库房里的玉器都是老太爷这么多年来一点点买来的,如今被小辈说搬走就搬走,胡乱送了人,老太爷要是泉下有知,也要不高兴的。”

崔老爷最不耐烦龚丽馨老是提起老太爷来说事,瞪着她道:“胡说什么呢,老太爷买来收入库房的东西,难道我就动不得了?杜娘素来有分寸,不过搬了三个摆件,老夫人用得着把老太爷抬出来,扰了他的安静吗?”

“小辈送礼而已,有必要惊动老太爷?”

他深感龚丽馨真是老了,做事婆婆妈妈的,还喜欢用老太爷来压着自己。

以前老太爷还在,崔老爷不敢轻举妄动,最出格的事就是动了老太爷的枕边人龚丽馨。

如今老太爷都不在了,龚丽馨还老用一个死人来说事,难道就不清楚如今崔府说了算的人是他,而不是早死了一年,如今只怕成了白骨的老太爷?

龚丽馨白了脸,没想到一番劝诫,反而让崔老爷不快。

她以前拿老太爷说事,也没见崔老爷这般恼怒。

龚丽馨垂着头,他们两人还在书房外,小厮也在不远处,崔老爷就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该呵斥的时候毫不嘴软。

估计没半天,整个崔府都知dào

自己被崔老爷在书房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龚丽馨自觉抬不起头来,对崔老爷越发恼恨了。

崔老爷有了新欢,对她这个旧爱就不屑一顾了?

也不想想,今天崔老爷能顺利继承,少不得自己的功劳。

要不然,崔老爷还装乖等着精神奕奕的老太爷让位,也不知dào

要等多少年去,只怕要等得头发都要白了。

谁知dào

如今却翻脸不认人,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龚丽馨没了面子,对崔老爷越发怨恨了:“我也是为了崔家着想,都说财不露白,杜娘把这么多珍品玉器抬出府,生怕别人不知dào

崔家财力丰厚?到时候惹来麻烦,可不就是崔家遭殃,让老爷头疼么。”

她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崔老爷被龚丽馨打断了好事,这才心烦意乱。

如今回过神来,他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

龚丽馨什么都不好,唯独有一点,是绝对替他着想的。

崔老爷缓和了口气,歉意道:“是我的话太重了一点,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我这就让人去吩咐杜娘,做事谨慎些,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他主动低头,龚丽馨当然明白见好就收。

再有多少不满,如今也不能暴露出来。

龚丽馨眼圈微红,笑笑道:“老爷也只是累了,不耐烦这些琐事罢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琢磨这些枝枝末末,也不懂什么,只能尽lì

做好,让老爷出外办事也放心。”

“老夫人辛苦了,刚才是我的不是。”崔老爷团团作揖,也是笑了。

两人即便口不对心,表面功夫倒是做得不错。

龚丽馨转过身,脸上便没了笑容,低着头用帕子遮掩,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了端倪。

回到霜华苑,她冷笑道:“老爷被那些狐媚子迷得七荤八素,很快连崔家也顾不上了。”

大白天就在书房跟三个丫鬟胡混,崔老爷哪里有心思打理生意上的事?

谭嬷嬷也跟着叹气,附和道:“那些丫鬟实在不懂事,也不知dào

劝着老爷,倒是让老爷越发沉迷。”

龚丽馨点头,不悦道:“也不知dào

那些狐媚子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老爷怎么突然换了性子,实在叫我想不通。”

她这一提,谭嬷嬷不由皱眉道:“回老夫人,外头那些红巷子可有卖不少迷惑人的东西,莫非这些丫鬟也偷偷用上了?”

“不会吧?”龚丽馨也不能确定,宝姝是家生子,对这些从来不屑一顾,但是青涟和青淼两个从府外采买回来的丫鬟,可就不一定了。

“老爷就算不慎服用了一点,也察觉不出来,久而久之,不就着了那些丫鬟的道了?”谭嬷嬷忧心忡忡,仿佛已经认定是那对姊妹花动的手脚。

龚丽馨被惊住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怎么办,要给老爷提醒提醒吗?”

“我的好主子,没见老爷今儿不耐烦的样子,哪里能听进老夫人的劝诫?”谭嬷嬷一副心疼她的模样,唉声叹气道:“而且没凭没据的,那对姊妹花反咬一口,老夫人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少不得要惹来老爷的厌恶。”

听罢,龚丽馨不由慌了神:“嬷嬷说,我该怎么办?不能提醒,又没证物,难道就让那两个丫鬟继xù

逍遥法外?”

谭嬷嬷却摇头了:“老夫人何必再执着老爷身上,老夫人替老爷操了多少心,如今老爷压根不念旧情,反倒像是被枕边风上了眼药,对老夫人不假以辞色。如此,老夫人这会儿还为老爷着想,奴婢听着就替老夫人心酸。”

龚丽馨被说得红了眼圈,咬牙切齿道:“嬷嬷说得极是,我替老爷做了多少事,还脏了自己的手,到头来却被老爷一脚踹开,过河拆桥,老爷倒是能逍遥快活!既然他不仁,我也不义了。”

她抿了抿唇,对崔府的生意是知dào

不少的。

老太爷以前从来没避开过自己,龚丽馨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能一下子就动狠手,捡了一个就算丢了也不痛不痒的路子,写了下来。

“嬷嬷等会出去,把这信笺亲自送到崔衡手上,务必小心,别让人看见了。”龚丽馨到底下定决心,要给崔老爷一点教xùn



让他受点苦头,才能明白能帮上忙的,不是那些狐狸精,而是自己!rs

第七十二章 送信

杜吟秋把库房里的精品搬出来,崔琉娘简直要拍手称快。{}

她去马车上仔细瞧了瞧,果真都是一等一的好玉器,杜吟秋的眼光倒是不错。

跟着崔老爷这么些年,别的不说,赏玉的眼光却是提神了许多。

“娘亲,这是我给外公外婆送的小礼物,还请他们笑纳。”崔琉娘把雕好的玉牌用锦盒放好,递了过去。

杜吟秋打开一看,就知dào

自家女儿挑这个礼物是用了心的,笑道:“你有心了,我一定亲自转交。只是你手上的银钱不多,也得省着用,谁知dào

你爹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改变主意?”

崔老爷反复无常,这会儿对她们母女好得很,指不定哪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没看他以前对龚丽馨有多好,简直是千依百顺,连侍妾的房里都不怎么去,更别提是杜吟秋的红荔苑了。

往常两人黏糊在一起,杜吟秋还以为他们感情深厚,如今有了新人,不就把龚丽馨抛诸在脑外,还对她不怎么有好脸色。

龚丽馨是年老色衰,就算保养得再好,的确比不上二八少女。

只是崔老爷也贼狠心了,龚丽馨一心向着他,如今老太爷不在,崔老爷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惜崔老爷只想着自己,估计也厌倦了龚丽馨,索性趁机彻底撇清。

对着龚丽馨也如此,更别提是相敬如宾的杜吟秋了。

崔琉娘摇头,笑笑道:“这可是我去捡漏回来的,没花多少银钱,娘亲只管放心。”

她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里面鼓鼓的的,大部分的银票都贴身放着,就是想着哪天遇到喜欢的,能立kè

买下来。

都说先下手为强,崔琉娘自然担心会错失良机。

杜吟秋看着她一副财迷的小模样,笑着抚了抚崔琉娘的脸颊:“你素来懂事,自己心里有数就是。只是老爷的心思反复,这时候可得多替自己想一些。”

她的意思足够明白,崔老爷如今乐意做冤大头,崔琉娘有大便宜能占,怎能不狠狠占一下?

崔琉娘笑得畅快,跟这个便宜娘亲想得十分一致:“娘亲放心,我哪里是吃亏的主儿?”

去账房拿钱,崔老爷说了不能超过一千两,她就每天去,每次只要五百两。

十天下来,不就五千两了?

账房先生每次拿银票,都是一脸痛不欲生,好像那些钱不是崔老爷的,反而是他自己的。

崔琉娘可不管他,反正天塌下来有账房先生撑着,崔老爷没特意说多少天内拿一千两,她自然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五百,只是一半,她已经足够仁慈了。

想着今天还没去账房,崔琉娘笑得眯起了眼。

放了几天水,今儿还是直接要一千两好了,就不信账房心生敢不拿出来!

杜吟秋看着她的样子,就知dào

自家女儿从来不肯吃亏的,只怕这便宜占得比她想象中厉害。

如此也好,太好欺负,像自己这样,并不是什么好事。

该出手的时候就该出手,崔老爷主动奉上,她们母女又何必故作大方来推脱?

该是她们的,就该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只有放进口袋,还是真zhèng

属于两人的,就算是崔老爷也拿不回去。

玉器已经搬好了,因为担心搬来搬去会磕着,前几天就直接搬上了马车,有护院和婆子一起守着。

那些护院一晚上轮换两班,谁也不敢瞌睡,毕竟丢了一件,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赔不起的。

如今看着一个个眼睛布满红丝,杜吟秋再耽搁两天不出发,这些护院估计就要受不住而倒下了。

听说杜吟秋今儿终于要把这些精致的玉器送走了,护院通通松了口气。

再不走,他们可要扛不住了。

杜吟秋倒也不吝啬,吩咐双燕给护院和婆子们送了荷包,里面是五两银子,是他们月银的一倍还有多。

一个个眉开眼笑,这样的差事虽然吃尽苦头,又心惊胆战,但是能拿到这么多的赏银也值得。

“那我走了,你在家好好呆着。”杜吟秋原本想带崔琉娘一并去,又琢磨自己这么久没回娘家,也不知dào

杜家是什么态度。

要是刻意刁难,何必让崔琉娘跟着自己受苦?

倒不如先跟杜家缓和关系,杜吟秋再带崔琉娘回去也不迟。

似乎之前空缺了十几年的母爱,这阵子从心底蜂拥而起,杜吟秋只觉得一颗心变得柔软了许多。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除了杜家,也就只有崔琉娘这个女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娘亲放心,这两天我会乖乖的。”杜吟秋就算想带她去,崔琉娘这回也是不愿意去的。

杜吟秋一走,府里那些牛鬼蛇神不就蠢蠢欲动了。

不在这个时候把那些隐藏太深的下人抓出来,更待何时?

倒是省了不少力qì

,主子不在,有异心的人不就开始闹腾了?

崔琉娘只等着这些人闹腾起来,就能看清楚到底哪些是龚丽馨安插的眼线。

掌管崔府这么多年,龚丽馨的眼线遍布各处,虽然拔掉了一些显眼,更多的懂得明哲保身。

杜吟秋还在府里,却是不好发xiàn

,如今走了,那些人的狐狸尾巴哪里还能藏得住?

崔琉娘笑眯眯地摆摆手,目送杜吟秋进了马车,缓缓驶出了崔家大门。

她对芳春点了点头:“去吧,我回院子等着你。”

想了想,崔琉娘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鼓鼓的大荷包,塞到芳春手里。

芳春掂量了一下,里面的份量很足,有赏银在,那些小丫鬟哪里会不乐意帮忙呢?

她想到自己能帮上夫人和大姑娘的忙,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kè

把那起子小人都抓出来!

“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其他人去办,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崔琉娘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芳春听得心里一暖,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

芳春一走,崔琉娘慢悠悠地回到梨香苑。

原本有些人,渐渐偏向了杜吟秋,这会儿没闹腾,她也会放过这些人一马。

若是不听话,不懂事的,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她刚坐下,就见一个面生的婆子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被外头的三等丫鬟给拦住了:“什么人,哪个院子的?”

婆子摸着鼻子,小声道:“是角门的,有人要送信给大姑娘。”

那丫鬟脖子涨红,呵斥道:“什么人送来的信都拿到大姑娘的院子里,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去,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收了好处,才会这么积极的。”

婆子急了,连忙求饶道:“是老婆子鬼迷心窍,这信却一定要交到大姑娘手里,是……是周家少爷让人送来的。”

崔琉娘听得一怔,摆摆手示意那丫鬟把信笺送过来。

周祁安会送信给自己,只怕是迫不得已才为之。

她眯了眯眼,没急着看信,盯着那婆子道:“你为何会私下收了周少爷的信,还眼巴巴送过来?”

崔琉娘不得不防,会不会有是谁要给自己使绊子。

毕竟杜吟秋不在,谁知dào

龚丽馨会不会抽风来对付自己?

更别提是崔明珠,素来看自己不顺眼,也不知dào

几次三番下来是不是学乖了,不敢再来惹事。

婆子满脸焦急,生怕她误会了,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道:“周少爷身边的小厮亲自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只差没给老婆子给跪下了。老婆子心软,又贪着这些银钱,想着周少爷之前跟大姑娘聊得来,跟姑娘情谊深厚,哪里会见死不救……”

那丫鬟呵斥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胡言乱语什么,大姑娘和周少爷清清白白的,你这老婆子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想要坏了姑娘的名声吗?”

老婆子连忙伸手掌嘴,求饶道:“老婆子不会说话,大姑娘可别跟奴婢计较。”

听着不像是有人做陷阱,崔琉娘这才展开信笺,粗略扫了一下:“那个小厮还等在角门?”

“对,他还等着姑娘的回信。”老婆子连连点头,面上带着喜色。大姑娘没提那钱袋子,就算留下了,那小厮也保证事成之后会送自己一锭银子。

“回信就不必了,你直接过去给他传口信,什么都不必说,对着小厮点头就行了。”崔琉娘倒是对那个跟婆子呛声的丫鬟十分感兴趣,转头笑笑道:“你叫什么?原本在哪个院子做事的?”

那丫鬟个子小小的,面色黝黑,听见她的话似乎手忙脚乱了一番才跪下答道:“回姑娘,奴婢贱名翠竹,以前没在哪个院子办差,就是……帮着洗恭桶的。”

周围的丫鬟听着,忍不住捂嘴笑了。

刚才翠竹一开口,其他人还不以为然,大姑娘还没发话,这瞎嚷嚷什么?

如今看大姑娘欣赏的目光,那些丫鬟便有些后悔刚才没抢在翠竹之前开口了。

听说翠竹以前是洗恭桶的,她们一个个心里幸灾乐祸。

大姑娘再心善,也不会喜欢带着一个曾经洗马桶的丫鬟在身边,不就掉价了吗?

崔琉娘倒是喜欢翠竹的实诚,洗恭桶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活。

见翠竹羞得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她不由好笑:“正好二等丫鬟少了一个,你就补了缺。”

闻言,翠竹一脸不可置信,大姑娘没责罚自己,居然还把自己提为二等丫鬟?

愣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连忙磕头道:“多谢大姑娘,以后姑娘指着东,奴婢绝不会往西去!”rs

第七十三章 结善缘

翠竹的确是个实诚的姑娘,出身低微,受尽冷暖,更懂得珍惜。【本书由】

她狠狠磕头,额头都见了红,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单纯的快乐,让崔琉娘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吩咐道:“你起来,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办。”

“是,姑娘。”翠竹连忙起身,凑了过来,只是生怕弄脏了崔琉娘的衣裙,只隔着一丈远便停下了。

崔琉娘拿出一个锦盒,递到她的手里:“拿着这个,带那婆子去角门见周家的小厮。不必说什么,对着小厮点一下头就足够了。”

翠竹听得糊里糊涂的,只是主子的话最大,她连忙应下,领着婆子就走远了。

芳春恰好回来,看见翠竹带着婆子离开,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其他丫鬟更是一头雾水,难道大姑娘真的好心,不惩罚那个婆子了?

大姑娘心善是好事,若果是非不分,以后少不得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院子里的丫鬟自然不敢开口,很快就散去了,唯独芳春在外头抓了一个人打听了,进来后小声提醒道:“姑娘也太好说话了些,那婆子私自把外男的信笺送进梨香苑来,不管有意还是无心的,都要对姑娘不利。”

崔琉娘笑笑:“好了,我自有分数。你也累了,先去歇一歇。”

“奴婢不过跑跑腿,哪里就累了,姑娘身边可缺不得人。”芳春对于翠竹提了二等丫鬟,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梨香苑里的一等丫鬟只有她一个,谁也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

大姑娘对自己信任有加,芳春感激之余,也不至于跟一个小丫鬟斤斤计较。

而且崔琉娘的身边,只有她一个跑腿的,的确少了些。

多一两个心腹的丫鬟,以后办起事来也更方便一些。

“翠竹确实是个好丫鬟,签的是死契。不是父母卖进来的,而是她把自己卖给人牙子。底下有三个妹妹,家里务农,前些年天灾。粮食收不上来,一家子都得挨饿。亏得她卖进了崔府,得了银子,这才没让家里人饿死,勉强过活。”芳春叹了口气,对翠竹这个丫鬟素来怜惜两分。

虽说长得不好,胜在沉默寡言,性子腼腆,不爱挑事,做活麻利勤快。

不是家生子。背景清白,家人又不在京中,无依无靠的。

如今崔琉娘伸手拉了一把,让翠竹的月银提了提,寄回去的银钱只会更多。家里人就能过得好一些,自然是感激涕零,不会轻易背叛了姑娘。

“大部分丫鬟都是苦日子出来的,只是奴婢冷眼瞧着,翠竹进来府里足足有两三年了,性子却一直没变过。”

没被崔府的富贵晃花了眼,还能守住本心。实在不容易。

崔琉娘点了点头,自认眼光不错,听芳春说起,那就更加放心了:“翠竹看着不错,刚才第一时间就出来呵斥角门的婆子,处处为我着想。”

不是没看出翠竹的意图。是想着在自己面前露露脸。

至于目的,不外乎是能多办点差事,在崔琉娘面前混个熟练,多讨点赏银好给家里人过得好一些。

无欲无求的人反而可怕,这样淳朴的心思。崔琉娘倒是不会拒绝。

芳春笑笑:“平日见翠竹一声不吭的,如今居然懂得呵斥人,奴婢听着也大吃一惊。”

“可不是呢,说得那婆子都抬不起头来,处处占理。哪里是不会说话,估计是不敢说话,说多错多,得罪了主子,丢了差事便不好了。”崔琉娘多多少少能猜出翠竹的心思,能如此谨慎小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芳春疑惑道:“姑娘派翠竹领着婆子去见周府的小厮,这是要借她的口痛斥周少爷?”

“哪里的事,周家如今是墙推众人倒。周老爷被押入天牢,店里挤压的玉器卖不出去,外头的账目却被追上门来清算。周少爷如今是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能贱卖的都卖了,筹措了一点银钱,却怎么都补不上这个窟窿,才会厚着脸皮来问我,能不能把以前送他的棋谱卖了。”

崔琉娘垂下眼帘,举手之劳而已,她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她不看好周祁安,读书可能厉害,对弈也是高手,偏偏对生意经一窍不通。

周家铺面里头的玉器不说样样是精品,都是一等一的手艺,如今卖出去,连个零头都拿不到,要是周老爷在,估计都要气死了。

最后沦落到要卖棋谱来混钱,周祁安也是落魄了,更别提是周家,这回是彻底没落了。

芳春满脸诧异:“姑娘的棋谱,周少爷凭什么拿出去卖来换钱?难道他还想独占,不给姑娘一分一文,这也太厚脸皮了一点。”

闻言,崔琉娘好笑道:“周家都要倒了,周少爷快吃不上饭,准bèi

卖宅子了,卖棋谱这点小钱,你觉得我还要跟他计较?”

要是计较,那跟其他落井下石的人有什么区别?

芳春鼓着脸不说话了,依旧有些不赞同。只是想到周祁安从高高在上的金贵少爷,如今却要烦恼府里的嚼用,一文钱恨不得掰开两半来花,心里不免同情。

“而且这棋谱算不上是我的东西,只是以前曾看过,记下来了,送给周少爷,也算是结了善缘。”崔琉娘想着买棋谱的人,估计不是书院的同窗,就是那位爱棋如命的先生。

周祁安虽然贵为少爷,平日没什么架子,待人也宽厚,人缘不错,他们不能明着出手帮忙,高价买下棋谱帮衬一番,即便是杯水车薪,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翠竹回来了,身后却没有看见那个角门的婆子,芳春忍不住皱眉,总觉得大姑娘就这么饶恕那个自作主张的婆子,以后府里的人岂不是都当姑娘心善好欺?

“大姑娘,事情都办妥了。”翠竹两手空空,神色还有些局促,站在崔琉娘面前十分不自在。

“很好,周家小厮说什么了?”崔琉娘温和地笑笑。翠竹这才缓过神来。

“回姑娘,那小厮替他家少爷多谢姑娘,又收下了锦盒,把那婆子带走了。”

芳春一愣。这才明白崔琉娘为何让翠竹把角门的婆子一并带去,手里的锦盒不是别的,居然是卖身契?

周家如今自身难保,下人们如果不是签了死契,逃的逃,走的走,估计都散了。

崔琉娘直接送周祁安一个婆子,他哪里能不明白,自己做的不地道?

收买了一个角门的婆子去送信,崔琉娘索性把这婆子送给周祁安。

周祁安虽说得了准信。能够把棋谱卖掉换些银钱来告急,看着跟前面如死灰的婆子,不由苦笑。

崔琉娘只怕是彻底恼了他,却到底还是答yīng

把棋谱送给自己。

周老爷出事后,周祁安这才开始品尝起人情冷暖。

以前那些巴结着的族人和远亲。一个个对他们比如蛇蝎。

说要借钱,问了十几家,一家给个几十两的就打发了,气得周夫人险些带着婆子打上门去。

周老爷当年风光的时候,这些人恨不得给他舔鞋,几年来借此得到的好处没几千两也有好几百两,如今他落了难。连百来两都舍不得?

周祁安好说歹说,总算把自家亲娘给拦住了。如今他们可不比以前,要是真犯了事,岂不是让别人有了借口揉搓?

周夫人气得心肝都疼了,身边的柯嬷嬷红着眼给她顺气。

她冷不丁想到库房里还有周兰韵的嫁妆,再怎么苦。自己都不敢动这些嫁妆,都是女儿的救命东西。

没了嫁妆,周兰韵怎么嫁人?

就算嫁了,只怕也要抬不起头来。

“实在不行,就把嫁妆分出来一点变卖了吧。”周夫人手边的嫁妆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看着周祁安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得不行,就知dào

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快要扛不住了。

“那起子小人,以前上赶着来送玉器,求着老爷卖个好价钱。如今老爷不在,一个个就凶神恶煞地来要账,简直欺人太甚!”

她捂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祁安不知dào

该怎么安慰,动了动嘴皮子,轻声道:“娘亲放心,卖了手上的棋谱,能筹措一大笔银钱,不用变卖妹妹的嫁妆,也能把账目填平了。”

闻言,周夫人大吃一惊:“什么棋谱,居然能卖上天价?”

她生怕周祁安受骗,如今府里可就只剩下一个顶梁柱了,说什么都不能给害没了。

“是我的同窗,他有一个长辈是棋痴,难得的棋谱,与其贱卖,倒不如给了他。他是个厚道人,给的价钱高,也是大方,明天先给了一半银钱。等我把棋谱誊抄下来送过去,就立kè

给另外一半。”周祁安总算露出一点笑容来,多亏崔琉娘和这位同窗,他总算能把这段苦日子熬下去。

周夫人一口气还提着,谨慎地问道:“是哪个同窗这般阔绰,可是我见过的?”

“娘亲的确见过,便是书院里的学生叶纪泽,还在府里住过几天。”

周祁安一说,周夫人倒是想起叶纪泽似乎是个相貌平凡的书生,看着穿得也不光鲜,居然是个财神爷?

她不由懊恼自己眼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也不知dào

有没怠慢了对方。

“幸好,老天有眼,总算没逼人太甚!”

周夫人起身,急着去佛堂上三柱香,好感谢佛祖,却听见外头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禀报道:“少爷,南夫人来了。”

第七十四章 欺人太甚

周夫人一愣,转而皱了皱眉。南夫人这会儿上门,是想做上门?

她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南夫人是想帮忙来着,周家这么些天来焦头烂额,又有谁愿意伸出援手?

要是南夫人乐意,早就帮忙了,哪会拖到这个时候来,分明是来者不善。

她摆摆手,示意周祁安避嫌,没让他留下。

这个儿子还是太嫩了一点,周夫人到底不忍心,不愿意让周祁安看见更多人心的灰暗:“去请南夫人进来。”

南夫人一袭朱红色的抹胸衣裙,长裙摇曳,梳着妇人发髻,两支别致的金钗几乎要晃花了周夫人的眼。

曾几何时,周夫人发髻上的金钗不知dào

比南夫人精致多少。如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只留下两三套还勉强能见人的衣裙,首饰值钱的早就不剩了。

她想到如今自己发髻上空空如也,别说金钗,连个银饰都没有,不免有些寒酸,捏着帕子勉强露出笑容来:“南夫人真是稀客,什么风把夫人吹来了?”

南夫人身后跟着两个粉衣的丫鬟,衣料精致,发髻别着一支珠钗,看着比周夫人还要体面多了。

她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优雅,叫周夫人满心的不舒服。

“这些日子我去温泉庄子住了一阵,没想到回来,才听说周府出了事,这便匆匆赶过来了。”南夫人轻轻叹了一声,似是惋惜。

在周夫人听来,更像是幸灾乐祸。

所以去游玩了一番,听说周府倒霉了,南夫人就兴冲冲过来看自己落魄样子了吗?

周夫人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撕烂了,就知dào

这女人不安好心。

“不劳南夫人费心,有安儿在,周府就还在。而且老爷在天牢,皇上却还没定罪,指不定能回来,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这话与其是说给南夫人听的,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南夫人听得惊讶,挑眉道:“周夫人倒是心宽,只是被打进天牢的人,就没听说过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能出来的,就只有死人了。

当着周夫人的面,南夫人说得毫不留情,直接打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周夫人捏着帕子,恨不得把桌上的茶盏扔到南夫人的脸上去。

周家已经够倒霉了,这个女人来看热闹就算了,如今还要咒死周老爷,真是蛇蝎心肠!

“南夫人今儿来,不会是特地来跟我唠嗑的吧?这阵子我忙得很,实在没法好好招待夫人了。”周夫人打了个哈欠,觉得跟南夫人继xù

说话,简直是自取其辱,倒不如直接下逐客令了。

南夫人仿佛没听出她的拒绝,笑吟吟地道:“我今儿上门,可是要给周夫人送来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周夫人凉凉地反问一句,心里压根就不信南夫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事。

南夫人似是没听出她的讽刺,帕子掩着嘴笑道:“是天大的好事,邹夫人上门来跟我提了提,说是想要求娶韵儿。”

周夫人听着,倒是来了几分精神。邹家她是知dào

的,米粮生意做得不错,虽说不比玉器来钱快,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如今周老爷在天牢,周兰韵的亲事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好人家只怕是不乐意求娶周兰韵的,落魄的人家,周夫人又看不上。

她可不乐意让精心养大的女儿嫁过去受苦,自然要精挑细选。

周夫人看着南夫人亲热了不少,低声问道:“可是邹家二少来求娶?”

邹家一共三子,二子最是得邹老爷的赏识,早早便跟着邹老爷走南行北,估计没过几年就能继承邹家。

若是周兰韵嫁给邹二少爷,以后倒是有好日子过了。

南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过来,摇头道:“不是邹家二少爷。”

“那是三少爷?”周夫人蹙起眉,邹家三少今年年初考了秀才,也不是白身了。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比起其他破烂户,秀才娘子的名衔听着也不错。

有邹家二少帮衬着,就算邹三少爷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周兰韵也不至于跟着他饿死。

南夫人还是摇头,轻飘飘地告sù

了她:“不是,是邹府大少爷。”

周夫人闻言,震惊地站起身来:“什么,邹府大少爷?那、那不是……”

邹府的大少爷谁不知dào

,三岁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最后脑子也给烧坏了,整个就是傻子啊!

邹府居然落井下石,这个节骨眼里来求娶,不是欺负人吗?

周夫人气得涨红了脸,南夫人耐心劝道:“邹府大少爷虽说是个不懂事的,可是有两个弟弟帮衬着,韵儿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苦头。不过是平日里辛苦一点,帮着照顾大少。有丫鬟婆子在,也用不着韵儿事事躬亲。并且嫁过去,那就是邹府的长媳妇了。”

邹家长媳妇,以为周夫人稀罕吗?

两个弟弟如今有二老在,对傻子大哥还照顾着,等爹娘一死,谁知dào

会不会乐意继xù

养着一个傻子?

而且什么叫不吃苦头,周兰韵嫁过去那就是守活寡,跟着一个什么都不知dào

的傻子,别说洞房了,估计连吃饭穿衣都不会,还得周兰韵像丫鬟一样伺候着!

周夫人越想越是生气,要不是压着火气,免得跟南夫人撕破脸,她恨不得让婆子拿上扫帚把南夫人打出去!

有什么瞧不起人的吗?不管南夫人,还是邹家,那真是趁火打劫!

南夫人看着周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又道:“夫人不妨想想,两日后再派人给我回复就是了。邹家愿意出这个数的聘礼,可以解周府的燃眉之急。夫人也不想想,光是安儿一个人撑着,偌大的周府无数的窟窿要填补,那么一大笔钱从哪里来?”

说罢,再不看怔忪的周夫人一眼,南夫人施施然走了。

她有信心,周夫人就算不乐意,最后还是会答yīng

的。

周府的账目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南夫人确实是故yì

恶心周夫人,让邹家的傻子跟周府精心养大的女儿凑作对。

周夫人曾经给她没脸,南夫人怎么也得还回来。

让周兰韵嫁一个傻子又怎么了,嫁过去还是长媳妇,算是便宜了她。

南夫人自认不能落了身份,这才没做得太过分,还算是帮了周府一把。

只是周夫人若果没眼色,说什么都要拒绝,那就是她的事了。

得了自己不说,还得罪了邹家。

如今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周夫人再要树敌,这是南夫人十分乐意看见的。

南夫人一走,周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狠狠把桌上的茶盏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气煞我也,真是欺人太甚!”

周祁安在偏厅隐约听了一些,皱着眉头道:“娘亲千万别答yīng

,让妹妹嫁去邹家,那岂不是让妹妹守活寡,一辈子都要毁了。”

周夫人叹了一口气,南夫人拿捏住自己的心思,叫她开始迟疑起来。

她是疼爱女儿不说,但儿子才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

周老爷押入天牢,就像南夫人说的,实在是凶多吉少了。

周祁安便是周府的新任当家,不能从夫,只能从子。

比起周兰韵,周夫人更指望着周祁安。

如今周家的账目勉强磨平了,以后要东山再起,少不得要银两。

上下打点,进货,都缺不了银子。

邹家的确大方,出的嫁妆数目也让周夫人心动。

有了这一大笔银子,周祁安如何不能重振周家?

见周夫人不吭声,周祁安急了:“娘亲可不能听信南夫人的一面之词,谁知dào

她是不是不安好心。”

难得在背后议论他人,他涨红着脸,满眼尴尬。

“娘亲,我嫁!”周兰韵红着眼从门外走了进来,眼神坚定地对周夫人点头道:“南夫人虽然是不安好心,但是必定不会说谎,邹家出的聘礼是实实在在的。有这些聘礼在,大哥以后也能振兴周家,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

“妹妹,这使不得!”周祁安连忙摇头,说什么都不能答yīng

:“我卖了棋谱,账目就能平了,不必再让妹妹受委屈,嫁给邹家的长子!”

邹府大少爷是傻子的事,周祁安也是知dào

的,又怎么能让妹妹嫁过去受苦?

“反正周家如此,也没什么好人家会娶我了。邹府看上我,也是我的福气,好歹能帮衬大哥一二。”周兰韵说着,眼圈更红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下一刻就会簌簌而下。

“妹妹不用担心,大哥会让周家东山再起,再给我两三年的时间,不要再说牺牲自己,嫁给邹家的话,可好?”

对上他祈求的目光,周兰韵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头了。

她以前是府里的掌上明珠,任性张扬,如今周家落难,性子收敛了很多,却到底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

刚才说出那番话,是周兰韵一时冲动。

话出了口,这会儿早就没了刚刚的坚定,又变得迟疑起来。

“娘亲也不必忧心,南夫人的话只当没听过,儿子就算借着妹妹的聘礼重振周家,心里也要过意不去,外头的人指不定要说多难听的话,说是周家卖女求财,爹要是知dào

了,也会心下不安,更何况是我?”

被周祁安劝着,周夫人总算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周老爷在天牢还生死不明,自己身边好歹还有这一双懂事乖巧的一双儿女在,这便足矣。

她就不信,周家真的会从此一蹶不振吗?rs

第七十五章 疑心渐起

南夫人没想到周家这么蠢,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替南夫人愤愤不平,好心给周家指一条明路,可惜对方一点都不领情。

她笑了笑,周家蠢,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劝阻?

“既然他们要作死,那就随他们去吧。”

南夫人再不管此事,不过派了一个嬷嬷去邹府禀报,顺便提起周夫人相中邹府二少爷,看不上大少爷的事。

邹家二老听了,勃然大怒。

大少爷从小聪慧,要不是大病一场,哪里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而且周家还没落魄的时候,让二少爷娶周兰韵还算勉强,如今周老爷都被押入天牢了,还敢肖想邹家二少?

简直眼睛长在额头上,心气比天高。

既然周家不乐意,这个亲家也不用做了。邹府原本还想着周家有些底蕴,加上周祁安是个读书人,即便以后仕途受挫,有邹家的财力扶持着,怎么也能当个芝麻小官。

小官也是官,给邹府一介商人还是能有一番助力。

可惜他们看走了眼,周府压根就不乐意,显然是看不上邹家。

邹老爷气得要命,让京中所有邹家的铺面都不卖周家米粮。加上他跟其他粮店也是说得上话的,一概拒绝周府人。

周家可以不买衣服首饰,却不能不吃饭,一时间采买也是头疼,哪家粮店都不肯卖。

周祁安焦头烂额,好在同窗没有失信于他,把银票送了过来。

还十分贴心,银票之外,还送上两车的米面。

看着马车上满当当的米面,周祁安眼圈都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周家落难,多少人落井下石。周祁安也尝到了人情冷暖。

可是这位同窗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还因为知dào

邹家的事送米粮过来补贴一二,叫他如何能不敢动?

“多谢叶兄,我也不矫情了。这些米面就先手下了。只是米面的银钱,无论如何都要还给叶兄的。”周祁安不想占便宜,二话不说把手里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叶纪泽也知dào

他自尊心重,笑着收下了:“卖掉棋谱后,周少爷打算怎么做?”

“还能如何,爹留下的玉器,能变卖得都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剩什么。”周祁安心知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也只能哄着周夫人。

库房里的玉器卖得七七八八了,以后周府的铺面要起来。没有东西卖,那该如何是好?

周祁安叹了口气,只觉得以后困难重重。

他又想起一事,给叶纪泽团团作揖感谢道:“亏得叶兄介shào

,我才能把玉器卖个好价钱。叶兄却是不知。崔老爷曾让小厮来见过掌柜,说要买下周家的玉器。只是价钱却压得厉害,掌柜气得把人赶出去。”

崔老爷确实不厚道,压价压得太狠了些。若是给七八成,周祁安还能答yīng

。完全赔本的生意,就算他点头,那些守着周家铺面几十年的老掌柜也绝不会答yīng

的!

叶纪泽皱眉:“崔老爷真是如此。也实在太过分了些。那些玉器都是上好的,周家老爷都舍不得卖出去。如今卖了,也是因为府里账目难平。崔老爷的确欺人太甚,周兄说什么都不能答yīng

。”

“这是自然,亏得叶兄在,才没把爹看重的玉器贱卖了。要是爹知dào

。还不知dào

要多心疼。”周祁安以前是五谷不分,银钱也都在小厮手上,从来不知dào

花费如何。

如今当了家,才知dào

米面贵,更明白周府要撑起来。得费多少心力,他不由内疚,以前随意挥霍,要是知dào

会有这一天,自己早就攒钱多买两个庄子和几亩田地,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狼狈。

“周兄言重了,我不过是搭上线,帮着引见罢了,到头来还是周家的玉器足够好,这才卖了好价钱。”叶纪泽不敢居功,抱拳道:“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找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好兄弟,我一定记住叶兄这份恩情的。”周祁安郑重地对他承诺,锦上添花不难,像叶纪泽这般雪中送炭,却是极为难得了。

加上叶纪泽和他非亲非故,能帮到这个地步,这份情谊他终生难忘。

叶纪泽摆摆手,这便留下两辆马车,径直走了。

周府的角门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候着,驾车的是一个年迈的老汉,身上的短卦是农夫爱穿的麻布,耐磨耐脏,样式陈旧,一看就是穿了许多年,丝毫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叶纪泽上了马车,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外面看着破旧的马车,里头铺着厚实的锦缎,角落还煮着一壶茶,用的是紫砂壶。袅袅茶香飘来,叶纪泽不由深深一嗅。

“好茶,东山的毛尖?”

“叶公子的鼻子还是这么灵,就没什么是你不知dào

的。”一人接过小童递来的茶盏,抬头一笑,正是百宝斋的阮掌柜:“事情都办妥了?周家的小子肯定对叶公子感激涕零,却不知dào

,你费尽周折,不过是要把周府的玉器都拿捏在手里。要是他知dào

真相,会不会恨不得没认识过叶公子?”

“他不会,毕竟钱货两清,周家也没什么损失。铺面里的玉器卖不出,账目不平,追债的人天天上门,闹得鸡犬不宁。周少爷不懂别的营生,除了把玉器都变卖了,没有别的法子。”

叶纪泽捧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又道:“玉器的价钱,我也没压得厉害,怎么都比崔老爷厚道了。崔老爷倒是厉害,一张口就只给一点零头,连玉料边角的价钱都给不上,实在过分了些。”

阮掌柜笑着摇头:“若非崔老爷这一张口,周少爷又如何会轻易把库房里珍藏的玉器都通通拿出来卖给了叶公子?”

正是因为叶纪泽给的价钱公道,既没让周家损失太多,也没叫人难堪。这种时候,没压低价钱已经算厚道了,能给一点微博的利润,周府只会对他感激涕零。

不过也多得崔老爷的狠心,才能让事情这般顺利。

“玉器都收在百宝斋后面的小院里,派了几个护院盯着。只是那些玉器,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连我都不能完全分辨出来。”阮掌柜放下茶盏,神色有些凝重。

“也不知dào

是谁所为,玉器的雕工都是一等一的好。玉料也差不到哪里去,看来是极为用心的。”

就是用心没用在正道上,偏偏都用在歪路上,实在叫人叹息。

若是可以找到这个雕玉师傅,阮掌柜爱才恨不得把人招揽到百宝斋去。

如此手艺,何必作假?

阮掌柜厌恶地撇了撇嘴,想起那个以假乱真,险些连他都给骗过去的假角形杯。这些人真是越发大胆了,涨着手艺好,就在真玉器里混了半真半假的,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他想到崔家的大姑娘侃侃而谈,一眼就辨出玉器的真假来,不由挑眉道:“倒是有一个人,或许能把玉器分出真假来。”

叶纪泽自然知dào

阮掌柜说得是谁,崔琉娘每回提起玉器,总是满眼发亮,犹如璀璨星辉。

看得出来,崔琉娘很喜欢玉器,尤其是伪玉十分感兴趣。

若非崔府之前进的一批假玉,崔老爷的确是不知情的,叶纪泽都要怀疑崔府是不是专门作假的,要不然崔琉娘怎会一见假玉就小脸放光,恨不得都搬回家去的样子?

“不急,如今却请,崔姑娘也不会答yīng

。”叶纪泽摇摇头,盯着茶盏笑道:“再等上一等,我们的时间还很宽裕。”

阮掌柜看着他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摇头叹气道:“每回叶公子这么笑,就是有人要倒大霉的时候了。这次是谁,崔家吗?我已经开始同情崔姑娘了,被你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掌柜,慎言。”叶纪泽收了笑,不悦地看了过去。

阮掌柜耸耸肩,也就只有他对自己这般无礼了。哪个见到百宝斋的掌柜,一个个不是笑着巴结,也是小心讨好:“是老夫的错,口无遮拦了。不过崔姑娘的年纪不大,却能辨别出玉器的真假。就算是老夫也没这个眼力,真是后生可畏,天赋惊人。叶公子若能招揽崔姑娘到百宝斋,便能事半功倍了。”

叶纪泽点了点头,崔琉娘的能力确实惊人。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鉴玉的手法十分老道。

鉴定玉器真假就算了,还一手绝妙的雕工,实在难得。

最难得的是,除了他,崔府似乎没有一个人知晓她的能力。

就连身边的大丫鬟,也只是这段时日来才知dào

的。

实在太反常了,原本的崔琉娘,叶纪泽不曾见过,但是耳闻极多。

书生聚在一起,不到片刻总会提起崔家的大姑娘。无论是人,还是诗词,都让人惊艳绝伦。

叶纪泽并不觉得拿着刻刀专心致志在手里玉器的崔琉娘,真能写出那些或悲壮,或缱绻,或惆怅的诗词歌赋。

伤春悲秋的调调,实在跟他看见的崔琉娘一点都不相配。

或许,他该认真地查一查,会不会崔琉娘被人掉包了?

第七十六章 碰了一鼻子灰

崔琉娘并不知dào

叶纪泽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而是听说崔老爷去周家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大发雷霆,不由冷笑。()

落井下石就算了,还不厚道地一再压价,周家会把玉器白送给崔老爷,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亏得崔老爷还认为周家人不识抬举,也不看看如今什么境况,周老爷就算出来,也是横着抬出宫的,还能顶什么事?

那些害pà

沾上麻烦的,必定不敢跟周家有来往,更别提是做生意了。

也就只有崔老爷善心,看周家可怜,便打算把他们店铺里压仓库的存货给包圆了。

可惜周家不领情,周夫人居然把自己骂了出去,崔老爷觉得面上无光,心里窝火得很。

崔明珠正担心崔老爷请一个凶神恶煞的教养嬷嬷,一个劲地讨好他,这时候自然不会落下。

亲自去厨房指点厨娘做了碧米粥,又盯着人做了两碟点心,她不敢靠近书房,派人去请崔老爷到花厅。

“大哥,快尝一尝,这粥还是妹妹亲手煮的,点心也是盯着厨娘做的,看看味道好不好?”崔明珠笑吟吟的,吩咐身边的丫鬟给崔老爷舀粥。

崔老爷绷着脸,喝了一口热粥,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周府也不知dào

什么教养,客人上门连杯热茶都不给,实在是怠慢,难怪如今没落了,哪个乐意跟这般野蛮的人做生意?

“不错,明珠有心了。”

见崔老爷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崔明珠笑得更甜了。

“这是谁?面生得很,我似乎没见过?”崔老爷抬起头,忽然看见跟在崔明珠身后的丫鬟。

碧绿的短卦,把丫鬟玲珑的曲线都显露了出来。

一直带着头,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和后颈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肌肤,他顿时口干舌燥。

府里有这么一个可人的丫鬟,崔老爷怎么不知dào



崔明珠不悦地瞥了后头一眼,不情愿地答道:“大哥,这是娘亲身边新提上来的丫鬟青鸾,今儿过来的时候娘亲怕我毛手毛脚的,便叫这丫鬟一并过来帮忙盯着厨娘。”

“哦?接替了宝姝的丫鬟吗?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崔老爷放下勺子,兴趣盎然地吩咐道。

“既然大哥发了话,你就抬起头来。”崔明珠闷闷地说着,龚丽馨让她带着这个丫鬟过来,自己还特别不情愿。

果然,崔老爷还没说几句话,就先对这个丫鬟感兴趣。

一群狐媚子,就只懂得勾搭男人,看着就碍眼。

崔明珠的视线从崔老爷的身后扫过,狠狠瞪了宝姝一眼,对另外的青涟和青淼也没什么好脸色。

青鸾微红着脸抬起头来,对着崔老爷盈盈下拜,露出一张芙蓉面来。

“老夫人身边的可心人倒是不少,小心伺候着,不然唯你是问。”崔老爷看完青鸾的脸,似乎好奇心得到满足,便有些兴趣缺缺的。

青鸾顿时傻眼了,她自认长得不算差,崔老爷怎么匆匆瞧了一眼就不再看自己了?

崔明珠看得好笑,这丫鬟心高气傲,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娘亲不过只是让青鸾过来走一遭,就以为崔老爷一定会看上她了?

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光是宝姝的身子骨就比青鸾不知好多少。胸口鼓鼓的,交领褂子几乎要遮掩不住,呼之欲出。更别提是细腰丰臀,走路婀娜多姿,赏心悦目。

再比较脸,虽然崔明珠不想承认,但是青涟和青淼这对姊妹花的确长得好。

姐姐青涟容貌秀丽,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妹妹青淼相貌艳丽,性子辣得很。两姊妹,一静一动,一个犹如山中小溪,温婉可人;一个仿若火焰,张扬灼眼。

有这么三个尤物在身边,青鸾身材不比宝姝,相貌不如青涟青麦苗这对姊妹花,吃惯了山珍海味,崔老爷哪里咽得下平淡的清粥小菜?

青鸾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掩饰不住,低着头退到了门边。

即使没抬头,她的脸颊依旧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不用看也知dào

,周围的丫鬟还不知dào

怎么嘲笑自己。

青鸾袖中的双手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这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崔老爷第一眼没能看出自己的好,等时日一场,总会有机会的。

连龚丽馨这样的半老徐娘,崔老爷也能咽得下,更何况是她这样年轻妖娆的身体?

青鸾并非不知事的,没宝姝那么迟钝。在院子里虽说是二等丫鬟,但是比谁都要留心。

每隔一两天,龚丽馨就要紧闭房门,对外说是早早睡下,谭嬷嬷却留在房间里,足足一两个时辰后才出来。

屋内的烛火一直灭掉,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只是月色好的时候,青鸾偷偷张望过,里面只得谭嬷嬷的身影,还是站在窗边的,似乎防着有人看见。

这么鬼鬼祟祟的,难保不是做什么坏事,青鸾便记下了。

偶尔崔老爷过来请安,虽然两人装得恭敬疏离,只是龚丽馨眉梢间隐晦的欣喜和春意,以及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都逃不过青鸾的双眼。

青鸾起初真是吓了一大跳,崔老爷平日连侍妾的住处都很少留宿,时常留在书房。

崔夫人的红荔苑,一月宿上一两天,后来渐渐更少了,也不怎么踏足。

一个男人怎可能一直憋着,也没见跟身边的丫鬟厮混。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书房里,或许有人伺候着崔老爷。

联想到霜华苑里龚丽馨偷偷摸摸的举动,青鸾一下子就明白,崔老爷居然栽在继母的手里。

龚丽馨的手段实在是高,老太爷一死,又拿捏住崔老爷,崔府不就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青鸾心知肚明,对龚丽馨表面上更加恭敬乖巧,赢得她的信任。

最近崔老爷收了三个美妾,像是逐渐遗忘了龚丽馨,叫后者的性情越发暴躁,每天对着镜子,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就大发雷霆。

就连谭嬷嬷也被训斥了两次,更别提是贴身伺候的青鸾了,叫她苦不堪言。

好在这些苦头是值得的,龚丽馨也明白自己的渐渐老去的容颜再也留不住崔老爷了,便想着物色一个信得过的丫鬟,好笼络住崔老爷的心。

这个男人或许已经守不住了,但是崔府的权力,还得牢牢捏在手里才是。

纵观整个霜华苑,除了颜色出挑的青鸾,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青鸾看出了龚丽馨的心思,更加尽心伺候,不管是她如何训斥,骂得再难听,都是一副受教的神色,过后还体贴地关心龚丽馨,免得她气着了。

龚丽馨心里烫贴,知dào

自己最近的脾气是收不住,陡然爆fā

,连谭嬷嬷都想着退避三舍。也就只有青鸾这个丫鬟想着自己,知dào

她心情不好,任由她发泄。

不然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得很。

青鸾如此识趣,龚丽馨对她越发倚重,觉得让青鸾留住崔老爷的心也没什么不好。

谭嬷嬷急了,青鸾就是再听话,也是个年轻丫头,谁知dào

攀上了崔老爷,会不会就跟龚丽馨翻脸了?

“老夫人,还请三思啊。”

龚丽馨还犹豫着,听见崔明珠要亲自做吃食送去给崔老爷,便下定了决心:“先试试,我也没别的法子了。”

谁知dào

青鸾走了一遭,不过得了崔老爷一眼,问了几句,便打发回来了。

别说青鸾,就连龚丽馨都傻眼了。

心里觉得不痛快,却又隐隐有些欣喜。

崔老爷到底还是顾及自己脸面的,把宝姝要走,那是敲打自己,再把青鸾也弄到床榻上去,那就是直接打龚丽馨的脸了。

龚丽馨松了口气,见青鸾依旧乖巧,没露出失望的神色,心下满yì



赏了一对珍珠耳环,就打发青鸾出去了。

青鸾出了去,走到角落,看着手里成色一般的珍珠耳环,恨不得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

龚丽馨真是抠门,连打赏的东西都如此寒酸,还以为会送她一个金镯子呢!

青鸾越想越是生气,宝姝和那对姊妹花背后不知dào

怎么笑话自己不自量力,她偏偏要让这几个臭丫头知dào

,崔老爷迟早只会宠爱自己!

远远见崔琉娘带着丫鬟走来,青鸾眼珠子一转,立kè

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听闻崔老爷如今最为宠爱大姑娘,她自然不能得罪,还要巴结上崔琉娘才是。

“奴婢见过大姑娘,”青鸾上前袅袅行礼,脸上的笑意过分热情,崔琉娘脚步一顿。

身后的芳春会意,低声提醒道:“姑娘,这是老夫人跟前的青鸾。”

“哦,原来是青鸾。”崔琉娘上下打量着她,终于看见了这个传说中脑子里塞满稻草的丫鬟。

果然如此,明知dào

龚丽馨跟自己不对付,青鸾还主动上来,一副想要谄媚讨好的模样。

要是龚丽馨看见了,只怕要气得吐血。

不过这个丫鬟真有意思,心思映在双眼里,只差没在额头写上大字,崔琉娘想看不见都难。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姑娘,奴婢之前跟着姑奶奶去给老爷送吃食,这会刚跟老夫人禀报出来,没想到会遇上姑娘,赶紧给姑娘问好。”青鸾只觉得崔琉娘唇边带着淡笑,整个人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不敢胡言乱语,小心翼翼地实话实说。

崔琉娘听得好笑,这丫头倒是诚实。

她示意芳春递给青鸾一个扁扁的荷包:“你有心了,好好伺候老夫人,这是给你吃茶的。”

青鸾千恩万谢地收下,离得远了,悄悄打开一看,足足一百两银票,不由倒抽了一口气。rs

第七十七章 父母恩

没想到大姑娘如此大方,青鸾小心翼翼地把银票贴身藏好,四处张望,幸好没有人发xiàn

,要不然少不得要分一点出去好堵住对方的嘴。【本书由】

想到这么多银钱,再添一点攒下来的私房,青鸾琢磨着打一套纯银的头面,或是置办两套新衣裙,只觉得心花怒放。

龚丽馨抠门得很,赏赐极少,哪里比得上大姑娘?

青鸾想着,或许她该靠近大姑娘一些,以后好处自然少不了的。

芳春正为给出去的一百两银票肉疼得很,回到梨香苑,一张小脸还是皱成一团,崔琉娘看着忍不住笑了。

“怎么,一百两就让你哭丧着脸,要是添一张银票,岂不是直接哭出来了?”

芳春连连摆手:“好姑娘,一百两砸下去,青鸾都能把好几个自己赎出去了,再添一百两,也贼大方了一点。而且奴婢瞧着青鸾那嘴脸,不像是会感恩的人,姑娘再砸多少银票,她都照单全收,哪里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是喜欢她毫不犹豫手下银票,推来推去,岂不是浪费时间?”崔琉娘摇摇头,又笑道:“青鸾是个草包,脑子不灵光,但是收钱比谁都爽快。你以后捡着点不重yào

的事问她,青鸾必定比谁都答得真切。”

芳春一听,迟疑道:“姑娘是想青鸾做眼线,帮着打听霜华苑里的事?”

“多一个人盯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青鸾还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听闻最近很得老夫人欢心,是霜华苑的大红人。如此,有她在,你打听事情也容易些。”崔琉娘眯起眼,要是青鸾不贪财,她还要担心要如何打开霜华苑这个缺口。

龚丽馨在崔府经营许多年,霜华苑被守得滴水不漏。

要不是宝姝被崔老爷弄走了。又把青鸾这个草包丫鬟提了起来,她指不定还没机会插手进去。

如今,龚丽馨一时脑抽,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芳春欲言又止道:“姑娘。青鸾只会捡着点不重yào

的事来说,岂不是白送银票了?”

想到一百两银票就这么去了,还不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事,她就觉得更肉疼了。

“傻丫头,你只捡着点不重yào

的事来问,不用急,青鸾只会比你更急。”崔琉娘摇摇头,去没继xù

说下去,反倒问起杜吟秋:“娘亲让人报信回来了吗?今儿是留在杜府不回来了?”

“是,杜府派来的小厮。特地进来跟老爷禀明了。老爷大手一挥便允了,丝毫不在意。”芳春还琢磨着青鸾,冷不丁被问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答道。

崔琉娘冷笑,崔老爷巴不得杜吟秋在娘家多住几天。好多打听点朝堂的事来,最好能知dào

周老爷的下场,估计能多吃两碗饭。

知dào

崔老爷跟周老爷素来不对付,周老爷虽然根基不比崔家,前些年也没老太爷这样的长辈坐镇,不像崔家积累了三辈的底子。

但是胜在聪明灵活,又懂得经营。有周夫人这个拖后腿的,还能发展到如今的境况,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个经商的人才。

要是有一个贤内助,估计现在的成就能跟崔老爷不相上下了。

能除掉一个劲敌,崔老爷自然高兴。不过没能知dào

周老爷的下场。他到底不能完全踏实下来。

皇商考核在即,崔老爷总是担心事情有了转机,让周老爷逃过一劫,反败为胜。

崔琉娘想着杜吟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娘家,少不得要跟爹娘重聚。住个三五天也是应该的。

谁知dào

第二天一早,她才醒来,芳春就低声禀报道:“大姑娘,夫人回府来了。”

崔琉娘一怔,连忙起身梳洗:“娘亲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是杜府的马车送回来的吗?”

“可不就是了,门房也吓了一跳,这天色才亮,杜府的马车就到大门来了,吓得正瞌睡的他险些摔了个狗啃泥。”芳春勉强笑笑,也颇为担心。

杜吟秋早早回来,难不成杜府对她还有成见,勉强招待了一晚,就赶紧打发回来了?

崔琉娘也是忧心,梳妆打扮好,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赶去红荔苑了。

双燕正守在院门,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过来,只是双眼红彤彤的,显然是哭过,崔琉娘不由皱了皱眉,小声问道:“娘亲回杜家,可是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只是许久没回去,看见老太爷和老夫人年迈了很多,不免伤感。”双燕笑着摇头,把她领了进去:“姑娘,夫人有请,正在里头等着。”

崔琉娘点头,没受委屈就好,她让芳春在外头等着,独自进了里屋。

杜吟秋脸色有些憔悴,只是精神尚好,目光明亮,不像以往在崔府里死气沉沉的样子,看来是真没有受了委屈,崔琉娘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走了过去:“娘亲看着气色不错,只是一大早回府,倒是吓了女儿一跳。”

见她一进来,先是打量自己的脸色,又偷偷松口气,杜吟秋心里明白,笑着拉着崔琉娘在身边坐下:“放心,回杜府,我没受刁难,反倒一进去就被你外婆抱着哭了一场。”

她想到自己刚进门,年老的管家看见,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口里叫着五小姐终于回来了,偷偷抹着眼泪就亲自跑着进去禀报。

爹娘微微颤颤拄着拐杖出来,爹爹还板着脸不吭声,眼角微红,娘亲被两个丫鬟扶着就扑了过来,抱着她一叠声叫着“心肝儿”,让杜吟秋也忍不住抱着娘亲大哭了一场。

这些年来的委屈,对当年莽撞的后悔,终于有了缺口,通通都爆fā

了出来。

足足哭了一刻钟,到后来嗓子都哑了,两个兄长也来劝了一番,杜吟秋这才收了眼泪,扶着娘亲进去了。

只是这么多年,爹娘的乌发都白了,身子骨不再硬朗。娘亲更是大病一场,最近才有了一点起色,可惜腿脚发软,走路都不利索。总要有人搀扶着。

杜吟秋这才发xiàn

,不知不觉间,这么多年的分离,爹娘在自己不知dào

的地方渐渐老了。若非这次借机回来,或许她等来的,只会是爹娘逝世的消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好在这样的遗憾,她还有时间去弥补。

这么些年来沉浸在崔老爷的背叛中,也觉得没脸再面对娘家人。便索性远离了,不送信,只过年过节添点礼物送过去,不留只字片语。

也不知dào

爹娘该多担心,杜吟秋如今是越发后悔了。

杜老夫人的双手已经干枯。因为大病一场,身子骨还虚着,哭了一会,便有些站不住了。

丫鬟奉上药丸,她缓了许久,脸色才没那么苍白。

杜吟秋不由后悔让杜老夫人大喜大悲,也不知dào

有没伤着身子了。

她的兄长早就让住在宅子里候着的郎中过来瞧瞧。只说杜老夫人心口的郁结倒是去了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杜吟秋才知dào

,为了她的事,杜老夫人是操碎了一颗心。

既关心着她,又怕再过靠近,让杜吟秋的日子更加难过。

看似不来往。其实一直留意着崔府。

听说杜吟秋生了女儿,杜老夫人高兴得去庙里求了平安符,希望这个外孙女长得像杜家人。

听说崔老爷冷落了杜吟秋,杜老夫人恨不得带上厉害的婆子上门去闹一场,把这个便宜女婿狠狠教xùn

一顿。

听说杜吟秋没能掌家。反倒是交给了年轻的继母,杜老夫人气得好几宿都睡不着。

果真母女连心,没有隔夜仇,十几年没见,杜吟秋觉得自己仿佛像还没出阁的时候,娘亲依旧疼爱自己,一再地为她着想,不由又红了眼圈。

“可别再哭了,娘亲的身子骨要受不住的。”兄长轻声提醒她,杜吟秋这才压下泪意,点头应下。

“崔府如今你来当家,可要捏住,别让它又回到那个崔老夫人手里。”杜老夫人对龚丽馨很是看不起,一个年轻的继母,理应在老太爷病逝之后搬去尼姑庵,又或是清净的庄子上,也免得崔老爷受流言所累。

崔老爷挽留,那是他孝顺,不想被人诟病。

龚丽馨居然没拒绝,直接留了下来,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杜老夫人听了之后,气得险些打上门去。这个年轻的崔老夫人真是不懂事,连累了崔老爷不说,杜吟秋还得被她压在底下,连掌家的机会也没有,哪里是崔家的媳妇,出去也要被人笑话的。

别以为她老眼昏花,不知dào

龚丽馨一个劲地揉搓自家女儿,虽说不至于打骂,但是支使起来毫不客气不说,一个不顺心就把人弄到跟前来冷嘲热讽。

就连杜老爷都快忍不下去了,崔家真是欺人太甚!

好在女儿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重新掌了家,那个喜欢胡闹的外孙女也一门心思留在府里,再没去外头乱跑。

杜吟秋笑着点头:“琉娘懂事了,对我很孝顺,还劝我回杜府,帮着周旋了一番,不然我怕是没有勇气回家来的。”

“傻孩子,这里便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大门总是向着你敞开的。”杜老夫人明白杜吟秋的心结,当初女儿年少无知,才会被崔老爷给骗了过去。

这么多年,杜吟秋必定后悔,只是心思太重,不敢回杜家来。

“下回就把琉娘带过来,叫我们也见一见。”杜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叮嘱道。

杜吟秋想到崔琉娘十几岁了,杜老夫人还没见过这个外孙女一面,更是心存愧疚:“娘亲,过几天我就带琉娘给你们二老磕头请安。”

“好,我等着。”杜老夫人笑着应下,只觉得通体畅快,以前的病痛也消失了大半。迫不及待地盼着外孙女到自己的身边来,脆生生地唤一声“外婆”。

第七十八章 被拿下

“娘亲?”崔琉娘见杜吟秋眼角微红,满脸伤怀之色,轻声唤道。【本书由】

杜吟秋才回过神来,勉强扯了扯嘴角:“你外婆念着你,过几天琉娘去杜府小住如何?”

崔琉娘点头,想着杜吟秋的神色,看来杜家不但没为难她,还一直念着她的,自己去杜家,想必也不会被苛待:“好的,娘亲。”

“去杜家,第一回见长辈,你可要准bèi

礼物。”杜吟秋低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嘴角含着浅笑。

礼物吗?

崔琉娘应下,或许把最近雕的几个小玩意送去杜家给二老也未尝不可?

“夫人,老爷派小厮来请。”双燕在门外敲门,轻轻提醒道。

杜吟秋皱眉,能猜出崔老爷叫她过去,为的是什么,不外乎是想要知dào

宫里的消息:“让他等着,我待会就过去。”

双燕为难了,迟疑一下才答道:“夫人,外头那小厮说了,老爷想请夫人立kè

到书房去。”

立kè

?还真是迫不及待!

杜吟秋满脸愠色,看向崔琉娘的时候才缓和了几分:“我去见老爷,你先回去。”

崔琉娘乖巧地应了,带着芳春出了红荔苑,回头看见杜吟秋匆匆走向崔老爷的书房。

崔老爷倒是着急,估计是想迫不及待知dào

周老爷再也不能翻身的消息。

杜吟秋匆匆去了书房的事,龚丽馨没多久就知dào

了,狠狠摔了一个茶碗,她不忿地道:“老爷如今心心念念着杜娘,这才回来没多久,就迫不及待要见她了?”

书房这样的地方,没崔老爷的允许,龚丽馨根本进不去。

就算进去,也只有夜里两人偷偷摸摸厮混的时候。

龚丽馨别说是看看书房的样子了。几乎每一次都是被崔老爷直接揽在怀里压在书房的小榻胡闹。

等两人结束后,她就要被直接打发回去歇息了。

大白天的,龚丽馨根本不能靠近书房。如今杜吟秋却得了这个权利,光明正大地踏进书房。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崔老爷越发过分了,跟三个丫鬟打得火热,老早就把自己这个半老徐娘彻底忘记了。

足足大半个月,崔老爷再没唤她一回,更别提是跟自己温存了。

龚丽馨的胸口一起一伏,只觉得又酸又疼。

谭嬷嬷低声安抚她道:“老夫人早该明白,老爷就是这样的性子,看开些便好。”

“哪能当看不见呢,毕竟相处了十来年了。”龚丽馨叹了口气,对崔老爷越发不满了。

没等她多抱怨几句。忽然一个小丫鬟发髻散乱,小脸满是惊慌,进来的时候双脚一软,直接摔在地上,吓了龚丽馨好大一跳。

“这是做什么。连路也不会走了?一个个越发过分了,都没把我放在眼内吗?”

龚丽馨大发雷霆,小丫鬟兢兢战战地禀报道:“老夫人,不好了,门外来了很多官兵……是御林军!”

“什么!”龚丽馨吓得整个人都站起来了,六神无主地看向谭嬷嬷道:“怎么会,御林军怎会来崔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丫鬟只顾着摇头,也是一头雾水,她只是听见前头的小厮到二门来禀报,她才慌慌张张跑来跟龚丽馨说一声,好拿主意:“官大爷说、说是要带走老爷,问、问话。”

她说得结结巴巴的。龚丽馨更是慌了:“带走老爷?老爷做了什么错事,居然要被御林军拿下?”

“快,快去书房知会老爷。”龚丽馨抓着谭嬷嬷的手,这才勉强站稳了,立kè

就往外头走去。

匆忙赶到的时候。御林军已经闯了进来,崔老爷正一脸颓然地被御林军带出书房,杜吟秋躲在后头,用帕子遮住脸面,眼里是不可置信,估计也不明白崔老爷怎会被御林军拿下?

崔琉娘听说崔老爷出事后,匆匆赶来,只来得及扶住快要晕倒的杜吟秋,崔老爷已经被御林军带走了。

御林军风风火火的,只把崔老爷领走,既没上镣铐,也没惊扰到女眷,更别提是抄家。

龚丽馨赶紧派谭嬷嬷出去衙门打听,又对杜吟秋皱眉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回杜家去问问,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被谁牵扯上了?府里没了老爷这个顶梁柱,我们可怎么办?这时候你可不能犯傻,赶紧把老爷捞出来才是正经。”

杜吟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崔琉娘道:“正好,你去杜家一趟,问一问也好。若是有消息,就让杜家的小厮送消息来,没有的话,就暂时在杜府小住几天,陪陪你外公外婆。”

龚丽馨听着不高兴了,崔老爷刚出事,杜吟秋就要把崔琉娘送去杜家是什么意思?

合着是觉得崔老爷不会回来了,崔家要倒霉了,所以急着把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好避祸吗?

这不是诅咒崔老爷吗?难为崔老爷对杜吟秋还不错,倒是个狼心狗肺的!

龚丽馨狠狠瞪了杜吟秋一眼,不乐意道:“这个时候,正是家里人要抱团,互相扶持,胡乱走动,指不定要坏了老爷的事。也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让双燕去杜府走一遭就好,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别乱走得好。”

杜吟秋却是坚持,摇头道:“杜家跟崔府没来往,没必要淌这次祸水。琉娘过去,一来替我孝顺,二来也能修复崔府和杜家的关系,老爷的事,杜家才会更尽心,老夫人以为呢?”

她说得在理,连龚丽馨都挑不出错处来。

就是挑不出错来,龚丽馨才更不痛快。

她挥挥手道:“既然如此,就让琉娘早一趟。不过小住就不必了,没得让别人以为,崔家出了大事,连大姑娘也第一时间送出去避祸。”

龚丽馨想了想,又似笑非笑道:“琉娘不是跟几个达官贵人的公子哥儿有来往,这时候岂能不写信去问问?能得到一点消息也是好的,我们才能斟酌着手,不至于给老爷添乱。”

崔琉娘挑眉。所谓的公子哥儿,莫非指得是明安候世子?

想起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皱眉。

总觉得跟明安候世子扯上关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留下把柄。欠了人情,崔琉娘以后就更不能拒绝这位世子了。

她孑然一身,能偿还人情的,莫非还要以身相许吗?

崔琉娘想得浑身恶寒,皱眉看向杜吟秋。

后者会意,冷笑道:“琉娘这还是没出阁的姑娘,贸然跟年轻的公子哥儿写信,传出去坏了名声,可不就要连累明珠了?”

想要拖崔琉娘下水,杜吟秋是绝不会乐意的。

凭什么崔明珠能在家里坐享其成。却要崔琉娘出去低声下气求人,又欠下人情?

那些公子哥儿凭什么要帮崔府,就算看上了崔琉娘,身份悬殊,估计只当是小玩意一样对待。兴趣来的时候逗弄一番,哪里会有真心?

到时候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倒是要把崔琉娘给赔进去,实在得不偿失。

就算崔府没了崔老爷,的确失去了顶梁柱,可是杜吟秋却不觉得出去打听,那些人就一定会透露消息。

惊动了御林军。那就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打听消息原本就忌讳,崔家若是还大张旗鼓的,不就是找死吗?

杜吟秋想到去打探消息,兴许会连累了杜家,不由厌恶地蹙眉。

就为了崔老爷。把杜家赔进去,实在不值当。

“既然老夫人觉得琉娘出门不好,那就不让她出门,留在府里便是。这些事,小姑娘就不必掺和了。只管等着就是。我相信老爷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杜吟秋冷静下来,不再有刚才惊慌失措,摆明连打探消息都不乐意了。

龚丽馨懊恼,早知dào

刚刚趁着她慌张的时候直接点头答yīng

,这会儿崔琉娘的马车只怕都出了崔府好一会儿了。

杜吟秋就是想反悔,也不可能把人追回来。

“难道就这么等着,不去打点一番?”

杜吟秋眯起眼,乖巧地答道:“老夫人做主就是,老爷不在,老夫人便是府里的当家了,媳妇都听您的。”

闻言,龚丽馨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怎么崔老爷要把掌家劝给杜吟秋的时候,她就不说这样的话,婉拒崔老爷?

如今倒好,出了大事,只管往自己身上推,却连库房的钥匙都没见拿出来。

龚丽馨一时踌躇了,她也担心胡乱打听,撒了银子,反倒拖了崔老爷的后退,惹怒了皇帝。

杜吟秋已经带着崔琉娘走了,直接把烦恼扔给龚丽馨。

御林军刚才的态度还算不错,崔老爷的罪名显然还没定下来,指不定是因为被谁牵连了,才给带走问话的。

崔老爷胆子不大,贪财了一点,不至于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杜吟秋回到红荔苑,神色有些凝重,崔琉娘安慰她道:“娘亲不必担心,爹爹会没事的。”

她也看出御林军并不像是捉拿犯人的样子,一时半会崔府还是安全的。

崔琉娘想着没有被掌控的处境,总是叫人心里不安。

要打听消息也得偷偷的,不然被有心人知dào

了,怕是大麻烦。

能问的人不多,明安候世子不是个好人选,穿越前辈认识的奉贤将军的二子,还有尚书大人的三子,都不是打听得好对象。

一来官员喜欢明哲保身,跟崔府又没大交情,没必要去打听皇家的事,惹来一身腥。

二来,崔琉娘一点都不觉得之前的穿越前辈真的是人见人爱,深受官家少爷们的喜欢,不过是会一点诗词歌赋,偶尔逗逗还能打发时间,真出了事,只怕是避如蛇蝎,她就没必要去找没脸了。

思前想后,唯一的人选,却只有十分靠谱的叶纪泽了。

第七十九章 预料之中

崔琉娘犹豫了,真要去找叶纪泽?

她欠下的人情,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再继xù

下去,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还不清,要给叶纪泽做牛做马来偿还了。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叶纪泽分明是别有所求,崔琉娘要是还一头扎进去,重来一辈子,真是白活了。

她摇摇头,把叶纪泽从脑海中赶出去。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能不继xù

有所牵扯才是最明智的。

龚丽馨等了足足一个下午,才等回了谭嬷嬷。

谭嬷嬷满头大汗,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无奈地开口道:“奴婢撒了不少银钱,依旧没能撬开师爷的嘴巴。”

闻言,龚丽馨不由失望。

府衙平日跟崔老爷要钱的时候倒是会狮子张大口,伸出手板就是了。如今出了事,却连一点口风都不乐意透出来,真是够卑鄙吝啬的。

指不定是怕崔老爷的事牵扯到他们头顶上的乌纱帽,这才如此避讳。

龚丽馨气得涨红了脸,手臂把桌上的茶具都摔到了地上:“这些官老爷,要钱的时候一个个跟老爷称兄道弟,等出了事,就跟陌生人一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前送的金子都喂狗了,难为他们说得出口!”

“老夫人息怒,仔细身子才是。如今老爷不在,老夫人可不就是府里的主心骨了?”谭嬷嬷低声劝着,便见小丫鬟打起帘子,崔明珠提着裙子急急走来。

“娘亲,听说大哥被御林军捉了去,可是真的?”

“明珠,你不好好呆在院子里,怎么过来了?”龚丽馨不想崔明珠担心,狠狠瞪了眼青鸾。

千叮万嘱不要让崔明珠知dào

此事,显然是身边人多嘴了。

青鸾连忙跪下,崔明珠看也不看,挽着龚丽馨的手臂坐下,一脸焦急道:“娘亲可是让嬷嬷去府衙问过了,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龚丽馨摇头:“还没有,不过不用担心,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怎会没事,来的可是御林军!”崔明珠急得不行,忽然眼睛一亮:“娘亲,琉娘不是认识百宝斋的阮掌柜,打发她去问一问不就好了?”

“我儿真聪明,这倒是个好法子。”龚丽馨一脸喜色,官爷不敢开口,怕得罪了皇帝。但阮掌柜是商人,自有打听消息的渠道,跟达官贵人来往慎密,指不定能知dào

什么消息。

“快,去叫琉娘过来。”她当机立断,如今在府里干等着也无补于事,倒不如叫崔琉娘去试试,碰碰运气也好。

听说要她去百宝斋,崔琉娘挑了挑眉,正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真是要多得老夫人和崔明珠了。

但是崔琉娘并不想太轻易就应下了,免得她们以后自己好拿捏,面上迟疑道:“如今爹爹出事,府里的人在外头胡乱走动总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蒙着脸出去,谁能知dào

你是哪个。再不济,你直接换上丫鬟的衣裙,谁会多心?”崔明珠绷着脸,打断她的话,高声呵斥:“大哥如今出了事,你身为他的女儿,难道就不该为大哥做点什么吗?他如今疼爱你,你却无动于衷,真是不孝!”

一个不孝的高帽直接扣下来,简直说得崔琉娘罪大恶极。

可是也不想想,崔老爷素来不喜欢她,最疼爱的却是崔明珠。

如今崔明珠说这话,面皮真够厚的。

崔琉娘凉凉地瞥了崔明珠一眼,冷哼道:“小姑这么说就不对了,爹爹对小姑更是宠爱万分,如今爹爹出了事,小姑是不是也该为爹爹做些什么,一起到百宝斋去见阮掌柜?”

崔明珠一窒,嘴硬道:“阮掌柜不是看中你,更欢喜你,琉娘问什么,他肯定会告知你的。”

“小姑慎言,阮掌柜是有家室的人,什么看中,什么欢喜的,要是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就算了,小姑只怕也要嫁不出去的。”崔琉娘拿着美人扇,遮住自己半边脸,也掩饰住她嘴角勾起的讽刺笑容。

她可不是软柿子,崔明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来。

崔明珠给驳得哑口无言,看向龚丽馨,满脸不悦。

“够了!”龚丽馨狠狠瞪了崔明珠一眼,对崔琉娘也没什么好脸色:“明珠也是太担心老爷,这才一时口快,琉娘别放在心上才是。只是明珠说到底是你的长辈,说话倒要客气些,不然传出去对琉娘的名声也不好。”

这算是威胁吗?

崔琉娘眯起眼,崔明珠和龚丽馨还真是两母女,说话一个直接,一个婉转,到底还是一丘之貉,脸皮比城墙还厚。

长辈?

崔明珠算哪门子的长辈,明明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龚丽馨一副让自己对崔明珠卑躬屈膝的模样,处处彰显崔明珠地位比她要高,让崔琉娘心里极为不痛快。

杜吟秋垂下眼帘,轻轻答道:“老夫人说得极是,是我没教导好琉娘。等会便带她回去,好好禁足,抄写女戒足足一百遍,以示惩戒。”

芳春听得一愣,夫人居然认为大姑娘错了,这是要顺着老夫人的话惩罚姑娘?

她心生不忍,看向崔琉娘,却见自家姑娘用擅自挡着半边脸,嘴角隐隐含着得yì

的笑容。

芳春一怔,不明白崔琉娘就要被罚,怎么反倒高兴起来了?

崔琉娘哪里能不高兴,杜吟秋说要罚她抄书禁足,那就是大半个月不出门。

崔老爷出事,大家都急,最急的却是龚丽馨。

如今有了崔明珠的提议,要去百宝斋打探消息,非崔琉娘不可。

要是崔琉娘禁足了,谁去问崔老爷的事?

若是反驳,岂不是龚丽馨刚才说的话都当作是放屁了,直接打回自己的脸?

龚丽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崔老爷的安危占了上风,宁愿自打嘴巴。

反正这口恶气,她是记下了。

僵着一张脸,龚丽馨不情不愿地开口:“到底是一家人,哪里有罚不罚的?明珠也有不对,琉娘就退一步,别伤了和气才好。禁足的事,就先暂时记下了,万事都得打探老爷的消息为上。”

崔明珠鼓着脸不高兴了,刚才听着崔琉娘要被罚,她不知dào

多高兴。如今龚丽馨反口,说崔琉娘没错,难道就是自己错了?

龚丽馨使了个眼色,示意崔明珠别说话,勉强露出和蔼的笑容来:“谭嬷嬷去准bèi

马车,这就让人送琉娘去百宝斋,别耽搁了要事。”

说到底,她也只能靠崔琉娘跟阮掌柜的交情,好打探出崔老爷的事来。即便再不痛快,暂时还拿崔琉娘没办法。

谭嬷嬷很快就备好了马车,挑了稳妥的马夫,仔细叮嘱了,这才去把崔琉娘请了上去,一路毕恭毕敬的,叫崔琉娘看得直挑眉。

她沉默地带着芳春上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崔府。

百宝斋跟前依旧客人络绎不绝,芳春护着崔琉娘下了马车,就有机灵的小厮到跟前来笑道:“这便是崔大姑娘吧?我家掌柜久候了,这边请。”

芳春一惊,阮掌柜早就猜出她们要来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的崔琉娘,暗含担心。

崔琉娘对芳春摇摇头,崔老爷出事,只怕没一刻钟就会传到阮掌柜的耳边了。

既然阮掌柜都知dào

了,还邀请自己进去,看来是想要告sù

她什么,并不是避嫌。

这让崔琉娘求之不得,哪里会拒绝?

“那就有劳小哥在前面带路了,”崔琉娘笑笑,示意身前的芳春拿出荷包递了过去。

小厮飞快地收好荷包,笑吟吟地领着她们二人避开人潮,走到角落的楼梯,很快便去了三楼的房间。

崔琉娘一脚踏进去,芳春正要跟上,却被小厮拦住了。

他歉意地笑笑道:“掌柜有命,只让崔大姑娘一个人进去。”

“这怎么行,姑娘一个人跟阮掌柜在房间……”孤男寡女的,回府了,崔夫人必定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芳春不由急了。

小厮稳稳站在门前,说什么都不让路,芳春挣扎了许久都没能推开他进去,气得小脸都红了,却也无可奈何。

崔琉娘进去,看到一个玄衣男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手里端着酒盏,自饮自酌,十分惬意。

看着身影,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很快低声唤道:“叶公子?”

对方回过头来,不是叶纪泽又是谁?

“是我,崔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叶纪泽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只把酒盏举了举,示意她坐过来。

崔琉娘没动,站在原地,面色冷淡:“既然阮掌柜事忙,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何必急着回去,见阮掌柜或是见在下,又有什么区别?姑娘想要知dào

的,在下也能告sù

你。”叶纪泽这才回过头来,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崔琉娘看得皱眉,这种似乎一切都在叶纪泽预料之中的感觉,实在让人太讨厌了。

“多谢公子美意,我只是来跟阮掌柜做一笔生意。既然阮掌柜不在,我也不必留下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姑娘请留步,既然来了,不妨说说是什么生意?即使阮掌柜不在,在下也是能做主的。”叶纪泽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似乎很好奇崔琉娘要谈的生意究竟是什么。rs

第八十章 事情有变

叶纪泽也能做主,还是代替阮掌柜给百宝斋做主?

崔琉娘探究的眼神落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的猜测没有错,叶纪泽不是普通人,跟百宝斋身后的主人或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尤其阮掌柜对他颇为顺从,不是看着小辈的眼神,难道叶纪泽就是背后的主子?

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叶纪泽神色不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崔琉娘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个男人显然不想轻易让自己离开,也没必要扭捏着,直接道:“既然叶公子能做主,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手上有些东西想要变卖,百宝斋的价钱最是公道。”

“是为了崔老爷的事,崔姑娘才想着变卖东西?”叶纪泽不觉得她对崔老爷的感情有这么深,看向崔琉娘道:“不知dào

是什么?”

“是玉器,”崔琉娘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桌上后,她抬手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块碧玉,雕刻的是笑面佛。

只有两指宽,佛面神态可掬,慈眉善目。坐姿潇洒悠然,仿佛整个世界皆是了然在心,无欲无求。

佛袍的皱褶也雕刻得栩栩如生,手艺非凡,叶纪泽不过一眼,就已经清楚这块佛面吊坠是一等一的好。

他伸手把吊坠在掌心里把玩,温润的触感,玉质极好。

能说得上来的玉石也就那么些,能拿到的人并不多。

叶纪泽若是没猜错,这是百宝斋进的玉石之一,怎么会入了崔琉娘的手里?

是了,这个姑娘让丫鬟买了不少玉石雕刻之后的的废料,不过是些边边角角,百宝斋也没放在眼内,直接不要。收拾的小厮贱价卖了出去,阮掌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放在心上。

给底下人一点甜头,也没什么不好。

看来他倒是小看了崔琉娘,这么些在雕刻师眼里不能再用的废料边角,居然能雕琢出如此精致的佛面吊坠来吗?

这般看来,扔掉的边角何其多,倒是浪费了。

叶纪泽把玩了一会,爽快地问道:“佛面雕工一流,百宝斋自然不会错过,姑娘不妨出一个价钱。只是玉石却是百宝斋出去的石料,价钱可否能商量?”

崔琉娘睨了他一眼:“石料是我另外买下的,却是别人不要的废料,也不再是百宝斋的东西了。”

她比划了一个数,叶纪泽沉吟片刻,却是点头了。

这个价钱虽然贵了一点,却也公道,不至于狮子张大口,百宝斋完全有能力买下。

崔琉娘松了口气,就怕叶纪泽继xù

压价,讨价还价这样的事,还真不是她擅长的。

“叶公子够爽快,佛面先留下,银票我想要用别的东西来换,可以吗?”

叶纪泽放下佛面,把锦盒收好:“姑娘信得过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不知dào

姑娘想要换书名,崔老爷的消息吗?”

听罢,崔琉娘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再不喜欢崔老爷,崔府也不能少了男主人,他就这么没了,崔府迟早要被有心人啃得渣滓都不剩。

叶纪泽听着不由笑了:“姑娘倒是大方,这么多的银钱能买不少上好的石料,却是换这么一个消息,倒是让百宝斋占了便宜。”

“这样,银票在下如数给了,消息就算附带的如何?”

崔琉娘从来不信有这么便宜的事,看向他问道:“公子想要我做什么?继xù

帮忙鉴定玉器的真伪?”

“在下暂时还没想到,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不会让姑娘做为难的事。”叶纪泽看着她目光中流露的警惕,不由好笑:“崔老爷暂时在宫中很安全,崔姑娘不必担心。他这次进宫,也是受周老爷的牵连。”

“周老爷不是已经押入天牢好几天了,怎么忽然会牵扯到我爹?”崔琉娘有些不解,急忙问道。

“周老爷最近在铺子里卖的一批玉器里,有姑娘所说的伪品。跟贵妃身边的一模一样,都是巧夺天工的假玉。皇上震怒,自然把周老爷捉起来审问,可惜一无所得。正好那批货,似乎有人牵线,曾让崔老爷买下。只是皇上寻不出那批玉器,这才把人叫进宫里来仔细盘问。”

崔琉娘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崔老爷入手的那批假玉,难道就是她让叶纪泽摔碎的?

她看向叶纪泽,后者点头道:“那批玉器正是周老爷所说的,幸好姑娘当机立断,让崔府没给搭进去。”

崔琉娘连忙低下头来,感谢道:“多得公子出手帮忙,这才叫崔府逃过一劫。”

的确是逃过一劫,若是当初她心存侥幸,又或是没能及时察觉得到,崔府如今就要倒大霉了。

“姑娘谦虚了,要不是你看出那是假玉,又如何能救了崔府?说到底,还是姑娘有能耐,崔府这才躲开一劫。”叶纪泽笑笑,并没有居功。

听说崔老爷被盘问后,很快就要回来,崔琉娘也松了口气。

得到她想要的消息,就没必要久留了:“那么,我也要尽快回府给娘亲说这个好消息,老夫人想必也心急如焚地等着我。”

“崔姑娘不必着急,派你身边的丫鬟回府报信便是了。难得到百宝斋,在下若是不招待一番,倒是怠慢了姑娘。”叶纪泽见她不为所动,又道:“姑娘的确帮崔府逃过一劫,只是崔老爷在宫中的事,却也是变数。”

崔琉娘站起身,只能重新坐下,接过叶纪泽递来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

叶纪泽的话别有深意,那批货已经摔碎了,无迹可寻,物证不在,邱管家这个人证也死了,还有谁能证明崔老爷曾经过手假玉?

除非……崔老爷被吓破了胆,直接在皇帝面前承认了下来。

崔琉娘眼皮一跳,崔老爷应该不至于这么蠢。人证物证不在,还主动承认了此事。

但是又想到崔老爷的性子,胆子并不算大,从未面圣。

以前是崔老太爷当家,进宫面圣的机会自然不会落在崔老爷的身上,指不定第一次面圣就被吓得手脚发软,糊里糊涂就忍了下来。

她越想越是担心,足足喝了半壶茶才回过神来。

见叶纪泽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崔琉娘只觉得心烦意乱:“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不但来了崔家,又去了周家,如今跟百宝斋也扯上了关系?”

一连串的事在脑海中闪过,她忽然灵机一动:“难不成公子便是查探这批假玉来源,这才在崔府和周家之间徘徊?”

崔琉娘越想越是如此,叶纪泽不以真面目示人,不就是为了偷偷潜入,好搜集证据吗?

但是她又迟疑了,若是如此,叶纪泽又为何要答yīng

自己,毁掉崔老爷书房暗室里藏着的那批假玉?

要是不毁掉,叶纪泽有证据在,崔老爷想抵赖都很难。

如今倒霉的就不止是周家,还有崔家了。

崔琉娘狐疑的眼神看了过来,叶纪泽摇头道:“在下不愿看见崔姑娘被连累,崔老爷也是被奸人蒙蔽,叫富贵迷花了眼,并非本意,为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

陷入假玉之事,引起皇上的注意而严令彻查,崔府是彻底玩完了。

看看周家,不就是因为此事,生意一落千丈,周夫人和周家姑娘也只能躲在府里不敢出门吗?

崔琉娘心里微微有些异样,轻声问道:“叶公子帮我,看中的是我鉴别玉器真伪的能力?”

“这是自然,还有便是姑娘一手出神入化的雕工,连阮掌柜也赞叹不已。如此人才若是被牵连而被毁了,实在可惜。”叶纪泽带着欣赏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叫崔琉娘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种时候,她也情不自禁有些心猿意马。

毕竟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不顾一切地毁掉证据来保护自己,崔琉娘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胡思乱想。

如今被叶纪泽点明了,不过是因为她的手艺,被毁掉了抬可惜。真够直白而实在,没一点浪漫不说,还现实得要命,难免有点失望。

看来她的女性魅力,从过去到如今,从来都是负数,没必要惊讶的。

崔琉娘偷偷叹了口气,即便如何掩饰面上的失望,眼底总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叶纪泽将她的反应收在眼底,不由笑道:“姑娘似乎不认同在下的话,还是有别的想法,不妨说出来,这里并没有外人在。”

就是没有外人,孤男寡女的,崔琉娘绝不会胡乱开口。

误会了不说,如今要是坦白,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不对,这里没有太平洋,只怕要挖个坑把自己卖掉。

崔琉娘连忙摇头,勉强笑着摇头道:“叶公子惜才,即便我是女子,也没有轻视,这是我的福气。”

芳春却急急忙忙敲门,高声唤道:“姑娘,杜家来人了。”

杜家的人来了?

崔琉娘一愣,直觉是有事发生,下意识地看了叶纪泽一眼。

叶纪泽起身道:“杜家既然来人,肯定是来接姑娘的。”

事情有变!

崔琉娘面色变得凝重,匆忙打开门带着芳春下楼。杜家的人正候在门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她看见崔琉娘,眼底带着怜惜,小声道:“姑娘随奴婢来,老夫人正在府里等着。”

她说的老夫人,自然不是龚丽馨,而是杜吟秋的娘亲,自己从未谋面的外婆。

崔琉娘不得不问:“出什么事了?”

老嬷嬷环顾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低着头搀扶崔琉娘上了马车,直奔杜家。rs

第八十一章 小住杜家

崔琉娘刚下了马车,便见一个两鬓白发的老妇人匆匆被丫鬟搀扶着过来,双眼含着泪,一把搂住她道:“我可怜的儿啊,怎的摊上这样的爹?”

她被抱得莫名其妙的,只是老妇人的容貌跟杜吟秋有四五分相似,温暖的怀抱,将崔琉娘原本因为被陌生人拥bào

浑身的僵硬渐渐放松了下来,软软地唤道:“外婆。”

“哎,我的琉娘,可算见着你了。”杜老夫人悄悄抹去泪珠儿,慈爱地笑着抚摸她乌黑的长发:“长得跟你母亲小时候真像,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老嬷嬷在一旁适时提醒道:“老夫人,大姑娘一路坐马车赶过来,只怕是有些累了。”

“对,对,看看我只顾着高兴,倒是怠慢了琉娘。”杜老夫人高兴,一叠声地吩咐丫鬟让厨子赶紧送些拿手的点心来,又让老嬷嬷亲自泡了一壶碧螺茶,这才搂着崔琉娘坐下,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点心很快便送上来了,不是一两碟,而是十来碟,全摆在崔琉娘的跟前。

一个个小小的点心,颜色鲜艳,香味扑鼻,精致得像是玉器,叫她有些舍不得吃掉。

杜老夫人催着崔琉娘尝了几个,见她面上带着笑容,便知dào

对点心十分满yì

:“家里的厨子是老人了,最擅长做点心。琉娘要是喜欢,回头让他每天做一些,直接送到崔府去。”

提起崔府,她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爹也是不争气的,原本人证物证不在,皇上叫他进宫,也只是过过场,稍微询问一番。谁知dào

你爹被吓破了胆,一个不留神居然自己忍下了。”

皇上怀疑是一回事,崔老爷主动忍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琉娘一怔,正如叶纪泽所言,崔老爷原本该是没事的,毕竟假玉都毁掉了,谁知dào

还是出了变数。

“那么爹爹会如何,被皇上降罪吗?”

杜老夫人摇摇头:“周当家还被关着,此事重大,皇上又在气头上,就算不会要了你爹的小命,也得叫崔家脱层皮。”

她当年就不看好崔老爷,总是被崔老太爷压着,本事没多少,抱怨却极多,一看就不是能担当大任的,杜吟秋嫁过去,只有吃苦的份儿。

加上一个年轻的继母在,管家的权力又牢牢握在手里,哪里有杜吟秋的事儿?

不能管家的主母,在府里只怕要不好过的,还得看龚丽馨的脸色过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杜吟秋在家里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到底是她太娇惯宠爱了一些,这才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一个不留神,就被皮相不错的崔老爷给哄骗了。

即使嫁过去没多久就后悔了,可是女子嫁人,哪里就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杜吟秋心高气傲,面皮又薄,当初没听二老的话,心里愧疚又难受,更是不乐意回来让爹娘担心,只能自己咽下这个苦果。

想到杜吟秋一看见他们,就哭得不能自已,杜老夫人心里也忍不住一痛。

“崔府如此,琉娘少不得要被连累吃些苦头。你母亲的意思,便是你在杜府住着,什么时候崔府度过了难关,你再回去也不迟。”

“那么娘亲呢,也会过来小住吗?”崔琉娘不介yì

住在哪里,崔老爷惹来的祸,她更不乐意承shòu着。

可是她逍遥自在了,杜吟秋难道要留在崔府里受苦?

杜老夫人摇头,苦笑道:“她到底是主母,自家男人出了事,要是直接就包袱款款回了娘家,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崔琉娘挑眉:“有老夫人在,哪里就要娘亲在崔府里担着?”

龚丽馨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很该在这个时候把崔府担下来。

再说,能有这个机会,重新把掌家的权力牢牢捏在手里,只怕老夫人是十分乐意的。

杜老夫人也听出了崔琉娘的弦外之意,对她更是心疼。

她也是知dào

的,杜吟秋之前过得不痛快,对崔琉娘多有疏忽,两母子的关系也是最近才缓和下来。

只是崔琉娘心善,很快便原谅了杜吟秋,为此,杜吟秋还十分内疚,以前对女儿实在太冷落忽视了一些。

爹不疼,娘不爱,足见崔琉娘在家里过得不算很好。

不过没饿着冷着,其他的甚至远不如崔明珠。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崔琉娘的心眼显然比当年的杜吟秋要多一些。

却是这样,叫杜老夫人更是心疼不已。

她搂着崔琉娘,轻轻道:“琉娘说得在理,我也担心你母亲,只是她素来倔强,常常劝不住。”

杜老夫人也是头疼,杜吟秋显然是担心连累了杜家,这才不乐意回来。

崔琉娘仰起头,狡黠一笑:“外婆别担心,我有法子。”

办法很多,却不在乎太老套。

她让芳春回家走一趟穿个口讯,这边躺在房间里睡了个囫囵觉。

等醒来的时候,杜吟秋已经红着眼坐在自己的床榻前,见崔琉娘睁眼,连忙擦掉眼泪,低声问道:“睡得可好,哪里还有不适?”

崔琉娘懒洋洋地看向她,摇头道:“我没事的,娘亲。”

她越是这样说,杜吟秋越是担心:“可是让大夫过来瞧瞧,服药了不曾?”

“药很苦,我不要。”崔琉娘嘟着嘴撒娇,杜吟秋一颗心都要化了。

这个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成熟刚强,比当年的她厉害多了。

如今看似病了,难得的撒娇,叫人心疼得不行。

“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让人请大夫来。”

“娘亲陪着我就好,我再睡一会儿。”崔琉娘有意留住杜吟秋,索性重新闭上眼,似乎真的要睡过去。

她一手抓住杜吟秋的袖子,叫后者走不得。

杜吟秋也只好在榻前守着,一刻不敢离开。

等天色一暗,崔琉娘才重新醒来,揉着眼吩咐芳春摆饭。

杜吟秋又陪着她慢吞吞吃完晚饭,想要离开的时候被崔琉娘撒娇着留下陪睡。

崔琉娘一天睡得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可是身旁的杜吟秋早就累得不行,闭上眼早早就沉沉睡去。

崔老爷胡言乱语惹怒了皇帝,崔府如今站在刀尖上,杜吟秋掌着家,只得约束着下人。

可是不少下人被吓破了胆,担心被牵连丢了小命,活契的蠢蠢欲动要离开,死契的也是心神恍惚,底下人做事乱七八糟的,叫她操心得不行。

这当口上,崔琉娘却让芳春过来,说是病了。

杜吟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把事情都交代好,库房的钥匙送去给龚丽馨,匆匆忙忙就赶去杜家了。

龚丽馨重新拿到掌家权,哪里会放手,但是杜吟秋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比起管家劝,还是崔琉娘重yào

得多。

杜吟秋一连陪了两天,从起初的慌乱渐渐平复下来,便看出了端倪,知dào

崔琉娘这是装病来着。

她没好气地瞪了崔琉娘一眼,最后没绷住,笑着摇头:“你这顽猴,居然一声不吭把我骗过来了。”

“家里有老夫人在,娘亲有什么好担心的?”崔琉娘也不怕她看出来了,让芳春把桌上清淡的午饭都撤下。

为了装出虚弱的模样,她都喝了两顿白粥了,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等重新摆饭,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才让崔琉娘有活过来的感觉,畅快淋漓地吃饱了,她才笑眯眯地道:“娘亲,装病的可不只有女儿一个。”

杜老夫人也是聪明,对外说是身体抱恙。

身为杜家的女儿,已经嫁了人,不方便过来,让外孙女来探望,小住几天伺疾在榻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娇滴滴的小姑娘伺疾,一不留神也累病了,不是什么稀奇事。

亲娘病了,女儿也病了,杜吟秋匆忙赶到杜府来,也是孝心一片,谁也挑不出错来。

于是杜吟秋心安理得留在杜家,外头的人谁敢戳脊梁说闲话?

杜老夫人和崔琉娘如此替自己着想,杜吟秋也是领情的。

反正崔家的烂摊子有龚丽馨来收拾,想到这位老夫人焦头烂额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痛快一笑。

龚丽馨不是老想着要回管家权,那就索性双手送回去好了。

反正这时候,为了上下打点,库房的东西能变卖的都卖了,换成银两到处撒,就盼着能让崔老爷能好过一点。

崔琉娘心知崔老爷最多是知情不报,还罪不至死。

皇帝心里不痛快,平日看着也是明君,只怕不会太为难崔家人。

但是皇帝不作为,不等于其他人不做什么。

崔老爷一家独大,皇商的赚头不少,自古眼红的人就尤其多。

雪中送炭的没有,落井下石的估计足够多。

龚丽馨就是应付这些人,怕是恨不得三头六臂了。

崔琉娘惬意地坐在院子里,杜家是书香门第,府邸不够奢华,却足够精致,带着难以掩饰的书卷气。

一石一木,精致却不浮夸。

吃的用的,倒也不会苦了自己。

都说最穷是文人,但是杜老太爷在朝廷颇久,皇上对他器重,一再赏赐,也算是衣食无忧。

她端着茶盏,鼻尖茶香袅袅,不由眯了眯眼。

这么舒服的日子,崔琉娘倒是有些舍不得,不愿意离开杜家,回崔府去了。rs

第八十二章 豁出老脸

只是宁静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崔琉娘正品着茗,琢磨待会泡一壶茶送到杜吟秋的房间去,就见芳春一脸郁闷地过了来。()

“姑娘,崔府的小厮来催夫人和姑娘回府去了。”

“怎么了?老夫人坐镇,府里有什么事需yào

娘亲特地回去?”崔琉娘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原地。龚丽馨会想念自己,担心自己,才让人来看看,请她回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芳春撅着嘴,不高兴道:“还不是姑奶奶,惹恼了明安候世子。”

闻言,崔琉娘不由吃了一惊:“小姑怎么跟明安候世子牵扯起来了?”

崔明珠还被禁足在府,如今崔老爷出了事,龚丽馨更加不会让她到处乱跑才是,没理由会遇上明安候世子这个外男的。

“明安候世子听说老爷出了事,便急急赶去崔府。没见着姑娘,倒是碰上姑奶奶了。”芳春抿着唇,其他的话便不好说了。

她不说,崔琉娘也能猜出几分来。

不外乎是明安候世子出身高贵,容貌清俊,玉树临风,崔明珠对他一见倾心,便想要亲近几分。

只是明安候世子可不是当初的叶纪泽,后者还会因为落魄书生的身份礼让几分,婉转拒绝,明安候世子虽然看着笑吟吟的,到底是出身不凡,谁知dào

崔明珠急功近利,是不是踩着他的尾巴,把人气着了?

“老夫人只让人来请,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姑娘不如别回去了。”芳春替崔琉娘有些不平,明明是崔明珠惹出来的事,怎么要让自家姑娘回去收拾烂摊子,安抚明安候世子?

要是这位世子一个不高兴,还迁怒到崔琉娘身上,自家姑娘不就亏大了?

“你说得极是,小姑惹出来的事,我们何必掺和,到头来惹着一身腥,麻烦可就大了。”崔琉娘眯了眯眼,反正在杜家,看着小厮只能在外头给芳春传话进来,显然是被拦在外头。

连进来都不行,杜家对崔家肯定没什么好印象,哪里会让他们放肆?

崔琉娘也有了底气,直接了当让芳春出去拒绝了。

她可是“生病”了的人,回府吹了风,病情加重了该如何是好?

芳春高高兴兴去回话了,直走到二门,才揉搓了一下梁家,好叫自己看起来要难过一些,免得叫小厮瞧出端倪来了。

把小厮轻省地打发掉,她很快回来道:“姑娘没看那小厮的脸色,比墨汁还黑,估计没能办好差事,回头老夫人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那个小厮是老夫人的心腹,平日对丫鬟们都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像不受宠的梨香苑,可就更加不客气了。

芳春被他呛了好几次不说,刁难的事更是层出不穷,数都数不过来。

如今能出一口恶气,她浑身哪里都舒坦了。

叫他们欺负姑娘,殊不知风水轮流转,现在哪敢多说一句?

想到杜家门口两个高大威猛的护院,瞪着小厮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小厮心里不痛快,张口想要呵斥芳春,也在两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别说张口,闭上嘴灰溜溜就跑了。

芳春说得欢快,崔琉娘也跟着笑笑。

只是她心里面想到明安候世子居然会去崔府找自己,说是担心,实jì

上也不知dào

是为何原因。

崔琉娘不相信一个侯府的公子哥儿会对自己突然感兴趣,还是说自己身上有什么是明安候世子想要打探和利用的?

她放下茶盏,百思不得其解。

侯府势大财大,又有什么是打听不出来,反倒要刻意接近自己一个商户嫡女才能知dào

的?

崔琉娘到底还是回去后跟杜吟秋说了一声,后者冷哼道:“我儿做得对,直接赶走就是了。没事的时候从来想不起咱们,等出了事,第一个就找你来背黑锅,收拾烂摊子,老夫人面皮可够厚的。”

她一想到崔明珠在明安候世子面前吃瘪,龚丽馨又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杜吟秋又担心道:“这位世子突然上门来,倒是奇怪。可别是明珠得罪了他,世子却把此事落在你的头上来。”

富贵人家从来心高气傲,谁知dào

会不会因此厌恶了崔府,又恼得落井下石?

别的商户对手就算了,要是明安候世子动手,崔府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翻身了。

“娘亲不必担心,世子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要是真的迁怒崔府,就不会容小厮过来禀报了。”还能给龚丽馨机会,派人过来请,崔琉娘觉得不会是什么大事。

杜吟秋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然。幸好她早早被崔琉娘“蒙骗”过来杜家了,要不然今儿这番闹剧,只怕也得自己来平息,想必是焦头烂额。

龚丽馨最喜欢躲在一旁,落得浑身轻松,麻烦事丝毫不沾身。

唯独可怜的她不但要承shòu世子的怒火,还得卑躬屈膝请求对方的原谅。

光是想想,就叫杜吟秋忍不住长长一叹。

两人正说着话,杜老太爷派小厮来请她们去书房。

杜老夫人也在,面色有些凝重。

杜老太爷坐在正中,打发掉下人,这才不紧不慢地道:“皇上震怒,但是也明白崔当家是被人蒙骗,打算从轻发落。”

杜吟秋偷偷吁了口气,好歹崔老爷是保住了,崔家也不会被连累,尤其崔琉娘的亲事会艰难些,到底不至于太糟糕。

杜老太爷看了杜吟秋一眼,接着道:“皇上虽然不重罚,不等于就把崔老爷直接放出来。假玉的来源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崔当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皇上发了话,要是他能说出一两条线索,这就把人从天牢放出来。”

崔琉娘眨眨眼,崔老爷还没回来,说明他是一问三不知?

杜吟秋迟疑了:“爹,那批玉听闻是邱管家一手联系的。邱管家一死,线索便彻底断了,老爷如何会知dào

?”

皇上这不是为难人,还是表面仁慈,其实是想要崔老爷说不出来,才有理由重罚?

杜老太爷一眼就看出杜吟秋的念头,摇头道:“邱管家一手操办这批货不假,但是你想想,崔当家真的会一无所知,让一个管家掌握这么一笔大生意?”

这正是崔琉娘的疑惑,邱管家再胆大,也不敢拿主人的身家来开玩笑。

没有崔老爷的首肯,那么一大笔货银,邱管家一个人点头就能从账房拿出来吗?

别说是皇帝,就是她也不信。

“崔当家一天不说,他就要在天牢多呆一天。”杜老太爷皱起眉头,对这个女婿很看不上。

他去牢里远远看了一眼,崔当家足够落魄,可是眼神闪烁,明显隐瞒了什么,看着畏畏缩缩的样子,或许是知dào

些什么,担心说出来后,会被对方报复,这才闭口不谈。

没有担当,胆小如鼠,也就皮囊能看得过去。

杜吟秋真是有眼无珠,看上这么个货色,也怪自己倔强,被女儿一激,彻底恼了,便破罐子破摔,再也不插手此事。

如今杜吟秋有了悔意,杜老太爷何曾不是?

父女两个都是硬石头,一碰就闹。每每想要亲近,到头来反而把对方推得更远,甚至口不择言地伤害了彼此。

要是杜老太爷当年晓之以理,又放软态度,杜吟秋未必会那么铁石心肠,非崔当家不嫁的。

他越是反对,却是将这个女儿往崔当家怀里推了去,等女儿一出门子,自己就后悔了。

现在看着女儿过得不好,杜老太爷别提多难过了。

“皇上开恩,给了一次机会,让家眷进去劝一劝。”杜老太爷没说,这是他特地跟皇帝求来的。

他在朝廷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求过一回,到底为了女儿,向皇上给这个不争气的女婿求情了。

皇上念在自己是老臣,对朝廷几乎是鞠躬尽瘁,这才勉强松了口,让人进去天牢劝劝崔当家。

要是崔当家肯主动坦白,皇帝也能既往不咎。

若是继xù

隐瞒不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皇帝也没那个耐心继xù

跟崔当家僵持下去。

不说,可以,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崔当家不得不开口。

杜老太爷清楚皇上的心思,后者的耐心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崔老爷再不开口,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他死了没事,却要害得杜吟秋守寡,甚至因为守孝,崔琉娘三年都不能议亲,杜老太爷哪里会乐意?

他最疼爱这个小女儿,打小就是府里的掌上明珠,恨不得把最好的捧在杜吟秋的面前,哪里舍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克夫?

爱屋及乌,崔琉娘乖巧懂事,像足了杜吟秋未出阁时的模样。守孝三年,她就变成老姑娘了,好人家都被挑走了,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就要自家外孙女将就别人挑剩的,嫁得不好?

杜老太爷不能容忍崔老爷一个人的错,却连累了杜吟秋和崔琉娘,便豁出去老脸在皇帝面前求了一回。

杜吟秋哪里看不出来,看着二老鬓角的白发,不由悄悄红了眼。

怪她不孝,这么些年来,杜家不敢跟自己太亲近,何曾不是担心崔老爷不高兴,待自己不好?

如今年纪不小了,依旧害杜家二老担心她,处处为自己着想,杜吟秋更加难过了。

若不是她,杜老太爷清高了一辈子,又怎会在晚年还得豁出脸面憋屈地替崔老爷求情?rs

第八十三章 吓的就是你

进去天牢看崔老爷,崔琉娘皱了皱眉,瞥了杜吟秋一眼,到底还是率先上前应承道:“外公,外婆,就让我去天牢吧。”

“不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好去那样污秽的地方,传出去名声也是有碍的。”杜老夫人一口拒绝,又蹙眉看着杜吟秋,显然也不想让自己疼爱的女儿去天牢走一趟,只为了劝服那个没入她眼的女婿。

崔琉娘摇头道:“我跟爹还能说上话,未必不能劝服他。穿上披风,戴上纱帽,谁也不会知dào

我是哪个。”

杜老太爷略显迟疑,缓缓点头。

父女连心,比起杜吟秋,或许崔琉娘的话,崔当家多少能听进去。

“也好,你就去走一趟。不必担心,一路上我会让人警醒点,不会叫人看见你。”

有杜老太爷搁下话来,杜老夫人也不好再阻拦,心疼地搂着崔琉娘道:“可是苦了你,用心劝劝你爹,可别继xù

做傻事了。”

不赶紧说出来,这是要连累一家子跟着倒霉吗?

崔琉娘乖巧地听着杜老夫人絮絮叨叨叮嘱了许久,这才换了一身素净又方便走动的衣裙,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外头没有任何标记,平常沉木所造,瞧着跟街上其他的普通马车没有区别。

杜老太爷性子谨慎,知dào

此事虽然过了明面,到底不好让别人知dào

,没得叫人认为皇帝私下放崔老爷跟家眷见面,是有徇私的念头。

崔琉娘这回没带芳春,杜老夫人塞了一个丫鬟过来。

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沉默寡言,一路上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却是事事做得井井有条,伺候周道。

崔琉娘稍微一动,这丫鬟仿佛就知dào

她要什么,送到了自己的手边,叫人十分惊叹。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她随口一问,接过茶盏,低头一抿,却没听见回话。

崔琉娘疑惑地抬头,才见丫鬟指着腰上的荷包,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摆摆手。

居然是个哑巴,难怪杜老夫人会让这丫鬟跟着。肯定也是个不识字的,即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也不可能传出去。

荷包上绣着两个字,紫珍,就是这丫鬟的名字了?

“紫珍吗?”

丫鬟听见崔琉娘叫她,连连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崔琉娘没把注意力再放在这个哑巴丫鬟身上。

她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天牢有两个入口,一个在内宫,一个却是在外宫。

崔琉娘从外宫的角门进去,领路的小太监带着她七拐八拐的,避开了巡逻的御林军,顺利地到了天牢的门口。

两名侍卫把手,仔细查看了小太监手里的令牌,这才放行。

小太监退开一步,显然没有进去的意思。

崔琉娘示意紫珍也在外头等着,这才踏进了天牢。

比起她想象中满是脏污和血腥的牢房,天牢其实要好上许多。

一个个隔间铺满了干草,上面有一个小桌,桌上摆放着茶壶和杯子,石床上也有一床被褥。

被押进天牢的人,估计还没撬开嘴巴,不能让他们轻易死去。

侍卫指了最里头,崔琉娘只得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

隔间里通通没有人,却像是有人刚刚还在住着的感觉,叫她瞧着有些毛骨悚然。

领路的侍卫掠过她的眼神,解释道:“昨天有两位大人被赐死,直接自裁了。皇上仁慈,好歹留了他们全尸。”

留下全尸,不也是死了,还算是皇帝仁慈?

不过比起五马分尸,又或是斩首示众,就在天牢里自裁,的确算得上是体面的死法了。

“到了,姑娘只有小半个时辰,还请别让我们为难。”侍卫冷着脸交代完,干脆地退得远远的,能看见崔琉娘,却不至于太近。

崔琉娘被看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侍卫常年在天牢里看守,身上带着一股煞气,目光冷淡得像是看着死人一样,叫人哪里能受得了?

想着速战速决为好,她几步上前,站在牢外。

崔老爷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惊讶道:“琉娘?你怎么进来了?”

他左右一看,没见着别人,不由皱眉:“谁让你进来的,是杜家,岳父大人吗?”

提起杜老太爷,崔老爷似乎燃气了希望,双眼亮晶晶的:“你是来救爹爹的,对吗?岳父大人向皇上求情,这就要接我出去了吗?”

想得倒是差不离,但是崔琉娘并不想让他太轻松,当下摇头道:“外公求了皇上,恳请让家眷来见爹爹一面。娘亲身子抱恙,老夫人还得在府上主持大局,女儿只好独自来了。”

让家眷见一面,会是临死前见最后一面吗?

崔老爷听着浑身都僵住了,还以为皇上没问出什么来,绝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他后退两步,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崔琉娘知dào

崔老爷是误会了,懒得多解释,只开口道:“外公费劲唇舌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爹爹要是再不向皇上坦白,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崔老爷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明白崔琉娘绝不会骗他。

所以皇帝已经不耐烦了,准bèi

对自己动手了?

“不,不可能……”崔老爷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崔琉娘指着隔壁道:“刚才女儿过来的时候,见旁边空了,却有人住过的痕迹。侍卫却说,这里是死牢,隔壁两位大人昨晚已经被皇上赐死了。”

赐死是真,这里是不是死牢,她就是胡诌的了。

不过显然这两句话把崔老爷彻底吓住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瞬间被崔琉娘打碎了。

崔老爷双脚并用地爬过来,抓住崔琉娘的手臂道:“救我,回去让你外公救一救爹爹,我还不想死。”

崔琉娘被他抓得手疼,皱眉道:“爹爹,如今能救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再不开口,死的不只是爹爹,还有身后整个崔家。”

若是崔家毁在他的手上,崔老爷怕是整个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崔老爷颤着手,终于是放开了她,面色迟疑,眼底渐渐带着几分坚定。

崔琉娘清楚,崔老爷终究还是让自己说动了,不由松了口气。

她瞥了眼侍卫,只见他皱眉,就明白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女儿该走了,爹爹保重,我和娘亲都在外头等着。”

崔老爷仿佛没听见崔琉娘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呆呆地坐在原地,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仿若未闻。

崔琉娘走了两步,回头看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决定再接再厉推一把。

她可不想难得重活一回,还没享福,就要被崔老爷连累得丢了小命。

崔琉娘知dào

崔老爷如此胆小的人,事关小命,要不是有顾忌,早就坦白从宽了。

如今不说,表明入货的源头并非一般人,这才十分忌惮。

说了或许要死,不说也得死,崔老爷会矛盾挣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崔琉娘更清楚,不说的话,崔老爷死得更快。

她走回两步,瑟缩着肩膀小声道:“爹爹,都说人死了,鬼魂要在凡间逗留七天,这才会走。隔壁两位大人,如今是不是还在牢里守着不走?”

崔琉娘四处看了看,又哆嗦了一下,怯生生地看向崔老爷。

崔老爷的脊背瞬间僵住了,他不敢看旁边的牢房,那里曾住着的两位大人,自己进来的时候曾见过一面。

如今说没就没了,果真伴君如伴虎,他再迟疑,只会步上两位大人的后尘。

崔老爷不想死,他害pà

说出来会遭到报复,可是不说,怕是连离开天牢的机会都没有,死在一个不知情的地方。

崔琉娘还不放过他,压低声音道:“两位大人听闻有功劳在身,皇上便赏了他们留下全尸,若非如此,岂不是要……身首异处?”

是啊,有功在身的臣子犯了错,勉强只能保住全尸,他这个只犯错没有功劳的人,估计连全尸都保不住。

古人迷信,不能保住尸身完整,便是罪大恶极之人,遭人唾弃的。

崔老爷再也不敢久留,崔琉娘还没走,他就站起身嚷嚷道:“来人,快来人,我这就招了,必然知无不言!”

侍卫缓缓走过来,颇为惊讶地看了崔琉娘一眼。

离得远,他们说的话,侍卫并没有完全听清。

尤其崔琉娘最后压低声线说的几句话,侍卫压根没有听到。

短短一刻钟,就让始终闭紧嘴巴,什么都撬不出来的崔老爷突然主动招供。

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倒是叫人另眼相看。

崔琉娘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她不过吓一吓崔老爷,没想到如此见效。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那么多,想要捡一两个拿出来给崔老爷说说,如今倒是没有机会了,不免惋惜。

崔老爷这么不经吓,胆子真够小的。

招供的话,就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听的,崔琉娘知情知趣地独自沿路出了天牢,跟外面的侍卫说了一声,又收到一个颇为惊讶的目光。

崔琉娘低着头回到马车,紫珍已经烧了一壶热水,帕子沾湿了递过来,示意她擦一擦。

进了那样污秽的地方,回去只怕要好好洗一回才是,如今也只能凑合了。

不过这一趟,能让崔老爷回心转意,崔琉娘也走得值了。rs

第八十四章 钦差大臣

崔老爷颓然地跟着侍卫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崔琉娘提起两位已经刺死的大臣住的牢房,不自觉地浑身哆嗦了一下,明显加快了脚步。

他之前犹豫,说就要得罪人,还是一个没见过真面目的,自己在明,对方在暗,最后怎么死都不知dào

,这才闭口不谈。

可是崔琉娘也说得对,不说要死,说出来总能苟延残喘几天,指不定皇上从轻发落,还会让人保住自己的性命。

崔老爷打定主意,待会一定要好好说话,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侍卫没领着崔老爷进宫见皇上,这点小事自有别的臣子来给皇帝分忧。

若是事事都要皇帝亲自解决,养那么多臣子用来做什么,看吗?

崔老爷自然是明白的,一路低眉顺眼,不敢东张西望,知dào

侍卫在前头停住了脚步,他微微抬起头,也看见了对方的官服衣摆的花纹,连忙跪在底下行了大礼。

“草民见过大人。”

“这位是钦差大人,”侍卫补了一句,便退后几步,没打扰两人的问话。

崔老爷的脑袋几乎要贴在地面上,钦差大人,犹如皇帝亲临,这么厉害的大臣就在跟前,要是能说上几句好话,叫这位大臣心花怒放,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崔家就能保住了。

他搜肠刮肚,琢磨着崔家如今也就是两辈积累下来的银钱,钦差大人兴许能入得了眼。

“草民有罪,大人若是不介yì

,崔府收藏的奇珍异宝,古董书画,只要大人喜欢,草民都甘愿献上。”

“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贿赂大人吗?”侍卫冷喝一声,崔老爷嘴角的笑容一僵,喃喃不敢接话。

钦差大人却是笑了,低沉的笑声在昏暗的天牢里响起:“崔当家倒是胆大,不过本官就是喜欢爽快的人。”

他对着侍卫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抓着崔老爷的领子把人提溜了起来:“大人发了话,你还不赶紧谢恩。”

“是,多谢大人,草民愿意为大人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崔老爷不敢置信,钦差大人居然应下了,是不是说明崔家有救了?

他一时欣喜若狂,又听见钦差大人问道:“崔府所有的东西,都能让本官挑选?”

“这是自然,大人喜欢什么,只管拿去便是了。”崔老爷毫不犹豫地应下,身外之物,哪里有小命来得重yào



只要过了这道坎,以后多的是时间来把送出去的银钱再赚回来,所有他虽然有些肉疼,却并不吝啬。

“很好,记住你的话。”钦差大臣似是十分满yì

,崔老爷实在是上道。

崔老爷心里高兴,小心翼翼地问:“不知dào

大人何时到草民的府上来,草民一定举家恭迎。”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没事。”钦差大人懒洋洋地说着,随意地就像是要去后花园走一趟似的。

崔老爷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了,今天就回去,是不是代表钦差大人能独自拿主意,不必问过皇帝,他就能回府去了?

在天牢里,他是忍不下去了。

既没有可口的饭菜,也没能沐浴换衣,浑身臭烘烘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时不时还会传来其他人的哀嚎和叫嚷声,半夜睡觉被吵醒,崔老爷只觉得毛骨悚然,再加上隔壁住过的都成了死人,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大人驾临崔府,是草民的福气。大人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以后若是有事,大人只管吩咐便是。”崔老爷恨不得对钦差大人掏心掏肺,把最好的送到他的面前,只盼着钦差大人能饶过自己的小命。

钦差大人又笑了,似乎崔老爷的话总是让人忍不住发笑:“大恩大德不至于,不过也得看看崔当家说的话,是否能让皇上满yì

。”

崔老爷这下子心里提起的一口气放下了,自然是知无不言:“大人该明白,此次买卖是府上邱管家一手打理的,草民也是一知半解。”

钦差大人对他推脱的话不耐烦道:“此话崔当家已经说了不下十次,本官听着耳朵都要起茧了。人都死了,崔当家总不能让本官把人从阴曹地府抓回来问话。”

崔老爷被他一通质问,说得满脸尴尬,僵笑着道:“大人,草民并非推脱,而是想说邱管家其实对卖家也不清楚。当初是卖家派人上门来问,恰好邱管家在,就把此事禀报了草民。草民一时贪念,又听说对方急着变卖,说了崔家的一通好话,这才心软了。”

其实是价钱让他心动了,那么一大批玉器却是外头一半不到的价钱,谁能舍得错过?

而且崔老爷仔细看了又看,怎么都没能看出破绽来,只觉得都是真的,更是毫不犹豫都收下了。

若是迟疑,落在周老爷的手里,他要去哪里哭?

谁知dào

这一收,却收了一个烫手芋头,崔老爷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大人,草民说的都是实话。草民学艺不精,不及父亲的一半,查看了几天没看出端倪来,怎么都想不到玉器会是假的,这才会买下来。”

他面色尴尬,钦差大人听着声音,年纪并不大,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承认自己学艺不精,崔老爷也不禁老脸泛红。

钦差大人好笑道:“价钱如此低廉,即便赶着出手,也不至于那么便宜就是,难道崔当家心里从来没怀疑过?”

“即使是怀疑,草民没看出真假来,只觉得雕工一流,想着对方是急于出手才会压低价钱,毕竟就算价钱压下去了,那么一大批货,却不是谁都能吃下的,所以……”崔老爷说到最后,不由吞吞吐吐的。

他过于自负,这才被人有机可趁,狠狠栽一个跟头,险些连小命都给搭上了,如何能不恼恨?

“崔当家没见过卖玉的人,对方总有派谁来谈这笔生意,也毫无印象?”钦差大人对他懊恼的神色丝毫没放在眼内,要不是贪心,哪里会被骗?

说到底,还是崔老爷贪念作怪,怨不得别人。

崔老爷皱眉道:“来的人自称是对方的管家,约莫三十来岁,留着八字胡,口音不是京中的,像是北方来的,容貌平常,丢入大街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看着跟谁都像。”

如今想来,这人的相貌也是隐藏的好手段。就算如今让他认,站在面前,崔老爷也未必能肯定。

钦差大人更不满了:“崔当家既没见过卖家,对这个来谈生意的人也没印象,看来本官是不必去崔府走一遭了。”

没有任何价值的情报,他也懒得为崔老爷冒险,收下银钱,却得了皇上的责问,孰轻孰重,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崔老爷不由急了,拼命回想,生怕钦差大人改变主意,他这辈子就得交代在天牢里了:“大人,草民想起来了。那人身上穿的衣料是满大街的普通货色,唯独内衣露出的一角,草民一眼就看出是云蚕。”

“云蚕,你确实看清楚了?”钦差大人不由重视起来,云蚕是西域贵族的最爱,是身份尊贵的特征。

此人穿着云蚕,即便不是西域贵族,却也是贵族身边最看重之人。

“草民绝不会看错,当年草民的父亲曾去西域做买卖,积累了第一桶金,却是九死一生,恰好救了一位落难的姑娘,却是西域贵族之女,赏了一块帕子,便是云蚕所织。后来父亲送给了母亲作为定情之物,草民曾在母亲身边时常看见,自然不会认错。”崔老爷急急解释,生怕钦差大人不相信。

卖家居然牵扯到西域人,实在是一个莫大的突pò

点。

只是崔老爷明明看出对方是西域人,西域跟他们虽然不至于敌对,但是也不算友好,竟然还敢做这个买卖?

崔老爷感觉被钦差大人不悦的视线一瞄,“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草民当时鬼迷心窍,只觉得那衣料眼熟,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玉器莫名其妙被毁,草民细细回想,这才认出那衣料是云蚕。”

“草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还请钦差大人明鉴。”

他浑身哆嗦,脸色惨白,就怕钦差大人一个不高兴,直接把自己又送回天牢去。

不过等了一会,可能两个呼吸间,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崔老爷几乎要软倒在地上的时候,钦差大人才慢吞吞地开口了:“很好,这个消息若是属实,崔当家便能添上了一功,戴罪立功,皇上绝不会亏待了你。”

仿佛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遭,崔老爷的嘴角僵着,怎么也露不出半分笑容来,面上的冷汗还在,他抓着袖子胡乱擦了擦。

却不想袖子脏兮兮的,直把一张脸擦成了黑乎乎的,左一块右一块的。

钦差大人心情似乎极好,示意侍卫把崔老爷扶起来:“事不宜迟,这就去崔府,崔当家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吧?”

“算数,当然是算数的,大人看中了什么,只管拿去便是。”崔老爷连连点头,胆子也大了一点,悄悄抬起头来想偷瞄这位钦差大人究竟是谁。

他对官场到底有些熟悉,毕竟当商人的,若是不记住大人们的脸,一个不留神得罪了,可就要得不偿失了。

只是崔老爷看了一眼,便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是他,怎么可能……rs

第八十五章 熟人登门

崔老爷这厢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浑身哆嗦着被侍卫塞进了马车。{}

侍卫谨慎,还派人先去崔府提前禀报,免得崔府里的家眷在钦差大人面前失仪。

龚丽馨听说崔老爷不但要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钦差大人,又是高兴又是惊讶。

她急得要命,把谭嬷嬷使唤得团团转。

一会让丫鬟们赶紧把迎客的花厅给擦洗一遍,又觉得花厅太小,难免寒酸了一点,又琢磨要把会客的地点改在花园里,好歹让谭嬷嬷给拦住了。

毕竟崔老爷把钦差大人带回来,指不定有什么要紧事,众目睽睽下,被那些下人看见了,谁知dào

会不会一个不留神传出去,坏了崔老爷的大事?

龚丽馨稍稍定神,也觉得谭嬷嬷说得在理,再才放下,又一叠声地问道:“明珠呢?可曾好好打扮,别在大人面前失态了?”

谭嬷嬷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老夫人可是忘记了,明安候世子走的时候,老夫人说要好好教导姑奶奶,让姑奶奶在牡丹苑禁足,安心学规矩。再说,姑奶奶的孝期还没过,不能随意见外男不说,身上的衣裳也该素净。”

若是穿得花枝招展,那才是真的失礼了。

钦差大人见了,只会觉得崔府没规矩,亲爹死了才一年多,女儿就穿得如此艳丽,丝毫没一点孝心。

龚丽馨也是蹙眉,好好一个机会又得溜走,叫人如何能不恼怒?

“老夫人,是不是该去杜府,把夫人和大姑娘请回来?”谭嬷嬷顿了顿,又提醒道。

闻言,龚丽馨不高兴了:“为什么要去请她们回来,老爷一出事,她们跑得比谁都快。明珠得罪了明安候世子,我派人去叫琉娘回来周旋一番,好歹别让明安候记恨了崔家。她打死都不回来,如今有好事,我又何必眼巴巴将人请回来碍眼?”

她还巴望着明珠能攀上枝头做凤凰,要是钦差大人看走了眼,把崔琉娘给看上了,自己得到哪里哭去?

谭嬷嬷劝道:“老爷要是回来没看见夫人和大姑娘,老夫人也不好交代。”

说了实话,崔老爷只怕要不高兴的,在钦差大人面前也得落了脸面。

不高兴是假,落了面子,估计龚丽馨也讨不到好。

龚丽馨气鼓鼓的,却也知dào

谭嬷嬷说得对。崔老爷最要面子,如果回来没看见杜吟秋和崔琉娘,怕是要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那你派人去杜府,要是她们不回来,老爷也怪不到我头上。”她巴不得杜吟秋在娘家呆着不走,光是崔琉娘回来,崔老爷肯定对杜吟秋没好脸色。

他们一拍两散,龚丽馨最是欢喜。

谭嬷嬷赶紧叫了一个稳重的嬷嬷去杜府,生怕不懂事的丫鬟没说清楚。

杜吟秋自是不傻,杜老夫人也明白,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再想留住,也是留不长久的。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既然崔府派人来请,态度也好,崔当家也回来了,你也该走了。”

她偷偷红了眼,也不知dào

这一分别,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杜吟秋。

自己的身子骨,杜老夫人是明白的,怕是扛不了多久。

杜吟秋也跟着红了眼圈,依偎在杜老夫人身边,满脸舍不得。

崔琉娘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外婆可是不欢喜我,怎么说得好像下回就不让我上门来了?外孙女可不依了,外公也来评评理不是?”

杜老太爷摸着胡子笑了,这个外孙女稳重谨慎,最难得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尤其一双手艺叫人赞不绝口。

崔琉娘没遮遮掩掩的,送上的礼物,也跟杜老太爷隐约表明了。

杜老太爷喜欢她的孝心,听说是崔琉娘连续熬了好几天这才雕出来的,更是爱不释手。

礼轻情意重,更何况这是崔琉娘用了心,又是亲手做的,还是难得的精品,哪里能不欢喜?

“谁说的,琉娘想什么时候回来,就直接过来,杜府的大门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向你们敞开的。”杜老太爷中气十足,毫不犹豫地承诺,目光却向着杜吟秋的方向一扫,意思够明显了。

不管是崔琉娘,还是杜吟秋,他都是来者不拒的。

杜吟秋咬着下唇,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她十几年来只顾着自怨自艾,忽略了爹娘,没想到二老一直念着自己,还既往不咎。

杜吟秋跪在二老面前,狠狠磕了一个响头:“爹娘,女儿不孝,以后一定常常回来看望你们。”

“常来就不必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杜老太爷语气生硬,虽是关心女儿,只是话却不怎么中听。

杜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暗恼当爹的不会说话,连忙安抚道:“有空就回来,不过也别耽搁了家里的事。”

掌家劝扔给龚丽馨,杜吟秋就来杜家了,如今回去,也不知dào

要多为难才能把库房的钥匙从龚丽馨手里要回来。

杜老夫人不由有些发愁,对龚丽馨的印象更是跌到了谷底。

要不是龚丽馨在,杜吟秋又如何会过得这般苦?

崔琉娘挽着杜老夫人的手臂笑道:“外婆放心,娘亲还有我呢。”

“对,还有你这个聪明的丫头在,我可就放心了。”杜老夫人慈爱地轻拍了一下崔琉娘的手背,对她的喜欢几乎要溢满一双眼眸。

崔琉娘心里一暖,虽然顶着别人的壳子,可是杜老夫人这份真诚的关心却落在了心底。

她暗暗下了决心,必定要好好孝顺二老,当作是真zhèng

的亲人一样看待。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吧,别叫外人看笑话了。”杜老太爷不清楚钦差究竟是谁,但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怎么也怠慢不得,杜吟秋和崔琉娘还是尽早动身回去的好。

要不然在崔府大门口遇上,实在尴尬,又落了崔老爷的脸面,以后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了。

杜老太爷自然不介yì

把杜吟秋接回来在府上养着,可是人言可畏,他更不乐意让杜吟秋受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连大门都不敢出,以后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他叹了口气,只盼着这次的牢狱之灾,叫崔老爷能得了教xùn

,以后待杜吟秋也要更好一些,别再继xù

胡乱厮混了。

想到崔老爷一下子收了三个漂亮年轻的丫鬟在身边,杜老太爷就气得心口疼。

见过胡闹的,没见过这么胡闹的。

以前清心寡欲的样子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装出来的吗?

亏杜老太爷还觉得,这个女婿别的不怎么样,倒是对女色上比较谨慎,原来都是假的!

杜老夫人让人装了一马车的东西,有杜吟秋新做的衣裙,也有崔琉娘喜欢的点心和一箱子字画。

她听说崔琉娘最爱吟诗作对,诗词歌赋都是极好的。可惜是女儿身,传出去没成了佳话,反倒招了不少流言蜚语,再没动过笔。

连书房的文房四宝都没怎么动了,看怕是真被伤了心,这才放qì

了。

杜老夫人看着只会心疼,别人家的姑娘要是这般胡闹,她可能还会觉得是该放下的。只是自家外孙女,怎么看都是懂事的,可惜没生作男儿身,倒是可惜了。

杜老太爷也觉得可惜,自己书香门第,到头来诗词歌赋最为出色的不是儿子和孙子,而是这个外孙女,暗地里不由惋惜了多少回。

索性他把自己喜欢的珍藏装了一箱子,接着杜老夫人的手给崔琉娘送去。暗示自己是支持崔琉娘的,外人说什么都随了他们,崔琉娘自己快活才是最重yào

的。

崔琉娘收到一箱子的字画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喜欢诗词歌赋来招人眼球的是穿越前辈,可不是她。

不过杜家二老的拳拳用心,她还是一脸感激地收下了。

虽然比起字画,崔琉娘更喜欢玉器就是了。

杜吟秋和崔琉娘依依不舍地挥别了杜家,马车一路赶回了崔府。

守在门口的婆子恭敬地行礼,生怕两位主子不高兴,掉头就跑,自己就得被老夫人责罚了:“夫人,大姑娘,老爷的马车一刻钟后就要到了,还请两位主子先梳洗一番。”

杜吟秋点了点头,崔琉娘低眉顺眼跟在后头,一并回了红荔苑,在双燕和芳春的伺候下简单梳洗了,崔老爷和那位钦差大人也到了大门口。

崔琉娘也好奇这位钦差大人,听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年纪轻轻就很得皇上看重,多少权贵想要巴结,只是钦差大人神出鬼没,很少在人前露面。

如今难得到了崔府上,她说什么都要偷偷看两眼。

钦差是天子近臣,能让皇帝看重,自然有他的本事。

如此牛叉的人,崔琉娘又如何能错过?

杜吟秋见她两眼发亮,不由好笑,崔琉娘难得露出的孩子气,才会让人想起女儿只是刚刚及笄不久。

可是表现出来的成熟和稳重,却远远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她不由暗恼,都怪自己疏忽,事事让崔琉娘操心,可不就逼着早早长大了?

“在大人面前,可要小心谨慎。”杜吟秋简单叮嘱了两句,便领着崔琉娘直奔大门口迎接。

“恭迎大人,”龚丽馨在前,杜吟秋紧跟其后,崔琉娘躲在后面悄悄抬眼,看见那位钦差大人,不由惊住了。

她没想到的,这位钦差大人,居然是一个熟人?rs

第八十六章 咬牙切齿

崔琉娘目瞪口呆,心里隐隐却有了预感。()

只是隐约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看见一旁垂头丧气的崔老爷,还不得不打醒精神对着身边的钦差大臣谄笑,就明白崔老爷比自己更郁闷。

龚丽馨不经意偷瞄了一眼,也是懵了。

她想着崔府可没这么大的官来过,偷偷看一眼也算是赚到了。后宅妇人极少见外男,别说大官,就是小官也不可能见几回。

能看看皇帝面前的红人,以后跟其他夫人聊起,自己也颇有面子。

如今龚丽馨却是后悔了,早就不该抬头看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谭嬷嬷。

幸好谭嬷嬷之前劝诫了一番,没让崔明珠出来,要不然真是要乱套了。

“起来吧,今儿不过是送崔当家回府,不必拘谨。”钦差大臣笑着抬了抬手,龚丽馨腿还软着,还是谭嬷嬷使了劲才扶起来的,浑身都没了力qì



她硬是挤出一点笑容来,却显得极为僵硬:“大人驾临,崔府真是蓬荜生辉。花厅的午宴已经备妥了,还请大人移步。”

钦差大人点了点头,率先向内走。

不必崔老爷带路,他也知dào

该往哪里去,对崔府是十分熟悉。

龚丽馨松口气,赶紧叮嘱身边的谭嬷嬷:“去牡丹苑敲打一番,别让明珠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前头传来一声惊呼,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粉衣女子不是崔明珠又是谁?

龚丽馨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正想着让谭嬷嬷把崔明珠拘束在院子里别出来,谁知dào

到底还是让她碰见了。

只见崔明珠一张小脸酡红,双眼还含着泪花,又是惊喜又是忧伤道:“叶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看见你……”

她说完,不经意打量着叶纪泽的装扮,即便没见多少市面,他身上的官服到底能认出来。

这才短短个把月,叶纪泽就通过了科举成了大官吗?

看着崔老爷亦步亦趋,一脸巴结的模样,就知dào

叶纪泽的官位只怕是不低的。

崔明珠这次真是惊喜了,原本就看得出叶纪泽不会是一般人,高中是迟早的事,这才不顾自己还在孝期,一心想要给叶纪泽留下深刻的印象。

谁知dào

叶纪泽后来不告而别,她还难过了许久。

如今久别重逢,叶纪泽又成了官员,这次崔老爷能回来,是不是他出手帮忙了?

当了大官,依旧没往当初崔府对他的宽待,也没忘记自己对他的情谊吗?

思及此,崔明珠脸颊犹如染上了朝霞,粉扑扑的,明显是少女怀春的神色,含情脉脉地看着叶纪泽,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窟窿来。

崔老爷满脸尴尬,他是巴不得叶纪泽看上崔明珠,撮合两人,崔家怎么都不吃亏,还能傍上天子近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但前提是叶纪泽对崔明珠有意思,当初在府上,这个男人就对崔明珠避而不见,婉转地拒绝,崔老爷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初还觉得叶纪泽不知好歹,如今崔老爷却觉得崔明珠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生怕崔明珠又做出什么傻事来,叫叶纪泽不高兴。如今这个男人可不是落魄书生,能够任意揉捏的。

一个不痛快,崔府的命运就被抓在他的手里,随时都会让自己身败名裂,什么都没有。

崔老爷绷着脸,不悦地呵斥道:“还不回院子去,别叨扰了大人。”

崔明珠嘟着嘴,被崔老爷当着叶纪泽的面上痛斥,脸上有些抹不开去。

只是她瞥见跟在后面的崔琉娘,挑眉反驳道:“大哥,为何琉娘能在这里,我却不能?”

为什么崔琉娘跟着就可以,自己跟着就是打扰了叶纪泽?

崔明珠忿忿不平,新仇旧恨在心里翻滚着。

她之前见明安候世子一表人才,便想亲近几分,要是能入了对方的眼,只需yào

等上两年,嫁入侯府,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谁知dào

明安候世子看着笑吟吟的,对丫鬟都和气得很,见自己靠近,居然板着脸拒绝不说,最后还冷声痛斥,一副嫌弃她的模样。

崔明珠一向被宠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明安候世子却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龚丽馨知dào

后,气得直接让她禁足,再不让出院子。

要不是她机灵,买通了几个外院的丫鬟,迅速来通风报信,不然自己就要错过了,也不会知dào

叶纪泽已经不同往日了。

当初叶纪泽是穷书生,崔老爷看不上,勉为其难帮着撮合,可惜叶纪泽或许出于身份悬殊,这才不敢开口。

如今叶纪泽都成了大官,崔老爷自是乐意多这么一个亲家,他们两人的事便能水到渠成了。

崔明珠想得心花怒放,如果没崔琉娘这个碍眼的就更好了。

得罪了明安候世子,她心里忐忑,龚丽馨更是直接派人去杜家,打算让崔琉娘赶紧回来,好在世子跟前说几句好话,此事就过去了。

谁知dào

三请四请的,崔琉娘压根就不理会,估计是巴不得见自己被明安候世子厌弃,心肠真够狠毒的。

她不好,崔家不好,崔琉娘又有什么好处可言?

如今倒好,崔老爷让崔琉娘在叶纪泽后头跟着,却不让自己靠近,分明是偏心。

也不知dào

这个小蹄子给崔老爷喂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开始偏向崔琉娘了!

崔明珠不服,那个除了懂得几个大字,跟穷书生混在一起的崔琉娘哪里比自己强了?

崔老爷气得脸色涨红,没想到崔明珠会公然拒绝她,还指责崔琉娘。

叶纪泽没开口,他也就没把崔琉娘打发走。

崔明珠显然是被叶纪泽厌烦的,但是听闻崔琉娘跟他相处的几天还凑合。

崔府可不只有崔明珠一个未嫁的姑娘,她不行,崔琉娘兴许可以攀上这个天子近臣?

如今被崔明珠几句话给毁了,他要是不应,岂不是暴露了心思?

崔老爷瞥见叶纪泽唇边似笑非笑的神色,更是白了脸,厉声呵斥道:“跟长辈这么说话,这就是你学的规矩?”

崔明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崔老爷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严苛,顿时回过头,肩膀颤抖着,显然是哭了。

这场闹剧够久的,崔琉娘站在原地都有些不耐烦了。

杜吟秋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在一个外人面前,崔明珠实在太丢人了。

龚丽馨摇摇欲坠,顿时后悔没早些把崔明珠关在院子里,如今出来丢人现眼,简直是让崔府没脸。

崔老爷回过头来,肯定会说她教导不力,把崔明珠养成如今的模样。

也不想想,一直以来崔老爷对崔明珠宠爱有加,甚至是溺爱过度,连她教xùn

两句都心疼得不行。

以前喜欢的时候就宠爱着,看着崔明珠浑身上下哪里都好。如今不喜欢了,瞧着崔明珠可不就是没规矩,心性大,脾气不好,哪里都入不了眼?

叶纪泽也不耐烦继xù

看崔老爷如何训斥崔明珠,抬步继xù

走向花厅。

崔老爷连忙紧跟其后,狠狠瞪了龚丽馨一眼,后者疲惫地摆摆手,示意谭嬷嬷去把崔明珠劝回去。

“不,我不走,凭什么我要走,琉娘却要留下?她走,我才会走!”崔明珠可没忘记这一点,拍掉谭嬷嬷伸过来的手,恶狠狠地嚷道。

崔老爷一张脸涨红,上前两步,就要一巴掌将崔明珠给打醒,冷不丁听见叶纪泽开口道:“崔当家,本官有话想要跟崔姑娘单独说说,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叶纪泽只要提出要求,不管一个还是一百个,崔老爷也绝不会拒绝的。

他还以为叶纪泽是回心转意,对崔明珠有几分怜惜,想要亲自劝她。

谁知dào

抬起头来,叶纪泽看的却是崔琉娘,哪里有一个眼神分给崔明珠?

崔明珠原本也以为叶纪泽是想要跟自己说话,一脸欣喜地看过去,心上人的目光里除了崔琉娘,哪里有自己?

她抓着帕子几乎要扯烂了,自己跟崔琉娘果然八字不合,这个死丫头在,就没什么好事!

崔老爷对龚丽馨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亲自过去拽着崔明珠,生怕这个女儿扑上去坏了崔老爷的好事。

崔琉娘一愣,没想到叶纪泽如此不给崔明珠面子,直接不看她,要跟自己单独说话。

崔老爷笑着催促,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叶纪泽到了后院。

秋风习习,满地落叶,两人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几乎一刻钟的时间内都没人打破沉默。

芳春远远跟着,见他们一直沉默着,只觉得奇怪,却离得远远的,不敢打扰两人。

到底是崔琉娘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叶大人登门拜访,可是有什么事想吩咐民女的?”

称呼顿时变了,她可没忘记叶纪泽如今身穿官服,已经不是之前看见过的穷书生了。

他会进崔府,又到周家去,自己早就看出他隐瞒身份,肯定别有目的。

千想万想,却没料到此人是个官,还不是一般的小官,而是天子近臣。

那么周老爷入狱,崔老爷被抓,是不是都跟皇上有关系?

叶纪泽三番四次夜闯崔府,为的会是那批假玉的来源吗?rs

第八十七章 蛊惑

叶纪泽定定地看着崔琉娘,他从来都知dào

这个小姑娘很聪明,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大门不买小门不出的大家闺秀,更别提年纪只是刚刚及笄。()

每次跟她说话,对方总能轻易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穿着官府出现,或许已经让崔琉娘猜出七八分来了。

不必多言,叶纪泽直奔主题:“崔姑娘有打算离开崔家,不再偷偷摸摸雕刻玉器?”

他的意思,崔琉娘一听就明白了,摇头道:“民女不过刚刚及笄,离开崔府却是不妥。要是传出去,流言蜚语足以把民女淹没,以后还怎么嫁人?”

“嫁人真的是崔姑娘想要的,我还以为姑娘想要像男子汉般成就一番?”叶纪泽一阵见血,早就看出崔琉娘的不甘愿。

崔琉娘挑眉,这次是真惊讶了。

她来自未来那个所谓男女平等的时空,自然是不甘心在这里不过是相夫教子,除了院子,再不能出府,还必须听着夫家话,伺候公婆,管着一大家子的琐碎事。

这不是她的追求,只觉得厌烦。

但是自己离经叛道,或许会给崔家带来麻烦。崔老爷倒无所谓,崔琉娘却不想连累了杜吟秋,还有对自己极好的杜家。

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没还想到,这才一直拖下来。

叶纪泽看出来了,蛊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姑娘如愿,却又不会连累杜家。”

他说的是杜家,而非崔家,倒真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大人不妨说说,民女洗耳恭听。”不管是什么法子,听听倒好,崔琉娘不觉得叶纪泽会大发善心帮自己。

“很简单,跟我走。”叶纪泽说罢,瞥见崔琉娘惊讶的神色,不由笑了:“怎么,没想到会是这个法子?”

“的确,这样子,大人的牺牲实在太大了些。”崔琉娘恢复了神色,笑笑道:“大人前途似锦,又是天子近臣,就算是公主或许都能娶的,只娶民女一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对仕途无益,甚至很可能让人耻笑,实在得不偿失。”

她的确没想到叶纪泽会提出这样的法子,在自己看来,这个法子对叶纪泽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唯独好的一点,就是皇帝的疑心可以歇了。一个没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大臣,皇帝比谁都顾忌。

可是叶纪泽娶了她,没有打入权贵的圈子,不必担心他会结党营私,以后的仕途或许会好,但是就太独了,只怕要受到其他臣子的排斥。

被孤立,没有外援,叶纪泽看着出身也不像是极好的,还做着让所有人厌恶的事。

看看那批假玉的来源,不外乎是有人想要赚黑心钱。

说那些权贵没沾手,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为了银钱,那些臣子贿赂的还少吗?

说到底,只有那点俸禄,哪里能维持大臣们奢华的生活和妥帖的体面?

叶纪泽帮着皇帝查探此事,无疑是在别人口中夺食,恨死他的人就实在太多了。

皇帝如今还欣赏他,护着他就算了。

但是伴君如伴虎,谁知dào

什么时候皇帝就厌弃了叶纪泽,落井下石的人不会太少,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足够凄惨的。

想来想去,倒是崔琉娘亏大了。

跟着一个朝不保夕的男人,谁知dào

什么时候就被抄家杀头了?

官夫人的名头或许够好听,但是保住小命比任何事都来得重yào



叶纪泽见崔琉娘目光闪烁,看着自己的眼神居然多了几分同情,不由好笑:“姑娘是觉得嫁给在下不好,还是有了别的心上人?”

“心上人倒没有,不过民女和大人门不当户不对,实在不是良配,大人很不必勉强自己。”崔琉娘委婉地劝着,只差没说两人一点都不合适,她也不乐意。

叶纪泽愣是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姑娘似乎很懂得拒绝人,又不至于伤了别人的心。只是除了这个法子,姑娘有更好的办法摆脱如今的拘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民女并不觉得如今过得不好,更不认为大人的法子真的会让民女过上更自在的生活。”崔琉娘摇头,自由是需yào

前提的,更需yào

付出代价。

她从来都明白,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叶纪泽不认为崔琉娘听了之后会欣喜若狂,立kè

点头答yīng

,毕竟这个小姑娘比想象中还要聪慧。

可是真没料到,她会好不犹豫地拒绝,连一点迟疑的心思都没有。

如此,他倒是对崔琉娘更加欣赏了。

叶纪泽看得出来,崔琉娘在崔家过得不算好。她有着一身好技艺,凭着一双手就能创造出无数鬼斧神工的玉器。

只是这一点,也是叫他顾忌的。

若是有一天,崔琉娘为歹人所用,不仅是让这双手助纣为虐,更是毁掉了一个好苗子。

连阮掌柜也感叹,像崔琉娘这般手艺的,世间不会多过五个。

要是她被歹人带走,实在是可惜了。

崔琉娘对金钱地位不为所动,那么真zhèng

能打动她的,是不一样的生活吗?

叶纪泽可以承诺,能够给予她的,便是让崔琉娘无忧无虑地赏玩玉器。

反正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娶妻。能够就近保护崔琉娘,又能去掉皇帝对自己的疑心,更能拒绝掉那些想要拉拢他的朝臣。

一石三鸟,再好不过的事了。

“崔姑娘可以多作考lǜ

,不出两年,崔当家便会替你物色夫婿。崔府是老夫人当家,夫人能够拿主意,但是老夫人若提出异议,崔当家只怕也会听进去。”

叶纪泽说的是事实,龚丽馨在崔老爷身边这么多年,枕边风足够厉害。

要是挑了一堆歪瓜裂枣的男人,杜吟秋就算想要阻止,也是艰难。

当然崔老爷不会做对崔家不利的事,这些男人身份肯定不至于太低,对崔府毫无益处。

但是这跟卖女求荣,又有什么区别?

崔府巴结着对方,只会让崔琉娘一味迎合,乖乖听话,绝不会让她做任何叫夫家不痛快的事。

还有就是崔琉娘的手艺瞒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瞒得住一辈子吗?

与其让别人利用,何就不挑一个知根知底的男人?

崔琉娘咬着下唇,叶纪泽说的太在理了,几乎句句都点在她担忧的地方。

崔老爷的为人,她算是见识过了。

只要对他有利的,便绝不吝啬。

要是叶纪泽刚才开口要了崔明珠去,就算这个小姑还在孝期,指不定崔老爷也会让她悄悄伺候叶纪泽,好换来这位天子近臣的庇护。

更别提是她这个一直不受宠的女儿,最近也因为阮掌柜的赏识,崔老爷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若非如此,崔琉娘还是在梨香苑里那个几乎一年不曾见崔老爷两面的被冷落彻底的嫡女。

迟早都要被逼着嫁人,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崔琉娘不可能停下她的手艺,若是放下,不出半年一年的,自己估计就捡不起来了。

手感不在,她就算再努力也是百搭,这也是自己不敢轻易放qì

的缘由。

即便在院子里偷偷摸摸地雕刻,也不敢彻底不碰。

即使会惹人怀疑,她也是顾不上了。

失去这份技艺,崔琉娘会觉得比丢掉小命还叫人感到可怕。

再说,意wài

穿越而来,也只有这份技艺伴随着自己,是真zhèng

彻彻底底属于她的。

不管是这个身体,还是崔府,以及杜吟秋和杜家的疼爱,都不是自己的。

若是失去这份能力,她又会是谁?

崔琉娘眼底一阵慌乱和迷茫,叫叶纪泽瞬间收入眼底。

他放轻了嗓音,柔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也只是想保护姑娘不受伤害。若是不相信在下,姑娘可以写下契书交到阮掌柜的手中,若是以后在下待姑娘不好,又或是背信弃义,姑娘只管抽身离去,在下也会将身后所有家产奉上。”

崔琉娘听得一怔,叶纪泽足够认真,还打算保证犯错后净身出户来补偿自己吗?

这一点倒是难得,要是让崔老爷奉上家产,估计比杀了他还痛苦。

只是叶纪泽让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图的究竟是什么?

她对叶纪泽而言,真的有那么重yào

吗?

崔琉娘狐疑地对上他的目光,皱眉道:“那么,叶大人究竟想从民女这里得到什么?”

叶纪泽笑了,这个小姑娘果然聪明,坦言道:“在下也不愿说谎,假玉如今依旧找不到源头,有姑娘的帮忙,势必事半功倍。姑娘出外不好走动,若是在下的家眷就不一样了,乔装打扮也能掩人耳目。再就是姑娘深知怀璧其罪,盯上姑娘的人不少,但是那些人所图的却不少。”

不外乎是利益二字,他们想要让崔琉娘创造更大的财富,她便要沦落为赚钱的工具。

对一个工具,除了能让她吃饱穿暖不至于饿死冻死,其他的又怎会满足?

崔琉娘浑身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想到了过去,她也曾被囚禁在一处,就为了满足那些贪婪的人,为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

在别人看来,她也算过得很好。

吃得是最新鲜的食材,绝不会超过一天,厨师是各国请来的,一年到头餐桌上的菜式就没有重样的。

穿的是私人定制的服装,料子是最舒适的,有各国最有名的设计师亲自给她量身裁衣,穿着最流行,又是世上独一无二属于她的时装。

用的是顶尖品牌的产品,最新上市,总有送到她手上的限量版。不喜欢,随意扔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什么。

住的地方是一流建筑师亲自设计的,衣帽间足足有十个,更别提是卧室了,她每天住一间,一个月下来也不会重复。

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但是,再奢华的生活对崔琉娘来说,不过是一处华丽的牢笼。

若是可以,她愿意舍弃掉这些,只愿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rs

第八十八章 心痒痒了

崔琉娘想到过往,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说到底,她打从心里恐惧着,再次像金丝雀一样被囚禁在一个地方,直到死才能离开。

若是如此,自己倒也不必继xù

勉强支撑着,早早了断或许才是好事。

叶纪泽见她的脸色彻底白了,两眼失神,浑身透着浓重的忧伤,不由大吃一惊。

再是表现得懂事稳重,聪明伶俐,到底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他回想着自己的话,兴许是吓着崔琉娘了,顿时面色有些尴尬。

叶纪泽想要安抚她,只是搜肠刮肚,从来不曾安慰过人的他,想破头也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

他沉默了片刻,才干巴巴地道:“要是姑娘担心,在下可以发毒誓的。”

崔琉娘一怔,缓缓抬起头来。为了留住她,叶纪泽连毒誓都愿意发?

这个男人究竟还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崔琉娘眨眨眼,看得出叶纪泽是需yào

自己的帮zhù

,或许也不乐意她落在别人的手里。

但是能看出,他有两分真心实意,不止是为了哄骗自己。

这一点眼力,崔琉娘还是有的,不然就白活了。

她只盯着自己,一直没开口说话,叶纪泽更是浑身不自在。

他从来没跟年轻姑娘相处过,以前的经lì

有些不堪回首,身边唯一的女子就只有生母。

看着叶纪泽愁得快要伸手抓头了,崔琉娘这才勾唇一笑,神色恢复如初:“就算民女答yīng

了,爹爹可不会轻易放过大人的。”

天子近臣就在跟前,崔老爷可是商人,不榨干叶纪泽的价值哪里会收手?

他得了一个助力,也顺便被崔老爷缠上了,无尽的麻烦只会层出不穷。

提及此事,叶纪泽却是笑了:“只要姑娘答yīng

便好,其他的事就简单容易多了。”

他不想要逼迫崔琉娘,若是可以,事情慢慢来会更好。

只是崔琉娘已经被人盯上了,再拖下去,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单单认亲,被她留在身边认作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女子到底要嫁人,要是对方出了聘礼,崔琉娘是嫁还是不嫁?

未免夜长梦多,直接把崔琉娘娶回家也未尝不可。

阮掌柜曾感叹他太冷静自持,连亲事都能赔进去,好让自己处在最有利的境况。

但是叶纪泽其实明白,他根本没有娶亲的念头。

如果能让崔琉娘过得自在些,自己也算是积福,做了一回好事。

以崔当家的为人,不是他,就会是其他的官员,只要能对崔府有利,崔琉娘就算是嫁的五六十的老头,怕是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喜滋滋地把自家女儿双手奉上。

叶纪泽是看清了崔当家的性子,这才会想把崔琉娘要过来。

留在他身边,总比被崔老爷当作礼物送给别人糟蹋来得好。

或许自己并不是大善人,但是善待一个小姑娘,一辈子护着她,叶纪泽还是能做得到的。

“姑娘需yào

考lǜ

两天,再给我答复吗?”叶纪泽看向她,又再问了一次。

崔琉娘似笑非笑地摇头:“若是民女拒绝,大人会接受吗?”

“不,在下只会接受一个的答案。”叶纪泽自认有能力保护崔琉娘,若是她落在别人手里,不是被利用,就是给转手卖了,倒不如一开始就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崔琉娘叹气:“大人就不曾想,京中或许有那一位贵公子是真心喜欢民女的,比起大人更能护着民女?”

叶纪泽未免太自信了一点,只认为除了他自己,她再没有其他人选?

他冷笑道:“除了在下,也只有宫里那位能够护着姑娘。姑娘可以选择跟着在下,也可以选择进宫去。但是不必在下提醒,姑娘也该明白,进宫并不是一件好事。”

后宫那么多的妃嫔,哪怕最低品级的都是官家小姐,谁都比崔琉娘出身高,碾死她不过嘴皮子一张的事。

宫里突然失踪的人不知dào

多少,无声无息死去的更多。

皇上就算有心护着她,可惜国事繁多,日理万机,哪里能面面俱到顾及上?

崔琉娘倒是笑了:“难为叶大人,为了我,连正妻的位置都乐意拱手相让,真够忠君的。”

这可以说是……愚忠吗?

“在下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从来就不曾想过娶亲,崔姑娘是不得已为之。若是有一天,姑娘有了心上人,在下也能替姑娘改名换姓,重新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当然,前提是此事已经完满收官,该抓捕的犯人都落网了。”

叶纪泽十分坦然,似乎真的是双方的一场平等的交yì



“大人果真大方,连此事都能承诺。”崔琉娘有点惊讶,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是男人都不会愿意妻子投入别人的怀里。

叶纪泽的神色坦坦荡荡的,她终于相信,这个男人的确从来没想过娶妻,自己只是一场意wài

之举。

为的不是束缚自己,而是保护她。

如此看来,这场交yì

里吃亏的不是自己,反倒是叶纪泽了。

盯上她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叶纪泽光要解决这些麻烦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崔琉娘心里隐隐有了决定,可是并不想太轻易答yīng

,清清嗓子道:“大人该知dào

,民女只有一个喜好,就是赏玉。”

叶纪泽点头,清楚她要的是什么:“在下可以承诺,姑娘以后想要的玉料,百宝斋都会双手奉上。”

“不收一文钱?”崔琉娘一双眼亮晶晶的,紧接着发话。

“不收一文钱,”叶纪泽当下拍板承诺,又指着天空解释道:“这是主上的产业,交给阮掌柜来搭理。阮掌柜在明,我在暗。替主上办事,送姑娘玉料不过是举手之劳,以后只会得更多的赏赐。”

崔琉娘想到皇帝出手,当然件件都是精品,更是心痒痒的。

宫里的藏品繁多,只要一两件,皆是世间难得的极品,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见她心动,叶纪泽趁火打铁:“姑娘若是答yīng

了,在下今晚回去就能着手准bèi

。”

“准bèi

什么?”崔琉娘的心思还在皇宫的藏品上,一时没回过神来。

叶纪泽看出她是玉痴,明白这个诱饵是扔对了,当下笑道:“在下自然是回去准bèi

聘礼了,再就是向主上禀报,兴许能得一两件压箱底的玉器送给姑娘。”

崔琉娘两眼泛光,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干咳了两声,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大人就回去准bèi

,民女在府里恭候了。”

能尽早离开崔府,也没什么不好,要是能把杜吟秋从这个泥潭里拽出去就更好了。

但是她也明白,连杜家都想做的事都做不了,凭自己又怎么能做到?

杜吟秋可以改名换姓,可是一辈子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了,别提多难受了。

而且她看得出来,杜吟秋对崔老爷是麻木了,却到底还是有一点旧情在。

要让杜吟秋抛下崔老爷,直接离开,只怕是难了。

那么她在揍之前,还是帮杜吟秋确立在崔府不能撼动的地位,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不然龚丽馨时不时出来蹦跶,又鼓动崔老爷,谁知dào

哪天会不会又让杜吟秋打回原形,过着以前被压迫的生活?

老夫人的确是个不确定的因素,偏偏在府里的地位又在杜吟秋之上,杜吟秋想动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是继室,却也是长辈,哪里是随便能打压的?

若是传出去,杜吟秋的面子往哪里搁?

崔琉娘看着叶纪泽,沉吟片刻道:“民女要再添一个条件,大人可否答yīng

?”

叶纪泽挑眉:“你想要把崔府的老夫人拽下来,叫崔夫人在府上站稳脚跟?”

她抬起头来,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不愧是天子近臣,能揣摩出皇帝的心思,自己简直就像透明一样,一下就被他猜出了。

“可以,不过是顺手罢了。”叶纪泽不介yì

地点头应下,反正是小事而已,简简单单就能解决。

帮崔琉娘这一回,也是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叫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好一些。

毕竟叶纪泽再说得冠名堂皇,还是半逼迫半哄骗,他也是出于无奈,却想要两人以后相处融洽,不然互相猜忌厌恶,查案只会事倍功半。

他答yīng

得爽快,崔琉娘也不扭捏。

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的姑娘,上辈子的人情冷暖自己早就经lì

过了,内心早已沧桑。

叶纪泽对自己有愧疚,崔琉娘就不介yì

利用这一点,给她谋下更多的福利。

她早就不是脸皮薄,做一点亏心事就会脸红的年纪了,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根本不用多番考lǜ



叶纪泽觉得是强迫了自己,这才会内疚。

但是对崔琉娘来说,能够找到一个避风塘,离开崔府这个糟心的地方,又能随心所欲地赏玩玉器,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不必担心银钱而买不起好的玉料,更别提是怀璧其罪,她要一直小心翼翼的,过得心累。

所有事都有叶纪泽来操心,何乐而不为?rs

第八十九章 自荐枕席

两人相携回去,崔老爷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今见他们相处不错,便多了几分心思。{}

崔明珠不行,有崔琉娘笼络住叶纪泽的心,崔家不但能保住,还能更上一层楼!

光是想想,他就激动得不行。

原本以为崔家要败在自己手中,如今有叶纪泽这个天子近臣在,若是成了亲家,肯定会帮扶一把,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皇商的名衔能保住,兴许还能接更多的大生意。

毕竟想巴结叶纪泽的人肯定不少,不能直接送礼,那就只能迂回,他这个亲家可不就是众人巴结的目标?

崔老爷越想越美,看着崔琉娘的眼神越发慈爱了。他果真没看错,娶了杜吟秋这个书香门第的官家小姐,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同,不像崔明珠那般粗鄙任性,举手投足皆是优雅怡然。

崔琉娘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挪了一步,半个身子藏在叶纪泽的后面。

龚丽馨看得不自在,皱着眉头打量崔琉娘。倒是自己小看了这个便宜孙女,转眼就把崔明珠给比了下去,瞬间把叶纪泽给拿下了。

她知dào

如今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自己还得巴结崔琉娘,免得以后不高兴给崔明珠下绊子,勉强挤出笑容来:“老爷也是累了,我已经让厨房准bèi

好一桌筵席,大人请上座。”

龚丽馨见崔琉娘脚步一抬,就要往下首走去,到杜吟秋的身边落座,连忙出声阻拦道:“琉娘坐那么远做什么,你爹刚回来,你在旁边伺候才是。”

崔琉娘生生停下脚步,瞥了崔老爷一眼。

她这个便宜爹爹能回来,少不得自己吓唬了一番,这才乐意吐出秘密。

如今倒好,要自己去伺候崔老爷,像丫鬟一样站在身后布菜吗?

崔老爷瞪了龚丽馨一眼,真是不会说话,好好是气氛都给闹僵了,连忙道:“老夫人也是嘴快,不过是想要琉娘在我身边坐下,我们两父女好久没见面了,坐在一起也能说几句贴心话。”

崔琉娘眼皮一跳,她可没什么贴心话要跟崔老爷说的,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只是崔老爷和叶纪泽之间隔着一个位置,不用说,肯定是替自己留的,为的就是让她亲近叶纪泽,顺便把人拿下?

叶纪泽率先坐下,恣意地端起酒盏,低头抿了一口,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揶揄。

既然两人的交yì

已经谈妥了,如今也该露出一点端倪给崔老爷,让他心底生起一丝希望。

然后,又被人狠狠将这点希望打碎。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崔琉娘深知这一点。

崔老爷以前过得实在太顺畅了,有老太爷在跟前护航,又有龚丽馨陪伴,甚至娶了杜吟秋这样的官家小姐,不知dào

羡煞了多少人。

后来崔老太爷死了,龚丽馨私下里还跟他黏糊糊的,大权在握,又有美婢陪伴,他算得上是没什么遗憾了。

就因为太一帆风顺,这才会越发自负。

可以说如今栽了跟头,压根就是崔老爷自找的。

要不是贪小便宜,还能给人抓住把柄?

可想而知,崔府落在崔老爷手里,以后的成就实在不会好到哪里去。

崔琉娘对这位便宜爹爹真是失望透顶,对杜吟秋略略点头安抚,便抬步走向崔老爷身边的位子。

崔老爷摸着胡子笑了,这个女儿果真上道,不愧是自己的血脉。

不像杜吟秋那般死板拘谨,倒是大大方方的,施施然就在叶纪泽的身边落座。

“大人,民女敬你一杯,多谢大人将爹爹送回来。”

“姑娘客气了,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当不得真一声谢。”叶纪泽举起酒盏,跟崔琉娘的杯子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盯着崔琉娘的小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身后的崔老爷一脸激动,仿佛已经看到敞亮的前景,不由心下冷笑。

让崔老爷多高兴一会也没什么不好,等会才能衬托出心如死灰的模样来。

叶纪泽一饮而尽,又见崔琉娘举杯道:“这一杯,再敬大人秉公办案。”

怎么没在天牢里对崔老爷用点私刑,好让他得一点教xùn

,心思别再那么活络,拖累别人呢?

叶纪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由笑了:“职责所在,应该的。”

他又喝完一杯,其实崔老爷这样的软骨头,要是动私刑,几鞭子下去,估计立kè

就招了。

只是如此,不就像是屈打成招,证词的真实也要打几分折扣。

叶纪泽身边可是有皇帝的人盯着,屈打成招,怎么看都对自己的政绩有碍。

要不然,他为了图方便,的确想过给崔老爷一点苦头。

不然叫崔老爷过得太舒心了,也不知dào

是否胆子养肥了,胆敢拖延下去。

幸好崔琉娘帮忙,吓唬了一下,崔老爷终于老实了。

“这一杯,让本官敬姑娘的勇气。”一个小姑娘能独自去天牢里探望崔老爷,实在是勇气可嘉。

叶纪泽举了举杯子,眸里是欣赏和欢喜的目光。

就像真的一样……

崔琉娘眼皮一抽,这男人做戏倒是一等一的的好,没见崔老爷已经激动得抓着筷子的双手都开始颤抖了。

不是吓的,估计是高兴的。

叶纪泽越是表现出喜欢自己,崔老爷心里盼望的就能成真,哪能不快活?

他是巴不得叶纪泽把崔琉娘收了,崔府便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以后能更加肆无忌惮,谁与争锋?

两人互相敬完酒,崔老爷连忙又道:“琉娘赶紧给大人布菜,看看这些菜肴合口不合口?”

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爽快地应下,接过丫鬟递来的干净筷子,毫不犹豫地把最远的一盘苦瓜夹了一筷子放在叶纪泽的碗里。

叶纪泽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夹这个,好笑地道:“有劳姑娘了,本官自己来就好,你们随意。”

他拿起筷子便慢条斯理把苦瓜吃了,崔琉娘有点惊讶,按照她的想法,对苦瓜这个东西,没几个人会喜欢的。

叶纪泽居然面不改色的把苦瓜都吃下了,不知dào

是真的不介yì

,还是死撑着的。

崔老爷没看出什么来,一个劲地奉承叶纪泽。

叶纪泽倒也表现出相当过硬的素质,看着崔老爷唾沫横飞,居然还能笑着点头,时不时回应一两句,叫崔老爷说得更起劲了。

崔琉娘看着崔老爷已经倒尽了胃口,难为叶纪泽了。

她放下筷子,低着头听崔老爷翻来覆去夸叶纪泽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能力卓越,就差文曲星下凡了。

崔琉娘悄悄打了个哈欠,抬头瞥见杜吟秋担忧的眼神,连忙示意她稍安勿躁。

崔老爷夸了一轮,也觉得自己要词穷了,翻来覆去几个词听着也没意思,便讪讪住了嘴,突然目光对上崔琉娘,灵机一动又道:“我家女儿刚出生的时候还小小的一团,不曾想转眼就亭亭玉立,也该是说亲的年纪了。”

他给身边的龚丽馨递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接话道:“是啊,老太爷已经过世一年,大姑娘的孝期已经过了,府上也该着手给大姑娘议亲,不知dào

叶大人可有适合的青年才俊?”

“一时半会,在下还真是想不到有谁。”叶纪泽知dào

主题要来了,含糊回答后,静候着崔老爷的下文。

崔老爷在桌下搓了搓手,说不紧张是假的,谄笑着道:“要是大人能替小女担当主婚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若是在下不乐意呢?”叶纪泽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手里把玩着酒盏,忽然答道。

崔老爷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没料到叶纪泽会毫不迟疑地当面拒绝。

他原本只是试探一下叶纪泽对崔琉娘的心思,如今是弄巧反拙,惹恼了这位天子近臣?

龚丽馨扯了扯崔老爷的衣摆,后者不解地回头,她努努嘴示意崔老爷看看崔琉娘。

崔老爷这才侧过头,看见满脸红晕的崔琉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叶纪泽不愿意当主婚人,那么因为他想要当的是新郎!

思及此,崔老爷嘴角重新展开了笑容,比之前更是灿烂,他怎么就想不到,不过区区几面,崔琉娘就真的把叶纪泽的心给笼络住了呢?

真是天助他也,有崔琉娘在,叶纪泽还不能手到擒来,为崔家以后的昌盛添砖加瓦?

见崔老爷挪开了视线,崔琉娘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dào

为了他自个想明白,她这场戏足足把自己憋了两分钟,硬是把双颊给憋红了,这才能让崔老爷彻底相信了。

古代女子要矜持,崔琉娘又不能直接说,说了或许崔老爷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倒好,无声胜有声,不必再费唇舌。

叶纪泽挑眉,笑着看向她,被崔琉娘狠狠瞪了一眼回去。

为了让事情按照他们想的方向去,崔琉娘把自己憋得够呛。

这男人敢笑话她,自己肯定会忍不住狠狠踩上他的脚面来泄愤!

管他什么钦差大臣,有求于她,再怎么胡闹,叶纪泽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崔老爷高兴得多喝了两杯酒,很快就醉得找不着北了。

龚丽馨生怕他喝多了,开始在席面上胡言乱语,索性跟叶纪泽告罪,让两个小厮把人送了回去。

只是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崔琉娘一眼。

这个大姑娘,倒是叫人刮目相看,手段实在比杜吟秋不知dào

高明多少!rs

第九十章 放长线钓大鱼

龚丽馨回到院子,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本书由】

丫鬟们兢兢战战地伺候着,谭嬷嬷挥挥手打发她们走了。

“老夫人,叶大人瞧着是看上大姑娘了。”

龚丽馨冷笑道:“也不知dào

琉娘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让钦差大人给看上了?不过这位钦差大人之前假扮穷书生到崔府来,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如今要娶大姑娘,谁知dào

是不是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也就老爷高兴得找不到北,还以为是攀上一个好亲家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当初崔明珠可没少凑到叶纪泽的跟前去。

如今叶纪泽要是娶了崔琉娘,崔明珠不把整个院子掀了才怪!

龚丽馨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让人盯着明珠,可别再让她出来坏事了。老爷如今的心偏着呢,要是明珠坏了他的事,只怕不会手下留情的。”

男人的眼中,除了名便是利,哪里能看见儿女私情?

就算崔明珠是崔老爷的亲骨肉,在名利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谭嬷嬷应了一声,又迟疑道:“那么大姑娘的嫁妆,老夫人是不是开始着手准bèi

了?”

提起此事,龚丽馨更是恼火:“杜娘还在,大姑娘的生母准bèi

嫁妆才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琢磨着回头添点妆,给点人情便算了,巴不得一点压箱子的好东西都藏好,留给崔明珠,可不愿意便宜了崔琉娘!

两人刚说完话,外头扶着崔老爷回去的小厮,其中一个便赶来禀报道:“老爷醉得厉害,如今吐了一身,只让着脑仁疼……”

龚丽馨惊得立kè

起身,皱眉道:“都让老爷别喝那么多酒了,总是不听。如今可要受大罪了。拿帖子去外头请大夫进来,还有我吩咐厨房煮的醒酒汤还没送过去吗?”

“醒酒汤已经送过去了,不过院子里的丫鬟们早就准bèi

妥当,一回去就喂给了老爷。”小厮说着。脑袋越来越低,生怕被龚丽馨迁怒。

老夫人最是不喜欢崔老爷新纳的通房丫鬟,尤其有一个原本还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宝姝。

果不其然,龚丽馨听得大怒,恨恨道:“这些小蹄子,这时候倒是懂得献殷勤。”

宝姝不愧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事事办得妥帖,崔老爷要是不喜欢她才怪!

小厮战战兢兢等了片刻,才小声补充道:“老爷醒来,便请老夫人过去。说是有事商榷。”

龚丽馨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不管多少年轻的丫鬟在身边伺候着,崔老爷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回复老爷,我这就过去。”

小厮一溜烟跑了。龚丽馨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会,妆容发髻都满yì

了,这才带着谭嬷嬷到了崔老爷的院子。

崔老爷已经换下了一身衣袍,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三个丫鬟少了一个,只有宝姝和青涟在,青淼不知dào

跑哪里去了。

宝姝正给崔老爷捏着太阳穴。后者舒服得眯起眼。

青涟则是跪在地上,用木槌轻轻敲打崔老爷的腿脚。

美婢在侧,实在是风流快活,看得龚丽馨袖中的双手不由握紧,指甲刺入掌心里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老爷,老夫人来了。”宝姝抬头看了一眼。连忙住了手,提醒崔老爷起身,她自己则是给龚丽馨矮身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青涟索性跪着给她行礼,声音娇滴滴的,听得龚丽馨十分不悦:“老爷叫我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崔老爷没打发掉两个丫鬟,倒是见龚丽馨没让她们起身,一手扶起一个,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请老夫人过来,是要商量一下琉娘的嫁妆。以前想着她嫁给商户,再多也是芝麻小官,如今看来,却是不够的。”

他抬头瞥了龚丽馨一眼,又道:“杜娘去了杜府伺候杜老夫人,库房的钥匙给了老夫人。若是老夫人不嫌麻烦,那就帮忙整理琉娘的嫁妆。若是有些力不从心,把库房钥匙还给杜娘,让她操心去就好。”

龚丽馨抿了抿唇,崔老爷分明是逼她。

一是自己操心,把崔琉娘的嫁妆置办好了,还要叫叶纪泽挑不出错来。

二是直接把管家权还给杜吟秋,自己撒手不管,眼不见为净。

可是崔老爷明明知dào

,她既不乐意给崔琉娘出嫁妆,把崔府的库房给搬空一半,怕是要肉痛得心里淌血。

她更不乐意把好不容易捏在手里的掌家权,又双手奉上,送到杜吟秋的手里。

“老爷,叶大人是天子近臣,什么贵重的玩意没见过?他图的也不是琉娘的嫁妆,稍微体面一些,不就可以了?之前替老爷四处打听,挥霍了不少,再给琉娘添妆,只怕没多少剩下了。”

“胡说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崔老爷不高兴了,一张脸沉了下来。

他好歹知dào

要给龚丽馨留些体面,挥手打发掉身边两个丫鬟。

宝姝体贴地没关上房门,毕竟一个继母,一个继子,孤男寡女同在一室,要是还关着门,怕是要说不清了。

她和青涟退得远远的,能看见两人,却又听见他们说的话。

崔老爷对宝姝十分满yì

,这才转向龚丽馨,眼神锐利,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你也知dào

叶公子是天子近臣,还是钦差,他的确好东西都看遍了,但妻子的嫁妆可是他的体面。若是琉娘低嫁那就算了,嫁妆多少,谁也不会深究。可是如今琉娘高嫁,原本在身份上就矮了一截,嫁妆哪里就能被人比下去了?”

他回过神了,明白语气重了些,又缓和几分道:“我知dào

你心疼崔府的东西,这些日子也替我担惊受怕,实在是辛苦了。只是你更该清楚,攀上叶大人,可不是谁都可以的。有他在,不说崔府能更上一层楼。那些送出去的东西,只怕是十倍百倍地回来!”

“如今哪里只盯着这么一点银钱,眼光放长远点,以后享福的日子可长着呢。”

龚丽馨摇摇头。红了眼圈道:“能为老爷做点事,我一点都不觉苦。只是一天天在府里等着,却始终打听不到老爷的消息,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好几宿都没能睡着。偏偏杜娘还回娘家去了,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谭嬷嬷虽然是心腹,到底是下人,也不能跟她说太多体己话,显得没大没小的……”

“我知dào

,苦了你了。”崔老爷被她的真情流露也有些感动。这府里那些年轻丫鬟,真看上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毕竟年纪大,有时候有些力不从心。只有龚丽馨由始至终都没嫌弃过他,十几年来的相处。感情到底还是有的。

崔老爷心里烫贴,又笑道:“你也别心疼这点嫁妆,回头崔府更上一层楼,明珠的嫁妆只会更加体面,能选的夫婿只会更好。指不定到时候,明珠嫁给状元郎也是可以的。”

他越想越是心里美美的,崔琉娘嫁给叶纪泽。等于是让崔府跻身官家的圈子。要想进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巴结叶纪泽,其他大臣只会跟自己打好关系。

最隐晦的合zuò

,就是联姻。

崔老爷相信,到时候崔明珠的身价只会越涨越高,不必让别人挑。只会是她来挑夫婿。

龚丽馨被他描绘的前景也是一脸憧憬,她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被宠坏了的崔明珠。

只要她嫁得好,自己便是母凭子贵,指不定有一天能得了浩命。出去脸面倍儿有光!

越想越是心花怒放,龚丽馨双颊绯红,柔情蜜意地道:“还是老爷深思熟虑,却是我相岔了。回头我便让人整理库房,把琉娘的嫁妆办得妥妥帖帖的。”

“有劳你了,可别累着,让杜娘搭把手也行的。”崔老爷明白,两相权衡,龚丽馨是宁愿给崔琉娘亲自办嫁妆,也不乐意把管家劝还给杜吟秋了。

办嫁妆也不过是一时半会,拿捏住管家权,却是长远的事。

孰轻孰重,龚丽馨还是分得清的。

说完了正事,龚丽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崔老爷,轻声道:“老爷今晚是在院子里歇着,还是去书房?”

她隐晦地邀请,崔老爷简直心知肚明。

只是尝了美味佳肴,再回去啃老树根,他哪里愿意。

崔老爷一脸疲倦,摆摆手道:“筵席上多贪了几杯,如今脑仁还疼着,今晚就在院子里歇着了。老夫人办筵席也是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他伸手做了个姿势,宝姝和青涟赶紧过来候着。

“去,送送老夫人。”

“不必了,老爷歇着吧。”龚丽馨冷着脸,转身就走。

这些小蹄子也不知dào

给崔老爷用了什么*药,简直对她们魂不守舍,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乐意了。

龚丽馨心里也明白,崔老爷推说累了,其实是嫌弃她不如丫鬟们年轻娇嫩的肌肤,找个借口打发自己罢了。

刚才说得如此柔情蜜意,到头来不过是想哄着自己办事而已!

龚丽馨算是看透了崔老爷,再不愿意跟他纠缠不清,将自己的脸面送到崔老爷的脚下狠狠糟蹋个粉碎!

她出了院子,忽然回头对谭嬷嬷问道:“我记得供奉的师傅就在京郊的尼姑庵里,离着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

“是的,老夫人。”谭嬷嬷正诧异,她怎么突然想起老早之前供奉的师傅,连忙应道:“老夫人这是想要去上香祈福,还是打算小住两天?”

“等大姑娘的嫁妆准bèi

妥当,我就去小住几天散散心。”龚丽馨漫不经心地低头把玩着腕上的镯子,吩咐道:“你去知会师傅一声,没得唐突了师傅的清修。”

第九十一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杜吟秋早就预料到龚丽馨是不可能把手里还没捂热的库房钥匙交还回来,没抱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本书由】

身边的双燕倒是替她愤愤不平,毕竟当家做主的从来都是主母,老夫人死死把管家权捏在手里,显然没把杜吟秋放在眼内。

看着她的样子,杜吟秋却是笑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什么都没了,自然要把权力捏在手里,要不然两袖清风,十几年的经营却什么都没能留下,实在凄凉得紧。”

双燕听得一脸迷糊,就见小丫鬟打起帘子禀报道:“夫人,大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杜吟秋示意双燕去送茶点来,等着崔琉娘进了屋,点头道:“坐吧。”

她知dào

崔琉娘这会过来,肯定要跟自己说说叶纪泽的事。

“你跟叶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一见钟情,这种借口不要说龚丽馨,就是杜吟秋也一点都不信的。

崔琉娘笑笑,挥手让芳春出去看风:“娘亲不必担心,女儿嫁给钦差大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要嫁人,高嫁不好吗?”

“不管嫁什么人,你喜欢才是重yào

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不必看别人的眼色如何,嫁得好不好,也只有你心里明白。”杜吟秋是过来人,语重心长地说着,生怕崔琉娘一时被富贵和权势晃花了眼,这才会想要攀上叶纪泽。

“娘亲多心了,叶大人待我很好,已经出手帮过女儿几回了。这次爹爹能回来,也少不了叶大人的帮忙。”崔琉娘的话,更是让杜吟秋不安。

“难道老爷能回来,是你跟着叶大人交换来的?”

崔琉娘听着,好笑地摇头:“娘亲想哪里去了,女儿难道就这般值钱了?叶大人如今的官职,就算公主也是娶的。更别提是世家嫡女了。”

杜吟秋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因为她打趣的话而放下心头大石:“就是因为叶大人能够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选了你,这才叫我心里不安。”

“娘亲多想了。叶大人原本的出身不高,若非皇帝赏识,也不会坐到这个位子上来。”崔琉娘不清楚叶纪泽的身世,如今为了让杜吟秋放心,便张口就胡诌。

毕竟叶纪泽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家族,要是有家族帮忙,哪里会要亲自冒险到崔府里一探究竟?

说到底,他手上没多少能用的人手,而皇帝会如此信任一个大臣,叶纪泽的身后绝不会是什么大家族。

那么一大批的假玉投放在市场上。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做得到的。没有一定的财力人力,根本办不成。

皇帝为了避嫌,肯定会启用一个跟各大家族没有牵扯的官员来调查此事。

叶纪泽得了这个差事,实在不是一个讨好的角色。要是被人发xiàn

了,估计小命还会有危险。

不知dào

皇帝会不会派人暗地里保护他。又或是想用叶纪泽这个鱼饵,引出更多的大鱼来。

杜吟秋听了,略略放心了一些:“出身不好,如今被皇上提拔,前途无量,多少贵女愿意低嫁。以后叶大人身边只怕不止你一个正妻,或许会有身份比你更高的。也得有些准bèi

才是。嫁过去,说什么都要先笼络住夫君的心,别让他转眼就把你这个正妻抛诸脑后,彻底冷落了。”

她便是如此,刚开始清高得很,只盼着崔老爷来哄着。

后来才发xiàn

。崔老爷没多久就厌倦了,这才会投入小意温柔的龚丽馨的怀里。

杜吟秋拍了拍崔琉娘的手背,又道:“夫君的心也是漂泊不定的,即便不能让他捧到心尖上,也一定要拿捏住府里的管家权。有了话事权。腰板直了,就算后院的莺莺燕燕多了,谁也威胁不了你。”

崔琉娘点点头,似是认真的记下,心里却有些无奈。

她知dào

崔老爷的背叛,对杜吟秋来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才会反复叮嘱,生怕自己走了杜吟秋的老路。

只是崔琉娘跟杜吟秋不同,叶纪泽也不是崔老爷。

他们两个互相之间没有喜欢,自己不会像杜吟秋那般奋不顾身,最后被崔老爷伤得遍体鳞伤。

叶纪泽坦然自己的意图,想要跟崔琉娘合zuò

,对一个合zuò

伙伴,必定以上宾待之,哪里敢怠慢了?

崔老爷不就是凭着杜吟秋喜欢他,这才肆无忌惮地挥霍妻子一颗赤诚之心,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内吗?

先爱上的人总是输家,杜吟秋惨白,崔老爷才会得寸进尺起来。

崔琉娘不觉得自己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即便真的喜欢上,或许也会深藏在心底,绝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她不愿意输,更不想让对方利用自己的喜欢,为所欲为。

“娘亲放心,女儿都记下了。”

崔琉娘的乖巧,让杜吟秋心里安慰。

这个女儿越发懂事听话,少不了崔老爷的功劳。

“刚刚送叶大人出去,他可是有什么吩咐?”杜吟秋忽然想起此事,不由多问了一句。

这位天子近臣,却是怠慢不得的。

“没什么,他只说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回去便跟皇上禀报。”崔琉娘说完,杜吟秋吓得整个人快要跳起来了。

“下个月初五,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哪里能来得及?”她原地来来回回地踱步,愁得头发都要掉了:“又要准bèi

嫁妆,还得打两副精细的头面,衣裳都得量身剪裁,嫁衣你还要亲自做,就算让绣娘帮忙,也是要赶不上的。”

杜吟秋当机立断,此事肯定要告sù

崔老爷,不然办得不体面,丢的还不是崔琉娘的脸面?

“我这就去跟你爹爹说一声,此事说什么都要开始着手了。绣娘可不容易请,没三五个,怎么都帮不上忙的。”

崔琉娘还没来得及告sù

她,叶纪泽不打算大摆筵席,一切从简,两人低调成亲便好。

谁知dào

杜吟秋转身就走,风风火火的,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崔老爷被杜吟秋打扰了好事,正满心不悦,听了她的话,吓得什么旖念都没了,瞪大眼道:“什么,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办妥?”

叶纪泽也太胡来了,这真不是给崔家难堪吗?

杜吟秋对崔琉娘的嫁妆之前不怎么上心,好歹也有三十二抬,嫁给平常的人家勉强也够了。

只是如今的对象却是钦差大臣,三十二抬哪里够,六十四抬也显得寒酸!

而且叶纪泽转身就禀报了皇帝,在皇上面前是过了明路,崔府更加不能马虎应对。

不然皇帝怪罪下来,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崔老爷索性也不睡了,屋里等着的美丫鬟早就忘在脑后,一叠声叫来小厮,去把龚丽馨叫醒,一并来商量此事。

龚丽馨睡下没多久就被谭嬷嬷推醒,她已经许久没睡一个好觉了,今晚点了安神香,这才勉强入睡,正要发火,听说崔老爷有急事叫自己,也只能睡眼懵忪的爬起来赶过去书房议事。

没想到杜吟秋也在,龚丽馨面色有些不好,又听崔老爷说要在半个月内把嫁妆准bèi

好,脱口而出道:“老爷,这怎么可能,足足六十四抬嫁妆,没一个月根本准bèi

不了。”

一个月也算少了,谁家的嫁妆不是准bèi

一年半载的?

“谁说是六十四抬了,必须是一百零八抬!”崔老爷狠狠心,周老爷之前就吹嘘过,以后周兰韵出嫁,说什么都要给一百抬嫁妆。

他的大女儿出嫁,怎么都不能逊色于周老爷的嫡女。

就算周老爷还生死未卜,但说出去的话听见的人不少,怎么也不能让人拿来比较。

龚丽馨一脸震惊,杜吟秋也吓住了。

一百零八抬,就算把库房的东西都清出来,也是不够的。

更别提是要花时间整理,没十天半个月,库房的东西都理不清。

龚丽馨当下就暗恼自己怎么沾了一个烫手山芋,要抓住掌家的权柄,没料到如今却是得了一个大麻烦,还甩不掉。

她刚刚跟崔老爷说了会把崔琉娘的嫁妆置办得妥妥当当,转过身就说办不成,不是间接打自己的脸面吗?

但是一百零八抬弄好了,崔府的库房都搬空了,自己再拿着库房的钥匙又有什么用?

龚丽馨不由后悔,早知dào

崔琉娘是个扫把星,根本就是克着自己的,不然怎会连出嫁都不放过她?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婉拒道:“老爷,一百零八抬,实在太勉强了一点。”

龚丽馨瞥了杜吟秋一眼,直接上眼药道:“杜娘前阵子回娘家,从库房里带走不少物件,库房还被弄得乱糟糟的,光是整理就要费不少时日。余下的东西,给琉娘做嫁妆,只怕是不够的。”

崔老爷皱眉,却没责怪杜吟秋:“杜娘难得回娘家,自然要体体面面的,送一份厚礼也是应该的。库房里不够,铺面的后院还有不少精品,老夫人直接让掌柜送过来便是了。”

他被押入大牢,铺面自然是门可罗雀。

如今崔琉娘出嫁,无疑是崔府唯一翻身的机会,崔老爷自然不会吝啬。

越是体面,崔府以后只会更加风光。

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落井下石的人,回过头来必定恨不得跪倒在自己脚边巴结。

光是想想,崔老爷就忍不住愉悦的笑了:“按照我说的去办,越快越好。崔府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就看这一回了。”

第九十二章 败絮其中

崔老爷所得如此慎重,龚丽馨再想反对也是不行的了。

想到库房那些好东西都要便宜了崔琉娘,她就觉得像是被人挖肉一样的疼。

虽说崔老爷给自己描绘出崔府以后的鼎盛未来,可是说到底,不也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

画饼充饥,龚丽馨不蠢,到时候要是崔府没翻身,崔明珠的嫁妆从哪里来?

龚丽馨从崔明珠还小就开始准bèi

,嫁妆里大部分是崔老太爷亲自添进去的,样样都是精品。

她一向以崔明珠的嫁妆自豪,以后不管嫁给谁,光是这份嫁妆就足够体面了,在婆家也是能抬头挺胸做人的。

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要从哪里找好东西给崔琉娘添进嫁妆去?

想到崔老爷或许会把心思放在崔明珠的嫁妆上,龚丽馨就忍不住心口疼。

不行,决不能让崔老爷随意动崔明珠的嫁妆。

有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

一回两回的,嫁妆的好东西还能保得住吗?

这是崔明珠最后的依靠,龚丽馨说什么都要替她护住的。

“谭嬷嬷,你明儿就亲自去成县走一趟……”龚丽馨招来心腹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谭嬷嬷大吃一惊,见四下无人,满脸迟疑道:“老夫人,这样真的不会让老爷看出来吗?”

崔老爷就算了,杜吟秋可不会那么容易唬弄过去的。

对崔琉娘的嫁妆动手脚,龚丽馨胆子真够大的。

龚丽馨冷哼一声,不在意地道:“老爷不过要的是体面,只要填满一百零八抬,谁会管里面放的是什么?表面放几件好东西,底下随便填点什么,不然这么短的时日,我要去哪里找精巧的物件给琉娘添妆?”

说到底也是崔琉娘不好,偏偏嫁的好。叶纪泽又迫不及待要娶她为正妻,简直是撞了大运,也不知dào

给钦差大人灌了什么*汤,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那么多的贵女不选。竟然挑了这么一个商户嫡女,传出去也不知dào

会不会丢了脸面。

崔明珠虽好,但是要碰上这样的机会却难了。

要比崔琉娘嫁得好,几乎没有可能。

思及此,龚丽馨就对崔琉娘满心恼恨。

这个丫头片子,以前一个劲往府外跑,勾搭贵公子们。

后来不知dào

为何学乖了,懂得讨好崔老爷,愣是让杜吟秋也开始回心转意,渐渐待她极好了。

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不简单。

不够没一点手腕,又如何会把叶纪泽给迷得团团转?

如今连崔老爷都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看待,崔明珠只能被锁在院子里,听闻今晚又没用饭,崔老爷看也不看。

以前有多宠爱。如今就有多厌恶。

崔琉娘就像是把崔明珠前面十几年来的好运气一下子就吸走了,一点不剩,叫崔明珠如今落在尴尬凄凉的境地。

谭嬷嬷见龚丽馨决心已下,便回去准bèi

明早出发了。

龚丽馨又坐了一会,到底是不放心,还是去牡丹苑看看崔明珠。

刚进门,一地的瓷器碎片险些扎着她的脚底了。

龚丽馨不痛快了。满院子的丫鬟一个没见,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都死哪里去了?

她小心翼翼避开,心知崔明珠肯定大发雷霆,这些瓷器必定是女儿摔的。

没在花厅看见崔明珠,龚丽馨直接去了卧室。

她刚推开门。就见一个茶盏对着自己的脸扔了过来,吓得尖叫一声。

崔明珠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过来烦着她,听见开门的声音,随手就把茶盏扔了过去。

如今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是龚丽馨。她吓了一大跳:“娘亲……”

龚丽馨勉强避开,吓得花容失色,一张脸还是白的。

崔明珠一脸愧疚地过来扶着龚丽馨落座,歉意道:“娘亲,都是我不好。”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要是来的不是我,而是老爷,又得惹得他不高兴了。”龚丽馨叹了口气,崔琉娘的变化够大,或许是懂事了,可是崔明珠怎么十年如一日,都让自己操碎了心?

崔明珠一听,立kè

不痛快了:“大哥许久没来看我,哪里会进牡丹苑来?他如今只记挂着那个死丫头,还会想起我是谁?”

“嚷嚷什么呢,这样的话是你能说得出口的吗?隔墙有耳,要是这话传到老爷耳边,你就有得受了。”龚丽馨呵斥一句,又觉得不忍心,缓和了语气。

“老爷也是忙了,刚避免了牢狱之灾,心里庆幸之余,也不免烦着。好在有贵人帮忙,这回才能全须全尾地回府,明珠很该体谅些,别跟他置气了。”

崔明珠也是一直盼着崔老爷平安回来了,听了她的话,心里的不忿稍稍好了一些,扭捏着抱怨道:“大哥也是的,怎么回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对那个死丫头好得出气?还当着别人的面呵斥我,我的脸面都不知dào

往哪里搁了。那死丫头背后肯定嘲笑我,我心里太不痛快了。”

龚丽馨一顿,不敢告sù

她,崔老爷准bèi

把崔琉娘嫁给叶纪泽,简直把崔琉娘当成是崔府翻身的那根稻草,含糊地答道:“这次老爷能回来,杜家多少出了一分力,看在杜家的面上,老爷也不能不善待琉娘一些,不然杜家发难,也是个大麻烦。”

崔明珠接受了这种说法,自认为崔老爷也是表明客气些,心里最疼爱的还是她。想到今儿看见叶纪泽,穿着官府比之前神气多了,更显得封神俊秀,双颊不由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亲,我就说叶公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这不才中举,就能被皇帝赏识,成了钦差大臣,这是别人求了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呢。”

她上前一步,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的羞涩,抓着龚丽馨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娘亲有没问叶公子,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是有准bèi

娶亲的意思了?”

想到自己的孝期还有将近两年。崔明珠就满心懊恼。

她的身份别人不知dào

,自己还不明白吗?

要是一开始就是崔老爷的女儿,那么只要守孝一年,跟崔琉娘一样,就不必担忧这两年叶纪泽会不会另娶别人了。

崔明珠回想起今天叶纪泽对崔琉娘似乎也没多少亲近,这才放下心来。

龚丽馨一时语塞,迟疑道:“我没跟叶大人说上两句话,老爷似乎也不敢随意打听大人的身世。”

毕竟叶纪泽如今大翻身,天子跟前的红人,怕得罪还来不及。哪里会一味试探打听对方的出身?

如果叶纪泽真是出身不怎么样,岂不是正踩中他的同脚,崔老爷丢了这个大靠山,不知dào

要到哪里哭去!

崔明珠满脸失望,很快又振作起来:“那叶公子以后会常来崔府吗?”

“应该……不会了。”龚丽馨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成亲之前,双方不能常见面,为了守规矩,叶纪泽肯定不会频密到崔府来见崔明珠。

不来还好,到底能瞒住一段时日。

要不然崔明珠闹起来,龚丽馨也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打也心疼。骂又不行,她真担心崔明珠会想不开。

只是如今给了崔明珠希望,以后岂不是更加失望?

龚丽馨思前想后,到底还是透露一点口风:“像叶大人那样的,亲事肯定不简单,全赖皇上一句话定夺。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别多想的好。以前叶公子还是书生的时候就算了,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是别念着吧。”

她的话,看着崔明珠压根没听进去。

只是龚丽馨心里也抱着一丝侥幸,叶纪泽不是一般人。亲事必定要皇帝点头同意。

那么多的贵女不挑,却选了一个商户女子,皇上或许不喜欢,立kè

否决掉了。

皇帝不点头,叶纪泽再是喜欢崔琉娘,也是不敢娶回家的。

就算崔明珠没机会,好歹不会便宜了崔琉娘。

龚丽馨打定主意,这两天留意一下,别急着给崔琉娘置办嫁妆,私底下四处打听消息才是。

她又想到那位相貌堂堂的明安候世子,瞧着比叶纪泽好相处多了。

叶纪泽再是钦差大人的身份,出身太低,是一步登天还是跌落云端,不还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明安候世子就不同了,出身就放在那里,连皇帝都要对明安候看重两分。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规矩摆在那里,举手投足那里是叶纪泽一个不知dào

哪个乡村出来的土包子书生要好得太多了。

上回是崔明珠太急迫了一些,想到明安候世子不是最喜欢看崔琉娘酸不啦叽的诗词歌赋。

崔琉娘能写,崔明珠怎么就不能写了?

“我打算给你请个女先生,学学吟诗作对,以后跟贵人也能搭上话,不至于被比下去了。”龚丽馨想得极好,崔明珠鼓着脸不乐意了。

“凭什么要我学诗词歌赋,不就跟那个死丫头一样?我不要,不要学她!”传出去,明眼人都知dào

她是模仿崔琉娘,自己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不行也得行,想要攀上贵人,除了这样没别的法子了。”毕竟诗词歌赋还算是高雅之事,传出去也是佳话一桩。不然弹琴跳舞,跟那些不上台面的歌姬有什么区别,实在是自降身份。

龚丽馨也想着崔明珠总不能无所事事一直被关在院子里,让她忙一点,才能把叶纪泽淡忘,实在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第九十三章 女先生

龚丽馨说到做到,跟崔老爷提了提,后者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应下了。

反正崔明珠可不能出来到处捣乱,有女先生束缚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龚丽馨手脚够快,没多久就打听到一个才气极好的女先生。

虽说这位女先生没成亲,梳了头做老姑子,这一点有些美中不足,但却是有名的才女。

据说是家中遭变,定亲的未婚夫反悔了,另外娶了一个出身高的姑娘为妻,她便发誓这辈子不嫁,认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龚丽馨有些迟疑,请这么一个女先生回来,会不会给崔明珠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是京中能请的女先生实在不多,不少都是权贵家里供奉着的,根本不是崔府能请得起的。

思前想后,龚丽馨还是拍板了,让人送上丰厚的束脩,把女先生请了回来。

女先生姓曾,身材瘦削,板着一张脸有几分威严,瞧着就是能震住人的。

龚丽馨看得满yì

,崔明珠的性子,就是得有个厉害的先生盯着,不然就要反了天去:“有劳先生了,我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打小宠得厉害,性子有几分娇蛮。学学诗词,也是想让她修心养性。”

“好说,老夫人把崔姑娘交给我,只管放心就是了。”女先生点点头,不再多言,分明是孤傲的性子。

龚丽馨看得眼酸,这么一个老姑婆带进府里来,真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鸾,送女先生去牡丹苑。”

青鸾应了一声,身姿袅袅地对女先生行礼。后者眉头一皱,指着青鸾不客气地道:“这么一个妖娆的丫鬟,老夫人还是别带在身边为好。我端看她眉梢含春,眸里满是算计之色,肯定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看着这身段。还有刻意扭腰的姿态,分明是不安于室,也不知dào

想要勾引府里的男人。”

青鸾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就被女先生批得一文不值。眼圈顿时就红了,跪在地上道:“天地可鉴,奴婢对老夫人忠心耿耿。这相貌是爹娘给的,哪里是奴婢能做主的?就算是女先生,也不能含血喷人!”

龚丽馨听着女先生直白的话,挑了挑眉。

她平日就觉得青鸾有些不安分,还以为是年纪小所以有些跳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被女先生挑明,龚丽馨倒是回过味来了。

每次崔老爷派人到霜华苑来,青鸾哪一次不是主动去应了这个话来跟自己禀报?

一来二去。倒是跟崔老爷身边的小厮混得烂熟,安的什么心,简直昭然若揭!

龚丽馨最近一直为崔老爷的冷落而心伤,倒是忽略了身边的人,尤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也不自知。

幸好女先生提醒她了。不由警惕了几分,一叠声叫来两个婆子,直接把青鸾拿下了:“去她房间搜一搜,是不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

她就不信了,青鸾看着贪财的模样,手脚真的会干净。

青鸾急得不行,她还真没敢动龚丽馨房里的东西。一来没这个胆子,二来谭嬷嬷盯得紧,没有机会下手。

但是房里却有着崔琉娘之前大方送的银票,一袋子藏在枕头底下。

昨晚一时高兴拿出来数了数,便顺手塞进枕头下,哪里会知dào

今天就被龚丽馨抓包了?

婆子很快把银票搜出来了。看见上面的数目,龚丽馨惊得都差点跳起来了:“好啊你,胆子够大的,不是偷的碎银子,居然拿的银票!”

“不。奴婢冤枉,这是大姑娘赏下的,绝不是奴婢偷的。”青鸾抵死不认,挣扎着辩解道。

女先生在一旁凉凉地道:“大姑娘为何要给你这么多的银票,可是要你替她办什么事?还是说要把院子的消息,偷偷递过去?”

她在大家大户呆的时日不短,早就见惯了大院之间的龌蹉事。

尤其继母和底下儿子不和,跟媳妇明面上和气,暗地里恨对方要死,稍微动手脚也是有的。

崔琉娘打听霜华苑的事,未必不是为了她的生母崔夫人。

女先生来之前,也是把崔府的事都稍微打听过的。

崔夫人的府上的地位很微妙,若非崔琉娘最近入了崔老爷的眼,只怕一直会被冷落着。

管家权从来都拿捏在龚丽馨的手里,崔夫人没有话事权,在崔家根本就不像当家主母。

既然是被龚丽馨请回来的,女先生自然对她更上心。

一个府里容不下两个女主子,她自然只能择一从之。

比起一直被打压的崔夫人,女先生显然会选择大权在握的老夫人。

龚丽馨恶狠狠盯着青鸾,后者浑身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能说什么,大姑娘不过心情好,所以赏了自己银票?

别说龚丽馨,就是换做别人,自己也是不信的。

青鸾耷拉着脑袋,垂死挣扎道:“老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偷钱。大姑娘忽然塞了银票过来,奴婢一时贪心这才收下,却没有动过,一直藏在屋子里,也没告sù

过任何人。”

言下之意,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替大姑娘办事,不过因为一时贪念才留下了银票。

龚丽馨嗤笑一声,压根就不相信:“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大姑娘吆喝一声,你还真能不答yīng

帮忙?收了银钱却不办事,不怕大姑娘直接把你推到我跟前来,说你偷了她的银票?”

青鸾满脸惊恐,她素来没把崔琉娘放在眼内。

毕竟大姑娘在府里一直不争不抢,对崔明珠也多有忍让,更别提是跟崔老爷打好关系了。

以前天天往外跑,如今倒是每日躲在院子里也不知dào

捣鼓什么,神神mì

秘的,却一点没崔明珠会来事。

要不是崔老爷突然想到忽略了这个女儿,对她好上一些,估计没几年等人出嫁了,也就偶尔想起罢了。

谁知dào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明面上不好拉拢。暗地里就使坏?

青鸾真是小看了崔琉娘,狠狠摔了一个跟头,这才回过神来。

女先生没再开口,反而让一个婆子带着她去牡丹苑见崔明珠。

龚丽馨对这位女先生真是满yì

极了。一张一弛,收放自如,让青鸾根本无力反驳。

但是这到底是崔府的家事,尤其是霜华苑的事,女先生过多插手不好,直接把主动权还是交到龚丽馨的手上,让她来处置青鸾。

青鸾的确不怎么样,唯独身段还不错,留下来,或许能替自己办妥不少事。

龚丽馨想了想。缓和了面色。

一个棒子下去,再给一点甜头,就不怕收复不了这个小蹄子!

“要不是女先生提醒,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她轻轻叹息一声。见青鸾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来,又开口道:“你到底年纪小,被人蒙骗了也不知dào

。这次得了教xùn

,也该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鸾双眼通红,低声求饶道:“奴婢见钱眼开,原本就有错,还请老夫人原谅。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就得看看你的表现了,既然大姑娘看上你,青鸾也该配合着才是。”

龚丽馨的话一开口,青鸾哪里有不明白的。

崔琉娘想着从她这里下手,想要探听霜华苑的消息,青鸾半真半假的误导对方。又或是按照龚丽馨的吩咐传假消息,指不定能得更多的打赏。

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大姑娘如此阔绰,给的赏赐肯定不会少。

龚丽馨想着借自己来把大姑娘捏在掌心里,也肯定不会亏待她。

青鸾诺诺应了。低头退下,也没敢要回银票。

龚丽馨冷笑,崔琉娘想跟自己斗,还嫩着呢!

崔琉娘听说老夫人特地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导崔明珠,十分惊讶。

崔明珠的性子素来坐不住,这位女先生真是辛苦了。

不过无缘无故的,龚丽馨怎么会想到给崔明珠请一个女先生?

芳春也是好奇,跟一个小丫鬟在后院的角落嘀咕了几句,撒了大钱,高高兴兴地跑回来禀报道:“大姑娘,老夫人这是想让姑奶奶成了崔府第二个才女,扬名府外呢!”

崔琉娘一愣,不由好笑,看着芳春忍俊不禁的样子,摇了摇头:“做才女,那名声可不怎么样。老夫人之前不是一个劲说我总是往外头跑,那是丢了崔府的脸面,如今怎会想到让小姑抛头露面了?”

“还不是大姑娘厉害,才名在外,引得一干书生赞叹不已,连公子哥儿也是极为欣赏的。只怕叶大人也是听说了姑娘的才名,这才会来提亲。姑奶奶正在孝期,女先生教导之下,两年之后学会吟诗作对,再出去不就让人说是才女一个,媒婆怕是要踩烂崔家门槛的。”

芳春撇撇嘴,又补充道:“姑奶奶之前还看不起姑娘,在老爷面前不知dào

说了姑娘多少坏话,如今不也是要写大字,学作诗?”

崔琉娘浑不在意,崔明珠的性子看得出来,没什么耐性,又被龚丽馨和崔老爷宠坏了,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你见过那位女先生了?”

芳春点头:“远远瞧着不怎么爱笑,十分严肃,被她看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比老夫人还可怕。”

说罢,她还重重点头来附和。

看样子,这位女先生不是好惹的角色,也不知dào

龚丽馨从哪里找来的。

不过如果没这么厉害,哪里能震得住崔明珠?

崔琉娘想到崔明珠以后要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便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第九十四章 添妆

谭嬷嬷三天后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对外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这才匆匆离开的,谁也没怀疑。

她回来梳洗后,赶紧跟龚丽馨禀报了:“马车太扎眼了一点,奴婢让他们在城门外候着,等明儿清晨才跟着送菜的后面到角门来,也就不会让人发xiàn

了。”

“嬷嬷办事素来妥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龚丽馨对谭嬷嬷是满yì

极了,谨慎小心,一点差错都没落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这是赏你的,这几天嬷嬷也辛苦了,回屋歇着。你的屋子我让青鸾打扫了,若是哪里不满yì

,只管教xùn

她,让青鸾再打扫一遍就是了。”

谭嬷嬷听出一点不同来了,龚丽馨之前对青鸾多有倚重,如今居然打发她去打扫自己的房间,显然是失宠了。

也不知dào

青鸾做了什么事,惹得龚丽馨不痛快?

不过谭嬷嬷一向看不上青鸾这个妖娆心大的丫鬟,吃点教xùn

也好,免得以后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也是累了,回去看着屋子干净整齐,心里对青鸾还是颇为满yì

地暗暗点头。

这丫鬟别的没有,倒是识时务,也没敢躲懒。

只是听说青鸾被罚,居然是因为收了大姑娘的银票才被发落的,谭嬷嬷绷着脸,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了。

吃里扒外,是谭嬷嬷最是厌恶的。

今儿能把霜华苑出卖给别人,以后是不是能把崔府的消息也送到府外去换银钱?

这样的心思最是要不得,谭嬷嬷阴沉着一张脸,支使着青鸾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还不够,斟茶递水不说,还给她敲了小半个时辰的腿。

等她要歇下,青鸾还没松口气,就被谭嬷嬷一句话给浇了个心底透凉:“正好隔壁那些嬷嬷平日忙忙碌碌的,打扫的丫鬟也不尽心。你去帮把手,天黑之前都整理一遍。”

她开了口,青鸾也不能拒绝,只得撑着疲惫的身体把隔壁一排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说是帮把手。但是有谭嬷嬷一句话在,分明是故yì

的,哪里有丫鬟会来帮忙?

到头来,还是青鸾一个人做完的,累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还得被来来往往经过的丫鬟偷偷嘲笑。

别以为她不知dào

,这些丫鬟平日从来不经过这里,今天这个时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走过,分明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青鸾满心愤慨,却也不愿意认命。

被如此作践。不就因为她是一个丫鬟吗?

等哪天自己攀上了贵人,飞黄腾达,看看谁还敢笑话自己!

谭嬷嬷休息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角门盯着马夫把东西一一送了进来。

大清早她刻意把角门的婆子小厮都支使开去,也就只有她和马夫在。也没别的人看见。

等谭嬷嬷点算好,这才跟龚丽馨禀报。

后者特意去看了看,十分满yì



东西都是最便宜的,没花多少个铜板,外表看着却十分能唬人。

尤其一样样的玉器,瞧着表面光滑,托在掌心里也有份量。一般人压根分不清真假来。

要不是龚丽馨事先知dào

,也会以为这些都是不错的精品。

“嬷嬷果真厉害,这是从哪里收来的?”

“村里有个匠人,最会做这些东西。乡下地方,有些乡绅吝啬,为了撑门面便托匠人做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一来二去。比起做别的还来钱,匠人便暗地里做这个生意了。没熟人介shào

,他还不乐意做的。”谭嬷嬷指着这一箱箱的玉器,都是匠人把最近做的都一股脑送过来了。

要不是崔府出的价钱比起乡绅还高,匠人还不乐意把自己做的这些以假乱真的东西全都卖了。

龚丽馨越看越是满yì

。又道:“这几天便劳累嬷嬷,隔三差五送一个箱子到库房来,装装样子。老爷就算了,他从来不操心这些,杜娘却要防着的,谁知dào

她会不会看出端倪来?”

“老夫人放心,奴婢怎么也没看出真假来,更别提是夫人了。”谭嬷嬷精挑细选,收的这些玉器没有一点瑕疵,一般人又如何能看出来?

除非是百宝斋掌柜那样的人物,才能辨认出来。

不过崔琉娘的嫁妆,都是压箱底的东西,哪里会随意拿出来给一个外男看?

龚丽馨也是这样想的,只觉得此事办得妥当,崔老爷满yì

,杜吟秋也不能挑出错来。既省了银子,维持了崔府的体面,又没让崔老爷把主意打在崔明珠的嫁妆上,实在是皆大欢喜。

她也是谨慎,让谭嬷嬷隔几天才送一箱子东西进来,怕别人察觉,还叫谭嬷嬷在各个铺面里转悠大半天,偶尔还买下一副头面,又或是一件玉器,差人特意高调送回崔府来。

崔老爷见龚丽馨如此用心,十分满yì

,看着送来的头面和玉器止不住地点头。

杜吟秋也有些惊讶,她以为龚丽馨为了管家权才会勉强接下此事,没想到真的着手开始置办,看样子还不像是以好充次,实打实的银两砸下去才买来的精品。

她看着锦盒里的头面,虽说不是罕见的精品,却也是纯金打造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没一点偷工减料。

杜吟秋正纳闷着,龚丽馨虽说面上带笑,心里却是肉痛得紧。

就算是装装样子买来的东西,因为要送到崔老爷跟前来,她也不敢让谭嬷嬷买次品,实打实的纯金,给银票的时候龚丽馨就像心口被人挖肉一样疼。

好在崔老爷高兴了,杜吟秋也没看出什么来,她总算是松口气。

只要熬过这阵子,打发崔琉娘出门,龚丽馨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杜吟秋依旧心存疑惑,等龚丽馨一走,她笑着对崔老爷道:“这么好的头面,让琉娘瞧瞧才是。虽说嫁妆都是长辈置办的,只是私下让她看看老夫人如此用心,叫琉娘真切地感谢老夫人也是应该的。”

崔老爷摸着胡子点头,他也诧异龚丽馨会如此大方。看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攀上叶纪泽,崔府以后只会更上一层楼,如今出这点银钱算什么?

往后只会加倍地赚回来,实在不必心疼。

“也好。送去给琉娘看看,老夫人的确辛苦了,叫她回头去给老夫人请安。”崔老爷点了头,杜吟秋二话不说就让双燕把锦盒送去了梨香苑。

府里其他人不知dào

,杜吟秋心里却是有数的。

崔琉娘送给杜家二老的挂件都是极好的,显然有着非凡的眼力。这头面她看不出来,崔琉娘却必然能看出好坏来。

双燕小心翼翼把锦盒送到崔琉娘跟前,缓缓打开,芳春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这真是老夫人替大姑娘置办的嫁妆?纯金的头面,瞧瞧上头镶嵌的东珠。足足有指头这么大。”

她小声数了数,很快数乱了,依旧满脸惊讶:“姑娘,这里足足有几十颗东珠。虽说不比姑奶奶鞋子上的东珠大,可是这么多一模一样大的东珠也是难得了。”

崔琉娘点头。的确难得。

东珠虽然多,但是要个头一样的,只怕要从几百颗里慢慢挑出来,价钱自然不一样。

这副头面足足有六支发梳,钗钿各一对,步摇一对,还有镶了宝石的额饰。

她拾起一支珠钗。份量很足,掌心里能感觉沉甸甸的。

“你瞧瞧这些钗子如何?”崔琉娘二话不说,就把珠钗递给了芳春。

芳春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摔了,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感觉手里的坠感。疑惑道:“姑娘,这珠钗是实打实的金子,奴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像……像是捧着一颗石头。”

双燕在一旁听着,险些栽倒。小声呵斥道:“胡说什么,珠钗怎么能跟石头比?”

这不是埋汰人,叫姑娘听着心里不痛快吗?

芳春嘴笨,急得一头汗,摇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珠钗越重,越是能显出老爷和老夫人对姑娘的重视来,也更体面一些。”

崔琉娘听着,却是笑了:“不妨事,你只管说出真实的想法就是了。拿着这个,怎么样?”

她又把额饰递了过去,芳春憋着一股气,生怕自己一个呼吸就把饰品给弄脏了,看了一会,赶紧放回锦盒去。

“姑娘,奴婢看不出来,只觉得巧夺天工。这宝石亮晶晶的,险些闪了奴婢的眼。”

崔琉娘又笑了,芳春虽然不懂玉器,但是胜在敏锐和坦诚:“你说得不错,这宝石清透闪亮,金子沉甸甸的跟石头一样。”

双燕听出不对味来了,赶紧问道:“大姑娘,这些头面可是有什么不妥?”

崔琉娘打量着锦盒里的头面,倒没想到如今的工匠竟然这般厉害了。

金子要融合,自然需yào

一点别的金属来塑形。轻微的一点量,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若放多了,显现出来的就不是纯正的金色,而是别的颜色。

这里面的度,需yào

长年累月的经验来把握,分毫不差才行。

这副头面看着是纯金打造,里面掺和的微量金属却肯定超标了,不然小小的珠钗怎么就跟石头一样重了?

估计看着崔府是商家,去的又是一个嬷嬷,于是拿这东西来唬弄人。

光是看着,必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崔老爷也不可能一件件拿在手里把玩,最后只会直接送到后院。

后宅妇人哪里懂这些,别说龚丽馨,就是杜吟秋也看不出什么来,更别提是崔琉娘一个快要出嫁的小姑娘。

估计首饰铺面的掌柜就是笃定没人能辨认得出来,这才悄悄把锦盒里真假掺半的头面用高价卖给了谭嬷嬷。

第九十五章 胆大包天

崔琉娘抚摸着额饰上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却是太透了。

对着宝石,甚至能隐约看见自己的身影。

若是摆正角度,当作镜子来用也未尝不可。

她叹了口气,不知dào

该说龚丽馨倒霉,还是谭嬷嬷撞上坏运气,这么一副头面要打造出来也不容易。

以假乱真,也得费不少心思。

只是这心思没用在正途上,实在可惜。

看着这切割的技术,没个十年功夫下来是不可能这般完美,丝毫没损伤宝石边缘一丁点。

再看看金饰,上面栩栩如生的金叶子,连叶脉纹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手艺,若是用在别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芳春也回过神来了,见崔琉娘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里带着一分猜疑,低声问道:“姑娘,这副头面可是有什么不对?”

双燕也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句,等下好回去跟杜吟秋禀报。

“没什么,双燕回去跟娘亲说一声,这副头面先放在我这里。”崔琉娘想了想,叶纪泽似乎在调查假玉的来源,不知dào

这副假头面会不会感兴趣?

双燕有些为难了:“夫人是问老爷,这才让姑娘掌掌眼,若是一直没送回去,老夫人必定会发难。”

“放心,只留一晚,明儿你就过来拿回去。”崔琉娘想着一晚就足够了,杜吟秋也能帮忙遮掩。

双燕闻言这才放心了,又看了锦盒一眼,这才走了。

芳春瞪大眼看了又看,依旧没能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心里就像猫爪一样痒痒的,偏偏崔琉娘嘴巴紧,一句话没再透露了,叫她难受得不行。

崔琉娘看着她挠头快要抓狂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也不妨给你透个话,刚才双燕在,不好说,如今只有你我两人。说说也无妨。”

芳春听得心花怒放,大姑娘连双燕也不是尽信的,却是对自己说了实话,哪能不高兴?

“姑娘放心,这话今儿进了奴婢的耳朵,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你的性子我是知dào

的,哪里能不放心?”崔琉娘指着锦盒,慢条斯理地道:“这副头面,是假的。”

“假……假的?这不可能,不是谭嬷嬷亲自去挑的。据说花了一大笔银钱,怎会是假的?”芳春惊呆了,她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难不成铺面的小二起了贪念,以假换真。送过来的途中把东西换掉了。”

“小二还没这个胆子,估计是掌柜在背后授意的。谭嬷嬷毕竟对这些不是很熟悉,哪里会想到铺面里居然藏着假货来骗人?”要是价钱低廉,谭嬷嬷必定会起了疑心,东西哪能顺顺利利卖出去。

这掌柜的心思藏得够深,就连老道的谭嬷嬷也一头栽了进去。

芳春瞪着锦盒,不由急了:“这东西是假的。姑娘赶紧报官才是。不然他们卷铺盖走人,买东西的银钱可怎么讨回来?”

“头面是小二亲自送到崔府来的,崔老爷也是过目了,银钱也是清算了,钱货两清,报官又有什么用?而且指不定要被掌柜反咬一口。说崔府含血喷人,回头把头面替换了,崔家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崔琉娘摇摇头,掌柜能把东西卖出手,就肯定想好了退路。

如今东西都到崔府里了。再送回去,谁会认账?

芳春不由愣了:“这……这也太无耻了一点,哪能如此做买卖?”

“的确不是做买卖的,这歪心思用在正途上,铺面只怕不止如今的程度,早就赚大钱了。”

芳春愤愤不平:“姑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头面不能用,被骗了一大笔银钱不说,成色不好,过几年就要显露出来,姑娘在叶大人面前如何能抬起头来?”

添妆的东西素来是压箱底的,只有重yào

的场合才拿出来戴上。

崔琉娘嫁过去,没用几次的头面就掉色了,拿出来都嫌丢人,难道再让人去打一副,再出一大笔银钱吗?

光是想想,芳春就觉得肉疼了。明明是老夫人看走了眼,怎么到头来这个暗亏却要自家姑娘咽下?

崔琉娘笑道:“明的来不行,我们只能来暗的了。”

掌柜有这个私心把假货出手,就该有承shòu后果的心理准bèi



她跟叶纪泽不是生意伙伴吗?

自己吃了亏,自然要叶纪泽帮忙去讨回来了。

老办法联系上叶纪泽,崔琉娘夜里打发掉所有的丫鬟婆子,安静地等着他。

子时一到,叶纪泽的身影就从窗边一跃而入。

要不是崔琉娘一直盯着窗口,只怕也看不见他的。

若是一般人,只还以为是自己困得花了眼,不过是错觉罢了。

叶纪泽接到信,崔琉娘只是寥寥几句,让他今夜子时一定赶过来。

“大人果真守时,民女佩服。”崔琉娘也懒得寒暄,直接把锦盒推到他的跟前:“大人看看,这是老夫人刚从府外买来的头面。”

叶纪泽一看,就知dào

这是崔府替崔琉娘准bèi

的添妆:“头面不错,可是老夫人给姑娘置办的嫁妆?”

“不错,大人不妨拿在手里掂量一下。”

崔琉娘一提,叶纪泽连忙伸手把金饰拿在手上,立kè

就察觉出不妥来:“太重了,里面掺了东西?”

“大人明鉴,里面掺的还不少,老夫人一共花了这个数。”崔琉娘让人打听了,对龚丽馨的慷慨十分惊讶。

叶纪泽挑眉,这副头面哪里值这么多的银子,看来崔老夫人是被骗了:“姑娘是打算让在下去讨回公道?”

“有这么些东西流落在外,大人也该担心。不止是金饰,纯金能做的东西很多,比如金锭,又或是金裸子。”崔琉娘知dào

流通的货币除了银子,就只有金子了。

若是金子掺假,重量大了,金子的含量却不足,对皇帝来说是一种变相的损失。

时日一场,金子变色了,对定国必然是一次大冲击。

叶纪泽自然想到这一点,眼神微沉:“多谢姑娘,此事在下一定去查个水落石出。”

事关社稷,他不得不向皇帝接人来调查了。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在玉器上动手脚就算了,如今连金子都不放过。

而且日复一日,偷偷私藏的金子,数目却是惊人的,可是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些金子的流向,才是叶纪泽最为关心的。

他对着崔琉娘感激地行礼:“多得姑娘,不然定国的损失必然是巨大的。这些金子流落到少数人的手里,想必会引起混乱来。”

金子变色,含量不足,岂不是财富骤然缩水。

别说是世家,就是乡绅地主都要闹起来的。

重新万巨额一批金矿来铸造,投放到市场上,一天不把暗地里动手脚的幕后黑手抓出来,这些金子就会再次被吞掉。

再大的国库,也是要耗不起的。

而且金矿是非再生资源,长此以往,皇帝岂不是亏大了?

有人借机闹事,质疑皇帝不是天命所受,再来点惑人之语,不至于立kè

就会把帝王推翻,换了别的人来坐,但是对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想必百年后史书上记录的,就不会是什么好名声了。

皇帝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此事触及他的逆鳞。如今只是小打小闹,谁知dào

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

在刚开始出现苗头的时候,就被掐灭,总比以后成为燎原之火再去扑救来得容易。

“大人言重了,民女也是看不惯这起子小人,硬是把这些好东西都给玷污了。”崔琉娘就算伪造,东西跟原品的价值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如今这锦盒里的头面,简直是丢了伪造师的脸面,只能看,一碰就能辨认出真假来,不过唬人还行,真拿在手里掂量,立kè

就能发xiàn

端倪。

这在伪造品级里,是最低等次的,可以说是劣品,崔琉娘连多看一下都觉得是污了眼。

让这么些糟糕的东西占了市场,虽然不至于让达官贵人吃亏,中等人家可就惨了,尤其是暴发户,只掂量着沉甸甸的,谁知dào

里面掺了什么?

商人尝了甜头,哪里还会一个个只卖珍品。假的东西卖出去,利润是真品的几倍,傻子才不卖假的呢!

到头来,谁还精心雕琢,潜心做出珍品来,估计都琢磨怎么以假乱真去了。

市场的歪风一起,利字当头,很快变得乌烟瘴气,崔琉娘还不想总是被污了眼,只能看着这些低劣的假货,实在是倒尽了胃口。

叶纪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崔琉娘对次深恶痛绝:“在下以为姑娘一双手能够以假乱真,怎么对这些掺假的东西十分厌恶?”

“就算造假,也需yào

出色的手艺来锦上添花,这些东西扔了都嫌脏了手。而且之前那些玉器是真的,不过后来动了手脚,提高了它的价钱。这些全是假的,就算雕琢再一等一的好,也没收藏的价值。”

没有收藏的价值,这些东西就是垃圾,甚至连垃圾都不如,全扔了也不会感到一点心疼!

第九十六章 拖字诀

叶纪泽收起锦盒,点头道:“这副头面,在下就先拿回去了。至于答yīng

姑娘的事,必定办得妥妥当当。这么些害人的东西,很该找出源头才是。”

就算找不出幕后黑手,也绝不会让这些黑心的商人过得轻易惬意!

崔琉娘深知这些三流伪造师手段,弄出来的东西也是分层次的。最次等的,次等的,中等的,上等的,最上等的。

这次卖给龚丽馨的,只怕是次等的,往上去的,若非留神,越发难发xiàn

了。

“这掌柜能面不改色地卖给玉器起家的崔府,肯定是认为这些东西不会有人认出来。连崔府都没放在眼内,更别提是其他人了。”尤其是暴发户,没一点根基,最喜欢炫耀,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喜欢,收藏回家的人肯定不少。

这些人压根不知dào

真假,只想着花大价钱买回来,绝对不会想到会是假的。

暴发户可不想大门大户,说什么规矩的,若是骗了他们,不闹得那铺面再做不了生意,那是不可能的。

叶纪泽闻言,眼神不由一亮。

的确以他的身份,若是出面,掌柜矢口否认,自己便有些难做了,总不能跟掌柜在铺子里互相对质。

但是让人出面,还是从来不守规矩,绝不乐意吃亏的暴发户在跟前,可就容易得多了。

秀才最怕遇上兵,掌柜哪里会有那些人来得难缠。

叶纪泽笑笑,感激道:“多得姑娘提醒在下,对付这样的人,就该另辟幽径,胡缠乱搅也并非不是好方法。”

崔琉娘赞同的点头,过程不重yào

,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足够了。

她眼前一花,叶纪泽的身影已经融入到夜色之中,无声无息离开了崔府。

崔琉娘打了个哈欠。为了等叶纪泽,她愣是扛到子时还没睡下。

想到明儿或许就能看到热闹,怎么也要打醒精神来,她赶紧歇下了。

第二天崔琉娘抱着被子还睡得香甜。直到快正午了,这才揉着眼爬起来。

芳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不经意提起霜华苑的事来。

“也不知dào

做什么,谭嬷嬷被老夫人呵斥了一顿。大清早的就打发谭嬷嬷出府去了,老夫人素来倚重谭嬷嬷,这回也不知dào

因为什么事而大发雷霆。”

她实在想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老夫人今儿怎么就发难了?

想到谭嬷嬷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阴晴不定,也实在够辛苦的。

崔琉娘自然知dào

是什么事。不外乎是叶纪泽已经找到人去闹腾卖首饰的铺面了。

而且这一闹,还闹得厉害,只怕没多久就传遍了,崔府也不例外。

龚丽馨就是为了占便宜,这才看着掌柜出的价钱低。让谭嬷嬷把那副头面给买下来的。

谁知dào

如今居然说那头面是假的,她心疼那些花掉的银子不说,又觉得被打了脸面,气得要命。

连崔府的人都敢骗,那掌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若是被崔老爷知dào

了,龚丽馨只觉得脸面简直没地方搁。

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了。

崔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到霜华苑。对龚丽馨敷衍地行礼后,不悦道:“听说老夫人买下一副头面给琉娘添妆,花了大价钱,却是假的?”

龚丽馨不敢应声,崔府是玉器起家不错,但是眼力极好。崔老太爷在的时候从来没出过纰漏。

可惜等崔老爷当了家,没多久就被骗得买了一批假玉,险些被皇帝责罚,关在天牢里出不来了。

如今勉强保住了小命,龚丽馨竟然又被骗了?

这骗的还是崔琉娘的添妆。幸好发xiàn

得早,要是带着嫁妆过了门,被叶纪泽发xiàn

,那崔府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崔府连真假都分不清,还当什么皇商,还不如让别人来当!

龚丽馨面色发白,低着头不吭声。

崔老爷见她不说话,也知dào

自己猜着了。

一大早朱雀街的一个铺子就被人掀了,官差都出动了,崔家的铺面就在附近,第一时间就知dào

了。

自家掌柜说曾见谭嬷嬷出入过那个铺面,又见来闹事的人面色发黑,领头一个高壮的大汉,带着十几个护院凶神恶煞的,嚷嚷铺子卖假东西骗人。

他们拿出好几副头面,又是珠钗又是东珠,还有不少金镯子。

没等掌柜开口辩解,狠狠在铺子跟前把珠钗掰断,又把东珠摔在地上。

崔家的掌柜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珠钗里面是空心的不说,表面不过是一层铂金,算下来连一两都没有。

钗子空心的地方填了不少铅块,能不重吗?

那价钱算下来,还真够黑心的,以次充好,显然还是最次等的。

大汉气得面色赤红,丢在地上的东珠碎开了,里面也是空心的,分明是空心珠。

只怕用的塑形球,养在水里。不过半个月,就能看着像珍珠了。

塑形球内再塞一颗石头,那东珠不就沉甸甸的,十分喜人?

周围原本看热闹,以为是同行来砸场子的,眼见首饰和东珠都是假的,回想自己也曾在这个铺面买过东西,顿时炸了锅。

掌柜眼看几人来者不善,早早就让小厮绕到后门偷偷去报官。

官差赶来,一看地上被砸坏的假首饰,二话不说就把掌柜拿下了。

闹事的人不乐意了,把掌柜带走,谁来赔偿他们的损失?

买了一大堆的首饰,摔一个是假的,摔两个也是假的,气得当家一大早就摔了两个锦盒里的头面,压根就没一个是真的!

自家婆娘早就哭晕在屋内了,她好几次戴着这些首饰去招待手帕交和夫人们,炫耀当家对她的宠爱。

如今都知dào

是假的,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她,自己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官差可不敢做主,只得把铺面封上,又把闹事的人一并带到知府跟前当证人,然后看看怎么赔偿损失。

一些买过首饰的人都跟着去了。知府知dào

案情重大,准bèi

下午就升堂审问。

崔老爷实在揪心,这是让自家人也去讨损失,还是直接当吃了哑巴亏?

他可丢不起这个面子。又心疼那些银钱,只得对龚丽馨发火:“以后要买贵重的东西,去自家铺面里挑就是了。那么多的铺子,总有让老夫人看上的。外头来历不明的,老夫人还是别沾才是。”

崔老爷实在不明白,自家那么多铺面不去,龚丽馨偏偏看上别人家的,还被人骗了一大笔银钱,恨得双眼都要着火了。

龚丽馨低着头还是不敢接话,她不就是贪便宜。谁知dào

那掌柜如此黑心,拿假东西来唬弄人?

“老爷,等升堂后,买头面的银钱能跟知府要回来吧?”

她也心疼花出去的那一大笔钱,想着自己不好出面。让谭嬷嬷去官府也是可以的。

“还要什么,嫌崔府还不够丢脸吗?”崔府的玉器,可是要送去皇宫里去给皇帝用的。如今连真假都分不清,还有脸继xù

做皇商吗?

传出去,崔老爷简直没脸继xù

做生意了。

龚丽馨好歹在崔老太爷身边这么多年,没学会一点皮毛,还被人用次等货给骗倒了。

崔老爷摇头。以前觉得龚丽馨聪明,如今只觉得她脑袋里全是稻草!

“老夫人暂时别出门,头面的事……只当没发生过,直接忘了吧。”

“这怎么能忘,青天大老爷肯定会给我讨回公道的,怎能便宜了那起子小人?”龚丽馨可不依了。不讨回来,花掉的银钱不就便宜了别人?

崔老爷直接道:“置办嫁妆的事,老夫人也交给杜娘。原本就不该让老夫人劳累,是我不孝。”

他真担心龚丽馨糊里糊涂的,把崔琉娘的嫁妆置办得乱七八糟。丢的还是自己的脸面!

龚丽馨脸色都黑了,谭嬷嬷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弄回府来,嫁妆也置办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却又交给杜吟秋,要是她看出来了该如何是好?

“老爷,嫁妆已经快办妥当了,怎能这时候换人,岂不是要乱套?杜娘还得帮着琉娘绣嫁衣,毕竟一个月不到,琉娘一个人怎能把嫁衣给绣出来?”

她说得也在理,崔老爷却始终不放心:“有针上线人在,杜娘也不忙,让她给老夫人搭把手便好。”

他一锤定音,再不给龚丽馨反对的机会,后者只能应了。

龚丽馨还是不甘心把银钱拱手送人,让谭嬷嬷无论如何都要讨要回来。

不能用崔府的名义,那就只能说是谭嬷嬷自个买的,谁知dào

却上当受骗。

知府见是崔府老夫人跟前当红的嬷嬷,师爷不由多问了几句,回头对知府甚是感慨道:“崔府对待下人实在宽厚,一个老嬷嬷,手里居然有闲钱买一整副头面,足足这个数,还能一次性拿出来,实在难得。”

师爷比划了一下,知府摸着胡子挑眉了。

那么大笔钱,真是一个老嬷嬷能拿出来的?

想到崔府最近似乎在筹备嫁妆,不知dào

是崔家大姑娘,还是崔老爷的妹妹要嫁人了。

谭嬷嬷出面,或许是崔老太爷最小的女儿?

前后一联想,知府不由笑了。只怕是崔老夫人吃了暗亏,又觉得脸面无光,这才会让一个老嬷嬷出来讨回银钱。

可是崔老爷虽然给放出来了,问的话却是吞吞吐吐的,说一半藏一半,实在叫他窝火,哪里就能如了龚丽馨的愿?

知府让师爷打发掉谭嬷嬷,只管搁下了。

崔老爷不是喜欢拖吗?那他就有样学样!

第九十七章 寸步难行

龚丽馨气得要命,没想到知府居然没搭理谭嬷嬷。

都怪她一时想左了,以为看在崔府老夫人的面子上,怎么也不会怠慢谭嬷嬷。

杜吟秋还听了崔老爷的话后,下午就赶过来说要帮忙清点嫁妆。

崔琉娘的嫁妆,她这个当娘亲的自然更加上心。

龚丽馨好说歹说,这才遮掩下去,只说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妥当,等差不多了再让杜吟秋过目,勉强把人哄住了。

等杜吟秋一走,她这才松口气。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暴露,自己得想个法子。

杜吟秋回去后,心里却起了疑。

龚丽馨如此积极要置办崔琉娘的嫁妆,原本以为是贪着掌家权,如今怎么瞅着有点别的意思?

听说她买的头面居然是假的,杜吟秋不由庆幸早早就发xiàn

了,不然崔琉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只是龚丽馨越是拦着杜吟秋去看嫁妆,她越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崔琉娘过来的时候,杜吟秋忍不住跟她提起:“嫁妆可是私产,出嫁后都归你,里面是什么,到底有多少,具体连夫君都是不清楚的。我真担心老夫人胡来,弄些不值钱的做嫁妆,叫你没脸。”

这种事,龚丽馨指不定能做出来的。

她的嘴脸,杜吟秋这些年是足够看清了。

龚丽馨肯定不会全弄了不入流的东西,免得叫崔老爷丢脸。半真半假,才是叫人担心。

崔琉娘早就预料到龚丽馨不是真心置办自己的嫁妆,听说后也没什么惊讶了:“娘亲放心,老夫人不用心,爹爹却是上了心的。”

杜吟秋被她这么一提醒,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了,笑道:“还是琉娘聪明,我不好插手。老夫人能拦住我,却不好拦住老爷了。”

崔老爷硬是要查看嫁妆置办得如何,她就不信龚丽馨还能挡着不让看。

如此一来,杜吟秋也放心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的嫁衣该绣起来了,大部分有针线上人做,老爷也另外请了两个手艺极好的绣娘帮衬。你只要稍微做一点,好歹不是全部是别人绣的,这就足够了。”

崔琉娘听得眼皮一跳,她可从来没做过刺绣,如今才开始学,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娘亲,我对女红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所以……”

“我也知dào

你不擅长这些。只是最后在家里的日子,很该把女红捡起来,不然以后去了夫家,要给叶大人做些贴身的衣物,总不能让别的女人来做。”杜吟秋见她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地道:“男人便是如此,天天穿着别的女人做的衣服,时日一场,渐渐心就偏了,指不定就会喜欢上别人。”

崔琉娘摇头,却是笑了:“就算不如此,男人要变心。借口多得是,随手拈来。而且他们真的想要别的女人,有时候借口都懒得说,直接收入房里便是了。”

闻言,杜吟秋一怔,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就算女红一流,又甘愿吸收羹汤,男人该变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想到崔老爷,不就是如此?

杜吟秋回想自己。作为一个妻子,她实在本分,该会的一个没少。

发xiàn

龚丽馨跟崔老爷有一腿之前,她对崔老爷是真心实意,伺候得妥妥帖帖,可是枕边人不也跑到别的女人怀里去了?

思及此,她刚才叮嘱崔琉娘的话实在显得太苍白了。

见杜吟秋难掩失落神色,崔琉娘就明白,她是想到了自己。

崔老爷的背叛,对杜吟秋的伤害犹如烙印一般深深印在心底,根本无法抹去。

崔琉娘握住她的手,装作不知dào

:“女儿会好好学女红的,不为了给夫君做贴身的衣物,平日的帕子总不能都让芳春来绣。懂一点针线,也没什么不好的。”

杜吟秋听了,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你能这样想就好,多会一样手艺,总不是坏事。”

崔琉娘不想杜吟秋伤心,答yīng

得好好的,回去看见芳春兴冲冲递来的布料和针线,就开始头疼了。

她往外一推,雕工自己是没问题的,但是刺绣还是第一遭:“你给我绣几针来瞧瞧,时日长了,我也手生了,想不起该如何下手。”

芳春也没起疑,嘟嚷道:“姑娘从以前就不喜欢女红,只爱诗词歌赋。总说女红会伤了姑娘的手,不好再拿笔,久而久之,就没拿过针线了。”

真是天助我也,要是那个穿越前辈喜欢女红,刺绣还一等一的好,崔琉娘可就难以唬弄过去了。

估计那位穿越前辈也是现代人,别说女红,连针线都很少拿过,哪里知dào

怎么刺绣?

芳春坐在她跟前的小墩上,一针一线地开始绣帕子,看着雏形,崔琉娘眨了眨眼道:“这是荷叶?”

“对,等会在荷叶旁边绣一双鸳鸯,还是姑娘喜欢荷花?”她没想到崔琉娘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兴高采烈地答道。

崔琉娘扶额,鸳鸯什么的,这个帕子难道是送给她用的?

她可不敢恭维,连忙道:“荷花就好,‘接天莲叶无穷碧’,对吧?”

这一两句诗词,自己还是记得的。

芳春一脸激动,就想要把这一句给绣进帕子里,被崔琉娘拦着了。

她好不容易让外人忘记自己是才女的事,可不想再被提起来。

崔琉娘会的就那么几句,实在不敢拿出来班门弄斧。

不过刺绣看着难,其实没有雕刻来得精细,她拿起针线,慢悠悠下了几针,渐渐能找到手感了。

精细的活儿总是能通用,她没想到有一天雕刻的技能也可以用在刺绣上面。

芳春几乎是目瞪口呆,看着崔琉娘歪了歪头,很快就构好图,也不用多想就直接下针。

似乎每一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小半个时辰已经能看到一片荷叶的雏形。

芳春激动了,原来自家姑娘的刺绣这般厉害,以前估计是没上心。

如今用心了,估计没两天,那刺绣的功夫就能赶过自己了!

夫人也不用担心姑娘绣嫁衣,是不是要减少几针,免得把嫁衣给弄坏了。

崔琉娘素来用心起来,就完全对其他事不闻不问的。

她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回过神来,脖子都僵硬了,险些抬不起来。

活动了一下右手,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崔琉娘就见芳春一脸喜色地进来道:“姑娘,午饭已经备妥了,可是要先用饭?”

“嗯,”崔琉娘也有些饿了,原来已经过了午时。

她匆匆扒了几口,就见芳春捧着帕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怎么,帕子绣得不对?”

“不,姑娘是绣得太好了,一点都不像是很久没拿过针线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姑娘天天练女红,针线可熟练了。”芳春捧着帕子左看右看,别看多骄傲了。

“姑娘不知dào

,姑奶奶常说自己的女红比大姑娘要好。如今看来,姑奶奶绣的帕子,可是一点都及不上姑娘的。”思及此,芳春恨不得把帕子送到牡丹苑去,让崔琉娘长长脸,气一气崔明珠也是好的。

见她孩子气地鼓着脸,崔琉娘笑着摇头:“不过说起来,小姑被关在牡丹苑里也好几天了,跟女先生学得如何了?”

芳春眨眨眼,小声道:“奴婢问了外院的丫鬟,说是里头总是传来姑奶奶的哭叫声,只是今早开始,似乎就安静多了。”

崔琉娘点头,看来崔明珠看着哭闹对女先生毫无作用,就懒得再费力qì

,估计暗地里琢磨着别的主意。

要驯服这位姑奶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姑奶奶半夜还鬼哭狼嚎的,老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眼巴巴赶过去,还被女先生挡在门外,只道是姑奶奶一张大字都没写完,这才罚她写完才能睡。”

原本龚丽馨还心疼着,大半夜的崔明珠居然还没能睡,还得写大字,还说想要跟女先生求情。

谁知dào

女先生说她一整天下来一张大字都没写好,顿时气得不行。

龚丽馨花了大价钱把女先生请来,可不是让崔明珠胡闹的。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罚,只让她写完一张大字就能睡,也不是多过分的事。

她索性不理了,跟女先生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就带着谭嬷嬷回了霜华苑,再不管崔明珠的事。

崔琉娘倒没觉得那位女先生会心慈手软,只让崔明珠写好一张大字?

写得好的标准是什么,一张纸又有多大?

若是一整匹布那么长的白纸,还要写得跟王羲之那么好,崔明珠别说今晚,这几天都不用睡了。

崔琉娘用完饭,继xù

拿起帕子,反正事不关己,她还是赶紧绣上一块帕子送给杜吟秋的好。

毕竟她这个当女儿的,连一件绣品都没送给杜吟秋,实在说不过去。

不得不说,崔琉娘真相了,崔明珠一整晚没睡,别提多憔悴了。

她知dào

女先生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龚丽馨都走到门口了,都被拦了下来,还被三言两语给气走了。

崔明珠知dào

,如今能对付女先生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怪就怪自己一开始就看轻了女先生,如今她身边的丫鬟都被女先生笼络住了,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实在是寸步难行。

第九十八章 有备而来

崔明珠一夜未眠,别提多憔悴了。

偏偏女先生还觉得她不服气,这个下马威还不够压下崔明珠嚣张的火焰。

直接把写好的一张嘴糟糕的大字,让丫鬟送到霜华苑去。

龚丽馨一看崔明珠的大字,说是狗爬还是恭维了,气得摔了一个茶盏。

她花了大价钱请女先生,不是让崔明珠学习鬼画符的!

“这是什么东西,让女先生只管严厉些,别叫明珠偷懒了。这么一张大字,拿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龚丽馨是见过崔琉娘以前写的大字,说是行云流水也不为过。

如今伤了手,这才没那么厉害。

但是那些字已经刻在她的记忆之中,龚丽馨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家女儿要被崔琉娘给比下去!

女先生正是知dào

老夫人最是心高气傲,这么一张大字看了,肯定再不管牡丹苑的事了。

在牡丹苑里,她的话谁都不敢再反驳了。

原本想要偷偷摸摸给崔明珠递信的,见老夫人动了真怒,压根不敢再接近崔明珠。

就算姑奶奶塞多少银子过来,丫鬟也是不敢收的。

比起得罪老夫人,她们是宁愿得罪姑奶奶了。

得罪姑奶奶,兴许会被教xùn

一顿,但是得罪了老夫人,很可能直接被发卖了出去,谁知dào

要死在哪个角落里?

巴结女先生的丫鬟,斟茶递水,捶腿捏肩,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了。

崔明珠看得眼疼,这几个小蹄子真是反了天了,居然一心向着女先生,还让她怎么活?

自己还是识时务的,不敢当面跟女先生对着干,老老实实写四五个时辰的大字。

崔明珠哪里受过这点罪。手腕都给磨破皮,更别提是拿笔的右手都开始哆嗦,大字越写越糟糕。

女先生这才拦下了,开玩笑。要是这位姑奶奶的右手伤得狠了,她便有理由不写了,还告到老夫人跟前去。

她要的是崔明珠服服帖帖的听话,老夫人即便恨铁不成钢,对这个女儿还是真心疼爱的,严厉教导是可以,但是把人弄伤了,女先生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严防崔明珠把自己弄伤,好把罪过推到自己头上来,女先生叫来四个丫鬟轮流守着这位姑奶奶。是一步都不能离开。

崔明珠懊悔得要死,恨恨扫向四个丫鬟,只看得几人低下头不敢跟她直视。

胳膊往外拐,崔明珠在心里记下了四个丫鬟的脸,她总有机会报这个仇的!

龚丽馨对崔明珠也是没心思再注意了。谭嬷嬷三番四次去府衙,都被空着手打发了回来,把她气得不行。

即便花了银子打点,师爷的口风一点都不漏,叫她也没了法子。

再继xù

下去,打点的银钱都能抵得上花费掉的,实在不划算。

要是就这么收手。龚丽馨就更加不甘心。

今天谭嬷嬷又空手回来,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嬷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你我之间何必客气?”龚丽馨打发掉身边的青鸾,把谭嬷嬷叫到跟前来了。

谭嬷嬷四处张望,这才小声道:“奴婢花了不少时间才收买了一个官差,知府一再刁难。原来是因为老爷。”

“这跟老爷有什么关系?”龚丽馨一脸惊讶,凑过去听着谭嬷嬷耳语了几句,面露震惊:“老爷不是招了,竟然遮遮掩掩的,难怪得罪了知府大人!”

她心里不由埋怨崔老爷。既然从天牢出来了,还偷着藏着做什么?

自己就不信了,那些歹人卖了假玉,还能理直气壮来崔家问罪!

而且说出来,官差把人抓了,崔府不就更安全了?

如今人还没抓到,崔老爷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怕是府上哪天倒霉了,她还不知dào

是谁下的手!

龚丽馨越想越是忧心,叹了口气道:“老爷越发胆小了,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好,府里也不会这般乌烟瘴气的。”

想到老太爷的死,她也不免愧疚。

若非老太爷实在聪明,隐约猜出自己和崔老爷之间的关系,龚丽馨也不会慌得下了狠手。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崔府是崔老爷当家,她也只能听话。

可是崔老爷这回实在不厚道,把崔家上上百来口人的性命当作什么?

龚丽馨有心跟崔老爷谈一谈,只是她派谭嬷嬷过去请人,居然没请到。

谭嬷嬷为难道:“奴婢在院门口就被拦住了,是宝姝丫头。”

“怎么又是这个小蹄子,她拦着你不让见老爷是什么意思?真是以为被老爷宠着,就能当家做主了?也不看看,说到底通房也不过还是一个丫鬟,我想要把人卖了,老爷敢吱声吗?”

龚丽馨恨恨地说着,巴不得冲过去把那小蹄子直接卖了,还卖到不入流的地方去。

谭嬷嬷却替宝姝辩解道:“老夫人这次却是错怪宝姝丫头了,她拦着奴婢也是好心。老爷在里面忙着,若是奴婢进去打扰,少不得要恼了,还会连累了老夫人。”

龚丽馨听得又惊又怒,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她自然听出来了,崔老爷在房里究竟“忙”着什么。这青天白日就跟丫鬟厮混在一起,也就崔老爷做得出来!

龚丽馨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是气很狠了。

谭嬷嬷吓得连忙给她抚着后背顺气,好一会龚丽馨才缓过来:“是我错怪宝姝,老爷看上的,她一个丫鬟不听话,还能如何?她到底念着旧情,这才没让嬷嬷为难。”

她眯起眼,又看向谭嬷嬷:“宝姝在老爷身边也能说上话,不知dào

她念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劝老爷两句?再这样下去,崔府可就要赔进去了。”

崔琉娘嫁了,可就跟崔府没多大关系,可怜她的女儿,如今还得守孝两年,想要逃离这个沼泽。却不是那么快的事。

说什么都要维持着崔府至少两年的风光,才不会影响崔明珠出嫁。

她心里盘算了一会,只想着让宝姝在崔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了。

谭嬷嬷点头应下:“奴婢会找宝姝丫头说说,只是老爷最近宠着青涟和青淼两个丫鬟。对宝姝冷落了一些,也不知dào

能不能说上话。”

“那两个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纠缠着老爷,没见老爷这两天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憔悴了?”龚丽馨满腹怨气,她又想到崔琉娘一出嫁,自己就到乡下小住一阵,也能松快一些,不再看见崔老爷,当作眼不见为净!

不过崔老爷胡混也有一点好。就是没有精力再理会崔琉娘的嫁妆,还不是由她来做主。

龚丽馨想到嫁妆已经凑满一百抬,再加把劲就能收拾好了。

“库房附近让两个婆子守着,别叫任何人随意进出。若是杜娘问起,就说嫁妆都是贵重的东西。要是磕着碰着,又或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回头怕是要坏了琉娘的好事。”

这么一说,杜吟秋也不能追究到底,更别提是进去瞧瞧了。

龚丽馨防着她,崔府里也就杜娘对崔琉娘上心。

看看崔老爷,一回府就生龙活虎地跟丫鬟大白天厮混了。哪里还记得崔琉娘这个女儿就要出嫁?

别说知府不耐烦,叶纪泽对崔老爷更是不喜。

在天牢里只说了一半,等放回了崔府,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从早到晚都跟丫鬟厮混着,从没一个人呆着。

叶纪泽知dào

。崔老爷这是怕了,好歹出了事,也有丫鬟挡着不是?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丫鬟娇娇滴滴的,能顶什么事?

被一柄长剑横在脖子上。崔老爷双腿就软了,连身上散乱的衣袍都来不及扯好,哆哆嗦嗦就道:“好汉饶命,我这里有些金元宝可以孝敬,还请好汉手下留情。”

一照面就讨饶,蒙着脸的叶纪泽不耐地用剑刃贴近崔老爷的脖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一块玉佩扔在崔老爷的跟前,分明是他之前藏下的假玉。

崔老爷浑身都打着颤,感觉剑刃又靠近了一分,脖子上一疼,一丝鲜血顺势滴落,他两眼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我说,我说,是在朱雀街最东边的小铺子,表面上是卖药材,其实后院却藏着一批批玉器。我也是贪小便宜,想要狠赚一笔,这才让邱管家进了货,谁知dào

都是假的?”

“不知情?”叶纪泽冷笑一声,反问道。

崔老爷想要点头,碍于剑刃还在,只能僵着脸道:“好汉,我是真不知dào

。要是知dào

了,哪里敢买下来?而且玉是真玉,我是认真看过的,谁会想到血沁是人为的?”

他也没料到有人会如此胆大包天,伪造了血沁,让玉器的价钱翻了好几番。

想到送出去的大笔钱,崔老爷心里就在滴血。

他之前不敢说,也是担心这么一间小店哪里如此大批的玉器。

肆无忌惮就在天子脚下卖假的血沁玉,足见没把皇帝放在眼内,简直胆大包天。说背后没有大靠山,崔老爷是打死都不信的。

他又迟疑道:“好汉,我知dào

就这么多了,其他一概不清楚。对了,卖玉的时候我见过那铺子的掌柜,左边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怪吓人的,我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多看,容貌倒是记不起来了。”

光顾着看见那条偌大的疤痕,其他哪里就能记得住呢?

叶纪泽却是熟悉易容术的,那人必然是用东西弄了疤痕,好遮挡自己的相貌。

果然就算站在跟前,崔老爷只怕也是认不出对方来了。

有勇有谋,这些人必定是早有准bèi

,背后的靠山必定不小!

如此一来,事情就更棘手了!

第九十九章 大快人心

叶纪泽知dào

那批歹人暴露了,肯定不会傻到留在原地等着被抓。

果不其然,他夜探了崔老爷说的那个铺面,早就人去楼空不说,后院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叶纪泽走了一圈,发xiàn

了一个暗藏的地窖。

或许位置太隐秘,对方也没想到会有人发xiàn

,这才没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弄走。

显然对方东窗事发后,撤离得匆匆忙忙。

城门没有收到有人送走大批货物的消息,每一个商人离开的时候都要被盘问的,东西也被严密检查过,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那么没有离开京中,说明这些人还在城内。

能藏住这么多大活人和大批的假玉,还不被任何人察觉,显然这背后的靠山的地位不低。

官差再厉害,有很多府邸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京中权贵不少,光是侯爵就有八位,更别提是百年世家了。

叶纪泽还没那个能耐闯入这些人的家中不被发xiàn

,所以线索是在这里就断了?

他不甘心,查探了数月,难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叶纪泽打定主意,或许让崔琉娘到铺面后院来看看,指不定能发xiàn

什么来。

听说叶纪泽一早就上门来,邀请她去郊外的庄子赏花,崔琉娘惊讶地挑眉。

这个男人从来不按章程办事,特地上门请她出门,只怕是有事给难住了,想要自己去帮忙。

崔琉娘倒是不在意,杜吟秋却想着两人的亲事在即,再一起出门,会不会不好?

她赶紧安抚杜吟秋道:“娘亲,叶公子的为人你也是知dào

的,再说两人一起去赏花,又不是孤男寡女。谁也不能说个不是来?再者,商户人家,哪里来这么多的规矩?”

别说是崔琉娘,崔老爷也是赞成的。他是巴不得崔琉娘出门跟叶纪泽加深感情,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琉娘只管出门,杜娘赶紧帮着她换一身衣裙,若是首饰不够,这就让掌柜直接从铺面送进府来。”

他难得大方,一挥手就派小厮急急忙忙将掌柜请了过来,还带着一个锦盒的首饰,都是铺子里的好东西。

崔琉娘自然不跟崔老爷客气了,难得大方,还不是看在对方是叶纪泽的面上?

既然如此。她也算是狐假虎威,沾沾叶纪泽的福气,能抢多少是多少。

锦盒里的东西叫杜吟秋眼花缭乱,她屏住呼吸,实在不敢相信崔老爷竟然让崔琉娘随便挑。

崔琉娘也不客气。看了看,就从中拾起一支云凤纹金簪,递给了杜吟秋:“这簪子真好kàn

,最是适合娘亲不过了。”

杜吟秋连忙摆手,婉拒道:“这是老爷让你挑着自己用的,怎么能给我?”

“怎么就不能了,爹爹铺面里的好东西不知dào

有多少。娘亲戴着出去,哪有夫人不赞许的,指不定就要多多光顾爹爹的铺面,爹爹的面上也有光不是?”

崔琉娘看向崔老爷,后者还真不敢说一句不是。

他被说得心里痛快,没想到自家女儿是个识货的。这些都是压箱子的好货,平日不常拿出来,见过的人一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如今若不是攀上了叶纪泽,也让他好好明白到崔府的根基有多好,崔老爷还舍不得把这些好东西拿出来的。

“琉娘说的在理。也是孝顺,杜娘只管收下便是了。”

崔老爷发了话,杜吟秋这才把金簪接了过来,身后的双燕赶紧帮着戴上发髻,果然衬得她满身贵气。

崔老爷看得满yì

,果真是人靠衣装,杜吟秋原本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浑身的书卷气怎么也掩饰不住,戴上金簪,不显俗气不说,反倒优雅宜人。

崔琉娘随手又挑出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碧绿碧绿的,水头极好,握在手里还带着一阵沁人心弦的凉意。雕工不错,最是适合上了年纪的妇人佩戴。

她眼珠子一转,对崔老爷笑道:“这玉簪倒是适合老夫人,就不知dào

爹爹肯不肯割爱,让我借花献佛了。”

崔老爷笑笑,也不在意道:“还是你有心,也没忘了老夫人,这就让芳春送去霜华苑吧。”

崔琉娘巴不得,立kè

让芳春送过去了。

龚丽馨看着面前的玉簪,实在喜欢得紧,实在爱不释手。听说是崔老爷叫来掌柜,把崔家的好货都送到崔琉娘面前让她挑选,心里又不痛快了。

崔明珠还没能挑一件,怎么就便宜了崔琉娘?

而且崔琉娘挑了一支金簪给杜吟秋,却只给自己送来一支玉簪。

这样想着,龚丽馨对玉簪的喜好就淡了几分:“玉簪我就收下了,你回去转告琉娘,她的心意我也会记在心上的。”

芳春见老夫人面色冷淡,不见一点欣喜,心里也开始嘀咕。

刚开始看着老夫人挺喜欢的,听说崔琉娘挑的,顿时又不快活了。

她回去在崔琉娘耳边嘀咕,后者点了点头,其实早就预料到了,满脸惆怅道:“爹爹,老夫人似乎不太喜欢那支玉簪,是我挑得不好?”

崔老爷皱起眉头,这些好东西可是崔府几代攒下来的,龚丽馨居然看不上?

他心里冷笑,龚丽馨这不是不喜玉簪,只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用管她,老夫人既然不喜欢,回头就让谭嬷嬷送回来就是了。琉娘你继xù

挑,不必放在心上。”

崔琉娘偷偷给龚丽馨上了眼药,效果还十分喜人,美滋滋地继xù

挑选。

她挑出一支金镶玉步椅,钗股鎏金,钗首以金丝镶嵌玉片,犹如蝴蝶的翅膀,底下还有银丝编成的坠饰。

崔老爷见她对步摇爱不释手,笑着道:“琉娘既然喜欢,就把这个步椅收下,等会戴出去给叶大人瞧瞧也好。”

这支步摇可是崔老太爷的心头好,最后也没送给龚丽馨,显然对它十分喜欢。

如今给了崔琉娘。也能让叶纪泽看看,崔府就算倒霉,依旧是有根基的。光是这支步摇的手艺,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崔府的老师傅费了足足两个月。才完成了这支步椅,足见它的难度。

崔老爷为此十分骄傲,谁说崔家的底蕴不足,这就是最充分的证明!

崔琉娘欢喜地手下,嘴巴也甜,感激道:“爹爹最好了,小姑还总羡慕周家小姐戴的步摇,殊不知最好的步摇是在崔家。”

她顺便给崔明珠抹黑,虽说这位姑奶奶确实对周兰韵的衣着首饰十分艳羡,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垂涎。

那也不等于是崔府苛待了她。不过是崔明珠贪心作怪,看不得周兰韵身上有好东西罢了。

但是被崔琉娘不经意这么一说,似乎崔府远远不及周家。

崔老爷最是恨人拿周府跟他来比较,如今算是踩着痛脚了,不悦地道:“明珠懂什么。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这才会觉得别人家的总能比自个的好。”

他心里大大的不痛快,以前有多喜欢崔明珠,如今就有多厌烦她。

看看连崔琉娘都改变了,一张嘴跟抹了蜜一样甜。反观崔明珠,一年年长大。性子依旧任性娇蛮,压根就不知dào

自己的辛苦,还以为崔府的锦衣玉食都是大风刮来的。

尤其眼皮子浅,连周家的东西都能惦记上,难不成嫌弃崔府没好东西给她吗?

但是崔明珠身上的东西,比起崔琉娘来说实在好太多了。什么最好的。崔老爷都是紧着她。

谁知dào

如今为崔府说公道话的,却是眼前这个嫡女。

崔老爷越看崔琉娘,越是觉得顺眼,以前自己怎么眼拙了,会觉得崔明珠更好?

明明这个嫡女长得越发亭亭玉立。眼看跟叶纪泽攀上关系,也没跟龚丽馨和崔明珠心生隔阂,有好的第一时间就送去霜华苑。

可惜龚丽馨不领情,崔明珠也一直说崔琉娘的不是。

两个小姑娘放在一起比较,高下立见,崔明珠就越发不上台面了。

把她关在院子里,请了女先生是对的,崔老爷摸着胡子,想到龚丽馨把崔明珠宠坏了,很该让她收收心,免得以后出去给崔府丢脸。

崔琉娘也是见好就收,有些话说一次就足够了,点到即止,不必要大肆渲染。

若是说得多了,只会让崔老爷以为她是怀恨在心,对龚丽馨和崔明珠有敌意,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来,崔琉娘对他们心生怨愤,以后又如何会帮衬娘家人?

稍微提一提,潜移默化让崔老爷心中对龚丽馨和崔明珠的印象越发糟糕,才是最明智的。

旁观者清,杜吟秋在一旁听着崔琉娘的话,心里不由感叹女儿真是长大了,比起崔明珠,那份心智实在厉害。

三言两语的,就悄悄给两人在崔老爷这里上了眼药。只怕以后被老爷厌弃了,老夫人和姑奶奶也不明白问题出自哪里。

有句话说得好,喜欢的时候,看着哪里都顺眼。就是任性,也看作是真性情。就是娇蛮,也看作是女儿心性。

只是不喜欢的时候,看着哪里都不顺眼了。

杜吟秋心下冷笑,看着崔老爷笑得畅快,暗想这男人果真天生凉薄,以前有多疼爱龚丽馨和宠溺崔明珠,如今就有多厌烦。

崔琉娘做得很好,比起自己实在明智太多了。

对付龚丽馨那样的人,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上,脏了一双手?

借力打力,双手干干净净的,还能直接戳了两人的心窝子,岂不大快人心?

第一百章 冤家路窄

崔琉娘打扮停当,便在崔老爷的笑脸中走向叶纪泽。()

叶纪泽也上道,看着崔老爷就在不远处,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崔当家。”

“不敢当,大人可折煞老夫了。”崔老爷乐呵呵的,嘴巴说着谦虚的话,却一点都没上前来扶起叶纪泽的意思。

崔琉娘看着就觉得崔老爷实在虚伪极了,难为叶纪泽还陪着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她上了门口的马车。

这次带上了芳春,却把宝竺留在院子里。

观察了一阵子,宝竺总算从伤心中走出来了,毕竟崔明珠眼看崔老爷把丫鬟弄走,一点都没求情不说,简直是不闻不问。

她也是心冷了,跟着崔琉娘未必不好。

看看芳春,人也精神,身上的穿戴都是极好的,崔琉娘也是和善,从没听说院子里哪个丫鬟婆子被无辜毒打,暗地里的又捏又掐更加是不曾听说过。

崔明珠却是喜欢私底下对着丫鬟出一口怨气,宝竺还算受宠,没受过这样的罪,只是曾见过一个三等丫鬟整个胳膊都又红又肿,上面的指甲印子足足一个月才消失,害pà

得不行。

如今倒好,宝竺到了梨香苑,也没受什么气,更别提是有人为难自己了。

芳春是和善的,每次都未语先笑,一看就是好相处,在大姑娘跟前也是过得舒心。

反正是当丫鬟的,能跟一个和气的主子便是福气。

宝竺也收拾了心情,开始主动揽活,不想再当个白吃的,连她亦是要看不起自己的。

崔明珠并不是什么好主子,她又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崔琉娘见她上道,也就开始倚重宝竺了。

宝姝会把亲妹妹送到自己院子来,一是相信她的为人,绝不会为难宝竺,二是明显在崔明珠和崔琉娘之间,选择了后者来站队。

不得不说,宝姝实在有眼光。

崔明珠那样的角儿,哪是能跟自己比较的?

宝姝既然把自己软肋送过来,明显是示好了,崔琉娘也不会拒绝。

多一个盟友,就是多一条路,实在没什么坏处。

留着宝竺守院子,她也是能放心。

叶纪泽的马车在城外转了一圈,很快换了一辆马车,留下了芳春在庄子上的等着,崔琉娘便跟着他回到了城内。

他也不扭捏,直接把崔琉娘带去了朱雀街最东边的铺面。

刚进门,崔琉娘就闻到浓郁的药材味,显然这里是一间药铺。

叶纪泽领着她到药铺来,这是要做什么?

崔琉娘再厉害,鉴别玉器还好,若是认出药材的好坏,可就是无能为力了。

幸好叶纪泽也知dào

她的能耐,把人带着去了地窖。

刚进去,崔琉娘就着火把,不由双眼一亮:“这是之前是摆放玉器的?”

“不错,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叶纪泽有意考一考她,一进来什么都没说,谁知dào

崔琉娘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公子请看,地上的碎屑有两种。一是褐色,是木屑。另一种则是线头。”

叶纪泽也看过这些碎屑,能猜得出来:“褐色的木屑,若是没认错,该是木料,这里曾摆放玉器,用木箱藏着东西,也没什么奇怪。”

崔琉娘摇头道:“公子再仔细看看,木料在光亮下隐隐显露出光泽。若是民女没猜错,应该是少见的金丝楠木。”

用金丝楠木来收着假玉器,实在是财大气粗。

金丝楠木的来源不多,若是顺着源头去找,指不定能寻出线索来。

叶纪泽心里一阵激动,又指着线头道:“绕在木屑里的几根线头,又会是什么?”

崔琉娘把线头抽出来,在指尖上揉了揉,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沉吟片刻才道:“民女也不确定,线头入手滑腻,应该是绸缎,只是又带着淡淡的清香,不能肯定是哪一种。”

叶纪泽一听,脑中灵光一动,却是知dào

了:“这是香云纱,一年只得五匹,是宫中的贡品,一般人连见一回的机会都没有,全赖皇上赏赐。”

但是一年五匹,这么一年又一年下来,被赏赐的人都不仅相当,要查起来的确不容易。

可是好歹有了线索,叶纪泽相信两种东西都能拥有的人并不会太多:“多得姑娘,这才让此事有了进展。”

“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想着这个男人的出身或许没有她预料中那么低。

看着他的样子,虽然发xiàn

了地上的碎屑,隐约能猜出是什么。

但是绝不会主动伸手去碰触,更别提是像自己一样放在鼻尖下嗅,瞧着像是有洁癖。

一般这样的洁癖,只会出现在富贵人家。

以前还想着叶纪泽是贫苦人家,因为中举,被皇帝一眼相中他的背景清白,这才委以重任。

如今想来,或许没有崔琉娘预料中那么简单。

皇帝为何会选一个出身好,又有才能的叶纪泽当钦差大臣,完全不担心他背后的家族,让他失了公正?

难道皇上一点都不担心,如此有恃无恐又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在崔琉娘的脑海中闪过,只是看着叶纪泽真诚道谢的神色,她心下叹气。

果真是职业病,崔琉娘疑心重的性子从上辈子到如今,一直都没能改变。

叶纪泽无论是什么身份,皇帝倚重他,自然是相信这个男人能秉公办案,也不惧权贵。

或许因为出身,他比一般人更不害pà

揭露真相,做事有条不紊,不显山露水的。

毕竟这么一个钦差大臣在京中查案,似乎没有多少人察觉得到,不得不说哦叶纪泽实在手段高超。

两人出了地窖,崔琉娘忍不住深呼吸,里面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样:“大人这就要回去查案了吗?”

以叶纪泽的身份,还是越早了结此事为好。

“不忙,在下先带姑娘去赏花。”

崔琉娘一愣,赏花不过是借口,他们还真去赏花?

叶纪泽难得看见她怔忪的模样,笑着道:“若是姑娘身上没沾一点花香,岂不是告sù

崔家人,在下不知dào

领着姑娘到哪里去了?”

他倒是细心,还注意到这一点,连丝毫的把柄都不会落下,难怪会深得皇帝的信任。

不过换句话说,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连方方面面都考lǜ

到了,足见叶纪泽的小心谨慎。

这不能是天生的,很可能是被逼出来的。

就如同崔琉娘的疑心病,若非一再被人步步紧逼,又如何会养出这样的习惯来?

谁也不喜欢疑神疑鬼的,但是她不多长一点心眼,早就被人拆骨入腹,被榨干了所有的价值,也没能好好活着了。

崔琉娘心下叹气,对叶纪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大人说得对,我们这就走吧。民女也许久不曾出门了,不知dào

京郊如今都有什么花儿?”

“秋菊开得正盛,海棠亦然。”叶纪泽敏锐地感觉到崔家大姑娘似乎对自己亲近了几分,心下觉得奇怪。

只是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嗨。

叶纪泽欣赏崔琉娘的才能,更是希望她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若是能让崔琉娘心甘情愿,只会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叶纪泽不愧是举人,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把崔琉娘逗得不停露出笑容来。

芳春在庄子上等了又等,生怕自家姑娘出事。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便紧紧跟在崔琉娘身后,一步都再不肯离开了。

刚才她不过进去收拾了一番,出来就不见了大姑娘,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崔夫人出来的时候千叮万嘱,自己绝不会离开姑娘一步,谁知dào

一转身就把大姑娘弄丢,芳春险些就哭出来了。

幸好管家娘子及时告sù

她,不过是叶大人把崔大姑娘带出去了,这才稍稍放心,却依旧没彻底放下。

崔琉娘看着她绷着小脸,十分紧张的模样,不由笑笑道:“叶大人不过带着我在附近走走,我想着也没走远,就没叫上你了。”

芳春无奈道:“姑娘可吓着奴婢了,这胸口还扑通乱跳,还没缓过来的。”

“都是我不好,下回一定先跟你说一声再走。”崔琉娘也没想到叶纪泽这般焦急,直接把芳春撇下,带着自己就上了马车。

也没来得及跟芳春交代一声,难为这个丫鬟真是吓坏了,如今一张小脸还惨白惨白的。

芳春见崔琉娘放下身段跟自己道歉,实在过意不去,红着脸摆手道:“奴婢只是担心姑娘,毕竟夫人出门前叮嘱了奴婢,若是丢了姑娘,奴婢只怕没脸回府跟夫人交代的。”

崔琉娘笑笑,知dào

杜吟秋担心自己,安抚了芳春几句,便带着她一并去赏花了。

周围是一片花海,花匠精心培育,就想着月底的花展能够大赚一笔,明年的生计就有了。

也有不少人喜欢提前来瞧瞧,在别人挑剩之前,先把看上的花儿带回家。

叶纪泽也指着一盆盆娇艳欲滴的花儿,低头问身边的崔琉娘:“姑娘喜欢哪一盆,在下这就送到府上去。”

崔琉娘看得眼花缭乱,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身后不确定地唤自己,转身一看,她不由一愣。

站在跟前的锦衣公子,不是明安候世子又是谁?rs

第一百零一章 目的

真是冤家路窄,难得一次出门,居然会遇到明安候世子。{}

崔琉娘扶额,简直觉得太巧合了:“民女见过世子。”

她矮身行礼,世子拿着折扇笑笑道:“没想到出来赏花,倒是能遇到崔姑娘。不知dào

身边这位公子,又是那一位?”

叶纪泽难得没有开口,只低头对明安候世子沉默地行礼。

崔琉娘敏锐地感觉到叶纪泽不想跟这位世子有牵扯,或许是担心暴露了身份,以后查起假玉的事来会事倍功半,便帮着掩饰道:“这是族里的远方堂哥,正好到府上做客,民女便做地主之谊,带他京郊转转了,没想到这么巧,却能遇到世子。他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能见世子一面,还真是三生有幸。”

明安候世子却没那么容易被她唬弄过去,上下打量着低头不语的叶纪泽,摇头道:“我观看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也是个读书人,哪里有崔大姑娘说得这般,今年上京来,或许是来赴考的?”

崔琉娘听着他一副刨根问底的意思,实在有些编不下去了。

若说是,这位明安候世子真是去查,该怎么圆谎?

而且他要是帮着问问考后的排名,崔琉娘还不得不胡诌一个名字,但是谁知dào

会不会在考生里有这么一个名字?

若说不是,那么这位远方堂哥特地上京来,又为了什么?

崔琉娘心里盘算了一下,含糊地道:“他不是来赴考的,而是看看京中有没能赚钱的营生。毕竟天子脚下,讨生活也容易些。不是有句俗话说的,京中遍地是黄金来着?”

明安候世子听着,倒是放下了一半的疑惑,只是视线总是忍不住在对面那人身上打量,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他笑了笑,终于放下了这个话题:“这位崔公子也是有眼光,京中虽说不至于遍地是黄金,但是天子脚下,能糊口的营生却不少。”

崔琉娘见他不再打量叶纪泽,连忙歉意地笑笑,转开话题道:“听说上回世子到府上来,民女正好不在,实在是失礼了。”

闻言,明安候世子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崔大姑娘是个懂礼的,只是崔小姑娘宠得却有些过了头。”

明显是崔明珠得罪了他,这话说得足够婉转。

似乎让明安候世子没那么注意到叶纪泽,却选了一个糟糕透顶的话题。

崔琉娘尴尬地笑笑,却也好奇崔明珠到底做了什么,叫明安候世子面色如此难看:“若是小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民女这就替她向世子请罪。”

“哪里就要崔大姑娘帮着请罪?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明安候世子很不想继xù

这个话题,忽然道:“崔大姑娘很久没出墨宝了,之前大病了一场,着实让不少书生担忧着。如今看着大好了,似乎没有再出诗集的样子?”

崔琉娘想到她狗爬一样的字,哪里还能拿出去见人,僵着脸笑道:“爹爹纵容民女恣意地挥洒笔墨,能有人捧场实在是难得之事。只是民女年纪也不小了,名声过盛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说亲也要难一些。民女任性了这么久,也该收身养性了。”

“若是外头那些书生知dào

了,只会叹一声可惜。崔大姑娘以前看着潇洒,怎么最后还是像一般姑娘家,到底还是屈服了?”明安候世子的神色似乎带着几分惋惜,仿佛崔琉娘也变得跟平常的姑娘家一样平凡,也认命了。

崔琉娘巴不得他对自己再不起兴趣,接话道:“世子将民女看得太高了些,到底是平凡人,只想着过平凡的生活。再继xù

恣意妄为,到底来只会连累了府上,小姑的名声也有碍。再就是,才女的名头虽好,可是只能看不能当饭吃,最后民女总不能梳了头当老姑子去。”

他们这些男人都盼着有一个不一样的红颜知己,却不知dào

红颜易逝,能回过神来,除了收获了一堆真情假意的吹捧,又能得了什么?

青春不在,吹捧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

就算真是成了大才女,哪个门户愿意收一个才女媳妇?

不知dào

多少青年才俊知dào

她的名字,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听。

哪天她江郎才俊了,吹捧的人都散了,谁还会再关注这么一个人,只会去吹捧更年轻更有才华的姑娘了。

这就是才女的悲哀,既不能作为谋生的技能,若是被眯了眼,到头来落得什么都没有。

崔琉娘可不愿意成为世家公子用来打发时间的所谓才女,除了讨他们欢心,仿佛自己成为了不得的人,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倒不如早早醒来才是。

明安候世子似乎感觉到面前这位崔大姑娘变得很不同了,一段时日不见,她的眼底再没有对自己的儒慕,碰见他,也没了往日的惊喜神色。

他还记得当初崔琉娘第一次遇见自己的时候,双眼犹如夜空的星辰,闪亮得叫人惊讶,里面的野心和欣喜,强烈得几乎是刺目。

世子对这个姑娘十分上心,因为太有趣了。

之后的崔琉娘就像自己预料中的,对他相当上心。

知dào

明安候世子喜欢诗词,就写了一本诗集,还让人偷偷送到书生聚集的茶楼里卖弄。

这点小伎俩,他还没放在眼内,只是觉得崔琉娘为了引得自己的注意,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反正多一样消遣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

世子便装模作样跟崔琉娘相处了一段时日,渐渐便觉得无趣了。

如同其他飞蛾扑火一样的小姑娘,对着自己百般讨好,刚开始有几分新奇,很快便厌烦了。

虽说崔琉娘的诗词确实不错,每每写出一首都让人惊艳绝伦。

但是有一次,诗会的书生激动地问起崔琉娘其中一句诗词的含义,她却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这些诗词都不是崔琉娘自己写的,不然为何会说不出来?

含糊地用灵机一动来掩饰,在场的都明白,崔才女是徒有其名。

也就一些书生存着别的心思,才会对她一如既往的崇拜。这其中有多少是打着能攀上崔家,一步登天的穷书生就不知dào

了。

明安候世子逐渐抽离,就差没跟崔琉娘断开关系,这个丫头却出事了。

据说大病了一场,的确许久不再出门,更没有给自己只字片语。

若是以前,被崔老爷关在院子里禁足,总是千方百计让人送信到自己府上来。

如今过去足足两个月,竟然丝毫没有音信,莫非真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谁知dào

,会在周家遇上了她。

彼时,崔琉娘似乎不怎么认得自己,叫明安候世子只觉得有趣。

是真不记得,还是故yì

不记得了?

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不得不说,崔琉娘再次做到了。

尤其她仿佛在避开自己的举动,更是让他满心好奇。

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明安候世子紧追不舍,还委屈自己主动到崔府去。

而是有些事,他想要亲自弄清楚。

可惜没得到答案,倒是遇到了一个比崔琉娘更不要脸的崔明珠。

崔琉娘好歹是欲拒还迎,虽说眼神骗不了人,举止却依旧规规矩矩的,不至于让人厌恶。

崔明珠就不同了,斟茶都能洒出来,等自己换下衣衫的时候还故yì

闯进来,一副脸红红的模样,目光却直往他身上盯。

被她看着,浑身都不舒服,明安候世子最后是直接走人的。

多少狂蜂浪蝶,也没崔明珠这么厚脸皮的。

明明还在孝期,竟然还敢接近他。

世子还不至于那么没皮没脸的,毕竟跟孝期里的一个小丫头有了什么事,若是私底下就算了,闹出事来,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又不是天香国色,值得自己为了崔明珠这样的货色把脸面都不要,直接豁出去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明安候世子最是爱惜羽毛,更别提不愿意给侯府抹黑了。

再说,那么多的年轻漂亮丫头,他为什么要挑一个叫人倒胃口的?

跟崔明珠一比之下,崔琉娘倒是越发有趣了。

世子出门,不经意看见车窗的帘子掠起,露出崔琉娘的半边脸,这才让车夫跟上,做出一副巧遇的样子。

崔琉娘惊讶的神色不像假的,却没有丝毫的喜色。

看来大病一场,这姑娘连带对他的情分都一并舍下了?

明安候世子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是所谓的若即若离,算是老手段了。

但是手段再老旧,他却还是对这个丫头片子感兴趣。

不过才几天不见,这么快就勾搭了别的年轻公子。

说是远方表哥,但是远远见着两人相谈甚欢,哪里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他不觉得自己会逊色于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崔琉娘这是故yì

气着自己呢!

既然如此,世子不如将错就错,对她亲近几分?

让崔琉娘看看,自己和一个土包子,谁才是值得喜欢的男人?

估计她也是一时糊涂,或许是气着了。

连续两个人,崔琉娘大病一场,他却没有主动表示关心,估计心里恼着,这才会寻了别的男人来刺激自己。

明安候世子轻蔑地瞥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一直低着头,只怕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尤其京中遍地都是权贵,哪是他能得罪的?

始终不开口说话,估计是胆怯了。

这样懦弱胆小的男人,崔琉娘又不是瞎的,怎会真的看上他?

“若是姑娘赏脸,不如一起去凉亭里喝一壶花茶?”世子主动做出邀请,就不信崔琉娘会拒绝。

后者瞥了叶纪泽一眼,见他轻轻点头,这才应下了。

她也想知dào

,明安候世子三番四次主动接近自己,目的究竟为何。rs

第一百零二章 熟悉的面具

明安候世子领着崔琉娘去的,便是附近的一间凉亭。【本书由】

赏花的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有心思活络的,早早就买下了方寸之地,建起了一座凉亭。

凉亭不大,却足足有三层楼高。

雕栏外正对着花海,喝着是特有的花茶,别有一番滋味。

想当然的,位置越高,价格越是不菲。

尤其第三层楼,视野最好,价钱更是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有市物价。

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早早定下一张桌子来。

只是明安候世子却有能耐,刚进去就有小二低眉顺眼地带着几人上了三楼,送上茶点,很快便悄声退了出去。

崔琉娘看着外头一片花海,鼻尖下是袅袅清香的花茶,实在是享shòu



若非几人不是各有心思,她或许能好好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尤其明安候世子的面子足够大,整整第三层并没有别人,显然是掌柜吩咐过的,当作贵客来招待:“多得世子,民女才能欣赏如此美景。”

“姑娘谬赞了,若是能在此举办诗会,以花为题,只怕更妙。”明安候世子笑笑,似乎一点都没觉得把包了整整第三层楼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三句不离诗词,看来这位世子还是诗痴?

崔琉娘矜持地笑笑,并没有接话。不说她如今没什么诗兴,也不乐意搜肠刮肚想适合的诗词来应付世子。

明安候世子显然误会了她的笑容,只觉得崔琉娘或许是被迫放qì

了诗词歌赋,逼着去嫁人,这神色带着几分惆怅,便安抚道:“若是姑娘为难,我也能跟崔当家说说,让姑娘继xù

吟诗作对,不受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正好我在郊外的温泉庄子也建好了,姑娘要是不介yì

。不妨住进去。平日我很少过去,正好让姑娘能自在些。”

听着是好意,如果是以前的崔琉娘早就欣喜若狂了。

不但能摆脱崔府,还能住进心上人的庄子。时不时能见面,简直快活过神仙。

可是如今的崔琉娘却恨不得远远躲开,更别提是她跟叶纪泽的亲事在即,哪里能住到其他男人的庄子上去?

“世子的好意民女心领了,民女再是顽劣,也不愿爹娘担心的。”崔琉娘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

只有心里明白,若是一口回绝,怕是要惹恼面前的人。

谁知dào

世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做来逗逗自己。

要是真答yīng

了。指不定转眼就忘在脑后了。要是不答yīng

,恐怕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不识抬举。

明安候世子明显有些失望,又道:“以后若是有为难的事,姑娘都不妨让人送信过来。能帮的,在下一定帮忙。”

说罢,他身后的小厮低声催促了一声,世子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对崔琉娘笑笑道:“崔姑娘只管点吃的,在这里再坐一会也无妨,在下会交代掌柜。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姑娘的。”

明安候世子又瞥了眼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叶纪泽,又道:“姑娘心善,崔当家也是好客的,只是不该什么人都往家里接,没得坏了姑娘的名声。”

他说完就掉头走了,崔琉娘一愣。直到明安候世子的身影在楼下,很快钻入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忍不住笑了,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叶纪泽,揶揄道:“听听。他这是在埋汰公子你呢!”

叶纪泽嘴角讽刺一笑:“他素来如此,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放在眼内。”

“公子对世子似乎很熟悉,以前见过?”崔琉娘好奇了,叶纪泽的语气实在太熟稔了一点。

闻言,他点头道:“确实有几面之缘,不过世子没认出我而已。”

崔琉娘不怎么惊讶,明安候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虽然总是唇边带着笑容,目光温柔,仿佛看着谁,就是对谁深情款款的。

偏偏如此装模作样,脸上戴着的面具在崔琉娘眼中是如此熟悉。

他眼里的温柔,也不过是为了掩饰眸低的凉薄和冷意。

这样一个男人,还是远着些为好。

“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世子也没把民女放在眼内,就算是装装样子跟民女寒暄,不过一刻钟也支撑不住了。”崔琉娘不在意地笑笑,他身后的小厮装出催促的模样,怕是世子之前有交代过的,适当的时候打断,也不至于太突兀。

但是这一招,她以前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遇上不喜欢,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就会用这一招,百试百灵。

既不得罪别人,甚至还让对方留下了好印象。

明安候世子够聪明的,早早就学会了这一招。

但是崔琉娘更疑惑的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竟然让世子耐着性子,就算厌烦也继xù

周旋?

她看向叶纪泽,眯起眼道:“世子的举动真奇怪,对民女这样出身低微的人都如此礼待。即便心里不耐烦,似乎也不敢表现出来。”

要是一般的小姑娘,早就被明安候世子迷得找不到北了。

一个出身显赫的俊美公子对自己如此温柔,谁又能抵御得了这样的诱惑?

叶纪泽侧头瞥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崔姑娘年纪不大,倒是看得够明白的。”

崔琉娘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叶公子可别以貌取人,年纪不大又如何,就算刚出生的孩子,感觉也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孩子最是直接,感觉到谁是真心实意的,便会亲近些,反之就远离。

就算表面装出多喜欢的样子,到底还是会在细节里流露出真性情来。

叶纪泽点头,崔琉娘比他想象中要聪慧多了,还以为对上明安候世子,这个小姑娘会稍微沉迷一分。

谁知dào

,不仅一分没有,目光由始至终都清明得紧。

该说,不愧是他选中的人,自己的眼光很不错?

“连刚建好的温泉庄子都让民女去住。世子对民女还真是上了心。”崔琉娘自嘲地笑笑,就不知dào

看上了她哪一点,自己改就是了。

诗词歌赋,她直接放qì

了。也跟明安候世子说得明白。

只是如此,都不能让他打退堂鼓,真够令人费解的。

叶纪泽抿唇一笑:“指不定世子跟在下一样,想要把姑娘早早带回去跟菩萨一样供起来……”

崔琉娘听得吃惊,迟疑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世子知dào

了?”

“这只是在下的猜测,姑娘送去百宝斋的东西还好,送去杜府的物件却不容易瞒得住。”叶纪泽的指骨敲了敲桌面,百宝斋有他在,东西不会露出去。

但是杜府就不一定了。一个书香世家,府里的护院没几个,更不能跟侯府比较,世子想要知dào

什么,让人去查并非难事。

崔琉娘皱眉。总有种不管做什么,都会轻易被人偷窥的感觉,实在厌恶得很:“所以世子是看上了民女的手艺,想要收入麾下,给他赚钱吗?”

按她所知,侯府不缺钱,世子是对玉器感兴趣。还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另起炉灶,自力更生?

不过侯爷只得世子一个儿子,以后的爵位和财产都是世子的,何必费心赚钱?

唯一的可能,就是世子对玉器感兴趣。日子过得乏味,这才找她来消遣。

崔琉娘叹口气,怎么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玩具一样,到处都有人抢着要?

虽说受欢迎,只是光想想。就让人心里十分不爽。

她摇摇头,把心里沉甸甸的想法都抛了出去,不在乎地道:“世子如今还以礼相待,看来是打算让民女心甘情愿地跟着去,这阵子肯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叫民女为难。既然如此,难得的美景在前,就不要想这些糟心事了。世子出钱,我们得好好吃一顿才是。”

崔琉娘叫来小二,让他把茶点都上一碟,又叫了一壶花茶。

这里吃的,贵得咂舌。

明安候世子估计是看出她穷,这才让掌柜把账记在自己头上。

崔琉娘当然不会跟他客气,一口气点了一大堆,吃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把小二暗藏鄙视的眼神放在心上。

鄙视什么,小二那是嫉妒。

谁见过能把这里所有的茶点都吃一遍的土豪,也就只有自己了。

花的是世子的银钱,崔琉娘是一点都不心疼。

叶纪泽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似乎不肯动筷,还是崔琉娘把盘子推到他跟前去,笑着劝道:“世子有心讨好民女,也不会在乎这点银钱。大人也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就算吃不穷世子,狠狠搓一顿也是赚了的。

叶纪泽听了,不由哭笑不得,吃别人的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估计就只有崔琉娘了。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在她身上压根体现不出来。

看着面前的莲花形状的点心,叶纪泽不得不说,若非明安候世子搁下话来,他肯定不会跑来这个凉亭被掌柜宰得荷包空空。

一口一个的点心,少的要一两银子,多的要十两,简直是抢钱。

叶纪泽有俸禄,手头也有点银钱,却怎么都不会花在这些奢侈的吃食上。

跟着崔琉娘饱餐了一顿,他对遇见明安候世子的不痛快仿佛也烟消云散了。

这个小姑娘毫不做作的模样,倒是叫叶纪泽的胃口比平日要好多了。

两人把点心都扫光了,崔琉娘摸着鼓起的肚子,别提多痛快了。

她依依不舍地在空盘子上扫过,想到能打包回府就好。

不过带着东西回府,就得分给其他人,自己估计没多少能捞着。

倒不如都吃进肚子里,才是她的。

打定主意,崔琉娘也不可惜了,在这里能吃一顿是沾了世子的光。

又吃又拿,怎么也说不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偏心

吃饱喝足,崔琉娘和叶纪泽起身打道回府了。百度:本名+

她看着下楼的时候,底下楼层的人艳羡的目光,不由感慨,有钱有权就是好。

难怪那么多人追求财富和权力,那是因为站在高处,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两人分道扬镳之前,叶纪泽叮嘱道:“崔姑娘最近还是别显露出自己的手艺来,东西也藏好,稍微忍耐一个月如何?”

崔琉娘再是手痒,估计也只能忍耐了。

明安候世子都察觉了,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为了安全着想,她只能把刻刀藏起,暂时修身养性做女红打发时间了。

她点头应下,叶纪泽这才松口气。

直把崔琉娘送到崔家大门,他这才离开。

双燕在二门等着,一见她,连忙上前道:“大姑娘,夫人正在院子等着。”

崔琉娘听罢有些惊讶,杜吟秋怎么到她的院子来了?

她赶紧回去梨香苑,就见杜吟秋一脸怒容,看见自己,还带着几分愧疚。

打发掉芳春和双燕守在门口,杜吟秋抓住崔琉娘的手叹气道:“是娘亲对不住你,给琉娘惹麻烦了。”

“娘亲,这是怎么了?”崔琉娘满脸狐疑,反问道。

“你还记得送给杜家二老的仙翁送寿桃玉牌吗?”

崔琉娘点头,她亲手雕刻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记得:“玉牌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杜家二老不喜欢?”

那也不可能啊,她记得杜老夫人收到的时候,满脸的欣喜是怎么都不会作假的。

杜吟秋似乎难以启齿,挣扎了一会才小声道:“那一对玉牌,被大嫂偷偷拿出去送给了大哥的上峰。上峰甚是喜欢,还让人来问了问,大嫂二话不说就把崔府供了出来。”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对这位大嫂真是又爱又恨。

因为有大嫂在。杜府的日子表面上才能过得去,她虽然贪心点,时不时瞒着二老来打秋风,但是侍奉公婆却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杜家二老。

这也是杜吟秋一直忍耐她的缘由,毕竟大嫂是代替自己在爹娘面前尽孝了。

可是这一次,却给崔府惹来大麻烦了。

都知dào

崔老爷之前牵扯到假玉的事来着,如今杜家送给上峰的玉器,谁能知dào

真假?

若是真的,这么好的东西崔府之前没拿出来,只怕家底比想象中要丰厚得多。

若是假的,那么崔府底下工匠的手艺简直鬼斧神工,谁都看不出来。

不过崔老爷刚从天牢出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拿出假货来。这玉牌只怕是真的。

上峰一个高兴,叫不少同僚到家里一聚,自然少不得把玉牌拿出来炫耀。

大家看了也眼红,杜家小子要往上走,只打点一个上峰哪里够?

大嫂心急火燎地跑上门来。都快要哭了。

杜夫人怎么也想不到,送一份好礼,没让自家夫君的官职升一升,倒是惹来了大祸。

若是不能都打点好,夫君的前途便是毁在她的手里了!

杜吟秋也是心急如焚,让双燕在二门等着,急匆匆把崔琉娘叫了回来。

“娘亲问你。那些玉牌到底从何处来的?”若是不找个说话,只怕要瞒不住的,崔老爷指不定也会来崔琉娘这里问出来处。

“娘亲,这是叶大人送给女儿的。我借花献佛,转送给外婆外公。”崔琉娘眨眨眼,索性把事情都推到叶纪泽的头上去。

反正杜吟秋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叶纪泽。不由噎住了。

若是别的还好,费点银钱,好歹能再买一些,但是叶纪泽送的,只怕是家里的珍品。崔琉娘转送原本就不该,再去要,还要脸面吗?

杜吟秋脸上尴尬,一时担忧大哥的前程,一时也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崔琉娘还没嫁过去,就开始谋算叶家留下的那点好东西吧?

“这可如何是好?看来,一切都是命。”杜吟秋又是一声叹息,大嫂原本的心思是好的,想给大哥谋个好前程,不至于跟着杜老太爷一样,在翰林院呆着,如今也没挪过位置。

那地方油水少,甚是清贫。

杜家完全是靠大嫂一个人苦苦支撑,长此以往实在要扛不住,这才把主意落在打点上峰。

正好崔琉娘登门的时候,她又回娘家打秋风了。

回府听说杜老夫人小心翼翼把崔琉娘送的都在库房锁好,杜夫人便动了心思。

她有备用钥匙,杜老夫人对这个媳妇是极为放心的,也没防着。

杜夫人轻易拿到东西一看,乖乖,这可是极好的,送礼打点,还怕夫君不能升一升?

谁知dào

一出手,事情就坏了。

送了一两个,没料到瞒不住,其他的就表示不满了。

再不想办法多弄些好东西来,得罪上峰,自家夫君只怕要在如今的位置上呆一辈子了!

杜夫人哭着求上门来,杜吟秋十分为难。如今听崔琉娘这么说,她又悄悄松口气。

不是自己不想帮,实在是无能为力。但是总不能撒手不管,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丢了好差事,倒了大霉。

想到崔琉娘跟百宝斋的掌柜有几分交情,她只能厚着脸皮道:“琉娘可在阮掌柜跟前美言几句,好为杜家解燃眉之急?”

崔琉娘听出来了,杜吟秋是想要百宝斋的好玉器让杜夫人送礼,只是囊中羞涩,又想阮掌柜降低价钱,实在是为难。

她倒是无所谓,有叶纪泽在,估计也愿意帮衬一把。

但是杜家跨过这道坎,却没得了教xùn

,该如何是好?

杜吟秋是心善,可是追根到底,还是杜夫人太贪心了一点。

为了自家夫君的前程,几乎是病急乱投医,把玉器送出去。却没想到打点可不能一两个人而已。

该打点的都打点好,杜家老爷才可能有擢升的机会。

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不就是杜夫人好心办了坏事?

要是杜吟秋答yīng

得爽快,把事情包揽下来。杜夫人也没得了教xùn

,指不定以后还闹出这么一回。

难道杜吟秋就得每一次无怨无悔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养得杜夫人的性子更加无法无天?

有些人就是如此,遇事的时候犹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等发xiàn

有人帮着收拾烂摊子,便也渐渐心安理得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担心祸及自己,便是越发得寸进尺了。

崔琉娘不想让杜夫人把杜吟秋的付出看作理所当然,尤其杜吟秋对杜家愧疚,所以自然而然都把事情揽在身上。

也不想想。杜吟秋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辛苦。

到最后无能为力,只怕更得了杜府等人的怨恨。

如此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崔琉娘知dào

杜吟秋耳根软,少不得被杜夫人哭闹几次。便会心软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于是面露为难,迟疑道:“娘亲,女儿跟阮掌柜也不过几面之缘。他跟女儿也不过泛泛之交,因为思念远嫁的独女,这才对女儿有几分和善。”

言下之意,阮掌柜对她的一分和善是一回事。让自己占便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真的豁出脸面跟他说一说,阮掌柜未必不会同意。

只是跟百宝斋的这点交情,怕是就此打住了。

杜吟秋何曾不知,眉眼溢满了忧愁,只觉得事情让人无从下手。阮掌柜对崔琉娘的这份友善,对女儿来说却是多了一分保障。也有了一丝底气。

她跟叶纪泽身份悬殊,嫁过去若是没点本钱,总是要吃亏。

阮掌柜虽然是商人,只是百宝斋背后的靠山却厉害。京中达官贵人也不敢对百宝斋动手脚,足见靠山的厉害。

看在阮掌柜的面上。崔琉娘就算娘家不怎么样,叶纪泽也得给百宝斋一分薄面。

杜吟秋再想帮大哥,却怎么都没有亲生女儿的幸福来得重yào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若是此事得罪了阮掌柜,崔琉娘便要吃苦头了,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看见的:“大嫂让我求求你爹,看看崔府有没什么东西能叫大哥渡过难关。”

只是她跟崔老爷已经貌合神离,再去求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崔琉娘听得心下不悦,杜夫人惹来的祸事怎么就要杜吟秋来担着?

明明知dào

崔老爷屋里养着三个年轻美貌的丫鬟,压根是没把杜吟秋放在眼内了。

如今叫杜吟秋去求崔老爷,岂不是要让她过去作践自己,把脸面扔在崔老爷的脚下践踏?

杜夫人这请求却是过了,为了自家夫君,却要牺牲别人吗?

杜吟秋又不是罪魁祸首,杜夫人凭什么让不相干的她来卑躬屈膝,把最后的尊严都扔在地上任由崔老爷来踩?

“娘亲,此事应不得。不说爹爹才从天牢回来,肯定不乐意惹事。再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背地里补贴娘家还好,要是让崔老爷替杜家出头,实在说不过去。”崔琉娘摇头,生怕杜吟秋做了傻事。

指不定杜吟秋真是跪着求了崔老爷,后者也未必会答yīng

沾上这麻烦事。

他好不容易才从天牢回来,哪里会愿意出大钱去帮杜家?

崔老爷是商人,从来不会甘愿做白工。他深知一点,白送的东西,绝不会有人会珍惜!

而且商人讲究利益,帮杜府收拾烂摊子,能得什么好处呢?

第一百零四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杜吟秋何曾不清楚崔老爷的性子,让他出于善心把大笔银钱拿出来,又或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送出去,简直是剐肉一样疼。

更别说是杜府这么些年来,除了让崔老爷面子上稍微沾点光,又能帮了什么?

答案是没有,他自然更加不肯为杜府出力了。

而且人心不足蛇吞象,谁知dào

杜府今天惹了祸来找崔家帮忙,明天又惹了祸,崔府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帮忙摆平,当他们是开善堂的吗?

“娘亲放宽心,杜家也不就只有杜夫人一个,总会想到办法的。”崔琉娘也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给杜家二老送去的玉牌,居然会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来。

都说是看见的人不同,结果也不同。

杜家二老好好把东西收藏,只觉得是崔琉娘的一片真心。

在杜夫人的眼中,玉牌却成了为夫君铺路的好东西,二话不说就瞒着二老把东西送了出去。

如今惹上大祸了,她转身又求到杜吟秋的面前,只想着把这个烂摊子直接扔到娘亲身上帮着解决。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估计心里对杜吟秋早就是理所当然了。

谁让每次杜夫人上门来打秋风,杜吟秋从来没拒绝过她呢?

如今的苦果,自然要杜夫人好好体会一番,这才能明白,世上没有谁是理所当然要对她好的。

若是不得了教xùn

,杜夫人以后又如何会收敛?

杜吟秋叹气,她不是不明白崔琉娘的意思,杜家总不至于只得一个出嫁女能想办法帮忙。

崔琉娘安抚了几句,哄着她睡下了,出去的时候小声叮嘱双燕:“要是娘亲准bèi

变卖首饰,或是其他值钱的物件,你千万要拦住,然后让小丫鬟去信给我。还有就是,杜夫人以后上门,再不让她见娘亲了。你好好守着门,可别再让杜夫人到娘亲跟前来。”

双燕早就对杜夫人又芥蒂了,她一心忠于杜吟秋,心知杜吟秋做的已经够多了。

以前偷偷补贴杜家,变卖了不知dào

多少东西,手上的贴己钱从来没有多少余银。

这就算了,如今杜家出事,还是杜夫人一意孤行的结果,却把麻烦要甩到夫人身上去。

夫人在崔府里过的艰难,杜夫人从来没看见,只会予取予求。

如今越发过分了,双燕是一个丫鬟不好议论以前的主人家,只是崔琉娘都发了话,她连忙应下,说什么都不会让杜夫人再到杜吟秋面前去瞎嚷嚷了。

崔琉娘交代完,这才领着芳春回了梨香苑。

她拿出纸笔,想着自己如今狗爬一样的大字,只怕要吓坏人的,索性丢下,直接道:“你出府一趟,到杜家去,不必见其他人,只管到杜老夫人的跟前去。”

崔琉娘低语了几句,芳春重复了两遍,都记下了,这便匆匆出了府。

芳春去到府上,便立kè

被人簇拥着要去花厅,被她拦住了,只道要先去给杜老夫人请安。

婆子丫鬟也不敢来硬的,不情不愿地领着她过去。

芳春给杜老夫人行礼,却见这位老太太的头发似乎更白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自家媳妇闹出这样的事来,杜老夫人只觉得没脸,却也不忍责罚。

杜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清楚的,一心只想着让大郎有个好前程,也不用在翰林院里辛苦地熬着。

说到底,也是为了杜家好。

大郎出息了,杜府也不用再过得辛苦,总要媳妇到处打秋风来补贴,维持日常的花销。

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杜老夫人拦着震怒的杜老太爷,对自家媳妇没怎么责怪,却也愁得不行。

杜家完全是一个空架子了,哪里弄那么多银钱去买好玉器送礼?

就是杜老夫人的妆匣,里面的首饰都太老旧了,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她已经瞒着杜老太爷融了几支金钗,好贴补家用,却也远远不够。

又不敢太过明显,叫杜老太爷知dào



杜老太爷是真zhèng

的书生,以前家境也算殷实,有兄长帮衬着,一直到高中,从来就没操过心。

只是等兄长去世了,家中的铺面渐渐流落到几个侄子身上,自然谁都不乐意白白补贴给杜老太爷。

家里的日子一天天下去,渐渐便有些坐吃山空了。

赶上杜吟秋出嫁,勉强凑了点东西。在崔老爷看来压根不值钱,却是杜府短时间内搜来最好的嫁妆了。

等嫁妆一出,杜府更加捉襟见肘。

杜老太爷还维持着以前的体面,杜老夫人便一直粉饰太平,如今想来,却是自己错了。

书生不懂柴米贵,那是因为没经手。

这么多年了,杜老夫人一直宠着杜老太爷,不让他沾上一点,只管做自己的学问。

杜老太爷从不觉得自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素来不会像别的同僚拼命往上爬,更别说是人情世故,跟着阿谀奉承,好谋个更好的官职。

所以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大半辈子,得了先帝的赞赏,如今的皇帝对他也颇为敬重。

一个清高的书生,既不结党营私,又不想方设法去国库里谋私产,哪个皇帝不喜欢?

杜老太爷就这么安稳的过来了,也没发觉枕边人的首饰不知dào

多少年没打过新的了。而且发髻上的钗子,来来回回就这么两支。

杜老夫人也知dào

自家媳妇去崔府求了杜吟秋,她心里犹豫,却也期盼着杜吟秋真有办法帮着杜家渡过难关。

没想到来的不是杜吟秋身边的丫鬟,反倒是崔琉娘的。

她招招手,示意芳春起身:“大姑娘怎么让你来了,府上一切可好?”

芳春连忙答道:“府上都好,大姑娘是听闻杜府出了事,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只是夫人急得茶饭不思,身子虚弱,夜里还睡不着,早上打着晃,似是病了,大姑娘赶紧劝着夫人才歇下。生怕老夫人怪罪,这便赶紧让奴婢来跟老夫人说一声,大姑娘等夫人好了,这便亲自上门来请罪。”

杜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女儿听说大哥出了事,居然愁得病了。若不是没法子,哪里会愁成这个模样来?

她忍不住担忧道:“可是请了大夫,喝了药,有好好歇着?”

“大姑娘亲自伺候,夫人只怕很快会好起来的。”芳春把崔琉娘交代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便赶紧告辞回去。

杜老夫人赶紧让身边的婆子送了她出去,回头却是蹙着眉好不忧心。

陪嫁的老嬷嬷是她的心腹,低声劝道:“老夫人请宽心,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是我不好,默许了媳妇去崔府找杜娘。杜娘在崔家也不好过,这事还是我做得不地道。”杜老夫人叹气,她何曾不疼爱这个小女儿?

只是长子是府里的顶梁柱,要是倒下了,她更加难受。

膝下就两个孩子,长子素来孝顺,却是像足了杜老太爷,心高气傲,杜老夫人如何忍心让他的仕途因此尽毁?

人的心总是偏的,尤其长子一直在膝下孝顺,杜吟秋虽然借着杜夫人的手不断补贴杜家,却是杯水车薪。

银钱送过来,人却十几年没见,当儿子和女儿之间选择,杜老夫人怎么都会偏向前者。

再说,女儿不过是丢些脸面,崔老爷怎么都不会轻易休弃了她。

反之儿子这次得罪了上峰,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以后简直是生不如死。

若是杜吟秋来回绝,杜老夫人必定会怒了,觉得女儿这是偏帮夫家,对娘家没了情谊。

如今听说她急得都病了,杜老夫人却十分心疼。

陪嫁嬷嬷连忙劝道:“老夫人可别这么说,姑娘总是向着娘家的。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心里也难受。”

杜老夫人点头附和,心底只觉得亏欠女儿良多,便不再苛求,索性之后也拦着杜夫人,不让她再去崔府了。

芳春去院子里回了话,却也不明白崔琉娘这么做是为何。

明明夫人根本没病,茶饭不思倒是真的,双燕不止一次往厨房里跑,只盼着能做点可口的饭菜让夫人多用两口。

崔琉娘笑笑,却没有多解释。

杜老夫人肯定会偏心,要是杜吟秋没做出什么来,就算明面上不会怪罪,心里肯定起了隔阂。

杜吟秋心底最惦记着的就是娘家,尤其是二老。要是被爹娘怨恨了,只怕比死还难受。

崔琉娘不想她伤心,倒不如提前去杜老夫人跟前打打亲情牌。

杜吟秋都担心得病倒了,母女连心,杜老夫人哪里还会觉得女儿不够心诚?

就算最后杜吟秋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好歹在杜老夫人心里有了好印象,也不会多作埋怨。

而且崔琉娘也间接把杜老夫人的注意力从杜吟秋身上挪开,回到杜夫人的身上。

到底是亲娘,一双儿女肯定是好的,不好的就是外人了。

杜府里唯一的外人,不就是杜夫人了?

这个媳妇虽然是好心,却坏了大事,该怨恨的不是女儿,而是杜夫人才是。

杜老夫人对杜夫人的确有些愧疚,但是比起儿子的前程来,又能算什么?

人的心中都有一架天秤,总不能永远能平衡。

会歪向哪一边,到底跟亲疏有关系。

杜夫人三番四次上门来找杜吟秋,一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二来也有祸水东流的意思,把杜老夫人的视线往这上边引过去。

杜吟秋潇洒嫁人了,搬空了杜府,让新入门的杜夫人如何能不恨?

她兢兢战战维持着杜府的开销,豁出脸面跟娘家一再打秋风,别提心里多难受了。

杜吟秋在崔府过得再不好,也是锦衣玉食,穿的用的哪一样缺了?

偏生杜府,却是每况愈下。

如今杜夫人好不容易想到的好法子,原本以为是一手好牌,如今看来却是烂牌。

她手忙脚乱地尽心补救,怎能看着杜吟秋继xù

逍遥在外?rs

第一百零五章 润物细无声

崔琉娘自然不会真的把杜家的事置若罔闻,但是要插手,就得选一个最适当的时机。{}

若是太快,杜夫人没得了教xùn

,以后只会得寸进尺。

若是太迟,恐怕杜家二老就得受罪了。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最好的。

尤其戏要做全套,崔琉娘这厢跟杜老夫人示弱,还得杜吟秋最后来圆谎,顺便把这场戏唱完。

她去霜华苑的时候,正见双燕把早饭撤了下来,托盘上的碗碟,一看就是没动几筷子的,显然杜吟秋为了杜家的事,还真是茶饭不思,根本吃不下。

双燕看见崔琉娘,连忙行礼,满脸苦恼道:“大姑娘不若劝一劝夫人,再这样下去,身子骨可要受不住的。”

闻言,崔琉娘点头。

双燕见她心里有数,便打算去厨房准bèi

好克化的点心,待会就送上来。

有姑娘在,指不定夫人能多用几口。

“娘亲这是怎么了,瞧着就憔悴了不少。”崔琉娘挨着杜吟秋坐下,轻轻叹息。

杜吟秋面露无奈:“没能帮着杜家,我心里过意不去。”

“女儿已经琢磨着筹措一大笔钱给杜家度过难关,娘亲不必忧心。”

崔琉娘这话,叫杜吟秋大吃一惊:“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去哪里来一大笔银钱?”

她想到上回的玉牌,也是叶纪泽送来的,便低低地劝道:“你这还没出嫁,夫家的钱财还是少拿为妙。不然嫁过去,要被大人看轻了该如何是好?”

崔琉娘想着杜吟秋虽然担心杜家,没惦记着那一大笔银钱,首先关心的是自己,倒是心里一暖:“娘亲想什么呢,忘记当初爹爹让女儿到账房每天可取一千两银子?”

杜吟秋自然是知dào

此事的,面色复杂:“琉娘是打算从账房里拿钱,再转送给杜家吗?”

虽然能解杜家的燃眉之急,不过崔琉娘怕是会惹恼了崔老爷。

她好不容易让崔老爷回心转意,多疼崔琉娘几分,就这么毁于一旦,杜吟秋实在不忍心:“这些银钱你该收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手边哪能没点银两能动的,总不能事事跟大人伸手要钱。”

没钱的苦楚,杜吟秋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

不能掌家,崔老爷又不在意她,月钱几年来从未涨过,说不是龚丽馨暗地里授意,杜吟秋是不信的。

没有银钱,又如何能打扮自己?

她穿得如此老气,首饰也没多少,一来是杜家穷,出嫁的时候也拿不出多少银票来,只得杜老夫人悄悄塞了一套头面过来。

不知dào

多少年前的东西,虽说金子打得实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可是式样老得很,戴着明显不及龚丽馨来得光鲜。

杜吟秋起初还觉得窘迫,渐渐发xiàn

了龚丽馨和崔老爷的事,也不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了。

反正穿得再好,崔老爷的心已经变了,何必呢?

思及此,杜吟秋只盼着崔琉娘有银子傍身,以后过日子总算不会那么被动。

“娘亲,就这么把银子送过去给杜家,实在太扎眼了一些。而且银钱送过去,谁知dào

会不会在铺子里被人骗了,买了不值钱的小玩意送人?若是如此,只怕要被人得罪狠了。”

崔琉娘的话在理,杜家可没个对玉器有眼力的。要是杜夫人不留神被人骗了,就像谭嬷嬷一样,银子都打了水漂,那真是欲哭无泪。

“你这么说,是打算亲自去买来再送去杜家?”杜吟秋一听就明白了崔琉娘的打算,心里对这个女儿实在是满yì

极了。

心思细致,最紧要的是要孝心。

杜家这么多年,对崔琉娘也算是不闻不问了。跟杜家二老才相见没多久,就打算把手上的银钱换了好东西给杜家救急。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当娘的,却实在不够争气。

见杜吟秋的眼圈红了,崔琉娘心下无奈,果真女人都是水做的,原本该是高兴的事,怎么就哭了呢?

“娘亲觉得这事不妥当?怎么就难过了呢?”

杜吟秋摇头,双眼含着泪,却是笑了:“不是难过,是高兴的。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当娘的哪个能不高兴?你对杜家这份心,娘亲实在感动得很。也怪娘亲没本事,幸好有个能干的女儿来分忧。”

崔琉娘依偎在她身侧,笑道:“为了这么能干的女儿,娘亲是不是该多吃两口?不然等杜家的事情一解决,娘亲的身子骨一个高兴只怕要受不住的。”

她这样说着,似乎杜家的危机转眼就能烟消云散,杜吟秋不由又担心道:“你到底年纪小,可要小心别让人骗了去。”

“女儿可不是老夫人,老眼昏花的,给骗得团团转,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崔琉娘对龚丽馨可没多少客气,反正在湘竹苑,也不怕隔墙有耳。

“你啊,说话倒是不客气。”杜吟秋把一口郁气吐了出来,感觉肚子真是饿了。

崔琉娘一叠声叫双燕送来点心,这丫鬟早就准bèi

好了,就等大姑娘一声令下,赶紧把点心送了进来。

看着花花绿绿的精致点心,杜吟秋只觉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个,这才慢了下来,抿了一口茶。

崔琉娘见她吃得香,这才放心了:“娘亲别担心,女儿打算去百宝斋走一转。阮掌柜是个厉害的,店里的信誉也好,女儿也能放心。至于价钱方面,也会努力找大方精致却又能承shòu得起的。不过这样一来,却需yào

一段时日慢慢看了。”

“理应如此,玉器哪是买菜,看一眼就买一大堆的呢?”杜吟秋虽然焦急,却也能理解,杜家如今还能撑着点,等几天倒是可以的。

崔琉娘笑了笑,挽着杜吟秋的手臂道:“娘亲只管在湘竹苑等着,女儿必定把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杜吟秋点了点她的鼻尖,点头道:“娘亲信你,只是你也仔细身子,可别累着了。”

崔琉娘应下,交代双燕多让厨房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又板着脸叮嘱杜吟秋要好好吃饭,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双燕笑笑道:“大姑娘对夫人真是一片孝心,听说夫人没吃下多少,急得不行,眼巴巴就过来了。”

杜吟秋听了,欣慰地笑了:“也是琉娘心善,我以前冷落了她这么久,丝毫没放在心上,反倒待我极好的。”

是她这个娘亲做得不够好,也就是崔琉娘不介yì

,轻易原谅了自己。

双燕努努嘴,又道:“听闻姑奶奶今儿又大发雷霆,在霜华苑把老夫人最喜欢的一对玉如意给砸了。虽说女先生后来罚了她,可是却没跟老夫人请罪。”

同是当女儿的,崔明珠就糟心多了。

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又是请郎中,丫鬟们又在一旁打着扇给她顺气,谭嬷嬷更是苦口婆心劝了许久,可惜罪魁祸首的崔明珠别说派丫鬟来瞧瞧,压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照样在院子里呆着。

杜吟秋冷笑,龚丽馨这是报应,以前把崔明珠捧在手心上,对她千依百顺。

如今好了,崔明珠不痛快,也别想其他人痛快,第一个受波及的就是龚丽馨。

这丫头片子也是聪明的,不至于蠢到迁怒在崔老爷身上。女先生她也不敢得罪,免得总被受罚。

那么唯一能宣泄的缺口,就只有龚丽馨这个从来疼爱自己的亲娘了。

摔了一对玉如意是小事,以后的麻烦才是多着呢。

反观崔琉娘,却是越发懂事了,杜吟秋眯了眯眼,静静等着龚丽馨被崔明珠气得吐血的那一天,估计不必等太久了。

崔琉娘要去百宝斋,崔老爷是一百个乐意,他巴不得女儿跟阮掌柜的交情更深一点,亲自吩咐身边的小厮给准bèi

马车,还备上薄礼。

她自然不客气,照单全收,连小厮送上的几张银票也没落下。

马车晃悠悠到了百宝斋,崔琉娘刚进去,就见阮掌柜迎了上来,对着自己笑道:“你这丫头总算来了,老夫可等得够久了。”

“是我的不是,还请掌柜原谅则个。”崔琉娘笑眯眯地抱拳,逗得阮掌柜又是一笑。

“你今儿来,不是找老夫喝茶聊天的吧?”

“是,小女子打算帮衬掌柜的生意,还请掌柜手下留情啊。”崔琉娘把话说在前头,深得阮掌柜的欢喜。

他就是喜欢聪明人,直来直去的,也不会兜圈子:“没事,崔姑娘看上什么,老夫就给你算便宜点。”

“只是姑娘要买什么,簪子还是手镯?”

“不,是玉器。”崔琉娘直截了当地答道,送上峰的礼物,若是女子的首饰,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杜夫人倒是有眼光,一下就看中那对玉牌。

第一次送出去的东西实在太好,后面送的若是太差,只怕也要让人不痛快的。如此得罪人,送了倒不如不送得好。

崔琉娘叹气,杜夫人还真是会给人惹麻烦。

不过她也没客气,直接在杜老夫人跟前给杜夫人悄悄上了眼药,只怕这些时日以来杜夫人在杜家都不会过得太舒服了。rs

第一百零六章 玉山子

崔琉娘在百宝斋第一层走了一圈,别提多难受了。

怪她的眼力都被以前的好玉器给弄叼了,看上好的,荷包里那点银票肯定买不起。

太差的,自己又买不下手,纠结得要命。

阮掌柜一声不吭跟在后头,看着崔琉娘一张俊俏的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了,这才忍不住摸着胡子笑了:“崔丫头究竟要买什么送给什么人,让老夫给你参详参详?”

“那就有劳掌柜了,实在囊中羞涩,买不起一等的玉器。”崔琉娘也没隐瞒,实实在在地告sù

阮掌柜,太贵的她买不起,太差的自己又送不出手,这才开始烦恼的。

“杜家要送礼物给上峰,玉器是最好不过的收藏品了。”她又比划了之前送出去的一对仙翁送寿桃的玉牌,听得阮掌柜两眼放光。

“那玉牌听着就不错,崔丫头可不厚道,有了好东西怎么就不让老夫先过目,欣赏欣赏?”阮掌柜爱玉心切,跟她也开起了玩笑,几分埋怨,几分揶揄。

崔琉娘摸摸鼻子道:“娘亲要回杜家,我总不能空手过去,便把手上仅有的一对玉牌送出去了。谁知dào

刚送去,转身就被送了别人。”

还是个有眼力,会赏玉的,于是她就惨了,这会儿不就郁闷地出来找适合的玉器送人了吗?

听说是要送给上峰,阮掌柜哪里不知dào

朝廷里的曲曲直直。

说是当官的该清廉,两袖清风。不过真是两袖清风,大官家里就不用吃喝了吗?

吃的用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都要有点银钱在手,总不能叫自己过不下去。

送点值钱体面的礼物,算不上贿赂,只是人情罢了,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以为杜家的老太爷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如今一个儿媳妇倒是有几分心思。懂得谋划。

只是把崔琉娘送给杜家二老的玉牌当作人情送出去,也实在太不地道了。

阮掌柜环顾一周,第一层的玉器只怕是入不了崔琉娘的眼,只是这里的却是她能买得起的。

他摸着胡子。笑道:“楼上倒是有几样不错的小物件,寓意极好,用来送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崔琉娘面露尴尬,第二层的玉器比第一层的价钱是翻一番,她是有心无力的。

“崔丫头也别急着拒绝,老夫说得出来,自然不是让丫头为难的。”阮掌柜眨眨眼,领着她往上走:“最近老夫收了两件古玉,瞅着是真的,看久了又疑心是假的。实在放不下心,正准bèi

请丫头过来瞅瞅的。如今正好,丫头帮老夫看看,我再送几个挂件便是了。”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帮忙掌掌眼。倒让掌柜破费了。”崔琉娘对阮掌柜的豪爽十分欢喜,只是占别人便宜,不是她的作风。

“丫头可就谦虚了,这两件玉器若是珍品,卖出去的价钱不知dào

多少。你帮着老夫做一笔好买卖,送几个挂件算什么事?再推托,可就委实叫老夫不痛快了啊。”阮掌柜吹胡子瞪眼。一副崔琉娘再拒绝,他就把人扫地出门的模样。

崔琉娘无奈,只好应下了。

两人上了二楼角落的房间,门口有两个护院守着,显出阮掌柜对这两个玉器的重视。

她进门的时候,其中一个护院还悄悄瞥了一眼过来。估计想不到阮掌柜怎会如此热情地招呼一个小丫头进去。

“快来看看,这是老夫从一个落地书生家里给买回来的。书生家族里,曾祖父官拜丞相,收藏了不少好东西。若非家道中落,还不乐意把这玩意出手。老夫算是捡了漏,只花了这个数。”

阮掌柜得yì

洋洋,崔琉娘好笑,他这宰得够狠,看来那书生不是什么好人:“好玉器在不懂行的人手里,那是暴殄天物。”

“就是,那书生考秀才就足足二十年,又不做活,只啃着家里的老本,逼着妻子出去抛头露面,甚至偷偷把孩子卖了两个。老夫若非看着那婆娘太可怜了,也不会买下来。不过这样的人,若是考中了,怕是要把家里的黄脸婆给休弃了的,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价钱让人没能大富大贵,却也不至于饿死。”

阮掌柜没说的是,他把钱直接给了书生的婆娘,还说书生大手大脚,又不知dào

柴米油盐得多贵,转眼以前花光了再讹上来如何是好?

书生愣是给他训得哑口无言,那婆娘也是聪明的,吃的苦头够多了,赶紧把里正请来做了证人,书生是一文钱都不能沾手,这事才算是了结。

崔琉娘不由佩服阮掌柜,倒是考lǜ

得足够周到。那书生花光了银钱,很可能真会回来找阮掌柜讹诈,只说掌柜把玉器贱卖了骗他。

有人做了证,钱货两清,书生再是耍赖,却也无证可依了。

她这才看向桌上的白玉山子,的确是鬼斧神工。山形的玉器里雕琢着房舍、人物和动物等,形态精妙,连人面的神色都栩栩如生,真实自然。

猎人正抗着猎刀,正打算上山打猎。

小狗正翘着尾巴,兴奋地跟在猎人的脚边,张着口似乎在大声吠着。

屋舍隐藏在树林之间,左边一棵青松向前在山石之间,犹如迎客松,郁郁葱葱,纹理隐约可见。

右边的房舍大门上缠绕的藤蔓,遮住了半边门,看得出房舍已经有些年头了。

门内一个妇人穿着普通的布衣,脸上带着笑容,正给脚边几只鸡仔洒谷米喂食。

田园悠然之色皆在山子上体现,返璞归真,叫人瞧着心下宁静平和。

见崔琉娘看得出身,阮掌柜得yì

地笑道:“这山子不错吧,老夫一眼就相中了,说什么都要买回来。若是继xù

落在书生手里,转身不知dào

卖给哪个暴发户随意扔在库房,偶尔才拿出来撑门面了!”

“的确是好东西,掌柜运气不错。”她的目光一直没从山子上离开,绕着走了一圈,迟疑地问道:“这是白玉?”

崔琉娘总有种违和感,只是看了又看,却没能说出来。

瞧见她的模样,阮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这回不会又栽了吧,如此精致的山子也可能是假的?

“老夫琢磨着该是白玉,看看这玉质,旁边淡淡的一圈褐色玉沁,实在是恰到好处。”

他说着,不自觉声音低了下去,有种不好的预感。

崔琉娘似笑非笑地看了阮掌柜一眼,笑道:“掌柜不必担心,这玉沁是真的。”

“是真的?那就好,那就好。”阮掌柜一口气这才吁了出来,就怕自己又看走了眼。

崔琉娘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伸手细细在山子上抚过。

指腹下粗糙的触感,叫她渐渐蹙起眉头。

刚刚用肉眼看着,并没能瞧出来,如今上手去摸,就能发xiàn

一点不妥来了。

“掌柜也来试试?”

崔琉娘让开了一点,让阮掌柜也摸一摸桌上的山子。

山子足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玉器还能拿在手里把玩,这么大的,就只能放着观赏了。

没用手去摸,光是看着,其实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一上手,阮掌柜也察觉不对来了:“怎么感觉手底下的粗糙比看着还多,纹理似乎稍稍多了一点?”

他又一寸寸的,仔仔细细摸了一遍,也跟着皱紧眉头:“山子上都是细纹,雕刻的细致,有也是理所当然的。若非丫头提起,老夫还不会注意到,这纹理瞧着不对劲啊。”

山石雕刻的细致,连棱角都有,细纹多也是应该的。

阮掌柜买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没放在心上。

买回来,他也没试过一点点用手去摸过,自然看不出有些纹理跟外头的雕刻明显是对不上的。

阮掌柜也傻眼了,只是这回损失少。

毕竟他一开始就故yì

压低了价钱,这又是难得的白玉,还有真玉沁。唯独自己看漏眼这一点,实在是不痛快。

好一个落魄书生,到头来还阴了自己一把!

亏阮掌柜觉得,这书生不怎么样,到底有一个好祖宗!

到头来,书生没得了祖宗的才智,连品行都被狗吃了!

阮掌柜忿忿不平,又惋惜道:“这么一块好白玉,雕工又是一流,硬生生被这些细纹给做坏了。”

若非如此,价钱还能再往上提一点。

他感激地瞥了崔琉娘一眼,若非她提醒,自己把擅自转手出去,最后是别人发xiàn

了瑕疵回来来质问,不说是阮掌柜,百宝斋的招牌都要砸到自己手里了。

虽然在他看来,除了崔琉娘,估计也没谁会伸手把山子摸一遍,然后发xiàn

山子的不对劲来。

大门户里的玉器通常都要被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指印和灰尘。

小物件偶尔拿出来把玩,大物件却是摆设,哪里会从上到下摸一遍?

崔琉娘干咳了一声,有点不忍心告sù

阮掌柜实情:“掌柜,这山子不是真白玉,而是刻意烧出来的。”

阮掌柜瞪圆了眼,乖乖,白玉还能烧出来?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人做什么事不好,愣是把好雕工都浪费在假玉上了!

好好一个摆件,顿时叫人怎么都看不顺眼了!

第一百零七章 谈买卖

阮掌柜伸手一推,险些把玉山子摔到地上去。

他最是不能容忍有瑕疵的玉器,尤其这个白玉还是刻意做出来的!

看走了眼,是自己眼力不够,怨不得别人。

阮掌柜对崔琉娘拱拱手道:“好在丫头瞧出来了,老夫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内。”

只是他也纳闷,这白玉烧得跟真的一样,若非细纹比一般的多,还真是看不出来。

崔琉娘看出阮掌柜的疑惑,指着玉山子道:“此玉烧过之后更加晶莹剔透,只是白色偏向鸡骨色。”

在她的年代,都把这个颜色称为“伪石灰古”。

看着阮掌柜的神色,显然这个时代的假玉器并不多。

也不知dào

什么人看出了其中的商机,这才会趁虚而入,无往不利。

不过书生看样子根本就不知情,不然怎会拿出一块假玉器,得罪了百宝斋,可不是小事。

毕竟百宝斋身后的靠山,只怕跟朝廷沾上关系的。

书生考举之后要进官场,还没去就得罪人,还不至于那么蠢。

阮掌柜也想到了,冷哼道:“那书生还没胆子敢骗老夫,估计连他也看不出来这是假的。”

说是曾祖父留下的玉器,没道理认不出来。

还是说从一开始这个玉器就是假的,但是书生的曾祖父也没瞧出来?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阮掌柜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一个官至丞相的大人都没能看出来是假玉,自己眼力显然没退步。

“这玉山子不像是古玉,瞧着像是仿古玉。”崔琉娘细细端详了一会,皱眉道:“烧过的裂纹比较新,估摸着不会超过五年。”

五年内做出来的物件,显然是有心为之。

阮掌柜的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若是如此,有人早早就注意到假玉的价值。悄悄混入古玩中,谁也发xiàn

不了。

真的或许已经被偷走,然后弄出一个假的回来。

或许不止一个假的,还有好几个仿品。就能收回几倍的价钱来。

长此以往,这还得了?

不知dào

多少银钱落入了幕后人的手里,那么庞大的财富,究竟想要做什么,阮掌柜简直不敢往深处去想,浑身都起了寒意。

真是如此,只怕要告sù

百宝斋的主人家,好让他定夺了。

阮掌柜再次向崔琉娘抱拳,感谢道:“丫头每次来,总能带给老夫惊喜。不过这回。倒是惊大过喜了。”

他嘴角噙着苦笑,此事真是了不得。原本以为是小打小闹,有人想要从中以次充好赚一手就跑。

如今看来,根本是有勇有谋,连古物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老早就已经把仿品做好了,放回了远处。

就连主人家,也没发xiàn

珍品被换成了假的仿品,足见对方的谨慎小心。

如果想要查,估计也无从查起。

五年前的事了,书生家里怕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

崔琉娘摆摆手道:“掌柜折煞我了,也是恰好我胆子大些。掌柜也是豁达之人,要不然怎会让我对玉器动手动脚的?”

阮掌柜一听,就知dào

这丫头不敢居高,倒是个谦虚的,笑笑道:“丫头也不必过谦,老夫的师傅就曾说了。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一山还有一山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丫头天赋异禀也是难得,以后多来老夫这里转转。”

说完。他又是一顿,哭笑不得道:“当然,老夫也担心丫头来几回,可就要受不住了。”

每次来,崔琉娘都看出买来的是仿品。

再来几回,阮掌柜就得被打击坏了,估计也要变得疑神疑鬼的。

崔琉娘更无奈了,她每回来都能碰上假玉,这运气自己还真不想要了。

“掌柜打算怎么处置这玉山子,放在店里,还是直接毁掉?”

在她看来,这座玉山子倒是精致。玉也是真的,不过却并非白玉,质地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作为普通摆件,倒是凑合。

“要是丫头喜欢,玉山子直接送你便是了。”阮掌柜连多看一眼都不乐意,似乎再看,就会让自己想起又看走眼的倒霉事来。

他孩子气地挥挥手,叫来小厮把玉山子放进锦盒里包好,说待会给崔府送过去。

小厮听得一惊,知dào

阮掌柜和崔家大姑娘有几分交情,却没想到掌柜居然愿意把刚买回来的玉山子直接送了她。

毕竟掌柜拿回来的时候对玉山子爱不释手,恨不得放在库房里再不给人看了。

谁知dào

转眼的,玉山子就不要了,送人了?

崔琉娘也知dào

阮掌柜不痛快,再不敢说拒绝的话了。

阮掌柜收拾心情,迟疑着把另外一个玉器摆在桌案上,这回他不敢得yì

了,生怕崔琉娘又说是假的。

崔琉娘绷着脸,仔细看着桌上的玉器,惊讶道:“这是水丞?”

“不错,丫头好见识,一眼就瞧出来了。”阮掌柜憋了一会,忍不住侃侃而谈:“瞧瞧这白玉的玉质,就像莲叶卷起来了,外面镂雕的莲蓬,把手是枝叶,老夫一眼就看中了。”

他忍不住上手细细抚过每一寸,没有细纹,玉质圆滑。枝叶把手渗着淡淡的湖绿,最是出彩之处就在这里了。

怎么看都是真品,阮掌柜下意识看向崔琉娘,却见她的眼珠子盯着水丞不放,一颗心又提起来了:“丫头,看得怎么样了?”

“是好东西,掌柜这回出的什么价钱?”

崔琉娘抬起头,见阮掌柜比划了一下数目,点头道:“这价钱……实在高了点。”

阮掌柜听得肉疼了,给高了,难道又是仿品?

他就要垂首顿足,恨不得把那些背地里做假玉器的人一个个抓出来狠狠教xùn

一顿?

“这个数如何?”崔琉娘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实在囊中羞涩,还请掌柜割爱。”

阮掌柜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水丞是真的,面前的丫头相中了想买下,这才含糊地说价钱高了?

他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调皮丫头,把老夫吓得不轻,还以为……”

“还以为又是仿品?掌柜实打实几十年的眼力,不过一时不查被歹人钻了空子,这才看走了眼。只是走在路上,偶尔被鸡啄了手指罢了。”崔琉娘笑了笑,这话明显是悄悄恭维阮掌柜的。

阮掌柜做买卖几十年,哪里就听不出来,不由失笑:“看来老夫被啄了手,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了。丫头实诚,老夫就是割爱又如何。正好店里有两个挂件,既不浮华,又是寓意极好,丫头一块带走就是了。”

崔琉娘赶紧把荷包里的银票一股脑都拿了出来,塞到旁边小厮的手里:“我就只有这么多了,若是不够,以后再补上如何?”

“不必了,买卖就是买卖,人情是人情,老夫说了要送你的,绝不会反悔。”阮掌柜大手一挥,一眼就看出那薄薄的银票不知dào

是崔琉娘费了多少心思才偷摸着藏起来的。

崔琉娘在府里的日子这才有了起色,实在不容易,他也不愿叫这个丫头难做。

会帮衬杜家,怕是因为崔夫人。

这样孝顺的丫头,阮掌柜怎的能不帮一把?

崔琉娘感激道:“掌柜有后若是需yào

我,必定随传随到!”

阮掌柜好笑,对她眨眨眼道:“就这么说定了,老夫只怕叶小子会不高兴了。”

看来两人悄悄定亲的事,阮掌柜是知dào

了。

崔琉娘低着头,也不知dào

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再装羞涩面红,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阮掌柜还以为她不好意思,也没再调侃了,叫小厮装好,一并送去了崔府。

崔琉娘瞧见小厮一脸肉痛的神色,估计心底觉得掌柜实在太败家了,转手就把好几个玉器送给了自己。

指不定还在心里猜测,她会不会使了什么妖术,叫掌柜的如此听话,想要就给了?

回头小厮或许还跑到阮夫人跟前告状,崔琉娘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笑了。

阮掌柜见她瞅着小厮,哪里不知dào

想的什么,不由尴尬地摸了摸胡子。

上回阮夫人登门去见崔琉娘,一副看姊妹的样子,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幸好最后解释清楚了,阮夫人也释然,明白阮掌柜只是爱才之心。

如今听闻叶纪泽和崔琉娘订了亲,更是觉得阮掌柜是两人的红娘,撮合了他们,心里那点疙瘩早就没有了。

“若是不忙,丫头不如到后院来一起用饭?”

阮掌柜完全当她是晚辈来对待,崔琉娘歉意地摇头道:“多谢掌柜美意,只是娘亲在府里必定担心,我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闻言,阮掌柜有些失望,到底没拦着,把她送到了大门口,目送崔琉娘离开。

这一幕,被对面铺面里的妇人收在眼内,忿恨地摔了手边的瓷碗。

“娘亲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生气了?”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心疼地握住妇人的手:“这碗该摔,可娘亲也得仔细自己的手,别伤着了才是。”

妇人眼圈一红,忍不住哭了:“看看娘爹还在天牢里吃苦头,崔当家不但出来了,崔大姑娘还搭上了百宝斋,刚才阮掌柜还亲自送她出门,后头跟着的小厮抱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放进马车,也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银钱,着实风光。”

周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命怎的就这么苦呢?

第一百零八章 以身涉险

周兰韵顿时语塞,回头看向车外,百宝斋门前大大小小的马车无数,络绎不绝,早就不见崔府的马车了。

她听着周夫人的话,心里也不好过。

周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大哥焦头烂额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外头的债务还清了,但是周家也给掏空了底子,如今卖掉一半的铺面,只留下几个还勉强能维持的。

只是恐怕很快就支撑不下去了,大哥原本就没有经商的手腕,为人太过老实了,哪里对付得了一个个精明的掌柜?

不少掌柜见周家不好了,跟周祁安道别,转身就投入了别的东家。

周兰韵也知dào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些掌柜家里也有老小,总不能一直跟着他们耗下去。

可是看着周家的老掌柜一个接一个离开,说不伤感是假的。

如今剩下的,大多是以前跟着周老太爷的,念着旧情,又没家眷的。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才能撑着留下来。

不过长此以往,也不可能再把人留住。

周祁安一脸憔悴地进来,见周夫人又哭了起来,不由露出无奈的神色。

自从周老爷出事,周夫人就变得异常敏感,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发火后又哭哭啼啼好久都不能打住。

他已经够忙碌了,只能让小妹陪在周夫人身边。

原本周祁安还劝几句,后来自己根本没时间哄着周夫人,他的话,周夫人又压根听不进去,只好作罢。

“又有谁惹得娘亲不高兴了?”正好碰上,周祁安也不能不问,看向周兰韵。

周夫人恨恨地道:“还不是崔家那个小蹄子,整天耀武扬威的。等着吧,崔府总有倒霉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们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周祁安听得无奈,周夫人对崔府总是有莫大的敌意,尤其是对崔琉娘。

因为崔琉娘跟他认识,周夫人更是看不上她。觉得崔家大姑娘勾三搭四的,不是什么好姑娘。

周祁安却明白,周夫人这不过是迁怒罢了。

周兰韵皱了下眉头,没理会周夫人的歇斯底里,低声问道:“哥,爹爹怎么样了?”

周祁安费了不少功夫,豁出脸求了几个周老爷的故交,又把手上的银钱通通撒出去,总算打点了,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终于能见周老爷一面。

他对着周兰韵轻轻摇头,示意此事不宜在周夫人跟前说。

周夫人历经几次打击,早就要承shòu不住了。

原本还哭着的周夫人听见周兰韵的话,冷不丁抬头,泪珠儿还挂在眼角。却睁大眼看了过来:“老爷?老爷怎么了,皇上发话让他回来了吗?”

她伸手一把抓住周祁安,力qì

之大,在他手臂上留下几道红痕。

周兰韵连忙扶住周夫人,不着痕迹地让她松手,离开周祁安几步之外:“娘亲别着急,听哥哥慢慢道来。”

周祁安斟酌一番。这才开口道:“娘亲不必担心,爹爹还好,就是瘦了些。天牢里的官差也没为难他,更没动私刑。就是皇上还在气头上,一时半会还不能回来。”

“崔老爷不是放回来了,怎么老爷就还关着?”周夫人又狰狞着脸挣扎起来。嚷嚷道:“我们去宫门求着皇上,跪着求,就不信皇上会铁石心肠,让周府家破人亡。”

周兰韵知dào

周夫人又开始了,急忙从旁边倒了一杯温水。从袖中把大夫开的安神药粉混了进去,好说歹说哄着周夫人喝下。

没多久,周夫人就昏昏欲睡,周兰韵扶着她在角落的软榻上躺下,这才松了口气。

“娘亲的病越发严重了,郎中怎么说?”周祁安忧心忡忡,没想到周老爷的事对周夫人打击这么厉害,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起来,很多熟悉的故旧都认不出了。

好在还认得他和妹妹,要不然真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周兰韵摇头,叹气道:“郎中也没法子,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是爹爹回来,指不定娘亲就立kè

好起来了。如今也只能用药让娘亲舒服些,不然急怒攻心,对身子骨也不好。”

周祁安也明白,眉宇间的忧愁更深了。

“大哥,你跟我说实话,爹爹真会回来吗?”周兰韵早就褪去了之前的骄纵和稚嫩,一瞬间长大懂事了。

经lì

了苦难,又见周祁安想尽办法保住她,这份心意叫周兰韵心里感动,更不愿拖累哥哥。

她能力有限,只能帮着照顾周夫人,给周祁安解决后顾之忧。

周祁安迟疑了一会,在周兰韵坚定的眸光中,到底还是喃喃说出口:“情况很不好,卖假玉的人迟迟没有找到,皇上一直心里不快,底下的官员兢兢战战的,却苦于找不到蛛丝马迹。再这样下去,为了让皇帝平息怒火,少不得要把一个替罪羊推出去。”

周兰韵闻言,身子一晃,顿时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是,那些朝廷命官准bèi

把爹爹当作替罪羔羊来平息皇上的怒火?”

周祁安沉默了,周兰韵的眼圈霎时红透了。

若是如此,周老爷别说回来,只怕连全尸都不能留下。

“哥哥,怎么会这样,他们怎能如此狠心……”周兰韵恨恨说着,一手抹去眼角滚落的泪珠。

周祁安满身颓然,他费了多少心思这才能见周老爷一面,没想到却得来这样的噩耗。

周老爷满脸憔悴,双目里全是死气,只怕也明白能离开天牢唯一的可能,就是去法场了。

周兰韵擦干眼泪,郑重地道:“哥哥,妹妹要去做学徒。”

她一说,周祁安自然是明白妹妹想做什么,断然拒绝:“胡说什么,即使爹爹不在,我也会护着妹妹和娘亲,再让你风光嫁出去的。”

“若是如此,我这辈子也不能安心。哥哥已经够苦了,我也不想只干等着,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爹爹白死。”

周兰韵深吸了口气,坚定地道:“只要有万分之一,我就不愿放qì

,还请哥哥帮我。”

周祁安抿了抿唇,知dào

妹妹想要以学徒的身份进入玉坊。

若说能找出假玉的源头,也只有鱼龙混杂的玉坊才有可能找到线索了。

“妹妹留下,我去就好。”周祁安下定决心,长兄如父,决不能让妹妹涉险。

周兰韵摇头,无奈道:“哥哥是周家唯一的希望,周府的顶梁柱,娘亲最后的希望了,哪里能以身犯险?而且哥哥的脸,在京中谁能不认识?反倒是妹妹大门不买小门不出,认识的人倒是不多。”

“但是……”周祁安急了,想要劝阻,搜肠刮肚居然找不出能说服周兰韵的理由来:“这太危险了,玉坊里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如何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跟他们混在一起?”

玉坊都是男人,周兰韵以后就算回来,还怎么嫁人?

嫁人的事,周兰韵早就放qì

了。周府落败,上门提亲的人不是没有。

要么是续弦的,要么就是当妾的,总不是什么好人家,周兰韵当初为了周家能恢复,牺牲也无妨。

只是如今想明白了,就算自己嫁过去,周祁安也不会高兴的,反倒会内疚,她便放下了。

“哥哥,只要能帮到爹爹,妹妹甘之如饴。还是说,等妹妹回来,哥哥有了大嫂,就不乐意养着我了?”周兰韵调皮地眨眨眼,叫周祁安心里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妹妹说的什么话,不管怎样,周家的大门永远向妹妹敞开的。哥哥养着你一辈子,又能如何?”

“有哥哥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周兰韵笑容一收,又道:“我记得爹爹早年帮过一个江湖人,她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这时候请她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周祁安没想到周兰韵早就考lǜ

清楚了,连这个人都想着利用起来,叹着气点头道:“我这就去找这人,早年爹爹说过,此人欠下了一份人情,会答yīng

周家的一个请求。”

所以要慎用,最好不用。

他不是想过求这人去天牢救爹爹,又或是法场救人,只是周老爷不过帮了一个小忙,这个江湖人又如何会豁出性命去救人?

妹妹这个请求倒是小事一桩,相信对方绝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收到周祁安按照周老爷留下的方式送了密信,对方很快便趁夜过来了。

易容不过举手之劳,那人费了一夜的功夫,把周兰韵的容貌和身姿都彻底遮掩住了,就连周祁安站在跟前,也没能认出这是他的亲妹妹。

周兰韵对着铜镜,缓缓笑了。

爹爹,你等着,女儿一定想法设法找到线索,把你救出来!

周祁安等妹妹离开,只说周兰韵伤心过度,陪着周夫人去乡下的尼姑庵里小住一段时日。

周夫人的病情越发厉害了,幸好有一位老尼姑是周家的远房长辈,懂一点药理,周祁安便求着她帮忙愿意照顾周夫人。

又让一个身形相似的丫鬟换上周兰韵的衣裙,纱巾蒙住脸,陪着周夫人离开京中。

身边唯二的亲人接连离开,周祁安似乎失去了主心骨,顿时整个人都塌了下来,忍不住在酒馆里买醉。

等叶纪泽找到他的时候,周祁安已经烂醉如泥,趴在桌上喃喃自语,险些被酒馆老板直接扔了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上钩

叶纪泽给了酒馆老板一锭银子,老板高高兴兴关上门,让这两个好友单独叙旧了。

周祁安趴在桌上,说话断断续续,还颠三倒四,叶纪泽听了叙旧才听明白究竟说的什么。

他倒没想到周兰韵居然有这份勇气,独自闯入玉坊找蛛丝马迹,好让周老爷开脱。

反观这个周家长子,没能扛起家里的生意,却让唯一的妹妹孤身涉险。如今还自怨自艾地跑到酒馆来买醉,难道一醉就能解千愁,什么事都能解决了吗?

叶纪泽有些看不上周祁安,没事的时候还好,一副翩翩温润公子的模样,处事待物都带着几分书卷气和稚嫩,总算是中规中矩的。

只是一遇上事,他就手忙脚乱不说,耳根又软,被周老爷几个故交哄了哄,就把最赚钱的几个铺面给贱卖了。

被人骗了,周祁安还一副感激的模样,高高兴兴替别人数钱。

这蠢模样,那些买下铺面的所谓故旧,不知dào

暗地里嘲笑他多少回。

不过也不能要求太高,周祁安从小就安安分分的,又有周老爷撑着,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只管苦读圣贤书,如今能做到这个份上,勉强保住周家,已经不容易了。

他再是艰难,也没多少坏心肠,算是难得了。

叶纪泽喝了两壶酒,天色刚刚擦亮,周祁安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看见是他,周祁安不由大吃一惊:“叶兄弟怎么在这里?”

又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叶纪泽看见,周祁安苦笑着坐直身整理了一番,歉意地道:“我实在失礼了,让叶兄弟笑话了。”

叶纪泽放下酒盏,缓缓开口道:“周兄也别担心,周姑娘不会有事的。”

周祁安一怔,瞪大眼满是震惊,想到必然是自己喝醉了胡言乱语。顿时吓得浑身冷汗。

好在是叶纪泽,若是别人,周家算是完蛋了!

他这才开始后怕,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就跑到酒馆来买醉。

酒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隔墙有耳,谁又知dào

会不会传了出去?

叶纪泽见周祁安终于露出害pà

的表情来,这才郑重地道:“周兄以后还是少沾酒水为好,人心隔肚皮,谁知dào

会不会私底下胡乱嚼舌根?传出去,对周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祁安看着酒馆里空空如也,老板也不在,就知dào

叶纪泽老早就把人打发掉了,心下一定。又是感激道:“多得叶兄弟,不然就是祸从口出,我也对不住妹妹和爹娘了。”

“周兄也是无奈,在下能理解的。”叶纪泽垂下眼帘,又低声道:“周兄提起的玉坊。在下想起里头有一位远房婶子,出了五服,只见过几面。不过跟在下的娘亲倒是有交情,不若在下书信一封,叫婶子看顾周小姐一些,让周兄也能放心。”

见周祁安犹豫,他又补充道:“这婶子会几个大字。却早年伤了脖子不能开口说话,时不时替人在后厨帮忙,如今玉坊给的价钱高,她也就过去了。”

周祁安这才放下心来,是个哑巴,就不会把周兰韵的事不经意间透露出去。

都说祸从口出。谁知dào

会不会喝醉了,又或是夜里说梦话,就让周兰韵暴露了身份?

他可以不顾及自己,却绝不能让妹妹坏了名声。

只要瞒得死死的,就算爹爹救不了。周兰韵回来还能嫁人。

“那就有劳叶兄弟了,叶兄弟帮了周家这个忙,以后有事,我就算倾尽所有也会报答你的。”

周祁安说得郑重,叶纪泽却笑了:“不必如此,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正好抵消了。”

闻言,周祁安疑惑道:“是什么事,叶兄弟不妨直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位故交是个玉痴,倾家荡产四处搜罗玉器。谁知dào

被鸟啄了眼,最近买回来的几样玉器却是假玉,气得不行,说什么都要把人揪出来。”叶纪泽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

“这位长辈几年来照顾在下良多,在下也担心他一时气愤,跑到玉坊去大声嚷嚷得罪了人。便想着若是能透露一点消息,总也能稳住他。”

周祁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周兰韵若得到什么消息,也告sù

叶纪泽吗?

沉吟半晌,周祁安便应下了。

叶纪泽肯请人照顾周兰韵,打听一点消息来稳住长辈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周祁安点头,叶纪泽也起身告辞道:“多谢周兄的慷慨,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祁安目送他离开,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就见酒馆老板打着哈欠进来开铺面,看见他还在,不由一愣:“怎么,这位客官刚起来?”

被问得满脸尴尬,周祁安起身道:“酒钱多少,我这就给。”

“不用,公子的友人已经包圆了。”酒馆老板对他客客气气的,毕竟叶纪泽一出手,那一锭银子足够买五六十壶酒,一晚上也卖不掉这么多,自己是赚到了,面上带着笑意,一点都不恼周祁安在这里睡了一晚上。

周祁安摸了摸荷包,还说想自己付钱,回头把叶纪泽的还回去。

只是他摸着腰间,荷包压根就没带,幸好碰上叶纪泽,不然怕是要被打一顿扔出酒馆,丢尽周家的脸面了。

被酒馆老板亲自送出门,周祁安被阳光刺得双眼发涩。

在他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不是没有,这世上总是有好人在,不全都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叶纪泽当然不清楚自己被周祁安发了好人卡,反倒回到百宝斋,见阮掌柜满脸不悦的样子,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今天崔大姑娘过来惹着你了?”

阮掌柜瞥了他一眼,满脸羡慕道:“要是我再年轻个二三十岁,这么好的姑娘,哪里就轮得着你了?”

闻言,叶纪泽就知dào

,阮掌柜对崔琉娘是十分喜欢的,不由好笑道:“你这话要是大嫂听见了,只怕今晚就不能进房门了。”

“别,千万别。上回家里的婆娘听说崔丫头,会巴巴地上门去见,让老夫甚是尴尬,险些没脸再见崔丫头了!”想到阮夫人脸上风轻云淡,回头就让厨房炖了一锅鹿鞭虎鞭,阮掌柜浑身滚烫了两天,鼻血都下来了,自家夫人才消气停手了。

他一想到那几天悲惨的模样,就忍不住后背一寒。

不过阮掌柜也回过味来了,叶纪泽之前一副绝不会成亲的模样,回头就把崔琉娘骗回来。

如今要说不是吃醋,他也是不信的。

阮掌柜摸着胡子,暗自感叹。叶纪泽这个小子也是个可怜的,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姑娘在身边,也是一桩好事。

“你啊,以后对崔丫头好一些,她也不容易。”他眯了眯眼,又郁闷道:“那丫头也太厉害了,眼睛够毒,一下就看出老夫刚收回来的一件玉器居然又是假的。真是气煞老夫也,那起子小人真是越发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

他把玉山子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不得不佩服道:“都说赏玉需yào

天赋,老夫这么大岁数,也没见着比崔丫头更有天分的了。可惜是女儿身,要不然……”

“没有什么可惜的,该说庆幸的是,她是女儿身。”叶纪泽忽然开口,打断了阮掌柜的话。

阮掌柜沉默了下来,的确如他所说的,崔琉娘幸好是一个姑娘家。

不然是男儿身,不说自己有没野心,到底身不由己被卷入权力倾轧的朝廷当中。要是得了皇帝赏识,平步青云,到底是伴君如伴虎,谁知dào

什么时候就丢了小命?

就算没入朝廷,在外头也安生不了,少不得要被人威逼利诱,最后被歹人所用,更是后患无穷。

这样的人一问世,就是一把双刃剑。

在歹人的手里,就是一把凶器;在好人的手里,才能造福百姓。

再说,男子想要躲躲闪闪地过日子,却是不容易。一个女子,却能轻易借夫君的名头办事,倒是便利多了,也不至于过分引人瞩目。

思及此,阮掌柜看向叶纪泽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嫉妒。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到底还是便宜了这小子!

说什么大事未成不想娶妻,分明就是没遇见倾心之人。

如今遇着了,还说什么互不干涉,把崔丫头给哄骗回家,阮掌柜就不信了,他们两人成亲后还真能相安无事,一直相敬如宾像陌生人一样生活一辈子!

要是彼此不会日久生情,阮掌柜真是一百一千个不信!

“行了,你小子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阮掌柜冷哼一声,又叹道:“崔丫头就算了,周家那小子也给你骗得团团转。如今估计还不知dào

多感激你,却不知dào

你这是借他的手,不费一兵一卒,又不打草惊蛇就能得了消息。”

周家大少也是傻乎乎的,不过若非叶纪泽有意维护着,周家早就被惦记着的人吞得渣滓都不剩了。

叶纪泽虽说算不上大善人,该利用起来的时候从不犹豫也不手软。

但是好歹不会把人逼到角落,无处可逃。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崔家那丫头!

阮掌柜晃着脑袋,心下叹息。

叶纪泽这段时日来一步步丢下鱼饵,就等着崔琉娘主动上钩呢!

第一百一十章 抢走

崔琉娘从百宝斋回来,不但有阮掌柜亲自让小厮来护送,还带回来一个个锦盒。

据说里头都是百宝斋的珍品,龚丽馨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

杜吟秋也是惊讶,没等她过去梨香苑瞧瞧,就见崔琉娘让芳春捧着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到湘竹苑来。

“娘亲,这是女儿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闻言,杜吟秋扫向两个锦盒,婉拒道:“都是阮掌柜送你的,留着便是了,何必都送过来?”

“掌柜大方,送的小玩意不少,女儿的院子小,也是放不下的,倒不如借花献佛,给湘竹苑添点摆件。以后娘亲看着,也能想起女儿的好来,岂不是让我赚大了?”崔琉娘调皮地眨眨眼,叫杜吟秋听得也忍不住笑了。

“你个小皮猴,眼巴巴送过来,倒也不忘了自己的好处。”崔琉娘的一片心,杜吟秋哪里会拒绝,一叠声让双燕小心接过,赶紧放好。

崔琉娘却是拦住了:“小的锦盒是玉丞,个头不大,倒也不好放在外头。只是另外的,却是一座玉山子,作为摆件放着是最好不过了。”

芳春赶紧打开锦盒,杜吟秋这才看见那栩栩如生的玉山子,不由大吃一惊:“阮掌柜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送了你,这得费多少银钱才能买下?”

她琢磨着,若是把这东西送回杜家去,会不会能帮哥哥一个忙?

只是不知dào

,崔琉娘乐不乐意割爱了。

杜吟秋抬头瞥了她一眼,崔琉娘似有所感,摇头道:“这玩意只能看看,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掌柜也不怎么看得上,也是我觉得扔了可惜,这才厚脸皮要了回来。”

听罢,杜吟秋不由咂舌。

这么好的玉山子,阮掌柜竟然都看不上,这眼界得多高?

崔琉娘如此,算是捡漏了?

不过是百宝斋不要的,拿去帮哥哥送给上峰也着实有些不好听,杜吟秋只能作罢。

“娘亲不必担心,掌柜心善,知dào

我的难处,这便挑了几件雅致的小物件,送人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女儿这回也把存下的银钱花了个精光,厚颜打了个借条,这才把东西先拿回来了。”

崔琉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看得杜吟秋一阵心疼。

她伸手搂着崔琉娘,揽在怀里道:“很该如此,也是掌柜心慈,要不然哪里会把东西先送过来,却又宽限一段时日,好让我们把银钱都筹措上?”

杜吟秋也明白,银子不是秋风刮过来的。她以前补贴娘家,也是出于愧疚。

不过她的银子就算了,崔琉娘却不能没一点私房钱来防身。

越想越是心疼,杜吟秋狠狠心,这回可不能真的把东西白送给娘家了。

大嫂总是叫穷,杜家好歹有两个铺面在,更别说她的嫁妆里有一百亩良田,还有一个赚钱的布庄。

这么些年来,杜吟秋从牙缝里省下钱来也不容易,也没听过大嫂一句谢字。

上次回家,她也是从杜老夫人的口风中听得出,自己给的那些银钱补贴娘家,却是没有人知晓的。

不知情,肯定是大嫂瞒下的。

杜吟秋心里不快,虽说她每次补贴的银钱也不多,十几年积累起来却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嫂一点没透口风,好处都占上了。

如今出了事,也是她思虑不周,怎么却都推到自己身上来?

害得崔琉娘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还得豁出脸皮跟阮掌柜求情,杜吟秋就止不住心疼。

“借条给娘亲,回头我来还上,琉娘就不必再担心了。”杜吟秋收拾停当,又道:“我去杜家一趟,琉娘刚回来就好好歇着。娘亲以前是傻,总觉得有些事做比说得好。如今看来,不开口,还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她冷哼一声,对大嫂的做法实在心寒得很。

自家兄长的性子,杜吟秋也是知dào

的,跟杜老太爷是一个模样,从来不掺和家务事来,对此事肯定一无所知。

到头来,不过是大嫂一个人唱戏,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杜夫人手头真的一点银钱都没有吗?

杜吟秋是一个字都不信!

崔琉娘见自家便宜娘亲终于硬气起来,不由笑着目送她气愤地离开了。

有时候,也得用一点非常手段,才能让杜吟秋看明白事实的真相。

她无怨无悔补贴娘家这么多年,不敢居高,到头来杜夫人还真是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来了。

一忍再忍,最后必然忍无可忍,杜吟秋一再退让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把事情都摊开来说。

杜老夫人已经提前被自己悄悄上了眼药,如今对杜夫人颇有微词,加上杜吟秋的话,这心哪里还会偏?

心疼杜吟秋还来不及,毕竟媳妇再好,总归是外人。

这点心思,崔琉娘还是能看明白的。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婆媳关系都是一门大学问。

当婆婆的,最看不惯媳妇欺上瞒下,尤其欺负自己的儿女。

杜夫人这回一下占了两个,还顺带给杜府惹事,险些害了杜老爷的前程,杜老夫人会欢喜才怪!

崔琉娘吩咐芳春,带着阮掌柜送来的挂件,待会一并送去杜府。

刚才杜吟秋一时气愤,也没想着带上东西。

这是救命的玩意儿,亲自送到杜老夫人面前才能加分。

崔琉娘自然不敢耽搁,还让芳春亲自去送,务必妥妥帖帖地送到杜府里。

芳春应下,赶紧去打点马车了。

她倒是领着人把玉山子拿出来,也没放在架子上。

芳春一走,宝竺便到崔琉娘跟前来伺候。看见玉山子,她不由赞叹道:“这山子真好kàn

,仿佛真的一样。”

“真觉得好kàn

?若是送给老夫人,你瞧着如何?”

崔琉娘一开口,宝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姑娘息怒,这话……奴婢答不上来。”

她生怕崔琉娘这是试探自己的忠心,一句话不敢多说,免得惹恼了大姑娘。

“这么害pà

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毕竟娘亲这里送了不少东西,老夫人那里却不好落下。”不过假玩意儿,直接送过去,要是以后东窗事发,岂不是要被龚丽馨发难。倒不如等着老夫人坐不住,跟自己主动讨要才好。

想了想,崔琉娘便领着宝竺去霜华苑请安。

龚丽馨看着底下袅袅行礼的丫头,心情复杂。

原本在府里风风光光的是崔明珠,如今却让这个丫头入了崔老爷的眼,反倒叫崔明珠被厌弃了,只得窝在宅子里,兢兢战战跟女先生学习。

她不是不心疼,但是想到两年孝期一过,崔明珠肯定会过得比崔琉娘好,龚丽馨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听闻崔丫头去百宝斋一趟,这回可是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崔琉娘腼腆一笑:“好东西算不上,再说,百宝斋里的玉器都是价值千金的,就算看上了,也是要买不起的。”

龚丽馨心下冷笑,知dào

自己是个穷酸角色,却眼巴巴跑去百宝斋,不是自打脸面吗?

不过听说阮掌柜不知dào

怎的把这个丫头放在眼内,对她甚是和善。

龚丽馨还心疼买下的假头面,那笔银钱没能从知府头上弄回来,就得让崔琉娘赔上才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上回我很该叫谭嬷嬷去百宝斋才是,也不至于被人唬弄了,买下那一套头面,倒是让琉娘难过了。”

崔琉娘乖巧地接话道:“老夫人这是关心则乱,突然出嫁,叫府里手忙脚乱的,幸好有老夫人在,这才井井有条的。都是些黑心的小人,只知dào

讹钱,全然没把崔府放在眼内。我心里内疚才是,累得老夫人跟着伤神了。”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龚丽馨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任是谁白忙了一场,也要心里不痛快的。

她笑笑道:“琉娘也不必自责,都是那起子小人作乱。官府正追查着,迟早会水落石出,他们也跑不了。倒是琉娘今儿去百宝斋,听说大包小包地回来,阮掌柜对琉娘真是另眼相看。”

“另眼相看不敢当,承蒙掌柜心慈,又思念远嫁的女儿,跟琉娘投缘,这才多聊了几句。”崔琉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叫龚丽馨心里痒痒的,挥手把丫鬟们都打发了。

“琉娘有什么不好说的,这里也没外人。”

闻言,她这才像是下定决心道:“掌柜眼力好,眼界高,很多玉器看不上眼。琉娘便厚着脸皮要了些回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便不敢往老夫人的院子里送。”

龚丽馨袖中的拳头捏紧,早有青鸾偷偷来禀报了。

锦盒露出了一点,青鸾悄悄看了,那座玉山子哪里就上不了台面,分明是价值连城的。

显然是崔琉娘急冲冲想要送去给湘竹苑,这才找借口留下来。

龚丽馨不在意地道:“琉娘言重了,百宝斋的东西哪里有上不了台面的。这话在外头可别说,小心阮掌柜恼了你。”

见她满脸好奇,崔琉娘就让宝竺把玉山子送了过来。

龚丽馨看着这座玉山子,眼珠子勾在上面就不动了。

崔琉娘低下头,嘴角微微一勾。

这个棘手的麻烦,就如此送给龚丽馨,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这么好的东西,她能留得住才怪。

第一百一十一章 理直气壮

龚丽馨没想到崔琉娘这么好说话,毫不犹豫就把玉山子给奉上了。{}

她让谭嬷嬷小心翼翼地带回霜华苑,左看右看,越发喜欢。

“嬷嬷瞧着,这是少见的白玉,晶莹剔透,也不知dào

值多少银子。”

龚丽馨心花怒放,即便被骗买假头面的钱要不回来,崔琉娘送的也足够补偿了。

谭嬷嬷附和道:“老夫人眼光极好,这玉山子只怕是价值连城。就不知dào

阮掌柜怎会轻易送给大姑娘,还说这东西上不了台面。”

这样的好东西都上不了台面,还有什么能上得了?

龚丽馨冷哼道:“百宝斋是什么地方,一般的达官贵人都去不了,更别提是小门小户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这摆件或许入不了阮掌柜的眼,却是便宜了我,也没什么不好的。”

崔琉娘看着是阮掌柜说什么就是什么,耳根软得很,脑子也不够灵光。

估计阮掌柜是真喜欢这个丫头,担心她有负担,就胡诌说玉山子上不了台面,不然如此贵重,崔琉娘怎敢直接带回来?

龚丽馨左右端详,直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面上喜不胜收。

“都说玉器这东西,越是放得久,越是值钱。”

她琢磨着要不要把玉山子当作压箱底的好东西,藏个十年八年再转手大赚一笔。

谭嬷嬷点头应道:“老夫人说得在理,玉器的确越是年岁长,价钱越是能翻上一番。”

龚丽馨满yì

地点头,正想着要把摆件放在哪里。

藏起来之前,好歹摆在架子两天,叫自己也过过眼瘾。

青鸾却是在外头禀报道:“老夫人,龚夫人来了。”

说罢,她便打起了帘子。

龚家人进来,从来不爱人通传,当作是自家院子一样,说来就来。

龚丽馨以前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反正是自家人,哪里来这么多规矩?

如今却懊恼得很,她压根没时间把玉山子给藏好了,只得偷偷给谭嬷嬷使了个眼色。

谭嬷嬷也只来得及把玉山子藏在身后,只盼着龚夫人别看见才是。

“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不高兴,一张脸绷着的?”龚夫人笑吟吟地进来,见龚丽馨僵着脸,不由奇怪。

一旁的谭嬷嬷也是板着脸,两人之前也不知dào

说着什么,眼神瞧着自己都有些不对劲。

“青鸾,上茶。”龚丽馨看了看外头,原本想要带人去后花园里坐坐,叫谭嬷嬷有机会把玉山子藏严实了。

只是这会儿外头居然下起了细雨,实在不是在外头的亭子赏景的好时候,她不由暗自懊恼,龚夫人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了?

龚夫人落座后,依旧笑脸盈盈:“还没恭喜姐姐,崔当家平安回来了。”

龚丽馨阴沉着脸,她可还记得,崔老爷被押入天牢,自己还派人去龚家递了信,让娘家人帮把手,好歹帮忙求求情。

谁知dào

被龚家人断然拒绝,一副惶恐的模样,只怕是沾上了,那就要被连累着倒霉。

龚丽馨心里明白,龚家人言微轻,别说到皇帝面前求情,只怕连面都见不上。

“弟妹有心了,”她的面色淡淡的,明白是一回事,碰上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到底有些心寒。

龚夫人知dào

自己上门来,龚丽馨多少都要给些脸色。

只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崔老爷,把龚家上下的性命都赌上,实在是不值当。

“知dào

姐姐心里不高兴,但是龚郎也是无可奈何,但凡身居高位,又如何不会向崔家伸出援手?”龚夫人轻轻叹气,说到底他们无权无势,又能做得了什么?

龚丽馨的面色松动了一些,知dào

龚夫人说得是大实话。

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龚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难道都要为崔老爷给赔进去吗?

崔老爷名义上不过是龚丽馨的继子,跟龚家的关系更是隔了一层,小事帮忙还好,一到了大事,当然是自保为上。

“弟弟最近可好?爹娘的身子骨如何了?”

龚丽馨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龚夫人笑了,她能开这个口,自然是解开了心结,不再纠结于龚家见死不救的事了:“姐姐放心,爹娘的身子骨硬朗得很。今儿来,就是要告sù

姐姐一个好消息,龚郎今年的考核相当优秀,只怕要往上升一升的。”

闻言,龚丽馨喜不胜收。

龚家有出色,就是盼着这个弟弟了。

“真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不由感叹,弟弟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虽说是半级,俸禄涨了,手里也有点实权,比起以前好多了。”龚夫人说罢,忽然一顿,吞吞吐吐道:“就是给上峰的打点,怎么也不适合,我和龚郎想来想去,也只能厚着脸皮求到姐姐这里来了。”

龚丽馨面上的笑容一僵,这个弟弟倒是聪明,还知dào

上下打点。就是太狡猾了一点,龚夫人一进来先是告罪,然后提起弟弟擢升的事,她才高兴,又推出打点的事,叫自己如何都拒绝不了。

“按理说,弟弟的事便是我的事。只是弟妹也该知dào

,崔老爷刚回来,之前该打点的地方不少,库房也快要被搬空了。如今我也焦头烂额,府里平日的花费不少,这么大的窟窿也得慢慢填上才是。”龚丽馨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的模样来。

龚夫人来的时候就知dào

她一定不会那么容易答yīng

,这不就开始哭穷了。

她垂下眼帘,轻轻道:“我也知dào

姐姐的难处,只是龚郎戳升,对崔府也是天大的好事。龚郎步步高升,姐姐的底气也足了,不用担心在府里被人看轻了去,就连崔老爷也要多敬重姐姐几分的。”

龚丽馨一听,倒是心里一动。

的确弟弟有了出息,她在崔府的地位只会更牢靠。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以色事人,总归不是长远的法子。

崔老爷明显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致,长此以往,还不给那些小蹄子们骑到头上来?

加上杜吟秋如今对自己手里的掌家权虎视眈眈,龚丽馨要不是把崔府牢牢捏在手心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很快就要府里给容不下了。

她自然清楚自己跟崔老爷的龌蹉,哪里可能十几年来一点都没被杜吟秋发觉?

这个名义上的媳妇不动声色,不等于杜吟秋心里不恨。

等手里有了权力,还不会私底下作践自己,龚丽馨就不信了?

换作是她,也不会对一个勾搭自己枕边人的女人宽容大量,不弄死,也得折磨得半死不活。

这也是龚丽馨最担心的地方,即便被崔老爷厌弃了,也一定要把掌家权牢牢握在手中!

见她心动了,龚夫人更是再接再厉:“龚郎好了,自然少不了对姐姐感恩戴德。他光宗耀祖,姐姐不就成了整个龚家的大恩人了?”

“大恩人,我是不敢当了,只盼着龚郎小心谨慎,毕竟官场可是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地方。”龚丽馨也是苦恼,就算她想要帮,也得有能力才是。

私房钱她是不打算拿出来了,不然被崔老爷知dào

就糟糕了。

这么多年来掌家,龚丽馨也是半点不吃亏的,暗地里藏了不少好东西,绝对不能轻易拿出来,是留给崔明珠压箱子用的嫁妆。

若是其他明面上的,可都一股脑用在崔琉娘的嫁妆上了。

她沉吟片刻,到底没开口,龚夫人的视线转向一动不动的谭嬷嬷,只觉得这个老嬷嬷站的位置够奇怪,既不是龚丽馨的身旁,又不是角落,似乎想要遮掩什么。

每次自己看过去,谭嬷嬷的面色就要绷紧一些,似乎紧张又担心。

龚夫人隐秘地对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是个伶俐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谭嬷嬷,便悄悄挪了位置,像是要给龚夫人捡东西,蹲下来瞄了一眼,不由咋呼道:“夫人,奴婢还是第一回看见这么好kàn

的玉山子。”

“什么,玉山子?”龚夫人喜不胜收,不等龚丽馨阻拦便径直走了过去。

谭嬷嬷是知dào

遮掩不住了,被龚夫人一推,只得挪了挪步,没再遮遮掩掩了。

龚夫人绕着玉山子走了一圈,抬头笑道:“姐姐得了这么一件好东西,刚才怎么没出声,叫妹妹以为姐姐是在为难,原来是不知dào

该挑哪一样帮龚郎吧?妹妹的眼力不如姐姐,不过这玉山子却难得,不知dào

姐姐肯不肯割爱了。”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龚丽馨还能不给吗?

给差点,估计自家弟弟以为自己故yì

吝啬,恨上她了。

龚丽馨眼睁睁看着龚夫人一叠声叫丫鬟把玉山子放在锦盒里,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便起身告辞了:“打扰了姐姐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龚郎看到这玉山子,定然会高兴的。”

说罢,她高高兴兴地带着丫鬟走了。

龚丽馨只觉心口像剐肉一样疼,玉山子在她手里还没捂热,居然就这样被弟妹连哄带骗地抢走了?

谭嬷嬷急忙给她顺气,生怕龚丽馨受不住:“老夫人,这龚夫人也实在太不懂事了。”

明明看着龚丽馨一脸肉疼,还二话不说就把玉山子给拿走了。

龚丽馨咬牙切齿地道:“她为了龚郎,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自己也不知dào

该是恼恨还是郁闷,龚夫人脸皮够厚,却都是为了她的弟弟,叫龚丽馨实在恨不起来。rs

第一百一十二章 消磨殆尽

崔琉娘听说玉山子被龚府人带走了,脸上没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

芳春皱着眉头,一脸替她打抱不平:“大姑娘明明是送给夫人的摆件,老夫人要了过去就算了,转手就送给了龚家人,实在太过分了。”

听着这小妮子嘀嘀咕咕抱怨的模样,崔琉娘不由好笑,知dào

她是心疼自己,摇头道:“老夫人只怕不是心甘情愿的,恰好被龚夫人看见了,强行要了去的吧。”

芳春一听,不由乐了:“老夫人肯定恼得很,摆件要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让人给截了去。”

她颇为幸灾乐祸,想到龚丽馨这会儿垂首顿足,一副心疼到不行的表情,更是乐呵呵了。

让老夫人贪心,硬是从崔琉娘手里把玉山子抢了去。

如今也得亲自体会一番,自己手上的好东西如何被人硬是抢了去,心里也不痛快了吧,活该!

崔琉娘看芳春笑得嘴角都弯了,也忍不住笑了。

她坏心肠地眨眨眼,招手叫芳春到跟前来:“我们再去添把火,你找个相熟的小厮给老爷含糊地提起两句便好。”

不用多说,稍微一提,就足够崔老爷遐想万千了。

崔老爷这人,总是做得少,想得够多。

芳春哪里有不乐意的,却是多了一点心眼,没直接去找小厮,而是招来一个不常跑梨香苑来的小丫鬟。

塞了一个荷包,叫她受宠若惊的,只道是找个小厮在老爷跟前提一提。

小丫鬟以为是大姑娘受了委屈,这是有心给老爷说说,好撒撒娇,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她的弟弟刚被提去崔老爷的院子里做个外院的小跟班,位置不显眼,到崔老爷的跟前伺候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提一两句给院子里其他人,却不是难事。

小厮办得妥当又小心,免得被以为是嚼舌根了,只跟身边人提了提,又直说不能传出去。

有机灵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偷偷传了话,很快便到了崔老爷的耳边。

崔老爷心里不痛快,为了他的事,龚丽馨的确到处打点,却只散了银子,没见起什么效果。

还好杜家给力,杜老太爷在皇帝面前求情,这才让崔琉娘跟自己见了一面,又是崔琉娘被叶纪泽看上了,才网开一面的。

不管怎么想,功劳都是杜吟秋和崔琉娘的,崔老爷心里跟明镜一样,但是龚丽馨跟着自己这么久,到底念着旧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叫龚丽馨惴惴不安,既丢了他的宠爱,又没了掌家权。

可是这女人却蹭鼻子上眼了,别以为他不知dào

,龚家一听说自己出了事,躲得远远的。

收银子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这时候倒是避得够快。

眼看自己回来了,龚夫人立kè

上门来打秋风,龚丽馨硬是从崔琉娘手里抢了一座玉山子送去给娘家人,难道忘记了她嫁过来就是崔家人,哪里只能惦记着娘家?

既然她那么喜欢娘家,崔老爷心下一沉,也不介yì

给龚丽馨这么一个机会。

龚丽馨见崔老爷沉着脸进来,心里惴惴不安,勉强笑道:“老爷怎么来了,瞧我什么都没准bèi

,这就让嬷嬷去厨房多做两个菜……”

“不必了,我也不是想留下来用饭,免得叨扰了老夫人。”崔老爷眼皮一抬,示意丫鬟们退下,只留下了谭嬷嬷:“龚家时常上门,今儿听说龚夫人又来了?既然龚家如此念着老夫人,老夫人倒不如回去小住几天。”

闻言,龚丽馨心里“咯噔”一跳,清楚龚夫人把玉山子讨要过去的事,只怕是传入了崔老爷的耳中。

她咬牙切齿,要是知dào

院子里哪个小蹄子大嘴巴,把消息传了出去,必定要她们好kàn



龚丽馨垂下眼帘,凄凄凉凉地道:“他们哪里是念着我,不过是弟弟要擢升,上峰却暗示要送礼。龚家找不出什么好东西,知dào

崔府家大业大,这才上门来求。我拦也拦不住,也只能任由他们胡闹了。毕竟我不过是外嫁女,爹娘的话若是断然拒绝,岂不是不孝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是楚楚可怜,要是以前崔老爷肯定心疼了,转眼就把这事抛诸脑后,只顾得上安慰眼前人。

可是崔老爷对龚丽馨的情分,早就在这段时日磨得差不多,没剩下多少了。一想到那是百宝斋送来的玉山子,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捞着,就让龚丽馨转手送了娘家,叫人如何不恼?

“老夫人自己的东西,我自然不敢多嘴。不过玉山子是琉娘拿回来的,老夫人就这么转手送人,实在有些过了。”崔老爷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又道:“上回给琉娘添妆,老夫人一时眼拙,送了一套假头面,险些让琉娘丢了大脸,这就算了,如今还抢了阮掌柜给她的添妆,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苛待了老夫人,连一点好东西都吝啬了。”

这话说得重了,龚丽馨面上无光,喃喃想开口解释,可是崔老爷压根不给她任何机会:“老夫人回龚家住几天,就这么定了。嫁妆的事不忙,先搁着,我已经跟叶大人提了提,一个月实在太仓促了,对琉娘也不好,暂时便往后拖两个月,也有一个好日子。”

他摆摆手,直接掉头就走了。

龚丽馨顿时傻眼了,崔老爷宁愿拖后亲事,也要让她回娘家去,这是为什么?

“嬷嬷,老爷这是怎么了,非要我回娘家去住上几天?”她觉得回龚家也没什么,小住几天而已,娘家还不至于苛待了自己。

谭嬷嬷隐晦地瞥了她一眼,心下叹息,龚丽馨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一嫁过来,就被崔老太爷宠爱着,没吃多少苦头。

后来跟崔老爷勾搭上了,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吃的用的都极为精细,想要的基本上都能到手。

回到龚家,那就不一样了。

崔老爷只怕也是知dào

这一点,才会让龚丽馨回去亲自感受一番,再来掂量一下,到底该偏心崔府,还是自个的娘家。

谭嬷嬷虽然猜出这些曲曲直直,却不打算直接告sù

龚丽馨。

有些事,还是自己悟出来,才会更加印象深刻。

龚丽馨哪里乐意乖乖听话,跟崔老爷说,她要先回乡下的尼姑庵住几天,再回龚家去。

崔老爷也不在意,他是知dào

龚丽馨拜了个尼姑做师傅,每年的年礼从来没落下,近两年更是给的丰厚,估计是崔老太爷一死,叫她心里不安,这算是自欺欺人的做法。

散点银钱,就能换来安心,崔老爷也不阻拦她。

反正不过耽搁几天,他也不在乎,叫人准bèi

了马车,似乎一刻都不让龚丽馨继xù

住在崔府里一样。

龚丽馨心口堵着气,也不求着崔老爷了,吩咐谭嬷嬷收拾好行装,连夜就出发了。

崔琉娘在梦中被马车的轱辘声吵醒,转眼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才知dào

,龚丽馨居然跑去乡下的尼姑庵体验生活,不由大吃一惊。

想象不出龚丽馨居然还虔诚向佛,每隔几年就回去拜一拜。

尤其这两年,似乎回去得频密了一些。

崔琉娘挑了挑眉,总觉得龚丽馨这样的人,哪里会真的吃斋念佛,指不定那尼姑庵有古怪。

不过天高地远的,她也不能让人一直跟着去,倒是便宜了龚丽馨。

杜吟秋隔日回府,听说龚丽馨不在,管家权又落回她的手里,显得几分意气阑珊。

她的眼圈还有些红,显然哭了许久,即便用冷水敷了,仔细看,依旧能瞧得出来。

只是精神头还不错,看着整个人仿佛脱掉了压在肩头的枷锁。

崔琉娘便知dào

,杜吟秋对娘家的心结,怕是已经能放下了。

这次回去,她倒是收获不少。

果不其然,杜吟秋把崔琉娘叫进来,连双燕都打发出去了,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外婆外公都知dào

你不容易,这回欠了琉娘的情,他们也会一直放在心上的。”

她知dào

是崔琉娘在杜老夫人跟前先帮忙上了眼药,这次回去才能顺顺利利的。

大嫂的做法实在叫自己心寒,长此以往,杜吟秋跟娘家的情分也到头了。

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幸好崔琉娘帮把手,才没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

“外婆知dào

这些年是娘亲补贴杜家,岂不是叫大舅和舅妈生分了?”杜夫人做得不地道是一回事,但是坏人姻缘却不厚道,要是让两兄妹之间因此反目,杜吟秋更加会良心不安的。

杜吟秋笑笑道:“你个丫头,觉得娘亲会这么傻,硬是把大哥往外推,却便宜了一个外人?”

在她心里,杜夫人一个又如何比得上爹娘和自己兄弟?

这事杜夫人做得不厚道,自己却不能落井下石,愣是叫大哥家宅不宁。

给大嫂一个教xùn

便好,也让大哥和爹娘更心疼自己一些,这就足够了。

杜夫人有私心,大多数是为了大哥,少部分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稳稳妥妥的过日子。

当娘的,哪个不想自己的孩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有这个想法,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杜吟秋却是不能容忍下去了。

“杜家人都知dào

大嫂心不坏,我也不是把娘家彻底忘了。”没道理杜夫人为了抬高自己,把她踩下去的。

经此一事,杜家二老也不至于对杜夫人愧疚得事事顺着她,把府里的库房也收回来了,以后要用东西,怎么都要过了杜老夫人的眼。

不然杜夫人又擅自取走库房里的值钱东西,甚至搬空了,只怕都没有人会发xiàn

的。rs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头一棒

杜吟秋无疑是给杜家人当头一棒,都以为是自家人,没防着,冷不丁被杜夫人来这么一出,自是警醒起来了。

杜老夫人也才知dào

女儿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补贴他们。

崔琉娘还厚着脸皮去百宝斋求了阮掌柜,把这些年崔老爷给她的,以及杜吟秋的私房钱都花了个精光,甚至欠了不少钱,留下欠条,只为了杜家,哪里能不心疼?

杜老太爷也不是硬心肠的,原本还气恼女儿任性地嫁去崔府后,就对家里不闻不问了。

如今才知dào

,女儿一直惦记着家里,崔老爷抠门着,杜吟秋也小心积攒些体己钱,一股脑都给了自家媳妇。

媳妇却是个会来事的,一来二去,压根就没透过口风,杜家二老被瞒了十几年,哪里能不生气?

杜吟秋就算嫁出去了,还是一意孤行地跟着崔老爷,却到底是两人的小女儿,是他们的骨肉,怎能被一个外人给欺负了去?

杜老爷的脸色也不好,连着几天没进杜夫人的房间,还把孩子给搬出来,送到杜老夫人膝下先养着。

杜夫人哭丧着脸,没想到杜吟秋看着好欺负,居然忽然发难了,把事情透露了出来,东窗事发,她可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她是明白人,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当年杜吟秋又跟杜老太爷闹了一场才走的,在父女之间留下了疙瘩。

杜老太爷也是硬脾气,绝不会率先低头,更别提是性子跟他一模一样的杜吟秋了。

两人谁都不低头,却都记挂着,才会让杜夫人趁虚而入。

一边跟杜吟秋伸手要钱,一边跟杜老夫人暗示杜吟秋如今过得极好,压根就没想起娘家来,不然怎会一次都没回去?

杜老夫人听着伤心,杜老太爷更是气得脸都涨红了,再也不让自己去崔府。

杜夫人便偷摸着过去,只呆小半天,拿到银钱就走。

一面能补贴家用,得了杜家二老的信任,又有夫君的疼惜,杜夫人便越发得寸进尺,几乎是把杜吟秋的体己钱都搜刮回来,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杜吟秋也一声不吭,每次都毫不犹豫地直接给钱,这回怎么恼了?

想到伶俐的崔琉娘,杜夫人似乎能想到,或许是这个小丫头的主意,心里恨得不行。

只是如今丢了杜家二老的信任,夫君也恼了,离她远远的,这几天都宿在书房里,根本不搭理她。

更别提是自己的孩子,杜夫人也就早上请安的时候能看上几眼,念得心肝都疼了。

她忍不住苦笑,再是有私心,还不是向着杜家的。

一听说杜吟秋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把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来。

杜夫人何曾不知dào

,杜家二老是心疼杜吟秋,也是心虚。

他们吃的用的,哪里就不是媳妇去娘家打秋风,又或是女儿从夫君省下来的银钱?

可叹两人之前不知dào

,如今是清楚了,更是心里过意不去。

但是杜家二老要面子,说一句不知情,责任不都在杜夫人身上了?

要不是杜夫人瞒着,他们又如何会无知无觉地花用女儿的体己钱这么些年?

杜夫人咬牙切齿,杜家似乎忘记自己如何厚脸皮回娘家打秋风的,倒是只懂得心疼杜吟秋。

她也是能屈能伸的,硬是把自己弄病了,事情一丢,什么也不管,只躺在床榻上歇息,一歇就是半个月。

府里都是杜夫人操持的,撒手不管,顿时乱套了。

尤其她一直私下补贴杜家,如今也停了,杜老夫人这才发xiàn

自家媳妇到底填补了多少进去。

不过半个月,她攒了几十年的体己钱就丢了小半进去,别提多心疼了。

杜老夫人无法,让孙子去看看杜夫人,又对杜老爷说,孩子离不得娘亲,夜里总是哭着。

杜老爷也是心疼孩子,对杜夫人和气了一些,渐渐就回房睡了。

杜夫人知dào

杜老夫人这是弱势,让她低头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和软一些已经是极限了,懂得捡着台阶下,两人也相安无事,很快又和乐融融了。

杜家的事很快便传到杜吟秋的耳边,她轻轻叹息,也没避着崔琉娘。

崔琉娘却是早知dào

会是如此,杜夫人对杜家确实用心,没她在,杜家根本就维持不下去表面上的体面,哪里真能厌弃了这个媳妇?

杜吟秋也不是真的想把这个大嫂扫地出门,毕竟大舅再娶一个回来,不一定能有如今这个杜夫人来得用心。

也不过是叫她吃个教xùn

,好知dào

做人不能太贪心,也别得寸进尺就是了。

就算杜夫人记恨上杜吟秋又如何,她是杜家的媳妇,杜家人只要偏心到杜吟秋这里,她就无可奈何。

崔琉娘看杜吟秋愁眉苦脸的,劝慰道:“娘亲早作打算才好,若是拖得久了,外婆外公未必听得进去。”

要是杜夫人让杜家二老完全采信了,心里对杜吟秋彻底冷了心,不管杜吟秋如何说,看怕都很难再打动他们的心了。

人就是如此,还有情谊在的时候,不过稍稍露些真情实意,自然会接纳。

但是心冷了,淡了,就难说了。

杜吟秋点了点头,幸好崔琉娘提醒,这才来得及。

不然等杜家二老去世了,杜老爷只怕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妹妹的。

倒是有杜夫人这个枕边风在,杜吟秋怕是再也无法踏进杜家一步。

送去杜家的东西也解了杜老爷的燃眉之急,对这个妹妹自然是感恩戴德。心里惦记着这份人情,就算杜夫人再是怎么上眼药,也是无法抹杀掉的。

杜家的事一了,杜吟秋便想着掌家后,着手查看崔琉娘的嫁妆。

谁知dào

库房的钥匙没交过来,却是在崔老爷的手里。

她去书房见崔老爷,却被他摆手打发掉了:“此事不着急,我已经跟叶大人提早说了一声,琉娘的嫁妆太仓促,还是往后拖两个月再说。老夫人不在,嫁妆我就索性让人锁起来,钥匙只在我这里。等老夫人回来,杜娘再跟着安排便是了。”

闻言,杜吟秋只觉得奇怪,原本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延期了?

她心里藏着事,回去后眉头都没能舒开,索性告sù

了崔琉娘。

崔琉娘也不在乎亲事的早晚,只是崔老爷忽然改变主意,叫人如何能不起疑心?

崔老爷都是利字当头的人,能攀上叶纪泽,简直是迫不及待,不然也不会急冲冲就说定在一个月后。

如今突然改了日期,难不成中间起了这么周折,又或是出了更叫他心动的筹码?

似乎急着打发龚丽馨离开,崔老爷也更有理由让杜吟秋不动备下的嫁妆,封存起来,好拖延时间。

崔琉娘越想越是不对劲,便想寻个理由去百宝斋问问阮掌柜,若是能私下见一件叶纪泽就更好了。

只是她带着芳春才过了二门,就被四个粗壮的婆子给拦住了。

“还请大姑娘见谅,这是老爷的意思,让姑娘在成亲之前,暂时别出府门了。”

成亲前不出门,也是大家大户的规矩。

只是以前崔老爷巴不得自己去百宝斋跟阮掌柜套近乎,如今突然就叫她守规矩不要出门,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琉娘也没多说,只是狠狠瞪着几个婆子,便领着芳春回去了。

她不发发脾气,倒显得自己出不出门也不在意。

沉吟片刻,崔琉娘私下交代了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鬟。

为了方便联系,白鸽到底太扎眼了,不如有个心腹去传口信来得妥当。

她打发掉芳春早早去睡了,耐着性子等到子时快要过了,才见叶纪泽姗姗来迟,不由蹙眉道:“大人贵人事忙,民女快等得睡过去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任是谁等了半宿,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叶纪泽的脸色更难看,一进来就阴沉着,冷哼道:“崔姑娘有所不知,崔老爷硬是把亲事拖在两个月之后,昨天还偷偷招待了一位贵客。”

“贵客?是谁?”崔琉娘早就知dào

其中有猫腻,没想到崔老爷倒是胆大包天。

“还能有谁,正是明安候世子。”叶纪泽在桌前落座,径直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明安候世子,难道爹爹他……”崔琉娘大吃一惊,这个便宜爹爹难道还想让她一女嫁二夫吗?

简直是荒唐至极,别说明安候世子了,叶纪泽是钦差,他的出现就代表了皇帝,这无疑是间接打了皇帝的脸面!

叶纪泽微微点头,看着她震惊的神色不像作伪,看来崔琉娘并不知情:“姑娘猜得不错,崔当家正有这个意思。”

“他疯了吗?”崔琉娘惊呼一声,又皱眉道:“大人如何能答yīng

爹爹,把亲事往后拖两个月?”

两个人的时间能够做很多事,其中一样便是悔婚!

“在下就是想看看,崔当家究竟的打算,没想到结果却叫人吃惊。”叶纪泽也没料到崔老爷被富贵晃花了眼,准bèi

拒绝自己这个钦差,把崔琉娘送到明安候的府上去。

若是成了事,生米煮成熟饭,崔琉娘还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至于叶纪泽,崔老爷只当是不能拒绝明安候世子,崔琉娘是被明抢的,他一个平头百姓也阻止不了。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rs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厚颜无耻

叶纪泽也没想到崔老爷会如此厚颜无耻,不过他没拒绝,不等于心里不窝火。

任是谁已经定下来了,却要被别人觊觎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哪个男人都忍不下去。

崔琉娘却是奇怪了:“按理说,民女能成为大人的正妻,已经是难得。若是跟明安候成为亲家,怕是只能为妾。”

叶纪泽摇头,这就是崔老爷心动的缘由:“明安候已经松了口,愿意迎娶姑娘为世子的平妻。”

尚未娶世子妃,就要娶一个商家女为平妻吗?

她吃了一惊,总觉得这其中实在不同寻常:“明安候如此宠爱世子,连这么过分的要求都答yīng

了?”

崔琉娘也不是自卑,只是有自知之明。

在这个年代,最要紧的是门当户对的匹配。

她的出身不说,跟明安候世子是云泥之别。又并非倾国倾城,更别提是世子对自己一往情深。

这话别说世子,就是崔琉娘自己也不信的。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了。

崔琉娘皱眉:“难道明安候也知dào

了?”

世子紧追不舍,眼底的凉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为了自己这个人,那就就只是因为崔琉娘的手艺了。

叶纪泽点头:“在下也是如此猜测,明安候世子只怕看中了姑娘的手艺,想要为他们所用。”

崔琉娘压根对世子没什么好印象,崔老爷的野心倒是不小。

舍弃了钦差大人,也要选择一个侯爷吗?

说的也是,钦差也是官员,用的是俸禄,哪里有几代积累下来的侯府来得厉害?

崔老爷贪财的嘴脸,还真是一直没变过。

崔琉娘心下叹气,这个便宜爹爹想要作死就算了,难道还想把整个崔府都拖下水吗?

她蹙紧眉,相当厌恶崔老爷的做法:“大人可有办法阻止,别让崔当家如愿了。”

用的是崔当家,而非爹爹,显然崔琉娘也是恼了。

“他们商定三天后,就会到府上来下聘。世子会亲自过来,只怕会要求见姑娘一面。”叶纪泽顿了顿,凑到崔琉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崔琉娘睁大眼略略吃惊,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大人妙策,民女遵命,必然办得妥妥当当的。”

叶纪泽对她笑笑,指尖在崔琉娘颈侧的发束上一抚:“那么,在下就等姑娘的好消息了。”

崔琉娘对他亲昵的动作有些不适应,往后一退,忍不住拦住叶纪泽问道:“大人跟明安候世子,是不是有仇?”

站在窗边的叶纪泽脚步一顿,回头问她:“姑娘为何这么问?”

崔琉娘一愣,总不能说她是直觉,叶纪泽不喜欢世子,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叶纪泽明显不愿意回答,只瞥了她一眼,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耸耸肩,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知dào

答案的。

崔琉娘不动声色,也没告sù

任何人已经知dào

崔老爷的打算,规规矩矩留在院子里。

只是崔老爷对她越发和蔼了,送来不少首饰让自己随意挑选,就连崔明珠也没过这样的待遇。

杜吟秋面上笑吟吟的,私底下也对崔老爷十分防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老爷的为人,她是看透了的,无利不起早,突然对崔琉娘这么好,是想要利用她做什么?

杜吟秋一再叮嘱崔琉娘道:“虽说那是你的生父,可是老爷从来不做亏本生意。铺面里这么多的首饰,都是崔家压箱底的好东西,直接就送过来了,娘亲放心不下,你可别轻易答yīng

你爹任何事。”

“娘亲,女儿知dào

的。”崔琉娘自然明白崔老爷打得什么主意,是怕他跟世子谈妥了,自己却不乐意出来搅局就麻烦了。

索性这就开始笼络住自己的心,想让富贵迷花了崔琉娘的眼。

想着嫁给世子,这些贵重的首饰只会更多更好,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哪里能抗拒得了?

只可惜崔老爷不知dào

,女儿的芯子早就换了人,是一个经lì

过富贵和沧桑的灵魂了,哪里会被这么点小东西而舍弃了尊严和理智?

崔老爷算计了所有,唯独算漏了这一点,满盘皆输。

三天后,世子果然如期而至。

他从来不知dào

什么叫低调,大张旗鼓地带着聘礼从崔府对面的街道上浩浩荡荡而来。

原本不知情的,看着这阵势哪里还有不知dào

的?

都说明安候是大手笔,却没料到世子看上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京中不知dào

多少贵女晚上要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了,就这么失去了一个极好的如意郎君。

不少人好奇,世子到底看上了崔府的谁。

毕竟崔府里有两个适龄的姑娘,一是崔老爷的嫡女,一是崔老爷的妹妹。

不过崔老太爷过世才一年多,崔老爷的妹妹只怕还守着孝,所以会是崔府上的嫡长女?

围观的人满是艳羡,等崔家嫡女一嫁,崔府只怕会跟着水涨船高,在京中即便官员满地,也能挺起胸膛,底气足了,也能神气起来了。

崔老爷笑容满面地亲自到大门口迎接明安候世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着世子几乎要点头哈腰了。

明安候世子真是大大地给他长了脸,瞧着一表人才不说,举手投足优雅高贵,哪里是出身低微的叶纪泽能比得了的?

他还记恨叶纪泽的不厚道,对自己在天牢里可不客气了。要不是为了脱身,又怎会把女儿送上?

幸好如今有世子在,崔老爷也不必再担心叶纪泽的威胁了。

“世子,这边请。”他悄悄看了眼世子后面跟着的小厮,一个个抬着箱子沉甸甸的,这聘礼肯定不少,只觉得心花怒放。

明安候出手肯定大方,箱子那么沉,里面的好东西肯定不少。

侯府的管家跟在世子后头,看见了崔老爷贪婪的神色,只觉得不屑。

侯夫人不怎么看好这亲事,若非侯爷点了头,哪里会轮到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还没看见正主,光是瞧着崔老爷,就知dào

是上不了台面的。

管家心里叹息,若非如此,侯夫人最是疼爱的表小姐就能嫁给世子,也算是一桩美谈。

只可惜崔府横插一脚,表小姐几乎要哭晕了过去。

管家低眉顺眼的,对崔老爷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懒得露一点笑脸。

崔老爷也不在意,管家再怎么样也是主子的奴才罢了,连世子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何必对这么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他退后一步,请明安候世子去了花厅,亲自招呼:“粗茶淡饭,还请世子海涵。”

崔老爷没叫杜吟秋出来搅黄,甚至派人把湘竹苑给封了,不让里头任何人出来。

杜吟秋刚听到一点风声,还要出去知会崔琉娘,谁知dào

院门竟然被人从外头锁了。

不用说,肯定是崔老爷私下授意的,她几乎要气疯了。

卖女求荣到这个份上,崔老爷还真是无耻至极!

双燕是被芳春私下交代过的,便小声劝道:“夫人不必担心,芳春说了,大姑娘心里有数,夫人静观其变就是了。”

听罢,杜吟秋这才稍稍安了心。

崔琉娘会这么说,只怕早就知dào

这事了。

也难为她了,当爹的根本没把女儿的幸福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能换取最大的利益。

杜吟秋不由红了眼,自己当初看错了人,才会如今也害了女儿。

果然如同杜老夫人说的,嫁错了人,害得不止是自己一个!

双燕见她眼圈都红了,赶紧拿出帕子,又给杜吟秋泡了一壶香茶。

袅袅茶香飘来,叫杜吟秋心底的烦乱略略缓和了一些。

她出不去,也只能在院子里等消息了。

崔老爷特意从酒楼请来一个口碑极好的师傅,不过一顿饭,就足足费了十两银子才请来的大厨,肉疼得不行。

不过大厨的价钱贵,也是值得。

世子动了几筷子,脸上的神色还算满yì



“不知崔当家,能否让在下跟崔大姑娘见上一面?”

“当然可以,老夫这就去叫她过来。”崔老爷连忙答yīng

,一点都没觉得一个没出阁的姑娘随便出来见外男有什么不好的。

管家暗暗皱眉,崔当家如此,崔姑娘的规矩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以后进了王府,少不得要侯夫人手把手教导才是。

传话的丫鬟却扑了个空,说大姑娘没在梨香苑,听闻带着丫鬟到湖边小筑去耍玩。

崔老爷暗恼,这时候崔琉娘倒是只知dào

玩,一点都不懂事!

世子仿佛不介yì

,笑笑道:“既然大姑娘在湖边,在下也去赏一赏崔府后院的景色好了。”

他起身,拦住了要跟上的崔老爷:“让一个丫鬟带路就是了,不必劳烦崔当家了。”

世子明显是想跟崔琉娘单独见面,崔老爷哪会不识趣,乐呵呵地停下了脚步,更是受管家鄙夷。

谁知世子也没想带着管家,让他帮忙把聘礼的名单给崔老爷,再跟他商讨成亲的好日子。

管家想着崔府附近都有护卫守着,必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目送世子离开了。

带路的丫鬟红着脸,走路都是带着飘的,世子俊美无双,一般人哪能见得着?

她引着世子去了湖边小筑,便依依不舍地住了步。

世子环顾四周,湖边小筑有两层,如今静悄悄的,他走入大堂并没看见人,只怕崔大姑娘是在二楼上了。

他想着崔琉娘喜静,没多少丫鬟伺候也是理所当然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走到二楼,世子陡然间鼻尖一痒,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暗叫不好。

可惜已经太迟了,他眼前一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转眼就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s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算计

世子从昏沉中醒来,手脚绵软无力,就知dào

迷药尚未完全褪去。

耳边是女子的惊叫声,尖锐得刺耳,他不堪其扰地甩了甩头,睁开眼,看见的是身边几乎不着寸缕的崔明珠。

世子眯起眼,不过一瞬间就明白了究竟是什么事。

崔明珠满脸惊慌,双眸里噙着泪水,腮边的泪珠儿要掉不掉的,实在楚楚可怜。

不用说,自己是被算计了。

世子看着推门而入的崔老爷和杜吟秋,他们的神色满是震惊。

崔老爷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杜吟秋也是惊得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看来他们两人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就是戏做得太好了。

世子想到自己来提亲,崔老爷的欣喜简直难以掩饰,就明白不会是他的意思。

嫁的是嫡亲女儿,怎么都比隔着一层的妹妹来得更亲。

不是崔老爷,那么就是崔府的老夫人了?

这位老夫人听闻跟继子的关系还不错,加上崔明珠身上的孝期没过,这么一来岂不是把女儿的名声给坏了吗?

她不至于那么蠢,最近也没在府里,远远指点崔明珠也不可能。所以说,这是崔明珠自己的主意?

世子侧过头,目光在崔明珠身上打量。

粗俗的东西,连崔琉娘一根指头都比不上,更别说是身上的脂粉味,浓郁得叫人倒胃口。

世子感觉手脚恢复了一点力qì

,慢慢坐起身来。

崔老爷赶紧上前,亲自托着世子,对如今的境况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世子去见琉娘,怎的会跟明珠在一起?”

他也想不明白,世子难道要左拥右抱,娶了琉娘,再纳了明珠吗?

不过世子什么身份,想要的,只管开口就是了,没得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色心一起就把人拿下了。

崔老爷心里隐隐明白,世子怕是被算计了。

他目光阴沉地扫向还在低声啜泣的崔明珠,看来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关在院子里跟着女先生学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旁门左道却是清楚得很。

屋内还有着一股熏香的味道,却太浓郁了一些,崔老爷打开窗户,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世子施施然站起身,就要离去,却被赶来的女先生拦住了:“虽说是一场意wài

,只是姑奶奶的清白已经……世子若是就这样走了,姑奶奶以后还怎么见人?”

闻言,世子眯了眯眼,她这是逼着自己把崔明珠纳进侯府了?

崔老爷原本还想息事宁人,如今却被女先生横插一脚,气得心口发疼。

他心里对崔明珠越发厌恶,更不愿得罪世子,连忙赔笑道:“女先生圣贤书读得不少,哪能如此糊涂。世子什么身份,哪是随便一个女子爬上床榻,就能缠上去,换一个名分的?”

崔明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似乎不认识眼前的崔老爷正是最疼爱自己的人。

可是崔老爷还嫌话说得不够明白,看向她道:“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污了世子的名声?世子是来向琉娘提亲的,遇上此事,是老夫教导无妨,让世子见笑了。”

世子点了点头,还好崔老爷识趣,不像床榻上那个蠢女人,以为用这种法子就能挤进侯府的后院。

也不想想,他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弄回府去的人吗?

“爹爹,你叫女儿?”

女先生还挡在世子跟前,崔老爷正不耐烦要推开她,冷不丁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不由愣住了。

崔琉娘推开门,看着里头的几人,也怔住了:“爹爹,小姑,这……”

她仿佛刚看见世子,连忙行礼道:“民女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世子回头瞥向床榻上的崔明珠,倒是聪明,还知dào

把崔琉娘叫来,亲眼看见后,只怕心里便留下了疙瘩。

他要的是崔琉娘全心全意,如今彻底被崔明珠搅黄了,不免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崔明珠浑身颤抖,不知dào

为何俊美的世子爷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看的是一个死人。

她不过想要谋一个好亲事,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女先生说过,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主动去争取。

崔明珠想要比崔琉娘嫁得更好,叶纪泽已经被那个死丫头抢去了,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有世子爷了。

要是能嫁给世子爷,她不就能把崔琉娘踩在脚下,以后碰面了,那死丫头也只能向自己乖乖行礼,就算呵斥几句也不敢辩驳。

光是想想,崔明珠就心花怒放。

这么久以来的郁闷,仿佛都能一扫而空。

她精心谋划,又派了丫鬟到处打听,才有今天的巧合。

崔明珠绝不能让这场赔上所有的戏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落幕了。

不然,她岂不是吃亏大了,却又彻底被崔老爷厌弃?

只要攀上世子爷,崔老爷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敢多言!

崔明珠眼底露出一分坚定来,抓着被子勉强遮掩着身子,红着眼便下了床榻,直接向世子爷扑了过去。

崔琉娘一愣,就见世子爷轻巧地避开了崔明珠,让她趴在地上,身上的被子落下,没能遮住半点。

崔明珠惊呼一声,顾不上身子摔疼了,抬起头来,哭得梨花带雨:“世子爷就这么离开,民女如何能活?民女不过在贵妃榻上眯了会眼,醒来就见世子爷躺在身边……”

她双颊微红,接而又变得惨白:“民女不知dào

怎么回事,却是从小读过女戒的。世子爷就这么走了,民女除了出家,就只能一头撞在柱子上了却此生了。不过民女已经是世子爷的人了,死也是世子爷家的鬼,等会就去侯府大门以死明志!”

要不是地方不对,崔琉娘都要为这个小姑姑的演技喝彩了。

看看一张芙蓉面上的脂粉一点都没掉,哭得楚楚可怜,若是平常男子只怕是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曼妙白皙的身子从被下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属于少女的幽香和纯洁,哪个男人见了也忍不住要心动的。

最后便是崔明珠凄凄凉凉的话,活不了,就只能去死,还要死在侯府门口,那不就是人尽皆知了?

世子爷眯了眯眼,这女人是威胁自己?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胁迫!

“要嫁我?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世子爷嘴角一勾,却叫崔明珠后背一寒。

“在下已经向崔大姑娘下聘礼了,这位崔姑娘若是也嫁进来,也只能以滕妾的身份,你可愿意?”他手里握着的折扇,轻轻挑起崔明珠的下巴,轻易捕捉到她眼底的忿恨和不甘。

滕妾,那跟崔琉娘身边的大丫鬟身份没什么两样,什么更加糟糕。

明明她是崔琉娘的长辈,怎能为妾,还是名声极糟糕的滕妾?

但是世子看着已经恼了,再争辩一番,会不会让他失去耐性,连滕妾也不愿意让自己做了?

崔明珠心里天人交战,女先生在一旁却听得心急如焚。

滕妾的习俗不知dào

废除了多久,也就有些偏远穷苦的地方,因为养不起女儿,这才如此糟践。

她辛辛苦苦把谋划了这场好戏,可不是让崔明珠去做滕妾,拖累自己被人嗤笑一辈子的!

“世子爷,姑奶奶到底是大姑娘的小姑,长辈做滕妾实在不合适……”

女先生说得吞吞吐吐的,崔琉娘哪里听不出来。

长辈不能做滕妾,所以她这个小辈就得做了?

再不出声,女先生自话自说,压根不把她放在眼内了?

崔琉娘悄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疼得眼圈顿时就红了:“爹爹,女先生说得在理,小姑是长辈,理应在女儿前头出嫁。只是小姑身上戴孝,还得守两年,要不就缓一缓,等小姑出嫁后,女儿再谈亲事?”

崔老爷一听,急得不行。

这一拖就两年,两年内会出什么事谁知dào



崔家因为上回他被押入天牢的事一蹶不振,若是攀上侯府,还可能能有起色。

两年后,谁知dào

世子会不会被别的狐媚子给勾了去,崔老爷丢了靠山,回头到哪里哭去?

“这不妥当,明珠的孝期还在,你却是已经过了孝。世子亲自上门提亲,哪里能出尔反尔?”崔老爷搓了搓手,恨不得把崔明珠的嘴巴给撕了,更别提是龚丽馨请回来的女先生,实在是个惹事精!

崔琉娘眨眨眼,奇怪道:“之前不是已经有人上门提亲,爹爹也是应了,怎么世子又来下聘,女儿听着有点糊涂了。”

明安候世子估计是不清楚崔老爷的打算,她不介yì

提醒一下。

崔老爷嘴角一僵,对上世子的眼神,双腿顿时软了:“世子爷别听她胡说八道,是有人上门来提亲,却被老夫婉拒了。不过是个穷书生,哪里能跟世子比较?老夫从小疼爱这个女儿,自然不会让她嫁过去受苦。”

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崔琉娘心下冷笑,也不知dào

前阵子崔老爷还呵斥自己,恨不得掐死她这个女儿。

如今就说得像是打小宠着长大的,谁不知dào

崔老爷最宠爱的却是崔明珠,而不是她崔琉娘?

崔琉娘哪里会放过崔老爷,又迟疑地开口:“娘亲说爹爹应了,老夫人不是把嫁妆都备下了,嫁衣也快绣好了……”

她脸上带着无辜,崔老爷却恨不得捂住崔琉娘的嘴,不让这女儿继xù

揭自己的老底!rs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算计

世子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被崔老爷耍得团团转!

这场闹剧居然还叫崔明珠得手了,他觉得面上无关,竟然被一个商户人家骗了过去。

“原来如此,崔当家倒是好算计。”

世子的确看上崔琉娘的手艺,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阮掌柜又忽然对这个女子十分亲近,原本想纳在身边,也好就近观察。

若是能帮他一臂之力,那就更好了。

他想着此事天衣无缝,崔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却没料到崔老爷打算一女嫁二夫!

当明安候府是什么,傻子吗?

世子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崔老爷心里打鼓,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女儿不懂事,叫世子爷见笑了。原本是答yīng

了一门亲事,只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是老夫人眼拙,这才应下。世子爷也该知dào

,老夫那时候在天牢也是不知情的,回来立kè

把亲事退了。儿女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言,便没跟大姑娘多说了。”

他把责任都推在龚丽馨的身上,谁让这位老夫人没在府里,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明安候世子冷哼一声,勉强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他不能相信,崔当家会真的让崔琉娘一女嫁二夫,彻底得罪自己!

崔老爷这才算是松口气,厉声道:“女先生伺候姑娘梳洗,等会直接送回牡丹苑,别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女先生一张脸惨白,知dào

今天的事,崔老爷是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推了。

她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怎的会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或许女先生错算的,是世子爷的性子。

谁说世子爷风流多情,对谁都是温和的?

刚才那如刀割一样的眼神,叫女先生不寒而栗。

她早就不该答yīng

崔明珠做这样的蠢事,只是崔家姑娘果然是商户出身,描绘的前景实在太美好了,叫女先生也不能不心动。

女先生被各门各户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家也不乐意把她长留,免得起了不好的效果,带坏了那些姑娘,要都成了老姑婆,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也是忿恨,当初明明是未婚夫出尔反尔,错的全是那个男人身上,到头来却是自己的错。

女先生不嫁人,是看透了世间的男人,一个两个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索性要嫁人,不如嫁一个有权有势的。

崔明珠正是这个想法,两人不谋而合。

女先生想要长久的富贵,不乐意东奔西走的,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她一个才女,最是五谷不分,女红还好,让自己做饭,简直是脏了自己的手。

但是没有足够的银钱,想要享shòu

那是不可能的。

崔明珠经过一段时日的长处,这才抓住了女先生的心思,慢慢利诱之,两人便结成同盟,一起合zuò



药是女先生从外头无声无息地弄来的,人的安排也没有出纰漏,最后还让崔琉娘看见这一幕,给这场戏再锦上添花。

谁知dào

到头来,一切都没如她所愿呢?

崔明珠彻底懵了,她都脱光躺在世子爷身边,怎么他却一点都没心动?

难不成世子爷其实不行,这才会委屈自己,娶一个商户规定?

不然以他的出身,就是娶公主也是可以的。

崔明珠不由自主把目光降低了三寸,面色若有所思。

世子爷却被看得浑身发毛,冷冷地瞥了过去,崔明珠这才不得不收回了目光,一脸不甘心地被女先生扶起来,躲在屏风后穿戴整齐了。

崔琉娘自觉不该久留,事情也告一段落,到底在明安候世子心里放了一根刺。

崔老爷如今的说辞,勉强应付了世子爷。

但世子又不是傻的,回头查一查,哪里不知dào

登门求亲的人也下了聘礼,亲事也临近了呢?

到时候,崔老爷可就要焦头烂额了。

不过叶纪泽说的对,明安候世子再恼怒,却不会这么快对崔家下手,崔老爷还能喘口气,只是大小灾祸肯定不少,这一点崔老爷是别想逃过去了。

谁叫这位世子爷有求于她,绝不会轻易把崔府给毁了,让自己留下把柄的。

越是权贵人家,越是要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要谨慎。

谁让他们树大招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皇帝的耳边去,一点都不敢轻举妄动。

世子爷果真只是沉着脸,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聘礼也没带走。

崔老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背的衣裳早就湿透了。

他亲自送世子爷离开,知dào

这回是把明安候府给得罪了,回头就去牡丹苑,狠狠给了崔明珠一个巴掌:“没出息的,居然眼巴巴把自己送上去,也不照照镜子,是什么货色,世子爷哪里能看得上你?”

崔明珠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以前崔老爷哪里会用这么冷嘲热讽的玉器跟自己说话,她忿恨地道:“我不好,难道琉娘那个死丫头就是好货色了?世子会看上她,只怕也是眼瞎了!”

崔老爷气得手都哆嗦了,崔明珠素来乖巧听话,从来不会大声反驳自己的话。果真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是以前装得太真,叫他一点都没看出来?

看他扬起手又要再打自己,崔明珠红着眼凑过去,嚷嚷道:“你打,打啊,打死我算了。反正在你眼里,如今琉娘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以前大哥多喜欢我,多疼爱我,如今彻底变了。也不知dào

琉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总觉得她什么都好!不过是个臭丫头,大哥别忘了,她以前在外头让崔府丢脸多少回了?”

崔老爷难掩失望,对崔明珠的厌恶已经毫不掩饰了:“琉娘大病一场之后懂事听话,你才是变了。明明以前多么乖巧,如今却一再丢崔府的脸面。世子爷不是你能觊觎的,乖乖待在院子里,再别出来了。”

他又转向一旁忐忑不安的女先生,冷冷道:“府上再用不起这样的女先生,没得带坏了明珠,等会就让账房结算好这个月的束脩,女先生明天之前就离开崔府。”

“……是,”女先生颓然地耷拉着脑袋,她这就离开,只怕外头再也没人敢请自己做女先生了。

真是鬼迷心窍,当初竟然被崔明珠这个蠢丫头给打动了。

如今想来,崔明珠何德何能,能让世子爷另眼相看?

看看今天赶来的崔琉娘,女先生是看明白了,这场戏说是他们谋算的,倒不如是这位崔家大姑娘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为何世子爷来崔府的事,牡丹苑会轻易得到消息?

女先生去药铺买迷药,掌柜二话不说就给了,丝毫没有阻拦?

她当初以为是自己给的银子份量够足,掌柜才没有一点犹豫。

如今想来,何曾就不是被别人算计了?

真是可笑,崔明珠如今还执迷不悟,以为崔琉娘样样比不过她,理应是自己嫁给世子爷。

却不知dào

,最后的赢家,偏偏是那位不动声色的崔大姑娘。

女先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看走了眼,也只能认栽了。

但是走之前,自己说什么都要跟崔明珠讹一笔钱,不然以后的生计该如何是好?

崔明珠一听,自然是不答yīng

的:“女先生说的是什么话,府里的束脩从来没少过一文钱,该是女先生的,我自然一分不会少给。”

所以说不该是她的,一文钱都不给吗?

女先生气得发抖,她就没见过比崔明珠更吝啬的了。

自己为了她冒了多大的险,崔明珠丝毫不领钱,还一副觉得女先生坏了大事的表情。

还以为女先生是个厉害的,谁知dào

压根没能成事,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崔明珠如今不知dào

多懊恼,听信了女先生的话,以为万无一失。

瞧瞧世子爷离开时看她的眼神,这辈子想要进侯府,怕是难了。

女先生发狠道:“要是姑奶奶不给,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这就去侯府跟世子爷说说,姑奶奶到底是怎么算计他的!”

“你去说呗,看看进了侯府的大门,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崔明珠讥讽地笑笑,看着世子爷的模样,正愁没有替罪羊来泄愤,女先生上门去更好,世子爷好歹能消消气。

她是看出来了,世子爷再生气,也没对崔府怎么样,更没对自己怎么样。

这说明世子爷是真心要跟崔府的做亲家的,虽然不知dào

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还是真的喜欢崔琉娘那个小蹄子,崔明珠也知dào

今天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女先生比她还明白,难得崔明珠居然聪明了,一点都没受自己威胁。

但是女先生不甘心就被这样赶出去,冷笑道:“既然姑奶奶如此无情无义,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后会无期!”

她转身就走,崔明珠盯着女先生的背影,眼神渐渐发狠:“青鸾,派人跟着她,等出了京中,出钱让谁教xùn

她一顿便是了,让女先生再也不敢再回来!”

女先生知dào

得实在太多了,崔明珠不得不防。

在京中不好动手,出了城门,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鸾只觉得捏在手心里的银子实在扎人,咽了咽唾沫道:“姑奶奶,真要教xùn

女先生?”

“她不知好歹,不吃点教xùn

哪里会有自知之明?”崔明珠看她害pà

的样子,实在没出色,冷嘲道:“怎么,她不识抬举,你也是?”

青鸾浑身哆嗦了一下,急急摇头:“奴婢这就去办,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让任何人发xiàn

。”

崔明珠满yì

她的识趣,又叮嘱道:“小心点,别让娘亲知dào

了。”

就算龚丽馨没在府里,留下的眼线却不少,崔明珠可不想再听龚丽馨唠叨个没完!rs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厚颜无耻

崔老爷一气之下把崔明珠给禁足了,又怕崔琉娘心里胡思乱想,搜罗了一箱子的首饰便送到了梨香苑,搓着手笑道:“琉娘不必担心,我肯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夫婿。”

崔琉娘瞥了眼里头的首饰,崔老爷还真是大手笔,她不收下似乎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一切都有爹爹做主,只是叶大人是钦差,爹爹如此让他丢脸,怕是要得罪大人的。”

崔老爷不以为然:“怕什么,区区一个钦差,皇帝能捧起他,也能把他摔下来。横竖只是皇上的一句话,但是钦差和侯爷,哪个话更得圣心?”

显而易见,不过一个穷书生,哪里有侯爷来的重yào



崔琉娘眼皮一跳,崔老爷的心思真是够毒的,完全是过河拆桥。

叶纪泽把他放出来,崔老爷就开始在心里记恨了,这是打算接着明安候的手给叶纪泽难堪?

皇帝对这些外姓王没有多少信任,但面子还是要给的。

明安候要是发话,叶纪泽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反正皇帝手上的刀刃多得是,换一把也没什么不妥当。

崔琉娘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个便宜爹爹的无耻真是让她开眼界了,简直达到了一个常人不可及的高度。

崔老爷以为她还在心里顾忌,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只要好好在世子爷面前美言几句,没得叫世子爷记恨了,以后嫁过去,锦衣玉食,婢女成群,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比跟着一个穷光蛋钦差要好得多了。”

叶纪泽到底是一个穷书生,他特地去查探过了,父母双亡,除了会死读书,也没什么长处。

送来的聘礼,崔老爷也是看过的,不算名贵,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人家都比不上的,实在嫌弃得很。

这么一个又穷又没有家族靠山的穷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他跟世子爷透露一番,对方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叶纪泽像蚂蚁一样轻易捏死了,哪里要自己担心?

“爹爹这是嫌贫爱富?”崔琉娘眯起眼,看了过去。

崔老爷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我是为了你着想,多少姑娘家想要嫁给世子爷,世子爷还不稀罕了!我事事为你打点好,不也是让你出嫁后能过上好日子?”

崔琉娘听得冷笑,崔老爷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倒是懂得推卸责任!

“想要嫁给世子爷的姑娘确实很多,连小姑也……”她装出苦恼的模样来,怯生生地问道:“小姑这么喜欢世子爷,指不定会同意做我的藤妾一起嫁到侯府去。出嫁后,谁的肚皮最争气,谁就是世子爷的心头肉,毕竟富贵人家,最是紧张开枝散叶的事。”

崔老爷摆摆手道:“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守着院子,再不让明珠出来了。等老夫人回来,就让她亲自教导,这两年内都别叫明珠到府外丢人现眼了。”

这是打算给崔明珠禁足两年,不放她出来?

那么两年后呢?崔明珠估计恨死她了,到头来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自己?

崔琉娘心里冷哼,面上还是迟疑道:“爹爹如此,小姑怕是要恨死女儿了?小姑被那女先生教导后,越发想左了,不然怎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来?”

崔老爷听得暗自点头,也觉得崔明珠这性子越发难驯服了。被那个混账的女先生教导之后,更是往旁门左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十头牛都扯不回来。

若是还留在府里,只怕以后还会生事。

谁知dào

她会不会买通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叫她们出来作乱?

崔老爷越想越是担心,正好龚丽馨不是回乡下拜见一个尼姑师傅,不如把崔明珠也一并送过去,吃斋念佛,也能收收心。

崔琉娘知dào

崔老爷的打算,面上没有多少意wài



崔老爷最是在乎的,也只有他自己。

既然崔明珠留下来只会坏事,崔老爷二话不说就要把人送走的。

去的地方不用想,自然是能掌控的,比如龚丽馨的身边。

再派两个心腹下人跟着,便万无一失了。

崔琉娘想起叶纪泽偷偷传来的口信,只让她引着崔老爷到龚丽馨的身边去,说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崔老爷。

若要他亲自去,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先把崔明珠弄走,崔老爷不放心,自然会派心腹跟着。

心腹就是崔老爷的眼线,看到什么,肯定会一五一十告知他,那跟崔老爷亲自去有什么区别?

就不知dào

,龚丽馨在尼姑庵又做了什么事,叫叶纪泽如此幸灾乐祸,让她把崔老爷引过去了。

崔琉娘知dào

叶纪泽不痛快,显然是不想让崔老爷好过了。

她心里好奇得想揣着一只小猫,实在痒痒的,偏偏叶纪泽还卖关子,愣是没直接告sù

自己。

崔琉娘郁闷得把崔老爷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让丫鬟告sù

叶纪泽,也让他郁闷一下。

崔明珠第二天一早就被帕子塞了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上了马车,直接送去乡下的尼姑庵里去。

她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崔老爷也怕崔明珠闹腾,索性让人在房间里下了熏香,叫自己浑身无力,连挣扎都不行。

崔明珠虚弱的模样,崔老爷对外只说她生病了,想要送去乡下清净的地方休养。

戴着纱帽,就算用帕子堵着嘴,别人也瞧不出来。

崔明珠气得眼睛都红了,偏偏没有力qì

逃脱,只来得及对青鸾使一个眼色,今天她会如此,都是拜女先生所赐,决不能让她好过!

青鸾怯生生地点头,算是明白了,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崔老爷自然没错过两人的互动,等崔明珠不情不愿被塞进马车送走了,他就叫住了青鸾:“你到我书房里。”

青鸾喜出望外,还以为崔老爷对她没兴趣。留在霜华苑这么久,崔老爷一次都没过来,路上遇见也没多瞧一眼,她也渐渐死心了,一门心思打算跟着崔明珠,也能借此沾沾光。

谁知dào

崔明珠如此不争气,第一次出手就被抓了呢。

她没能跟着过上富贵的生活,还要被其他丫鬟嘲笑,别提多难受了。

如今崔老爷忽然正眼看着自己,青鸾实在是心花怒放,赶紧整理了一番,这才扭着细腰去书房了。

“见过老爷,”她袅袅矮身行礼,嘴角含笑,艳丽的容貌实在出色得让人无法忽视。

崔老爷一愣,顿时多了几分兴致来。

反正他身边的丫鬟多一个不多,再收一个也没什么。

没有名分的丫鬟多得是,崔老爷不介yì

让青鸾也跟着自己。

原本想要问话,不过看着青鸾春心荡漾的样子,崔老爷哪里还是正人君子,继xù

正经坐着问话?

他把人招到跟前来,笑道:“之前也没仔细看,原来青鸾长得这样好kàn

。”

青鸾羞答答地抬起头来,娇声道:“老爷谬赞了,奴婢哪里及得上宝姝姐姐?”

“这是吃醋了?”崔老爷捏着她柔软的小手,索性把人揽在怀里:“怎么办,若是跟着我,你得吃多少缸醋才够,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青鸾生怕他不高兴,连忙答道:“哪里的话,奴婢这是羡慕宝姝姐姐能在老爷身边伺候。”

崔老爷懒得跟她多费唇舌,送上嘴边的鲜肉,只管张口吃就是了。

宝姝带着青涟和青淼两个来书房给崔老爷送茶点,这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不由一怔。

青涟低下头,青淼却是冷笑道:“青鸾那小蹄子,这回倒是如愿了。听听这声音,恨不得让整个府里的人都听见了,知dào

她终于是老爷的人了。”

“你也少说两句,都是伺候老爷的,哪里来这么大的醋意?”青涟扯了扯妹妹的袖子,让她小声点,别叫里面的崔老爷给听见了。

她转头看向宝姝,轻声问道:“茶点看怕是送不得了,不如我们晚点再来?”

青淼凉凉地道:“青鸾得了这么个机会,不缠着老爷一整天,那是不会放手的。茶点可以省省了,直接准bèi

晚饭吧。”

青涟又扯了下青淼,生怕她多嘴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宝姝面色平静地点头:“那就准bèi

晚饭,估计老爷也累了,交代厨房做得清淡点。”

青淼挑眉,倒是惊讶了。这个宝姝跟着老爷,平日正正经经的,在床榻上崔老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没怨言。

如今难得接自己的话,看来对青鸾也没什么好印象。

青淼顿时觉得宝姝亲近了几分,挽着她的胳膊道:“姐姐可被跟青鸾计较,她是上不了台面的,老爷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很快就厌了的。”

龚丽馨不在,青鸾这才胡来。

虽说当初老夫人也有把她推出来伺候崔老爷的意思,但是女人心海底针,一时一个主意。

再说,推出去原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崔老爷拒绝还好,若是真接受了,龚丽馨对青鸾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青淼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老夫人赶紧回来,把青鸾这个小蹄子狠狠教xùn

一通。

青涟对这个口不择言的妹妹已经无语了,只是听着里面的**一声比一声大,她也忍不住皱眉。

白日宣yin,青鸾不遮遮掩掩的,还拼命大叫大嚷,真是生怕府里没人知dào

她攀上了崔老爷吗?

真是个心大的丫鬟,想要人尽皆知,好叫崔老爷给她一个名分?

实在是痴心妄想,崔老爷那样凉薄的人,哪里是真心喜欢她们这些地位低微的丫鬟,不过图个乐呵罢了。

青涟知dào

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活得更长更好。

反观青鸾,只怕以后在府里是要呆不长久的。rs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仇不报非女子

果真直到天色擦黑,崔老爷这才双腿打着颤从书房出来。

青鸾穿戴得整整齐齐,跟在崔老爷半步之外,颈侧的红痕怎么也掩饰不住,更别提是她眉梢间的春意。

青淼瞪了她一眼,心下骂着狐媚子,这才上前在另一边扶着崔老爷道:“晚饭已经置办好了,就等着老爷了。”

“你们有心了,”崔老爷坐下,看着一桌子清淡却不失可口的菜色,高兴地拍了拍青淼的手背,给宝姝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知dào

几个丫鬟里头,最是细心体贴的便是宝姝了。

青涟寡言,青淼却有些任性,唯独宝姝做事得当,崔老爷不止一次暗喜自己早早把这丫鬟从龚丽馨的身边要了过来。

加上平日沉稳的宝姝,夜里在床榻上却是撩人得紧。光是想想,就叫崔老爷身下一紧,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宝姝的身上。

坐在一旁的青鸾不高兴了,明明她今儿缠着崔老爷,使出浑身解数把人伺候得妥妥帖帖,怎么身边人的心压根就不在自己身上?

那眼珠子都快要黏在宝姝身上了,青鸾嘟着嘴,鼓鼓的胸脯蹭在他的手臂上,抬起手给崔老爷布菜:“老爷吃吃这个,啊——”

崔老爷吃了一口,旁边的青淼也不甘示弱:“这个味道真不错,老爷来尝尝?”

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美人相伴,左拥右抱,简直快活过神仙。

崔老爷乐呵呵地在两个美丫鬟地服侍下吃饱了,起身搂着宝姝就要回房。

他已经惦记了一晚,说什么都要把这个丫鬟带回去,再尝尝她的滋味。

青鸾气得直跺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崔老爷带着宝姝走了。

青淼在一旁凉凉地道:“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也不照照镜子,再怎么主动粘上去,老爷也不过尝尝鲜,很快便丢到一边去了。胭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宝姝姐姐?”

“你说什么?”青鸾涨红了脸,她的腰还酸着,身上的痕迹还没褪下,崔老爷就已经把视线转向别的丫鬟了,叫自己心里凉了半截。

被青淼嘲笑了一番,她更是压不住火气,卷起袖子就要扇一巴掌过去。

青淼轻松地躲开了,还顺道伸出脚,把青鸾绊倒了。

青鸾才刚跟崔老爷缠绵了一下午,浑身还酸疼着,这一摔,趴在地上许久没能爬起来。

“姐姐一看,她像不像一只没能翻身的乌龟,怪丑的。”青淼抓着青涟过来瞧,笑得乐不可支。

青涟瞪了她一眼,率先走了。

青淼赶紧跟过去:“姐姐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青鸾在地上很久才起来,脸上铁青。

今天的屈辱,她迟早要从青淼的身上讨回来!

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宝姝,不过都是丫鬟,她也清高不到哪里去,迟早被崔老爷腻歪了,还不一样要被冷落到一边,无人问津?

青鸾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红着眼圈站起身,双腿还是哆嗦着的,浑身的疲倦蜂拥而起。

她扶着腰刚走出去,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往崔老爷的院子去。

青鸾一愣,认出那个小厮是送崔明珠去乡下,崔老爷的心腹之一。

如此惊慌,难不成那位姑奶奶又闹出什么事来?

她也懒得再理会,崔明珠就是个惹事精来着,打了个哈欠,直接回房去歇着了。

不好好休息,明儿还怎么勾住崔老爷的心?

崔老爷揽着宝姝回了房,便迫不及待想要解开她的衣裙,被宝姝轻轻推开了。

“老爷,奴婢早就准bèi

了热水,先洗洗可好?”

闻言,崔老爷哪里能听不出来,伸手捏了捏她的纤腰,笑道:“怎么,宝姝也会吃醋?青鸾不过是个小玩意,送上门来,老爷我又不是柳下惠,哪里能拒绝?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清粥小菜罢了,老爷我最喜欢的还是宝姝。”

宝姝浅淡地笑笑,没把他的甜言蜜语放在心上:“老爷也倦了,青鸾也是胡闹,害得老爷晚上也没用几口饭。”

崔老爷最是喜欢她这份体贴,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青鸾那眸子里哪里是对自己的喜欢,分明爱的是他的钱!

宝姝就不同了,从来没提过任何要求,事事都紧着他,让崔老爷浑身都觉得舒服。

他乖乖去沐浴了,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搂着宝姝就往床榻上倒去:“可想死我了……”

“老爷,小的有事禀报。”小厮想了又想,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跟崔老爷说说。

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是不说,以后东窗事发了,自己也难逃隐瞒之责。

小厮索性豁出去了,提早禀报了,指不定还有一线之机,等老爷自己发xiàn

,他一家子都别想在崔府呆下去了。

崔老爷哪里舍得离开温柔乡,扯着宝姝不肯起来。

宝姝想着推了推他道:“老爷,大晚上的,必定是有要事禀报。”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宝姝去开门,小厮站在门口踌躇好一会就是不说话。

宝姝识趣地先出去了,还把房门关上,小厮这才松口气。

崔老爷不痛快,瞪着他道:“什么事大晚上来打扰我休息,要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少不得教xùn

你一顿!”

小厮知dào

打断了他的好事,只得苦笑道:“小的不敢多说,老爷还是亲自去走一趟,老夫人她……”

他说得吞吞吐吐的,崔老爷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道:“老夫人怎么了?乡下的尼姑庵住不习惯,让府里送东西过去?这些小事就不必问我了,直接去找夫人,看看有什么要打点的,给个单子我过目就是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小厮皱着一张脸,无奈地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崔老爷霍然起身,红着眼瞪向他道:“此话当真?你没看错,没诓我?”

小厮立kè

跪在地上,对天发誓道:“老爷,小的若是有半句谎言,必定天打雷劈,一家老小不得好死。”

不但自己,连家里人都一起发毒誓,崔老爷哪里还能不相信。

他只觉胸口一股怒火几乎要把整个人灼烧起来,又惊又怒!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崔老爷盯着小厮的眼神已经带着冷意:“老夫人那里都安排妥当了?这事没别人发xiàn

吧?”

小厮吓得胡乱摇头,急急道:“此事只得小的无意中撞见,立kè

就把人关起来了,寻了个理由,连一同去的丫鬟和护院都是不知情的。”

“你做得很好,回头一定大大地赏你。”崔老爷冷笑着,只得此事非得亲自走一趟不可。

只是他一走,府里就剩下杜吟秋了。

沉吟片刻,崔老爷打算连夜赶过去,直接去湘竹苑了。

杜吟秋刚刚睡下,听说崔老爷来了,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披了外袍便起身。

崔老爷面色阴沉,看见她这才缓和了一些:“我有要事得出门一趟,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很快便回来。我不在府上,家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老爷只管放心就是了,”杜吟秋见他穿戴整齐,明显准bèi

今晚就出发,不由惊讶道:“老爷不等着明儿一早才出门?有什么事如此焦急?”

夜路不好走,崔老爷急成这样,杜吟秋不免猜测是不是生意上的事又出了什么纰漏。

崔老爷的回答有些含糊:“不过是些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却要我亲自跑一趟罢。琉娘多看着点,别叫她出门了。我不在,府门关上,别见客,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作打算。”

他也担心崔琉娘会不会对明安候世子乱说话,坏了自己的好事,索性让杜吟秋锁上院门,省了不少麻烦。

“是,老爷。”杜吟秋答yīng

得好好的,只是崔老爷一走,崔府就是她的天下了,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崔老爷满yì

地走了,杜吟秋却被他闹得全无睡意。

双燕心疼地给她上了一碗燕窝粥,小声嘀咕道:“老爷也是的,大晚上来扰人清梦,不知dào

夫人被吵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吗?”

杜吟秋冷笑着摇头,崔老爷除了他自己,还能知dào

什么?

同床共寝这么多年,估计他从来都不知dào

自己被吵醒就再也睡不好的。

尤其这几年来,更是辗转难眠。

“你让人在后头悄悄跟着,看老爷是往哪个方向去的。”直接跟到头,或许要被崔老爷发xiàn

,但是稍微打探一下他去的地方,倒是可以的。

杜吟秋总觉得崔老爷突然出门,脸色还极为难看,却带着几分尴尬和惊怒,遮遮掩掩的,又生怕她发xiàn

,实在透着一丝古怪。

大晚上也没什么人出城,崔老爷的行踪很容易就能打探到。

双燕出了银子叫一个腿脚快又伶俐的小厮去打听了,没半个时辰就回来禀报:“回夫人,老爷的车马是往西边去的。小的去马厩悄悄问了马夫,走的是山路,老爷还特地让他挑了擅长走山路的马匹。”

连马车都不坐,崔老爷这回真是急疯了。

山路,又是西边,杜吟秋眯起眼。

崔老爷的去处,兴许是龚丽馨去的尼姑庵了。

她冷冷一笑,就连几天都耐不住,想要去找龚丽馨诉说离别之情吗?rs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丢人现眼

崔老爷并非杜吟秋想的那么好,一路急怒攻心,几乎要气炸了。()

身边只带着心腹,他就是担心知dào

得人太多,就连院前伺候的几个丫鬟都不知dào

崔老爷到底去的哪里。

原本还在马车里,后来崔老爷没了耐性,索性拆了前头的马匹,一路策马狂奔,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去了乡下的尼姑庵。

天色这才微微亮了,崔老爷来不及梳洗,直接气势冲冲地去了尼姑庵。

庵前有两个高大的护院守着,沉默地给崔老爷开门。

他扫了眼面前的护院,是自己的心腹,从来都是沉默寡言,这才放下心来。

这等丑事,实在不能传出去,不然崔府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但是更多的,崔老爷也觉得面上无光。

其他人不知dào

,他跟龚丽馨的关系却是非同一般。

如今龚丽馨简直是硬生生打他的脸,崔老爷真是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打开门,小厮在门外顿住脚步,没敢跟着进去。

他从来安分守己,不该看的绝不会多看一眼,识趣地关上了庵门,跟护院等在外头。

崔老爷怒气冲冲闯进去,两个粗壮婆子守在门口向他行礼。

不耐烦地摆摆手,崔老爷这才推门进了去。

没看被五花大绑的龚丽馨,他首先看向另一边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高大男子。

看着脸孔,约莫三十出头,倒是面白清秀,瞧着就不是做粗活的,肌肤细腻,也不知dào

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娈宠来着。

崔老爷一脚踩在男人的背上,听着他痛呼一声,吐出一口血,这才慢慢睁开眼,看到他,不由瞳孔一缩,连忙求饶道:“大爷饶命,小的真不知dào

她会是有夫之妇……”

龚丽馨明明说自家夫婿早早就死了,这才会跟她厮混在一起。

谁知dào

如今被捉奸在床,这男人被痛打了一顿,如今心里害pà



哪个男人受得了枕边人跟其他人厮混,不宰了他,只怕难消心头之恨!

“说说看,你跟她多久之前就在一起了?”

男人瞥了龚丽馨一眼,见她双眸睁大,满是惶恐之色,哆嗦着答道:“没多久,也就是这回。庵主那个老尼姑平日就做这种拉皮条的买卖,把我们叫来,跟主顾对上眼,就留下了。”

就一回吗?

想到他冷落了龚丽馨,所以这个女人就跑来尼姑庵找尼姑帮她偷汉子?

崔老爷半信半疑,龚丽馨能拜这么个老东西做师傅,怎么可能不知dào

她的勾当。供奉了十几年,只用了一回,怎么可能?

他抬脚又狠狠踩了下去,男人哎哟两声疼得快说不出话来:“饶命,大爷饶命,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除了你,还有谁?”

崔老爷一句话,叫男人不敢再求饶了,怯生生地又看向龚丽馨,后背又被踩了一下,这才又快又很,他不由又吐出一口血来,吓得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小的只知dào

一点,她是老尼姑最大的主顾,给银钱最是绰约,小的几位哥哥都喜欢来伺候。”

“几个?”崔老爷阴沉着脸,抓住男人的头发问道。

男人不敢说了,先问道:“若是小的说了实话,以后就别在这里混了,大爷会绕了小的吗?”

“放心,我哪里会为难你。”崔老爷冷笑,不过是不上台面的破烂玩意,看着他趴在地上不停求饶的懦弱模样,哪里有心思弄死他?

再说,龚丽馨还不至于让自己脏了手!

心腹禀报过,偷偷瞥见有人闯进尼姑庵,后来发xiàn

是个陌生的汉子,正觉得奇怪,叫了两个护院把人摁住,所以男人只刚进门脱下衣衫,龚丽馨已经光溜溜在床榻上等着了,这才被当场捉住。

龚丽馨有没求饶喊冤,崔老爷压根就不想知dào



男人得了信,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小的几位哥哥在这附近的宅子是一等一的受欢迎,长得比小的要俊美,功夫也是极好的……”

被踩了一下,男人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小的刚来,只认识三五个哥哥,对这位夫人都是赞不绝口的。若非这次夫人出的银钱比以往少了许多,也轮不到小的来伺候。”

崔老爷眼睛都气红了,看着龚丽馨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的心挖出来。

十几年啊,原来这个女人压根就安分过。

勾搭了自己不说,还时不时跑到这个乡下的尼姑庵里偷汉子,是不满yì

他吗?

当年崔老爷还是年轻,龚丽馨就已经不满足了,所以平日在床榻上的**都是装出来的?

哪个男人都受不了曾经在身下的女人居然对自己不满yì

,跑去别的地方厮混来打牙祭。

崔老爷叫心腹把男人送走,打发得远远的,免得碍眼,转身走到龚丽馨的面前。

龚丽馨拼命扭动身体,又连连摇头,祈求的眼神盯着他,看着像是想要解释。

崔老爷想了想,还是伸手摘掉了她塞在口里的帕子。

龚丽馨喘了口气,这才赶紧解释道:“老爷明鉴,那个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简直是一派胡言。道宣师傅一直在尼姑庵里清修,六根清净,从来不管红尘事,老爷是冤枉她了。”

“是不是冤枉,一查便知。”崔老爷冷哼一声,压根就不相信她的措辞:“不过老夫人口口声声说那老尼姑是冤枉的,那么半夜三更,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出现在庵里,还朝着你的房间来的?”

龚丽馨支支吾吾没答上话来,她的确回到这里来找乐子。老尼姑也不是真的冤枉,只是自己刚到,一路疲倦,夜里才歇着,哪里知dào

大晚上会有男人过来?

也不知dào

是道宣师傅会错意,还是自己胟àn

卫炊蓟峤幸桓瞿昵崮腥伺阕牛??猟ào

被崔老爷的心腹抓了一个准!

她刚说道宣师傅是冤枉的,是个远离红尘的清修之人,如今再把男人的事退到老尼姑的身上,不就是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麻?

“怎么,答不出来?男人不是找你来的,难道是去找老尼姑来着?”崔老爷冷笑,看龚丽馨躲躲闪闪的眼神,忽然道:“十几年前老夫人就拜了这个师傅,那时候离明珠出生没多久吧。”

知dào

他在怀疑什么,龚丽馨惊恐地摇头否认道:“老爷,明珠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发毒誓!”

“毒誓?我又没说什么,老夫人怎的这般焦急害pà

,看看这满头的冷汗,真是叫人心疼。”崔老爷伸手拭去她额角的汗珠,冷冷一笑:“是不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去辨认,就不劳老夫人担心了。既然老夫人喜欢这里,一年总要回来两次,那就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好好跟着你的师傅清修吧。”

龚丽馨又惊又恐,崔老爷是打算把自己关在这里,再也不让她回去吗?

“老爷,是我错了,我一直不知dào

师傅会做这样的勾当,只想着维护她的名声。毕竟她是我拜下的师傅,总不能连累了崔府被人泼污水了。我也是这次回来,才明白师傅居然做这样的勾当,我实在是冤枉啊!”

龚丽馨死死抱住崔老爷的腿脚,生怕他离开。

崔老爷一脚揣在她的胸口,冷笑道:“你不知dào

?老夫人这话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刚才不是说你的师傅六根清净,从来不管红尘琐事,怎么忽然又改口了?”

龚丽馨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一直把龚丽馨关在这里,的确有损崔府的名声。

不知情的,还以为崔老爷苛待了继母,不让她再回去崔府了。

但是留着又碍眼,崔老爷是一点都不想龚丽馨在面前晃悠。

若是能弄死了……

他的眼底透着冰冷,到底还是放qì

了。

龚丽馨死得不明不白,反倒便宜了龚家。

到时候,龚家为了讹钱,还不知dào

会不会跑到崔府来闹。

崔府元气大伤,如今是经不起任何一点风浪了。

在这个节骨眼,侯府还没发话,崔老爷心里惴惴不安,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坏了事。

而且要是龚丽馨死了,崔琉娘就得守孝一年,怎么都不划算。

天人交战了一会,崔老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老夫人和我好了一场,虽说身份有别,我对老夫人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没想到老夫人如此作为,倒是寒了我的心。留在这个冷清的地方,老夫人也能安静地反省,然后先回龚家小住一阵,等琉娘要出嫁的时候,我自然会派人把老夫人接回府来。”

龚丽馨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她刚才分明看得出崔老爷已经动了真怒,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让她在尼姑庵呆个一年半载,又或是回去娘家,只要能保住小命,自己哪里能不答yīng



看着龚丽馨连连点头,崔老爷不得不警告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老夫人心里明白。若是我在外头听到一丁点的风声,老夫人除了以死来证明清白,怕是再不能做其他了。到时候不但连累了龚家,崔府的名声也要坏了,这个后果,想必老夫人是不想看到的,是吗?”

“当然,一切都听老爷的。”龚丽馨哪敢说出口,到时候别说崔老爷,就是龚家人第一个就饶不了她!rs

第一百二十章 失心疯

一场闹剧偃旗息鼓,崔老爷一刻都不愿意多呆,连夜又赶回了京中。百度:本名+

只是他没直接回崔府,而是带着心腹去外头的庄子里歇息了一会。

一夜没睡,自己不是年轻的时候了,看着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龚丽馨的背叛让崔老爷有种身心疲倦,浑身上下的愤nù

至今渐渐散去,心里头对崔明珠更是带着几分怀疑。

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像自己,更不像崔老太爷。

不管是五官还是身条都像足了龚丽馨,实在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们崔府的血脉。

滴血认亲吗?

崔老爷迟疑了一会,心里下意识地抗拒。

若是结果不如意,崔明珠真的不是崔家人,他该如何是好,早早把人远嫁,好打发出府去吗?

嫁的远,不常回来,眼不见为净,倒也是个好主意。

不管崔明珠到底是不是崔家血脉,光是看着她那张跟龚丽馨神似的脸,崔老爷就倒尽了胃口。

似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龚丽馨这些年来跟多少男人厮混在一起,那身子有多么不干净。

要是崔老太爷在这里,早就把她掐死了,哪里容得下龚丽馨再继xù

活下去?

要不是崔府如今再受不了定点的震荡,崔老爷也不打算饶过她。

等崔琉娘嫁出去了,又或者把崔明珠打发出门,前后不过两年左右,崔老爷自认还能忍得下去。

为了大事,他这点忍耐是需yào

的。

崔老爷虽然累得很,却是睡不着,让小厮买了酒,一个人在院子里喝光了,这才醉得瘫软在桌面上。

小厮怕他着凉,扶着崔老爷进屋内,正要出去。却忽然听见床榻上呼呼大睡的人喃喃低语道:“让你多活两年……又如何?”

他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深知崔老爷说的人不是自己,却也满心的冷意。

小厮蹑手蹑脚出去,心里头对老夫人掠过一丝怜悯。

想到龚丽馨最后彻底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神色,如今想来,崔老爷哪里是放过她,不过让老夫人多活两年,好歹不会坏了府里两位姑娘的亲事。

对崔老爷来说,两个姑娘嫁得好,崔府才能重新东山再起。哪里会为了这点丑事,就直接葬送了崔家的前程?

崔老爷足足歇了一天一夜,这才回到崔府。

只是在大门口。就被不少人指指点点的,他心下一跳,赶紧回去,就见杜吟秋一脸愁容地出来:“老爷,事情不好了。”

“怎么的不好了?”崔老爷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时没留神,让明珠跑了出去。她去了侯府叫嚷,让世子爷不该辜负了她……”

杜吟秋简直愁坏了,崔明珠这么一闹,如今世子爷轻薄她的事整个京中都知dào

了,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她还真是束手无策。

这个作死的丫头。为了攀高枝,连脸面都不要了。

明明还在孝期,就这么跑出去到别人家的大门口嚷嚷得所有人都知dào

,不但崔府丢进了脸面,侯爷只怕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崔老爷脑门青筋突起,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像足了她的娘亲,是个不要脸的!

为了能攀上世子爷,连崔府也不管不顾了。

崔老爷暗恼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会觉得崔明珠懂事乖巧,对她宠爱有加?

若非如此。崔明珠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胡闹。

原本世子爷对崔府已经有了隔阂,如今崔明珠一闹,侯府还会跟他们做亲家吗?

崔老爷双手握成拳,冷冷地问道:“明珠如今在哪里?”

“让她继xù

在侯府外头嚷嚷也不好,我便擅自做主,叫两个婆子过去把她堵了嘴,只道明珠是得了失心疯,好歹把人带回府来了,丫鬟们看不住,便让四个做粗活的婆子守着院子。”杜吟秋咬牙切齿,崔明珠不要脸就算了,还拖累了自家女儿。

崔琉娘都要嫁人了,崔明珠出去一闹,叶纪泽要是厌恶了崔府,退了亲该如何是好?

杜吟秋很是欢喜叶纪泽这个知礼的读书人,身在高位,却是不骄不躁的,以后肯定是能做大事的人。

崔琉娘能嫁给他,以后必然过得不错,实在是一门好亲事。要是被崔明珠给搅黄了,就别怪杜吟秋对她不客气了!

“夫人做得很好,让明珠得罪了侯府,以后崔家便是吃不了兜着走!”崔老爷对这个女儿真是厌恶到极点,抬脚就去了牡丹苑。

崔明珠不肯回来,婆子得了死命令,直接把人绑回来的。

回来后她还拼命挣扎要出去,婆子不敢松绑。

如今崔明珠发髻散乱,珠钗早不知dào

掉在哪里去了。衣衫不整,还有被撕扯的口子,整个人就像疯婆子一样。

崔老爷走进来,就见她双眼一亮,高声抱怨道:“大哥,这些婆子作死地弄疼我了,赶紧把她们拖出去狠狠教xùn

一顿!大嫂也是的,不知dào

是不是上回娘亲训斥了她几句,就记在心上了,在外面叫嚷我是失心疯,要是被世子爷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听着崔明珠还心心念念着世子爷,崔老爷更生气了,兜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还记挂着世子爷?崔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世子爷只怕如今已经后悔踏进崔家。要是激怒了侯爷,我也保不住你!”

崔明珠被打懵了,实在不敢想像崔老爷居然打自己?

“大哥,你打我!明明是世子爷玷污了我的清白,一走了之又不闻不问,妹妹这才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大哥给我讨回公道,哪里会让我跑到侯府门前大声喊冤?”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世子爷是谁,你用了旁门左道,就能逼着他娶你吗?也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跟个疯婆子一样,世子爷会喜欢你,别做梦了!”崔老爷气愤难平,没想到崔明珠依旧执迷不悟。

崔明珠听得不痛快了,她恨恨地道:“世子爷能看上琉娘那丫头,怎么就看不上我了呢?为了谋幸福,一点手段是必然的,这是娘亲教我下的。要是我能嫁给世子爷,大哥也能沾光,没什么不好的?大哥以前不是最疼我的,如今怎么只向着琉娘了?”

崔老爷就知dào

,崔明珠小时候就不该养在龚丽馨的膝下,瞧瞧这话说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龚丽馨十几年前对自己小意温柔,所以为了能长长久久的掌控崔家,她也就委曲求全,跟着他了?

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一年还要跑出去两三次,好弥补在自己身边的遗憾和不满足?

新仇旧恨,崔老爷顿时火了:“你还在孝期,就这么不要脸地去侯府面前叫嚷,就算世子爷要纳了你,也得两年之后的事了。”

崔明珠以为有转机,赶紧应道:“两年的功夫,妹妹愿意等的。只是侯府会不会出尔反尔,没个聘书,没事先定亲,世子爷两年后反口不认人怎么办?”

崔老爷冷笑,转身就走:“那你就等着,两年后看看世子爷会如何了。难不成你以为我能逼着侯爷,压着世子爷跟你成亲?”

崔明珠难免失望,但是又重新振作起来:“大哥会帮我的,对吗?”

“你先去乡下住一段时日,再作打算。”崔老爷对她简直失望透顶了,也不知dào

究竟龚丽馨跟崔明珠说了什么,让她像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世子爷,这只会惹来侯府的厌恶。

他一想到自己要像孙子一样卑躬屈膝,跑去侯府给世子爷赔不是,就对崔明珠更是厌恶透顶了。

孝期还有两年,那就让崔明珠在庄子上关两年。

杜吟秋不是说她得了失心疯,那就好好养着,对外只说养病,谁也挑不出错来。

至于侯府那边,听说崔明珠被关起来,让事情迅速平息,世子的怒火或许能稍微压下去。

崔老爷又想到被龚家抢去的玉山子,要是龚丽馨不至于那么大方,这会他也有能出手的好东西给侯府赔礼了。

思及此,他脚步一转,直奔梨香苑去了。

崔琉娘见他过来,不由有些奇怪。崔明珠在府外大吵大闹,惹得人尽皆知,杜吟秋又急又怒,把人绑了回来,崔老爷不跟崔明珠说道理,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琉娘啊,这次明珠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崔老爷满脸歉意,搓着手道:“我已经教xùn

她了,下午就连夜送回庄子上,让明珠好好反省,别留在京中丢人现眼了。”

“小姑也是想左了,倒是叫娘亲受累。”崔琉娘眼看他不停环顾架子上的摆件,便明白了崔老爷的来意,只冷意看着,并不主动开口。

“的确让杜娘受累了,回头要好好感谢她才是。”崔老爷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崔琉娘平日做什么,女红如何,首饰够不够用之类的闲话。

东拉西扯了一会,终于词穷了,崔老爷这才开口道:“上回琉娘送去霜华苑的玉山子,我瞧着就不错。阮掌柜是个大方的,当初除了玉山子,还送了不少玩意儿吧。都在哪里,让爹爹来掌掌眼?”

掌掌眼,然后把东西讨要回去,给侯府当作崔明珠闹事的赔礼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双璧人

果然如叶纪泽所言,崔老爷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本书由】

崔琉娘装作惊讶,笑着答道:“阮掌柜眼界高,想把玉山子摔了,女儿瞧着可惜,这才厚脸皮要了回来。只是玉山子回来,老夫人不介yì

,这才送了过去。老夫人送了,娘亲这里少不了,还余下几个小挂件,正好娘亲回杜家,女儿便让她一并送过去给两个表弟做见面礼了。”

闻言,崔老爷脸色都黑了。

阮掌柜送来的东西听说不少,谁知没几天,崔琉娘就大大方方都送了出去,却没留一件给自己?

崔琉娘看他面色不善,便怯生生地问道:“都是女儿家和小孩的玩意儿,女儿便做主都送了人。唯独玉山子,还想着送给爹爹,不过老夫人要了去,女儿也不好拒绝……”

崔老爷的面色更难看了,玉山子原本是要送给自己,却被龚丽馨横刀夺爱,强抢了去?

想到龚丽馨把这么好的东西白白便宜了龚家,他就郁闷得心肝都要疼了。

既然崔琉娘这里也没了东西可以拿出手的,崔老爷也没必要继xù

留下了,懒得再多说,敷衍了两句就直接走了。

崔琉娘目送他离开,等崔老爷的身影看不见了,嘴角才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来。

来梨香苑打秋风?这个便宜爹爹想都别想,别说门了,窗都没有!

崔老爷最后只得四处打听,花了大价钱收了一套玉茶具,其中的白玉单柄杯是重中之重,其他玉杯不过是陪衬罢了。

他一眼就相中了这套茶具,玉质极好,听闻还是前朝开国皇帝曾用过的。

杯圆筒形,有三足,一侧有圆形耳,外壁雕琢了龙凤纹。三足上则是雕刻了兽面纹,栩栩如生,刻工精美,乃是极品。

若非崔老爷把价钱一加再加。对方也不肯割爱。

他小心把玩着手里的玉壶,心里得yì

,可惜身边几个丫鬟是不识货的,杜吟秋又不在,索性把崔琉娘给叫了过来。

这丫头见了阮掌柜,在百宝斋也算是赏了不少玉,耳濡目染,应该也懂一点。

崔老爷记得当初在书房,崔琉娘无意中发xiàn

刚入的一批古玉是假的,这才让崔府逃了一劫。

要是无知无觉直接卖了出去。他的下场就跟周老爷一样了,如今哪里还能从那吃人的天牢里回来,怕是有去无回了。

也是自从那时候开始,崔老爷对这个女儿才注意到了。

崔琉娘那时候开始懂事,收心留在府里。越发乖巧听话,很得他的欢心。

或许打从心里觉得是这个女儿让自己避了一场大祸,他对崔琉娘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爹爹叫女儿?”崔琉娘进来矮身行礼,一身粉色的衣裙看着就娇俏可人。

崔老爷看着她的容貌跟杜吟秋有几分相似,仿佛看见了年轻时那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浑身的书卷气,矜持地微笑。站在树下,轻风飘过,吹起了她乌黑的发梢,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上了他的心。

“爹爹?”崔琉娘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由轻声唤道。

“琉娘来了,坐下吧。”崔老爷笑着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以前刚认识你娘亲的时候。那会儿,你娘亲也跟琉娘差不多大。没想到当年小小的团子。如今也长得亭亭玉立,跟你娘亲一样好kàn

了。”

“爹爹谬赞了,让女儿都不好意思了。”崔琉娘低下头,心里嘲讽,崔老爷这会才露出怀念的神色,惦记着杜吟秋的好来了,这些年怎么就没对她好点?

想到龚丽馨回乡下的尼姑庵礼佛,这才没几天,崔老爷连夜跑过去,第二天老夫人就赶回来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回来在院子收拾一番,凳子都还没坐热,又火烧屁股一样,迫不及待去龚家了。

怎么看着,龚丽馨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叫崔琉娘心里存了疑。

而且崔老爷最爱面子,平日在人前对这位继母都是毕恭毕敬的,吃穿花用都是府里最好的。

这次龚丽馨回娘家,只一辆马车,崔老爷没让人准bèi

一车子的礼物已经够罕见了,就连老夫人平日用的穿的,也没叫丫鬟把半个院子给收拾出来送过去,倒是挺稀奇的。

知dào

龚丽馨已经失宠了,却没想到崔老爷居然在人前都懒得跟她继xù

做戏的地步,到底如何惹怒了这个便宜爹爹?

龚丽馨一被厌恶,崔老爷倒是念起杜吟秋的好来了?

果然是渣男,也不想想以前把龚丽馨捧在心上,如今人老珠黄,转眼就厌弃了,再不愿多看一眼,连送都不送,只打发一个小厮陪着就是了。

龚丽馨似乎也是敢怒不敢言,躲在马车里很快就催促马夫赶紧回龚家去了。

这事透着诡异,老夫人平日的生活多奢华,此次连往常用惯的都没来得及收拾起来,匆匆忙忙跟逃难似的。

仿佛崔老爷成了洪水猛兽,莫不是什么把柄给崔老爷捏住了?

就连回府后得知崔明珠被送走了,崔琉娘还以为龚丽馨会大闹一场,怎么也要跟崔老爷哭诉一番。

谁知dào

一直静悄悄的,别说闹了,连抱怨也没一句,只一叠声催着丫鬟婆子收拾好便出门了。

由始至终,甚至没敢多问一句。

崔琉娘兀自出神,忽然见崔老爷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玉壶过来,笑道:“你来看看,这玉壶不错,我刚收的。看看这雕工,看看这玉质,只花了这个价钱。”

他炫耀般的话,叫崔琉娘笑了笑,连忙附和道:“爹爹看中的玉器,哪里会差?”

她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这玉壶雕刻果真不错,只是玉质就不好说了。

崔琉娘随口夸了几句,不外乎是雕工一流,崔老爷眼光极好之类的。

崔老爷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看得明白,只是被夸得心里高兴,很快便让人送来一对精巧的珍珠耳坠,打发她走了。

芳春回到院子,这才低声抱怨道:“老爷也是的,眼巴巴将大姑娘请过去,也不想想姑娘正准bèi

用饭。一来一去的,不但耽搁了,饭菜也凉了。热一热,味道可就差远了。”

崔琉娘倒是不在乎,一路笑眯眯的,这会儿只让宝竺把饭菜热好了,拾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能填饱肚子就好,哪里来这么多的讲究?”

芳春见她不在乎,难免有些打抱不平:“姑娘总是这般心善,偶尔也得跟老爷提一提,有什么事不能用饭之后再说呢?”

崔琉娘笑眯眯的,知dào

这个丫鬟是心疼自己,听了一耳朵,直到她不好意思地住了嘴,这才笑道:“好了,管家婆,我都知dào

了。你也说得累了,宝竺赶紧赏芳春一杯好茶。”

芳春羞红了一张脸,宝竺在一旁真的捧着一杯清茶递了过去,叫前者怪不好意思的,憋了一会,没忍住就笑开了:“姑娘又拿奴婢开玩笑,连宝竺也跟着调皮了。”

崔琉娘用完饭,这才懒洋洋地道:“宝竺去二门盯着,瞧瞧爹爹是不是正准bèi

出门,还要把新弄到手的玉壶一并带上?回头打听打听,他究竟去哪家做客去。”

等她歇了一个午觉,宝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低声答道:“大姑娘猜得不错,老爷带着玉壶出门了,还亲手捧着,生怕小厮给打坏了。只是去的地方,却是明安候府。”

宝竺知dào

崔老爷有意让崔琉娘嫁给世子爷,只是叶纪泽提亲在前,崔明珠闹腾在后,侯府如今一直没消息,聘礼虽说没拿回去,但是庚帖也没送来,这事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估计还在气头上,崔老爷也是急了,这才带着玉器上门去请罪。

要是侯府接了赔礼,这事揭过了,崔琉娘或许就得嫁给世子爷,那么叶大人该如何是好?

宝竺曾见过两人在院子里散步的情景,虽说他们离得不算近,因为避嫌足足有半臂远,偶尔说两句话,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是专注。

远远跟在后头的她,仿佛感觉两人之间极为融洽,根本容不下别人。

叫宝竺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免得惊扰了前面这对璧人。

在她看来,崔大姑娘虽然没开口,心里却是向着叶大人的。

如今崔老爷这般,倒像是棒打鸳鸯,叫自己看着挺惋惜和焦急的。

在路上碰见宝姝,她只叮嘱宝竺,大姑娘的事不必插手,多看多听少说话便好。

一切的问题,大姑娘自会解决,不劳宝竺去操心的。

宝竺瞧着崔琉娘神色如常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崔老爷会亲自到侯府去。

或许姐姐说得对,大姑娘胸有成竹,神色笃定,崔老爷就是再想跟侯府做亲家,指不定根本不能如愿。

崔琉娘沉吟片刻,点头道:“知dào

了,你叫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在二门等着。若是爹爹回来了,便过来跟我说一声。”

她也好奇,崔老爷特意设了台阶给世子爷走下来,不知dào

侯府会不会接这个茬。毕竟被崔府狠狠落了脸面,让侯爷面上无光,世子爷更是心里恼恨至极,会不会这么容易原谅崔府,倒是说不准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马威

崔老爷上门,的确闹了个没脸。【本书由】

门房的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只让崔老爷等着。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个时辰,直接把人晾在大门口,别说多没脸了。

崔老爷还不能挥袖直接回去,毕竟是他求着人做亲家的,脸面还没有侯爷来的大。

皇商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哪里比得上异姓王的头衔,只能等着了。

幸好侯府还不至于打算让他吃闭门羹,半个时辰后,等崔老爷双腿都要站细了,好歹请了他进去。

“让崔当家久等了,我在房里读书,从来不爱有人伺候,底下人便不敢来打扰我,这才耽搁到这个时候了。”世子爷笑吟吟的说着,只是面上没多少歉意。

这番说辞足够给崔老爷面子了,不管是真是假,这点小亏也得自己咽下去。

崔老爷连忙陪着笑道:“是草民冒昧了,之前也没送帖子来,突然上门,多有得罪,还请世子见谅。”

“哪里,是府上怠慢了崔当家才是。”世子笑眯眯的,两人热络地寒暄,仿佛之前的尴尬和难堪丝毫没有出现过。

兜兜转转,崔老爷终于上了正题:“这是草民刚收的小玩意,上不了台面,就想让世子爷掌眼。”

说是掌眼,不过是白送的借口罢了。

他递来了橄榄枝,世子爷也没拒绝的理由。

再把人挡在门外,岂不是便宜了那个不知dào

哪里来的野小子?

想到自己看中的姑娘,这还没纳进府,就已经别的男人盯上了,世子心里确实不痛快,恨不得把那野小子给教xùn

一顿。

好歹是被侯夫人给劝下来了,这是多事之秋,侯府门前是非多,还是谨慎些为好。毕竟盯着侯府大门的眼睛实在太多了。

“崔当家看得起我,自然是拒绝不得的。”

崔老爷把锦盒奉上,轻轻打开,往前一推。

一套白玉茶具。摆在王府里也是毫不逊色的,他显然是费了一番心血。

世子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对崔老爷点点头道:“的确是不错的玉壶,崔当家有心了。”

“既然世子喜欢,不若留下,这么好的东西,在草民手里反倒是糟蹋了。”

崔老爷谄媚地笑着,听着世子应下,更是笑得眯起了眼。

“世子跟大姑娘的亲事,不知dào

好日子该定在上面时候。草民也好早作准bèi

。”

“此事不急,”世子的指头点了点桌子,面色淡淡的:“崔当家瞒下了不少事,叫父亲震怒,这会儿还在气头上。”

崔老爷听得心下惶恐。没料到此事居然传到侯爷的耳中:“是草民想得不够周到,惊扰了侯爷,实在是草民的罪过。”

“那小子是从哪里来的破落书生,崔老夫人当初怎么就应下了?”世子觉得奇怪,叫人查了查提亲的小子,不过是个穷书生,怎么崔府就答yīng

了?

依照崔老爷的性子。不可能把女儿贱卖了去,怎么都得卖个好价钱才对。

不过听闻崔老夫人跟崔夫人面和心不和,自然对崔大姑娘也厌屋及乌,指不定想着有破落户上门来求亲,随便把崔琉娘打发出门也没什么。

崔老爷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却不敢多言。当初叶纪泽就曾警告过他。关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对外多说。幸好他瞒下了,除了府上几个主子,下人知dào

的都被封了口,才没透出消息去。

不然闹起来,他夹在中间。实在也不好脱身。

到时会就算皇帝问起罪来,自己只推说不知dào

,又能拿他如何?

“老夫人年纪大了,做事越发糊涂了。幸好发xiàn

得早,也没传出风声,要不然草民的女儿可就要嫁出去受苦了。”崔老爷皱着眉头,硬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看得世子十分厌恶。

谁不知dào

崔老爷想攀上侯府,这才卖女求荣,如今却装出一副好父亲的样子来,冠冕堂皇的,是恶心谁来着?

“难怪老夫人急着回乡礼佛了,只是怎么没两天就回来了,可是龚家出了什么事?”龚丽馨急急赶回来,又匆匆去龚家的事,自然也传到了世子的耳中,叫他有几分疑惑。

只是看到崔老爷的脸色骤然变了,虽然转眼恢复如初,便知dào

事情没那么简单。

“龚家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老夫人想家了,正好尼姑庵的老师傅要云游四海,她便只能匆匆回来了。”

“原来如此,”世子没再追问,却想着私底下要查探一番,指不定是捏住崔老爷的一个极好的把柄。

他从不相信成了亲家,两方人马就能互不背叛,那是无稽之谈。

就算是崔老爷这样的小人物,世子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难缠,尤其一个不留神,就要栽倒在他们手上了。

都说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小人用得好,那是一把好刀刃,但是用得不好,反目成仇,就要给自己添不好麻烦了。

从头到尾两人都是带着笑脸,直到崔老爷走了,世子的面容这才冷淡了下来。

他指着桌上的玉壶道:“把东西收起来,放进东阁去。”

伺候的丫鬟低眉顺眼地应了,把玉壶捧起便送去了东阁。

东阁里收着不少别人送给世子的礼物,打到一张完整的虎皮,小到玉扳指都在里头。

世子喜欢的时候会进去看看,选一两个喜欢的让人收进库房,更多的时候就是搁在那里。

在丫鬟看来,东阁放着的都是不怎么之前的小玩意,用来解闷还好,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只是她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这玉壶造工极好,雕工更是一流,世子怎的也把东西扔到东阁去?

是不喜欢崔当家那谄媚的嘴脸,所以对他送的东西也不感兴趣了?

丫鬟不过心里嘀咕了几句,很快就抛诸脑后,主子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

崔老爷把礼物脱手了,回到马车的时候脸色却不怎么好kàn



伺候的心腹小厮不敢多说,赶紧催促马夫启程回了崔府。

二门的小丫鬟来回禀,听说崔老爷的脸色跟锅底一样,崔琉娘也不怎么意wài



崔明珠落了世子的脸面,世子没直接把人赶出去,就已经很给崔老爷面子了。

只给一点下马威,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叫崔老爷看看,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崔府想攀上侯府,却也别想当侯府里的人都是傻子!

“姑娘,老爷手上没东西,居然玉壶已经送出去了。”芳春想着那玉壶就这么送人了,倒是有几分惋惜,不能多安几眼了。

崔琉娘好笑地看向她:“你这是相中那个玉壶了?有什么稀罕的,回头我就给你弄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芳春吓了一条,连忙摆手道:“奴婢哪敢有这样的奢望,不过是瞧着玉壶挺好kàn

,没能多看几眼有些可惜罢了。”

“玉壶雕工不错,玉质却不怎么样。”崔琉娘摇头,崔老爷上赶着把玉壶送过来,估计没讨好不说,还可能得罪了侯府。

芳春听得疑惑了,小声问道:“姑娘是瞧出什么来了?”

她知dào

自家姑娘一手雕工也是一流,眼力肯定也不比外头的师傅差,既然这么说,必定有依据的。

崔琉娘但笑不语,没有开口的意思。

芳春忍不住好奇,问道:“既然姑娘瞧出来了,怎么没告sù

老爷?”

崔老爷拿着不好的东西当作赔礼送给侯府,要是被世子知dào

了,岂不是上门没讨好,还惹得世子更不高兴了?

崔琉娘巴不得崔老爷跟世子的关系越来越糟糕,就算便宜爹爹再想卖了自己来换更大的利益,也是不能够了。

“就算我说了,爹爹也未必会信,反倒没能讨好,何必开这个口?”

芳春点点头,也觉得要是说玉壶不好,崔老爷又是花了大价钱,指不定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崔琉娘反而是好心当驴肺,倒不如不说得好。

不过就算玉壶是真的,世子被落了脸面,对崔老爷也没什么好脸色,最多表面上客套一番。

只是世子竟然没翻脸,崔老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看着也没受多少罪,崔琉娘其实挺惊讶的。

世子比她想象中还能忍,能屈能伸,看来是个能做大事的。

可是连这样的羞辱都能忍下去,世子对她的确够执着的。

只是为着自己的手艺,用得着如此吗?

崔琉娘自认手艺的确不错,但是也不至于鬼斧神工,叫世子念念不忘。

侯府多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什么厉害的雕玉师傅,简直随手就能捞上好几个,何必牺牲自己,把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姐娶回家供着?

世子越是委屈自己,崔琉娘越是心里不安,其中似乎有些让人猜不透的缘由在里头。

不管如何,必然要让侯府和崔家的关系彻底崩坏才行。

这样一来,她才能安然无恙,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崔老爷无声无息地给卖了出去。

别的不会,给世子添堵,崔琉娘还是能办到的。

大事不敢招惹,小事还不能让世子抓狂?

她笑了笑,叫来芳春,嘀咕了几句,看着自家丫鬟目瞪口呆的模样,崔琉娘笑得更欢了,谁让自己就是看世子不顺眼了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流言蜚语

明安候世子像往常一样,辰时一刻起身,就见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秋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百度:本名+

“这是怎么了?跟着我这么久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秋露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开口了:“回世子,府外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侯爷震怒,正追查源头。”

“流言?”既然秋露会提起,必然跟自己有关系,世子漫不经心地问:“都是些什么,说来听听。”

秋露尴尬地低下头,实在难以启齿:“不知dào

谁听说了崔府的事,说是世子看上崔家的姑娘,可惜对方孝期没过,便想着就地……反正崔府吃了哑巴亏,也绝不会传出去的。到时候把大姑娘嫁过来,就能借此掩饰一番。”

世子猛地抬头,双眸里全是怒火,冷冷地问:“还有呢?”

秋露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本不该让这些污蔑的话脏了世子的耳,只是夫人说,世子总不能被蒙在鼓里,而且暂时还是别出府为好。”

见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得不继xù

说道:“还说崔姑娘被崔家火速送回乡下的庄子,借口是病了,却是为了躲一躲,也护住崔姑娘的名声。”

这话传出来,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不过崔明珠的确直接被送回了乡下的庄子,再不能出来见人。

说是病了,谁会信?

偏偏世子的确带着大批的礼物去了崔府,然后黑着一张脸出来,这是有目共睹的。

见的人多了,流言一起,添油加醋一说,半信半疑的便多了。

崔明珠也是有人见过的,颜色却是不错,只是刚及笄,崔老太爷就过世了。出门见人的次数太少。

只去过周家做客,那些夫人们不少家里被周老爷连累,正焦头烂额,要不就已经离开京中去别处谋生了。哪里会有知dào

崔明珠到底什么性情?

不知情的,想着此事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的。

一个姑娘家哪里有这么大胆勾搭外男,于是世子以权势和地位来逼迫崔明珠,倒是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了。

仇富这个心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哪里都会有一些。

权贵平日看着作风严谨,其实暗地里如何龌蹉,有一些也显露出来,所以对明安候世子会如此联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世子心里恼恨。这样的传言是崔府特意流出来的?

侯爷却断然否决了:“若是崔府传的,他家的姑娘还能嫁人吗?崔当家不至于这么傻,为了一个姑娘,就把两个姑娘的名声都毁了,必然是另有其人。指不定是最近跟我不对盘的御史,捕风捉影,从来都是这些御史最爱的手段了。”

他冷哼一声,对这些御史很是看不上,除了笔杆子,还有一张利嘴,他们能有什么?

不能上战场御敌。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就凭着一张嘴到处惹是生非,弹劾其他朝臣,侯爷对这些御史早就厌恶得很了。

“你也稳重些,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刚好崔府把自家姑娘送去庄子上修身养性。难免有人多想。清者自清,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时间一场,那些人也该明白,侯府怎会对一个商户家的小姑娘有心思?”

就是有,直接娶回来就是了。用得着抢要吗?

世子身边倒贴的年轻姑娘太多了,就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不知dào

有多少,崔明珠跟她们比起来,简直能被甩出一条街去。

在侯爷想来,京中没什么大事,百姓生活太安逸了一些,这才对此事尤为关注。

侯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秀眉蹙紧,忧心忡忡道:“侯爷,这事却不能就这么放任着。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得变了样,不是给世子抹黑了吗?以后他出门,还怎么见人?”

侯爷不耐心理会这些琐事,摆摆手道:“总不能出面解释,没得让侯府落了身份。而且出去说,只会越描越黑,倒不如什么都不说为好。”

说罢,他径直走了。

侯夫人皱了皱眉,挥手让身边的丫鬟婆子出去了,低声问道:“可有头绪,究竟是谁动的手?”

世子摇头,他也摸不着头脑。一大早听说这种糟心事,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流言说得头头是道,想必相信的人会不少。只是父亲说得对,越描越黑,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流言自然会散去。不过娘亲放心,我会让人查出源头来的。”

敢对他评头论足,就该有所觉悟!

侯夫人只觉得眼皮直跳,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但是世子决定已下,侯爷也是撒手不想管的样子,她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世子让人查探了一番,兜兜转转,居然查到侯府上来了,不由大吃一惊。

抓出几个爱嚼舌根的婆子,却是侯爷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他倒是不好办了。

毕竟父亲院子里的人,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随意插手惩罚。

侯夫人却是气疯了,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府里来。

侯爷很是对她发作了一番,就差指着侯夫人的鼻子不客气地道:“夫人管家十来年了,这点下人都管不住,回头让周姨娘和姜姨娘帮把手。”

侯夫人自然不会让两个贵妾插手管家的事,很是大刀阔斧地把府里的下人都查探了一遍。

偷奸躲懒的通通都发卖了出去,乱嚼舌根的先打三十板子,至于她和侯爷院子里属于两个姨娘的眼线,侯夫人更是不客气,直接杖毙了。

她还特意选在两个姨娘去给侯爷请安的路上,三个丫鬟血淋淋地,惨叫中断了气。

周姨娘当场就吓晕了,据说一回院子就发起了高烧,贴身丫鬟急急忙忙去请大夫过来。

姜姨娘也是脸色惨白,手脚绵软地被嬷嬷扶着,直到侯爷出来的时候才凑过去失声痛哭,一副害pà

得不行的样子。

侯夫人看得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揉碎了,这个小蹄子。比周姨娘倒是聪明,还不忘趁机躲在侯爷怀里邀宠!

侯爷自然是怜香惜玉之人,瞧着院子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也不由皱了皱眉眉头:“一大早的如此晦气。夫人未免太威风了一些。”

侯夫人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姜姨娘依偎着侯爷而去,神色不由阴沉起来,身边的嬷嬷连忙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院子收拾了,没得污了夫人的眼!”

她脸色狰狞地被嬷嬷扶进去,忍不住喃喃说道:“侯爷居然当着姜姨娘的面上呵斥我,他明明以前最是宠爱我的。嬷嬷你说,是不是那两个小蹄子做了什么,叫侯爷莫名其妙就厌弃了我?”

侯夫人实在不明白。一年前侯爷对她还是宠爱有加的。只是等姜姨娘进门后,他却是开始变了。

不再是独宠着自己,侯爷原本不进周姨娘的院子,后来也时不时过去了。

原本府里就是她一个女主人,周姨娘连丫鬟都比不上。吃的用的连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都比周姨娘好。

如今风水轮流转,侯爷宠起了她,院子的吃用花费就越来越厉害了。

以前侯爷不进周姨娘的院子,不管怎么克扣,周姨娘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敢说。

现在倒好。有侯爷撑腰,周姨娘有了底气,少了什么,只管叫丫鬟来要。侯夫人还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苛待她,谁知dào

侯爷什么时候会去她的院子?

要是被侯爷知dào

了,可想而知。对她这个苛刻的主母更加没好脸色了。

“嬷嬷说,侯爷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比如说姐姐她……”

贴身嬷嬷不敢搭话,倒是世子进了来,打断了侯夫人的喃喃自语:“娘亲胡说什么。那女人是咎由自取,跟娘亲有什么关系?”

“对,我儿说得对。姐姐死了,是她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侯夫人重复着世子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你来得正好,我把乱嚼舌根的下人都梳理了,没想到查来查去,问题居然在侯府里。”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就这么几十板子下去,又或是把人卖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能回京中,也叫自己难消心头之恨。

要不是为了维护侯府的脸面,不至于被人说是苛待下人,草菅人命,侯夫人早就把那些下人乱棍打死,直接扔到乱葬岗去了事。

“娘亲消消气,此事有些蹊跷,容我再查探一番。”世子却觉得奇怪,自家府上有侯夫人拿捏着底下人,没道理把当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别说是其他,光是侯爷院子里的两个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没道理为了逞一时嘴快就丢了差事,实在是不划算。

但是往下查,就断在这两个婆子身上,再找不到其他蛛丝马迹。

审问了两个婆子,也是一头雾水,只说是从外头听回来的,私底下议论了几句,没想到会传了出去。

可是究竟从哪里听到的,她们皆是说不清。

有人刻意误导了婆子,这是世子能想得到的。

他想到的是另外一点,不由皱眉问道:“娘亲把父亲院子里的两个洒扫婆子发卖了,有跟父亲说一声吗?”

“后宅那点琐碎事,侯爷从来不爱听,这样的小事也没必要去扰了他的清净。不过是两个婆子,哪里用得着麻烦侯爷?”侯夫人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身为侯府的女主人,处置两个嚼舌根的婆子不算是什么大事。

世子心下叹气,劝道:“娘亲,到底是父亲院子里的下人,也是伺候惯了的,就这么被娘亲发卖了,也不告sù

他一声,总是不好。以往就算了,如今父亲身边若是谁吹了枕边风,只怕要对娘亲不利的。”

侯夫人拍案而起,心里不快道:“那两个小蹄子,病怏怏的还不消停,要不是侯爷宠着,我早就把人弄死了!”

世子安抚了几句,好歹让侯夫人压下了火气,到底叫了身边的嬷嬷去跟侯爷禀报了一声,免得再出了岔子。

离开的时候,世子叮嘱嬷嬷道:“好好照顾娘亲,若是有什么紧要事,只管来告知我。”

他总觉得侯夫人的脾性越发大了,以前冷静稳重的人,如今三天两头就大发雷霆,就是自己也吃不消,更别提是侯爷了。

所以侯爷会偏宠两个贵妾,渐渐疏远侯夫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替罪羔羊

崔琉娘听闻明安候的侯夫人雷霆手段,硬是把流言给压了下来,心里不免有些遗憾。百度:本名+

只是夜里睡下,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她想到临睡前,芳春明明已经把窗户关上了,怎会这般冷?

崔琉娘睡意正浓,懒得起来,把被子裹得更严实了,却听见耳边一阵轻笑声,一个激灵到底还是清醒了,睁大眼看向榻前高大的身影。

“叶公子?”

“是我,”叶纪泽不意wài

她能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也没点灯,施施然坐在了床头。

崔琉娘满脸疑惑,叶纪泽每次来,总会提早知会自己,这次怎么突然就过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莫非有急事,这才不得不突兀地前来?

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尤其见叶纪泽一张俊脸沉了下去:“崔姑娘该知dào

,明安候府到底经lì

了几代,手里颇有势力,姑娘那点小伎俩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够看。”

闻言,崔琉娘心里“咯噔”一跳。

她已经做得够隐秘了,还是被明安候府的人发xiàn

了?

所有的痕迹都抹平了,没道理还会留下蛛丝马迹。

崔琉娘很小心,毕竟她心里明白,明安候府绝不会是豆腐做的,轻易就能被攻破。

她想着在外围小大小大,给世子添堵还是可以的。

如今听着叶纪泽的意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明安候府的人察觉了?

想到她会连累到崔府,尤其是杜吟秋,不由蹙紧眉头,喃喃道:“大人,是民女思虑不周。”

“思虑大大的不周,明安候世子只要循着痕迹查下去,很快就会发xiàn

是崔姑娘动了手脚。”叶纪泽责备的视线扫了过来,叫崔琉娘有些无地自容。

她自诩是现代人。手段更高明,不过看来自己真是小看古人了。

轮科技,或许现代人更有优势。但是没有热兵器的年代,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看。

“是民女的错。还请大人出手帮忙。”崔琉娘脸颊火辣辣的,低着头有些难为情。

她惹出的烂摊子,到头来还是要请求叶纪泽来帮忙收拾,实在有些厚颜无耻了。

叶纪泽看着崔琉娘忐忑不安的模样,一双手绞着被面,弄得皱巴巴的,心里肯定不平静,故yì

板着的脸忍不住缓和了几分:“姑娘不必担心,该抹平的痕迹,在下已经代劳了。”

崔琉娘惊讶地抬头。还以为要多费唇舌,叶纪泽才会帮忙。谁知dào

原来自己还没开口,他一察觉到就出手解决了?

她满脸诧异,叫叶纪泽不由好笑:“怎么,身为盟友。在下不该出手吗?”

“有劳大人了,”崔琉娘赧然地笑了,心里有着小小的失落,因为是盟友吗?

的确彼此是盟友,若是她就这么被明安候世子发xiàn

了,只怕是后患无穷,叶纪泽为了救自己肯定要多费周章。

如今把火苗扼杀住。倒是省心多了。

“不过姑娘做得好,在下早就看明安候世子不顺眼了。”叶纪泽毫不在意地说出心中所想,丝毫没有半点忌讳。

崔琉娘一愣,他们这算是目标一致吗?

“世子最后,只会查到明安候院子里的两个婆子身上,至于其他的。一概查不出来,所有的痕迹都已经没有了。”叶纪泽稍作解释,也解开了她心里的疑惑,崔琉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算明安候世子有三头六臂。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

再说崔明珠的事,世子绝不会认为是崔府的手笔。毕竟谁会给自家抹黑,所以她也能从中摘了出去,最是不起眼。

叶纪泽是欣赏崔琉娘这份手段的,只是还稚嫩了一些。不过她年纪尚小,又打小生活在后宅,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

假以时日,他相信崔琉娘会做得更好。

“大人谬赞了,”崔琉娘没想到叶纪泽居然会夸她,叫自己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叶纪泽眯起眼,摇头到:“在下不是夸你,而是要让姑娘尽快成长起来,可不要落下把柄,到时候只会任人鱼肉罢了。”

“大人的话,民女谨记在心。”崔琉娘郑重地答道,吃过这次教xùn

,她再不敢掉以轻心。

“姑娘也不必太紧张,就算真是留下把柄,在下也能彻底消除,叫世子落得一场空欢喜。”叶纪泽笑笑,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崔琉娘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自己以后不管如何胡闹,也会在后面帮忙收拾烂摊子,让她怎么胡闹都没问题?

这么宠着她,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只是被人宠着的感觉不坏,想到以前她事事躬亲,孤身一人要防备身边所有的事,身心疲倦不说,最后也险些彻底崩溃。

那时候开始,崔琉娘就明白,这世上没有能依靠的人,所有她要更加强dà

起来才是。

如今一个算是熟悉熟悉的陌生人的叶纪泽,却向自己借来了肩膀,让她依靠,叫崔琉娘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始终不能完全融入。

陌生的感觉每回在夜深的时候悄悄涌起,崔琉娘难免感伤。

她看了眼身边的叶纪泽,上辈子自己或许是孤家寡人,在这里却不再是了。

兴许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这一刻,崔琉娘的确感受到叶纪泽对她的善意。

这份心她能真切地感觉到,不由自主对叶纪泽微微一笑。

以往像是戴着面具一样标准的笑容,如今卸下了伪装,露出几分稚嫩,却犹如春风佛面,叶纪泽顿时看呆了。

月色下,只穿着白色亵衣的妙龄少女,芙蓉面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眉眼弯弯,双眸犹如星光般绚烂,却比繁星更美丽。

叶纪泽好不容易收回视线,起身道:“今晚在下过来,也只是告sù

姑娘此事,还望姑娘以后小心些。”

说罢,他很快便离开了。

崔琉娘瞪大眼,只觉得叶纪泽真是风风火火的,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想到她还没来得及问龚丽馨的事,不由遗憾,也只能再次睡下,盼着下回见面的时候再开口。

离开崔府的叶纪泽在夜色的街道上停了停,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里面强烈的跃动似乎在告sù

他一件事。

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心动了。

叶纪泽深吸了口气,望着天上的繁星,脑海中闪过崔琉娘的笑颜。

他还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叶纪泽垂下眼帘,心里默默想着,他动心了,也就有了软肋。

对崔琉娘,他该如何是好?

念及自己的生母,或许亲手抹杀掉这个弱点,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光是想一想,叶纪泽便有些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护着,他眨眼间就下了这样的决心。

叶纪泽不相信,曾经弱小的他护不住至亲,这一次绝不会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至于想要觊觎崔琉娘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崔琉娘被叶纪泽闹醒了,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直到快午时才被芳春摇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芳春担忧道:“姑娘这是没睡好?只是要用午饭了,双燕刚才过来,说是夫人想跟姑娘一起用饭。”

要不然自己看着崔琉娘睡得这么香,绝不会叫醒她的。

崔琉娘洗漱完,这才清醒过来,去了湘竹苑。

杜吟秋的面色不错,龚丽馨不在院子里,崔老爷又只顾着跟几个丫鬟嬉戏,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她就是崔府最大的主子,自然没人敢忤逆,过得极为舒心。

桌上足足有八个菜一个汤,厨娘为了讨好杜吟秋,倒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琉娘来了,赶紧坐下,试试这个百宝珍珠汤,最是滋补。”杜吟秋催着双燕布菜,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娘亲今儿遇到了什么好事,这般高兴?”崔琉娘只觉得奇怪,却也乖顺地接过汤碗喝了两口,赞不绝口道:“味道果真不错,娘亲赶紧来尝尝。”

“不急,厨娘的手艺不错,慢点品尝才是,可别只顾着喝汤。”杜吟秋打发了丫鬟们出去,这才笑着开口道:“老夫人叫了谭嬷嬷回府,说是拿些平日用得趁手的东西,我不好出面,老爷却直接把人打发了,连大门口都没让进。”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杜吟秋在府里被龚丽馨压得死死的,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如今龚丽馨连回府拿点贴身的小东西都不被待见,甚至连门都进不了,直接就被崔老爷赶出去了。

杜吟秋心里又是痛快,却又有些心凉。

龚丽馨好歹跟着崔老爷十几年了,说翻脸就翻脸,以前宠得跟宝贝似的,转身就跟仇人一样。

她也是看透了崔老爷,牢牢把崔府捏在手里,私下揽些银钱却也一点都不手软了。

龚丽馨当初不知dào

偷偷揽走了多少,以为杜吟秋查看账本的时候没发xiàn

吗?

她一句不说,只道账目有些看不明白,直接扔给了管家,叫管家暗示了崔老爷,叫他又大发雷霆了好一阵子。

至于缺的窟窿,杜吟秋再挖深一寸,谁又能看出来?

到头来,不过都归咎在龚丽馨的身上罢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害己害人

杜吟秋是聪明了,手里的银钱多了,人也有了底气,又没龚丽馨在眼前添堵,整个人的面上都喜气洋洋的。百度:本名+

至于崔老爷,她可管不着了。

反正崔老爷自个快活着,每天跟三个丫鬟厮混,还有一个青鸾跟前跟后,快活过神仙,哪里还有精力到她跟前来晃悠?

杜吟秋巴不得崔老爷忙忙碌碌,每天都趴在丫鬟的肚皮上,总比他在自己面前碍眼来得好,饭也能多吃半碗。

见她确实是想开了,崔琉娘这才放下心来,奇怪道:“爹爹如此对老夫人,不会叫外头的人见着,说是他不孝?”

闻言,杜吟秋嗤笑一声道:“老爷以前对老夫人毕恭毕敬的,还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来年,知dào

的都赞他一声孝顺。如今突然翻脸,所有人只会觉得是不是老夫人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这才叫老爷终于忍无可忍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两人之间有龌蹉,崔老爷的孝顺名声已经传了出去,所以倒霉的就只有作为继母的龚丽馨了。

龚丽馨也是冤枉,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外头多的是嚼舌根的人。

一个两个当继母的,日子过得好的没几个,对她早就嫉妒万分。

如今自然抓着这件事恶意猜测,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安在龚丽馨的头上去,偏偏她还回了龚家,躲在院子里压根不出门,甚至身边最宠爱的嬷嬷回崔府连门口都进不了。

这下子,估计只是猜测的人,如今倒是心里多了几分想法,琢磨着龚丽馨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崔府的事来。

杜吟秋心下冷笑,被名声所累,龚丽馨这回只怕要不好受了。

不过龚丽馨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

十几年来,杜吟秋在梦里不知dào

想掐死龚丽馨和崔老爷这对狗男女多少回。却没有勇气。

如今不必动手,只要在一旁打着扇子,吃着点心慢慢看戏,何乐而不为?

若是可以。杜吟秋自然乐意推波助澜,让龚丽馨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是继母罢了,名声坏了,族里的人自然是看不过去的。

反正是外姓人,崔老太爷又不在了,多得是由头把人弄走。

杜吟秋凉凉地想着,崔家族里的人,可都是自私凉薄的主儿,也不知dào

龚丽馨能不能应付得了?

崔琉娘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明白杜吟秋憋得久了。如今终于解开了心结,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自己也好奇,龚丽馨到底做了什么,叫崔老爷厌弃到这个地步?

不过崔琉娘能肯定的是,龚丽馨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龚丽馨的确过得水深火热。原本以为崔老爷把自己赶到娘家来,她到底是龚家的女儿,又不时贴补弟弟,回去小住几天,等崔老爷气消了回去,又是崔府的老夫人,自然没放在心上。

她回去照旧过着以前的日子。龚家人也是对自己热情万分,亲亲热热安排了最好的院子。

龚丽馨笑吟吟的,心里快活,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的东西比起崔府差多了,便差人去找龚夫人换一换。

龚夫人一听。脸色便有些不好了:“姐姐用惯了的,怎么没从崔府里一并带过来?如今一时半会的,实在不好买回来,总不能叫姐姐一直饿着肚子等着吧。”

听罢,龚丽馨也不由遗憾。当时匆匆忙忙的,又心乱如麻,这才没来得及收拾。

“也罢,是我为难弟妹了。”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姐姐实在太见外了。”龚夫人笑眯眯的,一副亲姊妹的模样,心里对龚丽馨的做派很有些看不上眼,却忍不住嫉妒。

不过是个续弦,一嫁过去就得了崔老太爷的青眼,宠爱有加,如今看来,崔老爷待她也是不错,用的穿的哪个不是极好的?

龚夫人心里腹诽龚丽馨的确好命,熬成了老姑娘,居然得了这么好的婚事,一下子就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如今龚家还有不少旁支的姑娘,总是羡慕龚丽馨嫁得好,一个个卯足劲想要找个好夫君,就算年纪大些,做续弦也是乐意的了。

真是眼皮子浅薄的,龚家好歹是官家了,要是家里的姑娘一个个嫁出去做续弦,脸面要往哪里搁?

被皇上知dào

了,还以为龚家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生生坏了印象,毁了自家夫君的前程该如何是好?

龚夫人敲打了那些旁支一番,倒是消停下来了,如今龚丽馨回来,看着一个个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就止不住的心烦,面上却依旧客客气气的,奉龚丽馨为上宾。

龚丽馨过了两天就有些乏味了,院子就在最后面,宽敞清幽,只是离大门最远,若是出门,还得经过父母和弟弟的院子,实在不方便。

她也只能老实窝着,不然出去的话,龚夫人还热情地要陪同,实在扫兴得很。

谁知没两天,龚夫人黑着脸过来,也不知dào

跟爹娘说了什么,直接就要把自己赶了出去。

龚丽馨惊呆了,她好好留在院子里,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弟妹?

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带着谭嬷嬷就气势冲冲闯到爹娘的院子,没见着二老,却碰到了同样黑着脸的弟弟。

弟弟的面色极差,尤其是看见龚丽馨的时候,忍不住破口大骂:“姐姐安的是什么心,若是我好了,龚家就好了,姐姐也能沾光,怎的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什么下作的事,你可别含血喷人?”龚丽馨听得心惊胆战,以为自己在尼姑庵里做的龌蹉事被透露了出去,后背顿时被冷汗浸湿了。

瞧见她心虚的模样,龚悉辉更是怒火中烧。原本还以为自家姐姐是被人骗了,谁知dào

原来早就知dào

了,顿时失望透顶。

“姐姐明知dào

我要打点上峰,不然在这个位置上只怕就挪不动了。好不容易费了多少唇舌,又打点好了,最后却被姐姐生生给毁了!”他的胸口起起伏伏。一双手握成拳,只怕忍不住要把龚丽馨狠狠教xùn

一顿了。

龚丽馨被他血红的双眼盯着,心里惊慌,不由后退了两步:“弟弟究竟说的什么。怎的叫我不明白?”

“不明白?好一句不明白,姐姐还当我是你的亲弟弟吗?我还以为你看不得弟弟好,这才从中作梗。”龚悉辉对这个姐姐还是有感情的,打小一起长大,龚丽馨对他关怀备至,有什么好的总是让给自己。

可是龚丽馨嫁人之后不常回来,渐渐是疏远了。而且有龚夫人时不时上眼药,他也觉得龚丽馨补贴自己有些不情不愿,感情就更淡了。

如今出了事,龚悉辉连最后那点情分都给磨灭殆尽。对她没好气道:“姐姐走吧,龚家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龚丽馨登时慌了,也是一头雾水:“弟弟你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居然要把我赶出门去?”

“做了什么。姐姐你心里头不是很明白吗?”龚悉辉冷哼一声,指着角落的锦盒到:“你自己去看看,究竟是什么!”

龚丽馨皱眉,上前把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堆的碎片,隐约能看出是白玉的痕迹,轮廓十分眼熟。

她忽然瞪大眼。吃惊道:“这是弟妹从龚府拿走的玉山子,怎的成这个样子了?”

“玉山子,这是假的!”龚悉辉简直觉得丢尽了老脸,上峰不悦,责怪自己居然用假玉来忽悠他。

同僚在背后隐隐嘲笑,他居然穷的连一件像样的玉器都拿不出来。回头出手的是假玉。

也不知哪个地方淘出来的,没值几个银钱,难为敢拿出来献给上峰,真是自取其辱,以为上峰会看不出来吗?

龚悉辉自己真是看不出。也是相信崔府绝不会用假玉来唬弄自己。

如今想来,却是他天真了。

崔老爷被押入天牢,不就是因为假玉的事被牵连吗?

想到周老爷如今还被关在天牢没放出来,崔老爷也不知dào

用了什么手段才逃过一劫。只是府上居然也有假玉,看来这里头的水真够深的。

龚悉辉不蠢,这点糟心事是绝不插手的,要不然惹来一身腥该如何是好?

而且就算指责崔老爷府上私藏假玉,但是东西是龚夫人上门要的,还是在霜华院拿出来的,崔老爷把自己摘出去,又反咬龚家诬陷。

崔府能丢得起这个人,龚家却是丢不起的!

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龚悉辉也不打算做什么别的,只当自己有眼无珠,连亲姐姐都是信不过的,崔老爷又算哪根葱?

他只能自认倒霉,把这口苦果咽下去。

龚悉辉苦笑,被假玉一闹,他的仕途真是彻底毁了。

只盼着上峰能手下留情,别在皇上面前透了口风,不然龚家就得赔进去了!

龚丽馨目瞪口呆,颤着手指向玉山子,哆哆嗦嗦地道:“这东西我是从崔琉娘那死丫头手里要的,百宝斋阮掌柜送给她的,跟我没关系……”

她忽然一顿,想到崔琉娘曾说玉山子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阮掌柜打算亲手毁了,因为觉得可惜,这才厚脸皮要了过来。

如今想来,上不了台面的,不就暗示是假玉了吗?

就算做得再好,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想要毁了!

崔琉娘说得明明白白,是她贪心,偏偏要了回去还沾沾自喜。

谁知dào

龚夫人上门硬是抢了去,龚丽馨还心疼了好久。

没料到最后,竟然害了弟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断绝关系

龚丽馨身子一软,几乎要摔到地上去,勉强扶着墙壁才站稳了,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解释道:“不,弟弟,你听我说,是琉娘那个丫头故yì

的……”

崔琉娘分明是故yì

的,大张旗鼓把百宝斋送来的东西带进府里,叫自己眼馋。百度:本名+

等她去讨要的时候,又遮遮掩掩的,没直说东西是假的,叫自己不知情地拿了回去。

不知怎的还算好了龚夫人会上门,把玉山子带走了。

如今出了事,可不都是崔琉娘这个丫鬟私底下谋算好的?

龚丽馨一边琢磨,一边犹如落入冰窖,浑身冰冷。

究竟是从上门时候开始,崔琉娘就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开始谋划了?

她从不知dào

这个小丫头居然如此可怕,不过刚刚及笄,就有这般厉害的城府了?

以前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原来全是假的,就在这里等着?

一连串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龚丽馨脸色顿时惨白。

可惜龚悉辉早就听不进去了,他早就知dào

龚丽馨不会轻易承认。

这个姐姐从小就是如此,对自己的确不错,但是每回做了错事,总会往别人身上推。

没有例外,这次推到了崔府大姑娘的身上,他不由冷笑道:“崔丫头这才多大,姐姐就认定她是故yì

谋害你,把假玉送过来,好借你的手到我的手上,毁了我的前程?那么姐姐你说说,琉娘是怎么得知这消息的?她足不出户,谁告sù

她,我要打点上峰?”

见龚丽馨答不上话来,龚悉辉又步步逼近道:“就算她知dào

了,又从哪里找来如此惟妙惟肖的假玉来栽赃?姐姐会不会太看得起一个小姑娘。又看不起我了,以为我真会相信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要跟龚家过不去,故yì

陷害你。把好东西送到你的手上去?”

说罢,他又冷笑道:“据我所知。玉山子是姐姐亲自跟琉娘讨要过来的,怎么如今还说是琉娘栽赃陷害?”

龚丽馨主动去要,崔琉娘难道有通天眼,知dào

龚家要打点,又能看穿她一定会过来讨要?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在龚悉辉看来,不过是龚丽馨想推卸责任,就把崔琉娘推出来做挡箭牌罢了。

“不。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丫头很可怕,她早就猜出来了。或许是巧合碰上这个玉山子,她就已经开始一步步谋算。她清楚我的贪念,这才在府里招摇的把东西大肆宣扬,清楚我坐不住肯定会讨要的……”龚丽馨连连摇头,试图解释让龚悉辉相信,后者却不耐烦了。

“姐姐,我给了你脸面,让你自己离开。还是你想要弟弟直接叫婆子把你扔出去?”他早就忍无可忍了,自己仕途尽毁,如今想撕了龚丽馨的心都有了。

龚夫人在院子里早就哭晕了过去。恨不得跟龚丽馨拼命,还是龚悉辉拦住了,没得在家里闹腾被别人笑话。

爹娘也被他劝住了,没插手此事。

龚丽馨早就胳膊往外拐了,向着外人,这次不知dào

被哪个同僚说动了,这才联手把自己压了下去。

别以为龚悉辉不知dào

,龚丽馨从来都是见钱眼开的,哪里会管自家兄弟的死活?

若非如此。龚丽馨何必眼巴巴把玉山子送来?

龚夫人回过头来还懊悔,说龚丽馨怎的如此大方。原来等在这里!

两家的关系不远不近的,龚夫人又总是上门打秋风。估计龚丽馨早就不耐烦了。

毕竟已经是嫁出门为人妇,当初龚家订的这门亲事,龚丽馨是一百个不乐意,还是龚老夫人压着她出门子的。

没想到崔老太爷对她不错,一直宠着龚丽馨,龚家也算结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估计龚丽馨一直含恨在心,等着机会报复他们,这不就得手了!

龚夫人虽然得了话,不好大吵大闹坏了龚府女主人的身份,却也到底被丫鬟搀扶着过了来,听见龚丽馨的话连连冷笑:“姐姐还是自个走的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不论生死,龚家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了!”

“这说得什么话,我的确没想要坏了弟弟的前程,这是别人陷害,你们怎么就怪在我身上来了?”龚丽馨不可置信,自己最亲的弟弟要赶她出门,弟妹发誓要她跟龚家断绝关系。

没了娘家,她又暂时回不了崔府,该如何是好?

“多说无益,只好得罪了。”龚悉辉转身就进了去,龚夫人拍拍手,三四个粗壮的婆子凶神恶煞地进了来。

谭嬷嬷连忙扶着龚丽馨,低声劝道:“老夫人还是移步吧,这些人可不会客气,要是伤了老夫人该如何是好?”

龚丽馨怔怔地盯着大门,二老一直没动静,甚至没出来瞧瞧,就知dào

他们也是相信了龚悉辉的话,对自己有所误会,默许了弟弟的举动。

她浑浑噩噩被谭嬷嬷扶着离开龚府,身后的大门“砰”的一下关上,可见自己在龚家多么不受欢迎。

这个大门关上,以后只怕再也不能进去了。

龚丽馨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大门一开,她脸上不由露出期待的神色,是不是弟弟想明白了,是误会了自己,这就要接她回去?

谁知dào

是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双手叉腰,冷冷地道:“崔老夫人在龚府吃用花费足足二十两,赶紧拿来。龚家可不是善堂,尤其不养恶人。”

龚丽馨涨红着脸,好一会才呵斥道:“放肆,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跟主子说话?”

“我家主子在内院,可不是崔老夫人。”大丫鬟把手一伸,一副不讨要到银钱就不罢休的模样。

龚丽馨见她的样子,实在气疯了,挽起袖子就要扑过去抓花对方的脸面,好叫这个得yì

洋洋的丫鬟知dào

好kàn



谭嬷嬷及时把她抓住了,对龚丽馨拼命使眼色。

这是龚家大门口,外头经过的马车和路人不少,渐渐有人注意到这里,低声嘀嘀咕咕的。

龚丽馨丢不起这个脸,示意谭嬷嬷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扔在大丫鬟的脸上,唾弃道:“狗眼看人低,死要钱!”

大丫鬟一脸怒意,接过银子,直接让人把大门锁上,还在里头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疯狗,真是晦气!”

龚丽馨气得双手都哆嗦了,谭嬷嬷真怕她会晕倒在龚府门外,连忙叫来不远处的轿夫,把人扶了上去,好歹歇了一会,缓过气来。

“真是欺人太甚,不分青红皂白就赶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她想到这么些年来补贴娘家的银钱可不是少数目,如今一翻脸,就跟自己讨要这几天的花费,这是要撕破脸了。

轿夫却等得不耐烦了,没好气地道:“这位夫人要去哪里,给小的指个路,小的好赶紧启程。”

连小小的轿夫都对她不客气,龚丽馨又要翻脸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无家可归,回崔府估计是不可能了,谭嬷嬷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龚府怕是真的要跟自己断绝关系,她顿时发愁了。

谭嬷嬷提议道:“老夫人,不如先寻个清净的客栈住着?”

“也好,”龚丽馨叹气,也实在没别的主意了。

轿夫得了信,赶紧把人送去了客栈。

谭嬷嬷从袖中取出二十个铜板,便把龚丽馨给扶了进去。

轿夫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偷偷呸了一口,看着是有钱的贵夫人,居然这般吝啬,居然连打赏的铜板都没多一个。

想到她们是被龚府敢出来的,轿夫挑了挑眉,索性这会没有活计,直接跟几个大嘴巴的轿夫添油加醋宣扬了一番,这才通体舒畅地继xù

四处奔走了。

多得轿夫的大嘴巴,又是喜欢在商户人家门口做买卖的,每半天,龚丽馨被赶出娘家,被迫住客栈的事就传遍了各家各户。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好奇的,更有落井下石的。

崔府就算了,连娘家人都容不下,这得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了?

毕竟崔府到底崔老太爷不在,是崔老爷当家,好歹是隔了一层。

娘家人可就不一样了,如今当家的是龚丽馨的亲弟弟龚悉辉!

不过听说龚悉辉被上峰当着同僚的面上狠狠呵斥,言语间多有对他的能力有所质疑。

这可不是小事,朝臣多是读书人出身,都是从小苦读,十年寒窗苦读熬出来的,但是读书再好,没有能力就没有担当,直接是要在这里止步,再不能往上走了。

但是龚悉辉居然不吵不闹,白着一张脸被呵斥,似乎是默认了,惹来同僚的嘲笑和不满。

这样的人当同僚,实在是丢脸,龚悉辉没了前程,即便有个六品通判的爹爹在上头,也是不顶用的。

六品说不小,却也不大,还不好插手进来?

龚悉辉是吃了哑巴亏,羞得无地自容,渐渐被同僚孤立,别提多难受了。

他越是难受,对龚丽馨就越是恼恨。

若非这个姐姐送来的玉山子是假的,自己又如何会落得这般地步来?

明明他的仕途光明一片,只要多番打点,迟早有出头的一日。

可惜这一切都被龚丽馨给扼杀了,若非爹娘求情,龚悉辉只怕不会简简单单把她赶出门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败涂地

龚丽馨在客栈梳洗了一番,即使是最好的天子一号房,器具摆设都远远不如崔府来得好。【本书由】

她皱了皱眉,如今只能将就了吗?

只是龚丽馨气愤难平,若非崔琉娘,她如何会狼狈到要被娘家赶出门,还只能勉强住在客栈里?

她越想越是生气,觉得不能就这么饶恕那死丫头,气冲冲地起身道:“嬷嬷,去雇一辆马车,我们这就回崔府去。”

谭嬷嬷迟疑道:“老夫人,老爷正被那几个小蹄子缠着,奴婢连府门都进不了……”

言下之意,若是龚丽馨也没能进门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她不过是龚丽馨身边的老嬷嬷,门房不给面子,已经有羞辱的意思了,却还算隐晦。若是龚丽馨亲自去被赶出来,那就真是丢尽了脸面。

“他们敢?我好歹还是崔府的老夫人,一个个当下人的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内了?”龚丽馨搁下话,原本还有些犹豫,被谭嬷嬷的话彻底激起了心里的愤nù

:“我就是要回去,看看谁敢不让我进门?”

她带着谭嬷嬷气势冲冲到崔府门前,门房还真不敢拦着。

毕竟谭嬷嬷就算多得宠,到底一样是下人,他为难一下也是可以的。

但是对着龚丽馨,门房还是收敛多了,他点头哈腰笑着道:“老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知会老爷。”

“我回府罢了,惊扰老爷做什么?”龚丽馨嘴角含着冷笑,大步踏进崔府,就知dào

没人敢拦着自己:“大姑娘呢?叫她来见我。”

门房一张脸苦哈哈的,老夫人一回来就找大姑娘,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大姑娘平素出手大方。很得下人的欢喜,门房对身后躲在角落的小丫头使了眼色,后者点点头。立kè

撒腿跑去梨香苑报信了。

“老夫人回来了?指明要见我?”崔琉娘见小丫鬟跑得气喘呼呼的,赶紧叫芳春递去一杯茶水。

小丫鬟连忙谢过。兜头就喝完了,缓了口气才道:“老夫人看着面色极为难看,奴婢想着兴许要为难大姑娘,便赶紧来报信了。”

“多得你提醒,”崔琉娘笑笑,也不吝啬,示意芳春给了丫鬟两个荷包:“一个是赏你的,另外一个里面的赏钱是给门房的。你代我送去。”

小丫鬟欢天喜地收下,芳春不无担忧道:“姑娘,老夫人无端端地怎么想要见你了?老爷明明不让老夫人回来,这才在龚家住了没两天,怎么就面色难看地回府来了?”

崔琉娘好笑,想见自己,不外乎是想明白了,来找碴的。

她还不至于那么蠢,眼巴巴上前去被人指着鼻子骂。

龚丽馨到底是长辈,崔琉娘要是回骂一句。被宣扬出去,名声就要坏了。

这节骨眼里,她也懒得跟龚丽馨耍嘴皮子。吩咐小丫鬟道:“你赶紧去跟老爷报信,只说老夫人忽然回来了。”

小丫鬟应下,很快就去报信了。

崔老爷正被青涟喂着葡萄,青淼正给他捶腿,宝姝帮忙捏着肩头,简直快活过神仙。

冷不丁听说龚丽馨回来了,不由皱眉:“门房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拦着?”

青淼对龚丽馨可不客气,嘟着嘴抱怨道:“老夫人不是回娘家去了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是啊,在龚家没住两天。这就要回府了,简直是扫兴。

崔老爷是一点都不想见到龚丽馨。挥挥手道:“让人打发她出门,要么回乡下的庄子跟明珠作伴,要么就在客栈住着,随老夫人喜欢,只是别回崔家来了。”

宝姝却担忧道:“老爷,就这么把老夫人赶出去,会不会引人诟病?”

闻言,崔老爷抓着她的手,笑道:“就知dào

宝姝心疼我,放心吧,外头的人只会觉得老夫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崔家的事,哪里会往我身上多想?”

这么多年来他小心翼翼的,礼数上从来没一点疏忽,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宝姝被崔老爷握住手细细摩挲,也没吱声,沉默地低下头去。

这世道,女子总要艰难些。

尤其像龚丽馨这样守寡的继母,更是容易被人挑剔,名声总是好不到哪里去。

崔老爷会装,龚丽馨却忍不住,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龚丽馨还没回到霜华苑,就被四个粗壮的婆子拦在路上,不由横眉冷竖:“这是做什么,一个个反了天了?”

“奴婢不敢,只是老爷有命。”其中一个婆子把崔老爷的话复述了一遍,龚丽馨听得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谭嬷嬷赶紧扶着她,这才没让龚丽馨出丑了。

瞧见婆子幸灾乐祸或是讥讽的目光,龚丽馨冷笑道:“好,真是好,不愧是老爷,果真够狠。”

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对婆子们道:“你们让老爷等着,哪天他求着我,我也不会回来!”

搁下狠话,龚丽馨带着谭嬷嬷出了崔家,回到客栈就立kè

写了一封信:“把信送去周家族长那里,小心别被发xiàn

了。”

既然崔老爷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听说龚丽馨走了,芳春悄悄松了口气,崔琉娘却没她那么乐观。

龚丽馨走得太干脆了,还搁下了狠话,心里肯定有别的计较。

别小看了女人,该出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

她跟着崔老爷这么多年,只怕拿捏住不少把柄。

就算没证据,一点消息就足以让崔老爷翻身不了。

若是将把柄送到仇家那里,崔老爷可就要倒大霉了。

崔琉娘光是想想就觉得糟心,这个家真是要呆不下去了。

好在被她闹腾了一下,明安候府再没上门来,崔老爷后来又去了两回,世子都是不冷不淡地招待了一番,却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闹得崔老爷心情不好,一直呆在院子里让三个丫鬟轮番伺候。

青鸾也时不时过去讨好崔老爷,免得他气坏了。

瞧着侯府是要改主意了,崔老爷如今是左右为难。

要是侯府真的继xù

拖下去,却没个准信,指不定就改变主意不想娶崔琉娘了。

若是这时候回过头找叶纪泽,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会不会也恼羞成怒而悔婚?

崔老爷愁得头发都要掉了,如今就像站在湖中间,向前一步走不了,退一步也不行,实在是动弹不得。

他正想着要不要找叶纪泽,卑躬屈膝赔个不是,免得芝麻西瓜都丢了。

叶纪泽却很是上道,派媒人过来确定了好日子,就在月底。

嫁妆是准bèi

好了的,只要把人嫁过去就是了。

崔老爷却是犹豫,该不该再缓一缓,世子爷正在气头上,要是过了之后还想回头,崔琉娘却已经嫁了,会不会一怒之下为难自己?

青涟没吭声,青淼小声嘀咕:“侯爷瞧着一表人才,又位高权重,看上崔府小户人家,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吧?指不定聘礼一下,侯府就后悔了呢!”

难得宝姝也劝道:“奴婢觉得青淼妹妹说得在理,高攀侯府,以后只怕也看不上崔家。好歹叶大人出身低微,以后还得倚仗崔府,不至于断了往来。”

崔老爷听着宝姝的话,顿时扫空了心里的犹豫。

的确如宝姝所说,这才还没正式结成亲家,侯府不但给他下马威,如今也态度冷淡。

等真成了亲,还不一脚踢开自己,没得多了一门丢脸的亲戚?

叶纪泽就不一样了,一个穷书生,没有背景,平日打点估计也不就手,怎么也离不开崔府,对他也会毕恭毕敬的。

两厢比较,崔老爷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恶狠狠地道:“既然侯府以为崔家是高攀了,我也不受这气,让琉娘嫁给叶大人吧。”

青淼扶着他的胸膛娇笑道:“就是,奴婢也舍不得老爷受气,看着就叫人心疼。”

崔老爷抓住她的柔荑笑道:“你这小蹄子,嘴巴跟抹了蜜一样。”

他搂着青淼又胡闹了起来,宝姝把角落的熏香点燃,袅袅青烟飘起,味道渐渐浓郁,她转过身,见榻上的崔老爷已经昏昏欲睡。

“这是什么香,怎的叫人眼皮越来越重?

“老爷是累着了,赶紧歇一歇,奴婢就在这里陪着你。”

崔老爷打了个哈欠,他为了侯府的事发愁,确实两三天没睡好了,当下摆摆手,眼睛彻底闭上了。

青涟扶着青淼起身,两人很快相携着出去了。

宝姝给崔老爷披了一条毯子,掩上门,在外间拿起做了一半的帕子,指尖捏着针线又穿梭起来。

亲事便彻底确定下来了,崔琉娘收了线,嫁衣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赶上了。

她瞧着手里的嫁衣,鲜红得刺眼,刺绣繁复,一针一线大多数是自己完成的。

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做这么一件嫁衣,不必雕一个玉挂件来得轻松。

芳春替崔琉娘捏了捏肩头,心疼地道:“姑娘早点歇着,明天就该出门子了。”

叶纪泽的好日子一再提前,也不知dào

怎么说服崔老爷的,竟然让后者点头了。

一场亲事准bèi

得无声无息的,府外谁也不知dào

崔家的大姑娘过两天就要嫁人了。

双燕却大步踏了进来,请崔琉娘过去,眉宇间隐隐有些惊怒不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穿嫁衣

芳春给崔琉娘穿上薄薄的披肩,提着灯笼到了湘竹苑。【本书由】

杜吟秋脸色极为难看,瞥见崔琉娘,深深地叹了口气:“老爷昨天才把库房的钥匙送过来,还是得宝姝提醒了的。我连夜让人清点嫁妆,却没发xiàn

什么不妥当的。等今晚不放心,我又亲自去查看了一遍,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她就知dào

龚丽馨肯定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居然连心都是黑的,竟然在嫁妆上动手脚。

杜吟秋指着角落的一箱子,皱眉道:“这是刚送来的嫁妆,你……自己看看吧。”

崔琉娘早就知dào

龚丽馨不会尽心尽lì

帮忙准bèi

嫁妆,也不意wài

,芳春连忙上前打开箱子,里头是一些小巧的玉器,上头摆的几件看着成色不错。

只是崔琉娘看了两眼,伸手拨开上面的两件玉器,露出底下大部分的玉器来,不由冷笑。

“底下的都是假的?成色如此糟糕,估计价钱也高不到哪里去。”

见崔琉娘一眼就瞧出来了,杜吟秋忧心忡忡道:“都这个时候了,根本来不及再去寻一批玉器回来,只怕要委屈你了。”

这些东西连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也不知dào

龚丽馨从哪里买回来的。

崔琉娘从来不是吃亏的人,直接道:“娘亲把此事告sù

爹爹了吗?”

“老爷一直在院子里没出来,我连面都见不上,只有几个丫鬟来传话。要不是宝姝好心,我连库房的钥匙也拿不到,明儿直接出门子,可不就叫你丢脸了?”

杜吟秋怒目而视,崔琉娘都要出嫁了。崔老爷却只知dào

跟丫鬟们厮混,简直一点都不上心!

“去跟爹爹说一声,想必爹爹有法子解决的。”崔琉娘看也没再看箱子里那些垃圾。随口道:“上面那些摆件虽说是真的,成色也不怎么样。显然也是动过手脚,瞧着光鲜一点罢了。”

人工伪造过的痕迹太明显,雕工也不怎么样,骗一骗外行人还好,对她来说压根都是不堪入目的玩意儿,扔着玩都嫌脏了手。

既然她这样说,杜吟秋也就让人去跟崔老爷说一声。

幸好守在外头的是宝姝,比较好说话。崔老爷很快便知dào

了。

他脸色憔悴,嘴唇发白,走着路还要青涟和青淼两个丫鬟搀扶着,也不知dào

胡闹了多久。

杜吟秋撇开视线,压根不愿意多看一眼,只觉得崔老爷不堪入目。

崔琉娘倒是上前行礼,面色忧愁道:“爹爹,女儿明天就要出门子了,这些嫁妆却如此,叫女儿实在发愁。可是老夫人亲自采买的玉器。怎的都是这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这么些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

她说得随意,崔老爷却听得上心。双眼陡然一亮,安慰崔琉娘道:“别担心,我已经让掌柜连夜把崔府所有的玉器都送到府上来,说什么都要赶上你出门前都准bèi

好了。”

即便花大价钱从别处采买,好歹要凑够,保住崔府的脸面。

崔老爷可谓用心,这次又掏空了崔府大半的存货,只是已经得罪了一个明安候世子,再不能得罪叶纪泽了。

这次成亲。他一直瞒得死死的,就怕侯爷一个不高兴来抢亲。自己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毕竟崔老爷之前对世子爷撒谎,说是已经拒绝了叶纪泽的提亲。如今又把女儿嫁过去,怕是要彻底得罪明安候府。

“到底还是让琉娘受委屈了,不过明安候我们是敌不过的,要是世子明着来坏了亲事,我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却不能误了琉娘的终身大事。”

崔琉娘听得挑眉,面上感激,心下却是冷笑。

崔老爷的面皮比城墙要厚多了,说什么体贴自己的话,到头来不过是想靠着女儿来找个靠山。

得罪了侯爷,那就只能退而求次,找上叶纪泽了。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又如何会觉得能瞒下明安候府,只要崔琉娘顺利嫁出去了,所有的烂摊子就是崔老爷去收拾了,跟她没关系。

毕竟亲事是父母之言,崔琉娘做不了主的不是?

她能摘出来,杜吟秋要全身而退却有些难了。

崔老爷听说掌柜来了,风风火火把所有玉器都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疏漏,这才连夜让丫鬟们帮忙装箱。

一整晚崔府的灯火就没熄灭过,崔琉娘也没回梨香苑,留在湘竹苑陪着杜吟秋,不免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杜吟秋却是笑笑,不在乎地道:“你却是忘了,崔府当家的从来不是我,却是老夫人。”

这话跟崔琉娘想的不谋而合,只是杜吟秋想明白就好,到时候也能从容应对。

她挨着杜吟秋,缓缓闭上眼,撒娇似的往杜吟秋怀里钻了钻。

上辈子父母去世得早,崔琉娘只是跟着师傅长大,师傅对她极为严厉,也没多少亲昵的举动。

这辈子有一个母亲,倒也不错。

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馨香,崔琉娘嘴角一弯,满满的窝心,只可惜太短暂了,还没捂热,自己就得离开崔府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杜吟秋宠溺地笑笑,伸手搂着她,心里也有些伤感。

“从小就没怎么抱过你,更别提是一起睡了。没想到你离开崔府的最后一晚,倒是能如愿。”杜吟秋心里不是不愧疚,她忽略女儿实在太久了。

“我长大了,娘亲都抱不动了。”崔琉娘不在意地又拱了拱,杜吟秋柔软温暖的怀抱叫她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睡过去了。

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闭上眼才能看出几分稚嫩来,每次睁眼的时候,都成熟懂事得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

杜吟秋一晚没合眼,往事纷纷在脑海中闪过,唯独天明前轻轻一声叹息。

崔琉娘在天色刚亮的时候就被杜吟秋推醒了。迷迷糊糊地被芳春帮着沐浴梳妆,脑袋一点一点的,用冷帕子洗了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崔老爷更加憔悴了,一张脸惨白。好歹是把嫁妆都准bèi

妥当了,精神头u倒是不错:“出了门,你就是叶家人了,该做什么说什么,心里要明白。不过离开后,也别忘了娘家,有什么事只管回来就是了。”

崔琉娘笑着点头,似是认真地记下了。却想着离开后,再也不愿回这个糟心的崔家。

崔老爷对她没多少父女之情,自己也是明白的。多回娘家,不过让叶纪泽也多亲近一点罢了。

杜吟秋唇边的讥讽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初,催着崔琉娘道:“赶紧上妆,别耽误了吉时。”

“对,别耽误了。”崔老爷也困得不行,怎么也要坚持到崔琉娘出门子才是,接过宝姝泡的浓茶。狠狠喝了两杯才感觉精神了一点。

崔琉娘被几个丫鬟和杜吟秋帮着打扮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算是收拾好了,整个人累得快要睡过去。

一大早还不能吃东西。免得嘴里有怪味。

抹上口脂后,更不能吃东西,饿得她快能吞下一头牛。

杜吟秋有经验,让厨娘做了小点心,一口一个,入口即化,绝不会弄花了口脂,又不会多少浓郁的异味来,只是也叮嘱道:“只是饿狠的时候才吃一口。别吃多了,不然也会留下味道的。”

崔琉娘应下。偷偷就吃了一个,可惜感觉肚子更饿了。巴不得这场亲事赶紧结束。

可惜这才是开始,她等了等,听见外头新郎到了,媒婆催了一遍,自己还不能立kè

起身,说是新娘子不能太心急,要被人笑话的。

连催了三遍,崔琉娘才被芳春扶着起身,慢悠悠地出了院子。

崔琉娘离开前要拜别父母,感谢父母恩。

她磕了头,这才被扶着离开崔家。

上首的崔老爷昏昏欲睡,时不时被身后的宝姝推醒,杜吟秋在一旁红了眼圈,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看着崔老爷不上心的模样,实在觉得糟心,很快就回湘竹苑去了,打算眼不见为净。

崔琉娘坐在喜轿里,一晃一晃地出了崔府。

新娘子要哭一场,天知dào

她如何能哭得出来,最后还是偷偷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这才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

她松口气,好歹是出了崔府,亲事算是完成了一半。

轿子后面跟着吹吹打打的,原本崔老爷想把这些都省下,悄然无声把崔琉娘送到叶纪泽府里就算了,免得被侯府知dào



还是杜吟秋难得发了一通脾气,说唯一的女儿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替崔老爷收拾烂摊子,连成亲都要偷偷摸摸的?

崔老爷实在理亏,无奈只得请了一对吹吹打打的,好歹成全了门面功夫。

一路上倒也顺利,轿子停下,有人踢了踢轿门,崔琉娘便知dào

是叶纪泽。

喜娘背着她进门,又扶着她跨过火盆,这才算是进了府门。

红绸被塞在崔琉娘的手里,她才有种真实感,自己即将要跟一个男人成亲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喜娘高声唱着,礼毕的时候声音也是喜洋洋的。

“送入洞房……”

她话音刚落,冷不丁门外有人喝止道:“慢着——”

崔琉娘满心诧异,这声音听得耳熟,像是明安候世子。

她悄悄撩起红头巾的一角,匆忙瞥了过去,只看到了世子面上的怒意尚未消退,眼底却带着震惊。

顺着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崔琉娘一愣,这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人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寝

崔琉娘怔怔地看着身旁的人,眉目如画,眼神深邃,目光熟悉,是叶纪泽吗?

只是他的容貌跟之前看见的完全不同,可以说是更加出色。百度:本名+

可是从头到尾,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任何异议,仿佛叶纪泽就该是这个模样的。

崔琉娘感觉手心被人轻轻捏了捏,抬头瞥见叶纪泽对自己眨眨眼,露出安抚的神色,就明白他打算让她稍安勿躁。

她缓了口气,缓缓看向明安候世子,这位大佛闯进来,难不成是想抢亲?

世子仿佛才从震惊中回神,看着叶纪泽似乎不可置信:“是你……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世子不是来祝hè,一打照面就诅咒新郎,会不会失了礼数?若无要事,还请世子别耽搁了在下的洞房花烛夜。”

叶纪泽懒洋洋地说着,周围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世子脸色更难看了,转向崔琉娘的方向冷声道:“你该明白才是,崔当家早就把崔姑娘许配给在下了,怎的如今突然反悔,居然把她嫁给了你!崔家出尔反尔,我自然不能接受,这场亲事如何能继xù

?我这就要带崔姑娘回去,至于你,要怨要恨,找崔当家去吧。”

说罢,他伸手就要再拉扯崔琉娘。

叶纪泽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冷笑道:“世子这话好无理,在下早已提亲,崔当家也是点头了的,聘礼送去足足一个多月,如何就说算不得数?哦,崔当家曾说世子想求娶崔姑娘,却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这才没点头应了。世子如今颠倒是非。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权贵之家,就可以强抢民女。告到皇上跟前,明安候也是说不出一个理字来。”

世子看着周围的人谴责的眼神。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颠倒是非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

什么叫权贵之家就能强抢民女。分明是崔当家左右摇摆,想把崔琉娘一女嫁二夫。在自己面前说拒绝了叶纪泽,原来根本没有,还收下了聘礼!

他倒是小瞧了崔当家,居然把自己耍玩在鼓掌之中!

但是跟崔当家算账还能缓一缓,崔琉娘自己是志在必得!

世子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这位公子说得什么话,侯府的聘礼也早就送去崔府了。崔当家是点了头的。崔姑娘将会是府上的平妻,我可以担保这话绝无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如此毒誓,倒是叫看热闹的人不得不信。

世子说得是真的,新郎也不像是在说谎,那么问题就出在崔当家身上了。

叶纪泽还想先下手为强,让世子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把事情闹大了。

他也就罢了,崔琉娘的名声只怕会有碍。

叶纪泽皱了皱眉,颇为无赖道:“不管事情如何。世子都该去质问崔当家,跑这里来做什么?在下已经跟崔姑娘拜了天地成为夫妻,难不成世子如今想强抢民妇?”

明安候世子一时语塞。没拜堂还好,如今木已成舟,他难道真的动手抢回去?

就这么放qì

,实在有些不甘心,可是明目张胆地抢人,只怕传出去对明安候府的名声有损。

他压下火头,恶狠狠地道:“此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会找崔当家要一个说法!”

明安候世子搁下话,甩袖而去。

叶纪泽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浑不在意地扬起笑容,对在场的宾客拱拱手道:“让众位见笑了。一场闹剧,这就请各位上座。喝好吃好,在下这就给各位赔罪了。”

众人一概摆手,表示不在意。

好好一场亲事,被明安候世子一闹,倒是有些意气阑珊。

叶纪泽也不在意那些宾客躲闪的眼神和好奇的面色,牵着崔琉娘的手就往里走。

喜娘这才回过神来,急急上前道:“该是我领着新娘子去新房,新郎官怎能这么早离席,赶紧去敬酒才是。”

叶纪泽没有高堂,没有兄弟,若是这就离开了,在场的宾客岂不是要被冷落了?

这倒是失礼,实在不怎么好。

叶纪泽却不在意,宾客大多数是自己人,少数是附近的邻里请来充当门面的,不然人数太少,总是太冷清了些。

“估计他们也没了敬酒热闹的心,很快便会离去了。喜娘辛苦了一天,这是赏钱,也可以走了。”

喜娘估计没试过亲事进行一半就被人打发走,一时怔愣的时候被塞了一张薄薄的银票。

她心里一跳,还没见过如此大方的新郎官,赶紧笑着道谢,还不要钱地说了一大串恭贺的话,这才心满yì

足地走了。

崔琉娘听着外头的动静,红头巾之下的方寸之地,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跟随叶纪泽慢慢往里走。

喧嚣的声音逐渐远离,她知dào

两人已经走到后院。

终究是一场交yì

的亲事,热不热闹无所谓,叶纪泽的高堂不在,没有兄弟,自己也是才知dào

,也没什么。

冷风习习,崔琉娘刚走进屋里,就被掀开了红头巾。

叶纪泽手里抓着红头巾,随手放在一边,也没管喜娘在榻前准bèi

的杆秤。

崔琉娘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早就被压得脖子都酸疼了。

手忙脚乱地拆下,又洗了把脸,将浓厚的脂粉都去了,这才舒服了一点,她扯着繁复的嫁衣,低着头问道:“叶公子的容貌是怎么回事,易容吗?”

“不错,要是可以,在下其实并不喜欢展现这张脸,藏起来一辈子也没什么。只是跟姑娘大喜之日,再遮遮掩掩,倒是显得在下不够光明磊落,也该是时候不再展露出来了。”叶纪泽径直给她倒了一杯香茶,似乎有深谈的意思。

崔琉娘也不扭捏,直接问道:“叶公子的容貌跟明安候世子有两分相似。是民女的错觉吗?”

叶纪泽收了笑容,语气冷淡地道:“若是可以,在下一点都不想跟明安候府扯上关系。原本是两个陌生的人。几乎没在一起生活几天,血缘上却可以称之为兄弟。”

听着像是不怎么让人高兴的往事。崔琉娘眨眨眼,想到明安候世子看见叶纪泽的震惊模样,或许明安候府的人早就以为叶纪泽死了,这才从来没有对外宣称有另外一个兄弟的存zài



明安候瞒得够深的,似乎从来没人提起过府上有两位公子,而不是一个。

但是在她看来,世人只知明安候世子,却不知dào

有叶纪泽。

“明安候。民女依稀记得是姓顾?”可是,他却是姓叶。

“在下随母姓而已,早就跟明安候没什么干系了。”叶纪泽仿佛不愿意深谈往事,含糊地道:“当年在下和母亲离开明安候府,到郊外的庄子上过了几年。后来生母去世,在下逃出庄子,被养父捡到就养在膝下。直到养父去世,在下有幸被皇上赏识,便为皇上效忠了。”

养父吗?

看见叶纪泽提起养父的时候,眼底流落出一丝温情和怀念。显然这位养父对他很不错。

崔琉娘知dào

堂堂一个明安候的儿子却被撵到庄子上生活数年,最后还要逃走,看来他是被容不下了。

那么。明安候知dào

叶纪泽还活着的消息,会不会立kè

找上门来,又或是直接派人把他抹杀掉?

达官贵人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有些会爱惜羽毛,有些却恨不得把过去给彻底抹平了,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她不免忧心忡忡:“世子回去,会不会透露出大人的消息,让大人陷入为难的境地?”

“暂时还不会,他甚至会阻拦明安候跟在下见面。”叶纪泽讥讽地笑笑。这个弟弟好不容易占着世子的位置,还没坐稳。自然不会打算节外生枝。

崔琉娘一点就通,明白世子是舍不得如今的地位了。

明安候会不会左右摇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到底是父子,时过境迁,很可能会一时心软叫叶纪泽回去。

到时候,世子的位置可就不一定是谁的了。

叶纪泽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笑道:“如今是洞房花烛夜,姑娘还要继xù

说这些扫兴的事?*一刻值千金,我们很该珍惜才是。”

崔琉娘被他揶揄得脸上滚烫,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不过是假夫妻,何来洞房,何来*?”

“假戏真做也没什么,这里只得你我二人,姑娘不如就此从了在下?”叶纪泽一张俊脸在烛火下更是叫人移不开视线,崔琉娘一愣,连忙转开了目光。

果真是看脸的世界,光是这张脸,叶纪泽就能秒杀不少人了,连她也不能免俗,再看下去,估计就要被蛊惑住了。

“大人这是想反悔,出尔反尔了?”

瞧着她的反应实在有趣,叶纪泽又凑近了一分:“只是想着漫漫长夜,就此打住不免有些遗憾。”

还以为他真要做什么,崔琉娘琢磨自己的防身术学得不错,或许能抵御一会?

不过又想到叶纪泽的身手,她立kè

就放qì

了。

其实有一个美男子当夫君,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崔琉娘摸摸鼻子,感觉自己一定是被叶纪泽的美色给蛊惑了,居然有了这么荒唐的想法。

谁知dào

叶纪泽下一刻就退后两步,笑道:“既然姑娘不愿,那在下也不勉强。早些歇息,在下去旁边的软榻将就一晚便好。”

说罢,他还真的抱着一床被子躺在了软榻上,背对着崔琉娘似乎转眼就睡熟了。

留下崔琉娘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榻上,被褥里铺满的花生莲子红枣,她无奈地把东西都扫到地上,躺下去了。

大清早被叫醒来折腾,崔琉娘早就累坏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罗嬷嬷 比奇 百(20:32)

醒来的时候被窝暖融融的,崔琉娘压根不想起来,却听见门外传来芳春低低地催促声。百度:本名+

即使没有高堂在,她这个新妇也不好睡懒觉,让府里的人看着,实在有失女主子的威严。

只是天亮了,暖暖的被窝实在让人眷恋。

崔琉娘挣扎了一会,好歹睁开眼想要伸懒腰逼着自己起来,却忽然僵住了。

床榻里原本该是她独自一个人的,却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外侧,俊脸离自己只有两指宽的距离。

她一愣,始终想不明白该是睡在软榻里的叶纪泽怎会躺在自己身边。

芳春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撩起帘子,红着脸看见两人并排躺着,不敢惊扰还在睡的叶纪泽,她目光看向崔琉娘表示疑问,是不是再睡一会?

崔琉娘脸颊滚烫,她是一刻都不能在被窝里呆下去了。

急急爬起来,手脚没留神被绊倒了,险些头向下摔到地上,幸好被人及时抱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瞥见芳春目瞪口呆的神色。

崔琉娘郁闷地回过头来,抱住自己的不是叶纪泽又是谁?

因为惯性的作用,她被叶纪泽一扯,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

两人只穿着亵衣,因为动作大,崔琉娘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露出一边白皙的香肩。

叶纪泽也没整齐到哪里去,尤其衣襟敞开。她的后背紧紧贴着这一大片胸膛,灼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小心点,别摔着了。为夫会心疼的。”

知dào

他是在丫鬟面前做戏,崔琉娘也忍不住心下一动,愣了一会才想起坐直身,离开叶纪泽的怀抱:“抱歉,吵醒了你。”

“没事,我也该起来了。”叶纪泽从善如流地放开她,崔琉娘这才松口气。慢慢下了床榻。

她心里告sù

自己,刚才会脸红。那是因为被芳春看见,觉得太丢脸了,绝不会是因为害羞。

叶纪泽还是叶纪泽,就算换了一张更好kàn

的脸。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男人心思慎密,城府极深,自己要是不注意,很快只怕要被算计了去,估计被卖了还乐呵呵的替他数钱,这是崔琉娘不能忍的。

芳春熟练地替她穿戴梳妆,只是崔琉娘不经意间回头,便见叶纪泽好整以暇继xù

坐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崔琉娘浑身不自在。又瞥见门口的丫鬟欲言又止的神色,便想起自己已经是叶纪泽的正妻,哪有妻子起床不帮夫君穿戴。反倒把人冷落在一边,她却是让丫鬟帮着先梳洗打扮的?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抬手让芳春先不要继xù

梳妆,这就转身把已经熏好的衣裳捧在手上,走过去道:“是我的不对,该为夫君先梳洗穿戴的。”

“不必在意。我也习惯了自己来,只是瞧着你梳妆打扮的模样也是好kàn

。这才看呆了。”叶纪泽接过衣袍,自然而然地穿戴起来,的确是熟门熟路的,平日也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

崔琉娘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又见周围伺候的丫鬟都听得红了脸,不由暗骂这个妖孽,不管在哪里都会用花言巧语骗骗小姑娘。

幸好她虽然外表还小,心里却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这才没吃叶纪泽这一套!

两人携手到花厅用早饭,叶纪泽率先介shào

了府里的人:“这是罗嬷嬷,是我的奶娘,平日也是管着宅子里的事。我不喜丫鬟近身,平日只有两个跑腿的小厮跟着,其他的让罗嬷嬷给夫人说一说吧。”

崔琉娘抬头,却看见罗嬷嬷不赞同的眼神,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喜欢。

她也不介yì

,反正两人不过是假夫妻,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罗嬷嬷是吧,既然平日都是嬷嬷管着,那就先管着便是了。”

罗嬷嬷一愣,自己是对这个新主子没什么好印象。商户出身不说,以前名声在外,也不像是个正经的姑娘,就不知dào

自家公子是被灌了什么*汤,居然要把人迎娶回来。

难得自家公子有一个心仪的姑娘,罗嬷嬷总算放下心来,可是更担心这个姑娘是厉害的,一来就要把持着这个家,指不定还要来个下马威,让自己不好受。

想着公子是自己奶大的,再怎么喜欢的姑娘,也不会乐意落了自己的脸面。

罗嬷嬷便板着脸,等着崔琉娘发难,谁知dào

后者浑不在意,连掌家权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dào

崔府是怎么养女儿的,嫁人为妇,竟然不乐意帮夫君打理宅子里的琐碎事吗?

还得劳累自己这个老嬷嬷继xù

管着家,她却是逍遥快活?

看着崔琉娘一大早起来不懂得先伺候夫君,反倒只顾着她自在,支使贴身丫鬟给自己张罗,直接把叶纪泽扔在一边,罗嬷嬷心下更是不满。

如今更是撒手不管,罗嬷嬷的面色更难看了。

“夫人,这事不可。哪有让一个老嬷嬷管家的,以前不过是权宜之策,如今有了夫人,奴婢很该放手才是。”

“没什么,嬷嬷把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看着就很好,夫君觉得呢?”崔琉娘一点都不想沾手家事,还不如留时间好好琢磨自己的玉器。

已经许久没碰刻刀了,她手痒痒的,恨不得立kè

躲在房间里继xù

开工。

叶纪泽哪里看不出崔琉娘的心急如焚,对罗嬷嬷笑笑道:“夫人既然不喜欢,嬷嬷就继xù

管着就是了。小事嬷嬷只管拿主意,大事拿捏不好,这才找夫人定夺便好。”

罗嬷嬷无奈,府上哪里来的大事,都是小事!

叶纪泽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连家务事都不让她沾手了,一副让崔琉娘自由自在的模样,她看着就头疼。

这是娶了一个夫人,还是供着一个祖宗?

不过叶纪泽都发了话,她也不好反驳,便沉声应了。想着回头该提醒崔琉娘,家事不捏在手里,底下人只怕伺候就没那么精心了。

崔琉娘却看得出叶府守得跟铁桶一样,下人规矩极好,一瞧就知dào

府里管束得当,压根不用担心他们会乱嚼舌根,又或是做点小动作。

而且她留心了几个小厮,坐如钟,行如风,站如松,很有军人的作风,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

崔琉娘对着叶纪泽眨眨眼,揶揄地笑笑。他的秘密太多,自己就不多问了。叶府越是安全,她只会过得更加舒心。

不过他们这对假夫妻,连最是亲近的罗嬷嬷看着也是不知情的,倒叫崔琉娘意wài



还以为叶纪泽对外不如何,对内倒是会说明白,谁知dào

府里所有人都当自己是女主子来看待,叫崔琉娘十分惊讶。

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崔琉娘忍不住问道:“罗嬷嬷不知dào

大人的意思,怎的叫民女来管家?”

“我原本也不打算娶亲,恰好遇到姑娘,既然娶回来了,那就是我的夫人,哪里有真假之分?无论如何,他们就该对夫人恭恭敬敬的。”叶纪泽笑笑,又道:“夫人就别总是以‘民女’自称,更别叫我大人了,被罗嬷嬷听见,夫人少不得要被数落一番。”

罗嬷嬷是直肠子,尤其是风风火火的,对叶纪泽很是护着。听到崔琉娘对他疏远的称呼,肯定更加不满。

崔琉娘也看出罗嬷嬷对叶纪泽像是护崽一样的举措,不由好笑:“嬷嬷待夫君是极好的,就像亲生子一样。”

“可不就是了,除了没血缘,打小我就是她照顾长大的,喝的是她的奶汁,吃的是她亲手做的饭菜,穿的是她一针一线做的衣袍鞋子,身边事也是她一一打点的。”

说是生母,做得只怕没有比罗嬷嬷更多了。

叶纪泽的神色带着怀念,轻轻叹道:“当初我逃出来,在半路几乎要饿死,罗嬷嬷是逃荒来的,路上儿子还是熬不住病死了,她恍恍惚惚地误认我是她的孩子,跟人打架抢食,头破血流给我找来吃的,我才能活下来。”

如果没有罗嬷嬷,只怕他早就死了,撑不到遇见养父的那一天。

这般情谊,叫叶纪泽对罗嬷嬷很是敬重。

只是罗嬷嬷却甘心跟养父签了卖身契,一辈子做他身边的嬷嬷,任劳任怨。

其实叶纪泽也是明白的,罗嬷嬷对他恩重如山,养父是担心有朝一日如果她有了异心,自己就将万劫不复。

索性养父在去世前跟罗嬷嬷单独商榷,最后定下了这么一件事,让罗嬷嬷签下死契,一辈子留在府上做一个奴才。

两个他最敬爱的人做的决定,叶纪泽来不及阻止,也不愿拂了两人的好意。

就像罗嬷嬷说的,她光明磊落,也没想要占叶纪泽的便宜。有手有脚,做奴才又如何,那也是忠心耿耿的。

自己一个逃荒里的乡村妇人,能在京中谋一份差事是极为难得的,谁见着都要说她是好运气,做奴才怎么就不行了?

再说叶纪泽对她素来敬重,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有一张卖身契,也提醒了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而且这张薄薄的纸,也能绝了外头那些人的小心思,何乐而不为?

那些所谓的亲属,逃荒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对罗嬷嬷母子见死不救,要不然她的孩子怎会死在路上?

既然他们心狠,还装模作样要接罗嬷嬷出去供养着,她直接签下卖身契,让这些人发春秋大梦去,她是不奉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奸巨猾

罗嬷嬷做事干净利落,崔琉娘相当敬佩。百度:本名+

那些所谓的亲戚在最艰难的时候没伸出援手,却看她在叶府谋了差事,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这般嫌贫爱富之人,谁知dào

今儿谄媚巴结,明儿会不会在背后又捅她一刀?

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刀两断为好。

这一点与罗嬷嬷不谋而合,那些人只想着来占便宜,她哪里会答yīng



不说叶纪泽对她有救命之恩,后来他的养父更是收留了自己。

府里并不穷,要请一个更体面的奶娘不是没有,叶纪泽却开口让她留了下来,对此罗嬷嬷感激流涕,发誓这辈子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罗嬷嬷瞧见叶纪泽笑而不语,看着崔琉娘并没有为难,显然是想要迁就她的。

自己何曾见过公子这般轻松愉悦的神色,她心下暗叹:罢了,罢了,崔家大姑娘不喜掌家,她就暂且代劳便是了,反正做惯了,也不费多少功夫。

用完早饭,叶纪泽亲自带崔琉娘到藏室,解释道:“这里是养父几十年来的珍藏,平日是罗嬷嬷亲自打扫,旁人都不能轻易进来。”

崔琉娘瞪大眼,看着室内架子上的玉器,眼睛都不眨一下。

乖乖,这得私藏多少年,才有这么多件精品?

她瞥了眼叶纪泽,这人装作穷书生,家底却是如此丰厚。

要是崔老爷知dào

了。估计要喜不胜收。误打误撞,倒是有了一个土豪女婿。

只可惜,她不打算告sù

崔老爷。叶纪泽亦然。

崔琉娘粗粗看了一圈,就停在一对玉龙耳杯跟前。

玉料是浅碧色,圆口,圆足,一侧凸雕了云龙戏珠纹理,另一侧透雕龙首耳,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入手一阵凉意。

龙眼细长。上唇长而尖,长披发,龙身无鳞,细瘦而长。足粗,爪三趾。

崔琉娘动作一顿,三趾龙吗?

皇帝为四趾的天命之龙,叶纪泽这位养父的身份可不一般,不过是在帝王之下了。

是亲王?侯爷?还是异姓王?

“这是养父的心头好,没想到夫人一眼就瞧上了这个。”叶纪泽看向玉龙耳杯,轻轻叹息,唇边的笑意也敛下了:“这是养父的定情信物,可惜没用几回。只能放在架子上落灰。”

没用几次,他养父的妻子早早就去世了?

“抱歉,不该提起如此扫兴的往事来。”他歉意地笑笑。又道:“养父曾说,等哪天我成亲,这对玉龙耳杯便赠予我。等会夫人可以带回去,再用起来。”

“这么好的玉器,看着还好,若是用了。倒是有些暴殄天物。”崔琉娘摇头,带回去她也恨不得供起来。瞧着这玉质。没几十年沉淀是不可能的了,入手圆滑微凉,是一流的青玉,哪里舍得用?

“杯子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放在这里落灰倒是可惜了。”叶纪泽执意,随手拿出一个锦盒让她把玉龙耳杯放进去。

他如此坚持,崔琉娘也只能一脸疼惜,手上小心翼翼地把这对杯子放进锦盒里,牢牢抱在怀中,生怕磕着摔着了。

见她如此小心,叶纪泽忍不住笑笑:“养父还有一对龙柄杯,可惜被我年幼的时候不留神打碎了一只,一对的杯子如今只留下孤单的一个了。”

崔琉娘满脸控诉,这人居然把上好的龙柄杯打坏了,简直就跟把金子直接扔海里一样。

金子还能有,玉器确实坏一件少一件。原石更加不是源源不绝的,挖一件少一件,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浪费?

想到怀里的玉龙耳杯,她琢磨着回去后还是别让叶纪泽用起来了,要是又不留神打碎了该如何是好?

看出崔琉娘护得更紧,叶纪泽无奈地笑笑。

十年前的事了,养父知dào

后也没责怪自己,还关心他是否被碎片伤了手。对这龙柄杯,问也不问,只叫人把余下的一个杯子送去库房放好就是了。

叶纪泽那时候刚到养父身边,过得如履薄冰,心里总是害pà

有一天自己又要被赶出府去。

在这里的生活太舒适,却叫他一整夜得睡不着,心里越发不安。

打碎了杯子,以为要被责骂,养父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院子里贵重的玉器也没让人都收起来,随便他全部打坏了似乎也不在意。

叶纪泽笑笑,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真zhèng

相信这里是自己的家,不管做了什么事也不会被毒打责骂,养父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的。

两人离开藏室,就见一个清秀的小厮等在外头,看见叶纪泽,上前行礼后低声跟他耳语几句,很快便退下了。

叶纪泽挑了挑眉,也不介yì

直接告sù

崔琉娘:“崔当家递了状子去府衙,要状告崔老夫人把崔老太爷的私藏玉器都替换了假玉,私下转卖。又唆使邱管家偷梁换柱,叫崔府损失惨重。”

崔琉娘听得目瞪口呆,如此颠倒是非的事,也就崔老爷能做得出来:“他这是做什么,找替罪羔羊?老夫人必定不会认罪,再说她一个深宅妇人,如何能勾结外人来谋算崔府?”

龚丽馨根本不常出门,怎么跟卖假玉的人搭上线?

“就这么把老夫人推出去,龚家第一个就不乐意。”好歹是自家人,忽然被泼了一身的污水,龚家说什么都要跟崔老爷死磕到底。

“夫人这些天忙着,只怕不知dào

龚家已经在前几天声言跟崔老夫人断绝关系了。龚家闭门不见客,绝不会插手此事。”叶纪泽冷笑。龚家人凉薄,倒是给了崔老爷可趁之机。

崔琉娘眯起眼,龚丽馨没了龚家这个后盾。被崔老爷诬陷,估计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崔老爷既然会把她推出去,肯定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人证物证估计都准bèi

好了,让龚丽馨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对待枕边人如此心狠手辣,崔老爷算是独一份了。

不过为了把自己摘出去,自私自利的崔老爷会这么做。她一点都不惊讶。

叶纪泽看着崔琉娘平静的脸色,揶揄地笑道:“事情如夫人所愿。夫人似乎看着并不高兴?”

崔琉娘并不意wài

他能猜出来,这事自己的确有暗中推波助澜,曾经暗示过崔老爷:“我只是庆幸,如今被推出来的是崔老夫人。而不是娘亲。”

若果龚丽馨不是被崔老爷厌弃了,今天成为替罪羔羊的,便很可能是杜吟秋了。

这种事情,崔老爷未必做不出来。

只不错崔老夫人到底隔了一层,又接二连三坏了名声,如今推出来是最好的人选。

杜吟秋深居简出,最近因为她这个女儿,颇得崔老爷的敬重,也不敢过分。免得崔琉娘不高兴,吹吹枕边风,让叶纪泽跟崔府也断了关系。他一门心思不就落空了?

要是以前,龚丽馨和崔明珠都是崔老爷的心头肉,指不定就联手把杜吟秋推到火坑里去的。

既然崔老爷觉得崔琉娘有利用价值,她也不介yì

借此偷偷地上眼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老夫人在崔老爷心里的地位逐渐一落千丈。

“崔当家翻供。府尹就信了?”

叶纪泽摇头:“谁都能看出崔老爷是弃卒保车,只是人证物证俱全。府尹也不能不接。”

崔琉娘却接上话头:“但是崔老夫人未必会认命。”

两人都撕破了脸,龚丽馨自然不会对崔老爷手下留情。

他们互相勾搭十来年了,对彼此都很清楚。崔老爷伪造了证据,龚丽馨却知dào

很多真实的内情。

她不由自主看向叶纪泽,崔老爷老奸巨猾,隐瞒了不少事,威逼利诱都不能从他嘴里全都撬出来。

如今龚丽馨跟他反目,两人狗咬狗,就能撕扯出不少隐藏的秘密来,真不是有人故yì

为之?

对上崔琉娘的目光,叶纪泽牵着她的手道:“夫人放心,此事牵连不到崔夫人的。”

两人之间的龌蹉不管如何撕咬,都绝不会暴露出来。

不然无论是崔家,还是崔老爷和龚丽馨两人,名声都要一败涂地。

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杜吟秋就是安全的。

崔琉娘点了点头,心里更是笃定此事跟叶纪泽扯不开关系。

这个男人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一步步引诱着崔老爷和龚丽馨不知不觉地跳进去。

或许从一开始,叶纪泽就已经布置停当,每一步都带着深意。

崔府有不少棋子,帮着推动这个结果,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们闹腾得越是厉害,抖落的秘密越多,叶纪泽越是得利。

从头到尾,占尽好处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了。

不但让她带着崔府大半压箱底的玉器嫁过来,又平白得了一个夫人,还是个得利助手。更别提是崔老爷和龚丽馨互相撕扯,对查找假玉的源头大有助益。

说是老奸巨猾也不为过,只是崔琉娘心下着实佩服。

每一步都心里有数,这样的谋略和手段非一般人所有。

看来她真是嫁了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是明安候的儿子,有个厉害的养父,还甚至有皇帝当靠山。

“夫君打算怎么做,安静地等着?”

“不错,静观其变就好。我们刚刚成亲,新婚燕尔,没必要掺和到里面去,想必崔当家也能体谅一番。”叶纪泽笑吟吟的,似乎肯定崔老爷拿他没办法。

崔琉娘听着好笑,体谅吗?

估计崔老爷如今吐血的心都有了,以为得了个厉害的女婿,谁知dào

撒手不管,直接把女儿拐走了,如今还坐岸观火,还请他体谅。

只怕三日回门,也是免了。

叶纪泽看向她,笑道:“要委屈夫人身子抱恙几天,请崔夫人过来帮忙照顾才是。”

又是装病吗?

虽然这个办法太老旧,崔老爷未必会相信,却也好用,他甚至不能阻止。

女儿病了,请崔夫人过去照顾是应该的,若是拦着,只怕要被人嚼舌根了。

头疼身热,或是嚷嚷心口疼,郎中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再把杜吟秋接过去,谁也挑不出错,也只能点头了。

崔琉娘哪里有不答yīng

的道理,只盼着别吓到杜吟秋就是。

刚出门子没两天就病了,还急急派人把她请过来,估计要惊得不轻。

她斟酌地道:“让芳春跟着去崔府,免得娘亲吓坏了。”

“这可不妥,芳春的神色被有心人瞧见了,指不定会有所怀疑。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滴水不漏。”叶纪泽叫罗嬷嬷亲自去请杜吟秋,罗嬷嬷是个人精,愁眉苦脸地出门,连崔琉娘瞧着都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叶府是派人去叫杜吟秋过来见她最后一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忌惮

杜吟秋自然被吓得六神无主,还以为崔琉娘得了大病,手足无措地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杯,险些踩着裙子摔了下去,幸好被罗嬷嬷及时扶住了。百度:本名+

“崔夫人请安心,公子已经叫来相熟的郎中,夫人暂时并无大碍。”罗嬷嬷稳稳地扶着她的手臂,掌心的暖意隔着衣衫传递过来,杜吟秋这才稍稍安了心。

“这才进门,怎么突然就病了呢?”杜吟秋一叠声叫丫鬟收拾好贴身的东西,这就赶紧要去叶府见一见崔琉娘,这才能安心。

她让双燕去知会崔老爷一声,等后者带着宝姝赶过来的时候,杜吟秋已经被罗嬷嬷扶着就要上了马车。

崔老爷皱眉,看向一旁的罗嬷嬷道:“琉娘怎会突然病了,府上没有趁手的丫鬟,倒是可以叫宝姝去瞧瞧,哪里要夫人亲自过去,没得传了病气。”

罗嬷嬷瞥了眼他身旁的宝姝没有坑声,杜吟秋却不高兴了,冷笑道:“老爷这话却不妥了,宝姝分明是你贴身伺候的丫鬟,哪里能去叶府?照顾琉娘,少不得要跟叶公子见面,实在不妥。”

送自己的通房丫鬟去照顾崔琉娘,又跟叶纪泽这个外男时时碰面,也就崔老爷脸皮厚才敢说出口。

被杜吟秋一呛声,崔老爷顿时语塞。

可是在他身边,最信得过的丫鬟不外乎是宝姝了,青涟稳重,却太沉默了一些。不懂得讨好,只怕送去崔琉娘身边也是呆不久的。

青淼太过跳脱,又是直肠子。总是得罪人也不自知。

青鸾心思重,脑子却不够聪明,整天坏事,在床榻上倒是尤物,出去却是个小祸害了。

思前想后,也就宝姝能担此大任,还以为杜吟秋二话不说就接下话来。没料到在外人面前却不给自己面子。

崔老爷恼羞成怒,不悦道:“琉娘已经嫁做人妇。这才出门子没两天,哪里有当家主母过去的理儿?让丫鬟过去瞧瞧,若是没大事便好,要是身子不妥帖。请郎中登门也可,娘家人怎能堂而皇之住进去,打扰了小两口过日子?”

他也想打探一下叶纪泽最近查案的进度如何,让细心谨慎的宝姝去看看是最好不过了。

杜吟秋冷哼一声道:“宝姝这么个可人儿登门,要是叶大人觉得她温柔细心,留在琉娘身边伺候最好不过了。毕竟陪嫁得两个丫鬟,琉娘身边的人手可不够,老爷是不是乐意割爱?”

崔老爷自然是不乐意的,宝姝在榻上是尤物。榻下也是个好帮手,无论如何是不愿意送出去拱手让人的。

他不出声,杜吟秋也猜得出崔老爷的心思。

不过是送个眼线到崔琉娘身边盯着。再把宝姝叫回去继xù

伺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送老爷的通房丫头到姑爷的府上,老爷不嫌丢脸,我却是受不住的。若是非要送,老爷亲自送过去便是,我就不奉陪了。”杜吟秋急着见崔琉娘。懒得跟崔老爷多费唇舌,搭着罗嬷嬷的手上了马车。连忙催促马夫:“快走,琉娘怕是要等急了。”

崔老爷张口要拦,马车却飞快地走,留下一阵冷风灌了他一嘴。

“呸呸,真是冥顽不灵,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她不说,哪里知dào

是谁?”

宝姝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他的身后,听见这话才轻轻安慰道:“老爷息怒,夫人说得也在理。叶大人要是叫奴婢避嫌,奴婢也近不了大姑娘的身,倒是白去一趟了。”

闻言,崔老爷也清楚叶纪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皱起眉头道:“你不是有个妹妹叫宝竺的,跟着琉娘陪嫁去叶府了?回头借着我送补品过去,仔细打听一番。”

他总觉得崔琉娘病得太是时候了,如今他正跟龚丽馨撕扯着,勉强占了上风。

龚丽馨一个妇道人家,一直深居后宅,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这妇人十分不识趣,非要把过往的事都捅出来。唯独跟自己的关系,还有关乎崔老太爷的事,龚丽馨总算没太蠢,直接都说了出来。

若是再慢一点,指不定她会把这些都供出来。

不怕万一,只怕一万,崔老爷相当后悔没在尼姑庵的时候把龚丽馨直接弄死了,随手扔到池塘里,说是思念崔老太爷,喝醉了失足摔下去的,谁也不会怀疑。

如今留着这么个祸害,就像是随时会在背后咬自己一口的猛兽,让他日夜都惴惴不安。

“老爷是不是该派人去府衙里瞧瞧老夫人?听闻龚家断然不管此事了,老夫人身边只得一个谭嬷嬷也跟着进了牢狱,没个送吃的,更别提是牢里冷得很,不知dào

老夫人可否受得住。”宝姝微微蹙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好歹老夫人对奴婢有恩,这些年来对奴婢也是极好的。奴婢斗胆,想送点吃食和棉袄过去给老夫人,老爷可否允了?”

崔老爷听得眉头渐渐舒开了,忍不住握住宝姝的小手叹道:“还是你有情有义,看看青鸾,听说老夫人出事,急忙撇清关系,哪里还会管她的死活?也就你心肠好,还念着主仆一场。”

他把玩着宝姝的小手,虽说一直做丫鬟,只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也没做什么粗活,掌心没有茧子,甚至柔嫩得像深闺小姐,让人爱不释手。

“你想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点月银可是够用了?吃食和棉袄都不便宜,老夫人的嘴巴刁着,身上穿的也是最好的料子。若是你今晚伺候好了,我便允了你,还让账房划出一百两银子给你如何?”

宝姝红着脸低下头,哪里有不答yīng

的道理。

崔老爷“哈哈”大笑,也不松开手,就这么握在掌心里往里走。

他已经等不到入夜,这就想把身边娇俏的丫鬟狠狠搂在怀里,让宝姝平日端庄贤淑的面具扯下,无助地哭着求自己。

杜吟秋等马车刚停下,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叶府。

罗嬷嬷领着她往内院走去,刚踏进花园,就见凉亭里坐着两人。

一个是崔琉娘,另一个便是叶纪泽,跟前的石桌上摆着两碟点心,还有一壶香茶。

远远看见满头是汗的杜吟秋,崔琉娘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娘亲,女儿想你了。”

看着她满脸红扑扑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杜吟秋一想就明白了,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崔琉娘的额头:“你个丫头,把我吓得不轻。罗嬷嬷一路又没吭声,叫我急得不行。”

“做戏就得做全套,不然让爹爹怀疑了怎么办?只怕会拦着娘亲,不让娘亲出门的。”崔琉娘笑笑,挽着她的手臂讨好地蹭了蹭,知dào

自己是把杜吟秋吓坏了。

叶纪泽隔着几丈远外抬手向杜吟秋行礼,后者会意:“你这么胡闹,姑爷也是应了的?”

“夫君也担心崔府最近太乱,还是把娘亲接过来,我才能安心。”崔琉娘扶着她在凉亭里坐下,笑吟吟地亲自斟茶递了过去。

杜吟秋接过茶盏,也明白她是担心自己,这才找了个理由把人骗了过来:“没事就好,回头老爷肯定会叫人过来瞧瞧,少不得又是一番打探。”

“爹爹接下来只怕要忙了,哪里有心思叫人过来打听?”崔琉娘听着叶纪泽的意思,崔老爷很快要自身难保了,这才会急着把杜吟秋接过来,好彻底撇清关系。

杜吟秋听得一怔,隐晦地瞥了叶纪泽一眼,想着崔琉娘这么说,只怕是这位姑爷告sù

她的。

两人的关系看着不错,相处融洽,她也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叶纪泽吩咐罗嬷嬷在凉亭里伺候着,很快就避嫌而离开了,独留她们两母女说说贴心话。

罗嬷嬷候在亭外,也不靠近。正好能听见崔琉娘的高声吩咐,却也不至于听到两人的轻声低语。

下人规矩,家风极好,杜吟秋看在眼内,心下满yì



府里井井有条,下人也不是奴大欺主的,瞧着就明白叶纪泽的为人必然是十分正直。

上梁不歪,底下才会规矩严明。

听说罗嬷嬷是叶纪泽的奶娘,杜吟秋更是敬佩。一般大户人家府里的奶娘,哪个不是借着奶大了小主子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就是偷奸耍懒。

像她这般清楚自己的身份,又规矩识趣,实在是难得了。

“这样规矩的人家,你要是接手,也能很快上手,不至于被下人欺负了去,好拿捏得很。看看账本,见见管事,很快就能把家宅给掌起来。”杜吟秋细细叮嘱,生怕女儿陡然接手一大家子便有些心虚。

也怪她没用,在崔府的时候没拿住几天的掌家权,也就没让崔琉娘练练手。

急冲冲出嫁,怕是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崔琉娘却摇头道:“娘亲,我暂时不管家。罗嬷嬷管着挺好,娘亲瞧着也不错,便让她继xù

管着就是了。”

杜吟秋大吃一惊,低声问道:“这是叶大人的意思,让罗嬷嬷继xù

管家?”

她想得比崔琉娘就多了,叶纪泽这是不满yì

崔琉娘,还是因为崔老爷的关系对她有所忌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利刃

崔琉娘听了杜吟秋的担忧,颇为哭笑不得。【本书由】

她握着杜吟秋的手,低声安慰道:“娘亲想左了,不过是女儿想要躲懒,这才没掌家。再说罗嬷嬷是个明白人,又对夫君忠心耿耿,对府里也很熟悉。我才刚进府,没必要急着夺权。”

杜吟秋恍然大悟,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还是你想得明白,罗嬷嬷是叶大人的奶嬷嬷,又是心腹,你初来报道,的确不好贸然插手,一点点熟悉后再接手也不迟。”

知dào

她心里对掌家的事耿耿于怀,崔琉娘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在她看来,自己会嫁给叶纪泽,作用不在于后宅管家,否则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杜吟秋轻声叮嘱了几句,生怕崔琉娘没管过家,这才有些胆怯了。无论如何,叶纪泽是向着她就好,平日多细心些,小意温柔,笼络住枕边人的心,在府里的日子便不会太难过。

崔琉娘微微笑着,面上似是认真听着,心思早就不知dào

飞到哪里去了。

她想到上回跟着叶纪泽去的铺面,人去楼空,留下的东西虽然费一番周折,棘手了一些,但是有皇帝做靠山,要查出来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已经好长一段时日了,叶纪泽似乎没上心,这几天也没出门,更别提是继xù

查探消息了。

是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查出了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如此淡定吗?

又或者他是故yì

布下迷阵,来一出请君入瓮?

见杜吟秋终于交代完,眉宇间有几分疲倦。一大早被吓着了。急忙赶过来,只怕是累着了。

崔琉娘体贴地叫来芳春,把杜吟秋送去了早就准bèi

好的院落歇息。

杜吟秋一走,叶纪泽仿佛在四周等着一样,很快就过来了。

她瞥了眼亭子外,哪里还有罗嬷嬷的身影?

这个家里的下人,看来全是向着叶纪泽的。自己一言一行倒是要注意些为好。

“夫君这些时日似乎清闲得很,看怕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还不至于。却也有些眉目了。”叶纪泽也不隐瞒,轻声解释道:“皇帝的赏赐虽多,却都是记录在册的。两厢比较,都有的人家并不多。”

缩小了范围。要查出来就容易多了。

“是谁?”崔琉娘不由好奇,究竟是谁跟天借了胆,居然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犯事?

叶纪泽面色冷淡:“若是我没猜错,几个世家都有牵扯,其中明安候府最可疑。”

闻言,崔琉娘不由大吃一惊。

她猜想了很多可能,却绝不会联想到明安候府:“侯爷在想什么,此事若是东窗事发,爵位便要丢了。一家上下的性命也得赔了进去。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身为异姓侯爷,爵位一丢,别说直系三代。子孙后代都得背着一个污点在身上,除非改朝换代,不然永远都不能翻身。

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私下售卖伪玉,值得吗?

崔琉娘实在想不明白,叶纪泽嗤笑道:“不就是脑子进水了。想着事情隐瞒妥当,绝不会有人知晓。”

这份侥幸倒是厉害。也不想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有尾巴,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暴露出来?

崔琉娘瞪大眼,伪玉售卖换来的大批金钱,到底用去什么地方?

如此庞大的财富,明安候不可能是因为一时贪念,这才会四处敛财。

莫不是他真的打算改朝换代,所以卯着劲到处搜刮?

“这事透着古怪,要是明安候早就有这个心思,哪里会拖到这个时候?”承爵也二十年了,要是早就有这个心思,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敛财?

叶纪泽没有查清楚的正是这一点,不过以前没有心思,并不等于如今没有这个年头。

人都是会变的,时间长了,谁知dào

会不会渐渐贪恋起那泼天的权势,眼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我怀疑明安候府背后还有一个人,只是暂时却没有丝毫线索。”若真是有这么个人,未免太小心了一点,明安候府如同挡箭牌横在跟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波及不到幕后之人。

明安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显被当成了靶子却不自知,私底下也不知dào

是不是还沾沾自喜,以为聪明地瞒住了所有人。

殊不知他算计着别人,自己也被算计着。

“皇上是打算让夫君大义灭亲,却不让你避嫌?”到底是一家人,皇帝倒是放心叶纪泽全权来处理,就不怕他徇私吗?

谁都有私心,明安候再不好,到底是叶纪泽的亲生父亲。

再不念这份亲缘,亲手弑父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说的好听是大义灭亲,不好听那就是冷酷无情,连一点亲情都不念及。

皇帝还赏识叶纪泽的时候,或许是赞叹他的果duàn

和忠心。

等皇帝老了,对叶纪泽有所厌弃的时候,便会觉得这人连亲生父亲都能动手,如此冷心冷情之人,谁知dào

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对待自己?

崔琉娘想了想,两人如今是坐在同一条船上,说什么都要提醒他才是。

她斟酌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以为夫君没必要亲自动手,此事查出大概,禀报皇上,之后如何处置,夫君不沾手会更好。”

叶纪泽一听就明白崔琉娘的顾忌,随即便想笑她的天真。

皇帝会把此事交给他,一来是因为自己被明安候舍弃,早就失去了世子的继承权,养父家大业大。想要彻底交给他却依旧是皇上的一句话,他不管是为了保住养父的名号和宅子,都只会更用心来查案。

二来不管交给谁。都可能会有私心,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招来一身腥。若是世家,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光是姻亲就不知dào

有多少,互相的瓜葛怎么都斩不断,若是动手或许会牵扯到自身。这才让查案的人畏手畏脚。

可是叶纪泽曾经失去了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对所谓的权贵又知之甚深,不过一群纸老虎罢了,他还没放在眼内。

叶纪泽既是世家出身,又斩断了跟明安候府的关系。更是熟悉权贵的为人处事,跟他们周旋并非难事。

整个庆国,除了他,只怕没有谁适合担当此任了。

皇帝需yào

一把利刃,一柄尖刀,狠狠刺入这些世家彼此之间牢不可破的链条。

难得有叶纪泽这把再适合不过的刀刃,他哪里会轻易放手?

就算叶纪泽后悔了,想要退出,皇帝第一个不会答yīng



只是崔琉娘关心他的话。还是叫叶纪泽动容。

自从养父去世,他身边只剩下一个罗嬷嬷了。

可是罗嬷嬷自认身份有别,跟叶纪泽总是保持着适当的主仆距离。很多事他不能对罗嬷嬷开口。

如今多了崔琉娘这个知心人,叶纪泽不由想起阮掌柜的话。

或许阮掌柜说得对,成亲后身边多了一个人,感觉其实并不坏。

成亲,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反而更好。

“这话只跟我提一提便好。以后再也别说了。如今查出是明安候府的事,我更不可能退出。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叶纪泽唇边依旧噙着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宛如万年冰封。

崔琉娘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人,仇恨兴许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成为叶纪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带着仇恨生活,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明安候十几年来过得不错,身边有美貌体贴的妻子,有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甚至已经请示了皇帝,世子的名衔早早就尘埃落定,没有什么比这些更如意的了。

反观叶纪泽,不但早年就逃出来,为了躲避险些饿死,幸好遇到了罗嬷嬷,后来是他的养父,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崔琉娘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没遇到罗嬷嬷,叶纪泽会不会就这么带着仇恨,然后死不瞑目?

她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夫君若有什么需yào

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我绝对义不容辞。”

“这是自然,夫妻同心,我绝不会吝啬开这个口。”

叶纪泽的话似乎没有不对,却叫崔琉娘听着怪怪的。

她恍惚觉得,两人这对假夫妻,其实就像真的一样。

崔琉娘心下苦笑,这怎么可能。可能叶纪泽摘下了面具,自己被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庞给蛊惑了,听着叶纪泽随口说的一句话,心底隐隐带着几分喜悦。

她低着头,勉强压下心底的异样。

从一开始自己就该明白,他们不过是合伙人的关系。

等有一天,叶纪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也不知dào

哪一天,会多久到来。

等如今的事情一了,崔琉娘琢磨着能不能到处游历,看遍天下宝玉,也不枉穿越一回。

指不定有一天,她还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但是那个叫自己痛不欲生的世界,崔琉娘是宁愿直接往生轮回,甚至下十八层地狱,也是不乐意回去的。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叶纪泽不知dào

何时凑近,崔琉娘茫然地抬头,嘴唇不经意间在他脸颊擦过,连忙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既然已经确定是明安候,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背后之人隐藏得太深,如今动手未免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叶纪泽笑着摇头,明安候只是靶子,他就算拿下,那些被敛走的财宝怕是夺不回来的。

如此大的损失,不是自己能承shòu得住,更别提是明安候府了。

叶纪泽也不容许自己有这么大的失误,不过再等一阵子而已,他从来都很有耐心。

等风声一过,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敛财,好弥补这阵子的损失。

狠狠捞一笔之后,再迅速把财宝转移,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伎俩。

叶纪泽等的,就是这些人防备减低的时候。

再者,如今还只是猜测,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明安候是绝不会承认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榻而眠

“此事多得阮掌柜四处奔走,这才能查出来。【本书由】毕竟他身份在那里,各家的玉铺对阮掌柜算得上是敬重,有什么压箱底的货色都会先拿出来给他过目。”叶纪泽指头在桌上点了点,又道:“夫人可是记得阮掌柜几次带回来的玉器,其中几件却是伪造的?”

崔琉娘点头,阮掌柜不知dào

从哪里淘回来的货色,有几件正好被她碰上,便指出了伪造的痕迹:“阮掌柜这是故yì

到处搜罗玉器回来,却是给夫君提供线索?”

叶纪泽点头:“每一家玉铺背后的主子都不同,阮掌柜特意挑了我选出来的几个世家名下的铺面走了走,顺手每家都带一件掌柜极力推荐的玉器回来。”

极力推荐的,自然是利润最高。

崔琉娘挑眉,这法子当真好得很。掌柜为了赚钱,当然是想要把玉器卖一个大价钱。

阮掌柜财大气粗,自然是一头肥羊,谁都想把东西卖给他。

利润最高的,不外乎是玉器品质最好,又或是伪造的假玉,成本低,差价高,掌柜心里头肯定清楚。

她不由猜测道:“买来的假玉,难道都是明安候府名下的玉坊?”

“货源究竟从哪里来,只有掌柜心里头清楚。我使了点手段,这才让人打听出来。的确是几个小玉坊,却并非明安候名下,甚至是毫无瓜葛,是国公府里几个主子跟前面子大的奴才花钱偷偷置办的。”叶纪泽用的自然是非常之法。威逼利诱,无论什么样的法子,撬开对方的嘴巴就行了。

崔琉娘能想象得出来。打探的过程肯定并不十分愉快。

不过几个国公府的奴才,也有银钱置办一个玉坊?

这真是十分耐人寻味,不知dào

这些奴才私下贪了多少银钱,才能办得起来。

玉坊不同于其他,首先要置办玉料。

矿场就那么几个,玉料千金难得,没点关系打点是拿不到的。就算再劣质的玉材。也得一笔不少的花费。

还有雕刻的师傅,烧玉的师傅。哪个都缺不得。

这些有名气有手艺的师傅早就被各大家族给供起来了,要请来一个就不容易,就算请来了,也是天价一样的月银。

就算在国公府里再有体面。到底是奴才,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瞧着就像是有人借着几个奴才的名义,被点好处,挂在他们名下,好跟自己摘清关系。

这一招倒是高明,谁都只会想着会不会是奴才背后,跟国公府也沾了关系。

听闻国公府三房新娶的媳妇是个厉害的,花费如流水。吃的用的都要极好,睡的是白玉床。喝的是三百里外的清泉,爱吃的是八百里外的桂枝。

更别提是穿的云纱衣裙,首饰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说钗子上的东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榻上四角都镶着夜明珠,帐子是用银线刺绣,床头凸雕的凤凰展翅却是纯金打造的。

光是听着就叫人咋舌,也不知dào

这位三夫人是什么品味,简直像是暴发户一样,把最贵最好的东西都摆在跟前。把屋子妆点得金碧辉煌,吃用都要求极好的。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也不为过。

如此奢华的生活,光靠三老爷那点俸禄,就算国公府有底子,也是耗不起的。

偏偏已经几年了,三夫人照旧过着奢侈的生活,那么银钱从哪里来?

别说是其他人,连崔琉娘有时候都会怀疑国公府暗地里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要不然怎能一直过着如此挥金如土的生活?

如今国公府的奴才都能在外头置办玉坊,实在财大气粗,说不是主人家在背后支持的,她都有些不信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给了国公府莫大的好处。

拉拢国公府的人坐在同一条船上,谁都不能出卖谁了,自然帮忙瞒得死死的。

“国公府倒是大胆,过得如此奢靡的生活,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们私底下赚了大钱吗?”崔琉娘疑惑,难道他们就笃定皇帝不敢动手?

叶纪泽嗤笑一声道:“国公府有恃无恐,当年国公爷救过先帝,立了一功,还因此瘸了一条腿。先帝感念他的恩德,便破例赏了国公爷,得了第一个异姓爵位。后代即便要降一级,也是莫大的恩惠了。国公爷的夫人当时随军,皇上出生,是她奶到了三岁。路上艰难,找不到奶娘,皇后又没有奶,羊奶又进不了口。皇上险些就饿死了,幸好得国公爷夫人帮忙。”

两口子对先帝和皇帝都有恩德,皇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动了国公府。

这也是背后之人最谨慎又得yì

的地方,若是皇帝对国公府动手,那就是忘恩负义了。

天大的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卖玉器敛了些钱财,却是几个奴才置办的,国公府最多是默许了,又收了奴才的供奉。

若是出了事,国公府也能说跟他们没关系,推到几个奴才头上不就完了。

皇帝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叶纪泽?

“皇上不能动手,所以要夫君来做这个恶人吗?”崔琉娘嘟嚷着,总觉得叶纪泽当这个黑脸,没得什么好处不说,却惹来不少麻烦,简直跟靶子一样,不停在拉仇恨。

倒是皇帝就轻松了,在背后等着结果,自有叶纪泽挡在跟前做出头鸟。

叶纪泽倒也没那么傻,真的不顾一切去当这个恶人:“若是只有我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有夫人在,我自然有所顾虑。”

所以这个恶人。他不来当,自有人来做。

崔琉娘眨眨眼,不明白叶纪泽的意思。他只是笑笑道:“夫人只管等着就是了,很多事不必我亲自动手,也有人愿意代劳。”

自愿,还是被迫,那就不是他要担心的事了。

叶纪泽难得卖了个关子,崔琉娘听得云里雾里的。

只是之后不停旁敲侧击,叶纪泽是铁了心不再透口风。叫她心里像猫爪挠过,又痒又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等崔琉娘垂头丧气地去云墨院去见杜吟秋,看看她对院子是否满yì



杜吟秋一见她,赶紧把人拉到内室去,低声问道:“你的元帕放哪里去了?我让双燕去问罗嬷嬷。只说昨晚叶大人没让人进去,也是不清楚的。”

闻言,崔琉娘不由头疼。

他们两人昨晚一个睡榻上,一个睡软榻,虽然不知dào

最后怎么躺在一个床榻上了,估计叶纪泽是听见芳春的脚步声,未免别人怀疑这才睡上来的。

相隔老远,别说睡一起,连衣服都没脱。哪里的元帕给杜吟秋看?

崔琉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胡诌道:“娘亲。昨晚我来葵水了,肚子疼,也就没有跟大人他……”

杜吟秋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是不是着凉了,可有让芳春煮些红糖水来暖暖肚子?不对,我明明记得你之前是月初来的。怎么又来一回了呢?”

说了一个谎话,还得用别的谎话来圆。崔琉娘尴尬地开口道:“是女儿以为又来了,肚子坠坠地疼,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却没事了,葵水也没来。”

听了她的话,杜吟秋真是恨铁不成钢。

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该是互诉情意的好时候,偏偏崔琉娘突然肚子疼,估计没跟叶纪泽说几句话,自己就径直睡过去了。

“今晚说什么都要好好打扮,错过了洞房,怎么都得不上。哪有新娘子成亲后,至今还没把元帕收起来的?”杜吟秋絮絮叨叨,生怕崔琉娘年纪小,不知dào

轻重。

“这几天也不知dào

怎么的,一天黑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尤其睡觉前特别不爽利。”崔琉娘只想着把杜吟秋接过来,好避开崔府的风波,倒是忘记了这个便宜娘亲十分关心自己的亲事。

如今简直是逼着她去自荐枕席,让崔琉娘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不舒服?不行,哪能炜疾忌医,赶紧请郎中过府来瞧瞧。”杜吟秋急得不行,莫不是之前没注意,让崔琉娘得了什么隐疾不可?

要是被叶纪泽嫌弃了,崔琉娘这个正室的位子就不一定能坐稳了。

不能同房,叶纪泽就有理由纳妾,就算不纳妾,也能收几个年轻漂亮的通房丫鬟,到时候吃亏的总是崔琉娘了。

“女儿才进府,这就让郎中进门来,总是不妥当。”崔琉娘绞尽脑汁,好歹是把杜吟秋劝住了。不然她把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进叶府来,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急病,没几年好活的。

她原本就是装病,要是请来的大夫看诊之后没瞧出什么来,又正好被外头有心人给知dào

了,传到崔老爷耳边,怕是后患无穷。

那个难缠的便宜爹爹正生疑,崔琉娘好不容易把杜吟秋接过来,自然不给崔老爷把她接回去的机会。

谁知dào

崔老爷会不会借杜吟秋来威胁自己,好叫叶纪泽不得不出手帮忙,助纣为虐?

杜吟秋也想到崔琉娘之前以生病为理由把自己接过来,要是大夫看出她是装病,可不就坏事了?

这不行,那又不行,总不能把病给耽搁了。

她满脸愁容,崔琉娘连忙安慰道:“娘亲别担心,怕是女儿刚到叶府,也算是松了口气,身体以前的毛病倒是出来了,养一养便好。”

听罢,杜吟秋不由内疚,以前真是忽略这个女儿良多。只盼着如今开始补偿,也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假戏真做

杜吟秋在叶府吃喝都是上好的,罗嬷嬷亲自挑了两个伶俐的丫鬟去伺候,也没糟心的崔老爷在,更不用管家,舒心极了。【本书由】

于是她一颗心全扑在补偿崔琉娘身上,这一顿是鸡汤,下一顿是人参汤,还有雪莲和血燕,务必把最好的都用在女儿的身上。

崔琉娘被补得小脸红扑扑的,浑身都跟烧火一样,夜里辗转难眠,别提多难受了。

偏偏她还不是一个人独睡,夜里翻来覆去的,闹得叶纪泽也睡不好。

几天下来,崔琉娘憔悴了,叶纪泽虽说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眉宇间也凝着两分疲倦。

杜吟秋还以为两人夜里闹腾的厉害,拉着崔琉娘的小手叮嘱道:“虽然年轻,又是刚进门,可也要仔细身子骨,别胡闹太厉害了。也不要事事顺着,偶尔也得婉拒一番,不然可要吃不消的。”

崔琉娘听得无奈,知dào

杜吟秋是误会了。

误会的结果,就是杜吟秋一再催着自己要元帕。

实在没有办法,这天夜里,她把洁白的元帕拿了出来放在腿上,瞥见一旁叶纪泽揶揄的神色,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

叶纪泽还开玩笑地问道:“夫人这是打算补偿为夫的洞房花烛夜?”

崔琉娘瞪了他一眼,左看右看,拿着刻刀不知dào

该往哪里动手。

要是在手腕,那就太明显了。指不定会被杜吟秋发xiàn



要是指头,会不会痕迹太小,看着让人生疑?

她把主意落在自己的腿上。要是脚踝有了伤痕,不注意是发xiàn

不了的。

只要一个小小的口子,对行走应该没有大碍。

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不是伪造玉器,反倒是伪造落红,崔琉娘真是哭笑不得。

眼看她要对自己的脚踝动刀,叶纪泽连忙拦下。皱眉道:“不必如此,交给罗嬷嬷想法子便是了。没得伤了自己。”

罗嬷嬷?

崔琉娘一怔,没想到叶纪泽连这样的事都会告sù

奶嬷嬷。难怪罗嬷嬷看自己的眼神总透着一丝古怪,原因却是在这里。

既然有人代劳,她也就不用操心了。

罗嬷嬷果真办得妥妥当当的。先是从厨房拿了鸡头,夜里点了几滴在元帕上面,再搁了一晚,瞧着实在没有一点破绽。

再由她一大早收到锦盒里,悄悄送去给杜吟秋看了,自己的便宜娘亲这才消停,也没再补一堆汤汤水水逼着崔琉娘喝了。

崔琉娘总算松了口气,再喝下去,她肯定得流鼻血了。

可是收了元帕。杜吟秋又开始盯着自己的肚皮了。

这天才擦黑,她就笑着离开,低声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最近天凉,我早睡得很,入夜院子就落锁了。”

言下之意,不管两人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也没关系,杜吟秋早早睡下,肯定什么都听不见。听见了也只会当作没听见。让他们随意就是了。

崔琉娘实在是拿杜吟秋没办法,被她催着回房。自己跟叶纪泽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她摸着鼻子,无奈地道:“娘亲难得过上舒心日子,什么都不用愁,反倒开始关心方方面面的小事了。”

“岳母大人也是为了我们好,叶府的确冷清了一些,人丁并不兴旺。”叶纪泽低头对崔琉娘笑了笑:“若是可以,为夫也想府里能热闹点。”

崔琉娘被他说得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当初成亲前,你却不是这么说的。”

叶纪泽眨眨眼道:“当初说的是让夫人进门来,我不再娶其他人。既然要一起过日子,为何不真的就好好过日子?这辈子我只有夫人,夫人也只有我,如此不好吗?”

假戏真做吗?

崔琉娘皱了皱鼻子,有种被忽悠着上了贼船的感觉:“大人这是打算出尔反尔?”

“我原本就没打算成亲,跟夫人在一起算得上是破例。既然破例了,何不就继xù

破例?”

叶纪泽根本就是狡辩,偏偏崔琉娘还反驳不得。

虽然两人私下有约定,但是外人瞧着,她已经是叶府的女主人了。

就连杜吟秋也是这么认为,崔琉娘总不能否认,毕竟她跟叶纪泽的交yì

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到头来,她竟然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不得不从了叶纪泽了?

崔琉娘琢磨了一下,叶纪泽的脸长得好,府里吃喝穿用都是上好的,明安候的儿子,有身家,有脸蛋,有背景,有能力,如今还在皇帝面前就职,在她看来简直是新一代的钻石王老五了。

能嫁给这样的人,她的确没什么该不满yì

的。

唯独有一点,就是叶纪泽骗自己上贼船来,原来早就对她有意思了?

崔琉娘挑眉看向他,冷哼道:“夫君早就瞧上我,这才会不择手段把人骗回来?”

“若非如此,夫人又怎会乖乖跟着我?”叶纪泽也不否认,他可能并非一开始就存了心思,但是相处下来,崔琉娘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不留在身边,就这么放开了,错过了,未免太可惜了。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眼力和手艺,才让大人另眼相看的吗?”崔琉娘眯起眼,等着他的回答。

叶纪泽看着她的双手握成拳,双唇紧紧抿在一起,显然对自己的回答非常紧张。

如果他没回答好,崔琉娘或许会扑上来挠自己几下,然后拂袖而去。

叶纪泽握住她的手,轻声解释道:“我不否认,一开始是因为夫人卓越的眼力和手艺这才注意到你。只是这些难道不就是夫人最吸引人的地方?每次站在窗外看见夫人专注地雕刻手里的玉料,仿佛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点点地雕琢显露出雏形。你脸上欣喜的笑容连星辰都要黯然失色,叫人根本移不开双眼。”

崔琉娘一愣,皱眉道:“你居然在窗外偷窥?”

看样子,还不止一次!

叶纪泽嘴角的笑容一僵,夜里悄悄潜入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院子,还在窗外窥视,这的确非君子所为。

只是每次他回过神来。都会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到了崔府的梨香苑,目光追随着屋内烛光前那道倩影。

叶纪泽伸手覆上自己的胸膛。既然动了心,他就不会留有遗憾,必然要把这个姑娘锁在自己的身边来。

或许有些霸道,又有哄骗的嫌疑。

只是看着崔琉娘无知无觉的模样。指不定哪天就糊里糊涂被崔老爷送给了别的男人。

比如明安候世子,顾明蕴。

若非他略施小计,逼得崔老爷不得不投靠自己,把崔琉娘嫁过来。

如今在眼前的姑娘,早就被迫投入顾明蕴的怀里了吧。

思及此,叶纪泽大手一紧,把崔琉娘的柔荑握得牢牢的:“兴许夫人会觉得我卑鄙,甚至是厚颜无耻。但是若非如此,你或许是别人的妻子了。”

崔琉娘上辈子早年跟着师傅学艺。后来被困在一个地方,隔绝了所有的人,身边除了女保镖。就只有哑巴一样的老厨娘。

捆住她的各方势力,谁都不愿意彼此占便宜。

要是自己喜欢上哪一方的人,对其他人就是损失了。

所以她的生命里,除了父亲,师傅,再没有别的男人。

如今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表白。告sù

她,这双手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的魅力之一。

叶纪泽为之倾倒,于是不择手段把她娶回来,不愿意便宜了明安候世子,自己听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这个词并不陌生,但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

崔琉娘对上叶纪泽的眼神,里面有紧张,有不安,也有忐忑。

她是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目光中看见这些难得不确定的情绪,叶纪泽总是运筹幄的样子,原来也有这一面吗?

崔琉娘扪心自问,她喜欢叶纪泽吗?

胸口“扑通”“扑通”渐渐加速的跃动,在真切地告sù

她,自己对叶纪泽也不全然没有感觉。

但是被骗回来,就如此轻易原谅,叶纪泽以后会不会得寸进尺,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崔琉娘犹豫了一下,轻声答道:“给我时间,考lǜ

考lǜ

。”

“夫人想要多久?一天,三天,还是五天?”叶纪泽好整以暇地握住她的手,细细把玩,瞧着崔琉娘还没察觉,笑着问道。

“这么几天,能做什么?”崔琉娘没好气地反驳,幸好自己迟疑了一下,不然这男人肯定变本加厉。

“也好,只是夫人别让为夫等太久了。”叶纪泽笑笑,不管等多久,反正人已经在自己身边了,挂上了叶夫人的名头,谁都抢不走。

让崔琉娘花时间想一想,又何妨?

毕竟他最后得到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罢了。

其他的,一概不接受。

看着她的神色,对自己也不是厌恶,那么叶纪泽就有机会,温水煮清完,慢慢接近,一点点让崔琉娘习惯他的存zài

,缓缓叫她的心里只填满一个他。

叶纪泽有信心,需yào

的不过是时日罢了。

既然摊开来说了,两人的相处就更融洽了一些。

只是夜里就寝的时候,崔琉娘刚要躺下,就见叶纪泽跟着上来了,不由目瞪口呆:“大人这是做什么?”

“在软榻一天两天还能瞒得过去,再久了,就算芳春也会看出来,更别提是岳母大人了。”叶纪泽眨着眼,仿佛可怜巴巴道:“岳母还在府上,夫人总要给为夫留一点面子。”

这才嫁过来,就彪悍得不让夫君睡在榻上,传出去,叶纪泽真是没脸见人了。

崔琉娘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却不悦被他牵着鼻子走,嘟嚷道:“你睡外头,中间要放下一个玉枕,决不能越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与愿违

叶纪泽答yīng

得好好的,但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崔琉娘发xiàn

自己在他的怀里睁开眼,不由愣了。百度:本名+

她正想着叶纪泽居然不守信用,可是回头一看,自己该是睡在最里面的,也不知dào

怎么越过了玉枕,直接滚到他的怀里去了。

崔琉娘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想趁着叶纪泽还没醒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惜事与愿违,等她才小心翼翼挪了一下,叶纪泽就睁开了眼,笑着道:“夫人醒了?”

崔琉娘僵硬地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起身,她不提,打算含混过去。

叶纪泽却没想要放过她,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看向崔琉娘:“这可怎么办,昨晚为夫没越过玉枕,倒是夫人过来了。昨晚夫人说谁越过了玉枕,就得受惩罚?”

闻言,崔琉娘一张脸皱了起来。

这男人别的不记得,开玩笑的话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她干笑一声:“戏言而已,夫君不必当真。”

叶纪泽却自顾自地道:“做人怎能言而无信,夫人既然说出口,那就该认罚才是。为夫也不为难夫人,只要夫人给我绣一个荷包?”

这倒不是难事,崔琉娘爽快地应下了,生怕他改变主意:“这个不难,今晚就能做好。”

“那为夫就等着夫人亲手做的荷包了,”叶纪泽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外头的罗嬷嬷领着芳春进来伺候。

崔琉娘这回再不敢只顾着自己,起身替叶纪泽穿上衣袍,这才让芳春伺候梳洗穿衣。

收拾停当。两人去花厅的时候,杜吟秋已经等好一会了。

“让岳母久等了,”叶纪泽歉意地笑笑,杜吟秋连忙摆手。

“大人哪里的话,我昨晚歇得早,便起得也早了。”

刚落座,叶纪泽便夹了一筷子珍珠丸子放进崔琉娘的碗里。

杜吟秋欣慰地笑笑。这是女儿最喜欢吃的,女婿果真用心。这才相处没两天,就已经清楚崔琉娘喜欢什么了。

反倒是崔琉娘想要礼尚往来,却不知dào

叶纪泽喜欢吃什么,窘迫地偷偷把自己喜欢吃的都放进他的碗里。换来后者愉悦一笑,把碗里的都吃了个精光。

罗嬷嬷见叶纪泽把最不喜欢吃的芹菜夹起来,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叶纪泽的眼神止住了。

她心下叹息,果真是有了娘子,公子也就不一样了。

崔琉娘没漏掉罗嬷嬷欲言又止的动作,瞥了眼叶纪泽,憋红了脸,想着要不要把芹菜都夹到自己碗里来。

正犹豫着。就见一个小童进来告罪,凑到叶纪泽耳边低语了两句,很快便退了出去。

对上崔琉娘好奇的目光。叶纪泽摇头笑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崔府的官司节外生枝,周夫人也要状告崔老夫人。”

他一提,崔琉娘立kè

就明白了。

周夫人这是想要落井下石,既然崔老爷把假玉的事都推到龚丽馨的身上,她自然也是能够的。

若是能成。周老爷指不定能减罪,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从天牢里放出来。

她日夜提心吊胆的,就是盼着周老爷能平安回来。如今得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自己哪里能放过?

反正连崔老爷也这般冷情,一股脑推卸到龚丽馨的身上,周夫人不介yì

再去泼一桶污水。

杜吟秋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自己当年没眼光,居然看上崔老爷这么个不是东西的。

为了自己脱罪,对待龚丽馨这个十几年的枕边人都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她?

只用了几筷子,杜吟秋很快便没了食欲,早早便回到云墨院去了。

崔琉娘有些担心,示意芳春让厨娘做些好克化的点心,待会就送过去。

“周夫人这一招够狠的,若是得逞了,周老爷或许能回来,老夫人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死罪只怕是逃不掉了。”

“崔老夫人不像是认命的人,夫人不必担心,哪里会事事顺着人意?”弦外之意,崔老爷能不能得逞,倒是不一定了。

听着叶纪泽说得如此笃定,也不知dào

背地里做了什么,崔琉娘忍不住问道:“夫君是做了什么?如今明安候世子只怕盯着你,还是别插手为好。”

“一切都听夫人的,为夫不掺和这等糟心事。”叶纪泽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又给她夹了一个水晶饺子。

崔琉娘还想问下去,顿时被他的话险些给噎住了,支支吾吾都说不出话来。

罗嬷嬷瞧见崔琉娘通红的耳根,悄悄退了出去,没打扰小两口你来我往地用饭了。

这厢两人浓情蜜意,龚丽馨在大牢里却是叫苦不迭。

平日习惯了群婢伺候,吃穿都是极为精细的。如今虽然大牢都是特意清扫过,却只有石床和干草,硬邦邦的让她辗转难眠。

谭嬷嬷早早就被带去了别的地方,龚丽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盯着头顶巴掌大的窗口发呆,耳朵竖起来,盼着谁过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听见。

可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了,崔老爷由始至终没有出现,心里不由起了怀疑。

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崔老爷还在私底下哄着自己说,不过是权宜之策,回头把事情都推到谭嬷嬷身上,龚丽馨也就能脱身了。

崔老爷再上下打点,谭嬷嬷认罪,她就能回去。

说是龚丽馨答yīng

了,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龚家是再不能去了,若是连崔府都回不了,龚丽馨真是无家可归,就算再不喜,也只能勉强应了下来。

只是她等了又等,谁也没告sù

自己外面如何了。

在知府面前,龚丽馨按照崔老爷说的,把事情都推到谭嬷嬷身上,想着这个忠仆跟着自己半辈子了,到头来还是会愿意成全自己才是。

师爷记录了下来,知府没说什么又让人把她关在大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龚丽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冷不丁一阵脚步声传来,龚丽馨连忙爬到木栏跟前,看到的不是崔老爷,而是以前身边的丫鬟宝姝:“怎么是你?老爷呢?”

宝姝提着一个篮子,先是跟差爷道了谢,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后者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独留两人单独说话。

她把篮子放下,取出里面一碗鸡汤,还有两样小菜。

每天在天牢啃着硬邦邦的馒头和难吃的小菜,龚丽馨闻着香味就忍不住了,目光一直往这里飘,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老夫人,奴婢是瞒着老爷过来的。很是费了番功夫,这才拖了几天。”宝姝眼圈渐渐红了,轻声道:“老夫人瞧着瘦了,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先将就着用一些吧。只可惜差爷不给带棉袄和被褥进来,不然老夫人在这里也能住得舒适点。”

龚丽馨早就饿了,还是摆了架子,让宝姝把碗筷都推到了跟前,这才慢悠悠地拿起来,下筷却一点都不慢。

吃一口菜,喝一口汤,没多久就吃掉了大半。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没想到整个崔府,最后却是这个早就被崔老爷收了丫鬟念了旧情来看自己,面色不由缓和了一些:“府里如何了?你背着老爷过来,自己也该小心才是。”

“奴婢不忍心,这才来见老夫人的。”宝姝四处张望,见差爷离得很远,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不能久留,便长话短说了。老爷打算让老夫人来顶罪,已经上下打点,逼着师爷对谭嬷嬷用刑。谭嬷嬷如今还守口如瓶,奴婢听说她快扛不住了,被逼供也是迟早的事。若是画了押,一切就已成定局了!”

“什么!”龚丽馨听得一惊,手里的筷子都摔在了地上,喃喃道:“不,不可能的,老爷明明答yīng

了我……”

“奴婢也是偶然听到的,连忙四处筹钱,好进大牢里告sù

老夫人。”宝姝拭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老夫人待奴婢极好,几年来就没让奴婢吃过一点苦,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惜无计可施,好歹不让老夫人继xù

蒙在鼓里,受了天大的冤屈。”

远远的差爷似乎不耐烦了,频频看了过来。

宝姝急了,抓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龚丽馨又道:“老夫人,奴婢句句属实,若是说谎,天打雷劈。”

她张口就发毒誓,龚丽馨哪里还能不信?

以为崔老爷到底念旧情,原来是个冷心冷血的,竟然为了保住自己,却要牺牲了她!

龚丽馨咬牙切齿,她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丢开了崔老太爷,跟着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男人!

差爷直接走过来催促,宝姝只能依依不舍地提着篮子出去了。

龚丽馨低着头坐在天牢里,不知dào

盘算着什么,一直沉默着。

宝姝出了大牢,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顿时褪下,她又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官差:“差爷,还有一个老嬷嬷,请你们多照顾一些。”

“没什么,分内之事,不过早就有人打点过了。”官差也不介yì

多收一份,笑笑道:“你这个小丫鬟倒是有情有义,主人家就算了,连一个老嬷嬷也照顾上了。”

“应该的,她们对我有恩。做人就该知恩图报,否则不就跟那些畜生一样了?”宝姝笑笑,回头看了眼大牢。

周夫人状告龚丽馨的事,她没开口,迟早会有人透露进去。

这简直是斩断了龚丽馨对崔老爷最后一分情谊,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互相撕扯

崔老爷正在睡梦中跟美婢嬉戏,冷不丁被门外小厮慌张的惊呼声吵醒,不由烦躁地睁开眼呵斥道:“鬼叫什么,还不给我滚进来?”

小厮手脚并用地爬进来,可惜不止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官差。

见状,崔老爷的瞌睡虫被吓跑了,连忙堆起笑道:“不知dào

差爷上门,有失远迎。”

“不必了,我们来是传府尹的口信,请崔当家去衙门走一趟。”官差说完,懒得跟他多作寒暄,抬手一挥,两个官差上前把崔老爷架起来直接往外走。

崔老爷傻眼了,远远见几个美婢躲在树后害pà

地看着这边,小厮早就吓软了双腿,一张小脸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更别提是阻拦官差了。

他急忙问道:“不知dào

这位差爷,我这是给府尹递了状纸,如今府尹怎么突然传召,可是有了结果?”

若是有了结果,自己是苦主,理应被官差客客气气请去府衙才是,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被状告的人!

领头的官差意味深长地瞥了崔老爷一眼,卖关子道:“等到了地方,崔当家不就知dào

了?”

崔老爷苦着脸,想着自己能走,官差却也知dào

分寸,在大门口就放下了他。可是被几个官差领着在大街上一路走去府衙,不知dào

多少故交亲属看见了,目光多少带着几分好奇和幸灾乐祸。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恨不得用汗巾把自己一张脸给包上了。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府衙,府尹立kè

升堂,崔老爷苦哈哈地跪在底下。就听府尹一拍木案,扬声道:“带人上来。”

崔老爷一脸莫名其妙,直看见来人是龚丽馨的时候,不由懵了:“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崔老夫人给本官透露了不少有趣的事,正好请崔当家过来当面对质。”府尹笑笑。龚丽馨这回真是做了好事,他今年的官职指不定能提一提了。

崔老爷傻眼了。扭头看向龚丽馨,拼命对她使眼色。

这个女人疯了吗,居然敢反过来状告自己?

龚丽馨眼看崔老爷跪在跟前,心里还有些挣扎。只是昨夜听说周夫人也要状告她,也是用同样的理由。

加上宝姝的话,她到底下了决心,咬咬牙把不少事都透露给府尹。

当初这些都是龚丽馨偷偷打听回来,捏在手心里,只想着有一天崔老爷厌倦了她,也能拿出来,不说跟他继xù

恩爱,好歹能保住自己。

她盼着没有用到这些的一天。谁会想到如今早早就要拿出来了呢?

“大人明鉴,民妇从来都在后宅,大门不买小门不出。绝不会掺和男人家的买卖去。崔当家说的实属无稽之谈,在此之前,他也曾将一批劣玉以高价卖了出去,还不止一次。”

这事被崔老太爷发xiàn

后,狠狠训斥了崔老爷,只说他失了生意人的信誉。迟早会自食其果。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崔老爷对崔老太爷处处管束十分不满。这才会怂恿自己对崔老太爷下手。

龚丽馨一个妇道人家,听说跟崔老爷的事可能败露,害pà

之余一个狠心就动手了。

如今想来真是不值得,好处都让崔老爷占尽了,还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这样凉薄的男人,亏她还觉得能托付终身!

“她胡说八道,一定是畏罪而推卸责任!”崔老爷嚷嚷着,没想到最后会被这个枕边人反咬一口。

府尹拍着桌子,不悦地道:“崔当家,这是公堂之上,不要喧哗。崔老夫人说的若是属实,还请拿出证据来。”

龚丽馨点头,早就让人去崔府把自己藏在床下的锦盒拿过来了。

官差擦去表面的灰尘后呈上给府尹查看,师爷小心打开,里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两个成色不怎么样的玉镯子。

“这是民妇偷偷藏下来的,只想着留个念想。”龚丽馨自然不会说,她当初留心,好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崔老爷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么久远的事,他以为尾巴都清扫干净了,谁知dào

这点把柄居然早就落在龚丽馨的手里?

这个女人要是不如意,是不是就会拿出来威胁自己?

他越发后悔没把龚丽馨早早弄死了,才会把这个灾星留着来祸害自己!

府尹满yì

地点头,果真最毒妇人心:“人证物证聚在,崔当家还有什么说的?”

崔老爷面色颓然,叹道:“当时年轻,一时犯了错,只是进的货源不多,好歹玉也是真的,不过卖给了不识货的暴发户。大人,小人有错,可也不是大错吧?”

“不是大错?二十多年前崔当家就敢以次充好,如今买入一批假玉倒卖出去,就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府尹的意思,似乎要把假玉的事推到他头上来,崔老爷不由急了。

“大人明鉴,小人对此真是一概不知。若非小女无意中摔坏了其中一件玉器,只怕小人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事不急,还有一事。”府尹不在意地笑笑,又扬声道:“带人上来。”

崔老爷忍不住回头,看见来人是谭嬷嬷,不由皱紧眉头。

龚丽馨更是彻底傻眼了,宝姝不是说谭嬷嬷被私刑逼宫,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想着谭嬷嬷估计已经没气了,这才鼓起胆子去状告崔老爷,好歹把崔老太爷的事隐瞒了下来。

龚丽馨相信崔老爷绝不会把这事捅出去,因为倒是死的不是她,而是两个人了!

谭嬷嬷头发凌乱。脸色却尚好,身上的衣衫有些脏污,却还算争气。

她恭恭敬敬跪下。府尹一拍惊木,指着两人道:“你要状告他们什么?”

“告崔老爷谋害崔老太爷,逼着老夫人不得不从了他。”谭嬷嬷垂下眼帘,低声答道。

龚丽馨心下松了口气,谭嬷嬷好歹是想保住自己。

崔老爷却满目戾气,这个老不死,是想把崔老太爷的死都推到自己头上来。让龚丽馨摘出去吗?

他嗤笑一声道:“一个老眼昏花的嬷嬷,倒是懂得如何血口喷人?证据呢?”

府尹接话道:“的确。此事重大,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奴婢有证据,当年崔老爷对外说崔老太爷是病死的,前两天还有相熟的郎中来请平安脉。这位郎中能作证,崔老太爷根本没有生病,而是被害死的。”

谭嬷嬷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把崔老爷惊得心底一颤。

龚丽馨也是惊疑不定,明明那位大夫早就让她交代下去,叫谭嬷嬷派人把郎中暗地里抹杀了,最后的认证不在,崔老太爷的事才不会暴露。

原来那郎中没事,是被谭嬷嬷暗中护下来了?

龚丽馨眯起眼。第一次发觉身边这个嬷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乖顺听话,居然敢背地里忤逆她的意思吗?

还是在很早开始,谭嬷嬷就打算扳倒崔老爷。将他置诸死地?

她越想越是心惊,直到那位老郎中被人扶了进来。

府尹免了他的跪拜,还让人送上座椅。

郎中作揖感谢后,这才缓缓坐下,将当年的事一一道来:“老夫跟崔老太爷有几十年的交情,每隔一个月总会上门请平安脉。顺便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崔老太爷去世的前一天正好是老夫去请平安脉的日子。老夫习惯把每一次的平安脉都有记录在书册里。”

官差把书册呈上,老旧的册子,一看就是用了好久。上面的墨水干涸,还有些泛黄,足见写了好几年了。

上面清晰地写上了崔老太爷几年的诊脉结果,偶尔会有些风寒,却没有大碍,可见崔老太爷的身子骨十分硬朗,没道理突然会得了急病而死。

崔老爷自知无法辩驳,却说什么都要拖一个垫背的:“大人,小人承认对老太爷有些不满,恨不得他死了,只是从来没真打算害死他。当初的事却是老夫人亲自动手的,小人事后才知dào

,帮着隐瞒下来的。”

他又把尼姑庵里龚丽馨勾结外男的事也透露了出来,愤愤不平道:“小人被老夫人每次哭着求饶,总是心软帮忙瞒下来。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她越发过分了,最后竟然对老太爷动手。小人想着事情传出去,丢的是崔府的脸面,便一直小心隐瞒下来了,倒是便宜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龚丽馨没料到崔老爷居然又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还指责自己,登时冷笑道:“大人,当年民妇刚刚嫁入崔家,跟老太爷年纪相差太大,一直独守空房,崔老爷早就有心谋害老太爷,这才主动对民府嘘寒问暖。当初年少,又在陌生的地方十分惶恐,渐渐被崔老爷给打动了,私底下跟他纠缠在一起。后来被老太爷察觉了,崔老爷又几番胁迫,民妇惊慌之余便顺着他的意思害死了老太爷。”

两人互相撕扯,陈年旧事一点点牵涉进来。就连崔老爷吞下不少铺面,背后竟然是逼死了主人家才得手的。

几番并罪,实在是死罪难逃了。

崔老爷恨不得撕了龚丽馨这张嘴,后者可曾不是,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府尹这才慢条斯理叫官差把两人分开:“罪证确凿,不过崔老太爷生前对本官有恩,更是曾捐赠十万两白银给前线官兵,本官也不想这点龌蹉事毁了他的名声。家丑不意wài

杨,此事本官会瞒下,不过两位的罪过却是逃不了的。”

把还在争吵不休的两人关押在大牢里,府尹叹气,心想崔老太爷那么好的人,倒是养出了个白眼狼,连带新娶的续弦也是个毒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藏不露

府尹有意遮掩两人的丑事,只道售卖假玉,且为此私底下草菅人命,证据确凿,龚丽馨和崔老爷流放三千里。

有人喜有人忧,杜吟秋知dào

消息的时候怔怔地坐在花园里,久久不语。

双燕实在担心,偷偷让小丫鬟去捎口信给崔琉娘,盼着她来劝一劝夫人。

崔琉娘却想,杜吟秋如今最想要的不是谁安慰的话,而是安静的一个人呆着。

她对崔老爷曾经是一片深情,可惜却被消磨在丈夫的背叛中。

如今崔老爷服罪,杜吟秋不知dào

该心里高兴,还是难过。

到底是夫妻一场,崔老爷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崔琉娘到底扶着杜吟秋回院子去了:“天凉了,娘亲别冻着才是。”

杜吟秋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没事。你爹的名声或许会影响到你,只盼着大人不会介yì

才是。”

崔琉娘笑笑,叶纪泽自然是不介yì

的,他早就清楚崔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了。

虽说女儿都肖父,可惜她这个身体换了芯子,跟崔老爷又不亲近,自然没什么关系。

杜吟秋又叹了口气道:“可怜明珠在乡下的庄子,等孝期一过,只怕是没好人家能挑了。”

龚丽馨和崔老爷的名声一传开,崔明珠能嫁的出去才怪。

尤其崔明珠心高气傲。将就着是绝对不乐意的,若是要高嫁,哪家哪户愿意要这么个媳妇?

好在崔琉娘早早就出嫁了。不然这事闹出来,叶纪泽指不定会反悔也说不准的。

杜吟秋微微蹙眉,想着龚丽馨的报应,到底是落在崔明珠的身上了。

崔明珠以前也没少欺负崔琉娘,她也不过感慨一番,很快就丢开不管了。

反正身为崔府的女主人,也是崔明珠的长辈。等两年后她让人挑几个人选,要是崔明珠不乐意。自己也不必勉强,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如今好吃好喝在庄子上养着崔明珠就是了,其余的一概不必再担忧。

至于崔府也是个空壳子了,龚丽馨私吞的钱财不少。之前为了崔老爷四处打点又花费甚多。

杜吟秋也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却想着不好继xù

在叶府住着,便跟崔琉娘商量道:“你爹没几天就要出发了,崔府总不能没个主事的,我明儿就回去吧。”

好歹不能让崔府就这么彻底垮了,不约束好下人,谁知dào

会不会把崔府给搬空了?

这是崔琉娘的娘家,杜吟秋怎么都得撑起来,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哪天崔琉娘想回家。也还有个能回的去处。

见杜吟秋坚持,崔琉娘也不阻拦,请来罗嬷嬷帮忙。收拾了一马车的东西给她带上。

这是给她长脸呢,杜吟秋自然不会推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第二天杜吟秋带着双燕回到崔府,一排漂亮的丫鬟给她袅袅行礼。

她这才想起来,崔老爷这一走,府里还有四个娇俏年轻的通房丫鬟在。

杜吟秋皱了皱眉。却不好安排几人的去处。

她抿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也知dào

老爷如今不在府里。留下光守着也耽误了,要是想嫁人的,只管开口,我安排着置办一份嫁妆总是可以的。要是留下,府里多养一个人,饭桌多留一双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青涟领着青淼上前,率先开口道:“夫人仁慈,奴婢想带着妹妹出府去。”

出府,自然是不再留下了。

杜吟秋知dào

这两个丫鬟签的是活契,当初也说好了,想什么时候走,契约就一笔勾销,当下点了点头:“也好,回头去账房领一份银钱,出府后也有着落。”

两人笑着感谢,这就回去收拾行装了。

青鸾一直都是呆呆的,完全不能接受崔老爷要被流放的消息。

她好不容易爬上崔老爷的床榻,这还没享shòu

多久的富贵,便失去了一切?

若是就这么留在府里,只怕要被其他丫鬟嘲笑。

只是胡乱配了人嫁出去,青鸾又受不了苦哈哈的日子。她这双手可没做过多少粗活,伺候男人还好,农活和家务却是受不住的。

留下不行,又不想嫁个穷鬼,青鸾一时犯愁了,好歹先出去再说:“夫人,奴婢也想要出府去。”

杜吟秋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让她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

青鸾美滋滋地走了,杜吟秋这才转向一直沉默的宝姝。

这个大丫鬟她是十分喜欢的,平日在龚丽馨身边打点地妥妥当当,为人稳重。

可惜,就是被崔老爷给糟蹋了,不然嫁一个管事,做管事娘子是足够了的:“宝姝有什么打算?”

宝姝闻言,连忙跪在地上:“夫人,奴婢想要到妹妹的身边去。奴婢跟妹妹相依为命,这辈子就算不嫁人,也不想跟她分开。”

“你已经是老爷的人了,宝竺却是在琉娘身边伺候着,这不合适。”杜吟秋婉转地拒绝了,宝姝再好,也没有崔琉娘来得重yào



宝姝咬咬牙,伸出胳膊,把袖子卷了起来。

一颗猩红的朱砂痣就在白皙的小臂上,看得杜吟秋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宝姝跟着崔老爷好一阵子了,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崔老爷瞧着不像是柳下惠,竟然没碰过宝姝?

“夫人有所不知,奴婢也不甘心就这么做妾。奴婢听说老爷看上了宝竺,这才出此下策,在府外寻人配了一味熏香。点燃之后,男子便昏睡过去,在梦中与心仪之人缠绵。”

宝姝倒是聪慧,居然用这个法子来逃开崔老爷。

杜吟秋蹙眉,没料到崔老爷居然连宝竺也不放过,那只是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

不过宝竺的确长得比宝姝还要娇媚两分,若非宝姝年长两岁,身量长开了,估计还不能勾走崔老爷的注意力。

“你也不容易,只是跟着老爷个把月,名声依旧受损。”

“夫人放心,奴婢打算梳头做姑子,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宝姝满脸坚定,想来除了妹妹,再没别的牵挂了。

杜吟秋抵不住她的哀求,却也没一口就答yīng

下来:“宝竺到底是琉娘身边的丫鬟,你要过去,总得要她点头。”

宝姝点点头,没再多说,跟杜吟秋行礼后便离开了。

杜吟秋不由感叹,这个丫头倒是敢作敢当,比起当年的自己是厉害多了。

若果她一发xiàn

崔老爷和龚丽馨的龌蹉,就坚定地要和离,或许名声有损,好歹不会蹉跎十几年的样子,险些跟崔琉娘彻底疏离。

杜吟秋招来一个小丫鬟去叶府报信,崔琉娘听得也不由惊讶得挑眉:“宝姝要过来伺候我?”

小丫鬟口齿伶俐,把宝姝在杜吟秋跟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崔琉娘赞叹,古人的智慧果真不容小觊,她打发掉小丫鬟,回头问叶纪泽道:“该不该让宝姝进府来?宝竺是个不错的丫头,总是给芳春帮把手,话不多,却实在。”

对待忠心的丫鬟,她不介yì

施恩,让两人姊妹相聚。

叶纪泽不在意地道:“夫人决定就好,这宝姝若是梳头做了姑子,做个管事娘子,替夫人打理府外的事,偶尔跑跑腿也是极好的。”

崔琉娘点头,她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以前她还没出嫁,能到处乱跑,如今每回要出府,罗嬷嬷都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加上叶纪泽也担心自己的安危,能不出府是最好的。

只是一直在后宅,对府外的消息就不好打听了。平日跟杜吟秋联系也不方便,总不能支使芳春,在交际方面,芳春也只能算勉强合格。

反之宝姝就不同了,八面玲珑,聪明伶俐,胆大心细,让她出去办事是再好不过了。

崔琉娘点了头,杜吟秋就立kè

放人了,宝姝包袱款款就到叶府来。

宝竺看见她,顿时红了眼圈,两姊妹满腹要说的话,却不知dào

从何说起,只得抱头痛哭。

可是跟在宝姝之后上门来的两个丫鬟,却叫崔琉娘目瞪口呆。

“你们这是……”

面前的丫鬟是她见过的青涟和青淼,可是跟当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两人穿着黑色的劲装,勾勒了玲珑身材,却也衬托出娇媚的面庞里无尽的煞气。

青淼笑笑道:“让夫人受惊了,奴婢们不过奉命行事。”

青涟点头道:“以后奴婢会守在夫人身侧,若是有需yào

,夫人只管开口就是。”

说罢,青淼又看向一旁波澜不惊的宝姝,知dào

她隐约是猜出来了,笑道:“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姐姐这回小心伺候夫人,若是有异心,妹妹手上的匕首可不是吃素的。”

她扬了扬腰侧一柄匕首,瞧着灰扑扑的毫不起眼,抽出来后寒光凛凛,扑面而来的浓重血气,也不知dào

杀过多少人。

芳春吓得脸色顿时白了,崔琉娘不由蹙眉,这两个丫鬟真是深藏不漏,愣是把自己和杜吟秋都给瞒下了。

若非如今主动暴露出来,怕是她至今都不清楚这对姊妹花的身手极好。

青淼的话,分明是敲打宝姝。她们对自己表明效忠,却又会是谁的人?

崔琉娘的脑海中,陡然闪过叶纪泽的面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心

眼看崔琉娘神色不悦,一直沉默的青涟缓缓上前道:“原本奴婢该是换一张脸,仿若无事地回到叶府来。只是公子也说了,任何事不得再欺瞒夫人,奴婢这才带着妹妹直接回来了,还望夫人见谅。”

言下之意,她们有千千万万种方法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叶家来。

但是叶纪泽的意思,不要欺瞒崔琉娘,姊妹花这才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出现。

如此坦然,倒叫崔琉娘恼不得。

不过青涟说得也是实话,瞧着这对姊妹花的本事就是不小,从头到尾杜吟秋和她都被瞒住了。

“大人让两位进崔府做什么,盯着我,还是守着崔当家?”

青涟微微一笑,也不隐瞒道:“一是接近崔当家,二是保护姑娘的周全。公子说了,若是有意wài

,护着姑娘才是重中之重。”

叶纪泽对她的看重,比谁都厉害,姊妹花跟着叶纪泽也算有一段时日了,难免惊讶。

转移崔当家的视线并非难事,她们一直在崔府守着崔琉娘,倒也知dào

了不少事。

比如公子夜半喜欢候在崔大姑娘的窗外,又或是偶尔闯进去,跟她说上几句话才离开。

青淼比起青涟,丝毫不婉转道:“夫人放心,公子若是叫奴婢们盯着,也是怕夫人丢了,打着灯笼要找不回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琉娘扫了两人一眼,挥挥手叫她们去歇着了。

次等人才送去崔府,还真是暴殄天物。

芳春见她们走了。这才凑近来道:“夫人,奴婢真没看出青涟和青淼居然有如此身手。那匕首光是瞧着,就叫奴婢胆颤了。”

崔琉娘点头,她又何曾不是。也不知dào

叶纪泽从哪里弄来的两个厉害丫头,青淼大大咧咧的,看着还好相处,寡言的青涟感觉更加危险。

仿佛一只藏在树后的猛兽。一直按兵不动,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从背后扑过来咬一口!

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以后还是小心些,别得罪了这对姊妹花才是。

崔琉娘回头见芳春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笑:“这是怎么了,一张脸快皱成一团了。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夫人,奴婢实在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芳春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道:“老爷和老夫人都已经流放千里了,只是谭嬷嬷却被押进天牢,说是死罪能免,却是活罪难逃。”

谭嬷嬷到底帮着龚丽馨杀了崔老太爷,说是帮凶也不为过。

府尹对外隐瞒崔府的丑事,龚丽馨杀不得,一个老嬷嬷却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治罪的。

“你想要救谭嬷嬷?”崔琉娘盯着芳春。眯起眼问道。

芳春摇头:“奴婢斗胆,之前曾擅自去大牢里见过谭嬷嬷了。谭嬷嬷也知dào

自己罪孽深重,只是最后没能救下老夫人。心里不安。想着若是能够,奴婢能送一点吃食和衣裳给老夫人,一路上好歹能撑过去。”

“谭嬷嬷倒是个忠仆,也是可惜了。”可惜跟着龚丽馨,享福倒没有,一直心惊胆战的。还几次差点被崔老爷下狠手,好不容易逃过。又得被龚丽馨给连累了。

“既然是谭嬷嬷的遗愿,你帮一把也没什么,只是别亲自出面。”龚丽馨那个模样,肯定不会受芳春的恩惠。看见芳春,说不定以为是崔琉娘在背后指使,谋算什么,绝不会乐意收下那些东西。

答yīng

了谭嬷嬷,就该把事办妥了,虽然崔琉娘并不觉得龚丽馨会坚持到地方。

一路上的艰苦,可不是一个从小娇养的后宅妇人能受得住的。

看在谭嬷嬷曾帮过她的份上,崔琉娘不介yì

让谭嬷嬷能心安。

芳春得了准信,这便挑了一个面上的丫鬟,说是龚老夫人,把东西送到了龚丽馨的手上。

龚家虽然跟龚丽馨断了关系,当娘的偷偷送点东西也说得过去。

龚丽馨泪眼婆娑地抱着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官差催着上路了。

崔老爷头发乱糟糟的,伸长脖子到处张望,没看见崔琉娘,更别说是其他故交了,不免失望。

到头来谁也没来救他,难道自己只能认命了?

一步三回头,崔老爷终于放qì

了,沮丧地跟在龚丽馨的后头走着,目光忽然扫向她怀里的包袱,嘴角露出冷笑来。

谭嬷嬷在牢里到底熬不住两天便去了,年纪大,一直跟着龚丽馨也没受多少苦,上回被崔老爷让人打板子伤了底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住了好几天,便病得不轻,又存了死志。

听芳春说包袱送过去了,她心底绷着的最后一根线终于放下了,第二天一早,官差便发xiàn

她死在牢房里,嘴角还噙着一抹安心的微笑。

芳春用体己钱把谭嬷嬷的尸首接出来埋了,悄悄烧了纸钱,也哭了一场才回复,眼角还红红的。

崔琉娘叹气,这个贴身大丫鬟太心软也是件愁人的事。

只是她心善,倒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以后得跟着个正直疼人的丈夫,不然就得被欺负坏了。

听见崔琉娘叹气,刚进门的叶纪泽不由奇怪:“怎么,有人让夫人不痛快了?”

“没有的事,只是夫君瞒得我好苦啊。”崔琉娘蹙起眉,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叶纪泽坐在她的身边,摇头解释道:“那不是我的人,是皇上的。我这个钦差要出来,身边也不能没个得用的人手。别看两人娇滴滴的,杀人从来不手软,打探事情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倒是便宜了崔老爷。享shòu

了几天美人恩。虽说这两个美人,美是美,却像是有毒的花儿。沾上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夫君把她们送去崔府,倒是大材小用了。”崔琉娘没想到居然是皇帝的人,所以与其说是监视她,倒不如是来盯着叶纪泽的。

当皇帝的都疑心重,哪里真的会让外人全权做主,好歹要有两个眼睛紧紧盯着才是。

“夫人处境堪忧,若非几次有为夫出手。只怕如今也不能安安稳稳坐在此处了。正好夫人缺了人手,她们在外头也闹得太凶。索性躲进崔府里避一避风头也好。”叶纪泽微微皱眉,对姊妹花的所作所为也有些头疼。

这对丫头的确是一双利刃,用得好自然能所向披靡。

但是她们也杀心太重,一不留神就得坏了事。

“便是青涟找到了崔当家所说的掌柜。脸上有刀疤是易容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跟着他几天没打听出什么来,对方太过谨慎,便抓起来审问,叫青淼一不留神给弄死了。”叶纪泽原本让她们把人抓过来,索*给别的人来审问。

谁知dào

这对姊妹花早就手痒了,在崔府呆得无聊,接手了此事。

崔琉娘听得心里发凉,勉强扯了扯嘴角:“好歹问出来了。人没留下也没什么。”

叶纪泽也是愁人,这对姊妹花可不好控zhì

,一不留神就要闯祸。

思及此。他忽然叫来外头的小厮:“青涟和青淼呢?”

“她们出去了,说是有些尾巴没清理掉,明早就回来。”小厮恭敬地答完,就见叶纪泽面色一冷,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崔琉娘见他神色骤变,不由低声问道。

“坏事了。她们肯定冲着崔当家去的。”叶纪泽扭头问小厮,“她们什么时辰走的?”

“回老爷。足足有一个时辰了。”

叶纪泽摇头:“那来不及了。”

虽说死一个崔老爷也没什么,只怕崔琉娘心里会介yì



崔琉娘这才回过神来,那对姊妹花是要把崔当家给做掉了?

因为崔老爷前阵子占尽了她们的便宜,这是要回去泄愤?

别说叶纪泽,她也开始头疼了。

这对姊妹花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总是打打杀杀的。

“他们出发才没多久,一个时辰,估计也来不及。只是,会不会连累了夫君?”崔琉娘心下担忧,她对崔老爷没多少感情,就是便宜娘亲不知dào

能不能受得了。

“放心,她们有分寸,不至于暴露了,最多做点手脚。”叶纪泽揉了揉额角,还是不太放心,吩咐小厮赶过去离得远远地看一看。

若是两人得手了,帮着扫清痕迹。若是还没成事,也就帮一把手。

反正对叶纪泽来说,崔老爷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与其让他一路上垂死挣扎,到了地方被折磨死,倒不如一开头就一刀了断,也死得舒服点。

小厮领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脸色古怪道:“老爷,夫人,青涟和青淼回府来了。”

这么快?

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就见这对姊妹花笑吟吟地进来行礼道:“公子放心,干净利落,绝不会有人发xiàn

的。”

青涟好心解释道:“奴婢没亲自对崔当家动手,崔当家动了歪念,抢了老夫人的包袱,把吃食占为己有。恰好有一匹饿坏的小狼在附近想要偷吃的,被崔老爷发xiàn

用石头砸死了。母狼闻到了血腥味,带着狼群下山报复。”

余下的话不必说,狼群下山,手无缚鸡之力的崔老爷和龚丽馨肯定逃不过去了。

青淼又补充道:“生怕有人怀疑,奴婢便偷偷护着两个官差平安回来,禀报了此事。”

反正崔老爷作死,怨不得别人,府尹只让师爷记下了,案子算是彻底了结。

崔琉娘却疑惑了,山下怎么会有落单的小狼,又恰好走到崔老爷的身边去?

小狼灵活得很,又如何会轻易被毫无身手的崔老爷给砸死了?

这事总透着古怪,她想了想便抛诸脑后,派人去跟杜吟秋说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甘心

杜吟秋知dào

崔老爷死了,只握着双筷的手微微一颤,低着头应了一声,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用完饭。

只是比起平日,少用了半碗,很快便歇下了。

崔琉娘知dào

她心里肯定不痛快,到底是相处了十几年的枕边人,说没就没了,再可恨,总是忍不住有几分惆怅。

回到院子,她也跟着长长叹息一声。

这个便宜爹爹,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有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看见叶纪泽只穿着亵衣坐在榻前,似乎在等着自己,崔琉娘赶紧简单洗漱后,也抱着被子窝在榻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好在有叶纪泽这个人形暖炉,睡在外头,不但挡风,还让被子里暖融融的,让人一觉睡到天亮,实在好眠得很。

原本崔琉娘对跟叶纪泽睡在一个被窝,心底还有些芥蒂的。

只是天一冷,她手脚睡一晚怎么都暖不起来,有叶纪泽在才能睡个好觉,渐渐就习惯了。

没他睡在旁边,崔琉娘还睡不着呢!

“青涟和青淼是故yì

把小狼抓过去,送到崔当家身边去的?”她终于回过味来,忍不住问道。

叶纪泽笑了笑:“谁知dào

呢,或许是崔当家太倒霉了一点,正好碰上落单的小狼。”

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崔琉娘白了他一眼,知dào

这男人没说实话。

他忽然扬了扬手上薄薄的纸条。崔琉娘知dào

肯定是密函,也没打算凑过去看。

叶纪泽却没瞒着自己,开口道:“周家姑娘倒是个厉害的。在玉坊里听话懂事,学手艺也够快,渐渐被坊主看上了,打算收为心腹。担心她泄密,送去一瓶药要坏了周姑娘的嗓子。为夫派去的人提醒过她,周姑娘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了。”

崔琉娘大吃一惊:“那周姑娘的嗓子岂不是坏掉了,以后说不出话来了?”

“不会。我让人偷偷把药稀释了,以后能说话。只是声音却不如以前那么动听了。”完全换掉,那会引起坊主的怀疑,周兰韵也是明白的,能够勉强保住嗓子已经很不错了。

牺牲掉一把嗓子。能戴罪立功,把周老爷救出来,也算是全了她的一片孝心,一点都不吃亏。

崔琉娘叹气:“没想到周姑娘敢作敢为,倒是个胆大的。”

“她在玉坊打探越多的消息,就越能抓到幕后指使之人,周老爷才能回来。”周兰韵目的很明确,对叶纪泽来说,就像是一场变相的交yì



说她胆大又好。吃亏又好,都是周兰韵自己的选择。

听着他的话,崔琉娘挑了挑眉。揶揄道:“夫君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潜入玉坊,也不怕她暴露了自己,没能成事,却连累了你?”

叶纪泽不以为然地道:“若是坏了事,连累的不止是我。还有周老爷,她说什么都会尽lì

而为。”

哪里是尽lì

而为。是拼了一条命也要死死瞒住吧?

他看了崔琉娘一眼,又笑道:“为夫要怜惜,也只需yào

怜惜夫人便好,至于其他人,又与我何干?”

这话说得够冷漠,却又像是对她表明态度。

崔琉娘不置可否,耸耸肩没再继xù

这个话题。

叶纪泽说得不错,这是周兰韵的选择,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全靠她自己了。若是残了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歇下吧。”叶纪泽把密函收了起来,崔琉娘赶紧躺下。

天知dào

她坐得久了,虽然抱着被子,双手早就冻僵了。

可是叶纪泽还在看信,自己也不好意思先躺下。

如今有他发话,崔琉娘身手利落,“嗖”的一下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来。

叶纪泽看得好笑,没想到她这么怕冷。

不过他也明白,手脚怕冷,那是血气不足,身子虚弱的征兆。

崔琉娘以前在崔府吃穿虽然不愁,但是对自己却没怎么上心。

小时候杜吟秋不在意,她经常被崔明珠大冬天带着去池边玩,还给推下去一回,大病了一场。

加上三天两头被崔老爷勒令在祠堂罚跪,夜里只能吃点冷饭冷菜,有时候连吃的都没有,更别提是被子了,硬生生冻一晚,可想而知身子骨给虚耗到什么地步。

他已经吩咐罗嬷嬷注意让厨娘多做些滋补的汤水,崔琉娘面色这才红润了一些,只是手脚冰凉的毛病依旧没能有起色。

叶纪泽挥手把房内的烛火熄灭,刚躺下去没多久,就感觉身边人慢吞吞靠了过来。

似乎怕惊醒了他,动作很轻很慢,等挪到自己的身边,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抓住叶纪泽的胳膊,这才满足的喟叹一声。

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叶纪泽长臂一伸,把崔琉娘彻底揽在了怀里。

在睡梦中感觉到温暖的热源,崔琉娘也没被惊醒,反而又蹭过来贴近了一分。

虽说两人中间每次睡觉前总横着一个玉枕,可惜第二天醒来总是被崔琉娘踩在脚下。

久而久之,她索性把玉枕撤掉了,反正放着也只是摆设,到底还是要被自己弄走的。

搁在脚下踩一晚也不舒服,崔琉娘就不为难自己了。

她一颗脑袋几乎都要埋在叶纪泽的胸口,微微翘着嘴唇睡得很熟。

双手顺势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要贴在叶纪泽身上了。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叶纪泽伸手点了崔琉娘的睡穴,右手一扬,房梁上的两个人翩然而下,赫然是青涟和青淼两姊妹。

青淼嘟着嘴。娇俏一笑:“夫人说得对,公子总是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想要怜惜你们的男人多得是,不差我一个。再说。那些怜惜过你们的男人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叶纪泽搂着崔琉娘,不悦地皱眉:“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若果没有正事,明天的训liàn

加倍。”

青淼抿着唇不敢开口,青涟这才上前笑道:“公子以前连丁点声音都要睡不着,更别提是身边有一个大活人了。既然是做戏,何必为难自己?”

叶纪泽垂下眼帘:“若果我说没勉强。反而乐在其中,你们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公子的起床气我们是见识过了的。”叶纪泽如果睡着了,她们根本不敢靠近。

因为这个男人不用睁眼,没有完全清醒,就已经能拿出枕下的匕首。毫不迟疑地砍杀身边的人。

所以青淼才好奇,崔琉娘居然能安安稳稳睡在叶纪泽身边,难不成公子几天几夜都不曾睡过?

就算是铁打的身板也要受不住的,她们这才忍不住担忧,大半夜跑过来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叶纪泽根本没合眼,要不然怎会手下留情,只把她们从房梁上撵下来那么简单?

要是以前,指不定就用上暗器。把两人狼狈地从房梁上打下来了!

叶纪泽其实也觉得奇怪,他已经很久没睡一个好觉了。要不梦见那些不愿回想的往事,要不是耳边一点风吹草动让自己惊醒过来。

只是崔琉娘总是转眼就能睡不过。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也有了睡意。

瞥了姊妹花一眼,叶纪泽皱眉道:“说完了?那你们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就寝。”

眼看叶纪泽闭上眼,真要睡过去了,青淼一脸见鬼的表情。就是青涟也是满脸震惊。

像她们这样的人,一直沉浸在杀戮之中。双手不知dào

沾染了多少血腥,哪里能睡个好觉呢?

看着叶纪泽,就像看着两人自己,也总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只能抱着彼此微微合上眼,勉强睡个囫囵觉。

但是有一天,叶纪泽告sù

她们,他能睡着了,还是跟一个相识没多久的人同塌而眠,怎叫人不吃惊?

青涟抓着青淼的胳膊,很快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公子终于能睡着,也是一件好事。

青淼不由羡慕道:“姐姐,我们是不是该找一个好男人,搂着他也能睡好了?”

青涟点了点她的鼻尖,冷笑道:“这世上除了公子,哪里来的好男人?”

可惜这个好男儿,怀里抱的也是别的女子。

青淼不由抓住青涟的胳膊,小声道:“姐姐的心意,难道就不告sù

公子知dào

?夫人看着是个心善的,指不定会点头让姐姐做小的,一起伺候公子。”

青涟摇头,若是之前她还抱着这么个心思,只是眼见叶纪泽看着崔琉娘的眼神,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柔和。

或许在他们两人之间,早就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去讨人嫌?

“姐姐不试试,怎么就知dào

不行?”

“若是说出口,只怕公子再不会让我留下来了。如此这样,也挺好的。”青涟叹了口气,只要能留在叶纪泽身边,不管是枕边人还是属下,也没什么不好。

青淼替青涟打抱不平,总觉得不战而退,实在有违她平日的性子。

“你也是,对夫人恭敬一些,公子只怕是上心了,容不得别人对夫人不敬。别到时候给公子罚了,你又回来跟我哭鼻子了。”青涟笑着捏了捏青淼的鼻子,低声叮嘱道。

青淼皱着鼻子不好意思了:“姐姐,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还拿出来笑话我?”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记下了。”

“记下了,”青淼不情不愿地应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姐姐,刚才那样的公子,其实我也挺喜欢看见的。”

叶纪泽有多久没露出这般舒心的神色来了?

只怕是老爷还在的时候,才会有的吧。

崔琉娘做到了她们做不到的事,或许这就是青涟甘愿退出的缘由。(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乐意

叶纪泽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睁开眼低头看了看怀里睡熟的崔琉娘。

他扪心自问,对崔琉娘还不至于死心塌地的地步。

但是自己也清楚的知dào

,有她在,叶纪泽心里会变得平静起来,搂着崔琉娘也能舒心地一觉睡到天亮。

这就足够了,从小叶纪泽就清楚,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果不牢牢抓在手里,有一天很可能就会落在别人的手里,又或是被毁掉。

所以要抓得紧一紧,不让任何人有觊觎的机会才行!

崔琉娘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的脸颊贴着叶纪泽温暖的胸膛,也不知dào

怎么睡的,愣是把他的衣襟给扯开了。

崔琉娘面色淡定地缓缓坐起身,只是通红的耳尖说明内心的不淡定。

她心里欲哭无泪,自己的睡姿也太差了,总是滚到叶纪泽的怀里,恨不得双手双脚把人牢牢扒住。

崔琉娘上辈子怕冷,没想到这辈子还是怕冷,叶纪泽这个练武之人浑身暖呼呼的,就像是个大火炉,她在睡梦中不自觉就会忍不住贴过去。

她想着是不是该芳春准bèi

一个手炉,让自己夜里抱着,不至于总是粘着叶纪泽不放。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叶纪泽只怕也要睡不好的。

起身洗漱停当,又用了饭,崔琉娘就迫不及待去隔壁的小房间了。

之前让罗嬷嬷帮忙。芳春去搭把手,总算把简单的工作室给布置出来了。

如今离开崔府,叶纪泽又是知情人。她也能放开手脚去做了。

第一件事,就要置办一个工作室,好让自己能安安静静地雕玉。

雕玉的工具连带着嫁妆一起送过来的,嫁妆还没收拾好,倒是工具早就拿出来整理过了。

她刚踏进去,就见工具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窗户紧闭。桌上还放了两盏烛灯,整齐、明亮、干净。

崔琉娘环顾一周。十分满yì

地点了点头。

她刚坐下,就见芳春递来一个篮子,里面是布料和针线包,不由一愣。这才想起答yīng

叶纪泽要做一个荷包。

芳春一直记挂在心上,默默地把东西都准bèi

好了。

篮子里的布料各式各样,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都是适合男子用的颜色,既不明艳轻佻,也不会暗沉老成。

“这是罗嬷嬷帮着挑的,说大多数是姑爷喜欢的颜色。”芳春指着布料,又道:“若是姑娘不喜欢,库房里还有别的。奴婢可以都拿过来。”

“不用,这些就够了。”崔琉娘扫了一眼,十几种布料。罗嬷嬷只说里头有叶纪泽喜欢的颜色,却没指明是哪个,分明是在考验自己。

也就芳春心底实诚,以为罗嬷嬷主动帮忙来挑布料是出于好心。

她哪里知dào

叶纪泽喜欢什么颜色,随手挑了一块素净的布料拿在手里,就这个好了。简单点总不会出错。

崔琉娘没选太复杂的图案,只在荷包表面点缀了几棵青竹。儒雅文气。

她端详了片刻,觉得单调了一些,不知dào

该添什么上去。

幸好有芳春在,这丫头瞪大眼看着崔琉娘飞针引线的,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很快就要做好了,连忙道:“夫人的女红突飞猛进,没几天就比奴婢还要好了。荷包这么好kàn

,姑爷一定喜欢的,若是再添一个挂坠就更好了。”

“亏得你提醒,原来是少了一个挂坠来锦绣添花。”崔琉娘笑笑,示意芳春把箱子拿过来,挑了一个两指宽的玉料边角。

芳春迟疑道:“给姑爷做的挂坠,夫人要不要奴婢去娶上好的玉料来?”

“不必,”崔琉娘摇头,拿着玉料看了看,琢磨该怎么下刀:“就算上好的玉料拿来,还是得费事切开。只用这么一点,却要切开一大块,未免太浪费了。”

她把玩着这块小小的玉料边角,很快便有了主意,手里的刻刀一点点开始雕琢。

首先把玉料破开成对称的两边,再是慢慢细雕,将轮廓先勾勒出来。

崔琉娘午饭匆匆吃了两口,好歹在天黑前把挂坠给雕出来了。

芳春去厨房取了点心回来,见她站在窗前伸懒腰,这才看见桌上已经雕好的一对挂件,眨眨眼有些惊讶。

平日的挂件,不是精巧的葫芦,就是寓意深长的玉佩和玉牌。

也就崔琉娘别出心裁,居然雕出一对小指长短的匕首来。

锋利的剑刃仿佛真的一样,没有刀鞘,锋芒毕露,下一刻似乎就能扎伤人。

“夫人手艺真好,这对匕首就像真的一样。”芳春小心翼翼地把挂件收起来,想着姑爷看见这份礼物,肯定也会十分喜欢的。

晚饭前叶纪泽才回来,带了阮掌柜写的帖子:“十月初八,百宝斋要举办一场盛会,让京中各大玉铺和玉坊都赏脸,拿出最好的玉器摆上,价高者得。”

崔琉娘一听,不由点头:“阮掌柜这方法极好,隐藏在幕后的人,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这是变相的拍卖会,价高者得,若是玉器得了哪家掌柜的青眼买回去,那就真是赚大了。

尤其那些伪玉的价值远远拉高了,简直是无往不利的生意,谁能不动心?

“阮掌柜的意思,那天也请夫人一道去百宝斋,跟他一起鉴别玉器。”叶纪泽扶着她坐下,又道:“只是要辛苦夫人走一趟了,那么多的玉器,怕也要看得眼花缭乱。”

崔琉娘是巴不得能掉进玉器的海洋里,多算什么,没有才是叫人不自在的:“夫君哪里的话,这事我是迫不及待想立kè

应下来的,阮掌柜有心了,替我多谢他。”

说罢,她又让芳春把锦盒呈上,里面是刚刚做好的荷包和挂件:“夫君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哪里不满yì

,我趁夜改一改。”

叶纪泽之前提的,没想到崔琉娘记在心上,这么快就做好了。

他看了一眼,素净的颜色,尤为突出的是挂件,是一对出鞘的匕首,玉质的刀锋也能瞧出几分阳刚之气。

的确是好手艺,不过区区一对小挂件,也能看出崔琉娘非凡的天赋。

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幸好早早就收在身边,没让人给抢了去。

叶纪泽把身上的荷包取下,将崔琉娘做的立kè

戴上,指尖把玩着那对玉匕首,愉悦地笑道:“我很喜欢,有劳夫人了。”

罗嬷嬷也看见那一对挂件,荷包做得算是中规中矩,这挂件却选得极好,算是过关了。

没看叶纪泽唇边的弧度,连眼底都泛着笑意,是真心欢喜的。

她不由感叹,果真公子就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着。

对着崔琉娘,叶纪泽身上冰封一样的面具也被摘下了,露出难得真心的笑容来。

见他喜欢,崔琉娘也是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手艺被别人认同?

躲在角落的青淼换上了平常丫鬟的粉色衣裙,看见那对挂件不由一愣,小声嘀咕道:“夫人,这挂件是仿照我和姐姐的匕首做的吗?”

崔琉娘大方地承认了:“不错,看过后印象深刻,不知不觉就雕琢出来了。”

“雕得真好,要不是太小,简直一模一样。”青淼瞅着满眼羡慕,她从小就喜欢动刀动枪,对女子的首饰都不感兴趣。

难得看到一个喜欢的,却是崔琉娘送给叶纪泽的礼物,她还不能夺人所好。

看见青淼艳羡的目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对挂件上,崔琉娘不由好笑:“你除了匕首,还喜欢什么?”

听罢,青淼连忙道:“回夫人,奴婢只要是刀剑都喜欢。不管长剑还是短刀,奴婢也是擅长的。”

崔琉娘想了想,问道:“那我给你雕一对长剑,不过得将你趁手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如何?”

“那敢情好,奴婢这就去取……”

青淼还没说完,就被青涟打断了:“夫人,青淼淘气了,不该提这样无理的要求。”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半天就能做好。”崔琉娘正手痒,雕琢几个小挂件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把那些玉料边角都用完,不至于浪费了。

青淼听了,高高兴兴地去取剑了。

不知dào

是不是崔琉娘的错觉,总觉得青涟对她有所疏远,比起青淼也更客套。

罗嬷嬷这才知dào

这挂件是崔琉娘亲手雕刻的,心里更是满yì



只是崔琉娘随意就答yīng

了青淼的要求,又叫她有些不痛快。

来者不拒,这点要不得,回头得好好提醒崔琉娘才是。

等到了夜里,叶纪泽又指着腰上的玉佩道:“夫人,这玉佩是娘亲留给我的媳妇,该早早给你才是。”

崔琉娘连忙推拒道:“这么贵重的物件,夫君还是自己戴着才是。”

谁知dào

什么时候她不留神摔了磕了,岂不是要让叶纪泽生母的遗物给弄坏了?

“原本就是拿来用的,放着又有什么意思?”叶纪泽硬是把玉佩放在崔琉娘的手里,又指着空空如也的腰间道:“只是送给了夫人,我这里可就要空着了。”

他眨眨眼,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崔琉娘亲手再雕琢一个玉佩给自己。

崔琉娘一听,颇为哭笑不得。

难不成她答yīng

给青淼做挂件,叶纪泽这是心里不平衡,非要多得一件这才乐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菜一碟

崔琉娘看了青淼拿来的佩剑,果真是一对好剑。

剑身银白,在月色下透着淡淡的光晕,据说削铁如泥,教她不敢伸手去摸一摸。

只看了一眼,崔琉娘便心里有数,回到屋里很快就挑了一块适合的白玉。

这枚白玉边角正好是长形的,雕上一对玉剑是绰绰有余。

对她来说只是一菜一碟,没多久就做好了。

可是叶纪泽要的玉佩,崔琉娘却着实头疼了一阵。

想了想,她选定了玉异兽。这类兽由最为辟邪的动物演化而来,头部为内卷式耳,鼻的正面或上面琢成勾云或如意形,眉较粗,腮部带有细密的阴刻线,小圆眼,眼球为球面,尾端为三岐形,两侧微向外卷,中部直而长,上面有细密的长阴线,小腿前端比较粗,腿弯处似有勾云。

威风凛凛,比兽中之王更具气势。

在崔琉娘的心里,叶纪泽配得起这异兽玉佩。

足足雕琢了两天,她才算是完工,熬得双眼都通红了。

叶纪泽被芳春拦在外头,说是崔琉娘的意思,灵感来了,一鼓作气雕琢出来的玉佩才更具灵气。

虽说担心,叶纪泽还是在外头等了一夜。

崔琉娘揉着眼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他满身露霜,不由大吃一惊:“夫君在外头等我?”

“正是,”叶纪泽看见她眼睛通红得像兔子一样。也明白雕玉师傅哪个不是熬得神色憔悴才做出一件好玉器来?

“夫人劳累了。”

崔琉娘笑着摇头,把手里巴掌大的锦盒递了过去:“夫君瞧着喜欢吗?”

叶纪泽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异兽的玉佩。立kè

把它佩戴上:“为夫很喜欢,这是夫人心中的我吗?”

强dà

的异兽,又为身边人带来福兆。

在崔琉娘看来,他是祥瑞之人吗?

“预祝夫君旗开得胜,得偿所愿。”崔琉娘知dào

叶纪泽身上背负着很多秘密,她也不打算探究。

只是整天担着这么多的东西,肩头再坚实也是要受不住的。

她唯独能做的。就是让叶纪泽明白,除了他自己。其实身边还是有很多人在支持着他,愿意为他分担的。

比如罗嬷嬷,比如青涟和青淼这对姊妹花。

又比如,她。

叶纪泽抚着手里的玉佩。光滑微凉的触感叫他心下一动,微微颔首道:“多谢夫人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崔琉娘,半晌才叹道:“夫人回去歇一会,再过一个时辰才出发去百宝斋吧。”

闻言,她点点头,脑子早就迷糊了,摇摇晃晃被叶纪泽牵着回到房间,沾着枕头很快就睡过去了。

直到被叶纪泽摇醒,崔琉娘感觉还没完全睡饱。连打了两个哈欠,被芳春用凉水侵过的帕子敷了面,这才一个激灵终于醒了。

打扮停当。她被叶纪泽扶着上了马车。

想到阮掌柜召开这次玉器赏玩大会,必定有不少精品玉器出现,崔琉娘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着她目露期待,叶纪泽低声解释道:“除了各家的掌柜,听闻不少达官贵人也会来凑凑趣,若是看中什么。亦会直接买回去赏玩。”

“阮掌柜倒是会做生意,一边引出幕后之人。一边也不忘给百宝斋招揽生意,更是给各家的掌柜卖了个好。”

崔琉娘笑笑,赏玩大会就设在百宝斋,百宝斋的名气只会更加响亮。

邀请各家掌柜把极品玉器拿出来,价高者得,双双都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

如此盛事又有达官贵人参与,百宝斋是稳赚不赔,阮掌柜真是天生的生意人。

阮掌柜忽然皱眉:“夫君的意思是,明安候也会来吗?”

“百宝斋给所有世家都发了请帖,至于他们会不会来,就不清楚了。”按理说,明安候不喜欢在外露面,阮掌柜也没想过能请动他,不过各家都送了请帖,总不能落下。

这张请帖也算是递给了个橄榄枝,出于礼貌和客气,对方应不应倒是无所谓。

马车停了下来,崔琉娘就要撩起帘子,却被叶纪泽拦住了,取过青涟手里的面纱亲自给她戴上。

左右端详,他这才算是满yì

了:“我让青涟和青淼跟着你,芳春留在马车上。若有不妥,她们二人也能帮得上忙。”

好歹姊妹花有武艺在身,保护崔琉娘是足够的。

芳春一个柔弱的丫鬟,还是留在马车上候着比较妥当。

崔琉娘也没有异议,这次赏玩大会犹如是鸿门宴,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便接受了叶纪泽的安排。

青淼得了一对玉剑,对她很是亲近:“公子是靶子,不能跟在夫人身边。掌柜已经在二楼留了雅座,夫人这就上去坐一坐?”

崔琉娘点头,青淼在前头引路,青涟跟在身后,把她护在中间,一路上了梯子,却不想还是遇到了不想见的熟人。

“崔大姑娘,许久不见了。”顾明蕴正好下楼,身边跟着四个侍卫,对比崔琉娘三人,架势就要慑人得多。

他说罢,又勾唇一笑:“不对,该是称呼一句顾夫人才是。”

崔琉娘挑眉,摇头道:“见过世子,只是世子该称呼民妇一声叶夫人才是。”

“叶吗?”顾明蕴一怔,接而冷笑起来:“连父姓也舍弃了,不愧是他。不过也好,顾家的玉碟上早就没他这个人了,姓顾还是姓叶倒也无妨。”

他又转向崔琉娘,在她身边左右张望:“难得碰面,该请叶夫人喝一杯清茶才是。不过就得夫人,他没陪在你身边,倒也失职得紧。”

崔琉娘不喜欢顾明蕴笑着的样子,眼底没有笑意,嘴角满是冷嘲,对叶纪泽很是不屑的神色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叶纪泽会流落在外,甚至改了姓,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心里有些在意,只是就算跟顾明蕴打听,狗嘴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肯定不会有好话。

一面之词,自己也是懒得听了,直接婉拒道:“夫君就在二楼等着民妇,恕民妇不能跟世子喝茶了。”

顾明蕴眯了眯眼,没想到崔琉娘居然拒绝了自己。他们正站在楼梯的正中,相当显眼,已经有不少目光转过来了:“多年交情,叶夫人这话真叫人心寒。不过是一杯清茶罢了,难道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还会介yì

?”

“这是自然,谁能不介yì

?”崔琉娘瞥了他一眼,笑道:“若是世子觉得烦闷,想要有人陪着喝茶喝酒,出了百宝斋沿着朱雀街直走到尽头,想必不会有人会拒绝世子的。”

青淼忍不住笑了,走到尽头,那不就是花街了?

去花街的男人,尤其是世子这样多金的男人,别说姑娘,就是老鸨都不会拒绝如此的财神爷!

顾明蕴被她呛声,心下不悦,压下火气道:“叶夫人曾说非本世子不嫁,怎的忽然就变了心?难不成是被人威胁,不得不从?”

想到崔老爷的算计,他就满心的不痛快:“是了,崔当家满腹阴谋,哪里会顾忌父女之情?若是姑娘有了委屈,只管跟我道来,此事我管定了。”

崔琉娘眯起眼,顾明蕴当自己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还是天上仙君?

简直太看得起自己了!

“世子不必费神,姑娘家的亲事原本就该是父母之命,不过当初年少无知尚未及笄时的玩笑话,世子又何必放在心上?”她扫了四周的人群,顾明蕴说的话足够诛心。若是自己应了,岂不是说她还没出嫁就跟世子勾搭在一起,置叶纪泽的脸面于何地?

不管那位穿越前辈到底有没说过这样的话,崔琉娘也决不能承认就是了。

年少无知,谁知dào

到底是多少岁说的。三四岁,还是七八岁?

含糊一句带过,听着倒是无伤大雅。

世间的女子总要弱势一点,尤其是名声,要是被泼了脏水,可就没那么容易洗干净了。

崔琉娘反应够快,把事情转眼就圆了过来。

阮掌柜赶到的时候恰好听见了几句,不由暗自点头,然后上来打圆场道:“明安候世子驾临,是老夫有失远迎,包厢已经准bèi

妥当了,世子这边请。”

阮掌柜亲自出马来请,顾明蕴暂时还不想跟他撕破脸,闹僵了关系,冷着脸看了崔琉娘一眼,拂袖而去。

崔琉娘听着不远处的夫人们低声议论,眼神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皱眉道:“我们也去包厢,没得继xù

留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的。”

青淼满脸不悦,冷声道:“这些夫人的话说得真够难听,夫人要不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见她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凛凛,崔琉娘不由好笑:“嘴巴长在她们身上,说什么便是什么,没必要为了这样喜欢嚼舌根的人脏了你的手。”

她这话说得不算小声,不远处的人也听见了一些,满脸涨红。

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大多都是羞愧而去,哪里像崔琉娘这般理直气壮,还呛声回去?

那些夫人被别人看得面红耳赤,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很快相携而去。

不过是个不懂礼数的丫头,她们才不会跟崔琉娘计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秤倾斜

崔琉娘心满yì

足看着那些妇人们退散,会在第一层窃窃私语的,不过是暴发户后宅夫人。

比脸皮,她这个现代来的可就厉害多了。

青淼眨眨眼,对崔琉娘露出一个佩服的眼神来。

还以为崔琉娘要别吓坏了,谁知dào

不卑不亢的,还把那些碎嘴的夫人给摆平了。

她心里的天秤又向崔琉娘倾斜了一点,虽说青涟耳提命面,叫自己要清楚身份,不能跟崔琉娘没大没小的。

只是青淼心里从来没那么多曲曲直直,喜欢一个人就想要亲近,崔琉娘实在很对她的胃口,哪里就能疏远了呢?

果不其然,崔琉娘真是很得她心。

虽说在那些妇人面前亮了刀子,估计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却未免要被青涟呵斥。

崔琉娘简简单单两句话就把人吓跑了,比起自己就厉害多了!

正如叶纪泽曾说,能不费一兵一卒,不动用武力就能让对方不战而退,这才是高明。

看样子,崔琉娘不愧是夫人,跟自家公子一样手段了得!

崔琉娘见青淼挤眉弄眼的,也是笑笑,三人终于顺顺利利进了包厢,阮掌柜没多久也过来了,对她拱拱手道:“你这丫头倒是厉害,一来就招惹了明安候世子这尊大佛。”

闻言,崔琉娘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掌柜费心了,世子是否给百宝斋带来麻烦了?”

“没有的事。世子是个明白人,不敢在百宝斋里闹出事来,到时候明安候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说。明安候府也是有做玉器的铺面,多要仰仗百宝斋,更不会愿意开罪老夫。”阮掌柜抚着胡子笑了,谅顾明蕴这个黄毛小儿也不敢在百宝斋吵吵嚷嚷。

若是强硬地对崔琉娘出手,百宝斋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隐在暗处的侍卫可不是只用来看的,明安候府来的那几个侍卫不过会一点拳脚功夫,都是花拳绣腿。哪里比得上双手沾过人命的暗卫?

到时候,摆平侯府的侍卫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罢了。

见阮掌柜笑眯眯的。一点也没被刁难的模样,崔琉娘这才歉意地笑笑:“也不明白怎么一来,就遇上了世子。”

“他是故yì

在那里等着夫人的,”青涟却突然抬头。向两人开口道:“包厢两边有阶梯,刚上楼的时候在窗口曾看见世子。世子的包厢靠近另外一侧,不该在这个楼梯下来的。”

言下之意,顾明蕴是在楼上看见崔琉娘,这才会在楼梯中故yì

遇上的。

青淼撇撇嘴:“真是阴魂不散!不过世子来,真的只是邀请夫人去喝杯清茶,难道不是在包厢里藏了什么陷阱?”

“百宝斋的暗卫不是吃素的,估计世子想要告sù

夫人关于叶公子的身世。”阮掌柜眼底透着冷意,对顾明蕴这个手段实在不屑:“老夫也不好多说此事。还是该叶公子亲口告sù

夫人才是。只是陈年往事了,公子也不爱提及,就是有些人喜欢三番四次提醒。唯恐天下不乱。”

顾明蕴要说出叶纪泽的身世,不外乎是往事相当不堪。要是崔琉娘听了,跟叶纪泽疏远,最是称来了世子的心。

不敢正面过来,总是偷偷摸摸来用阴损的手段,真是上不了台面!

阮掌柜心里腹诽。对崔琉娘又叹道:“公子以前过得苦,还请夫人多多体谅。此事若是公子不提。夫人就当不知dào

吧。”

说罢,他又拱拱手,指着窗外道:“等会台上会一一展出玉器,夫人若是想要仔细看,外头有个小丫头等着,你只管吩咐便是,老夫便会让人把玉器呈上来。”

顾明蕴虎视眈眈,阮掌柜是不敢让崔琉娘单独相处了,想着多叫几个暗卫守着,再让两个机灵的丫头在门外盯着,不让闲杂人等接近此处。

崔琉娘点点头,也没打算出去了,谁知dào

顾明蕴会不会在哪里等着自己?

阮掌柜布置妥当,这才放心地走了。

刚走不久,台上便有一个红唇齿白的小厮露面,笑着对众人打了招呼。

口齿伶俐,面上带笑,容貌清秀,又是好话连连,很快就逗得坐在大堂的客人连连发笑。

“好话不多说,不让众位久等了,先把今儿第一件玉器呈上。”高台设在正中,包厢的客人低头一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大堂里的桌椅都是围绕着高台,也能看得清晰。

玉器一上,不由听见几人的喝彩声。

崔琉娘定睛一看,赞叹道:“不愧是百宝斋,第一件玉器便不可多得了。”

青淼看不懂这些玉器,瞧着都差不多,顿时摸不着头脑:“夫人,这是玉笔筒?这玩意公子的书房里也有,有什么稀奇的?”

崔琉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这笔筒是白玉雕琢而成,上面没有看到瑕疵,外壁是浮雕,远着看不清,不外乎是鹿、鹤和云等纹饰。看玉器也讲究望、闻、问、切,先看玉质和纹理,再闻一闻可有异味,再是问询玉器所出之处……”

青淼恍然大悟,打断道:“最后一个切,必然是伸手去摸玉器上的纹理?”

“是也不是,”崔琉娘摇头,答道:“这切的是玉器上面的纹理是不是对路,是否有过多的裂痕,又有人为伪造的痕迹。”

青淼听得迷糊,皱眉道:“瞧着都差不多,没想到里头学问真多,比起学武要难多了。”

崔琉娘听着好笑,摇头道:“谁说的,这些都要长年累月地多看多听多问,就跟学武一样,没有酷暑寒冬,一年到头没有松懈地练习,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话青淼听得舒心,庆国尚文,对学武之人多有畏惧,却并不敬重。尤其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嘲笑她们是莽夫。

也不想想,若非有莽夫们日夜守着边疆,他们这些死读书的书呆子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吗?

学问不容易,难道学武就简单了?

崔琉娘既没看不起她们,甚至还觉得学武之人也是艰辛,语气中带着敬重,叫青淼心里听得舒坦。

两人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头小心翼翼把玉笔筒呈上来了。

崔琉娘不由瞥了眼站在角落一直沉默的青涟,只怕是她吩咐的。

这对姊妹花,青淼看着就是没什么心计的,处事全凭心情,稍微有些浮躁和冲动。

反观青涟城府深,也是姊妹花的主心骨,话不多,每次都能揣测出自己的想法。

崔琉娘不由想,这对姊妹花留在叶纪泽身边有多久,青涟是不是像如今这般轻易就揣测出他的心思来?

她摇摇头,没再继xù

想下去,注意力重新落在玉笔筒上。

笔筒底下是香楠木,崔琉娘示意青淼凑过去闻了闻。

扑鼻而来的浅淡香气,既不浓郁,却叫人心旷神怡。

青淼好奇地看了又看,笔筒外壁果真是浮雕,雕琢的正是鹿和鹤,不由暗叹崔琉娘的厉害,一猜就准。

“这笔筒夫人要留下吗?”

崔琉娘疑惑:“赏玩大会刚开始,没见有人叫价,就这么送到我这里来合适吗?”

小丫头笑笑,脆生生地答道:“夫人不必担心,这是阮掌柜让奴婢先送上来的。以后的玉器皆是如此,若是夫人瞧着感兴趣就先呈上来,喜欢便留下,不喜欢才送回去让人叫价。叫价也并非在大堂里恣肆喧嚣,没得让人觉得上不了台面,又是掉价。价钱都是有小厮专门呈上文房四宝,让各位客人把心仪的价钱写下。”

这倒是不错,既没让其他人清楚自己的报价,又不至于吵吵闹闹的,最后若是没能得了宝贝,还闹起来的话,百宝斋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了?

“阮掌柜深思熟虑,甚是让人佩服。”崔琉娘看着玉笔筒,玉质的确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没必要留下。

见她摆摆手,小丫头会意,很快便把玉笔筒送了回去。

这会儿,台上的小厮已经呈上第二件玉器了。

“咦?”崔琉娘远远一瞥,不由面露惊讶。

青涟会意地招招手,示意丫头把东西送上来。

只是崔琉娘却扭过头来,吩咐青淼道:“跟夫君说一声,请他过来一趟。”

青淼应声而去,甚至没像往常一样回头先征询青涟的意思。毕竟她是伺候崔琉娘的,再看姐姐的脸色办事总是有些不妥。

青涟却微微蹙眉,不过几天的功夫,妹妹的心已经偏向了崔琉娘,这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纪泽很快便过来了,也交代底下的人把第二件玉器留下:“怎么了,匆匆忙忙把我叫过来?”

第二件玉器是一座青玉仕女图,手执小鼓,眉眼弯弯,神态传神。整个足有小臂高,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丫头把玉器送上来,崔琉娘仔细看了看,肯定道:“这玉仕女是仿品,并非古玉。”

叶纪泽伸手抚了抚玉质,光滑细腻,是一块好玉。

看样子应该是在同一块玉石里雕刻而成,浑然天成,价值不菲。

阮掌柜当初看见的时候,也是啧啧称奇。

这么大块的好玉石不常见,整块石来雕刻实在是大手笔。

只是叶纪泽也奇怪,二楼的包厢离高台并不算近,崔琉娘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钉子

崔琉娘看出叶纪泽的疑惑,把玉仕女托在手上,笑道:“近着看,反倒看不出来。这玉器做得极为精细,表面打磨极好,连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她站起身,把玉器放在窗边,阳光照耀在玉器身上,折射出莹亮的光芒:“夫君再看看,可有什么不一样?”

玉器表面用肉眼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在光线下,却能瞧出端倪。

叶纪泽眯了眯眼,这些玉器都是阮掌柜先看过一遍的,没看出任何不妥来,这才放在台上拍卖。

如今想来,那些人早有准bèi

,哪能这么容易就抓住把柄。

亏得有崔琉娘在,不然就要在眼皮底下被那些人唬弄过去了。

“既然这古玉是人为的,就不必送下去了。”叶纪泽摆摆手,示意丫鬟把玉仕女给送下去。

阮掌柜要是知晓这是仿造的,只怕立kè

摔了个粉碎,彻底毁了,免得坏了百宝斋的招牌。

“夫君慢着,此物理应送去台上才是。”崔琉娘示意小丫头先出去,指着玉器道:“若我是玉器的主人,此等精细之物必定能卖一个好价钱。楼下识货的人不多,不少人为了体面,恣意叫价,可不就能赚个盆满钵满?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会错过的。”

叶纪泽闻言,若有所思道:“夫人的意思是,把玉器摆在台上,底下先叫价的人心里有鬼。”

崔琉娘点头。这是拍卖场素来的手段,她是熟烂在心了。

为了提价,拍卖场请几个面生的混进来叫价。多叫几次像是竞争,其他人若是不识货,就会被唬弄了过去,也跟着叫价买下这个物件。

至于究竟值不值这个价,就是拍卖场的主人心里有数了。

一楼的全是暴发户,识货的估计不多。但是叫价的人多了,自然就随大流了。

这种从众心理。谁都会有,顺藤摸瓜。指不定能找出一点线索来。

叶纪泽沉吟片刻,点头道:“夫人说得在理,我这就让阮掌柜把玉器摆上叫价。”

他亲自过去跟阮掌柜低语了几句,台上的小厮也得了信。笑容满面的把玉仕女摆上,狠狠夸了一通,等把人的胃口都吊得差不多了,这才道:“众位贵客久等了,现在开始一千两起价。”

话音刚落,最后头的桌子上一个面生的大汉招手叫道:“三千两。”

众人一听不由哗然,尤其前排的几个财大气粗的富商,原本就是想着来买几个摆件好回去炫耀,对玉器是一窍不通。

后头这人一开口就叫了这么高的价格。这摆件自然是少见的精品。

不过犹豫片刻,前排便开始大声叫价了:“三千五百两。”

后头的大汉沉默了,富商正洋洋得yì

。又听见左边角落一个瘦削的八字胡男子叫道:“五千两!”

台上的小厮被吩咐后也不惊讶,笑眯眯地道:“这位兄台出五千两,还有其他人叫价吗?如果没有,这个摆件就是属于这位仁兄的了。”

富商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咬牙叫道:“五千五百两。”

“七千两!”右边角落的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笑着开口,还向前排富商递了个挑衅的表情。

孰可忍孰不可忍。富商眉头一皱,就要跟着继xù

叫价。送茶来的丫头一不留神打翻了杯子,茶水把富商的衣袍打湿了一小片。

他给烫得差点跳起来,正要发一通脾气,想到这里是百宝斋,又只能生生忍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如此不小心!”

“是奴婢的错,还请老爷原谅。后头有准bèi

替换的衣袍,老爷不如跟着奴婢走一趟?”丫鬟双眼含着一泡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叫富商也没了脾气,听说能换掉湿漉漉的衣袍,当下就点头了。

他跟丫鬟说了几句,台上的小厮飞快地环顾一周便下了定论:“恭喜这位仁兄,玉器便是你的了。”

白胖男人额头满是汗珠,百宝斋已经有丫鬟过来要领着他进去付钱。

富商这才回神,好好的一个摆件就这么拱手让人,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

伶俐的丫鬟一边引路,一边笑道:“老爷不必着急,这才是开胃菜,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这一听,富商心里才舒坦了。想着刚才差点把银钱都花在前头的开胃菜上,不由觉得丫鬟这茶洒得正是时候。

白胖男人跟着丫鬟走了几步,正要穿过走廊,忽然捂着肚子道:“姑娘,茅房在哪里?我肚子疼,要去方便方便,你稍等我片刻。”

丫鬟点点头,指着走廊尽头道:“茅房就在那边,需yào

奴婢领路吗?”

“不用,你在这里等着就好。”白胖男人一转身,脚步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只是他以为穿过走廊,眼看角门就在不远处,只要走出去,换掉身上的衣袍,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衣袍是内外不一样的,都能穿上。外面如今是锦绣衣袍,反过来就是普通的布衣了,一衣两层,换掉也绝不会有人察觉出来。

白胖男人心里嘀咕,刚才那富商要是直接应下来,他可就不用如此落荒而逃了。

他正要推开角门,发xiàn

竟然上了锁,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知dào

坏事了。

“这位贵客要去哪里?丫鬟正在前头候着,阮掌柜也等着这位老爷付钱好把玉仕女给带走呢。”青淼抱着匕首站在不远处,娇俏的脸庞满是笑意。

白胖男人被她的美貌给弄得恍惚了一下,连忙堆起笑道:“我想着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正打算吩咐角门外候着的小厮去给我取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没跟阮掌柜说一声。这生意是好来好往的,阮掌柜还不至于没耐心等一时半刻吧?”

“阮掌柜的耐心不错。可惜我的耐性就差多了。”青淼笑了笑,手里的匕首只见银光一闪,直直向着白胖男人的身上飞过来,吓得他双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百宝斋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强买强卖,我这就喊人,让大伙都评评理,简直欺人太甚!”白胖男人如果说话没哆嗦。脸色没白得像纸片一样,倒也有几分气势的。

青淼皱了皱眉。就见青涟从后头出来,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男人:“阮掌柜倒是亲厚,只是我家夫人最看不惯你这样的,直接绑了。夜里扔到后山去喂狼吧。”

白胖男人这下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青淼上前把人五花大绑,又捡起地上的匕首在男人的脸上晃了晃:“说话真难听,还是别说的好,不然我一个不高兴就直接割了。”

白胖男人狠狠点头,表示自己不说话。

青涟没好气地摇头:“他不说话,还怎么问出来?”

“说得也是,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得太慢。让我不满yì

,就在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如何?”青淼打开匕首。寒光凛凛,带着浓郁的血腥,就知dào

匕首是见过血的。

白胖男人差点吓尿了,这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怎的这般可怕!

“我一定知无不言……姑娘请问!”

小命要紧,他也不在乎其他了。

“说吧,谁让你们过来的?”青淼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指尖抚摸着银光粼粼的刀刃,轻轻问道。

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白胖男人沮丧地低下头,知dào

他们一伙人早就被看穿了。

“我也不认识其他两个人,倒是叫价的时候才知dào

不止我一个。我原本是经商,只是染上了赌习,背负巨额的欠债,有人送信说给我一个差事,若是办好了,债务就一笔勾销,我便只好来了。单单是抬高价格,其余一概没说。”白胖男人哆哆嗦嗦的,什么都说了出来,生怕青淼手里把玩的刀刃会招呼到自己脸上来。

“那个人是谁,你在**的老板吗?”青涟蹙眉,接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虽说后来发xiàn

这估计是一个局,我也不得不跳进来。”白胖男人苦笑,他精明半生,却在中年栽倒在这里,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对方怎么联系你的?”

“每次都是街边常见的小乞丐,他们年纪小,腿脚快,经常帮人做跑腿的事,尤其嘴巴很紧,什么都不会说,生怕丢了往后的生意。”白胖男人老实地回答,他不是没想过找到幕后谋算自己的人,可惜那些小乞丐一个个蓬头垢面又满身臭烘烘的,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也认不出究竟送信是哪一个。

“姑奶奶饶命,我知dào

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白胖男人苦着脸,感觉脸颊旁边那匕首带着森森的凉意,快要被吓哭了。

“放你回去?那可不行,我还有事要你办。”青涟示意青淼把匕首收起来,再吓下去就要把人吓死了。

白胖男人二话不说就摇头:“让我回去找那个幕后的人,打死我都找不到的。”

“不用这么麻烦,待会你直接回大堂去,继xù

随便叫价。想必对方总要给你报酬的,你把这些粉末偷偷抹到对方的手上就行。”青涟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他的手上:“要是不乐意,那就不必回去了,我这就让妹妹亲手结果了你,总好过事情一结,你被人灭口,照样也是个死字。”

白胖男人拿着瓷瓶,知dào

自己没得选了,咬咬牙问道:“你们会护着我的小命吗?”

“搏一搏,要是事情办得好,救下你一条小命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青淼笑着应下,用匕首拍了拍白胖男人的脸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奈何谁

白胖男人回到走廊,丫鬟还在候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领着他去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

不是里外两面显得光鲜富裕的衣衫,而是真真zhèng

正用金丝刺绣出来的,他忍不住抚了抚,就是自己家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穿不起的。

金线没什么,唯独这衣料却是有市无价,有钱想买都买不到的,更别提这绣工,快要失传的双面绣,怕是皇宫里的娘娘才能穿上的。

“老爷,这边请。”丫鬟笑吟吟地在前头领路,白胖男人擦掉额头的冷汗,咽了咽口水,一进了大堂,又恢复财大气粗的模样。

拍卖已经拿出其他的玉摆件来,他刚坐下,盯着台上的玉器,张口就开始抬价。

瘦削的八字胡男人经过的时候对白胖男人举了举酒杯,笑道:“这位老爷好兴致,来喝一杯如何?”

白胖男人勉强挤出一点笑来:“喝什么,抓紧做正事才是。要是慢了,台上的东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最后两句话他说得声音不小,前排的富商也听见了,不悦地瞪了一眼过来。

如此上道,瘦削男人满yì

地笑笑,又低声提醒道:“兴致好也没什么,只是要把握一个度,不然坏事了,那烂摊子就不是你能收拾得了的。”

说是叮嘱,又像是威胁,等他一走,白胖男人浑身才松懈下来。

他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崔琉娘等着青涟和青淼回来,就见那白胖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价,只是这次懂得收敛了。叫的价格不算很高,比较谨慎。

其他人听了,估计也以为他之前叫价太高,险些把自己赔进去,这才没多想。

叶纪泽也回来坐在她的身边,低头环顾大堂四周,好几个钉子开口叫价。他都一一让人盯住了。

“他们倒是谨慎,主动叫价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其余的仅仅叫过一两回。要不是都是独自占着一张桌子,又是生面孔,估计也很难看出来。”崔琉娘也记下了几个人的位置,像白胖男人那样的。每一个摆件都要去叫价,根本上是混淆视听,瞧着是暴发户没见识,这才胡乱叫价。

其实是故yì

的,用来迷惑人,这才没看到余下的钉子,尤其那个瘦削的八字胡男人,偶尔只喊一嗓子,叫价一次。从来没有第二回。

崔琉娘渐渐琢磨出来了,扭头对叶纪泽笑道:“那八字胡的男人倒是有趣,叫价的摆件只怕都不是真的……”

她说着一半才扭头。两人坐得近,一不留神嘴唇擦过了叶纪泽的面颊,顿时说不出话来。

叶纪泽浑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不错,那个男人只怕是领着这些人进来的。其余的都是四处物色的棋子,唯独这个人或许能挖掘出一点线索来。”

他对青涟示意,青淼对着崔琉娘眨眨眼。也跑出去,顺手把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崔琉娘颇为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回头,继xù

盯着大堂,嘴里絮絮叨叨道:“这台上的白玉盖瓶足够大气,用的是剔雕和浮雕,光是雕刻就要花费不少精力,更别提是这么大块的白玉料实在难得,瞧着光泽明亮,只怕是羊脂玉……”

“若是夫人喜欢,只管让阮掌柜送过来便是了。”知dào

她有些尴尬和紧张,这才会说个不停,叶纪泽耐心地听了一会,笑着答道。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这摆件足有小臂高,十万两白银都不知dào

能不能买下,还是不要坏了阮掌柜的生意了。”

这回八字胡男人没叫价,估计白玉瓶是真的,尤其价值不菲。

白胖男人叫了两回也没跟着叫了,因为价格已经跳到了三十万两白银,他就是把家业都卖光,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银钱,索性放qì

了。

“我倒是好奇,最后是谁买下来的?”

崔琉娘随口一问,叶纪泽叫来青淼,很快就有了回音。

“阮掌柜说银票通定钱庄的,正是国公府名下。”

又是国公府?

崔琉娘看向叶纪泽,也见他看着自己:“夫人有什么想法?”

“国公府完全成了靶子在外头,连我们都能看出来了,他们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是明知dào

如此,还傻乎乎地当出头鸟,唯独一个可能,那就是幕后之人给了国公府极大的利益来**。这利益,能让国公府为之冒险。”

这想法跟叶纪泽不谋而合,他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如今国公府虽说一年不如一年,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有些底蕴的。能打动他们的并不多,只怕许诺的东西是如今皇上不能给的。”

再次应证了国公府和背后之人的野心实在不小!这其中,明安候府又掺和了多少,全然知情吗?

“把人抓起来,一问就知!”

叶纪泽点头,青淼出手,很快就在八字胡男人去如厕的时候把他拿下了。

至于后续,叶纪泽没让崔琉娘掺和进来。

因为知晓八字胡男人掺和其中,叫价的几个摆件都是阮掌柜授意,让小厮换了衣衫再买回来,也不至于坏了百宝斋的招牌。

崔琉娘过去的时候,阮掌柜正对几个摆件啧啧称奇:“这手艺,这雕工,老夫眼拙,也就只能瞧出一二来。”

崔琉娘笑笑,安慰沮丧的他道:“阮掌柜不必自谦,伪造这样的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若非事出有恩,又怎会如此之多?”

看得少了,自然辨认不出来。再说在阮掌柜心里,只怕对这些玉器喜欢居多,从没想到有人会在背后动手脚。

并非全然的假玉,而是做旧,这样的手段并不多见。

阮掌柜这才重拾了信心,毕竟被一个刚及笄不久的丫头给比下去,他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撑不住。

“夫人说得极是,只是这作伪实在让人防不胜防,有这手艺,何必如此?”

崔琉娘却不认同:“作伪自然不是什么好手段,只是有些东西早就作古,不再能找回来,用相似的玉料仿造,让后人能够看见,也算是公的一件。”

阮掌柜顿了顿,不由迟疑地问道:“恕老夫大胆问一句,夫人对伪造玉器实在太熟悉了,难道以前曾接触这些?”

她知dào

自己对伪玉太过熟悉了,等着叶纪泽来问,却始终没等到,反倒是阮掌柜按耐不住了。

崔琉娘深知继xù

瞒着,只会让人更加怀疑,索性保留了一部分,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我曾跟一个老嬷嬷学过,却是瞒着家里人。只是学成之后,师傅就云游四海了,也就没再回来。”

“那老嬷嬷长什么样子,年纪多大?”阮掌柜一听,不由急急问道:“若是可以,老夫真想亲自去请教。”

崔琉娘才这么点大,撑死学艺也就几年。这么短的时间就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来,足见这位老嬷嬷的功力。

若是能把人请到百宝斋来坐镇,以后他也不用时刻担心招牌被砸了。

她摸摸鼻子,说出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干笑道:“她这一走了无音讯,我哪里知dào

师傅如今在哪里?”

生怕阮掌柜真是打发人满世界寻找这么一个“老嬷嬷”,崔琉娘不得不咬牙补充道:“按照师傅的年纪,加上她临走前的话,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作古了。”

闻言,阮掌柜不由惋惜地叹气:“要是能有这个机缘,早认识这位老嬷嬷,老夫也能请教了。”

“既然机缘不可得,夫人可否指点老夫一二?”师传这么厉害的人,崔琉娘连番的作为足够说明她已经继承了衣钵。

见阮掌柜团团作揖,崔琉娘有些受不住了,躲到叶纪泽的身后去:“阮掌柜不必如此,指点算不上,要是不介yì

,以后我们二人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叶纪泽侧身挡住崔琉娘,却摇头道:“阮掌柜总不能跟夫人日日相见,到时候阮夫人可要找我算账的。不如这样,夫人在家中写上心得,集成一本再给阮掌柜送过来。”

“此法极好,多谢公子了。”阮掌柜兴高采烈的,能有一本心得也是极好的。又不至于惹来流言蜚语,他也不必夜里被赶出寝室睡在冷硬的书房里。

还有就是看叶纪泽面色不善,阮掌柜心里好笑,倒是忘了两人正新婚燕尔,要是崔琉娘时时跟自己这个糟老头一起,岂不是把他们独处的时间给占了?

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叶纪泽也没必要在百宝斋多留,带着崔琉娘便要回去。

他想走,却有人拦路。

崔琉娘戴着面纱,还被叶纪泽硬是又戴上纱帽,影影绰绰的,勉强能认出对面站着的人是顾明蕴。

真是阴魂不散,她说话就不怎么好听了:“世子,好狗不拦路。”

一句狗,直接把顾明蕴给骂了。

世子身后的人立kè

不乐意了,恨恨地道:“后宅妇人,胆敢对世子无礼?”

他紧紧握着刀柄,似乎下一刻就会斩过来。

崔琉娘被叶纪泽护在身后,只见他笑着拱手道:“世子,别来无恙?对了,怎么没见侯夫人一并来百宝斋?也对,侯夫人去西郊的庄子散心,只怕如今还在路上。”

顾明蕴一听,脸色骤然大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艺多不压身

侯夫人去西郊庄子,是今早临时起意的,叶纪泽这就得到消息了?

还能准确知晓侯夫人出发的时间,这是威胁他说,若是再不识趣地走开,就要对侯夫人下手了?

顾明蕴盯着叶纪泽,倒是小瞧了这个男人。

当年那个脏兮兮又瘦弱的小子,如今早就不一样了,他不该轻敌的。

“你说得哪里话,不过是误会。”顾明蕴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稍安勿躁,要是惹怒了这个疯子,谁知dào

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明蕴识趣地退让一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叶纪泽也不想在百宝斋跟顾明蕴硬碰硬,倒是叫崔琉娘受连累了。

顾明蕴却没想要放过他,转向崔琉娘道:“之前跟夫人说的话仍旧作数,还请夫人深思熟虑后再答复我。”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仿佛崔琉娘跟他相谈甚欢,最后还私底下做出协议来。

崔琉娘挑了挑眉,没多作解释,沉默地跟在叶纪泽的身后离开了。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心机也够深的。

直面来不敢,所以有迂回用她来打击叶纪泽吗?

崔琉娘上了马车,见叶纪泽就坐在身边,姊妹花早就在前头去了。

“世子说的话,夫君很不必放在心上。他之前说的混账话,我早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叶纪泽对她笑笑:“夫人忘了也好。不然也就是污了双耳罢了。”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看来他依旧有些不高兴。

顾明蕴分明是要跟崔琉娘扯上关系,这让叶纪泽心里十分不痛快。

虽然他明白。崔琉娘对顾明蕴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曾经的崔琉娘却对顾明蕴死心塌地的,叶纪泽想要不在意也很难了。

“世子看来还没私心,显然最近太闲了。”他垂下眼帘,忽然叫来窗外的护院,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护院很快领命离开了。

崔琉娘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的,不知dào

叶纪泽究竟吩咐了什么。

不过估计很快就能知晓了。只怕是要给顾明蕴一点教xùn



那个世子不可一世的样子,的确是欠教xùn

。崔琉娘一点都不同情他。

也不明白以前那位穿越前辈,怎的就会看上这么一个货色。

估计是皮相长得好,双眼被富贵晃花了,这才会把石头当作是珠玉来看。

在崔琉娘看来。顾明蕴不过是路边的小石头,一点都不起眼。

即便跟叶纪泽有几分相似,但是和身边人站在一起,谁是珠玉,谁是石头,一览无遗。

“今儿在百宝斋有不少达官贵人看见夫君和世子站在一起,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崔琉娘蹙眉,略略有些担心他们会联想到什么,继而给叶纪泽添麻烦。

“没什么。该知dào

的人早就知dào

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院子里不见人。”反正该没脸见人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人。叶纪泽没什么好介yì

的。

“他们知dào

了,怕是很快会传到明安候的耳边,夫君你……已经准bèi

好了?”顾明蕴再刻意隐瞒,叶纪泽回来的事,迟早会让明安候知dào



叶纪泽心里对这个生父似乎感情不深,或许还带着仇恨。面对明安候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要来,谁也拦不住。但是要我去,谁说我就一定要听话?”叶纪泽浑不在意,在他的心里,除了生母,再没别的亲人了。

崔琉娘好笑,看来明安候派来的人要吃闭门羹了。

果不其然,两人回到叶府没一个时辰,就有自称是明安候的心腹来请叶纪泽过府一聚。

叶纪泽没让人开门,明安候的人哪里受过这等慢待,气得拂袖而去,估计回去没什么好话了。

但是明安候能如何,派私兵来围堵叶府,亲自给皇上送上把柄吗?

明安候不傻,以礼相待还能得一个好名声,用武力解决,那就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连两天没有动静,崔琉娘一门心思做了几个仿玉。她对玉器过目不忘,在百宝斋看到的几个玉器实在合心意,又不好坏了阮掌柜的生意,就做了几个巴掌大的玩意放在自己房里过一过眼瘾。

叶纪泽见了,笑着讨要了一对玉壶,放在书房里,夸赞道:“夫人心里手巧,为夫佩服。正好书房缺了不少玉器,夫人代劳如何?”

反正小玉器做起来不费事,崔琉娘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送一两件给阮掌柜赏玩,又担心仿玉到底上不了台面,会惹得阮掌柜不痛快,便搁置了下来。

谁知dào

叶纪泽拿着一对玉壶去百宝斋让阮掌柜鉴别,后者感觉有些违和,却又道不出所以然来,愣是豁出老脸把玉壶留下来仔细瞧了两天,这便上门来拜访。

眼看崔琉娘手上有四个一模一样的玉壶,他哪能不明白,只得苦笑着摇头:“公子难得孩子气,居然作弄老夫。”

他还真是被摆了一道,险些就断定是真的了。

崔琉娘随手把玉壶递了过去,阮掌柜拿在手里,通体光滑剔透,掌心带着微微的凉意。

玉料是上好的,雕工更是一流,跟真品摆在一起,不过大小不同。

这般鬼斧神工,真是叫阮掌柜佩服。

他忍不住要了两对玉器,摆在屋内自己多看看,指不定能揣摩出什么来,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也不用再手忙脚乱了。

阮掌柜也不好意思白拿小辈的东西,讨好地笑道:“老夫新得了一个鼻烟壶。是青玉所做,小巧精致,放着把玩也不错。”

虽说送鼻烟壶给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奇怪。但是阮掌柜手上也没几个好东西,唯独这个鼻烟壶是难得的精品,他收藏了好几年,也是心头好了。

崔琉娘欣然收下,然后开玩笑的又仿造了一个,一对鼻烟壶给阮掌柜又送了回去,叫他实在哭笑不得。

偏偏两个鼻烟壶长得一模一样。纹理亦然,连玉料也是精心挑选过的。跟原本的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这可把阮掌柜愁坏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也不能一口断定。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跑去问崔琉娘。指不定琢磨琢磨就能明白。

他只得把鼻烟壶收下,每天仔仔细细看几十遍,连吃饭睡觉都不松手,叫阮夫人也有些无奈。

崔琉娘听说后,也是好笑:“阮掌柜真是玉痴,连吃饭都盯着鼻烟壶,听闻还能多吃半碗。”

青淼笑得乐不可支,阮掌柜为人不错,待她们像小辈一样。自己和姐姐都很敬重这位长辈。

如今阮掌柜像老顽童一样抱着鼻烟壶不撒手,听说夜里做梦都是念叨着“原来是这里”的话,实在好玩得紧。

阮夫人是烦了她。不得不派了嬷嬷来叶府问一问,免得阮掌柜一直抱着鼻烟壶,也不怕夜里睡觉硌着自己吗?

崔琉娘对嬷嬷只留了一句话:“把鼻烟壶白天放在窗台,一看便知。”

青淼恍然大悟:“夫人是说把鼻烟壶放在窗台对着光,就能分出真假来?”

“不错,正是如此。青淼真聪明。”崔琉娘也喜欢这个贴身保护自己的丫鬟,不吝啬地赞许道。

青淼捏着匕首。面上高兴,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娃娃:“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夫人瞧瞧如何?”

“刀工不错,就是力qì

太大了一点,耐心缺了些,表面不够光滑。”崔琉娘拿在手里细细一看,倒是惊讶青淼的雕工极好,简简单单的木娃娃,估计没上几刀就已有了雏形。

“这是青涟?”

青淼诧异了:“夫人居然看得出来,姐姐怎么瞧都不像,让人怪失望的。”

“哪里,形还得细细雕琢,神却是有了。”崔琉娘的指尖在木娃娃的眉心拂过,笑着道:“娃娃的神态与青涟有几分相似,就是要看得久一点。”

“就像夫人雕琢玉器一样,都是神在,才能更相似?”青淼歪着头,忽然问道。

崔琉娘惊讶了,这个丫头真是一点就通,哪里是愚笨,只是性子直,不耐烦那些阴谋诡计罢了:“你说得不错,形像不过是表面,就像是没有魂的傀儡一样。加入神,才能让它神似起来。”

神在,形在,才是仿造的最高水平。

崔琉娘能轻易认出大部分的仿品,就是因为它们并没有神,不过是刻意模仿罢了。

不过如此大量的仿品,就算是她也扛不住的。

前头几件精品,或许还费了心思,越是到后面,那些人也不在乎神还是形了,只要相似就好,一般人根本不会瞧出来。

在崔琉娘看来倒是可惜了,再仔细雕琢,不出两年,那个伪造师傅的手艺足以瞒天过海,只怕她也不能夸下海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把玩着手里的木娃娃,抬头问道:“青淼有兴趣跟我学雕工吗?原本我想要教会芳春,只是她虽然从小做活,力qì

不算小,巧劲却是缺多了。相比之下,你有功夫在身,内劲用在雕刻上,必定会事半功倍。”

青淼一听,哪里能不乐意?

反正她只要陪在崔琉娘身边保护就好,平日无所事事,看着雕工也是有趣,这才会捡了一个木块回来练练手。

如今崔琉娘肯亲自教她,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用青淼再胡乱琢磨。

再说,艺多不压身,她和青涟不可能一辈子当隐在墙角的影子,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哪天受伤了,不再能为主子效命,难道就浑浑噩噩地靠着主子的接济过活吗?

别说是自己,就是青涟也没这个脸全然收下,能自力更生,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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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夜里,崔琉娘兴致勃勃地跟叶纪泽说了自己的想法,后者沉吟片刻,笑着点头道:“夫人的想法不错,想要怎么做,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玉料不够,可以跟阮掌柜要,至于人手,或许该在百宝斋里叫几个师傅来帮忙?”

“暂时不用,师傅的手艺都有自己的风格,熟悉的人怎么也能看得出来。”崔琉娘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国公府和明安候府一门心思用仿玉来当珍品去卖,怎么他们就不能反过来去坑一把?

对方卖仿玉,崔琉娘更加在行,做一堆卖回去,不就能赚一把?

再加上玉器又不能当饭吃,国公府出面买回去,到头来还是要流通出去的。截住流通的渠道,兴许就能揪出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她就不信了,光凭一个过气的国公府能做什么,必定是有人帮忙。

明安候府不像是懂买卖的,肯定是有人帮忙操作。这个操作的人,想必是幕后人的心腹,不然银钱的事过了别人的手,可就要不清不楚了。

瞧瞧国公府的做派,奴才都能在外面当主子一样,又是宅子,又是田地,甚至有一两个妻妾成群,简直过得比达官贵人还舒服。

要不是卖身契还在国公府,得了主子的庇佑,估计出去当个土皇帝差不多也是如此了。

说那些奴才不过用主子的赏赐来置办这些,真是笑话了。

国公府还不至于有这些奴才过得痛快,哪里出手就如此阔绰?

只怕奴才从国公府里得了不少好处的,听说采买的油水就极多,外面才三四文钱两个鸡蛋,到了府里,就变成一两白银了。

要是到了中秋前夕,过年的时候,鸡蛋更是金贵点,外头卖得少了,说是一两金子,国公府的主子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捞了大把的油水,这些奴才实在是胆大妄为。别说是幕后之人,就是崔琉娘也不放心把账本交给国公府那些迷糊主子和混账奴才的。

不拿捏在手里,哪能放心?

到时候被国公府和奴才们分瓜掉了,一片苦心付诸流水,他们哪里哭去?

不过国公府也是活该,都说奴大欺主,不把奴才惯成这样,哪里会让他们祸害自己了?

既然叶纪泽点头了,崔琉娘也要开始着手做一两件出来,好让对方上钩。

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的,这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崔琉娘已经想好了帮手,对叶纪泽道:“我打算让芳春和青淼来帮忙,芳春对玉料的挑选颇有眼力,只是雕工并不好。青淼虽说不够细心,但是手腕的力qì

很够,对雕刻也有兴趣,两人正好互补。”

叶纪泽没什么意见,只是奇怪道:“相比青淼,青涟更加细心谨慎,夫人怎么不选她?”

“不过做几件小玩意试一试,还不至于要这么多的帮手,两个人就足够了。芳春是一路跟着我的,耳濡目染,对玉料颇为熟悉。至于青淼,她内劲足又有兴趣,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青涟管着院子,琐事挺多,就不必让她掺和进来了。”

崔琉娘的话,叶纪泽倒是听出别的味道来了:“怎么,夫人不喜欢青涟?”

“说不上厌恶,只是感觉她比起青淼待我要疏远一些。”崔琉娘不在乎地摇摇头,又道:“我又不是万人迷,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平日相处,也有一见如故的,更是有日久不生情的,或许我跟青涟是后者,怎么都相处不够融洽。”

在她看来,青涟是有意跟自己拉开距离。

既然对方不想跟自己亲近,崔琉娘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她们两人留在你身边,原本就是让夫人驱使的。你想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多想。”叶纪泽以为崔琉娘是因为姊妹花曾经为自己的手下,这才不敢胡乱支使。

若非青淼感兴趣,或许崔琉娘还会带着芳春一力扛下来。

知dào

他是误会了,崔琉娘也没多做解释。

她总不能说,因为女人的直觉,所以能看得出青涟对叶纪泽有别样的心思吗?

没有证据,单凭感觉,崔琉娘也不想把别人的**摊开来说。

等到了适当的时候,青涟或许会亲自对叶纪泽开口的吧?

如今不开口,或许没到时候,又可能是不打算说了,谁知dào

呢?

既然是用来当鱼饵的,玉器自然是越夸张越好。华丽丽的,才能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崔琉娘琢磨了两天,终于决定雕琢一件四喜文字璧。

一般的玉璧只有巴掌大,她特意让阮掌柜挑了几个整块的白玉过来,打算做得大一点,摆设在架子上,最是暴发户喜欢。

玉璧的打磨最是重yào

,她手边没有工具,就让阮掌柜代劳了。

听说崔琉娘要做一件仿玉,阮掌柜比她还要积极,早早就亲自挑选了白玉,又主动选了一个手艺最好的老师傅帮忙打磨,一天到晚盯着老师傅,不到几天就送过来了。

崔琉娘看着亲自送白玉过来的阮掌柜,不由好笑:“掌柜怎么亲自来了?派个小厮过来跑跑腿便是。”

“老夫索性没事,也想亲眼看看……夫人不介yì

吧?”阮掌柜颇为忐忑,一般人雕玉都是不爱受打扰,而且自己的手艺根本不愿让其他人学了去。

他这次兴冲冲地来了,到了叶府门口,才觉得自己莽撞了。

崔琉娘一点都不介yì

,招手道:“雕虫小技罢了,掌柜只管进来,不过光看着也是沉闷,没什么好kàn

的。”

阮掌柜搓了搓手,没料到崔琉娘真的让他进去看着,受**若惊地道:“多谢夫人赏脸,老夫就在角落坐着,绝不会打扰夫人的。”

崔琉娘其实不在意地方,不管是吵闹还是安静,对她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因为雕琢的时候,她全身心投入,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身体仿佛渐渐融入了刻刀里,她连饥饿都忘记了,更别提是其他人的举动了。

阮掌柜轻手轻脚在角落坐下,芳春特地给他搬来一个木椅,上面铺着一个软垫,真是个细心的丫鬟。

他又看向旁边拿着刻刀把玩的青淼,薄薄的一把小刀只有一指长,她拿在指缝之间随意挪动,几乎快得只能看见黑影,足见对刀具的熟悉。

阮掌柜是见过青淼这个丫头的,手上功夫不错,原来也学会了雕刻?

叶纪泽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叫他实在诧异极了。

反倒青涟被打发出去,屋内只余下芳春和青淼伺候着。

崔琉娘仔细看了打磨过的玉璧,上面平滑得紧,放在桌面上,几乎要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的缝隙。

果真是老师傅的手艺,实在是没得说。

她伸手抚了抚玉璧的表面,心里已经勾勒好雕琢的图案了。

周围点缀的祥云,中间是四只展翅的飞鸟。寓意极好,不管放在哪户人家都是适合的。

采用的自然是浮雕,想象着鸟儿浮在玉璧上,仿佛在空中飞翔,也是美极了。

崔琉娘拾起刻刀,一点点把图案的线条先雕琢出来。

浮雕比起其它艰难的地方,就是虚实跟平常的是完全反过来,一个不留神错了一刀,这图案就要彻底毁掉了。

足足到天色擦黑,她才勉强雕琢出雏形来。

青淼早就哈欠连天,只有芳春时不时用锦帕帮忙拭去玉璧上的粉末,又伺候着崔琉娘喝茶,吃点心。

崔琉娘专心致志,芳春都是递到她的嘴边,也不看是什么,直接就吃下去了。

芳春特意让厨房做的小点心,只比拇指大一点,一口一个,也不怕崔琉娘噎着,又或是细屑落在玉璧上,脏了这上好的玉石。

阮掌柜不敢靠近,等崔琉娘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了,这才起身走近。看着玉璧上的图案,他不由赞叹道:“夫人这是打算做四喜玉璧?想必这四只鸟儿是喜鹊吧?”

“不错,掌柜好眼力。”崔琉娘看着芳春仔细把玉璧上的粉末都擦干净了,便笑道:“掌柜觉得构图如何,有没缺些什么?如今还能改改,若是细雕,只怕是不能挽回了。”

“这样就是极好的,夫人不必过谦。”阮掌柜摸着胡子,抱着玉璧看了好一会儿。细细雕琢后,这玉璧光是放在大堂,就能让门面生辉。

可惜却是要卖给那些歹人,就不知dào

会不会真的上钩?

他们又该如何分辨,哪些是真想买的人,哪些是那些坏胚子?

似是看出阮掌柜的疑惑,崔琉娘眨眨眼,揶揄道:“掌柜比我会做买卖,怎么就不知dào

一个真心想买回去收藏的人,还有真心想买回去转手的人有什么不同?漫天要价,只想买回家自己欣赏的人当然是不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但是要拿回去转卖,又或是重新借此雕琢好几个仿品,自然会乐意”

她倒是提醒了阮掌柜,他一拍脑袋,哪里还能不明白?

“夫人此计极好,老夫就等着那些歹人上门来了。”阮掌柜笑眯眯地走了,心里盘算着该卖多少,才能让对方吃大亏。

那些人赚的可不少了,平日那些买回去的仿品何其多,只怕数银子金子都要数得手抽筋。

崔琉娘加把劲,紧赶慢赶,好歹在半个月内把玉璧做好了。

她甩了甩酸软的手臂,端详着玉璧,越看越是满yì



先是雕出了雏形,然后自己和青淼换着来细琢,这是个精细的功夫。一人休息的时候一人来忙,再换着来,才能在半个月内做好。

青淼果然没让崔琉娘失望,雕工学得快,腕力好,刚开始不熟练动作笨拙,后来越来越熟悉,几乎看不出是新手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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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堪入目

崔琉娘用绸缎把玉璧包好,悄悄让青淼送去了百宝斋。

阮掌柜拿到后实在爱不释手,想着要把这么一件精品卖给那些歹人,只觉得惋惜。

可是连他都看不出真假来,更何况是那些不识货的?

崔琉娘此计甚妙,阮掌柜忍痛放下,对外宣称得了一件稀世珍宝,想要请众人一会。

百宝斋之前甚为低调,一年也就一次赏宝会,想要去一次简直难如登天。能拿到请帖的,非富即贵。

如今接二连三地邀人,倒是叫人觉得奇怪。

也有拍手称快的,邀约多了,自然就有机会去过过眼瘾也好。若是有机缘遇到一两个世家子弟,实在是锦上添花。

也有背地里嘀咕的,是不是百宝斋的买卖一年不如一年,所以阮掌柜使出浑身解数来折腾了?

外头的流言蜚语阮掌柜一句都没放在眼内,外行人自然看不出门路,内行人还不知dào

上次的拍卖会,百宝斋赚的银两一个钱庄都吃不下,最后分了好几拨?

再就是阮掌柜还没把所有的银钱都放在钱庄去,大部分还是送去了宫里的国库。

毕竟都是做买卖的,要是银钱一个不剩全没在钱庄,一次两次还能遮掩,时间长了便会有人察觉出来。

钱庄也不都是自己人,百宝斋原本就不怕扎眼,那些银钱多得说是银山也不为过。嫉妒眼红的人自然不少。

这次赏宝会崔琉娘并没有去,阮掌柜依旧给明安候府下了帖子,要是再碰到那个糟心的顾明蕴。她实在懒得应付。

加上大半个月都在折腾玉璧,崔琉娘这个身子还没完全适应高强度的工作,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

芳春见了,心疼得不行,变着法子给她做各种滋补的汤水,喝得崔琉娘一肚子水,走路也觉得在晃荡。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青淼一边运内力给崔琉娘揉着手臂,一边好笑道:“奴婢刚才见芳春去厨房。瞧着今儿是人参鸡汤。”

崔琉娘苦着一张脸,再补下去她非得喷鼻血不可:“你就没拦着她?小补还好,大补就不必了。”

“谁让夫人一边玉璧送走,刚站起身就扑通一声摔下去。把芳春吓了一大跳。别说是芳春,就是公子也被吓得不轻。”青淼送了玉璧回来,听青涟提起,也惊得连忙冲进去。

幸好崔琉娘不过是坐着久了,双腿僵硬无力,这才会摔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也没摔着哪里,就是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更别提双臂也没力qì

,怎么也爬不起来。可不就把芳春给吓坏了?

崔琉娘叹气:“芳春大惊小怪了,我也是专注在玉璧上,时间久了也没发觉身体僵硬了。想当初……”

想当初她坐一天**,再起来伸个懒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偏偏这个身子骨太弱,不过大半个月就受不住了。

“想当初什么?”青淼奇怪她怎么忽然顿住,没再继xù

说下去了。

崔琉娘眨眨眼,含混过去:“没什么,想着小时候我长得壮实。没料到如今多坐一会儿都要站不起来了。”

青淼知dào

她大病一场,底子亏损得厉害。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愠怒:“也是崔当家和那老婆子不厚道,让夫人吃苦了。如今可好,跟着公子吃香喝辣的,绝不会亏了夫人半点。”

不知dào

她怎么又扯到叶纪泽身上,崔琉娘笑着摇头。

不等崔琉娘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又在编排我什么?”

青淼连忙行礼,很快便退了出去。

崔琉娘面露尴尬,在背地里提及别人,一说叶纪泽,他就来了,指不定听进去几句,便有些讪讪的。

叶纪泽也没为难她,转开话题道:“阮掌柜派小厮来传了口信,对玉璧感兴趣的人不少,不过开价十万两,还要一次付清,犹豫的人就多了。”

“十万,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崔琉娘皱眉,十万对平常人家来说是天价,在暴发户眼中也未必不能拿出来。

要是别人能拿出来,那么这个鱼饵可就不够了。

范围太大,能抓到其中那条大鱼吗?

“夫人不必担心,十万两是金子。”叶纪泽知dào

这个价格高得叫人咂舌,已经吓退了不少人。

再多等几天,就能水落石出了。

崔琉娘听得目瞪口呆,诧异道:“乖乖,十万两黄金,对方指不定也会打退堂鼓。”

实在是太高的价钱,只为了一块玉璧,会不会赔本了?

阮掌柜倒是很会狮子张大口,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黄金,听着就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区区一个玉璧,就这么值钱?

看过玉璧的人再仿造,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没必要非得买回去。

崔琉娘蹙眉,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一些。

对这些阴谋诡计,果真从来不是自己擅长的。

见她苦恼的模样,叶纪泽伸手抚平崔琉娘眉心的皱褶:“夫人不必担心,对方肯定会买下来的。”

他笑了笑,坐在了崔琉娘的身边,缓缓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他们可不止在庆国买卖,也卖到邻国去。如此精美的仿品,只单凭肉眼看着,哪里能仿制出来?没有夫人的技艺,只能一点点模仿,少不得要买下来仔细揣摩。”

“一转手,十万两只是小意思,哪里就舍不得?这件玉璧连阮掌柜都赞不绝口,更何况是那些人?所以夫人很不必替他们担心,阮掌柜也是知dào

分寸的。”

狮子张大口。未必不是一种姿态,代表这个玉璧的确是心头好。

阮掌柜在庆国可是数一数二的品玉师,多少玉器到了他的手上。都能点评得头头是道。只要他看过赞过的玉器,无一不卖到天价。

他起了高价,显然是不打算卖的,准bèi

吓吓人,依旧自个收藏的姿态。

如今宝贝,对方更是心痒痒,十万两黄金又不是拿不出来。阮掌柜喜欢的肯定是厉害的宝贝,哪里就能不赶紧买下?

崔琉娘依旧有些担心:“夫君就不怕夜长梦多。杀出别的程咬金来?”

毕竟阮掌柜的能力摆在那里,有目共睹,歹人会这么想,其他人亦然。

暴发户卖一卖一两个不怎么住的庄子和田地。转手也能筹出来,那不就白忙乎一场了?

百宝斋又不可能有客人上门,却不卖的道理。

叶纪泽依旧微笑,眼前的美娇娘皱着柳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居然叫他看得赏心悦目。

因为他知dào

,崔琉娘这是替自己担忧,生怕出的计谋没效果,反倒给叶纪泽添麻烦了。

崔琉娘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虽然不至于写在额头上,但是在叶纪泽看来,如同水晶一样剔透。

一个不懂得阴谋手段的小女子。使劲琢磨这条计谋来,只怕费了好一番功夫。

其实他原本就准bèi

好诱饵,打算拿出来让歹人入鳖。

不过崔琉娘主动要帮忙,叶纪泽自然不会拒绝,还是求之不得。

此计虽然稚嫩了一点,却是一条好计策。没有打草惊蛇,反倒能赚上一大笔。

对于买卖。崔琉娘是一知半解,叶纪泽耐心地解说道:“夫人若是看上了一件好东西,身边却有别人也喜欢,打算率先买下来,夫人会怎么想?”

崔琉娘一听,不由恍然大悟。有人抢,哪里能不急着下手?

阮掌柜的好东西可不就只有一两个人看过,虽说有人对这个天价犹豫了,怯步了,却不等于真的没有人感兴趣。

就算对方真的在迟疑,看到别人准bèi

下手了,当然不会再踌躇下去了。

崔琉娘眨眨眼,叶纪泽连这个都算计进去了?

估计如果没这么一个“感兴趣”的人出现,他也会派人去担当这个角色。

幸好她没跟这个男人作对,不然怎么死的只怕也是不清楚的。

想到那些歹人的下场,崔琉娘已经开始同情了。

再继xù

作威作福没几天,怕是都要被叶纪泽一点点收拾掉了。

叶纪泽忽然抓住她的手,叫崔琉娘吓了一跳:“听说夫人的手臂伤着了,没能抬起来?”

“青淼帮着揉了揉,已经好多了。”崔琉娘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手,叶纪泽却紧紧握着,根本挣脱不了。

她又不好用力挣开,好像嫌弃叶纪泽一样,便僵着身子任由他继xù

握着。

叶纪泽握着还不够,指尖还在崔琉娘的掌心里轻轻游弋,尤其在这几天磨出的茧子上流连了一会:“夫人辛苦了,这双手是无价之宝,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正好为夫那里有皇上赏赐的伤药,回头让青淼过来取,每天早晚涂抹。”

她的指头和掌心还有很多细碎的小伤口,凹凹凸凸的,摸着并不算舒服。

崔琉娘尴尬地笑笑:“小意思而已,雕刻的时候难免会被刮到,很快就会好了,不必浪费皇上赐下的伤药了。”

对她来说的确只是小事罢了,崔琉娘以前刚刚学艺的时候,两只小手满是伤痕,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别人家都是娇娇女,她却不是,从小就跟着师傅学雕刻,手腕就算肿了,疼得动不了,还得继xù

做完功课才能睡觉。

也是师傅这般严厉,才会有今天的崔琉娘,她虽然有试过因为太疼太苦偷偷在被窝里哭,但是第二天醒来,仍旧没有偷懒。

技艺学会了,那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财富,崔琉娘身无旁物,如今有这么好的师傅,不知dào

被多少人羡慕,哪能躲懒了去?

师傅的双手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这是作为雕玉师的勋章,崔琉娘看得多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如今在叶纪泽看来,他的眼底似乎闪过一分疼惜?

崔琉娘心下一动,缓缓低下头,没敢再看他。

她看见自己双手上斑驳的小伤痕,肤色白皙,更是突兀难看。

突然间,崔琉娘忍不住把双手抽了回去,不愿意让叶纪泽继xù

盯着这双丑陋的手不放。

以前从不觉得,原来在阳光下看见这双手居然这般难看吗?

叶纪泽是不是也觉得不堪入目,这才会急着用上好的伤药把伤口都磨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依依不舍

夜里青淼带着伤药过来,崔琉娘一见,脸色便有些不好kàn

:“拿出去放好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用吧,别浪费在这里了。”

闻言,青淼不由有些为难,这是叶纪泽亲自吩咐的,说是必须给崔琉娘抹上,如今她断然拒绝,叫自己实在难做了,便劝道:“公子一片好心,夫人不辜负才是。”

崔琉娘沉默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摊开放在她的跟前,轻轻问道:“其实,是不是很丑?”

青淼一听,就知dào

她是误会了,连忙摇头道:“哪里丑了?夫人误会公子的意思了,公子是看着心疼夫人手上的小伤口,这才会把珍藏的伤药送过来的。”

“是吗?”崔琉娘盯着自己的双手,闷闷地应了一声,依旧没答yīng

让青淼抹上。

青淼急得一头汗,又不能给她来硬的,只得苦着脸去找叶纪泽当救兵。

“她不乐意擦药?”

叶纪泽面露诧异,却听青淼小声解释道:“夫人误会了,以为公子不喜她的手,所以才……”

听罢,他抿了抿唇,却是笑了:“夫人真是这样告sù

你的?”

青淼皱着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亏公子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真的是喜欢夫人的吗?

她看着叶纪泽扬长而去,心里顿时开始疑惑了。

崔琉娘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手心一凉,不由惊醒过来。看见叶纪泽坐在**头,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抹药,动作别提多轻柔了。

见她睁开眼。叶纪泽有些歉意道:“吵醒夫人了?”

“我也没睡得很沉……”崔琉娘闻着淡淡的药香,指头细小的伤痕都被他抹上了药膏,凉凉的,指尖抚过却带着暖意,竟让她有些舍不得抽回手。

叶纪泽把药膏抹完,托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笑道:“刚抹好伤药。得晾一晾,免得弄脏了被褥。”

崔琉娘没吭声。只觉得手背的暖意似乎传了过来,一张脸变得火辣辣的,幸好房里没点灯,估计叶纪泽是怕吵醒了自己。不然她的窘态就要被叶纪泽看得清清楚楚了。

黑夜里很安静,她坐着坐着,也没觉得太尴尬,只是心跳的声音太大,有些害pà

被叶纪泽听见,便胡乱找了个话题:“玉璧已经卖出去了吗?”

“是,江南富商曾来找阮掌柜,想要他割爱,阮掌柜说是考lǜ

。还没答yīng

,不到半天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他家主子看上了玉璧。提出用十二万两黄金买下玉璧。”

“阮掌柜答yīng

了?”崔琉娘瞪大眼,十二万两金子,还真是财大气粗!

就算有江南富商来抢,也不至于那么爽快就买下的吧?

她总觉得叶纪泽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忍不住看了过去。

叶纪泽似乎感觉到崔琉娘的目光,笑道:“为夫也没做什么。不过私底下买通了江南富商身边跟着的小厮。此人以前是说书先生,最是能说会道。讲一讲道听途说的故事,也能引人入胜。”

“所以他究竟说的什么故事,竟然叫人二话不说就把玉璧买下?”崔琉娘好奇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只是谣传玉璧里藏着一个藏宝图。听闻是百年前海盗肆虐,被朝廷所咩。最后的族人把财富转移到一个孤岛上,可惜始终没人能找出来。”

崔琉娘听得目瞪口呆,这样胡诌的故事也有人相信吗?

“百年前东海确实有一批横行霸道的海盗,袭击了不少商船,听说还从一个波斯古老家族继承人身上抢来一张藏宝图。可惜那继承人死了,谁也不知dào

藏宝图是不是真的。虽说是谣传,却是百年前就流传的事,亦真亦假,只怕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对方四处敛财,肯定是缺钱,能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当然不会愿意错过。

只要把藏宝图找到,得到一大笔数不尽的财富,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仿造玉器来贩卖,一点点收拢银钱,何乐而不为?

崔琉娘明白了叶纪泽的想法,看来这个诱饵他早就准bèi

好了。

可是她自动请缨,正好省下叶纪泽再另外寻找诱饵的烦恼。

十二万两黄金买一张可能有数不尽财宝的藏宝图,这样算下来,的确不亏。

难怪能毫不犹豫地买下,让百宝斋狠狠赚了一大笔。

“可是派人把买家跟上,顺藤摸瓜找到去处?”兜了一大个圈子,可不能让歹人给跑掉了,她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早就派人跟着了,这一点夫人不必担心,去的是为夫的心腹,身手极好,为人也谨慎细心。”叶纪泽见她疲倦地偷偷打哈欠,扶着崔琉娘重新躺下:“药膏已经干了,夫人歇了吧。”

他抽挥手就要走,却见崔琉娘忽然抓住自己的袖子,很快又放开了:“夜深了,夫君也别忙得太晚,耽误了歇息。”

“我会的,”叶纪泽嘴角一弯,黑夜中崔琉娘以为有夜色遮掩,但是对有武功在身的人来说,五识灵敏,视力根本没有因为黑暗而有所减弱,对她面上的尴尬和赧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什么比猎物一步步走近自己辛苦设下的陷阱来得更高兴了,身为猎人,叶纪泽很明白点到即止,瞧见崔琉娘一张脸涨红,险些就要滴出血来,再没继xù

留下,很快出了去,回到了书房。

他唇边的笑意尚未褪去,就见青涟现身向自己行礼后禀报道:“公子,跟着的那人去了客栈,进了房间只有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毒发而亡。”

叶纪泽手心里还有着崔琉娘一双柔荑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听见这个消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杀人灭口吗?也是,原本就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事。”

青涟面露愧疚,跪下道:“属下有负公子所托,还请降罪。”

“玉璧呢?”叶纪泽没有接话,忽然轻轻问道。

青涟咬了咬下唇,摇头道:“属下在客栈附近探查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再次回到房间,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人出入,但是玉璧不见了。”

“不见了吗?”叶纪泽的指骨一下又一下敲在木案上,神色冷然:“调虎离山之计,你中计了。没有什么人,不过是障眼法。”

闻言,青涟这才回过神来,她看见跟踪的人突然吐血倒地,以为有谁出了暗器,这才立kè

离开房间四处查看。

原来那人根本没死,而是察觉身后有人,所以诈死,再从房间的密道偷偷溜走吗?

没想到自己居然大意了,青涟的面色更加内疚和悔恨:“公子,属下错了。”

“你的确错了,以前学的都丢掉了,果真在安逸的地方生活太久了?”叶纪泽对青涟说不出的失望,不过区区一点障眼法,竟然就把她骗过去了。

青涟和青淼,是养父的死士,当初他也进了那个地方,跟着姊妹花一起训liàn

,毕竟身为主人,若是没有一点功夫在身,只怕早就不知dào

死多少遍了。

姊妹花的身手是最好的,青涟擅计,青淼善武,两人一动一静,加上美艳的容貌,总是让人放下警惕。死在她们手上的人不知dào

有多少,大多是养父找出的狠角色,也有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出去的人。

死士里唯独活着的,也就只有这对姊妹花是女子了,留在崔琉娘身边最是合适。

青淼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对崔琉娘不失恭敬,青涟却要疏离得多。

别以为叶纪泽看不出青涟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他已经心有所属,多余的自己一概不愿负担。

“既然你都忘了,那么就回去重新学一遍吧?当年的师傅还在,正闲着无事,青涟帮着他也好,暂时就不要留在叶府了。”

叶纪泽这是没有掩饰对她的失望,青涟大惊失色,连忙求饶道:“公子,请不要赶属下离开。属下愿意将功赎罪,将那人带回来……”

唯独她离那人最近,尤其是易容术,根本不入流,青涟一看就知。

真实的容貌只有自己看过,她去将功赎罪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叶纪泽已经懒得再给她一次机会,机会他已经给过了,但不是没有底线的一次又一次地给予,这叫其他属下会怎么想?

一碗水总要端平,这个丫头估计不能再用了。

死士进叶府的那一刻起,就该被耳提命面过,绝不能对主子产生任何主仆之外的感情。

若是有,那就只能抹杀之。

毕竟有了别样情愫的死士,不知dào

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损叶府的事来。

求而不得,爱之深恨之切,都不是叶纪泽想看见的。

杀了这个从小培养的青涟,他倒是不舍得,愿意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错过了这次,那么叶纪泽也不得不放qì

青涟了。

拎不清的人只会坏事,尤其青涟如今还开始公私不分了。

青涟见叶纪泽主意已定,面色颓然,沮丧地应下。

想到那位严厉的师傅,她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知dào

自己犯了忌讳,那位师傅或许为了叶纪泽,会亲自出手解决了她,青涟便不寒而栗。

她很清楚死士不该对主子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但自己到底是情不自禁了。

青涟给叶纪泽狠狠叩了三个响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要把主子爷的容貌记在心上,这才咬咬牙不舍地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收徒

青涟一走,原本只有叶纪泽的书房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斜靠在木案前,吊儿郎当地道:“就这么放她走?”

叶纪泽看了他一眼,似乎对黑衣人站没站姿的样子早就习惯了:“她好歹是你教出来的徒弟,难道直接就扔掉,不觉得可惜吗?”

黑衣人耸耸肩,他还真没觉得可惜。从他手上教出来的徒弟没上千也有几百了,青涟只能算是中上,要不是叶纪泽需yào

的是两个婢女,根本就不会让青涟跟青淼两人负责此事。

也就能在色诱上下点功夫,至于其他,黑衣人并没有多看好。

“她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迟早会坏事。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这般妇人之仁了?”黑衣人不经意地瞥过内屋的方向,眯起眼道:“公子心里有数就好,我手上可不只有青涟和青淼二人。”

只是要婢女罢了,再换两个过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纪泽沉默了,崔琉娘兴致勃勃要培养青淼,若是青涟不在,青淼只怕也不能留下的。

他有些不愿意看见崔琉娘失望,她眼底只有对着玉石才散发的璀璨光芒,很想就这样维持下去。

“再看看吧,青涟不是拎不开之人。若是有异动,就地解决。”似是对叶纪泽来说,只是一样趁手的工具,还能随时替换。

没有谁会对工具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他从小就被养父教导,工具只是工具,若是有了别的心思,那就不是能好用的工具,舍弃还不如毁掉。

黑衣人摆摆手,答道:“既然公子做了决定,那属下亲自去盯着就是了。”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死士,他也不愿意让青涟就这么给毁了。

说罢,黑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书房。

叶纪泽定了定神,很快若无其事地回到屋内。

崔琉娘正拽着青淼用废弃的玉石边角来练习雕刻,一朵玉花已经有了雏形,青淼专心致志,嘴角含笑,眼底全是满足的神色。

以前总觉得青淼冲动容易坏事,如今看来,头脑简单的人反而更好掌握。

芳春看了窗外的天色,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该就寝了。”

崔琉娘这才觉得有些倦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芳春已经去铺**了。

青淼颇有眼色地起身出去,只是越过叶纪泽的一刹那,她听见了公子的传音,霎时脸色一白,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停留,很快离开了。

芳春也行礼要离开,在院外看见神色怔怔的青淼,不由担心:“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扶你回去,莫不是今天累着了?”

她一脸担忧,伸手就扶着青淼。

青淼看了眼芳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我没事,可能真是累着了。芳春姐姐,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芳春一愣,想到平日青淼都是跟青涟一起睡的,今晚突然改变主意,她心里顿时咯噔一跳,莫不是青涟出事了?

她们姊妹情深,芳春是清楚的。青淼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恐怕青涟真是出事了。

可是青淼不说,她也不好多问,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没问题,我房间不大,**榻上多挤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青淼松了口气,生怕芳春继xù

追问,她却不好回答。

总不能说青涟觊觎公子,被叶纪泽打发出叶府了吧?

她其实早就察觉了青涟的心思,虽说有提醒过,到底没狠下心来阻止。

如今算是报应了,青涟或许再也不能回来。

青淼轻轻叹了口气,她为青涟惋惜,可是崔琉娘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一点掺假。

崔琉娘用心指点她,毫不吝啬把雕刻的技艺都交给自己,青淼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对青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两人相携而去,崔琉娘拆掉珠钗,脱了外袍,躺在**榻上没多久就睡熟了。

她是累着了,沾着枕头就睡得昏天地暗。

叶纪泽吹灭了烛火,也没把崔琉娘往**榻里头挪一挪,直接躺在她的身边,把人揽在怀里。

崔琉娘已经习惯了在他怀中酣睡,被摆弄也没醒转过来,反倒无意识地贴着叶纪泽温暖结实的胸膛睡得更香了。

他握着崔琉娘微凉的双手,直到暖和了,这才缓缓合上眼。

看来明天该叫罗嬷嬷想法子做些滋补的汤水,崔琉娘这身子骨得好好补起来。

崔琉娘不知dào

她刚逃过芳春的汤水,又换成了罗嬷嬷的,整天和汤水打交道,实在是叫苦不迭。

一连几天没见着青涟,崔琉娘这才奇怪了,问青淼道:“青涟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看见?”

“姐姐出门办事去了,公子吩咐的,奴婢也没多问。”青淼低着头回答,没敢对上她的眼神,免得被瞧出端倪来。

“这样啊,”既然是叶纪泽吩咐下去的,青涟原本就是他的属下,该送去哪里办什么事就不是自己该多问的。

崔琉娘很快把青涟抛诸脑后了,毕竟跟这个丫鬟相处的时日不长,接触也不多,眼前少了个人伺候罢了,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手上要做的事多得很,哪里还会惦记着?

玉璧叫她尝到了甜头,崔琉娘琢磨着要不要再雕琢别的精贵玉器,再狠狠宰对方一笔,却被叶纪泽拦住了。

他笑着解释道:“夫人,过犹不及。一样精品就罢了,阮掌柜三天两头割爱,东西就不值钱了。”

也是,物以稀为贵,就像烂大街一样随便就找来好东西,别人都要以为阮掌柜是转行批发了。

一次会上当,第二回就不一定,还可能打草惊蛇。

崔琉娘不免有些失望,她是手痒了,总是闲着也没意思,索性做些小东西,叶纪泽以后拿出去赏人也算是体面的。

说到就做,挂件也不难,只要构图用心。

有青淼这个帮手,崔琉娘更是轻松,只要把构图大概描述,再从中指点几下,这个小徒弟就能做出跟自己想得差不多的来。

青淼是真有天分,虽说构图还差强人意,其他就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崔琉娘以前没能来得及收徒弟,对育人子弟十分感兴趣,难得如今多了一个有天分的青淼,她便问道:“你愿意师从于我,当我的徒弟吗?当然,此事我还得回禀夫君,询问他的意思在做决定。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你,愿意吗?”

青淼顿时红了眼,吓了她一跳:“这是怎么了,要是不喜欢,只管说出来就是,怎么哭了?”

闻言,青淼摇头道:“夫人,奴婢才没哭,是风沙入眼了。”

她偷偷把眼角的泪珠拭去,郑重地跪在崔琉娘的跟前:“夫人,奴婢愿意的。夫人能不嫌弃教导奴婢,奴婢理应拜夫人为师,以后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琉娘无奈,摇头道:“哪里就要赴汤蹈海了?不过是做徒弟,更加名正言顺而已。以后出去,你也能知dào

师从哪里,不必偷偷摸摸的。”

青淼感激道:“夫人有所不知,一般师傅是不会把一身的本事教导给徒弟的。这些天夫人不吝教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奴婢当作是自家人来看待,奴婢并非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之人,这就请求公子,认夫人为主。”

“这……”崔琉娘不过欣赏青淼,有天赋又用心的徒弟可不容易找到。

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却让青淼牢记在心。

“可以,我允了。”叶纪泽大步踏入,似乎早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点头应下。

“多谢公子成全,”青淼向叶纪泽行礼,然后对着崔琉娘连磕了三个头:“夫人,不,师傅,请受奴婢一拜。”

“好了,快起来。”崔琉娘知dào

礼不可废,等她结结实实磕头后,连忙把人扶了起来:“我师从李氏,你记得师祖,李家祖训,决不能用此技艺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仿品瑕疵太多直接毁掉,不要拿出去丢人现眼。”

别人家的祖训都是不要随意教导他人,要光宗耀祖,偏偏她师傅就是随性,当初教自己的时候,随口就编排了这个祖训,也不知dào

是不是胡乱说的。

不过崔琉娘倒是记下了,如今复述给青淼。

青淼听得目瞪口呆,迟疑道:“师祖没说技艺不能任意传授,不得随意变卖之类的?”

“没有,你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处置都行。但是技艺没过关,做出不好的东西就不要拿出去丢了师祖的面子。”崔琉娘干咳一声,也觉得这个祖训太不严肃了。

不过她的师傅原本就是个随性之人,当初还被师门赶出来,一来是师兄因爱成恨,又嫉妒师傅的天赋。

再就是师傅对仿品感兴趣,一手伪造的功夫出神入化,跟门规相悖,所以直接自己走了,也不用别人赶。

倒是走的干净利落,潇洒至极。后来还混得风生水起,可惜死得太早。

据说是日夜颠倒,三餐不继,不爱惜身体,一门心思扑在仿品上,彻底把身体拖垮了。

师傅倒是不介yì

,临死还告sù

她,这一行就没几个长寿的。一辈子过得没有遗憾,就直接闭上了眼。

连离开人世都这么干净利落,不愧是她的师傅。

“师傅?”

青淼的声音把崔琉娘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笑了笑:“师祖是个洒脱之人,你跟着我学艺,也不必拘束。你既然成了我的徒弟,就不要自称奴婢了。”

她看向叶纪泽,后者点头:“青淼原本就没有奴籍,改个称呼没什么。只是你房里伺候的人少了,要不要添两个?”

“罗嬷嬷拿主意就好,反正她教导的丫鬟都颇为规矩伶俐。”崔琉娘没意见,索性把此事直接交给罗嬷嬷来置办。

院子里的下人都是挑选过的,一个比一个沉默,轻易不会多说一句,显然是受过严苛训liàn

的。

就像是一个模子里打造出来的,估计有个专门培养这些人的地方。

崔琉娘也懒得打探,推给叶纪泽和罗嬷嬷来烦恼就是了。

叶纪泽就知dào

她会这么说,无奈地笑笑道:“你这个当家主母倒是潇洒,什么事都不沾手。”

既然崔琉娘不喜欢,他也不会勉强就是。

罗嬷嬷是叶纪泽最信得过的人,她一直以来掌家都妥妥帖帖的,继xù

管着也没什么不好。

“管家哪里有玉器来得可爱?”崔琉娘把玩着手里的玉石,笑眯眯地答道。

叶纪泽看着她,眼底闪过几分**溺。

崔琉娘喜欢这些有着灵气的小摆件,怎么都比对勾心斗角,拈酸吃醋有兴趣得好。

那位师祖是洒脱之人,她又何曾不是?rs

,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害怕

青涟狼狈地摔在地上,正值下着暴雨,转眼就把她浇湿了。

她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手脚几乎抬不起来。

到底是轻敌了,青涟回到客栈那个房间打算找到蛛丝马迹,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只是她急着从入口进去追查,谁知dào

那些人竟然在密道里留下了软筋散?

无色无味,等青涟察觉的时候,手脚已经没了力qì



她趁着密道入口要关闭上的时候,拼死爬了出来,立kè

离开了客栈。

若是自己被捉,那么公子一定会彻底放qì

她的。

好在青涟运气不错,恰好后院停着一辆马车,藏在车底,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客栈。

可是她也没坚持太久,小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青涟心慌意乱,被歹人逃脱了,线索断了,该如何追查下去?

忽然大雨中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她定睛一看,双眸不由一亮。

马夫被大雨遮挡了视线,直到跟前,才发xiàn

路中间躺着一个年轻姑娘,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立kè

停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

里面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马夫连忙恭敬地禀道:“回老爷,路中央有个姑娘晕倒了,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把人挪开,附近请个妇人送去医馆。”那人吩咐完,便不再说话。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马夫跟着他有些念头了,心知自家老爷不耐烦这些,赶紧下了马车,在附近的院子敲门,好说歹说也没能请到人。

毕竟外面大风大雨的,谁会乐意帮一个陌生人?

马夫担心那姑娘被大雨泡着,也不知dào

会不会撑不住了,回去瞧了瞧,他不由大吃一惊。

想了想,他硬着回去禀报了:“老爷,那姑娘瞧着有些面善……奴才寻思着,像是大夫人。”

这话马夫说得忐忑,谁都知dào

大夫人早早就病逝了,还没死在府上,死得有些不清不白的,在府里提起大夫人都是禁忌。

别说是老爷,就是夫人也会大发雷霆。

只是不说,马夫也是忐忑,他曾经远远见过大夫人一面,那是个和善的妇人。

或许是天意,他也不忍心一个跟大夫人面容相似的姑娘就这么死在路上。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会,直到马夫几乎要吓晕过去,这才开口道:“那就再去雇一辆马车,把人扶上去。”

马夫应了一句,知dào

男女授受不清,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姑娘上老爷的马车也不适合。

好歹有钱使得万年船,附近有雇马车的,虽然汉子不情愿,多加了一倍价钱,还是乐意让自家妇人把那个路中间的姑娘扶上马车,送到府上去。

不过到了府门口,汉子差点软了腿,居然是明安候府。

“多有得罪,是小的有眼无珠。”汉子赶紧把银钱都塞回去给马夫,开玩笑,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是明安候府上的人,就是明安候府的贵客,哪里能得罪的?

马夫倒是不在意地笑笑:“钱你收着,大雨天的让你走一趟也不容易,我家老爷不喜欢赊账,说好的价钱哪里能反悔?”

汉子推脱了几次,见马夫说得是实话,这才把银钱收好,快手快脚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侯夫人听说明安候带回来一个年轻姑娘,不由捏紧了帕子:“哪里来的姑娘?”

“听说是侯爷回府的途中,看见这姑娘晕倒了,便让人救了回来。大风大雨的,就这么晾着,怕是熬不了多久的。”贴身丫鬟翡翠说罢,又笑着道:“侯爷就是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请了附近一对小夫妻驾车,妇人把那姑娘扶上马车,从头到尾侯爷也是没跟那姑娘打过照面。”

翡翠伶俐,早就跟马夫打听过了。

知dào

侯爷守礼,根本没见过那丫头,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笑笑道:“侯爷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打听一下这姑娘是哪里人,请郎中过府瞧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

“夫人也是大善人,那姑娘知dào

了,一定会对夫人感恩戴德的。”翡翠嘴巴甜,连连夸道。

侯夫人听得心里烫贴,连侯爷带回来一个年轻丫头的郁闷也散了不少:“男女有别,那姑娘安置在哪里?”

翡翠答道:“奴婢擅自做主,把人安排在临风苑了。”

“你办事,我最是放心。”侯夫人满yì

地点头,临风苑在后院的角落,离侯爷的书房和她的院子最远,如果不是刻意过去,侯爷根本不会经过。

只要那丫头乖乖的,她也不介yì

做一回善人,好好请医送药,再把人送回家去。

若是不听话的,那自己只能做一回恶人了。

引狼入室这样的事,侯夫人可不会让任何人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吩咐翡翠亲自去走一趟。

翡翠明白侯夫人的担心,脆生生地应下,这就带了两个丫鬟去临风苑看看。

“那位姑娘醒来了吗?郎中怎么说?”

伺候的是翡翠亲自教导出来的两个小丫头,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闻言,她们连忙答道:“郎中来了,把脉后说那姑娘中了软筋散,躺个一天,估计就能起身了。倒是淋雨后也不知dào

有没着凉,留下一个方子,已经送去厨房煎药了。”

翡翠听得皱眉,居然中了软筋散,这姑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她还没醒来吗?有说什么了?”

“没,那姑娘一直昏睡,连郎中过来把脉都不曾醒过。郎中说中的软筋散太多,手脚也有伤痕,只怕是爬着逃出来的。”小丫鬟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会被下软筋散,又是年轻的姑娘家,一听就知dào

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那姑娘长得美貌,也不知dào

是被谁觊觎了,这才下了毒手。

幸好人是逃出来了,除了手脚有伤,其他地方还好,总算让她们偷偷松了口气。

翡翠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逃出来的。

她原本想着未必有这么巧合,偏偏就在明安候府回来的路上遇到,会不会是谁故yì

为之。

如今看来,那姑娘是逃出来的,手脚的伤痕骗不了人,又中了软筋散,别说是起身,就连说话都难了,怎会是算计侯爷的人?

翡翠也是姑娘家,对**榻上还昏睡的人多了一丝同情:“好好伺候着,她能遇到侯爷,也是大造化了。”

不然人都晕了,被别人追上锁回去,这辈子就得毁了。

两个小丫鬟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戚戚然,心下想着要对这位姑娘伺候更精心才是。

翡翠上前打算看一眼就走,谁知匆匆一瞥,惊得险些腿软摔在地上,幸好被眼明手快的小丫鬟给扶住了:“翡翠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可能早饭错过了,这会儿饿得有些腿软了。”翡翠心下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勉强笑笑,随口胡诌。

小丫鬟赶紧把备下的糕点拿出来,翡翠随意拿了一个,心不在焉地道:“这姑娘醒了,你们别让她出院子,若是再见风就不好了,回头赶紧过来跟我禀报,我也得回禀夫人才是。”

“是,”小丫鬟应了,恭送她出了临风苑。

翡翠还心有余悸,赶紧回去跟侯夫人禀报,面色还有些苍白:“夫人,奴婢刚去看了那救回来的姑娘,只是那容貌实在是……”

“怎么,长得很美,一副狐媚子的模样吗?”侯夫人扯着帕子,满心的不痛快。就知dào

接近侯爷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夫人。”翡翠咽了咽唾沫,这才硬着头皮答道:“回夫人,那姑娘长得……跟大夫人有五六分相似。”

“你说什么?”侯夫人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也不自知,惊得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你没看错,真的跟大夫人长得相似?”

“是,奴婢绝不会看错的。奴婢原本打算在**榻前看一眼,听闻那丫头被人下了软筋散,爬着逃出来,手脚都有伤。”翡翠一股脑把打探来的消息都告sù

了侯夫人,后者缓了缓神,慢慢坐下了。

“这丫头留不得,赶紧送出府才是。不然被侯爷看见了,只怕要惹**烦的。”知dào

翡翠已经让丫鬟盯着,那姑娘一醒就过来禀报,侯夫人点了点头:“等人醒了,问了住处,直接送走,离京中越远越好。”

翡翠明白,大夫人就是侯夫人心中的一根刺,拔不掉,还越埋越深。

如今遇到一个跟大夫人的模样长得相似的人,侯夫人更是犹如惊弓之鸟。

“夫人,要是侯爷问起,该如何是好?”

“没什么,只说是家里人惦记,把他们送走了。至于为何送离京中,不过是怕歹人再生心思,索性救人救到底,离开这个地方,让她再不被纠缠便好。”侯夫人定了定神,便下了决心。

“记得让马夫往蟠龙山附近走,打赏的银子不必吝啬。”

侯夫人这话,叫翡翠顿时浑身发寒。

谁不知dào

蟠龙山附近早被山贼给霸占了,还是穷凶恶极的歹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被朝廷清剿了几次,如今只留下一小拨人,四处躲藏,军队也杀不尽,这才不了了之。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丫头经过蟠龙山,不被抢回去才怪。到时候,只怕比留在京中还危险,身子给坏了清白不说,沦为一群山贼的玩具,简直生不如死。

侯夫人这一招是借刀杀人,自己根本没沾手,就把那姑娘彻底抹杀,再不会到侯爷跟前来坏事。

翡翠心底一颤,对侯夫人不由有些害pà

起来。rs

,请。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赶出去

青涟醒来,手脚终于恢复了力qì

,浑身干爽,湿透的衣裳已经被换下。

她环顾四周,银丝刺绣的帐子,紫檀木家具,这里必然是明安候府了。

“谢天谢地,姑娘终于醒了?”小丫鬟正好去外头打来热水,准bèi

给青涟擦手,一进来就见她睁开眼,顿时欢天喜地:“姑娘别担心,这里是明安候府,我家侯爷把姑娘救回来了。”

青涟眨眨眼,听得出这个小丫鬟对自己的怜悯,只会是看着她身上的伤,联想了许多凄凉的身世。

被同情的弱者,总是能更便利一些,她垂下眼帘,知dào

自己这个动作最是楚楚可怜:“嗯,幸好遇上了侯爷,不然的话……”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多想了。翡翠姐姐打发人来问了两回,奴婢这就去跟她回禀,姑娘怕是饿了,这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小丫鬟扶着青涟坐起身,在她腿上放了一张小板凳,把一碗散发着香气的白粥摆上:“特地让厨娘熬了一锅白粥,用的是精米,郎中说姑娘身子骨还没恢复,暂时还是别沾荤腥为好。”

青涟温顺地点了点头,脑瓜子却飞速地转了起来:“敢问一声,那位翡翠姐姐是府里的哪位?”

小丫鬟听了,笑着答道:“翡翠姐姐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王爷让人把姑娘带回来,安置在这个临风苑,就是夫人的意思。”

侯夫人吗?

只怕一再让人来看她究竟醒了没有。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位侯夫人的所作所为,青涟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一口一口把白粥喝完,暖了暖肚子。吃饱了才有力qì

对付她们。

果不其然,翡翠听说她醒了,很快就到临风苑来了:“姑娘感觉好些了吗?姑娘出了事,家里肯定担心,要不要这就派人去知会一声?”

青涟低眉顺眼的,一副柔弱的模样,小声答道:“多得侯爷出手。又得夫人怜惜,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子不敢回家。再来一回,怕是不会这般好运,再能全须全尾地逃出来了。”

翡翠愣了,反问道:“姑娘这话怎么说?”

青涟心里早就编排好自己的身世。怎么凄凉怎么说:“父母双亡,伯父霸占了屋子,又染上了赌博,手上一个铜板都没了,便想着把小女子卖出去能得几两银子……”

小丫鬟听得唏嘘不已,这时间居然有如此恶徒一样的亲属,实在太可怜了。

翡翠却是半信半疑,又问道:“不知dào

姑娘姓甚名谁,又是住在哪里?这般恶人哪里能放着继xù

逍遥自在。他既然不是你的生父,就没有资格把你偷偷卖了。”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派人去查明自己的身份。

青涟倒是不怕。她这些当死士的,早就捏造好身份,根本没有一点破绽,任由侯夫人如何查看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她当下把名字和住处都告sù

了翡翠,后者一一记下,安抚青涟好好歇着。赶紧去回禀侯夫人了。

侯夫人派了心腹出府去打听,果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只是那伯父不但好赌,还喜欢喝的醉醺醺的。

前两天一时不察,一脚踩到沟里,脑袋磕在墙上,转眼就去了。

这恶人的妻儿早就卷了铺盖跑掉,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尸身也草草掩埋了,邻里谁也不愿意出钱,最后是随便雇了一个老乞丐把人扔到后山去。

后山多的是野兽,估计尸身早就给啃烂了,连骨头都没剩下,还能去哪里找回来?

事情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怎么看都没看出破绽来,只是侯夫人仍旧不放心:“哪里这么巧了,这人刚被侯爷救了,那黑心肝的伯父便死了?”

她从来不相信巧合,总觉得里头有猫腻。

去打听的人是翡翠的相好,为人老实,绝不会说谎话唬弄侯夫人,便赶紧开口道:“夫人,不管这姑娘是巧合,还是真的好运气,如今没了去处,却不好送出府了。”

受了伤,淋了雨,还中了软筋散。刚刚醒来,又没了最后一个亲人,身世可怜,若是就这么打发出府,外头的人指不定要怎么戳侯夫人的脊梁背,说她太小气,连一个小姑娘都要容不下的。

明安候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以前本是有的,一个是病死了,一个莫名其妙摔死了,一个失踪了,说是不知dào

跟哪个野汉子偷偷跑掉了。

为此,明安候大发雷霆了好一阵子,暗恼晦气。

府外的夫人眼看明安候府的通房丫鬟一个接一个死了,最后是侯夫人得了独宠,心里早就认定她肯定有鬼,心胸狭窄,连一两个伺候人的丫鬟都容不下。

那些丫鬟不过是些小玩意而已,连普通丫鬟都不如,只有伺候人的功夫。明目张胆把人弄死了,怕也只有明安候的夫人能做得出来。

侯夫人嫌少出门,跟其他贵夫人交往不深,一个两个也不用给她面子,编排得越来越厉害,她就更加不喜出去跟这些夫人们应酬了。后来连明安候的旁支宗族长辈都看不过去,送来周姨娘不说,后头又送来一个姜姨娘。周姨娘还算本分,姜姨娘就是个狐狸精,把明安候迷得不行。

一想到又要留下青涟这么一个祸害,她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谁知dào

这死丫头会不会借此接近侯爷,然后爬上他的床榻去?

外人好办,家贼难防,侯夫人咬着指甲,半晌眼睛一亮:“没有亲人,总可能有相好的。让人来接她走,办得体体面面就是了。”

挑一户人家,把她接出府,人都走了,自然就不用愁了。

翡翠一愣,只得点头应下。

到底对青涟有几分怜悯,她也让相好去打听了一番,时间不够,也只能选了一家还算体面的,公婆虽然吝啬一点,倒不至于能把人往死里作践。

这家的儿子瞧着有些瘦弱,是个三年没考中的穷书生。满嘴之乎者也,整天呆在家里死读书,只是不近女色,从来不去寻花问柳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洁身自爱了。

挑好了人,翡翠偷偷派人送去一袋银子,书生便搓着手上门来接人了。

他早就该娶媳妇了,奈何家里原本就不殷实,加上自己读书花费多,又连考了三年,束脩早早便给不起了,家里也快揭不开锅。

原本自己不乐意就这么随随便便娶个姑娘回来,可是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和哀求的眼神,书生还是点头应了。

青涟听说有一个未婚夫上门来接她,不由一怔。

小丫鬟笑着道:“倒是个有心人,知dào

姑娘落了难,也没嫌弃,还亲自上门来接人。”

青涟皱眉道:“父母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提起过。”

“怕是指腹为婚的吧,姑娘的爹娘去得早,可能也没来得及说。有婚书在手,应该是真的。”小丫鬟知dào

她突然听说多了个未婚夫,常人都会惊讶,更何况是曾落难的青涟了,连忙劝道:“这年头有心人可不多,姑娘去看看他手上的婚书,若是有异,夫人自然不会让姑娘随随便便跟着走的。”

青涟心下嗤笑,只怕这场好戏就是那位侯夫人自编自导的!

她的身份是伪造的,有人去查探,那位“伯父”必然就诈死了,谁都不知dào

是真是假,更别提是未婚夫了。

指腹为婚?真是笑话,青涟打小除了妹妹青淼,根本没别的亲人,父母是谁都不知dào



“既然如此,我就去瞧瞧吧。”她倒是想知dào

,侯夫人究竟会找来什么样的人!

明安候进府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微微被风吹开一点,便看见一个穿着青衣褂子的年轻男人局促地站在大门外,时不时来回走动,看着鬼鬼祟祟的。

他皱了皱眉,招来门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人,鼠眉贼眼的,还不赶紧打发了去?”

门房点头哈腰,连忙答道:“回侯爷,听闻这是侯爷就回来那个姑娘的未婚夫。家里只有一个黑心的伯父,想把她卖了,谁知dào

让姑娘逃了回来。夫人原本打算找她家里人,寻来寻去,只找到这个指腹为婚的家人,便把人叫了来。”

“真是胡闹,谁知dào

是不是哪里来的骗子?”明安候瞧着门外那穷酸书生就不顺眼,这么个模样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只管打发走了,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门房苦哈哈的,侯爷和夫人他都是得罪不起的,只得出去把那书生请走了:“你别挡着大门,姑娘身子抱恙,暂时还不能见风,你回头再来,别走大门,走角门就好。”

再被侯爷看见,仔细他的皮,门房当然不敢再让书生往大门一站了。

书生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不让从大门进就算了,连站着都不给,真是欺人太甚!

角门是什么地方,那是丫鬟婆子和小厮出入的小门,他还没考上秀才,也是一名童生,哪能跟那些卖身的下人走同一道门?

他气得佛袖而去,门房眼瞅书生难看的面色,也嗤笑一声:“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什么玩意儿!”

明安候进府,没像平日一样直接回书房,而是抬步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叫侯夫人受宠若惊,只是他一开口,就让她一颗心跌到了谷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恶心人

“别让外头乱七八糟的人都到府里来,明安候府什么时候变成市集了,什么人都能进来?”

明安候莫名其妙开口就指责她,侯夫人心里一痛,哪里能不知dào

他是在指责自己放那个穷书生在外头等着?

“不,侯爷救回来的那位姑娘醒来了,我想着把人送回家去,谁知dào

家里应该没有人,却有一个未婚夫……”

“未婚夫?你怎么知dào

这人真是她的未婚夫,不是谁胡乱冒充的?那样的货色,也配得上那位姑娘吗?”明安候摆摆手,皱眉看向侯夫人:“既然无家可归,府里又不缺银钱,多摆一双筷子罢了。”

显然他是打算把青涟留下,侯夫人面色一僵,喃喃应下后,目送明安候离开,她便忍不住了,狠狠砸了一个白玉杯。

“这么好心,难道真是看上那个狐媚子了?”

她暗忖着,决不能让青涟继xù

留下了,可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弄走?

明安候既然说出口,侯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翡翠劝道:“夫人息怒,既然那姑娘撵不走,她总不好意思一直厚着脸皮在府里呆着吧。”

侯夫人赞许地瞥了她一眼:“你说得对,回头去交代一下厨房。”

她就不信了,这丫头还能反了天了!

青涟被小丫鬟扶着出临风苑,走一会停一会,还没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去书房的明安候。

青涟一惊,被丫鬟拽着低头行礼:“见过侯爷。”

“免礼,”明安候抬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过来:“那人已经走了,看着像是招摇撞骗的,姑娘很不必理会。身子单薄,怎的不多加一件披风?”

他的目光扫过青涟身边的丫鬟,后者直接僵住了,连忙跪下自责道:“是奴婢疏忽,还请王爷降罪。”

青涟怯生生地抬头看了明安候一眼。辩解道:“是民女急着出门,身子骨已经大好。多谢侯爷出手搭救。”

明安候不过一个照面,就看清了青涟的相貌,果真有三四分相似:“等养好了身子,姑娘再离开也不迟。”

这是允了她继xù

留在侯府了。青涟急忙道谢,再抬头的时候,明安候已经走远了。

小丫鬟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幸好姑娘帮着奴婢说话,不然奴婢就得受罚了。”

青涟笑笑道:“你如此用心照料我,应该我道谢才是。”

小丫鬟对她甚是感激,觉得这位姑娘心肠好,亲切又好相处。

两人当下亲亲热热地回到临风苑,小丫鬟生怕她累着了,还劝着青涟躺下。

见小丫鬟离开。青涟仔细聆听四周,没有人,这才从窗口小心出了去。很快在围墙的角落留下记号便回来了。

叶纪泽收到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捏着白玉杯,面上一沉:“青涟去明安候府,还打算继xù

留在那里查探?”

黑衣人歪在窗边,笑吟吟地道:“她倒是好本事,直接让明安候带回府里去。侯夫人想尽办法要把她撵走。反倒明安候帮着说话,硬是把人留下来养伤。首饰和胭脂水粉。还有各类滋补的贵重药材如流水一样进了临风苑,青涟真是好本事。”

见叶纪泽面露不悦,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黑衣人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玉璧不是被国公府弄走的,就是在明安候府里,青涟留在那里查探也没什么不好。在外围总是有诸多不方便,她在府内可就便利多了。要是能笼络住明安候的心,做了后院的主子之一,那就更方便了。”

对青涟来说,色诱并不是难事,尤其明安候如今只怕是看上她了,不然怎会莫名其妙出手救了她,又带回府里好生照料着?

“明安候会救她,不过是因为青涟有一张不错的脸蛋。”叶纪泽每回对着那张脸,也不能下狠手,只是没想到明安候也会眷恋旧情的吗?

他嗤笑一声,眼底的冷意更甚:“既然她想留,那就让青涟留下。不管用什么手段,查探出玉璧的下落,找出物证,也方便最后收网。”

“公子还真是能狠下心来,不愧是皇上看重的臣子。”黑衣人对这个徒弟擅自做主也有诸多不满,青涟以前看着稳重,如今瞧着却是莽撞又心大了。

好在除了她,其他人倒是放心。

尤其青淼,如今跟着崔琉娘学艺,看着像模像样的,黑衣人也是放心了。

要是一下子失去两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弟,黑衣人就算再铁石心肠,心里总是有些难受的。

“青淼就拜托公子了,这个傻丫头还一直等着青涟回头呢。”

说罢,黑衣人没等叶纪泽答yīng

,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叶纪泽眯了眯眼,何曾不知dào

青淼心底总有一份期待。只是她如今已经下了决心要跟着崔琉娘,其他的就该舍弃了才是。

三心两意,哪里能护得崔琉娘周全?

崔琉娘带着芳春进来,迟疑了一下道:“打扰夫君了?”

“没有的事,”叶纪泽笑着起身,就见崔琉娘接过芳春递来的篮子,把里面的玉碗端出来,里面阵阵扑鼻的清香。

“这参汤熬了足足一个时辰,放凉了,如今正好入口。”崔琉娘想着她总是喝下一堆汤汤水水,实在是撑不下来,说什么都要拽个人来帮忙。

芳春是打死都不乐意的,都是罗嬷嬷亲自让厨房做的补汤,她哪能喝下,这不是辜负了罗嬷嬷的一片心吗?

最后崔琉娘没办法,只好把叶纪泽拖下水。

反正对罗嬷嬷说,叶纪泽这阵子看着瘦了,该是辛苦了,补汤也该给他一份才是。

叶纪泽瞧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过来,崔琉娘有些赧然地摸摸鼻子,尴尬地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他倒是没为难崔琉娘,端起玉碗就喝得干干净净,浓郁的人参味道叫人皱了皱眉。

难怪崔琉娘不爱喝,人参放得太多了,味道带着浓浓的苦涩。

见他喝完了,崔琉娘总算松了口气,却又惋惜没拿更大的一只玉碗来。

想到厨房里的玉碗一般只有拳头大,罗嬷嬷直接端着玉盅送过来,看着就让人眼晕。

看来她得做一个大碗,好让叶纪泽多分担一些。

“在想什么?”

叶纪泽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崔琉娘下意识地答道:“做大玉碗……”

说完,她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

叶纪泽忍不住笑了,握住崔琉娘的双手,感觉到掌心里的柔荑变得光滑,伤口已经淡了,不仔细看再也看不见,这才觉得舒坦:“这汤水夫人还是多喝为好,为夫就不能喝太多了。喝得多,夜里只怕要不能眠的。”

滋阴补阳,崔琉娘底子弱就算了,他喝多了,夜里浑身燥热,怕是要辗转难眠。

听罢,崔琉娘不由红了耳根。

叶纪泽这是暗示什么,晚上睡不着,也别想让自己睡吗?

她忍不住想歪了,瞧着叶纪泽正经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对了,听说青涟进了明安候府……”

叶纪泽面色一冷:“谁告sù

你的?”

“我看青淼心不在焉的,这两天打碎了好几块玉料,刻刀还把手心刮破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伤得更厉害,我便逼着她说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叶纪泽的面色,声音低了下去:“你也别怪青淼,是我逼着她告sù

我的。”

“青涟在明安候府,那是为了查看玉璧在不在里头。夫人不必担心,她素来聪慧,不会有事的。”叶纪泽知dào

青淼是担心青涟,又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才会借崔琉娘的嘴巴来试探一番。

就是这个傻丫头,知不知dào

被人利用了?

“你也别什么都顺着青淼,徒弟归徒弟,她始终是你的丫鬟。”叶纪泽忍不住开口,担心崔琉娘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傻呵呵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崔琉娘不在乎地笑笑道:“担心亲姐姐,那是人之常情,要是青淼一直不闻不问的,我才要心寒,哪里敢继xù

收着这个徒弟?她想借我的口来问一问夫君的意思,我也能看出来。举手之劳而已,没必要拒绝。”

她抽会手,给叶纪泽斟满一杯茶推了过去:“徒弟一个小小的要求,当师傅的怎能拒绝?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夫君总不会跟我计较,若是我不该问,在这里给夫君赔不是?”

叶纪泽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当作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崔琉娘倒是会说话,他就算再不悦,如今也生气不起来。

“不过我也是好奇,明安候府原来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吗?”她开玩笑的说着,堂堂一个侯府,居然随手在路上救的人就留在府里好吃好药地养着,不知情的还以为明安候是个大善人呢!

叶纪泽垂下眼帘,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崔琉娘踉跄一步向前,被他的额头抵在肩窝里,感觉到领子露出的一点皮肤被喷洒的暖意。

“青涟的相貌,跟我的生母有四五分相似。”

崔琉娘一愣,对明安候更没有好印象:“你的意思是,明安候这是把青涟看作是替身?”

听叶纪泽的意思,明安候对他生母并不好,导致生母早早就去世了。

如今明安候救下青涟,把人留在府里供起来,这算什么,旧情难忘吗?

光是想着,就足够恶心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崔琉娘手足无措,不知dào

该怎么安慰叶纪泽,只能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把面前高大的男人抱住。

叶纪泽顺势挨近,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叫崔琉娘又热又痒,忍不住想缩一缩脖子,笨拙地开口道:“夫君别伤心,都说人在做天在看,明安候他……迟早会有报应的。”

“报应吗?”叶纪泽轻轻呢喃着,闭上眼,感觉到崔琉娘肩膀的僵硬,以及那双手臂努力搂住自己,嘴角微弯:“夫人说得对,恶人自有恶报,我们只管等着看就是了。”

听着他的声音不像是哭出来,崔琉娘心里不好受。

要是她,生母被生父欺辱,只怕气得立kè

回去拼命了。

叶纪泽忍耐了这么多年,又是易容,又是苦读,终于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做了钦差大臣,算得上是扬眉吐气,这才原来的面具撕掉,在明安候面前也有了底气。

说他没有私心也不可能,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追查明安候府跟伪玉贩卖是否有关。

若是有关联,又努力搜集证据,明显是要大义灭亲。

虽然这个亲属,或许叶纪泽根本就不想要。

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叶纪泽起身,崔琉娘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光是站着,身前还得承shòu叶纪泽的重量,她憋得脸颊都红了:“夫君,你先起来。”

“夫人累了?等一等。再让为夫多抱一会儿。”叶纪泽知dào

她难受,索性单手抱起崔琉娘,后背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坐在了软榻上。

脑袋始终没从崔琉娘的肩窝里抬起来,她有些无奈,只得顺势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抚过他的乌发,手感还挺不错的。

“姑娘……”青淼刚踏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形,立kè

又往后一退。转过身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崔琉娘面红耳赤,看着两人如今的姿势。她在上,叶纪泽在下,仿佛大白天做着什么羞人的事,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在榻前站稳。

叶纪泽露出失落的神色。看了崔琉娘羞赧的面庞,目光这才落在青淼身上。

崔琉娘干咳一声,只得开口问道:“青淼,出什么事了?”

青淼瞥了崔琉娘一眼,就听叶纪泽道:“进来再说。”

他又转向崔琉娘:“夫人替我泡一壶碧螺春如何?”

“好,”知dào

两人有事要谈,崔琉娘也不在意,到隔壁的茶房去找茶叶,慢吞吞地泡茶了。

“说吧。怎么了?”叶纪泽的神色没有刚才的柔和,冷硬了许多。

青淼硬着头皮道:“姐姐用密号传话,说是今天想夜谈明安候的书房。”

“怎么。她这就按耐不住了?”叶纪泽知dào

青涟想要立功,这才没两天便忍不住,想要追查个水落石出,好早早离开明安候府吗?

“公子,姐姐她也想查出当年的事……”

青淼说得吞吞吐吐的,生怕惹怒了叶纪泽。

“不必了。不该她做的事,还是少做为好。当年的事。我会亲自查明,不劳青涟多管闲事了。”叶纪泽的声音平淡,只是青淼听得出来,他已经在震怒的边缘了。

她低下头,心知青涟这次是彻底惹怒了叶纪泽,再不敢出声。

两人沉默着,直到崔琉娘端着茶具进来,见他们一声不吭,不由好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打哑语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叶纪泽摆摆手,打发青淼出去了。青涟的事,再多听一句也是糟心:“青涟自作主张,想要夜里去探一探明安候的书房。”

崔琉娘一听,不由惊讶:“明安候府的书房应该有重兵把手,青涟一个人去夜探,会不会别发xiàn

,然后暴露了行迹?”

“她的轻功不错,尤其隐匿身影的功夫最好,应该不会被人发xiàn

。只是,她实在太心急了一点,要是被人发xiàn

了,怕是不能在明安候府继xù

呆下去了。”

崔琉娘明白叶纪泽说的话,青涟进府后,恐怕那位侯夫人要坐立不安了。

听说侯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看着明安候府身边的通房丫头一个接一个死了,哪里能不知dào

她的手段?

只是手段却不怎么聪明,太简单粗暴了,虽然达到了目的,可惜名声也全给毁了。

若果她是明安候,也要不待见这么个毒妇的。

碍于脸面,又没有确切的证据,不然侯夫人哪里能像如今一样继xù

安安稳稳地做侯府的女主人?

早就不知dào

被明安候打发到那个僻静的庄子上度过余生,又或是直接和离,毕竟侯夫人理亏在先,没有人会说明安候的不是。

“侯夫人也是,就算再不喜那些通房丫头,怎么就一个个弄死了?丫鬟罢了,摆在明安候身边,出身低微,也不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实在不喜欢,好歹安个罪名,让她们不明不白死了,不是要被人戳脊背吗?”

崔琉娘也是不明白了,侯夫人怎的这般蠢,做坏事居然还留下把柄被人笑话?

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这才是高明。

尤其姿态摆得高高的,让别人以为通房丫头犯错,逼得她这个主母不得不动手,这才最明智的。

叶纪泽却是笑了,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夫人这么说,也是不介yì

为夫身边摆设几个通房丫头了?”

崔琉娘一愣,不知dào

他怎么提起这事来:“要是夫君喜欢,倒是可以让罗嬷嬷挑几个乖巧伶俐的……”

见他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都平了,再没了笑意,她的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让罗嬷嬷挑几个丫鬟,嗯,来伺候我。”

这弯拐的,险些让崔琉娘咬到舌头。

叶纪泽这才又重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买几个通房丫头来……伺候夫人?夫人要是身边缺了能用的人,只管开口,我这就让罗嬷嬷挑几个乖巧伶俐地过来。”

崔琉娘绷着脸,正经地点头的:“一切都听夫君的,我没意见。”

叶纪泽却摇头:“一个青淼就没大没小的,进来也不知dào

敲门,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丫头,还不就无法无天了?”

听罢,崔琉娘的脸颊不由有些红了,刚才被青淼看见两人**的姿态,还不知dào

会不会被误会。

“我们也没做什么,青淼进来也是有事禀报……”

她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又忍不住为青淼脱罪,连忙转开话题:“就这么让青涟冒险,不用派人去帮忙吗?”

“她身边还有人盯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夫人很不必忧心。”叶纪泽自然不会让青涟一个人进明安候府去胡闹,盯梢的人不止一个,还互不知情。

“原本在明安候府里,就安排了几个我的人进去。上次侯夫人大清洗了一遍府里的仆人,倒是帮了我大忙,好把安插的棋子弄进去,省了不少功夫。”

侯夫人只懂得把两个姨娘收买的钉子给拔走了,却没想到螳螂在前,麻雀在后,倒是便宜了叶纪泽。

原本明安候府虽说不至于守得跟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是要安插人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侯夫人要大显神威,巩固地位,可不就主动把漏洞送出来,叶纪泽哪能不趁虚而入?

侯夫人无知无觉,甚至还沾沾自喜,以为清除了两个姨娘的钉子,殊不知却收进来更多更厉害的眼线。

崔琉娘叹气,侯夫人实在太短视了一点,只看得见眼前的两个姨娘,难道就不知dào

府外的危险要比后院多了?

明安候的地位摆在那里,想要掺和进去的势力眼线不知dào

有多少。

原本府里好好的,她偏偏要撕开一条偌大的裂缝,笑吟吟地把这些钉子都收进府里,简直是拿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夫君打算怎么做,直接拿捏住侯夫人的把柄,让她吃些苦头?”

叶纪泽搂着她,摇头道:“区区一个妇人罢了,没有明安候,她就什么都不是。直接跟一个妇人计较,岂不是掉价?她最重视的,她最珍爱的,一点点失去,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事。”

对侯夫人来说,明安候就是她的天,世子就是她的命根子。

要是这两样东西都失去了她的掌控,甚至反目成仇,光是想想,叶纪泽就觉得痛快极了。

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样,他不用细查也心里有数。

不外乎是侯夫人内应外合,骗取了生母的信任,又动摇了明安候,这才害得生母不得不远走他乡。

这笔仇叶纪泽一直记着,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点都不打算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以卵击石。

要是当初他拿着一把生锈的小刀闯入侯府跟明安候拼命,到来头估计连明安候的面也看不见,就得被乱棍打死,甚至给那恶毒的妇人直接扔去喂狗。

如此白死,不说大仇未报,甚至让亲者痛仇者快,实在愚蠢极了。

所以叶纪泽隐忍了下来,等他羽翼丰满,就是明安候付出代价的时候!

足足十年,他经lì

的苦楚,说是死去活来也不为过。

但是从地狱之中,叶纪泽还是挣扎着回到了人间。

因为他知dào

,也只有自己才记得那在屈辱中痛苦死去的生母,才会替她讨回公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眼光

叶纪泽不打算跟侯夫人直接计较,不说明他会大发慈悲,绕过她。

暂时还要留住侯夫人的小命,让她小小不痛快一下还是可以的。

崔琉娘这才知dào

,叶纪泽掺和到侯府里的人手,除了下仆,居然还有后院的半个主子。

她挑了挑眉,已经开始同情明安候了。

连枕边人都是叶纪泽派来的,要是哪天在**榻上发难,只怕是防不胜防。

“她不完全是我的属下,只是各取所需,做一笔交yì

罢了。”叶纪泽摇头,从明安候的宗族里下手,并非那么容易。

但是要拉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要简单多了。

“为了让青涟能腾出手来,必然想要有人把侯夫人拖住,转移她的视线,顺便给她添点堵。”这点小事,对方很乐意帮忙。既能泄愤,毕竟早就看侯夫人不痛快了,又能得了叶纪泽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没有永远的敌人,互利互惠,也没什么不好的。

崔琉娘回去的时候,青淼正忐忑地等在屋内,见是她连忙行礼,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知dào

她是想问青涟的事,崔琉娘叹气道:“你这个徒弟我很是喜欢,只是夫君到底才是叶府的主子,你也不该惹怒他。”

“奴婢明白的,只是到底忍不住,青涟是奴婢相依为命的姐姐……”青淼微微红了眼,想到以前。青涟为了能让她吃饱,跟别的人拼命,被打得遍体鳞伤也要把吃的抢过来给自己。

这份情谊。青淼一生都不能忘却。

崔琉娘站在窗前,眉眼冷淡。她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不能理解青淼对青涟的感情,她只想明白了一点:“是不是我平日表现得太过于心善和亲切,让你心里始终觉得,我会为了你一再妥协?身为你的师傅,不得不说。你有些让我失望了。”

青淼一怔,内疚地低下头。她一直念着青涟,何曾不就是以为崔琉娘会一再心软,会替自己打听姐姐的消息?

“奴婢错了,还请师傅原谅。”用的是师傅。不是夫人,到底还是更眷恋这份师徒情谊。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个心软得没有任何底线的师傅。也想你明白,青涟擅自做主,夫君对她已经足够宽容,不能再让她得寸进尺了。”

青淼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她心里明白,崔琉娘说得都是大实话。

若是以前的叶纪泽。只怕早就把青涟收拾掉了。

这是叶家的规矩,如今的公子已经足够宽容大量,看的是崔琉娘的面子。

要不是青淼成了崔琉娘的徒弟。叶纪泽哪里会这般手下留情?

青淼默默给崔琉娘叩拜谢罪,耷拉着脑袋回房里自省了。

芳春夜里不无担忧,不经意提起道:“青淼怎么一整天不见人,也不出来吃饭,奴婢叫了几回,难不成是病了?”

“没事。我让她回房面壁思过了。”崔琉娘笑笑,要是她能想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要是想不明白,那么这个难得收了的徒弟,只怕她也得忍痛放qì



反正手艺好有天分的人不止她一个,青淼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若是这个认知继xù

下去,还不知dào

会做出多少得寸进尺的事来,坏了叶纪泽的计谋。

她能看得出来,叶纪泽一步一个脚印,正把明安候逼到死角。

正要收网的时候,若是被青涟青淼这对姊妹花给搅黄了,不是痛心疾首能形容的。

只怕杀了这对姊妹花,估计都补救不回来。

一旦毁了,难道又要一个十年来重新开始吗?

崔琉娘从来只对玉器感兴趣,如今多了一个能暖**的叶纪泽,对他不厌恶,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喜欢他的果duàn

,喜欢他的狠戾,也喜欢他的隐忍。

或许从一开始,崔琉娘会选择叶纪泽,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其实有些方面很相似。

对入了眼的人,总会格外宽容,但宽容总是有底线的,不是无限地索取和触犯。

她对青淼的印象不错,可惜这个丫头要是执迷不悟,那么除了放qì

,没有别的选择了。

直到两天后青淼才从房间出来,脸色憔悴又苍白,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送到崔琉娘的跟前。

芳春悄悄出了去,体贴地把房门关上,让两人单独相处,青淼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崔琉娘说。

虽然崔琉娘想让青淼自己考lǜ

清楚,到底还是关心着她的,这两天茶饭不思,用饭比平日都要少半碗,只是自己没发xiàn

罢了。

崔琉娘伸手打开锦盒,看着里面一对平安扣,拿在手里。这块玉料她有印象,难得的青玉料,只是表面凹凸不平,要打磨实在费工夫,她就扔在一边了。

没想到青淼是个有心人,把玉料拿回去一点点慢慢打磨,两天的时间就打磨到这个程度,不知dào

要费多少心思。

打磨不但要有耐心,也得细心。力qì

要是重了,表面不但不平,还可能多了不必要的瑕疵。

要是力qì

轻了,表面也不够光滑,好好的一块玉料也得掉价了。

指腹轻轻摩挲,崔琉娘心下满yì



没有一点瑕疵,甚至可以说连一点凹凸不平的感觉也没有。

两天的时间,估计青淼废寝忘食才能打磨出来。

这是用来表示她对自己的歉意?

不得不说,青淼是个聪明人,这份礼物叫崔琉娘十分喜欢。

“做得不错,打磨的功夫还好,只是这玉料的雕刻就有些僵硬不够圆滑了。”转折的地方还太稚嫩。需yào

继xù

下功夫才是。

崔琉娘把平安扣对着光线,示意青淼来看看:“打磨的表面很光滑,知dào

你下了不少功夫。但是却太厚了,光线透不进来,太厚重,那不是玉,而是石头了,没一点美感可言。”

青淼受教地一一记下,怯生生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师傅。我会继xù

努力的。”

“那就再做一个,若是做得好。我便原谅你一回。”崔琉娘看着她的神色,生怕自己太失望主动放qì



是个能培养的好胚子,就这么放qì

的确可惜,那就再给青淼一个机会。

“是。师傅。”青淼兴高采烈地应下,捧着锦盒又回去了。

被芳春劝着好歹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歇息了个把时辰,她又兴致勃勃抓着工具开始新一轮的打磨。

估计不吃不睡,也得先把玉料打磨出来,才敢去休息的。

芳春看得无奈,夫人就算了,怎么青淼一沾上玉器也变得疯狂起来了?

知dào

崔琉娘原谅了青淼这一回,叶纪泽没说什么。

黑衣人来了。这回没避开崔琉娘,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崔琉娘一惊。看向来人,不见叶纪泽有任何动静,便知dào

是熟人,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黑衣人看着镇定的崔琉娘,倒是笑了,叶纪泽的确挑了个好妻子。要是叶府的女主子一看见他就惊慌失措,吓得尖叫连连。

别说是叶纪泽。他再喜欢,黑衣人都要劝着两人和离的:“夫人,初次见面,属下是叶府的教头。”

“教头?”

崔琉娘瞥向叶纪泽,后者开口解释道:“叶府的下人和死士,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

“所以他也是青涟和青淼的师傅来着?”崔琉娘想了想,教头应该跟师傅差不多的角色。

黑衣人却摇头了:“师傅不敢当,充其量只是教导他们如何活下来,又如何隐藏自己,向叶府忠诚,好好替公子办事而已。”

说完,他又转向叶纪泽,正色道:“青涟夜探明安候书房,并没有发xiàn

任何不妥之处。书房干干净净的,别说账本,连暗门都没有。”

连黑衣人都疑惑,难道明安候竟然是清白无辜的,说出去谁也不相信!

“没有吗?”叶纪泽却不怎么想,有些人谨慎,有些人胆大,有些人却是心冷得很:“那么顾明蕴的书房呢?让青涟也去走一遭。”

“怎么,公子怀疑明安候把东西都藏在顾明蕴那里,以后就算东窗事发,也能把自己摘出去?”黑衣人挑眉,这不是没可能的事。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达官贵人为了能自保,别说是妻子,就是儿子都能直接推出去做挡箭牌。

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很快就去给青涟发密信,传达叶纪泽的意思了。

“世子瞧着不像是心甘情愿做挡箭牌的人,他的书房或许也是什么都找不出来。”崔琉娘见黑衣人走了,这才开口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叶纪泽点头:“夫人想得跟我一样,不过看一看,也好让青涟死心,离开侯府也没什么不好。”

崔琉娘眯起眼,只是青涟真的甘心就这么一无所获地离开明安候府吗?

她跟青涟相处了一段时日,虽然不算久,也能看得出来,青涟平日沉默,却是心高气傲之人。

原本就犯了错,擅自做主进了明安候府,如今双手空空出来,用什么来求叶纪泽的宽恕?

青涟已经一错再错,没有拿出让叶纪泽原谅她的资本,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qì

,就这么灰溜溜离开明安候府的。

书房没有证据,或许侯府里其他地方会有。

明安候不是对她有好感吗?那就借此接近,博取对方的信任,再徐徐而为,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不管如何,总要做出一点成绩来,才好光荣地从侯府里功成身退。

换作崔琉娘,她也会这样想,毕竟就这么回来实在太丢脸了。

果不其然,青涟没能从顾明蕴的书房里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一样没有任何账本,也没有暗道。

甚至摆放的书册和摆件,她都一一检查过了。

只是仍旧一无所获,青涟不由都开始急躁起来。

一时不查,险些被书房附近经过的护院发xiàn



幸好黑衣人一直盯着青涟,顺手救了她,不然这丫头暴露了行迹,怕是要给叶纪泽惹麻烦的。

青涟惊魂未定,这才发xiàn

暗处居然有黑衣人盯着自己,便知dào

是叶纪泽的意思。

她又喜又怕,喜的是叶纪泽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放心这才会让黑衣人亲自到侯府里帮忙。

怕的是黑衣人把自己险些暴露行踪的事告sù

叶纪泽,会不会让公子生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尖肉

“什么,你说有人闯进书房去了?”顾明蕴第二天一早听见这个消息,一脚就揣在心腹护卫身上:“昨晚的事,你现在才来告sù

我?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我养着你们不过盯着书房,居然被别人闯进去了,还要你们来何用?”

“世子息怒,那人一进书房没多久就被属下等察觉了要逃走,属下连忙去追赶,才发xiàn

里面的人是有同伙的。属下无能,轻功不济,的确没能追上两人。”护卫吐了一口血,还是尽忠职守地禀报。

不是他不想大晚上告sù

世子,而是顾明蕴早早就睡下了,谁敢去打扰?

要是把人惊醒了,却没把歹人抓住,简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护卫心里发苦,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还是死,只盼着顾明蕴看在自己兢兢战战做了两年护院的份上,别太为难他。

顾明蕴眯起眼,阴测测地盯着护卫道:“是什么人,你有头绪吗?”

没直接把他拖下去砍了,护卫悄悄松了口气,摇头道:“武功的路数飘忽不定,看着像是江湖人,指不定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不自量力地跑到明安候府里来。”

顾明蕴一听,不由嗤笑道:“侯府里的值钱东西都在库房,书房能有多少金银珠宝?那些歹人只怕不是冲着钱财来的,而是想要翻找什么东西。”

他心下猜想,是不是有人知dào

了什么。这是寻找证据来了?

“府里的人都查探过了,谁大晚上没在自己的院子里?”能避开护院,无声无息地闯入大门。又能进了他的书房,简直是不可能的。

顾明蕴虽然生气,却也知dào

这些护院是外严内松。

大门和围墙都守得跟铁通一样,没道理能轻易闯进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府里出了奸细!

也不知dào

是谁的眼线,又想要找到什么?

顾明蕴眼底凝着狠意。要让他知dào

是谁,非得揪出来不可!

“回世子。属下查探过了,所有人夜里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听说谁大半夜离开过。”护卫早就让底下人把下仆都揪出来一一问了,生怕有遗漏。还连续差了两遍。

“没有遗漏?难道大晚上的,就没人出来解手,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来?”顾明蕴对这个护卫不免有些失望了,简直是猪脑袋,留着还有何用?

护卫的副手倒是上前一步,答道:“回世子,有两人夜里出来解手,一个迷迷糊糊的说是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子在前面走过,另外一人并没有看见。只当他是眼花了。毕竟昨晚夜色不好,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没把话说死,毕竟连那小厮自己都不能肯定究竟有没看清楚。

只是说出来。倒是替护卫解了围。

“你不错,今天开始,你就代替他负责院内的巡逻。”顾明蕴看了眼副手,倒是个可塑之才:“把那个小厮叫出来,将后院的丫鬟都集中了,好好kàn

清楚。那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他从来不相信鬼神,既然有人看见了。那就的确是府里藏着内鬼!

有内鬼,那就必须揪出来抹杀掉,要不然只怕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侯夫人听见院子外面闹哄哄的,不由皱眉:“这是怎么了,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翡翠出去问了,急冲冲地回来禀报道:“夫人,世子把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叫出来,让一个小厮辨认。说是书房昨天遭了贼,只怕是内贼!”

“什么!”侯夫人惊得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顾不上裙摆被打湿,连忙起身向外走:“去看看,究竟谁有这个胆子,竟然敢半夜闯进世子的书房?”

小厮被抓过来,看着面前几十个丫鬟,眼睛都要花掉了。

可是身后有几个护卫虎视眈眈,他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厮的目光所到之处,丫鬟都低着头好不慌张,护院都扬声说了,这个小厮指认的是昨晚跑进世子书房的贼人,心里不由害pà



更有几个大丫鬟心里琢磨平日有没嘲笑逗弄这个小厮,要是他心里恼着,会不会随便指着自己来交差?

她们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小厮压根就认不出来?

一直胡乱地走来走去,眼珠子转得快,一脸茫然。为了保命,他难免会随手一指,好把自己摘出去。

侯夫人赶到的时候,小厮已经在两个丫鬟面前来回徘徊,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怎么,就是这两个丫鬟?”

护卫答道:“回夫人,他还不肯定。”

“哪里需yào

肯定,既然是内贼,杀错总比放过好。”侯夫人扫了一眼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丫鬟,问道:“这两个是死契还是活契?”

翡翠尽职地上前答道:“回夫人,是死契。”

“既然如此,那就拖出去直接打杀了。”侯夫人摆摆手,瞬间就决定了两个丫鬟的命运。

小厮面露不忍,很快又低下头,若是这两个丫鬟不死,死的就是自己了。

护卫也沉默着没有开口求饶,两个丫鬟满脸麻木,也没惊叫,早就明白无论如何求饶都不可能让侯夫人改变主意,直接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带出去。

一阵惨叫声,伴随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飘了过来,侯夫人蹙起眉,那些婆子真不会做事,怎的不把人拖远了,没得熏着自己。

她用帕子遮住口鼻,转身带着翡翠走了。

其他丫鬟劫后余生,一个个腿都软了,很快相互扶着回去了。

明安候正好从府外回来,地上的血迹已经打扫过了,依旧留下淡淡的血腥味,不由皱了皱眉。

管家已经伶俐地上前禀报,低声道:“夫人已经处置好了,奴才有罪,仍旧惊扰了侯爷。”

对侯夫人的凌厉手段,明安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不过这次她做得对,宁愿杀错也不可放过,就怕打草惊蛇,该杀的没杀掉反倒让对方逃了。

他抬步走向后花园,坐进凉亭里,身边的小厮已经机灵地泡好茶,送了上来。

明安候坐了一会,却没有像平日一样的琴声,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青涟姑娘怎么了,身子抱恙?”

小厮跑去临风苑问了,很快回禀道:“回侯爷,姑娘今儿受了惊,这会在院子里歇着。”

“怎么惊着了,底下的人没伺候好?”明安候蹙眉,又问道:“可叫郎中过府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没请郎中,姑娘觉得大惊少怪了一点,实在不必再麻烦夫人。”小厮没想到侯爷对这位带进府里来的姑娘如此上心,他也偷偷记下了,以后要对青涟姑娘多照顾几分,很有可能以后她会成为府里的主子呢:“今儿夫人揪出了擅闯世子书房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就是平日照顾姑娘的。”

“那就让夫人拨两个丫鬟到临风苑,当作是对青涟姑娘的补偿,再让厨娘留神煮一碗清心茶,伺候姑娘早晚喝一碗。”明安候忽然想到自己那里也有一个老方子,他也喝了好一段时日,是宫里的老太医祖传的药方,便让小厮去取回来,送去厨房。

他依旧有些不放心,亲自去了临风苑见青涟。

青涟躲在屏风后,低低地道:“侯爷亲自过来,怎的不叫人来知会一声,倒叫小女子失礼了。”

明安候摆摆手,声音柔和:“今天夫人处置家务事,倒是让姑娘受惊了。原本就该是府上的不是,很该亲自来赔礼。”

闻言,青涟低眉顺眼,沉默了下来。

她心想明安候倒是个多情之人,一个正妻两个贵妾还不满足,如今仍想把自己纳进后院去。

男人的心思,青涟是最明白不过了。

明安候一副以礼相待的样子,之前还忍得住,如今却亲自跑到临风苑来,这不是想在她害pà

的时候趁虚而入?

都说姑娘家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依靠那个温柔对待自己的男人,明安候想这样吗?

青涟心下冷笑,明安候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只怕他也不会珍惜。

她打算再吊高明安候的胃口,不准bèi

这么快就戳破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纸,装作懵懵懂懂的含混过去。

屏风外的明安候久久没听见青涟的回话,不由叹气道:“内人急躁了一点,我回去会说说她,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侯爷言重了,小女子实在担不起这样的话来。夫人待我极好,院子里一应俱全,没什么缺的。夫人处置后院的下人,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掌家之人,小女子一个外客,能留在侯府,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青涟轻柔的嗓音传来,叫明安候通体舒畅。

只是听着她为侯夫人说话,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起来。

听听这温温柔柔的样子,里头还带着些微的颤音,怕是被侯夫人欺负了,也是不敢开口告状的。

倒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却不知dào

这后院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哪里容得下她的天真?

明安候心想府里能护得住青涟的,也只有他自己了:“临风苑到底偏僻了一些,今天已经晚了,将就着歇下,明儿就搬去清隐苑吧。”

说罢,不等青涟应答,他已经吩咐了下去。

青涟挑眉,清隐苑可是离明安候书房最近的一处院落,只怕侯夫人知dào

后要气疯了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举两得

侯夫人听说青涟住进了清隐苑,气得摔了整整一套白瓷茶具。

翡翠连忙劝道:“夫人息怒,没得伤了自己。”

她让小丫鬟小心翼翼把瓷片的碎渣都打扫好,心想侯爷果真对青涟上了心。

其实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明白,侯爷对大夫人的感情很深。没看两个姨娘,还有之前死的通房丫鬟,眉目或多或少都两分跟大夫人神似。

如今来了一个青涟,足有四五分相似,侯爷又如何能不动心?

翡翠光是瞧见青涟的时候就吓了一大跳,更别提是侯爷了,怕是早就把人放在心上,要不然如何会把一个陌生的姑娘从大街上捡回来,还好吃好喝地留在侯府里供着?

侯夫人脸色发青,知dào

这个青涟是决不能留下的,再流下去,只怕后院又要多一位姨娘了。

翡翠心里叹气,也只能劝着:“夫人放宽心,青涟姑娘出身低微,就算被侯爷纳进府里,充其量不过是多一个姨娘罢了,怎么都不能越过夫人去。”

没看周姨娘和姜姨娘,再是嚣张,也无法插手侯府的家事,掌家人不还是侯夫人吗?

侯夫人满目阴霾,摇头道:“其他人不足为惧,只是这个青涟,眉眼跟那死去的大夫人实在太相似了,远远一望,就像是那人回来了一样。这还没纳进来,侯爷就恨不得把最好的送到那死丫头的面前。要是真纳进来了,还不**上天?”

到时候青涟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开口说是要夺了自己的掌家权。估计侯爷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yīng

的。

思及此,侯夫人不由发愁了,到底小瞧了这么个年轻的丫头。不知不觉就让侯爷上了心,如今更是主动开口让她搬到清隐苑,放在侯爷的眼皮底下,就是她也不敢动作太大太放肆了,何尝不是一种自保的好法子?

看来青涟也察觉出来。自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侯夫人连饭也吃不下,苦思冥想。别说侯爷再纳姨娘叫她心里不痛快,光是青涟那张相似的脸蛋,就膈应得自己寝食难安。

她闭上眼,就听见翡翠小声禀报道:“夫人。周姨娘和姜姨娘来请安了。”

“大中午的不好好呆在院子里,来请什么安?”侯夫人嗤笑一声,心里原本就不高兴,更是不耐烦应付这两个姨娘。

只是转念一想,她不能在侯爷眼皮底下动手,不等于其他人不能。

翡翠正准bèi

出去把她们打发了,被侯夫人忽然叫住:“也罢,今儿我也是睡不着了,把两人叫进来。好歹跟我说说话。”

听罢,翡翠觉得奇怪,侯夫人居然会有耐心要跟两个姨娘闲话家常。

不说是她。就是周姨娘也觉得忐忑,不知dào

侯夫人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些年来,周姨娘算是吃尽了苦头,毕竟当初通房丫鬟一个都没有了,诺德的后院,她简直成了最为突兀的靶子。

幸好后来姜姨娘也进府里来了。周姨娘这才能松一口气。

比她更漂亮更年轻的姜姨娘一进府,顿时又成了侯夫人的眼中钉了。

周姨娘低眉顺眼地上前行礼。姜姨娘甩着帕子笑吟吟地道:“夫人起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了?”

明明侯夫人面色铁青,也不知dào

她怎么看出有好事来。

侯夫人挑眉,总算知dào

这个姜姨娘是来找碴的,顺便嘲讽自己。

“院子里可能又要多一个姊妹了,还能跟你们作伴,不是好事是什么?”

她嘴角微弯,眼底却没有笑意:“坐吧,都站着做什么?”

周姨娘素来只呆在院子里,不敢在后院到处走动,消息也不灵通,不由吃了一惊,幸好身边的贴身丫鬟是个伶俐的,连忙把青涟搬去清隐苑的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

乖乖,这么个小姑娘倒是厉害,住进来才没几天,这就让侯爷上心了?

她依稀记得侯爷没去临风苑几回,毕竟是侯夫人安排的院子,离大门是有多远就有多远,除非侯爷特意过去,不然根本就想不起来。

久而久之,不就把人忘了?

侯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谁知dào

到头来还是被青涟占了上风,略胜一筹。

倒是个有手段的小丫头,看来侯夫人最近有的忙了,也没心思再折腾她们,着实让周姨娘松了口气。

姜姨娘神色不变,依旧笑容满面:“多一个妹妹伺候侯爷,也是好事,不然妾可要吃不消的。”

侯夫人听得面色极为难看,侯爷已经许久没进过自己的院子了,几乎都在姜姨娘那里留宿,一个月也就去周姨娘那里一两回,几乎都让姜姨娘把人给霸占了。

平日就算了,她可以眼不见为净,如今姜姨娘大刺刺地说出来,简直是在当场间接在打自己的脸面!

再是正室夫人又如何,侯爷不进她的院子,那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多几个姨娘又如何,到底不过是分了侯爷的**爱,跟侯夫人毫无关系!

侯夫人袖中的双手捏成拳,若非姜姨娘还有用,恨不得让身边的婆子一巴掌就扇过去,好好教xùn

她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小嘴!

“还不知dào

妹妹竟然累了,既然如此,我回头就跟侯爷说说,给妹妹歇歇,跟周姨娘差不多天数来伺候侯爷,免得累坏了,侯爷可是要心疼的。”

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柿子,除了侯爷,谁也不能让自己吃瘪。

姜姨娘挑眉,帕子掩着嘴笑了:“夫人说笑了,伺候侯爷是妹妹的本分,哪里能敢说一声累字,妹妹这张嘴真是该打。不过妹妹的天数少了,周姐姐的不多,还不就让别人占了便宜。”

她不伺候侯爷,侯爷自有去处,可不就让青涟占便宜了?

姜姨娘就算舍得,侯夫人会真舍得?

侯夫人若无其事地答道:“我哪敢替侯爷拿主意,侯爷要去哪里,那是他的决定,谁能左右?”

言下之意,侯爷以后只赶着趟去青涟的清隐苑,不去其他地方,那就跟她无关系了。侯夫人反正也是独守空房的,不过习惯了独**的姜姨娘受得住吗?

双方互相试探,又相互暗地里较劲了一番,面上笑吟吟地笑了,心里不知dào

多恨彼此。

姜姨娘回到院子,脸色就阴沉下来了:“这个老钳婆倒是打得好主意,当谁都是傻子愿意被她摆布?”

贴身丫鬟忧心仲候总道:“姨娘,要是那叫青涟的姑娘得了侯爷的青眼,独**后院,岂不是糟糕?”

“有什么好糟糕的,如今还八字没一撇呢。”姜姨娘不悦地眯起眼,又道:“要是我上赶着去为难青涟,不是脑子进水了吗?侯爷正新鲜着呢,谁要是欺负青涟,那就是跟他过不去。夫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出手,就等着我去当这个出头鸟!”

她冷哼一声,谁都不蠢,跟侯爷作对,那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被侯爷厌弃,结果只有一个,那就个侯夫人一样独守空房,再也不用盼着侯爷会踏进院子里一步!

到时候,侯夫人可要得yì

了,一出手就让她们两败俱伤。

既收拾了自己,又叫青涟吃了苦头,一石二鸟,侯夫人就坐拥渔人之利!

呸,侯夫人想得倒好,双手干干净净的,还把自己彻底摘了出去!

“你去跟石榴嘀咕两句,别让周姨娘做傻事了。”姜姨娘对周姨娘还是挺同情的,刚进府的时候,恰逢侯爷身边没了伺候的人,她就是独一份了,侯夫人恨得要死,下狠手明里暗里去折腾她,身子落了病根,如今早就不能有孩子了,也是凄凉。

一个姨娘身份地位不说,又没孩子傍身,那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等年老色衰,可不就是只能等着被厌弃的份?

看着侯夫人就不是个宽容的,到时候侯爷撒手不管,周姨娘的下场可想而知,怕是不知dào

要死在哪个阴沟里,被人草席一卷就扔到哪里喂狗了。

姜姨娘叹气,她这两年小心防备着,也差点着了道。

侯夫人心狠手辣,自己也不敢放松一点。

瞅着镜子里明显憔悴了许多的俏丽脸蛋,姜姨娘想到自己这才二八年华,心里早就已经苍老了。

谁能不清楚,她跟周姨娘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姊妹,眉眼总有一两分相似。

以前还想着是巧合,等看见青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侯爷这是把她们都当作了不知dào

谁的替身,这才**着。

如今青涟怕是最相似了,侯爷很快就要把自己也抛诸脑后。

男人薄情,素来如此,姜姨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丫鬟却奇怪了,姜姨娘阻拦了周姨娘,若是不如了夫人的意思,岂不是又要揉搓她了:“姨娘打算怎么办?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唬弄过去的。”

既然摆下了棋盘,姜姨娘这个棋子不听话,还不知dào

夫人会不会使出更严苛的手段来。

“放心,我自有分寸。”姜姨娘胸有成竹,吩咐道:“去收拾一两件能见人的玩意,我这就去清隐苑会一会这个青涟。”

侯夫人都暗示了,她若是继xù

呆在院子里,只怕这位夫人就要发难了。

倒不如去清隐苑走一趟,一来试探一下青涟的心思,二来也能给侯夫人交差,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间接表白

听说姜姨娘主动去了清隐苑,侯夫人颇为满yì

,崔琉娘知dào

后,倒是惊讶道:“夫君在侯府里合zuò

的人,难不成就是这个姜姨娘?”

叶纪泽笑着点头:“也是机缘巧合,当初阮掌柜出外行商的时候,无意中救了一对母女,那个小女孩就是如今的姜姨娘。”

崔琉娘一怔,想到阮掌柜的性子,总不会丢下两人不管,姜姨娘又怎会到了明安候府上去的?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一般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愿意当人姨娘的?

叶纪泽看出她的想法,摇头道:“阮掌柜急着赶路,恰好这对母女也是投奔族人去的,便派人把她们安全送到了。只可惜没过两年,那妇人到底没熬过去,留下一个女儿彻底成了孤女。吃遍了百家姓,勉强长大,恰好族里为了讨好明安候,想着送一个适龄姑娘过去。”

崔琉娘是听明白了,姜姨娘受着族里的恩惠长大,族里为难,没有适龄的姑娘,她便自告奋勇地过去了。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难怪叶纪泽开口,姜姨娘也没有拒绝就是了。

“她到底是明安候的枕边人,真的会帮着夫君吗?”女子醉心在一个男人身上,会为了一个许多年没见过一面的恩人,而对自己的丈夫不利吗?

就算是崔琉娘自己,有人要她做对不起叶纪泽的事,自己二话不说就会拒绝,怎么都不会乐意的。

叶纪泽冷笑道:“明安候可不是多情之人,对两个姨娘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不然侯夫人往死里作践周姨娘的时候,侯爷不只是就手旁观,丝毫没出手帮忙不说,连多说一句话也没有,更别提是亲自安抚周姨娘了。”

崔琉娘这才知dào

,周姨娘被侯夫人折腾得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难怪姜姨娘如此清醒,这般薄情的男人,她又如何敢把这辈子都寄托在明安候的身上?

勉强保住自己已经不容易,更别提是姜姨娘对周姨娘还多有照应。

“若是要了明安候的命,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是帮着打探一番,倒不是什么大事。”叶纪泽只说丢了东西,销赃的人似乎是卖去了明安候府,想要打听打听,姜姨娘这才应下的。

青涟被侯夫人盯着,如今又被明安候关注,去哪里都不方便。

但是姜姨娘就不一样了,她进府已经足足两年,平日乖巧懂事,从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又颇为得了侯爷的**爱,一个月侯爷留宿的天数几乎有半个月。

府里的下人和侍卫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当然不会胆敢阻拦,姜姨娘只要不去书房之类的地方,倒也畅通无阻。

书房有青涟翻查过了,并没有任何发xiàn

,那么会不会在其他不显眼的地方?

有姜姨娘帮忙,玉璧如果真的在明安候府,会被找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看来就算青涟不擅自做主进侯府去,他也早就有了准bèi

,让姜姨娘这个内应轻轻松松去查探。

“青涟贸然进侯府,姜姨娘跟她对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女人的嫉妒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青涟就算什么都没做,但是明安候已经对她上了心,身为枕边人的姜姨娘指不定就会改变主意。

让两人碰面,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青涟不笨,她知dào

该怎么做。”叶纪泽摇头,若果青涟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真的没必要继xù

留下了。

姜姨娘心里只怕是有些不舒服,青涟若是说错了半句,那就真的会坏了整盘棋。

“夫人想知dào

她们两人说了什么,这很简单。”叶纪泽打了个响指,不过一刻钟后,就有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落下。

黑衣人皱着眉头,满是无奈地看向他:“属下是教头,不是专门去偷听后回来传话的人。”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教头,这次怕是最丢脸了,在几个盯梢的人古怪的目光里,猫在听了墙角,又溜回来给叶纪泽禀报,简直像嚼舌根的三姑六婆!

“劳烦教头了,”崔琉娘不好意思地笑笑,黑衣人哪里能不明白,想要知dào

青涟和姜姨娘说了什么的,不是叶纪泽,而是眼前这位夫人。

怕是不会出于好奇,却是担心了。

黑衣人揶揄地瞥了叶纪泽一眼,这是为了讨好夫人,拿他来做苦力了?

叶纪泽冷淡地看了过去,黑衣人干咳两声,捏着嗓子学起了两人的话,惟妙惟肖,叫崔琉娘听得乐不可支。

没想到这些死士不但功夫了得,连口技也是一等一的好,声音跟青涟有七八分相似。

两人的对话也没什么深意,反倒青涟开门见山,一开始就说明了身份。

崔琉娘心里安安点头,青涟是个聪明的,尤其两人你猜我猜,倒不如一开始就亮出身份,告sù

姜姨娘她是无害的,也绝不会有跟她抢明安候的心思。

毕竟如今跟明安候**不明,也是为了任务,并没有对他真的有非分之想,彼此之间的举动也有分寸,从来没有逾越过。

姜姨娘听了,似乎也不惊讶,只道她为了报恩会帮忙,却仅此一次,算是两清。

这也是个明白人,就算报恩,也没打算没完没了的。

此一时彼一时,谁知dào

以后叶纪泽会不会要姜姨娘亲自对付明安候?

到底是枕边人,明安候就算凉薄,当姜姨娘等人是替身,却从来没苛待过她。除了侯夫人时不时找碴,侯爷从来不插手之外,也没短了她的吃用,衣裳首饰也是大方,对两个姨娘更是一视同仁,该有的都有,**榻上没有什么**的花样。

做妾能有这个份上,已经是福气了,姜姨娘不奢求许多,不像侯夫人总是想着能独占侯爷,得了他的心。

男人的心就像天上的云朵,哪里能是她们抓得住的,侯夫人到底是贪心了,这才落得被侯爷厌弃的下场。

姜姨娘有自知之明,所以很本分,侯爷来了,她就尽心伺候,要是不来,她就快活自在,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偶尔闲了,做几件贴身衣裳,做一两对鞋袜,派人送过去给侯爷便是了。至于他是穿上了,还是直接扔箱子里搁尘,她就管不着了。

这个姜姨娘倒是心宽,崔琉娘想着叶纪泽找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要是姜姨娘是个心大的,指不定会反过来胁迫叶纪泽帮忙,先把她捧上去,做不成侯夫人,也得来个贵妾当当,把掌家权捏在手里,又能得了侯爷的万千**爱,到时候叶纪泽就得头疼了。

“姜姨娘瞧着是个靠谱的,倒也不会拖了青涟的后腿。”崔琉娘连连点头,对姜姨娘的聪慧和识趣十分赞赏。

黑衣人看向她,默默地想着公子的夫人却是个天真烂漫的,就算姜姨娘没念着以前的恩情帮忙,反倒给明安候告密,到时候也不过是换个人来当这个“姜姨娘”。

她想要保住性命,自然不会拒绝这么个举手之劳。

难道崔琉娘以为,叶纪泽真的需yào

姜姨娘点头同意吗?

这件事早有计划,根本不需yào

任何的变数。

夫人想得如此简单,真的好吗?

黑衣人微微蹙眉,却见叶纪泽对他轻轻摇头。

这种糟心事,就没必要告sù

崔琉娘了。

她原本就甚少接触这些,何必明白其中的曲曲直直,甚至是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叶纪泽喜欢的就是崔琉娘的一点小聪明,明媚乐观的性子,没必要把她染黑了,跟自己一样,也没快活到哪里去。

黑衣人挑眉,看来公子真是对这位夫人上了心,居然怜惜崔琉娘,不忍心告sù

她这时间的黑暗吗?

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叶纪泽是什么人,他做的都是什么事,不用自己说,有一天崔琉娘总会看出来的。

与其她发xiàn

的时候震怒,倒不如一开始就告sù

崔丽娘,叶纪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也没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

谁知dào

崔琉娘如今只知dào

一点皮毛,得知真相后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彻底恼了叶纪泽,想要离他而去?

不过黑衣人更明白,依照崔琉娘的段数,远远不及叶纪泽,想要逃出他的手掌心,简直难如登天!

他不由开始同情这位夫人了,有时候知dào

得太多不好,但是知dào

得太少,也十分可怜。只盼着崔琉娘到时候才出来,也别太激动,让叶纪泽生气了。

这位公子生气的时候,连黑衣人都要退避三舍,免得受了池鱼之殃的。

都说平日性情温和,不爱生气的人,每次一发火,都是雷霆之怒,不是常人能承shòu得了的。

崔琉娘终于放心了,欢喜地回去继xù

把玩她的玉器,留下黑衣人和叶纪泽在书房里。

“继xù

盯着青涟,别让她坏事了。”崔琉娘没听出来,不等于叶纪泽没有。青涟开门见山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该说的话实在说得太多了。

不准bèi

争抢明安候,是因为心有所属,这分明就是知dào

黑衣人在外头偷听,是间接说给自己听的吗?rs

,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阁楼

青莲和姜姨娘开诚布公之后,两人私底下已经达成共识。

姜姨娘最近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带着丫鬟满园子的跑。

侯夫人刚开始还以为她要动什么手脚,让翡翠带了两个小丫鬟盯着,免得做什么出格的事来。

后来发xiàn

姜姨娘不过是闷了,带着丫鬟在园子里嬉戏。

一院子的丫鬟,踢毽子的,用帕子扑蝶的,蒙着眼玩捉迷藏的,把园子弄得闹哄哄。

侯夫人见她喜欢折腾,不像是要做什么,加上明安侯也好几天没踏进姜姨娘的园子里了。

估计是闷着了,找点事来打发时间,她忍不住幸灾乐祸,也就随姜姨娘去了。

把翡翠叫了回来,懒洋洋得道:“姨娘也是可怜人,之前被侯爷**着,如今人只往清隐苑去,估计是烦闷了,热闹些也好,能忘记不痛快的事。”

侯夫人冷哼一声,姜姨娘也有这么一天了。

以前不是冷嘲热讽自己不受**,被侯爷冷落,如今风水轮流转,姜姨娘不也是如此?

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侯爷也不是个多专情的,看看以前也不是把周姨娘**得跟什么一样,后来姜姨娘进府,周姨娘就被冷落了。

如今青莲进了院子,姜姨娘也没了那得yì

的模样,指不定哪天还回头来巴结自己,联手对付那死丫头,好重新让侯爷回心转意。

“她只在院子里玩耍。就没跟青涟撕破脸?”侯夫人又不淡定了,那天姜姨娘去了清隐苑,也不知dào

两人在里头说了什么。不像是吵闹起来,安安静静的,姜姨娘最后也没大发雷霆地离开,也只是皱着眉头而已。

她们私底下单独说话,丫鬟根本不能靠近,也不知dào

是不是背后商量着什么。

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吩咐道:“你让人继xù

盯着姜姨娘。要是她又跟青涟见面,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打听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是,夫人。”翡翠连忙应下,出去的时候不由苦着脸。

上回青涟身边的丫鬟给侯夫人杖毙了,侯爷没出声。却是能看出对侯夫人的不满。

青涟足足躺了几天,喝了半个月的清心茶,这才恢复,侯爷对此颇有微词,亲自从院子里挑了两个稳重懂事的丫鬟到清隐苑来伺候。

这两个丫鬟可都是侯爷身边伺候的,一个比一个精明,面子也够大,翡翠威逼利诱都用不上,守得跟铁桶一样。如何能靠近得了,更别提是偷听青涟跟客人说话了。

但是翡翠更明白,若是直接对侯夫人说她做不到。那么可想而知,夫人跟前大红人的位置,只怕要换人做了。

比起青涟,姜姨娘身边就好入手多了。

翡翠打定主意,把多年藏好的体己钱都拿出来,这时候可不能心疼。说什么都要打听出什么来交差。

可惜姜姨娘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别说是翡翠。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给弄糊涂了。

前天说是要在园子里玩耍,昨天便要去凉亭坐坐,今天就想着去阁楼了。

丫鬟不由苦着脸道:“我的好姨娘,阁楼上可是侯爷的珍藏,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尤其如今侯爷独**青涟,已经很多天没踏进院子里了,姜姨娘的要求,他指不定不会答yīng



“你去问一问,我也是闲着了,想要去瞧瞧,见识一下也是好的。”姜姨娘对她眨眨眼,带着几分孩子气。

丫鬟无法,只得兢兢战战跑去问了,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后头还跟着一个机灵的小厮:“侯爷让小的送钥匙来,亲自带姨娘去阁楼看一看。侯爷说了,姨娘要是看中哪个,喜欢哪个,回头就让人送到您院子去。”

这可是独一份,连夫人都没如此大的脸面,足见侯爷对她还是上心的。

丫鬟喜上眉梢,姜姨娘笑笑,嘴角却带着苦涩的弧度。

明安侯哪里是重视自己,不过是姜姨娘从来没要求过什么,难得想要去看看阁楼,也就随了她的意。

再说姜姨娘素来懂事,也不可能狮子张大口,把阁楼里的珍品都要回去。只是看看罢了,明安侯又如何不愿意?

姜姨娘伸手拂开肩头的碎发,漫不经心地问道:“侯爷这会儿还在清隐苑吗?”

小厮脸上一僵,丫鬟也低下了头。

不敢回答,看来是真的了。

难怪侯爷如此大方,原来是想在佳人面前表现表现吗?

姜姨娘心里酸溜溜的,就想掉头回院子,再不来这劳什子阁楼。

不过她脚步一顿,若是事情办好了,青涟就欠了自己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

阁楼足足有三层,姜姨娘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上去,随口问道:“这里都有什么人过来?到时打扫得很干净。”

小厮点头哈腰,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多得姨娘谬赞,阁楼是小的每天来打扫的。因为都是侯爷的心头好,人多了反而忙乱,不小心磕坏了,就算把小的卖了也买不起一点边角,索性小的自己来擦洗打扫了。”

“你倒是用心,回头得让侯爷多夸你几句,提你月银才是。”

姜姨娘的话叫小厮受**若惊,高高兴兴地给她介shào

起阁楼来:“侯爷来得不勤,一般三五天才来一趟。要是公务繁忙,也就半个月才来一两次。里面都是侯爷这些年来收集的珍品玉器和字画,有些是自己买的,有些是同僚送的,还有一些是世子带回来的。”

“世子带回来的?世子倒是孝顺,知dào

侯爷喜欢这个,还到处搜罗。”姜姨娘心里咯噔一跳,环顾四周。

小厮会意,领着她往里走:“姨娘小心脚下,这屋子里的都是世子送给侯爷的摆件。”

满屋子的玉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姜姨娘仔细看了,没有青涟说的那件白玉璧,顿时没了兴趣。

她对这些素来没眼力,瞧着都差不多,只是满屋子堆着,倒是十分壮观。

再往里走了几步,依稀像是有一道门,姜姨娘不由好奇了:“这里面是什么,另外的房间吗?”

她就要走过去,被小厮笑着拦住了:“里面是储物间,用来放杂物的,有些物件摆不下,侯爷又舍不得扔掉,大多都放在里头了。乱糟糟的,姨娘还是别进去得好,要是磕着伤着,侯爷问起,小的就难辞其咎了。”

小厮越是阻拦,姜姨娘越是好奇,她对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直接站在小厮跟前,不悦道:“我家姨娘不过去看看,怎么就不行了?要是脏乱,那是你躲懒了,回头仔细你的皮。姨娘给你看看,总好过侯爷发xiàn

,不高兴便治你的罪吧?”

不等小厮回过神来,姜姨娘已经快步上前,把里头的木门推开了。

“咳咳,”灰尘扑面而来,她一边咳嗽,眼睛也像是进了灰,疼得厉害,不停掉眼泪。

泪眼婆娑中,姜姨娘只瞥了一眼,木门就被小厮关上了:“姨娘没事吧?里头放的东西多,不好打扫,小的也就偷懒了,回头肯定好好打扫,还请姨娘见谅。”

姜姨娘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不过是个小厮罢了,还是掌管阁楼的。这里都是侯爷的心头好,这小厮一个人守着此处,肯定很得明安侯的**信。

她摆摆手,明安侯的心腹,哪里是自己能责罚的?

“没事,我也就好奇了,好好的阁楼多了一个小门,没想到里面除了一堆灰,也没见着什么特别的。”

姜姨娘似乎兴趣缺缺,领着丫鬟就往回走,很快就出了阁楼:“这回辛苦了,不过阁楼所有房间还得仔细打扫了,谁知dào

侯爷会不会哪天就推开那道门?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别说我没提醒过。”

“知dào

姨娘善心,小的记下了。”小厮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荷包,飞快地藏进袖子里去。

姜姨娘摆足了姿态,用帕子挥了挥,皱眉道:“满脸灰,我这就回去梳洗一番,你也不用跟着,回去跟侯爷禀了吧。”

小厮一再告罪,这才恭谨地走远了。

丫鬟笑道:“这小子倒是有趣,侯爷面前的红人,还对姨娘这般客客气气的,点头哈腰,只差没跪地上去了。”

姜姨娘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比你可懂事多了,礼多总没错,回头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愧是侯爷跟前的红人,实在聪明得紧,很明白大宅院里的生存之道。

丫鬟摸着额头,了呵呵地笑了:“奴婢跟着姨娘这么好的主子,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都说傻人有傻福,她刚进府,正好就被姜姨娘挑中留在身边,也没到别的院子去。

姜姨娘待自己和善,丫鬟只觉得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傻丫头,这天……兴许要变了。”姜姨娘轻轻叹了口气,对上丫鬟疑惑的眼神,摇了摇头,也没解释:“回去吧,那房间的灰沾了我一身,赶紧洗洗才是,不然总觉得有一股怪味。”

她一顿,忽然道:“对了,我屋内刚有一包新茶,等会给清隐苑送去。”

丫鬟嘟嚷道:“那可是姨娘最喜欢喝的茶叶,只剩下三两,还是侯爷派人送来的,就这么给了青涟姑娘,可不就没了。”

“要是青涟姑娘在,我还没能上阁楼看看呢。到底帮了忙,我也得知恩才是。”姜姨娘示意丫鬟赶紧送去,转过身,面色不由有几分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桃李代僵

青涟得了茶叶,当面让人赏了丫鬟荷包,转身就递了信回叶府。

黑衣人带着信笺回来,深色轻松:“姜姨娘去了明安侯最钟爱的阁楼,居然真看见那块玉璧,被人锁在杂物房里,要不是她无意中闯进去,只怕要错过了。”

崔琉娘一听,不由双眼一亮:“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人去侯府。人证物证俱在,明安侯说什么都不能推脱责任了。”

叶纪泽笑笑,无奈地摇头:“物证如今在,那小厮是个谨慎的,转眼只怕就要重新藏在别的地方去。不说这个,就是姜姨娘也不会愿意主动出面作证。”

到底是枕边人,她对明安侯有情分在,会帮忙已经算是勉强,要是想对明安侯不利,只怕姜姨娘第一个就不乐意。

若是明安侯倒了,她还有何处能安身?

娘家人若非姜姨娘嫁进了侯府,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巴结讨好?

等她一无所有地回去,只会吃闭门羹罢了。

崔琉娘也跟着发愁了,沉吟道:“要不把那个小厮抓起来?既然是他独自一人打理阁楼,按理说就是和明安侯同流合污。只要撬开他的嘴,就不怕明安侯还能抵赖!”

“他是明安侯的心腹,不然明安侯不会放心让小厮一个人打理阁楼。”叶纪泽眯了眯眼,却又道:“是不是么明安侯的意思,如今还是未知之数。不必打草惊蛇才是。”

“夫君的意思是,明安侯可能并不知情?”崔琉娘一愣,倒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不是明安侯的意思。难道是府上其他人收买了这个小厮?

能够收买明安侯的心腹,那个人选可想而知。

“会是世子吗?但是他为何要瞒着明安侯?”

“这都是猜测罢了,如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明安侯的确是被蒙在鼓里的。”叶纪泽不过是直觉罢了,对这个如今没什么父子感情的明安侯,当年他还小,刚记事的时候,对明安侯还是很崇拜的。

明安侯也甚是**爱他。叶纪泽清楚明安侯有多骄傲,眼里根本容不下一颗沙子。更别提是十分重视脸面。

一个放珍品的阁楼,让一个心腹打理,怎么会弄出一个脏兮兮的杂物间来?

要不是姜姨娘眼尖,根本发xiàn

不了。

明安侯不常去这个阁楼。估计也是没发xiàn

这个杂物间,不然早就勒令小厮打扫干净,不给阁楼留下丝毫的污点。

以后要是带外人进去,也发xiàn

这么个脏污不堪的阁楼,脸面可不就要丢尽了?

叶纪泽嗤笑一声,自己不喜欢明安侯,如今倒是对他颇为熟悉。

如果明安侯知dào

这么个杂物间,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他倒是挺期待的,便吩咐道:“让青涟想办法。叫明安侯去阁楼这个杂物间看看。”

黑衣人挑眉:“这是让青涟主动靠近了?属下瞧着,她颇为不乐意。”

平日对明安侯不冷不热的,外人看着像是欲拒还迎。其实他心里明白,青涟压根对明安侯没什么感情,更不会多热情主动了。

也不知dào

明安侯是不是习惯了周围的女子对她谄媚示好,碰上青涟这么个冷冰冰的美人,居然还十分乐在其中,简直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不清楚撞什么邪了,一门心思要讨好青涟。

黑衣人想着是不是明安侯心里。对大夫人也有些愧疚和想念了呢?

所以才会对跟大夫人容貌相似的青涟另眼相看,还放下架子,放低姿态,连侯夫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心里冷笑,人还在的时候,明安侯发怒的样子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倒是后悔了,怀念了,对一个替身百般讨好?

别说是叶纪泽,就是天上死去的大夫人,只怕也要唾弃明安侯的。

该珍惜的时候没好好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才来悔恨和内疚,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过也是爱之深恨之切,当初明安侯对大夫人有多喜欢,最后便有多痛恨。

黑衣人叹了口气,见叶纪泽的目光已经落在崔琉娘身上,似乎周围再没有吸引他的东西,心下无奈。

要青涟继xù

乖乖听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女子的直觉实在太敏锐了,青涟已经察觉叶纪泽的心早就落在崔琉娘的身上,她或许再没有机会。

在明安侯府里呆得越长,她和叶纪泽之间就更没有可能,这让青涟变得烦躁起来。

连敷衍一下明安侯的功夫都懒了,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沉默寡言,蔫蔫的,黑衣人真怕青涟会坏事。

明安侯如今还一头热,要是热情退却,或许会瞧出端倪来。

一旦暴露身份,青涟倒霉就算了,怕是要连累公子的。

黑衣人满脸烦躁,这个徒弟真是让他越来越失望了。

既然耳朵已经不是用来听话的了,那么自己只好用别的方法来掌控青涟。

黑衣人一走,崔琉娘倒是有些担心:“姜姨娘一心向着侯爷,会不会改变主意,把事情告知侯爷?”

提前打草惊蛇,只怕要坏了叶纪泽的好事。

“她不敢,恩情是一回事,我也承诺了姜姨娘另一件事。”叶纪泽知dào

如何拿捏住对方的软肋,看着崔琉娘好奇的眼神,也不隐瞒:“我答yīng

她,事成之后,会让人帮她怀上孩子。”

崔琉娘愕然了:“怀上明安侯的孩子吗?可是已经一年多了,姜姨娘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不是该被侯夫人动了手脚?”

“不错,的确被动了手脚。只是她素来小心。比起周姨娘,可就要容易解决多了。”叶纪泽曾让黑衣人悄悄潜进去把脉,知dào

姜姨娘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怀上子嗣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不过姜姨娘愿意帮忙,那么他也不介yì

给一点甜头。

有黑衣人隐藏在暗处保护着,姜姨娘再没吃喝动了手脚的东西,身子骨自然就好起来了。

到底年轻,很快就能怀上。

崔琉娘想到侯夫人若是知dào

姜姨娘怀上了孩子,那表情一定精彩绝伦,不由微微一笑:“此计甚妙。姜姨娘为了孩子,绝不会背叛夫君。侯夫人被青涟转移了视线。也没精力去管姜姨娘。小心藏着掖着,等肚子再掩饰不住,侯爷也知dào

了,侯夫人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要下手。也就是不显怀的时候,明安侯没看出来,自然不会多想,只当姜姨娘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

但是已经大腹便便,真真切切看在眼里,他肯定会多分一点神过来,又更小心一些。

不显怀的时候能借口说不小心把孩子弄掉了,这么大了。谁不会小心翼翼?

侯夫人没了理由,自然就不能随便下手。

等孩子生下来,好好养育长大。最后的赢家是谁就不一定了。

明安侯还在壮年,世子却已经快要弱冠了,不知dào

要等多久才能承爵。府里还是侯爷做主,要是这位小少爷能得了侯爷的欢心,落在世子手上的东西便要少了。

世子的名衔是抢不过,但是其他的。偏爱小儿,多给他一些也没什么。

作为大哥。顾明蕴难道还能跟他争抢?

传出去还以为他这个做长子的心胸狭窄,连个小兄弟也容不下。

等世子真的承爵的时候,姜姨娘的孩子也该长大了,羽翼已丰,也不必害pà

这个大哥能对他做什么。

前提是,姜姨娘生下的是一个男孩,才能跟世子打擂台的资格。

不过姜姨娘还年轻,这次如果生下女孩也没什么,还有下一次的机会,不过更艰辛一些罢了。

崔琉娘眨眨眼,小声问道:“可有一举得男的古方,也让姜姨娘扬眉吐气一回,气一气侯夫人也好。”

叶纪泽上下打量着她,摇头道:“这样的古方没有,只看姜姨娘的运气了。要是夫人需yào

,为夫倒是能派人四处打听,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古方。”

闻言,崔琉娘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胡说什么,两人八字还没一撇,说什么生子古方!

她是就事论事,怎么被叶纪泽歪曲成这样了?

叶纪泽却神色认真:“为夫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就不帮着我的终身大事想一想?”

崔琉娘低下头,小声道:“夫君要是喜欢,把青涟纳了也可,她看着就是好生养的。”

叶纪泽抓住她的小手,正正经经地问道:“怎么办,为夫就是喜欢容貌跟夫人相似的孩子,其他人的都看不上眼。”

这算是在表白吗,怎么一直扯在孩子身上?

崔琉娘的脸颊滚烫,感觉快要烧起来了:“就算我生的,也可能不像我,而是像夫君……”

她说完,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

怎么顺着叶纪泽的话,就说到自己好像两人真的准bèi

要孩子?

“夫人说得极是,要不我们试试?生下的不管男女,看看会更像谁一点?”叶纪泽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恨不得大白天的立kè

拽着她进内屋“试一试”!

崔琉娘赶紧挣脱他的手,生怕叶纪泽这就要付诸行动了:“我说正经的,夫君真的不打算纳妾?”

叶纪泽摇头:“后院有夫人一个就足够了,其他的都入不了我的眼,何必纳进来碍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后院莺莺燕燕多了,麻烦就更多了。

要不是明安侯总是多情温柔的模样,又如何会有那么多的年轻女子前仆后继要进他的后院?

身为侯爷,后院只得一个正室夫人,其他女子更是蠢蠢欲动。

叶纪泽想到侯夫人的嘴脸,眼底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当初侯夫人可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主动接近他的生母,不知dào

用什么手段取信于她。

加上是族妹,年纪相仿,便渐渐成了手帕交。

侯夫人刻意模仿生母的穿戴妆容,打扮起来跟生母有七八分相似。

若非如此,又如何使计让醉醺醺的明安侯误以为她是生母,跟侯夫人有了一段露水姻缘,还怀上了顾明蕴?

顾家的血脉不可能流落在外,生母再痛苦,还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了,藏在后院里,谁也没告sù



孩子一落地,就打发她回去家里坐月子,就当没这个族妹了。

但是尝试过富贵的姊妹,怀胎十月的时候在侯府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哪里就舍得放手?

生母不在,她不就是有机会了?

果真生母一走,侯夫人就登堂入室,成为了真zhèng

的“侯夫人”。

顾家为了遮掩生母的死,明安侯生怕身上多了污点被人诟病,索性让找了这个跟生母容貌相似,又生下孩子的族妹来代替,直接桃李代僵。

一切风平浪静,谁会知dào

原来侯爷有两个儿子,原来的侯夫人却又换了人来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触及底线

侯夫人上位如此不光彩,自然不敢坏了明安侯的大事。

既然他不想让人知dào

,侯夫人索性就不出门,躲在侯府里三五年的,外头的夫人早就忘记真zhèng

的侯夫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再出去,装扮相似,别人也就稍微疑惑一下,很快就抛诸脑后。

可惜这位新的侯夫人心虚,总怕别的夫人会看出来,毕竟原本的侯夫人也不时出去参加茶会和花宴,贵妇人之间来往还算频密。

她自己心惊胆战,又每每要穿上原来那个族姐的衣裳首饰,尤其这位族姐还死了,实在晦气。

侯夫人便不再出府跟别的夫人来往,落得清净,没必要再穿上死人的衣服来装模作样。尤其明安侯看着自己,像是透过她看着原来的族姐,更是叫人各应,她哪里乐意?

但是她虽然得偿所愿,却也失去了明安侯的**爱。

明安侯每次看见这位新的侯夫人,就能想起原来的。

族妹再相似,举手投足却总是不一样。尤其原来的夫人学富五车,又贤惠聪慧,即便明安侯没开口,也能猜出一二来,体贴入怀。

这一位却只知dào

撒娇抱怨,要不就往死里作贱那些像摆设一样的通房丫鬟,有对比,他更是不乐意看见侯夫人了。

恰好族里送来周姨娘,明安侯索性冷落了她,免得看得心里膈应。

可是如今跟原来的夫人像模像样的青涟来了。明安侯觉得,或许是天意,重新把人送回到他的身边。

再多的恩怨。随着年岁早就烟消云散,明安侯只记着原来夫人的好。

青涟得知叶纪泽的意思,心里烦躁,第一回忍不住摔了一个茶盏,吓得伺候的丫鬟满脸惊恐。

这位可是侯爷的心尖尖,要是哪里伺候不对了,她们的小命就得交代出去了。

青涟心里不忿。公子还让她应付明安侯,这是要把自己送给侯爷的意思吗?

想着侯爷每每来献殷勤。不管她摆出多少冷脸也毫不退缩,反倒更热情了,如水的华美衣裳和价值不菲的首饰源源不绝地送进清隐苑,临时收拾的房间做库房。也快要堆不下。

青涟毫无兴趣,那些华丽的死物又如何能打动自己?

或许在明安侯的眼中,女子都不过是贪慕虚荣,只喜欢这些身外之物的贪财之人?

这简直是在侮辱她,自己越发不待见这位侯爷了。

不过公子的命令,青涟也不敢忤逆。

等明安侯听说青涟发了一通脾气,连忙赶来的时候,却见她已经摆好茶具,难得亲自斟茶。脸上带着微笑向他行礼:“民女见过侯爷。”

看见她的笑脸,明安侯真是受**若惊。

他来过多少回,青涟别说是笑脸。有时候甚至连面都不乐意见上一次。

如今终于露出笑容来,可不就是莫大的转变?

明安侯笑了笑,目光在周围的丫鬟身上一扫:“听说姑娘不高兴,可是这些丫头们不尽心?若是如此,只管发卖了就是。”

丫鬟哆哆嗦嗦,生怕青涟点头。

青涟却摇头笑道:“不小心摔了一个茶碗罢了。也不知dào

哪个婆子嚼舌根,怎么到了侯爷耳边。就成了民女对着丫鬟们发脾气了?”

“也是,以讹传讹,是我偏信了。”侯爷没在此事上再深究,又道:“姑娘可是闷了?正好猎场已开,姑娘不若跟着我去走一趟,也算是散散心?”

青涟一听,颇为惊讶。

皇家猎场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明安侯受邀,那是每年的事了,但是身边带着的都是侯夫人。

就算再不喜欢,那也是正房太太,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带着她去算什么事?

青涟在侯府里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孤女,承蒙明安侯错爱,这才能在这里住下,还有大群丫鬟们伺候。

关起门来做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但是明安侯带着她去皇家猎场,侯夫人估计要把自己恨死了,那些贵夫人在背后又多了嘲笑侯夫人的谈资。

就连明安侯,只怕也要引人诟病的。

**妻灭妾,更何况青涟还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青涟当然不肯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的,要是被人认出来,也是个大麻烦,便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已是双眼微红。

明安侯手忙脚乱,不知dào

怎么一番好意,反倒惹着眼前的人红了眼圈:“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去猎场,咱们就不去,怎么就哭了?”

“多谢侯爷错爱,民女这是高兴的。只是侯爷去猎场,身边该带着夫人才是,要不然夫人可要不依的。”青涟扯了扯嘴角,怎么看都有种苦涩的味道。

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这点小事,明安侯这才安心了,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如果想去,只管跟着去就是了。夫人不爱打猎,前几年也没去过猎场。姜姨娘如今上吐下泻,正在院子里歇着,周姨娘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要是姑娘觉得没名分,跟着我去有些不明不白的,叫人笑话了,那就趁着这几天是好日子,跟夫人说一说,让姑娘以后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侯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收了青涟做后院中的一员。有了名分,跟着他去猎场也说得过去。

青涟自然是不乐意的,叹了口气道:“侯爷这份好意,民女是心领了。”

“怎么,姑娘不愿意?”明安侯皱了皱眉,他虽然喜欢青涟,还没到彻底糊涂的时候。

难不成这个姑娘没看着那么简单,反而是个心大的,做姨娘还不愿意,或许要做正室夫人?

侯夫人这些年掌管后院,虽然对自己身边的女人不假以辞色,有些妒恨的意思在里头,却不算什么大错。

她会这样做,那是因为喜欢自己,在意自己,这点侯爷还是拎得清的,无缘无故休了侯夫人,给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孤女扶正,别说叶家,光是顾家一族就饶不了他。

明安侯怎么胡闹没关系,后院有多少女人族里也管不着,但是动了根基,坏了顾家的名声,那些老不死就得出来唧唧歪歪,好不烦人。

青涟看他的脸色,就知dào

明安侯想歪了,心下嗤笑,还以为谁都稀罕侯夫人的位置吗?

也就如今这位侯夫人在乎,不然也不会双手沾了那么多的人命了。

她面露踌躇,摆摆手让丫鬟们下去了,这才开口道:“最近姜姨娘来得勤,民女跟她一见如故,她对民女是掏心掏肺的,却对夫人的事从来闭口不谈,只道民女要乖乖听话,顺从夫人。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搬回临风苑去也不得有异义。”

“什么意思,夫人竟然让你搬回去吗?”明安侯皱起眉头,让青涟搬到清隐苑是他的意思,如今侯夫人叫她搬走,这是间接打自己的脸面,顿时甚为不悦。

“侯爷误会了,夫人没这么说,不过姜姨娘的话总是在提点民女。”青涟说得支支吾吾的,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明安侯挑了挑眉,想到姜姨娘小心翼翼躲在院子里,不敢在外头走动,就知dào

她对侯夫人的恐惧有多深。

会如此提醒青涟,只怕是不小心听见了什么话,姜姨娘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兜着弯子让青涟警醒一点。

思及此,明安侯心里更不痛快了。

青涟又提起道:“姜姨娘怎么忽然就病了?请了郎中,听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怜见的,一张小脸又青又白,也不知dào

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叫明安侯心里更加肯定,姜姨娘必然是听了不该听的话,这才让侯夫人出手政治了。

后院就这么几个女人,侯夫人还不甘心。

周姨娘已经生不出来了,为了这事,她没少在明安侯跟前哭。她温柔如水的性子很得明安侯欢喜,在**榻上也放得开,以前很是得了他的**爱。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明安侯也不好受。

他子嗣单薄,别人膝下都儿孙满堂,自己也就得顾明蕴这么个正经的世子。族里没少说自己人丁单薄,要多多开枝散叶才是,不然也不会送来姜姨娘。

侯夫人倒是狠心,有个通房丫鬟怀了身孕,据说还是男胎,硬生生被打死了,孩子都成形了,为此明安侯才对她深恶痛绝。

如今竟然连姜姨娘都敢动手了,什么时候或许连青涟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明安侯安抚道:“姑娘别担心,姜姨娘会好起来的。”

青涟依旧忧心忡忡:“郎中是夫人请来的,只是吃了几天药,没见好,反倒更厉害了,民女实在担心得很……”

言下之意,她是怀疑侯夫人动了手脚,不然姜姨娘怎么一直好不了?

明安侯也觉得是如此,想着还是直接去请宫里的太医来走一趟。

这一请,倒是请出了好事来了。

太医摸着胡子笑着恭贺道:“恭喜侯爷,如夫人这是有喜了。幸好发xiàn

得早,之前吃了一点虎狼之药,好在害喜厉害,没服下多少,孩子这才没事。”

明安侯听得心头火起,联想前后,哪里就不知dào

是侯夫人对姜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下狠手了?

一次如此,两次亦然,侯夫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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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见明安侯前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一巴掌扇在脸上,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彻底懵了:“侯爷,这……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然动手打我?”

她在家里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打小就被**爱有加,从来没被打过骂过,谁知dào

如今明安侯竟然对自己动手了?

“你个毒妇,对周姨娘动手就算了,如今还想谋害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想让侯府开枝散叶,给明蕴多几个兄弟来帮衬吗?族里已经对你极为不满了,谁家不是儿女绕膝,也就我堂堂一个明安侯,膝下就只有明蕴一个孩子。”

明安侯越想越生气,每次祭祀的时候,那些族人明里暗里关心自己后院的事,着实让人窝火。

要不是侯夫人拎不清,把后院的女人都弄死弄残,他又何止一个儿子?

侯夫人捂着脸冷笑道:“侯爷怕是记错了,侯府里哪里只有明蕴一个孩子,你还有一个早就跟大夫人死在庄子上的……”

“住口!”明安侯怒极,一脚踹在侯夫人的胸口,打断了她的话:“谁让你提起大夫人的?那个孩子还不是你一并打发走的,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没了!”

“我打发走的?当初可是回禀过侯爷了,如今却都赖在我的身上?”侯夫人嘴角渗出血丝来,已经毫不退让,只觉得心冷。

明安侯这是后悔了,所以迁怒于自己,把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死也不能复生,他如今深情款款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当年有多震怒,直接把大夫人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为了遮掩污点,还急冲冲把她接进府里。

可惜好景不长,明安侯就后悔了,但是大夫人已经病死,没有挽回的余地,于是就接了周姨娘进府,然后是姜姨娘,到如今的青涟。

一个接一个的,侯夫人哪里能不明白,明安侯是旧情难忘,只记着大夫人的好,怎么就不记得她的不好来?

“侯爷别忘了,当初为何会把大夫人赶出去,又是因为什么把那个孩子也一并撵走的。”侯夫人冷笑,她的胸口早就疼得像是烧了一团火。

但是自己不好受,也绝不会让明安侯好受!

“闭嘴,不要再说了!”明安侯压根就不想听下去,转身要走。

可惜侯夫人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他,积累在心底的郁闷和怒火早就压抑不住了,趁着此次不说出口,或许就再没有勇气再破口而出。

侯夫人深吸了口气,唇边带着讥笑道:“侯爷突然对姜姨娘如此关心,其实是害pà

我对青涟姑娘动手?但是侯爷别忘了,替身长得再相似,也不会是本人。人都死了,侯爷如今还念着做什么?当初大夫人做了什么,侯爷也是清清楚楚的,就不怕后院那几个跟大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或许也会背着侯爷做什么龌蹉事,比如偷汉子?”

“你不要再说了,”明安侯双眼赤红,回过头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侯夫人不由胆怯了。

仿佛再说下去,明安侯就会像猛兽一样扑过来,直接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明安侯看着她终于住嘴了,这才迈步离开。

翡翠兢兢战战地出来扶起侯夫人,见她低头又吐出一口血,吓得手脚都软了:“夫人赶紧在软榻上歇一歇,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别去,请了郎中来,要怎么解释我的伤?”侯夫人喝住了她,指着柜子道:“里面有伤药,拿出来抹一抹就好。”

她不由苦笑,这些伤药还是自己替顾明蕴留下的。

顾明蕴喜欢骑射,身上总是或多或少留下不少瘀伤,如今那些药没怎么用了,没想到却是便宜了自己。

翡翠红了眼,小心翼翼替侯夫人脱下衣裙,看着胸口那一个青紫的鞋印,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指尖勾了一点伤药慢慢涂上。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疼的还没哭呢。”侯夫人疼得呲牙咧嘴,嘴角却带着苦笑:“看看,将近二十年了,侯爷依旧没能忘怀,果真活人总是争不赢死人。”

大夫人死得早,死得快,她当年还庆幸,自己也能顺利坐上侯夫人的位置。

一切都如她所愿,唯独没把侯爷的心给算上。

失去了之后,这个男人就开始后悔了。

以前有多恨,如今就有多懊悔。

她冷眼看着后院的通房丫鬟,周姨娘,姜姨娘,再就是青涟,眉眼或多或少都有大夫人的影子,日日相对,真是倒尽了胃口。

明安侯满腔深情和怀念都落在了这些丫鬟和姨娘身上,似乎这样做,就能让自己的愧疚少一点。

侯夫人冷笑,就连刚开始在**榻上,明安侯叫的都是族姐的名字。

但是那又如何?

族姐输了,把小命也赔上,儿子亦没能保住,那就是命!

她赢了,坐稳了侯夫人的位子,府里打点得妥妥帖帖的,以前的奴役不是打杀了,就是直接发卖得远远的。

余下的嘴巴闭紧,谁都不敢多言,哪个不是尊称自己一声夫人?

她才是侯府的女主子,大夫人算什么,最多不过是侯爷心里一点念想罢了。

念着,想着,就会只记得大夫人的好。但是侯夫人要让侯爷重新记起来,大夫人当年到底怎么背叛他,又是如何跟外男来往的。

这些耻辱的记忆,她不介yì

一遍遍地提醒侯爷,好叫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终于记得,这么多年来究竟是谁帮他打理宅院,又是谁给他培养了一个优秀的世子,还有谁才是真zhèng

关心他,爱着他的人!

侯夫人捏了捏拳头,将近二十年了,侯爷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实在太久了一点。

崔琉娘知dào

侯夫人心思狠辣,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青涟,只是没想到手段如此可怕。

她到书房送汤水的时候,见黑衣人也来了,便点头微微示意,准bèi

转身走的时候被叶纪泽拉住了:“夫人也坐下来听一听,侯府如今可热闹了。”

黑衣人无奈,看着叶纪泽唇边的冷意,也对崔琉娘道:“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听着打发时间也好。”

闻言,她只得挨着叶纪泽坐下,听着黑衣人徐徐道来,不由大吃一惊:“侯夫人竟然叫来外男,私闯青涟的房间?这是打算把侯爷叫过去,再人赃并获?”

真够狠的,若是青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辈子怕是要彻底毁了。

叶纪泽点头,双眸满是冷光:“当初的侯夫人,不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我的生母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想到相同的办法来动手脚。”

殊不知青涟可不是他的生母,那般柔弱,又对一个族妹信任有加。

青涟对侯夫人早有防备,外男偷偷闯入清隐苑,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至于从远至近的明安侯,他的脚步声青涟也是熟悉的。

联想在一起,她哪能不知dào

是侯夫人的意思?

想来一场捉奸在**,简直没把她放在眼内。

崔琉娘皱起眉头:“若是直接把人抓住,回头却是跟侯爷说不清了。”

当初大夫人就被直接送走,估计明安侯震怒,也听不见她的解释。青涟不至于脱不了身,却是再也不能留在侯府了。

黑衣人摇头笑笑道:“青涟素来明白以牙还牙,那外男被她打晕后,直接扔到了别的院子里去了。”

闻言,崔琉娘赞许地点头道:“此计不错,既撇开了嫌疑,又能祸水东流。”

青涟果真机警,处事也谨慎冷静。若是去的是青淼,那男人估计当场就被宰了,到时候被侯爷看见,想要脱身都不容易。

叶纪泽眨眨眼,打发黑衣人走了,问道:“夫人可知dào

,青涟把那外男扔到谁的院子去了?”

看见他唇边勾起的一点淡笑,崔琉娘心下一跳,迟疑道:“难不成她把人扔去侯夫人的院子去了?”

“夫人真聪明,的确如此。”叶纪泽点头,青涟不但把人偷偷扔过去了,还把侯爷也引了去。

崔琉娘瞪大眼,喃喃道:“这招真够狠的,侯夫人此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她怎么对待我娘的,如今她也来承shòu一番。”叶纪泽倒要看看,明安侯看见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看着他冷然的脸色,崔琉娘不知dào

为何有些心疼,犹豫了一会,伸手拍了拍叶纪泽的手臂:“恶人终有恶报,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会笑的。”

“恶人从来都没有恶报,反倒好人不长命。”叶纪泽握住她的手,轻轻叹气:“十几年了,娘亲早就该投胎,在好人家里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哪里还记得那对狗男女?只是娘亲不在,我却都记在心上的。这个仇,我会一点点还回去。”

他们两个还想害死了娘亲,就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

叶纪泽哪里乐意,不过是以前羽翼未满,如今终于有能力了,怎能不给两人一点不痛快?

若是一刀杀了他们,未免太便宜两人了。

慢慢地折磨,让明安侯和那位侯夫人失去最重yào

的东西,在绝望中死去,才能以此向他的生母赎罪!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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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进退为难

明安侯被青涟推了推,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生怕侯夫人怪罪下来,满是心疼。侯夫人在府里积威太深,别说是两位姨娘,就是青涟也不敢忤逆的。

他想着去走一趟,算是全了侯夫人的面子,也不至于让青涟为难,便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侯夫人的院子静悄悄的,原本该是守在外头的丫鬟和婆子都不见了踪影。

明安侯觉得有古怪,不由眉头一皱,加快步伐踏了进去。

他心里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天,自己也是无意中闯入了大夫人的院子,然后呢?

明安侯心下一凉,快步上前撩起帘子,内屋的情形叫他瞳孔一缩。

侯夫人正睡得正香,陡然间觉得周身冷飕飕的,这才慢吞吞睁开眼,看见明安侯震怒的神色,她下意识看了眼身边,惊得整个人摔下了**榻,结结巴巴道:“侯爷明鉴,我不认识这个男人,我是被人诬陷的。明明我是睡午觉,怎么突然身边多了个人……”

她语无伦次的,吓得手脚都发凉了。

侯夫人眼泪簌簌落下,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中了别人的陷阱。

想当年她就是用同样的方法,把大夫人从侯夫人的位置拖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如今也有人学着自己,用同样的招数对付她?

侯夫人心惊胆战,跪着爬到明安侯的脚边,用力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侯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发毒誓,要是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明安侯看着这荒唐的一幕,脚边的女子还衣衫不整,露出的肩头斑驳的痕迹正刺伤他的双眸,她还敢发毒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榻上的男子正睡的香,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惊醒过来,足以看出刚才两人酣战许久,估计力竭,累得狠了。

也是,明安侯琢磨着,他已经足足好几年没在侯夫人的院子留宿了。

还说侯夫人怎么一声不吭,原来不是守着,而是一开始就守不住了?

明安侯沉默着,脑海中闪过当年的情景,这是何其相似。

他不蠢,那个男人始终没醒来,这不太正常。

明安侯一脚踢开侯夫人,上前狠狠把榻上的男人踹了下来,还是没醒。

侯夫人回过神来,尖叫道:“侯爷看看,这个男人分明是被人迷晕再扔进来的,我是无辜的!”

“无辜?你不觉得这个情形跟当年很相似吗?”明安侯回想当初,渐渐抓住了一点蛛丝马迹。

看着侯夫人闪烁的眼神,他更是笃定其中有诈。

“我不知dào

侯爷说的是什么,我只清楚自己是无辜的,被人陷害的。”侯夫人委委屈屈地哭着,根本就不接他的话。

明安侯怒极反笑,冷哼道:“好,很好。我倒是小看了你,当我是傻子一样糊弄了这么多年。原来早就有人看出来了,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你,倒是厉害。”

不止是给侯夫人一个教xùn

,也是提醒了他当年有多么愚昧。

大夫人也是哭着说无辜,但是明安侯气急攻心,根本就没能听进去。如今想来,那时候榻上的男人不管外头怎么闹也没起身来,他气得狠了,直接让人把男人拖出去杀了,生怕被人知晓。

如今想来,那男人或许也是被迷晕了给送进来,大夫人真的是无辜受连累的。

想到那个温柔小意的大夫人,明安侯眸里一黯。大夫人离开后,最后得yì

的人是谁?

除了面前这个女人,又能是谁?

偏偏他气得厉害,连亲生儿子也顾不上了,仿佛看着那个儿子,就像是看见了大夫人那张脸面,就想起那一天的屈辱。

所以侯夫人一提,明安侯想也没想就让她把儿子送走了。

如今想来,侯夫人说孩子病重,最后请了有名的郎中也没能救过来,他也就信了,还想着是报应。

大夫人不检点,最后报应在孩子身上了。

明安侯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真是蠢,大夫人没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孩子却在府上的。

她能代替族姐成为侯夫人,但是孩子该怎么遮掩?

总不能说她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过了几年才知dào

吧?

把孩子遮掩着,始终有被人发xiàn

的一天,倒不如早早送出去,直接弄死了,那么世子的位置就只是顾明蕴的了。

好计谋,好城府,明安侯果真小看了这个女人。

还想着侯夫人不争不抢,当初有着**的露水姻缘,又有了孩子,生下来后,她也不叫不闹,直接就回家去了,也没叫明安侯为难。

原来在背地里策划着,根本就没想过退让,只琢磨着更加名正言顺地回来。

她做到了,取代了大夫人成为侯府的女主子,光明正大地成为正妻。

大夫人死了,大夫人的儿子也死了,那么再没有人能威胁顾明蕴的地位。

明安侯感到心寒,他多少年的枕边人原来是如此歹毒狠辣的妇人吗?

“侯爷,我是冤枉的……”侯夫人面色苍白,不知dào

为何眼前的男人笑得如此癫狂,只觉得后背发凉,总有些事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冤枉吗?亏你还说得出口。”明安侯神色阴冷,他曾经因为被屈辱蒙蔽了双眼,这才让她如了愿。

现在也不可能再换掉一个夫人,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不过一两个人罢了,再从哪里找一个相似的回来?

“夫人好好在院子里反省,以后家务事就交由周姨娘和姜姨娘来处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踏出院子一步。”明安侯搁下话,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就走。

侯夫人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只扑了个空,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外面传来凄厉的哭喊声,连绵不绝,她听得出来其中有大丫鬟翡翠的声音,不由吓得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她们板着脸道:“侯爷有命,夫人不得任意走动。”

侯夫人冷着脸:“滚开,侯爷说的是不能踏出院子,难道我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能随意走动?”

婆子不为所动:“这是侯爷的意思,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侯夫人娇弱的身子骨哪里能推开两个高大强壮的婆子,她看得出两人是练家子,也就歇了心,不停向外张望:“外头是怎么回事,这般喧闹?”

“侯爷有命,院子里伺候夫人的下人不尽心,准bèi

都发卖得远远的,再采买一批丫鬟回来。”

婆子的话无疑像是一道惊雷,把侯夫人镇住了。

说什么伺候不尽心,明安侯这是要断了她的手脚,让侯夫人再不能把手伸出院落,像是笼中鸟一样,被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果真够狠的,她从此耳目闭塞,再听不到外头的消息,只能呆在这个院子里,像犯人一样被囚禁起来吗?

侯夫人满目绝望,没想到明安侯竟然这般狠心,完全无视两人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自己还有明蕴。

顾明蕴是世子,迟早有一天能承爵。明安侯总是活不过他,只要自己好好的,便能等到离开这里的一天。

侯夫人这样盼望着,呆呆地回到桌前坐下,一时茫然起来。

平日这个时候,她刚刚午睡起来,自有丫鬟捶腿捏肩,管事娘子一个接一个进来禀报。

如今门可罗雀,侯夫人听着外头尖利的声音渐渐远去,便知dào

一院子的心腹,只怕要流落在府外,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侯府里如此大的声势,自然传到了顾明蕴的耳边,他匆匆赶回府,却连侯夫人的院子都进不去,不由暗叹不好。

他转身去书房,却是扑了个空,明安侯又去了清隐苑。

顾明蕴皱眉,明安侯也不知dào

被那个叫青涟的灌了什么**药,简直对她神魂颠倒的。如今为了这么个丫头,竟然把侯夫人关起来了?

他当然明白侯夫人从来是个不省心的,也不知dào

做了什么惹怒了明安侯,或许是对青涟下手了。

早就警告过她,明安侯正在兴头上,何必找不痛快?

偏偏侯夫人压根就没听进去,顾明蕴叹气,又得给这个娘亲收拾烂摊子了。

他在清隐苑等了又等,足足两个时辰,这才等到明安侯出来。

看见顾明蕴,明安侯的神色一冷,不悦道:“若是要给你母亲求情,那就不必了。”

“爹,娘亲也是一时糊涂,还请饶了她这一回。”顾明蕴低下头,深感这次侯夫人只怕把明安侯得罪狠了。

果真明安侯摆摆手,冷声道:“她做过的错事太多了,我再不能让她一错再错。你要是真舍不得她,那就搬过去,跟她住在一起。不过我给她定下的规矩,你也得守着才行。”

侯夫人不能踏出院子,顾明蕴要是跟着过去住,那也得遵守。

顾明蕴一窒,他当然不能陪着侯夫人被禁足,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能耗在这里?

明安侯见他沉默了,心下嗤笑。

看看侯夫人把顾明蕴捧在手心上多少年,如今被禁足,这个儿子为了明哲保身,哪里会乐意陪着她耗在院子里?

不愧是侯夫人的儿子,连性情也相似了几分。

若是和大夫人的那个儿子,倒是会跟大夫人一样厚道,起码这份孝心就是顾明蕴比不上的。

明安侯的眼底掠过一丝忧伤,转身离开,撂下顾明蕴进退为难。rs

,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架

黑衣人尽职地把明安侯府里的动向都回来禀报,崔琉娘听得津津有味,简直是年度大戏,没能亲眼看见实在太可惜了。

她啧啧称奇道:“夫君,明安侯这是对世子开始不满了?”

而且,也开始想念起那个跟着大夫人早逝的儿子来了?

早干嘛去了,如今才开始怀念。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看见的,如今侯夫人出事,才开始悔不当初,真够迟钝的。

叶纪泽冷笑:“不满归不满,明安侯也不可能放qì

这个唯一的儿子。”

“很快就不是唯一了,”黑衣人幸灾乐祸,笑道:“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胎。”

早有易容为郎中的死士把过脉,确定了姜姨娘腹中的胎儿是男孩,准bèi

悄悄透露给明安侯。

明安侯正值壮年,当初是因为连续纳妾,侯夫人不依不饶,为了安抚她才上书把顾明蕴册封为世子。

反正后院的女人多年来肚皮都没动静,顾明蕴就是唯一的儿子了,他也没有多想,早册封晚册封也是一样的。

谁会想到侯夫人越发过分,姜姨娘又会有了身孕,还是个男胎?

只要姜姨娘平安生下孩子,等明安侯年迈的时候,小儿子也长大了,正好继承衣钵。

反倒顾明蕴已经年长,不知dào

要等多久才能承爵,对明安侯来说不得不是一种威胁。

以前**爱有加不会多想。如今对侯夫人诸多不满,看着顾明蕴也开始不顺眼起来。

人就是如此,喜欢的时候觉得对方无一不好。不喜欢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缺点了。

顾明蕴在明安侯的眼中,只怕哪里都不对。

崔琉娘眯起眼,想到阁楼里的玉璧,姜姨娘迟迟没有开口,怕是叶纪泽的意思,他等的是这个时候吗?

若是之前告知,明安侯听过就算了。估计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要是现在说出来,那明安侯就要想得多了。会不会顾明蕴等不及,所以才会在阁楼上做手脚?

做的是什么手脚,储物室会不会藏了什么人,等明安侯去阁楼的时候跳出来对他不利?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一天天生根发芽,顾明蕴无论做什么都会被猜疑。

小小的玉璧就算原本没什么,在满腹阴谋论的明安侯眼里就是通天的大事了。

加上玉璧是通过别人的手买进来的,却莫名其妙进了明安侯的阁楼,谁能不多想?

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他对明安侯父子两个的性子倒是摸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从她拿出玉璧开始,叶纪泽就已经算计好,早就看得出会发展到今天这个状况了?

叶纪泽也不瞒着她,对黑衣人摆摆手道:“可以让姜姨娘开口了。该怎么说,让她想明白了。若是坏事,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那就说不准了。”

崔琉娘眯了眯眼,这算是威胁吗?

不过侯夫人虽然被禁闭,但是掌家这么多年,总是留有后手,要对付一个姨娘是足够的了。

姜姨娘为了孩子,为了自保。必然不敢忤逆叶纪泽的话,兢兢业业把事情都办妥了。

没有叶纪泽私底下的保护。那个孩子就算生下来,前有侯夫人的滔天恨意,后有顾明蕴的虎视眈眈,她一个地位低微的姨娘又能做什么?

只是为母则强,姜姨娘为了孩子,说什么都要把侯夫人和顾明蕴这两座大山彻底清除了,他们母子两个才能过上平顺的生活。

崔琉娘悄悄握住叶纪泽的大手,想到曾经的大夫人是不是也过着这般兢兢战战的生活。

信任的族妹勾搭了枕边人,****后还有了顾明蕴这个孩子。身为侯府的女主人,还不能让血脉流落在外,只得咬牙忍下来,甚至把顾明蕴带进府里亲自养育。

每天对着明安侯,即便这个男人后悔了,愧疚了,但是族妹已经成为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他们再回不到从前。

大夫人苦苦煎熬,或许想着忘记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可惜族妹的贪婪,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叶纪泽在府里只怕过得艰难,后来被辗转送去庄子,亲眼目睹生母死去,隐忍至今才报仇,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叶纪泽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知dào

崔琉娘是想安慰自己。

黑衣人不知dào

何时早就无声无息退了出去,书房里只留下两人。

叶纪泽的眉眼柔和,看向她的眸里含着笑意。

崔琉娘被看得不自在,慢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亮的光华从窗外倾泻而入,浅浅的光晕落在叶纪泽身上,叫他俊美得犹如谪仙。

或许月色太美,她抬起头怔怔盯着叶纪泽,根本移不开目光。

他顷身而来,一点点靠近,最终乌黑的眼眸就在咫尺之间,崔琉娘回过神来想要退开,却已经迟了,腰上多了一只强壮的手臂,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唇上一热,不由缓缓闭上眼。

耳边是一声愉悦的轻笑,崔琉娘想要睁开眼,叶纪泽的大手却把她的双眸蒙上。

她眨了眨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叶纪泽的手心里挠了挠,痒痒的感觉仿佛在心头。

身体骤然凌空而起,崔琉娘惊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却被无限扩大。

她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放在柔软的榻上,衣带被解开,衣裙被一件件剥离,身上的凉意让人微微颤抖。

不知dào

是紧张。是害pà

,还是真的觉得冷了。

很快温热的胸膛覆上,驱赶了所有的寒冷。崔琉娘双眼上的大手这才挪开,叶纪泽把她圈在方寸之间,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彼此。

崔琉娘看见叶纪泽眸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或许自己的眼中也是如此。

这种感觉并不坏,甚至有些新奇。

她曾有过少女的憧憬和朦胧情谊,后来在日复一日的雕刻中早就抛诸脑后。被禁锢自由之后。身边没有同龄人,更别提是异性了。

那些人担心自己喜欢上谁。就对谁有利,连一点念想都不给,屋里不是老妇人就是中年妇人,看着就无趣极了。

崔琉娘好奇地伸手拂过眼前的胸膛。叶纪泽看着瘦削,却是精壮,肌理结实,手感极好。尤其浑身就像是天然的大火炉,冬天一点都不用担心冷了。

叶纪泽感觉她的小手经过的地方越发滚烫,不得已只能抓住崔琉娘捣乱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落在一吻。

“夫人,看着我好吗?”

崔琉娘闻言,抬头看着身上的男人。灼灼目光几乎要穿透自己,她忍不住想撇开视线,被叶纪泽捧着脸。兜头吻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温柔浅淡的轻吻,这次仿佛要吻进她的心,舌尖扫荡,像是君王在巡视领地,叫她险些招架不住。

如果说之前的叶纪泽就像是在草地上懒懒晒太阳又昏昏欲睡的雄狮,那么如今在**榻上他仿佛伸出了爪子。扑向了猎物。

把猎物扑倒在身下,然后一点点品尝他的战利品。

落入了他的手中。就别想有逃离的机会!

崔琉娘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浑身懒洋洋的根本不想起来。

身下不再是书房窄小的软榻,而是寝室的**榻。

也不知dào

叶纪泽什么时候把自己抱回来的,别是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瞥见身边早就空了,不免有些失落,谁都想第二天醒来,能够在枕边人温暖的怀里睁眼,再彼此交换一个早安吻。

可惜,叶纪泽兴许没有这点情趣,又或是忙碌去了。

崔琉娘撩起帐子,却见叶纪泽正站在不远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手里拿着一个素色的帕子,小心放入锦盒之中。

她眼尖地看见帕子上点点痕迹,不由脸色涨红,哪里不知dào

那是什么?

“夫君你……”

昨晚**,崔琉娘迷迷糊糊的,仿佛被美色蛊惑,压根想不起其他来。叶纪泽居然还有心思准bèi

元帕,枕在她的身下?

这会儿拿出来,是打算放好了,以后再拿出来回味吗?

光是想想,崔琉娘就面红耳赤,简直恨不得把元帕给撕了。

“夫人醒了?”叶纪泽把锦盒放下,笑着走来。目光在她颈侧扫过,点点痕迹还没完全散去,隐约露出来,艳丽的颜色在白皙的肌肤上尤为突出,足见昨夜的激烈。

崔琉娘眼角还带着一点微红,昨晚到最后她忍不住哭了,湿漉漉的双眸盯着自己,叫叶纪泽更是欲罢不能。

他低下头,伸手拂开崔琉娘鬓角的一点碎发,给她披上一件衣袍:“夫人累着了,不必急着起来。”

崔琉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叶纪泽白天人模人样的,夜里倒是过分,硬是让她最后忍不住求饶了。

她瞥见叶纪泽颈侧的一圈牙印,想到昨晚实在受不住了,狠狠咬了他一口。

如今领子没能遮掩住,要是被罗嬷嬷看见,怕是少不得要数落自己。

叶纪泽这样出门,可怎么见人呢?

崔琉娘无奈,指着他的脖子道:“夫君今儿还是穿一件高领的衣袍比较好,没得让人以为我们昨晚打起来了?”

“可不就是打起来了?”叶纪泽笑笑,不忍心告sù

她,叶府里除了罗嬷嬷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只怕府里上上下下没有谁是不知dào

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盛宴

等崔琉娘后知后觉,才明白叶府上下该知dào

的都知dào

了,羞得简直没脸出门见人。

芳春一直笑眯眯的,乐得自家姑娘跟姑爷终于修成正果。

罗嬷嬷三番四次来打听,都让她含糊过去了,好在崔琉娘终于开窍了,自己也能抬头挺胸,在罗嬷嬷面前也有了底气。

崔琉娘无奈,也不知dào

芳春这份喜气洋洋从哪里来的。

从早到晚都笑吟吟的,忙前忙后,生怕她哪里不爽利。

就连罗嬷嬷也送来滋补的汤水,显然连不懂武艺的她也知dào

了。

崔琉娘叹气,感觉叶府简直没一点私人空间,一点风吹草动就闹得人尽皆知。

见她一直唉声叹气,闷闷不乐的样子,芳春不解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大伙儿可高兴了,姑爷冷冰冰的,私底下都说他不解风情,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就算娶了夫人,也是一直没动静,可把他们急得不行。

这就是所谓的皇上不急太监急,芳春知dào

后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府里的下人都是叶纪泽的心腹,很多是亲自培养出来的,对他是忠心耿耿,自然乐意叶府能开枝散叶。

叶纪泽过得好,他们就觉得快活,自然是将心比心,像一家人一样。

崔琉娘这才想到平日经过,总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有点多,原来他们是担忧叶纪泽不开窍。把自己给吓跑了?

她真是哭笑不得,只是如今自己腰酸背痛,就想到昨天叶纪泽恨不得把人拆骨入腹。哪里有一点儒雅公子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头饿狼。

被饿狼看上的吃食,又如何能逃得了他的手掌心?

崔琉娘这才回过味来,叶纪泽刚开始说让她进府,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又说顾明蕴虎视眈眈,在崔府危险,倒不如在他身边来得安全。

又说他不打算娶妻。两人凑合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崔琉娘以后对别人有意,叶纪泽也会成全。

说的足够冠冕堂皇。如今都把她从头到脚都吃得干干净净,哪里有一点“成全”的意思?

不过是先骗取她的信任,再让自己安心,没了防备。一环扣一环的,最终把崔琉娘啃得渣子都不剩。

太阴险,太有城府了,崔琉娘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想到昨晚叶纪泽小心翼翼,也没敢弄疼她,等自己彻底适应之后才放开手脚,让崔琉娘感觉也不坏。

事已至此,她跟叶纪泽相处融洽,也没想过换人。

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得不说,经过了昨晚,崔琉娘对叶府。对这个世界,似乎终于有了安定的归属感。

刚刚穿越过来,忙于应付崔家的糟心事,也没时间多想什么。

在叶府的安逸,叫崔琉娘偶尔会想起以前。如今倒好,叶纪泽是彻底让她融入了这个世界。确定了自己叶府女主人的身份。

想到他小心翼翼收好元帕的举动,她不由会心一笑。

虽说师傅曾言。若是自己有了意中人,手艺只会退步,不会再前进了。

崔琉娘就不信,这两者真的不能兼顾吗?

“芳春,让人送热水过来,你也去叫青淼。”

一叫青淼,芳春就知dào

崔琉娘是闲不住,又想雕刻了。

只是身子骨可没那么快恢复,罗嬷嬷千叮万嘱这两天不能累着了,她不由苦着脸劝道:“夫人还是多歇歇为好,有什么事交代青淼去做就是了。”

“不妨事的,别说得我像是病重卧榻一样动弹不得。”崔琉娘无奈,不过辛劳了一晚上,怎么一个个都当她是易碎的瓷器一样对待?

“夫人说得什么话,晦气退散……”芳春喃喃自语,还呸了两口,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不过到底还是把青淼叫过来了。

崔琉娘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的酸软似乎好转了不少。

青淼揶揄地看了眼她身上的斑驳痕迹,捂嘴笑道:“公子看来十分喜欢夫人,夫人辛苦了。”

看那痕迹遍布全身,简直就像在领地上标记一样,崔琉娘也颇为无奈。

穿上衣裙,没理会青淼的揶揄,她问道:“让你做的一套文房四宝,做得怎么样了?”

青淼收起了玩笑,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呈上:“还请夫人过目,瞧瞧弟子的手艺是否进步了。”

她的手艺还没能独自雕刻,崔琉娘便雕琢出雏形,再让青淼细细模仿,倒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如同刚学写字的孩童,有字帖模仿,慢慢能摸索出大字的结构和写法,雕刻也是如此。

“不错,稍微有些菱角打磨得不够圆滑,稍显僵硬了一些,不过这样正好。”崔琉娘托起其中的笔洗,白玉材质,上面缠绕着一条蛟龙,龙头微抬,龙眼灼灼,脚下是祥云满布,倒是寓意深长。

“送去寄卖,不要选百宝斋。”

青淼了然,芳春倒是不明白了:“夫人,有阮掌柜盯着,不是更好卖吗?其他的奸商,少不得要压价,叫夫人吃亏了。”

“就是要吃亏,这才好行事。”崔琉娘笑笑,若是继xù

放在阮掌柜那里寄卖,少不得要引人怀疑。

换一个地方,指不定有不一样的收获。

青淼很快出门了,双手空空地回来禀报道:“夫人,已经托卖在甄宝阁,只是掌柜一再压价,弟子依照叮嘱,气愤地转身要走,好歹让掌柜劝住了,加了一成的价钱。”

她比划了一下,只是加了一成,这个价钱依旧亏了。

“没让人看出女儿身吧?”崔琉娘看了看青淼,认真地问道。

青淼摇头:“弟子乔装打扮成落魄的大家子弟,只说家中遭变,这才不得已卖了家里的珍藏。掌柜对文房四宝各种挑剔,一眼就瞧出并非古玉,明显是新玉,若非看弟子可怜,雕刻功夫又极好,绝不会收下的。”

奸商就是奸商,想要压低价钱,却也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硬生生压得最低的价钱,还假惺惺加上一成,似乎给了她天大的甜头一样。

若果青淼是无知小儿,早就被掌柜假惺惺的态度给感动得眼泪汪汪,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岂不是赶着送过去甄宝阁?

崔琉娘笑笑:“无奸不商,掌柜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正好这次打算让你独自完成一座花插,回头我给你画一张图纸,照着雕琢就好。完成后,直接送去甄宝阁。”

“还是甄宝阁?那掌柜看见弟子,肯定要笑翻了。”青淼皱眉,这么好骗的冤大头估计掌柜也很少见的。

抱怨归抱怨,她对崔琉娘的话毫无异议。

青淼帮着磨墨,崔琉娘拾起毛笔一点点勾画。

写字不在行,但是画画她确实擅长的。

一般的图案都得自己设计,师傅不爱添字,说是坏了意境,于是崔琉娘从小学画,却嫌少写大字,难怪字迹始终没能好起来。

她一边想一边细细勾勒,不过画了一半,便花了足足两个时辰。

芳春瞪了青淼一眼,怎的不劝着夫人好好歇息,反而帮着磨墨,这一忙又好几个时辰去了。

这天色都要擦黑,夫人午饭没用几口,如今晚饭再不吃,身子骨可要受不住的。

青淼苦笑,崔琉娘做事的时候最怕打扰,不然思路一断,再接不起来该如何是好?

等了又等,芳春忍不住要上前劝一劝的时候,叶纪泽却亲自来了。

他扫了青淼一眼,后者立kè

带着芳春退了出去。

崔琉娘无知无觉,身边磨墨的早就换了人,认认真真把余下的勾画好了,这才放下毛笔,长长地吁了口气。

之前画画没觉得,放下毛笔后,感觉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青淼是新手,要独自雕刻还欠缺些功夫。只是不练习,就总不会好起来,暂时需得有详细的草图,这才好照着雕琢。

等手上的功夫再好一些,才能尝试着自己画草图,做到心中有数,这才不会让手里的好玉给糟蹋了。

肩膀有一双手帮忙捏了捏,力度适中,崔琉娘以为是青淼,惬意地笑道:“好在有你,再往右一点,对,就是那里。”

那双手捏着肩膀,渐渐松开手,突然从身后把她抱了个满怀。

崔琉娘一愣,回头见是叶纪泽,不由歉意道:“这么晚了,我这是耽误夫君用饭了吗?”

“没事,夫人回头补偿我就是了。”叶纪泽搂着她起身,花厅早就让人摆了一桌饭菜,瞧着是热过的,白雾腾腾。

崔琉娘早就饿了,一碗热汤入肚,这才感觉浑身都烫贴。

等用完饭,两人在花园里走了走,一边赏月一边消食,这才半个时辰,就被叶纪泽带回屋去。

说是夜风习习,不好让她冻着了,二话不说把崔琉娘抱上了**榻。

崔琉娘也终于明白叶纪泽所说的补偿是什么,这男人是食髓知味了。难怪如此纵容她折腾得晚饭也差点忘了,原来就等在这里。

有了第一回,第二回似乎也没那么紧张和赧然。一回生两回熟,她也放开了手脚,难得享shòu

这场感官的盛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机会

一连几天,崔琉娘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晚上又早早被叶纪泽哄着歇下,没见消瘦,反倒面色红润了不少。

只是腰背酸涩,眉宇间的春色怎么也遮掩不住,叫崔琉娘对着铜镜不由发愁。

再这么下去,她岂不是要被叶纪泽榨干了?

整天无所事事,就在床榻上厮混大半天,可不是叶府的主子该做的事。

而且伪玉的事还未有结果,即便皇帝不催,叶纪泽也不能太偷懒了,不然就妄为钦差大臣了。

叶纪泽也开始早出晚归,崔琉娘起来的时候往往不见人影。

被芳春伺候着用了早饭,就见青淼进来禀报道:“夫人,有消息了。”

芳春乖顺地退了出去,没准bèi

多听,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崔琉娘挑眉,又听青淼继xù

说道:“掌柜派人送信,说是要跟弟子一聚,只是也郑重说要请长辈一同过去就再好不过了。”

青淼纳闷,掌柜是怎么看出她有师傅的?

闻言,崔琉娘笑笑,给她解惑道:“两件玉器,第一件是我先雕了雏形,再让你仔细修缮。第二件却是我画了图纸让你临摹,全然是你自己的手工。”

青淼到底刚刚上手,哪里有崔琉娘的手艺来得熟稔?

掌柜眼力极好,自然不会错看这两点差距,便明白青淼背后定然有一个厉害的师傅在指点。

他打得好算盘。拉拢青淼,再郑重宴请她背后的师傅,将师徒都请到铺面里当贵客来看待。把人供着,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

“给我收拾一番,这就去会一会掌柜。”崔琉娘正等着掌柜主动上钩,哪里会错过这次机会?

青淼却是迟疑了,劝道:“夫人,此事还是等公子回来后,再作定夺。”

“放心。我只是探探掌柜的口风,不会做什么额外的事。你尽可放心,不是还有你陪在我身边吗?有什么事,你也能轻松带我逃走,不是吗?”崔琉娘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青淼吗?

她的手上功夫,一般人都抵挡不住,带着自己逃离,倒不是什么大事。

青淼想了想,也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十分有信心,便点头了。

她帮着崔琉娘稍微装扮了一番,贴上人皮面具,又在下巴粘了胡须,头发用特殊的颜色染了。半灰半黑,看着就是上了年纪的。

一个能指点徒弟的师傅,年纪太小。只怕掌柜会有所怀疑。

加上束腰,穿起颜色不鲜艳却不失好料子的衣袍,崔琉娘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满yì

地点头。

她在屋内迈步走了走,调整了姿势,再没了女儿家的袅袅身姿。带着几分蹒跚,披风遮住头脸。被青淼带着从角门上了马车,直奔铺面。

掌柜早就等候多时,眼尖看到马车,赶紧迎了上来:“这就是小青的师傅吧,久仰久仰。”

崔琉娘心下好笑,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的人,提什么“久仰”?

“这位就是李掌柜,久仰啊。”她含着青淼给的药丸,声音沙哑苍老,话语里的揶揄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李掌柜的面色有些挂不住,知dào

这位贵客是嘲笑自己一番自来熟。

不过高人都是骄傲,性情古怪居多。

只要能让贵客满yì

,就算让李掌柜再丢脸也无所谓。

他脸上重新挂着笑容,点头哈腰道:“两位这边请,我东家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崔琉娘脚步一顿,皱了皱眉,青淼会意,不悦地道:“不是只说来见掌柜,怎么多了你的东家,帖子上却没提起过?”

李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急忙解释道:“那套文房四宝被老夫送去给东家,东家看着爱不释手,便派人来问。恰好老夫不在,小二说漏了嘴,东家知dào

两位今天会过来,便早早等着了,老夫没来得及告知两位,是老夫的过错,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给老夫几分薄面。”

他躬着身团团作揖,生怕两人不高兴掉头就走,自己就得被东家狠狠骂一顿了。

崔琉娘依旧沉默着,青淼冷哼道:“不是我们不给掌柜几分薄面,而是掌柜太不把我们放在眼内了。今天能先斩后奏,明儿岂不是帮我们擅自做主?”

“老夫不敢,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李掌柜满头大汗,心里忐忑,没想到两人如此不给面子。

崔琉娘眼看掌柜浑身都要湿透了,吓得不轻,这才不慌不忙道:“只此一次,掌柜记住了。”

“是,一定记住。”李掌柜眉开眼笑,赶紧把两人迎上了二楼:“老夫的东家就在房内,几位可以慢慢谈,需yào

什么,只管吩咐就是,老夫就在外头候着。”

连掌柜都不能进去,这位东家是谁,崔琉娘倒是好奇了。

当初让青淼把这套玉刻的文房四宝卖出去,选的铺面就很讲究。一是门面不能太小,位置却不能太好,尤其是最近转卖过的为佳。

青淼办事素来妥当,很快就选定了这家叫甄宝阁的铺面。正好是周家周转不利不得不变卖的商铺,位置不在繁华之处,离百宝斋足足有三条街那么远,内里的摆设却是上好的,尤其掌柜身上的衣袍就不是普通人能穿上的。

崔琉娘进来后环顾一周,的确这个铺面处处透着古怪。

明明马车在对面停了有一刻钟,这才过来的,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有客人上门,就是经过的路人都不多。但是内里的摆设太过奢华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暴发户,愣是把好东西都拿出来炫耀。就不怕招贼吗?

偏偏他们不担心,还要把自己请来,看着像是要做一笔大生意。倒是稀奇。

上了二楼,更是别有洞天。走廊窄小,窗户不多,大白天居然要用上油灯,黑漆漆的叫人心里有些发毛。

仿佛担心有人会从外面闯进来,又或是里头的贼人会逃出去一样,看着就让崔琉娘浑身不舒服。

掌柜亲自打开门。里头只坐着一个男子,两边却站着四个高大的汉子。

她脚步一停。青淼也不悦地嚷嚷道:“这是做什么,怕我们对你的东家不利?这么大阵势是打算吓人吗?也不知dào

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谁怕谁?”

崔琉娘心里满yì

,青淼唱白脸唱得惟妙惟肖。如同没怎么见世面的少年郎,衬托出她这个师傅的沉默和谨慎。

东家轻笑一声,回过头来起身道:“两位别见怪,这几位是护院,平日帮忙跑腿。也是家里人担心,这才贴身伺候着,却是惊扰了贵客,实在得罪了。”

他摆摆手,示意护院退出去。伸手道:“两位请坐,掌柜上茶。”

掌柜应声而去,崔琉娘垂下眼帘。掩饰住眸里的惊讶。

她倒没想到一套文房四宝,倒是把顾明蕴给引出来了!

“这位贵客怎么称呼?”顾明蕴等掌柜放下茶具,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亲自泡茶斟茶:“在下姓顾,瞧着这位贵客像是认识我?”

崔琉娘大大方方道:“明安侯世子,又有谁会不知dào

?”

若是违心答一句不知dào

。倒像是有心遮掩,意图不明。

“只是没想到。这年头当世子也不容易了,还得亲自出来做买卖贴补家用?”

顾明蕴笑了笑,对崔琉娘这番冷嘲热讽没怎么放在心上,越是容易把心里所想表现在脸上,还直接说出来的,越是没有心机城府,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

“算不得什么买卖,不过对玉器情有独钟,便买下铺面,多认识认识几个高人。这不是运气了,刚开铺没多久,掌柜就遇上两位,也是缘分。”

说罢,他把桌面上的一个蒙上红布的托盘往前一推:“掌柜有眼无珠,之前失礼了,玉制的文房四宝哪里只值那么点价钱,简直是亵渎了上好的玉器,这是我的歉意,还请贵客笑纳。”

崔琉娘没动,青淼大大咧咧地伸手一掀,诧异地瞪大了眼。

乖乖,一盘子的金元宝,少说有几百两。

她伸手把金元宝捏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后头也没有记号,这份歉意果然十分真诚。

“如此大礼,世子先说想要我们做什么?”崔琉娘不为所动,无功不受禄,她倒要看看顾明蕴究竟想做什么。

顾明蕴听掌柜说过,这对师徒,徒弟年轻不懂事,十分好骗。当师傅的如今看来虽然谨慎,但是只怕一直钻研玉器雕琢,反倒对人情世故不太熟悉,什么都直来直往的,看着就不难应付,便笑道:“贵客有所不知,我爹的生辰就要到了,便想着给他一个惊喜。爹爹素来喜爱玉器,若是能送他一份亲手雕琢的玉器,那才是至孝。”

崔琉娘听出来了,不由嗤笑道:“所以世子这是想让我们帮忙,叫你亲自做的玉器能拿得出手?”

顾明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点头承认道:“在下不才,画画玉器的图纸还过得去,亲自动手那就差远了。虽说有勤奋练习,却也是赶不及的。”

他又拿出一个锦盒推了过去:“这是订金,还请贵客成全在下。”

青淼小心打开,又是一惊。

崔琉娘瞧见锦盒里居然是少见的墨玉,两个拳头大的墨玉,显然没被打磨过,纯天然的玉石,对她这种爱玉的人来说根本无法抗拒。

顾明蕴倒是准bèi

得妥当,这是看准了自己的软肋,不会拒绝他妈?

不过崔琉娘巴不得能打探到蛛丝马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野心

顾明蕴见她面露迟疑,又拿出一个锦盒推了过去。

这次是一整块羊脂玉,圆润光滑,玉质极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崔琉娘拿在手里,掌心微凉的触感,叫她实在爱不释手。

见她一再拿着羊脂玉就不放手了,顾明蕴唇边的笑意更深:“在下也不为难贵客,只需yào

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就会放两位离开。”

“什么意思?”崔琉娘警惕地听到二月之约,不由皱眉问道。

“若是被人知dào

了,那就不能给爹爹惊喜,还得委屈贵客在庄子上住上两个月。至于酬劳,贵客只管开口,我能找来的,觉不会吝啬。”顾明蕴指着桌上的两个锦盒,仿佛这些玉石唾手可得,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拿不到的。

崔琉娘玩味一笑,区区一个明安侯世子,竟然能随意开采到如此珍贵的玉石吗?

还是说他背后之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靠山?

“这么好的玉石,自然是多多益善。”她捏着羊脂玉,试探着说道。

“当然没问题,这么好的玉石,也得在适当的人手里才能发光发亮。”顾明蕴眼底笑意盎然,会有贪念,那就更好办了。

两人越是贪婪,就更好拿捏,他自然是乐意看见的:“若是贵客答yīng

了,这就随在下去庄子安顿,如何?”

青淼不经意回头,满是担心。没有知会公子就把夫人带出来。如今明安侯世子居然要把夫人带走,还要关在庄子上两个月,再偷偷发密信。怕是要来不及了。

崔琉娘看出她的担忧,却明白略有迟疑,顾明蕴就得开始怀疑了,便呵斥道:“不过是个小丫头,就值得你念念不忘了?她不是说你是个穷工匠,勉强能糊口,绝不会跟你过苦日子的。你还满心念着她?真是丢人现眼,再这样就别叫我师傅了。”

知dào

顾明蕴可能怀疑了。青淼连忙哭丧着脸道:“师傅,徒弟一时鬼迷心窍,就是有些放不下,还请师傅原谅……”

顾明蕴也帮着说话:“小小年纪。情窦初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先放在一旁,功成名就的时候,多少年轻漂亮的丫头随你挑选,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崔琉娘轻轻叹气:“到底年轻,叫世子见笑了。不过趁手的工具还在家里,让我这个小徒儿回去走一趟,也能跟相好的丫鬟见最后一回,叫他死了这个心也好。”

顾明蕴面露迟疑。崔琉娘不冷不热地道:“要是世子不放心,觉得我这个徒弟会回去胡乱嚼舌根,那就叫几位护院大哥跟着。免得到时候传出了什么风声,却是赖在我这个小徒身上。”

“不敢不敢,只是这位小先生身体单薄,派一个护院跟着,帮忙拎东西也好。”顾明蕴当下挑了一个稳重的护院,跟着青淼出去了。

崔琉娘施施然低头闭目养神。没有跟他闲谈的意思。

顾明蕴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知dào

手艺越是厉害的高人。脾性也越是古怪。

这个冷冰冰的不爱怎么搭理人已经算好了,掌柜曾说遇到一位大师,从来就不开口,整天躲在阴暗潮湿的屋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更是难相处。

好歹这个人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更好拿捏,顾明蕴也把这口气给勉强咽下去了,以后还得相处一阵子,说什么都不能把关系弄僵了:“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姓叶,”崔琉娘惜字如金,她心里清楚青淼处事谨慎,只是甩掉护院是不能够,到头来会带着护院去哪里?

死士都有几个身份,她不担心顾明蕴能查出什么来,就怕叶纪泽知dào

后,肯定要恼了崔琉娘的自作主张。

但是谁让她误打误撞,居然摸到了顾明蕴这里来了呢?

崔琉娘原本想着,这样的店铺不多,估计有猫腻,顺藤摸瓜,指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来。

哪里知dào

青淼如此厉害,一眼相中的店铺,居然就是顾明蕴名下的?

若是错过了,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有借口深入打探。

等了又等,顾明蕴已经喝下整整一壶茶,护院才跟着青淼回来,对他微微点头。

崔琉娘看见青淼,只见她低着头,两手空空,工具箱子被护院拎在手里,只怕是经过检查的。

箱子明显被打开过,她也不在意。

像顾明蕴这种疑心重的人,肯定会仔细查探过,绝不会让两人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去庄子的。

“怎么回来得这般晚,莫不是又舍不得那个丫头?”她故yì

板着脸,对青淼呵斥道。

“师傅,徒儿错了。”青淼低声说着,崔琉娘却总觉得有不对劲。声音没变,相貌也没变,声调听着也没什么不同,但是隐隐约约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她多心了,崔琉娘故yì

绷着脸冷哼一声,越过青淼就往前走。

顾明蕴在前头带路,护院低声跟他耳语两句,便知dào

拖这么久,果真是这个小徒弟看见心上人就迈不开步子了,说什么都追到门内去哄了几句。

护院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有假。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最后这个小徒弟被泼了一身茶水,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去换衣裳了。

护院还忍不住安慰了两句,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执着于一头母老虎。这才还没娶回去,就如此彪悍,等娶回家岂不是要翻天了?

小徒弟估计被收拾得不轻,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满脸沮丧的样子。

顾明蕴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个小徒弟越是单纯,对他越是有利。以后只要找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痴缠他一阵,自己就不相信这个徒弟不会移情别恋!

到时候有人吹枕边风。不就更好拿捏这对师徒吗?

崔琉娘被青淼扶着上了马车,被握着手一会,惊得差点跳起来。

好歹她还记得如今顾明蕴还坐在对面,这才深吸了口气安安稳稳地坐下:“世子打算准bèi

一份礼物给侯爷,不知dào

可画好了图纸?”

顾明蕴早有准bèi

,把图纸递了过来:“在下不才,只画出了一半。文房四宝那笔洗的蛟雕刻得栩栩如生。便想着请叶先生帮忙雕琢镇纸上的蛟龙,其余的我来就好。”

他笑着补充道:“到底是侯爷的生辰礼物。不能全部由我亲手做,总是说不过去。”

崔琉娘点点头,索性还捧了顾明蕴一句:“世子颇有孝心,侯爷有福了。”

“多谢先生的赞许。这是为人子该做的。”顾明蕴谦虚地回答,叫崔琉娘听得有些反胃。

他倒是厚脸皮,借着侯爷的生辰,也不知dào

背地里究竟想做什么。

做一块镇纸而已,居然要雕琢蛟龙?

果然被叶纪泽猜中了,顾明蕴野心太大,根本不满yì

于做明安侯世子,更别提是身后的人,估计想要得更多。

龙头没什么。达官贵人倒也有用,不过那只能是蛟,而非龙。

也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用龙的东西。蛟龙虽说是龙,却并非龙,也比龙少了一爪,已经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若是整个蛟龙,还能分辨出来。顾明蕴只让她雕刻蛟龙的头,那就叫人玩味了。

这是打算让人雕刻的是蛟。还是龙?

崔琉娘心里存疑,马车已经徐徐停下,顾明蕴摔下下了马车,青淼也扶着她下去。

她忍不住看了青淼一眼,这才跟着顾明蕴进了庄子。

庄子的位置在郊外不远,只是后来进了山路,弯弯曲曲的,自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顾明蕴到底小心谨慎,一路上没怎么防备,进了庄子附近就小心翼翼了,说什么都不让两人记下回去的路。

小路多,岔路更多,崔琉娘绕得人都快晕了,根本找不着北,哪里能原路回去?

庄子宽敞却不显眼,跟铺面不一样,摆设简单,甚至有些杂乱,瞧着是最近才布置好的。

“这里是刚买下的庄子,还没修缮,委屈叶先生几天了。”顾明蕴笑着解释,引着两人往后院走:“这里有几处相仿,先生喜欢哪一间只管住进去。缺了什么,跟护院开口,很快就会送来。”

崔琉娘点了点头,见青淼盯着最左边的一间,便随手一指:“就那里吧,只是我洗净,还请世子别让那么多闲杂人等来打扰我的清净。”

“这是应该的,等下就吩咐下人不要惊扰了先生。”顾明蕴对护院点了下头,后者很快进了房间收拾,顺带检查了一遍。

崔琉娘径直进去躺在软榻上,眯起眼要睡不睡的样子,压根没理会顾明蕴还在,没准bèi

起身招呼,送客的意思足够明显。

护院看不过眼,就要上前呵斥,被顾明蕴一个眼神阻止了:“路途劳顿,先生先休息,等会便派人送吃食过来。”

他又看向青淼,笑道:“隔壁的房间也收拾妥当了……”

“不必,他跟我一个房间。”崔琉娘忽然睁开眼,打断了顾明蕴的话。

顾明蕴一听,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面色不变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这对师徒居然同吃同睡,倒是稀奇。

就算感情再好,也没必要连睡觉都在一个房间,难不成这对师徒有不能对外言明的关系?

若是如此,他们就更好拿捏了。

顾明蕴心里琢磨着,面上若无其事地带着护院出去了。

崔琉娘见他们一走,安静地等了一会,见青淼缓缓走过来坐在自己跟前,她这才猛地抓住对方的手,压低声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夫人能来,我又怎么不能来?”青淼的声音陡然变成了低沉的男声,反手抓住崔琉娘的柔荑,暗含不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春园

崔琉娘没想到青淼回去拿个箱子,居然换成了叶纪泽易容过来,不由提起了心。

她独自潜进顾明蕴的身边,倒也算了,叶纪泽也跟着进来,要是被发xiàn

,自己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罪人?

崔琉娘小心翼翼朝外张望,被叶纪泽紧紧握住手,放在掌心里还捏了捏:“放心,附近没有人。对一老一幼,顾明蕴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要是什么人都小心警惕,顾明蕴夜里也不用睡了。

“青淼怎么放心让夫君过来?等回去后,罗嬷嬷少不得要念叨我了。”崔琉娘叹了口气,知dào

这时候让叶纪泽回去,已经是太迟了。

“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趁着我出门,倒也开始擅自做主了?”若非叶纪泽今天早早回来,听见外头的喧嚣声,青淼又用上了暗语,他这才悄悄换了一身随顾明蕴的护院过来,不然崔琉娘带着青淼到偏远的庄子上,自己也放心不下。

青淼腿脚功夫是不错,可惜心思太稚嫩了一些,完全比不上老奸巨猾的顾明蕴。两人对上,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少不得要露出马脚,连累了崔琉娘。

好在时间赶得及,也是凑巧,叶纪泽早早回来了,这才及时陪在了崔琉娘的身边:“有我在,夫人尽可放手去做。”

崔琉娘回握着他的手,知dào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没什么用了。反倒该谋划一下,之后该怎么办:“没想到世子居然置办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庄子,铺面也不起眼。原本也是周家的,很多人或许也不知dào

换了东家,更是察觉不出来。”

“这正是顾明蕴的用意,越少人知dào

,对他越是有利。”叶纪泽伸手点了点她的嘴唇,忽然笑了:“只是顾明蕴似乎误解了我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师傅和徒儿共处一室。师傅年届不惑。徒弟却是年轻又清秀,他们退得远远的。何曾不是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崔琉娘顿时涨红了脸,难怪护院退出去的时候脸色如此古怪,原来想歪了!

不过没必要解释,让他们想歪了。也正好让她和叶纪泽继xù

共处一室,亦不会引人怀疑。

“证据或许就在这个庄子上,是不是该趁夜到处看看?”

“暂时稍安勿躁为好,我们刚进来,随意走动,反倒惹来顾明蕴的怀疑。”叶纪泽清楚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疑心病有多重,摇了摇头,阻拦了崔琉娘想夜探庄子的想法。

“时间也不早了,夫人要洗漱歇一歇吗?”叶纪泽笑着搂住她。又道:“为夫这就去叫护院把热水送来,我们一起泡一泡。”

崔琉娘瞪了他一眼,却也被叶纪泽逗笑了。虽然两人进了敌营。但是似乎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或许是因为陪在她身边的不是青淼,而是叶纪泽。

“也好,小青子还不赶紧去办?为师也倦了,只是床榻不大,你今晚就在软榻上凑合一下吧。”她指着软榻,说什么今夜都不让叶纪泽再睡在自己身边。这后腰还酸着呢,这个地方到底不是自己的。哪里敢让他胡闹?

叶纪泽自然是知dào

分寸的,不过是逗一逗崔琉娘,看见她面红耳赤,薄薄的人皮面具也遮掩不住,不由勾了勾唇,还真是出去让护院送来一大桶的热水。

护院送热水来的时候瞧见隔间只有一个大浴桶,对两人的关系更是笃定,不由有几分鄙夷。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乐意雌伏在一个老不死身下,口味真够重的。

不过两人感情越好,对主子越是有利。

护院没多说什么,甚至没多看,转身就出去了。

崔琉娘有叶纪泽守着,舒舒服服泡了热水澡,熏得双颊绯红。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用力裹了胸,又重新粘上胡须,免得有人闯进来,可就要露出马脚了。

两人刚睡下,房间的灯火熄灭,护院便让几人在院子里守着,自己亲自去跟顾明蕴禀报:“两人已经歇下,看着关系紧密,并非一般师徒。”

顾明蕴冷哼一声:“这对师徒倒是大胆,这么大的把柄直接送到我手上,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们敢有异动。”

不然这名声传出去,他们两人也无法在庆国过下去了,不成过街老鼠,也要被人唾弃的。

护院低着头没吭声,心里对这对师徒也是很看不上。

“暂时安排两人去春园,先试一试。”顾明蕴心里依旧存疑,没有一下子就把两人送去冬园。

崔琉娘第二天醒来,被叫去春园做事。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护院的脸色才好一些。

起身像平常一样就要给叶纪泽换衣,后者使了个眼色,崔琉娘这才后知后觉,如今她是师傅,哪里能动手?

于是顿住脚步,张开双臂,任由叶纪泽伺候她穿上衣衫。

一举一动倒是熟悉,前几天早上崔琉娘起不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站着瞌睡,也是叶纪泽帮忙伺候自己穿衣洗漱的。

在护院看来两人动作熟稔,看来不是第一回了,心里更是不屑:“两位还请快一点,莫让春园的师傅久等了。”

崔琉娘挑眉,问道:“春园还有别的师傅?世子这是信不过我们师徒二人,这才请了别人?若是如此,世子大可不必,直接把其他更厉害的师傅请来,我们这就回去。”

她作势要走,护院赶紧拦住,抱拳道:“先生误会了,春园还有一批学徒,都是一个师傅来带着,平日做些小活计,打打下手而已。”

“原来如此,”崔琉娘倨傲地点了点头。把一个爱玉成痴,又对自己的手艺极为自负的小老头扮演得惟妙惟肖。

若是她二话不说就跟着去春园,顾明蕴只怕要怀疑了。对上一个疑心重的男人。崔琉娘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行,别提多累了。

护院见两人面色一缓,这才松了口气,倒是忘了那些高人总是有些怪癖,最是不喜被别人比下去。

他在前头领路,很快带着两人去了春园。

春园就在庄子的东边,地方不小。一眼看过去足足有十几个学徒正埋头苦干,看见护院。前头拿着教鞭的中年男人赶紧谄笑着上前道:“大人,不知dào

世子爷有何吩咐?”

护院对这个只认钱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印象,脸色冷淡:“这是世子青来的大师傅,暂时就在春园看看。回头你给先生说一说春园的状况,介shào

几个学徒。若是让先生看中了,以后前途无量。”

学徒们一听,不由两眼放光。

不管这个老先生是不是厉害的,光是世子亲自请来,又是心腹带路,就已经地位不凡,远比这个中年男人要高。

再就是他们也受够了中年男人的压迫,不高兴就打骂。拿不出孝敬就得通宵做活,一个个被折腾得不行,恨不得立kè

脱离他的魔掌。

中年男人眼睛小。笑起来根本看不见,反而泛着一股子冷光。瞧见崔琉娘这位老先生身子单薄,年纪又不小,就没怎么放在眼内。

不过世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当下作揖道:“在下左磊,不知dào

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夫姓叶。这是我的徒弟。”崔琉娘简单介shào

完就不开口了,压根没有回礼的意思。

左磊暗恨。等护院一走,也没刚才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懒洋洋地道:“这里的学徒有十三人,三个还没两个月,其余人等最长有呆两年的,手艺都还凑合,只是太懒惰,不鞭挞着就不干活,把我每天累得够呛。”

他说着的时候,学徒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崔琉娘眯了眯眼,左磊看来对这些学徒不怎么样,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哪个是呆在春园最长的?”

“喏,里面那个,也是最懒的,跟他一起进来的人早就去别的园子了,也就他死赖在这里。”左磊随手一指,便打了个哈欠道:“昨天累得很,有老先生在,我也能安心去歇一歇。”

崔琉娘巴不得左磊赶紧走,点了点头。

左磊乐呵呵地走了,她走近那个老学徒,看着二十出头,沉默木讷的样子,低着头一直做活,压根没发xiàn

自己,不得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二,”老学徒开口,声音干涩,一听就知dào

很久没开过口。

崔琉娘仔细端详他手上做的一个小东西,应该是一块原石,老学徒正小心打磨,免得伤了里头的石头。这是一双做惯粗活的手,满是被原石边角割得伤痕累累:“你打磨原石有多少年了?”

“三年,”老学徒一直惜字如金,一边回话,手上一直没停下。

旁边一个年纪小的学徒挤过来,月末十六七岁,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个小梨涡,自来熟地道:“老先生别管十二,他一个月都说不了几句话,是个闷葫芦,有什么想知dào

的,只管问我就好。我叫十三,进来才三个月,却是对各个园子都了如指掌的。”

崔琉娘巴不得有人给她说说庄子,便点了下头:“说说看。”

十三眨眨眼,兴高采烈地答道:“除了春园,庄子上还有夏园和冬园。跟十二同期来的三个人都去夏园了,其中一个还去了冬园。据说冬园里的伙食最好,天天吃肉,偶尔还能喝一壶小酒,别提多惬意了。”

发xiàn

自己似乎跑题了,十三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春园只是打磨原石,夏园是能雕刻玉器。若是能卖出去,自己还能得一份钱。冬园就更厉害了,据说一个月十两银子,每个月只要出一件就行。小的就盼着能去冬园,大口吃肉,又能有大把银子入口袋,别提多美了。”

十二这时候却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十三,摇头道:“冬园不好。”

十三皱着脸,对满脸疑惑的崔琉娘解释道:“听说是跟十二一起进来的兄弟犯了事,刚进冬园没多久就被发xiàn

,硬生生打杀了,一卷草席就扔出庄子。”

他叹了口气,又小声道:“也怪他心不好,世子这里好吃好住的,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呢?一个月十两银子还没到手,人居然就这么没了。十二听说这事之后不吃不睡了三天,还是被小的劝回来,只是话比以前更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崔琉娘听罢,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世道哪里会有如此大的馅饼砸下来,冬园就像十三说得这么好吗?

她是压根不认为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是欺骗这些学徒拼着命被选去冬园罢了。

那个被打死的学徒,真的是因为犯事,还是因为知dào

得太多被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冬园里藏着秘密,看来这是他们查探的方向。

“要怎么才能进冬园?选拔又是如何的?”崔琉娘连连发问,毕竟去冬园中间还隔着一个夏园。

十三知无不言,答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每隔两个月就有一次选拔,然后适合的学徒会被选去夏园。夏园也一样,两个月一次,选人进冬园。只是春园进夏园每次足有三个,夏园去冬园却只有一个名额,每次都争得头破血流。”

他想到那些学徒前辈们为了得到这个名额,简直是什么手段都使尽了,如今还心有余悸。

“小的刚进来正好是选拔的时候,十二伤了手没参加,这才逃过一劫。春园里除了几个人,大多都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上吐下泻,足足闹了一晚才消停。还有一个学徒吃得多,差点就没命了,护院只好把人送出庄子,怕是再也不能进来,懊悔得要死。”十三撇撇嘴,对那个下药的人甚是不屑。

不凭真本事,只懂得旁门左道,就算去了夏园。很快也得被撵回来的。

“下药的人很快被护院抓住了,也送出了庄子,不过走之前被打了一顿。就剩下一口气了,学徒们被警告再不能使昏招,小的这才打算过几天参加选拔。”十三兴致勃勃,又推了推身边的人:“十二这次还是不参加吗?”

十二点点头,十三更高兴了:“他不在,小的很可能被选上夏园。别的不说,小的手艺不错。虽然来的时日比较少,但是除了十二谁也比不上。”

说罢。他又哭丧着脸道:“就是给左磊的打点不够,可能连选拔也参加不了。”

“左磊还要孝敬,才给你参加选拔?”崔琉娘诧异,这个男人的权利如此之大?

“左磊贪财。不给孝敬,连名字都不会记上。世子对这些小事素来不放在心上,平日做活计,每人都能分点小钱,凑一凑倒也好。就是十二之前病了一场,小的买药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十三倒也不可惜,跟一条人命比起来,只是晚两个月再参加选拔也没什么。

崔琉娘对他颇为赏识,看来十三虽然进了来。但是还保留了赤子之心。环顾一周,那些学徒眼底都是冷漠和敌意,在春园呆得时日长了。备受左磊压迫,身边全都是竞争对手,每天绷得紧紧的,谁也不可能还关心别人,只会想着自己。

她看着十三在春园,倒是可惜了。

十二突然开口:“别去。不好。”

十三叹气:“十二总说选拔不好,让小的别去。只是家中还有弟妹。想着多赚点银钱,以后出去能做点小买卖,不至于让他们挨饿受冻。”

崔琉娘看着他,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十三的手里:“这钱不管你拿去孝敬左磊,还是送回去给弟妹,都不必还我了。就当是给你的酬劳,多得你才让老夫知dào

不少事。”

十三喜滋滋地把银子收起来,有了这锭银子,他孝敬左磊之后还能剩一些,捎回去给弟妹省吃俭用过小半年是足够的了。

他千恩万谢地走了,崔琉娘这才看向十二:“你一再说冬园不好,怎么个不好了?若是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把余下的银子都给你?”

十二却是摇头了:“不要银子,收回十三的。”

闻言,崔琉娘听得迷糊,叶纪泽却是笑了:“你的意思是不要这些银子,只要把刚才给十三的银子收回来?”

崔琉娘面露惊讶,十二这就如此不想十三参加选拔吗?

十二沉默了,叶纪泽心知他所想,承诺道:“若是你说的能让师傅满yì

,就算不收回那些银两,也能让十二参加不了选拔。”

他只是不想让十三去别的园子,没说不能让十三收下银子接济弟妹。

十二看着叶纪泽,在崔琉娘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小声道:“我撞见了,那人被打死的时候,说他绝不会说出去。”

但是即便再三承诺,对方也没留他的活口。

在十二看来,这个兄弟肯定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这才被灭口的。

他不想让十三也走上这条绝路,钱虽然多,也得有命花才是。而且十三还有几个弟妹嗷嗷待哺,要是死了,谁来养大他们?

崔琉娘跟叶纪泽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冬园!

答yīng

了十二的事很简单,叶纪泽让人偷偷告sù

十三,家里的弟妹病了,十三二话不说就把银两都送回了家。

选拔可以等下次,弟妹的病却不能耽搁的。

左磊为人贪婪,果真见这对师徒不识趣,也没送点银钱来孝敬,索性没搭理两人。等几天后护院过来,便看见无所事事在屋内呆坐的崔琉娘,郁闷得要命。

“不知dào

老先生看了春园,觉得哪个学徒比较好?”

崔琉娘摸着胡子,看着他笑了:“这位大人心里明白,老夫就不多言了。”

左磊那点猫腻,她就不信护院从头到尾都不知dào

。但是他虽然鄙视左磊的作为,却从来没告sù

顾明蕴的意思,说护院没收过左磊的好处,那是不可能的。

护院神色有些心虚,左磊虽然贪财,却是会来事,每次收到银钱,总会匀出一半给自己,他当然不会告发左磊。

如今被这个老头看出来了,护院也知dào

瞒不住了:“老先生有所不知dào

,我上有老,下有小……”

崔琉娘摆摆手,不想听护院的废话:“大人跟左磊商量商量,挑两个手脚麻利地就好。至于在世子面前,就请大人美言几句了。”

护院咬牙切齿,这哪里是请求,分明是威胁。

若果他不在世子面前美言,难道这死老头就打算告发自己?

不过老头倒是上道,如果护院帮忙,也就随他和左磊折腾,选上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想到孝敬要收到手软,护院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顾明蕴听着护院的回禀,点头道:“看来这对师徒还有两把刷子,那就让他们去夏园。左磊办事不错,也跟着过去就好。”

护院应了一声,夏园的学徒要少,孝敬却要更多,自然乐意左磊去夏园的。

他生怕有变故,第二天就带着崔琉娘和左磊去了夏园。

左磊要乐疯了,夏园他念了多久,终于能见识到了!

夏园比起春园要大上一倍,学徒却少了一半。看见一行人过来,学徒们不免露出惊讶的眼神。

尤其深知左磊为人的,偷偷露出厌恶的神色。

还以为离开春园能摆脱,谁知dào

左磊也来了夏园!

崔琉娘细心地观察夏园,角落堆放的玉石估计是刚送过来的,还没整理好。露出一点边角,便能看出是极好的玉石。这些只是送过来给学徒们练手,足见顾明蕴的财大气粗。

其中两个学徒手里还拿着半成品,应该是做了不少的时间,在她看来是不错,却也只是不错罢了,手艺远远达不到精品的水平,打打下还可以,让他们独自雕玉,简直是糟蹋了那些好玉石。

叶纪泽比她看得更多,比如院子四周的防卫明显比春园要多,就是隐在角落的钉子足足有四个。

“左先生,”有学徒上前打招呼,由世子的心腹带过来,估计又得当管事,必然是得罪不起了。

左磊倨傲地扫了几人一眼,把他们的神色收在眼内,别提多得yì

了。以后这些人刚放进口袋的银子就得孝敬他,夜里数钱估计都要数到手软!

护院还没忘记自己的分内事,把崔琉娘师徒介shào

后,让学徒把手边最好的玉器拿出来,又恭恭敬敬地问道:“老先生看看,哪个学徒的手艺还凑合的?这就安排给先生打下手。”

这是送一个眼线到她身边来,还是想偷师了?

崔琉娘是看出来了,这些学徒手艺算凑合,都是年轻,瞧着也有几分天赋,只要有人指点,很快就能得心应手,独当一面。

背景却是简单,大多是穷人出身,别说往上三辈都是平民百姓,就是没有家族撑腰。或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要养,或是穷的叮当响,空有一身才能却无路可走,还有些是贪财,又有几分眼力的,比如左磊。

若非他眼力不错,对玉器的鉴赏有几分见地,又如何能混上管事的位置来?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容易拿捏的角色,就算忽然死了一两个,也没谁会为学徒出头,正是最适合的棋子。

物尽其用,那就直接丢了,也没觉得可惜。

只是两年前就已经到处搜罗这些人,顾明蕴的心思在这么早就有了?

这么个庄子也是一时半会能找到合适的,或许在更早之前,那时候顾明蕴这才多少岁,已经开始谋划这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威逼利诱

崔琉娘不相信一个十几岁又养尊处优的少年郎就有如此城府,或许在背后真的是有人在指点江山。

是明安侯吗?又或是其他什么人?

护院还等着她的答案,崔琉娘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几个学徒,随手点了两个:“就他们吧,若是肯吃苦耐劳,又嘴巴严实,倒也可用。若是不然,只管换下就是。”

别选上的两个学徒喜不胜收,又听见她的话,神色紧张起来,连连保证一定好好跟随老先生学习,绝不会偷懒,多做事少说话。

崔琉娘点了点头,这两人目光闪烁,看着就是会来事的。技术反倒是其次,有熟门熟路的人在,她也能尽快了解庄子上的情形。

果不其然,两人为了表示自己可用,一股脑把知dào

的都说了出来:“老先生看着夏园虽大,有些地方却是不能去的。”

闻言,叶纪泽不悦道:“不能去是什么意思?世子把师傅请来,难道还要禁他的足?这是对师傅的不敬,何必留下来让人侮辱?”

学徒急了,连忙解释道:“老先生息怒,从夏园到冬园有一条小路过去。冬园不是谁都能进的,需得世子的手谕,不然路上有护院,二话不说就格杀勿论。”

他哆嗦了一下,显然是见过有学徒不知死活,跑到小路上,被花园毫不留情抹杀的情形。

“去冬园只得这么一条小路吗?”崔琉娘随口一问,学徒倒是警惕地瞥了她一眼。

“老先生问这个做什么?路的确只有一条,就在夏园的小门,却是一直锁着的。不过围墙不高,若是翻过去也不难。”

崔琉娘没多问,就见护院带着左磊过来道:“世子发了话,请老先生做一件玉笔洗。老先生看着,什么时候开始合适?”

倒是迫不及待了,崔琉娘沉吟片刻,答道:“让我瞧瞧玉石,看上喜欢的,立kè

就能开始了。”

护院大喜,连忙让学徒把最近打磨出来的极品玉石拿出来给她过目。

崔琉娘煞有其事地负手而过,眼睛盯着玉石闪闪发亮。倒真是好玉,打磨得极好。落在这些学徒手里,却是糟蹋了。

看了又看,她最终选了一块白玉,上面隐约有一点绿色的水头,霎时好kàn

,还略略带着几分灵气。

崔琉娘拿着玉石就爱不释手,护院已经让学徒把工具箱子摆在她的手边,暗地里是在催促她动手了。

知dào

世子这是在试探自己,那蛟龙头是不是真的出自她的手。

崔琉娘心下冷笑,瞥了叶纪泽一眼,后者会意,不悦地呵斥道:“你们都呆在这里做什么?师傅雕刻,素来是不让别人在场,免得坏了心情,玉器都是有灵气的,被惊扰了,可就不能出极品了。”

左磊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嘟嘟嚷嚷道:“怕被人看,直说就是了,说什么玉器被惊扰的鬼话……”

崔琉娘看了他一眼,护院也是不高兴地瞪了过来,左磊这才喃喃住了嘴。

护院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在外头守着。老先生缺什么,只管让小子开口,很快就会送来。”

被挑上的两个学徒也没能留下,面上不由失望,却也只能乖乖出了去。

崔琉娘手上的动作很快,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刻刀,心里早就有了腹稿,在玉石上看了看,很快就选好了动刀的位置,全神贯注起来。

叶纪泽看着她沉浸在手里的玉石之中,动作飞快,刻刀几乎都是擦着崔琉娘的指尖而过,叫人心惊动魄。

知dào

不能打扰,叶纪泽的动作放得很轻,安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崔琉娘。

崔琉娘一旦用心,就听不见窗外事。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急着易容赶过来陪在她的身边。

青淼武功虽好,但是性子大大咧咧的,不如自己来得谨慎小心。

看看,外头东张西望的,可不就是那两个学徒。

还有几个眼线也在靠近,呼吸有一瞬间的粗重,显然是被崔琉娘手上的功夫给惊住了。

知dào

老先生是个厉害的,估计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技艺。

崔琉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三两下就出了蛟龙的雏形。她换了一把更细更薄的刻刀,在蛟龙的头上细细雕琢。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蛟龙的脑袋已经显露出来了,一双眼睛仿佛褶褶生辉。连头上的触角也是清清楚楚,更别提是蛟龙隐约的鳞片。

放在阳光下,这条蛟龙栩栩如生,似乎能腾空而起。

崔琉娘的动作渐渐慢了起来,蛟龙的脑袋彻底完成了,龙身却只雕刻好一半,突然就停了手,把玉石放在桌上左右端详,她到底把刻刀放下了。

叶纪泽扫了眼四周,知dào

连顾明蕴也来了,他的脚步声和气息是自己绝不会辨认错的:“师傅,怎么不继xù

雕琢,明明龙头已经出来了?”

听见一声师傅,崔琉娘就明白隔墙有耳,看来眼线众多,便沉着嗓子道:“乖徒儿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世子在试探为师的技艺吗?龙头雕琢过一次足矣,再一回实在无趣得很。反正雕刻出一半,大约也能看出来,就不必都完成了。”

叶纪泽挑眉,满目含笑,知dào

崔琉娘是耍了心眼,只完成一半,就算有人想模仿也是不行的。

崔琉娘这是不乐意被人又临摹了去,转手卖的银钱又不是她的,不由心下好笑。

崔琉娘背对着窗户,朝他眨了眨眼:“为师年纪大了,可比不上年轻人,有些事做一半就足够了,没必要太较真。”

叶纪泽连忙接口道:“师傅累了?徒儿这就给师傅捏捏肩,还是让人送吃食进来?”

“先送吃的来,再把这东西拿走。”似乎不愿意多看一眼,崔琉娘摆摆手,叶纪泽从善如流地捧着玉石出了去。

看见顾明蕴,他装作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见过世子,世子来了怎的不让人通传,叫我们师徒失礼了。”

“不妨事,听说老先生正在雕琢玉石,不好打扰,我就在外头等着了。”顾明蕴的目光落在叶纪泽手上的玉石,惊讶道:“这就是老先生做好的?区区半天,就已经完成了?”

“只完成了一半,师傅让人送去给世子过目,如今世子亲自来了正好。”叶纪泽把玉石递给护院,再呈上给顾明蕴。

顾明蕴早就知dào

这位老先生的手艺不错,如今亲眼看见,不由满yì

地点了点头:“不过半天,龙头已经雕琢出来了,可惜龙身只完成了一半,不然就是一件极好的玉器了。”

叶纪泽心下嗤笑,就是不让他们有临摹的机会,崔琉娘才没完成这件玉器的:“师傅说了,他年纪不小,机会该是留给年轻人的。正好收了两个学徒,这件玉器就让他们接受继xù

完成。”

学徒受宠若惊,这么好的一件玉器居然给他们练手吗?

两人顿时对那位老先生充满了好感,即便老先生想让他们夜里去伺候,学徒们咬牙也认了。

能学的这手鬼斧神工的雕刻技艺,以后在庄子上还不横着走?

顾明蕴看着手里的玉石不免有些可惜,这些学徒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身家清白,性子容易拿捏,可惜手艺都还欠缺了一点。

这件好东西落在学徒手里,只怕价值要往下翻一番,实在可惜了。

但是老先生已经开了口,他之前又满口答yīng

,不管做什么事,无伤大雅就绝不会反对,也只能把玉石交给两个学徒去折腾了。

不过已经探明了老先生的底子,顾明蕴也不至于白来一趟,空手而归。

只要这个老先生能长长久久留在庄子上,还怕没有精品玉器出手吗?

顾明蕴又笑道:“家父喜欢蛟龙,正好我手上有几块上等玉石,可否让老先生出手,多做几件玉器,我也好拿回去孝敬家父?”

叶纪泽眯起眼,他怎么不知dào

明安侯居然喜欢蛟龙这玩意?

“世子言重了,只是师傅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如以前。做一件玩意儿已经耗神得很,一般做好得歇三五天才行。”言下之意,今儿已经做了一回,下次只能等三五天之后了。

护院恨不得骂一句不知好歹,老先生看着也就40出头,怎么就年纪大得要三五天才做一件?

顾明蕴对他使了个眼色,叫护院稍安勿躁。

这位老先生懒得紧,不过每天做一件,确实难为人。要是把人得罪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先生休息要紧,今儿就算了,等三五天歇好了之后,再做一件如何?”

“是,世子。”叶纪泽应了下来,双方都满yì

了,这才各自散去。

提着食盒回来,叶纪泽把刚才的话转告给崔琉娘,高声道:“师傅的手长年累月的,如今拿着刻刀也越发觉得重了。可惜徒儿不争气,没能学会一点皮毛,累得师傅还得亲自抓刀,实在愧疚。正好世子这里有不错的学徒,师傅要不要挑一两个在身边带着,也好继承衣钵?”

崔琉娘会意,满脸笑容道:“你说得什么话,我的徒弟只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外面偷听的两个学徒不由急了,恨不能冲进去给老先生表忠心。

叶纪泽眨了下眼,也跟着笑了,声音却透着焦急:“这怎么行,徒儿伺候师傅还好,技艺没学会,总是让师傅天天劳累,实在心疼得紧。”

学徒面面相觑,这对师徒的关系果真有猫腻?

崔琉娘叹了口气,迟疑道:“既然徒儿这般想替为师分忧,那我就多看看,见到合适的就收作徒弟,免得祖传的技艺就这么断在我的手上。”rs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外之喜

叶纪泽替崔琉娘争取了三五天歇息的时间,也能空出手来四处打探。

两个学徒为了能在老先生面前表现,什么活计都抢去做。

知dào

老先生对庄子感兴趣,更是帮着到处打听,硬是知dào

不少小道消息,一股脑都告sù

了叶纪泽,想得了这个师兄的欢心,就能更进一步。

叶纪泽自然不会拒绝,对两人一视同仁,叫学徒们心里忐忑不安,彼此之间成了劲敌,每次都争个死去活来,互相找茬。

学徒吵归吵,龙头笔洗也得继xù

做。谁也不让谁,便分工合zuò

,每人完成一半。等赶好了,花了足足五天,这才送到世子手上。

顾明蕴看着手里头的笔洗,厌恶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玩意儿,龙身歪歪扭扭的,上面一部分的鳞片大,下面却是小,笔洗明显也不对称,左磊怎么能让人去夏园?”

护院惊得一身冷汗,左磊的错就是他的责任了,连忙把学徒们之间的争斗说了出来:“那老先生也不知dào

想做什么,闹得两个学徒也不安生,谁也不肯让谁,最后只能有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言下之意,是把责任推到崔琉娘的身上去了。

顾明蕴冷笑,转身一脚踹在护院的胸口,只把人踢得口吐鲜血:“你当我是傻子吗,没眼看出你和左磊私底下做的龌蹉?出了事就赖在别人身上,倒把自己摘出去了。”

护院连忙跪在地上,急忙解释:“属下不敢,只是那老先生的话……”

“老先生做得没错,不是如此,哪能让学徒生起斗志,使出浑身解数来办妥此事?”可惜学徒却是不争气的,只想着把对方踩下去,却没看见好好的玉器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顾明蕴二话不说,把笔洗狠狠砸在地上,玉器顿时裂开了。既然没有用心做的东西,也不必要留下了:“你去告sù

那两个学徒,若是还有下次,那就滚出庄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好在老先生没看见,不然肯定对他十分不满。夏园说是春园挑选出来的好学徒,谁知dào

居然是这般手艺,简直丢尽了自己的脸面。

护院急忙应下,恶狠狠去警告了两个学徒,他们这才收敛了。不能被老先生收为徒弟就算了,被赶出庄子,可就得丢了这么好的差事,实在是得不偿失。

崔琉娘听说那见笔洗被两个学徒做得乱七八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叶纪泽笑笑道:“他们看着就是争强好胜的人,绝不会向对方退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笔洗她故yì

只做了一半,一来不让人有模仿的机会,二来也是引起两个学徒之间的争斗。

玉器只有一件,但是人却是两个,不斗个你死我活才怪!

“顽皮,”叶纪泽捏了捏她的耳垂,叫崔琉娘脸颊红红,忍不住眼神乱飘。

他清楚眼线都退出了房间,只在外围盯梢,估计是不想看见不该看见的,不由嘴角一弯。

两人之间**不清的关系,如今成了最好的幌子,既没人会对他们的亲密感到怀疑和意wài

,更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接近崔琉娘。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最重yào

的是,叶纪泽能随时随地跟崔琉娘在一起,绝不会有谁来打扰。就像是在外人面前表明崔琉娘是属于自己的,这种感觉并不赖。

崔琉娘干咳一声:“这是为了他们好,也该让学徒明白,争强好胜是小,重yào

的是玉器。两人各有擅长,齐心合力,就能把玉器做得更好。”

可惜,学徒至今估计还没想明白这一点,毕竟他们早就被富贵迷花了眼,哪里能看见这些?

在崔琉娘看来,这两个学徒根本没资格做自己的徒弟,继承她的衣钵。

不说手艺,光是品性就不怎么样,比起青淼可就差远了。

杂念太多,心性不够坚定,就算走这一条路,也不能走多远。

更别说是技艺了,也就停留在这个阶段,很难再往上提升了。

她把两人又叫到跟前,故作深沉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你们见过最好的玉器再重新做出来给我过目。若是让我满yì

了,就能正式收为弟子。”

学徒喜不胜收,绞尽脑汁把脑海中见过的玉器都想了一遍,高高兴兴地回去奋斗了。

崔琉娘随意又雕了半个玉砚,侧边雕琢的也是蛟,却就只有一个头,呈上的时候顾明蕴险些又摔了。

这个老先生真的不是故yì

的吗,一次就算了,第二回又只雕琢了半个。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乐意做一件完整的玉器吗?”顾明蕴显然不高兴了,感觉自己被耍了。

护院小心翼翼地道:“看来老先生心高气傲,这是尚未把世子放在眼内。”

顾明蕴瞥了他一眼,知dào

这个护院有偏见,显然是上回老先生的事把他和左磊都连累了,这是偷偷上眼药。

不过这话却叫顾明蕴听进去了,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老先生是过得太舒服了,让人把他的徒弟叫出来,直接送去冬园。正好冬园欠缺人手,老先生多有不便,那就让他的徒弟代劳。”

崔琉娘知dào

后,惊得差点跳起来。

叶纪泽偷偷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可是崔琉娘哪能冷静下来?

进了冬园,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谁知dào

叶纪泽进去后会有多危险?

而且顾明蕴这个时候将两人分开,显然是对她不满了,把叶纪泽带走,那就是在警告自己!

她脸上的怒意几乎要掩饰不住,恶狠狠地问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的徒弟送走,谁来伺候我?”

“世子会安排别的小厮过来,老先生若是不满yì

,可以自己慢慢挑选。”护院低着头,看似恭敬,话语里却没多少敬意在。

不管换多少小厮,反正顾明蕴的主意已下,绝不会让这对师徒一直在一起。

“世子这是出尔反尔了?既然如此,老夫也没必要继xù

在庄子上呆下去。”她站起身,作势要走,却被护院拦住了。

护院阴测测地笑道:“老先生似乎忘记了,这是世子的庄子,没有世子的允许,谁也不能轻易出去的。”

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了?

崔琉娘顿住脚步,冷笑道:“世子的意思是,无论用多少手段都要把老夫留下?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继xù

在院子里吃吃睡睡,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我了。”

就算留下,她也不打算给世子效命了。

气氛一时僵了,护院皱着眉头,想着也不好给世子交代,便缓和了语气:“老先生莫恼,也是在下口不择言。冬园缺人手,老先生身子骨弱,多有不便,粗重的功夫做不了,身边的徒弟跟着老先生多年,就算只学的一点皮毛,也是能看成大用的。请他过去,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老先生见谅。”

顾明蕴这时候也赶过来了,听了护院的话连连点头:“委屈老先生了,我可以保证,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会把你的徒弟完完整整地还回来。雏鸟总要离开,才能成长。老先生也不想徒弟一直生活在你的光环之下,只能做一个伺候人的小徒,不能独当一面吧?”

如果他们师徒真是那样不能见光的关系,崔琉娘必定会被说服,放了叶纪泽去冬园,偏偏两人却不是,她顿时犹豫了。

叶纪泽却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有他这个人质在,顾明蕴会逼着崔琉娘做玉器,却绝不敢动她一个指头。

她在夏园,可比去冬园要安全多了,于是他点头道:“世子说得在理,我不能一直在师傅的保护下过日子,以后总要独当一面,好奉养师傅的。”

他决心已下,时日已经拖得够久了,在庄子上的一天,外头也不知dào

有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如孤注一掷,直接闯进冬园去探个究竟。

听了叶纪泽的话,崔琉娘心里无奈,知dào

非要答yīng

不可。

她瞥了顾明蕴一眼,看见他志在必得的神色,只觉得满心的厌烦。

“老夫的一把老骨头还不至于散架了,既然徒儿想去冬园,老夫也舍命陪着就是了。”让自己跟叶纪泽分开,肯定要茶饭不思,每天惴惴不安,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跟着叶纪泽进冬园去!

顾明蕴挑眉,没想到有意wài

之喜。

那个小徒弟的手艺他不知dào

,却肯定远远不及老先生,还以为要劝说这个老先生进冬园要多费唇舌。

想着先把徒弟弄进去,老先生寂寞难耐,没多久也会主动提出一起去冬园,顾明蕴也就能顺水推舟,不费多少功夫把人送过去。

如今却比想着更好,他不由惊喜道:“老先生能答yīng

,那是再好不过了。冬园正缺了像老先生一样的大师傅,有老先生在,家父的生辰礼物一定能做得完美无瑕。”

崔琉娘冷哼一声,就知dào

顾明蕴最终的目的是把自己弄进冬园,如今遂了愿,自然满脸笑容。

叶纪泽心里叹气,看来他想先去冬园一探究竟,把崔琉娘留在安全地方的想法,如今被全盘打乱了。

但是他对上崔琉娘坚定又隐含关心的目光时,心里只觉得一股暖流淌过。

也罢,崔琉娘留在他的身边,叶纪泽只会更安心。

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绝不会受任何一点伤害。不然放在外头,就算明白顾明蕴不会轻易伤了崔琉娘,叶纪泽总要忧心的。

顾明蕴大手一挥,生怕事情有变:“来人,还不收拾行装,送两位去冬园?”

护院答yīng

一声,心里充满阴霾。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想着去冬园,真是跟徒弟难舍难分的。

他还想着自己动不了这个老不死的,稍微折磨一下老先生的徒弟泄愤也是可以的。如今泡汤了,心里十分不满。

不过机会总会再有的,只要抓住这对师徒的把柄,就不信世子会继xù

相信他们,还打算把两人捧起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rs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朝翻身

正如学徒所说,通往冬园只有一条小路,而且沿路有护院把手。

光是肉眼可见,就足足有一队整整八个人,还不加上暗处的侍卫。

崔琉娘就算没有武功,也能明白顾明蕴那样谨慎的人,怎会只得面前这么多的侍卫,肯定藏有暗招。

她心里也更加坚定,叶纪泽想要的证据一定都在冬园里。

叶纪泽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掌心,仗着自己是徒弟,如今小心翼翼扶着师傅往前走。

崔琉娘只得他是在无声地安抚自己,对叶纪泽略略看了一眼。

顾明蕴走在前头,笑道:“冬园里只有两个师傅和四个学徒,可惜那两位师傅前几天得了急病,被小厮送去庄子外休养,暂时就得两个学徒在。”

闻言,崔琉娘心想被送出去的两个师傅,估计是小命休矣。

世子肯定不会让秘密泄露出去,这两个人能离开庄子,那就决不能多说话透露了风声。

想要两个人闭嘴并不难,但是这世上也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才能彻底守住这个庄子的秘密。

两个学徒就等在冬园的大门,眉目清秀,瞧着年纪并不大,却带着浑身的死气,丝毫没有春园和夏园里那些学徒朝气蓬勃的样子。

估计见识得多了,早就知dào

冬园是什么样子,清楚能走出去的只有死人,所以对未来也不抱希望了。

两人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看着崔琉娘这对师徒的眼神波澜不起。不过又是两个送死的人,多看两眼也没用,反正命也不长的。

“若是老先生人手不够,我再从夏园抽调两人来帮忙。”顾明蕴瞧见那两个学徒,不由皱了皱眉,死气沉沉的,还真是晦气。

“不必了,两人已经足够,还是说世子不放心老夫一个人能担待得起?”崔琉娘可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对上心狠手辣的顾明蕴,死的就要更多了。

顾明蕴点了点头,领着崔琉娘去一个干净整齐的院子:“这里是给老先生暂时住的,哪里不妥当,缺了什么,只管吩咐门外的侍卫,他们会立kè

送过来。”

冬园里的守卫显然比夏园更多,略略一看,足足有十几个人在前头的院子里,整个园子估计没三十个侍卫打不住。

严密戒备,足见冬园的重yào



崔琉娘应下:“暂时没什么缺的,就是冷清了一些。”

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四个人,还几十个护院。厢房多得很,看着就像是摆设。

顾明蕴笑笑:“人贵在精不在多,闹哄哄地反倒不能静下心来。”

他拿出图纸,递给了崔琉娘:“这是我让高人帮手画的,还请老先生能尽快做好。”

她接过看了看,居然只是简单的雏形,自己从未见过一张玉器的图纸还能模糊成这样:“这个样子,实在不好把握。”

又看了顾明蕴一眼,崔琉娘迟疑道:“老夫尽lì

为之。”

顾明蕴欣慰一笑:“那就有劳老先生了,吃食会有人送过来,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山珍海味,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他都能找出来烹煮了。

崔琉娘听得他话语里的霸气,不以为然地微微颔首。

拿着图纸仔细端详,她便拿起刻刀,选了一块羊脂玉细细雕琢。不过是雏形罢了,崔琉娘有意拖延时间,一边看一边想,动作很慢。

中间又用了热饭,叫了点心,还小睡了片刻,甚至沐浴了两回。

活计做得慢,要求却是多,夜里还跟徒弟同房,其他人虽说看着惊奇,却也没谁会去催促。

做一会停一会,崔琉娘足足花了四天的功夫才雕琢出雏形来。

这看着像是一块镇纸,她留足了周边雕琢的空间,静静等着顾明蕴下一步的吩咐。

听说玉器已经做好了,顾明蕴赶来一看,满yì

地点头:“不愧是老先生,果真技艺高超。”

崔琉娘不耐烦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世子到底让老夫做的什么东西,如今四不像的,到底看着不顺眼。”

她一副急性子的模样,叫顾明蕴失笑:“先生莫急,上回是那位高人尚未琢磨好,这才只画了草图。如今思前想后,已经确定下来了。”

他挥退了侍卫和学徒,又盯着叶纪泽,崔琉娘不悦道:“他是老夫的徒弟,自然该留下。”

顾明蕴这才把图纸拿出来,推了过去。

崔琉娘略略一看,不由心下一惊,拿着图纸的双手微微一颤。

这哪里是镇纸,分明是玉玺!

顾明蕴好大的胆子,竟然准bèi

伪造玉玺吗?

“这……请恕老夫不能做。”崔琉娘面露迟疑,却没把话说绝了。

外面的侍卫把园子团团围住,顾明蕴唇边的笑容不变,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先生谦虚了,有先生手艺,这件玉器肯定能做得惟妙惟肖。”

崔琉娘放下图纸,冷笑道:“世子说是送给明安侯的生辰礼物,难道送这么个玉器给令尊,就不怕他掉脑袋吗?还是说,这是令尊想要的?”

“老先生多虑了,家父并不知情。就算知dào

,也绝不会收下我这件不可多得的宝物,真是可惜了。”顾明蕴长长地吁了口气,满脸惋惜之意:“家父冥顽不灵,殊不知这才是让家族振兴的唯一法子。太墨守成规,怕是做不成大事的。”

“世子不打算守规矩,却是想谋反了?谋反之罪,不是杀头那么简单,可是要诛九族的。”崔琉娘听着,明安侯看来是真不知情了。

顾明蕴冷哼道:“要是害pà

,我也就是个胆小鬼罢了。要做大事,就得孤注一掷。只要我赢了这场仗,诛谁的九族还说不准呢。”

他又扫向两人,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先生已经在冬园了,若是助我成了大事,以后飞黄腾达,触手可及。也不必到处卖玉器来讨生活,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还能跟心上人双宿一起飞,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这对师徒最想要的,不就是如此了?

虽然在顾明蕴看来甚是不屑,一老一少厮混在一起简直是污了他的眼!

崔琉娘沉默了下来,心知如今不是惹怒顾明蕴的时候。彻底撕破了脸,她和叶纪泽就危险了。

还没得到证据,如何能就此陷入危机?

但是答yīng

得太快,又会引来顾明蕴的怀疑。正好世子给了她一个台阶,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确实应该叫自己心动。

她的缄默不语,让顾明蕴以为自己的话凑效了,再接再厉道:“老先生就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身边的徒弟多考lǜ

。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先生总归上了年纪,哪天要是不在,可就护不住身边人了。”

真是无耻,只知dào

拿捏住别人的软肋,然后威逼利诱。

崔琉娘对顾明蕴甚是不喜,低着头依旧不吭声,半晌才看了身边的叶纪泽一眼,轻轻叹道:“世子,容老夫再想一想。”

会想一想,那就是有回旋的余地,顾明蕴自然不会拒绝。

看着这位老师傅是心动了,多考lǜ

几天又何妨,毕竟最后的答案总不会叫自己失望。

顾明蕴大手一挥,让这对师徒好好休息几天,甚至把外头的侍卫都撤掉了,起码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也没人打扰他们私下商量,真够贴心的。

叶纪泽查看了四周,对她点头道:“世子果真把侍卫和暗卫都撤走了,如今院子里没有外人在。”

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顾明蕴对他们是真放心,知dào

两人插翅难飞,给一点甜头又何妨?

只要牢牢守住大门,就不信一老一少真能逃出去。

崔琉娘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一张脸都垮了下来:“世子真要谋反,图纸上分明是玉玺。要是真的做出来,庆国岂不是要大乱了?”

玉玺的形状颜色都画得清清楚楚,只怕是皇帝身边伺候的有顾明蕴的眼线,才能把玉器描绘得如此逼真。

叶纪泽也是忧心,如今不好把消息传递出去,皇帝再怎么小心防备,还是没能彻底防住:“此物被放置御书房,由皇帝亲自藏好,除非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不然极少人能看见实物。”

这个太监也不是一般人,除了皇宫的太监总管,再没有别人。

连太监总管都叛变了,那么皇宫就变得极为不安全了。

里应外合,皇帝只有挨打的份。

崔琉娘双手紧握,也是忧心忡忡:“他们显然是谋划了许久,顾明蕴只怕也是其中一颗棋子。棋子被埋藏得太深,连皇上都没能察觉出来。”

的确,太监总管在皇帝身边少说有八年,进宫足足十几个年头了,究竟是谁在这么早之前就把他收买了?

那时候顾明蕴不过是几岁的稚儿,不可能想得那么久远,心思也不能够如此慎密。

能够把手伸进皇宫,还无声无息的,除了皇亲国戚,再想不到其他了。

不必皇帝传唤,就能随意进宫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崔琉娘忍不住咬着指甲细细琢磨,皇上的长辈有二人,却是百病缠身,轻易不出门。

至于皇上的兄弟,被晋封为王爷,足足有三位。

二王爷,三王爷,还有五王爷。

皇帝排行第七,是皇后嫡子,前面三个兄长都有可能对此不满。

潜伏十余年,积累力量,一朝翻身,也都是有可能的。rs

第一百七十三章 借刀杀人

叶纪泽抓住崔琉娘的手,免得她纠结的时候把指甲都咬烂了。

这个坏习惯的确该改一改,他把崔琉娘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了,细细抚摸:“这么漂亮的手,这么好kàn

的指甲,要是坏掉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崔琉娘面颊一红,她一遇上难以解决的事就忍不住咬指甲,这个习惯也一直被师傅责骂过,只是自己是无知无觉,怎么都改不掉。

如今被叶纪泽温柔地握住自己的双手,她顿时觉得指甲咬得坑坑洼洼是一种罪过了。

“不必忧心,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在背后的人隐藏得再深,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他们只要等到那一刻就足够了。

崔琉娘听见叶纪泽沉静的声音,一颗扑通乱跳的心似乎渐渐安定下来。

他说得对,幕后黑手隐藏得再深,总有按耐不住的时候。

就算是她,也不会全然相信顾明蕴。

明安侯世子的野心并不比身后那个人来得少,只怕身后的那一位对他也不会全然放心。

如今不能轻易出面,这才会交给顾明蕴来办。

但是随着顾明蕴手里拿捏的东西越多,知dào

得越多,后面的那个人只怕要坐不住了。

崔琉娘想着,或许他们能把那个人引出来。

她点了点桌面,图纸没有收回去,还放在上面。玉玺对自己来说。做一个完全一样的,根本不是难事。

不知dào

顾明蕴看见一模一样的玉玺,会不会起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打定主意。崔琉娘凑过来,悄声告sù

了叶纪泽自己的想法。

她生怕外头的护卫会听见,声音压得很低,嘴唇几乎是贴在叶纪泽的耳朵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叶纪泽耳根微红,又瘙痒难耐,忍不住把崔琉娘一把搂住。

他的指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崔琉娘会意,指着桌上的图纸写了简单的几句话。

叶纪泽点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却要拿捏住时机。要是失手,反倒帮了顾明蕴一把,又或是功亏一篑。

“那就有劳师傅了。徒儿真舍不得师傅劳累。”他侧过头,柔软的嘴唇轻轻在崔琉娘的脸颊擦过。

她整个人被叶纪泽揽在怀里,抬起头看向他,忍不住笑了。

自己倒影在叶纪泽眼眸里的身影,却是一个下巴粘着胡子的糟老头,难为他了。

知dào

她为何发笑,叶纪泽低头亲了亲崔琉娘的嘴唇,眼底满是柔情。

不管崔琉娘长得什么模样,又是易容成别的人。更新最快最稳定在他眼中,也只是崔琉娘而已。

虽然叶纪泽没有开口,崔琉娘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双颊顿时变得滚烫起来。

侍卫没听见声响,准bèi

靠近一点的时候,被身边的人拦住了,往里张望,这才发xiàn

那对师徒抱在一起,不由皱眉。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已。一老一少,怎么也逃不出去。世子居然让这么多人盯着,也是小题大做了。”侍卫并非顾明蕴手底下的人,对此有些不满。

“那个老头有点本事,你只管好好盯着,有好事绝对少不了你。”另外一个侍卫安抚了几句,再没去看房内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反正他们亲热的机会也没剩下多少了,知dào

得太多,总归不会长命。

崔琉娘跟着叶纪泽黏糊了两天,这才不情不愿地让侍卫去传话,说是答yīng

世子的要求。

顾明蕴似乎不意wài

她会答yīng

,很快让人送来一块上等的玉石,不管质地还是颜色,都跟图纸上的玉玺一模一样:“那就有劳先生了,希望这件玉器出世,不会让我失望。”

闻言,崔琉娘倨傲地抬起头来,冷笑道:“老夫是谁,手上的玉器从来没有平庸之品。”

她拿着玉石,只留下一句话:“老夫需yào

半个月的时间,世子到时候再过来取就是了。”

说罢,崔琉娘懒得再跟顾明蕴寒暄,掉头就进院子去了。

护院守在顾明蕴的身后,低声道:“这个老头也太嚣张了,完全没把世子放在眼内。”

世子瞥了他一眼,忽然一拳击向护院的腹部,护院疼得立kè

跌坐在地上:“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就先把你的舌头给割掉!”

顾明蕴何曾不知dào

护院跟叶老头之间的不和,后者坏了护院和左磊的好事,自然看老先生不顺眼。

加上老头恃才傲物,除了玉器什么都没放在眼内,对他亦然。

世子是有些不满,但是却不想坏了大事。护院一而再再而三为了自己在他的耳边嘀咕上眼药,唧唧歪歪的惹人心烦。

不过是一颗颇为有用的棋子罢了,还不至于能影响他的判断。

再说,叶老头和他的徒弟物尽其用之后也不能留下。虽然可惜,但是他们两人知dào

得太多了,少不得要横生枝节。

这么两个将死之人,顾明蕴又何必计较?

护院趴在地上狠狠磕头,直到世子走远了,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望向院子里的目光满是阴狠。

崔琉娘一旦入神,总是能屏蔽掉很多事。她拿着玉石仔细端详就开始下手,饿了困了也没感觉。

叶纪泽无奈,只得到了饭点就强硬地抢去她手里的刻刀,逼着崔琉娘用完饭,又压着她午睡片刻,这才让其继xù

手上的活计。

有时候崔琉娘心不在焉的,没吃下几口,叶纪泽还得拾起勺子给她喂饭。

送饭的丫鬟见了,又是惊讶又是羡慕,这徒弟对师傅还真是好。

一个糟老头而已。徒弟眉目清秀居然从了他的师傅,也是可惜。

因为叶纪泽从中阻挠,半个月下来。崔琉娘才堪堪完成。好在她跟顾明蕴多报了几天的时日,不然要做不完的。

好歹因为叶纪泽的照顾,她这回没瘦,精神头也还不错。

把仿造的玉玺放在桌上,崔琉娘得yì

洋洋地对叶纪泽炫耀道:“来看看,可是跟图纸一样?”

“的确一样,”叶纪泽不必看图纸。他曾经在上书房见过玉玺一回,印象深刻。光是看着。简直瞧不出任何仿造的痕迹来。

崔琉娘在仿造玉器的技艺上简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若是用在好的地方,能为庆国造福,把以往已经失传许久。只余下图纸和画像的古玉器都重新打造出来,供后人欣赏。

若是被险恶的人拿捏在手里,那只会成为他们敛财的工具。

“不愧是师傅,做得极好,根本看不出是仿品。只怕真zhèng

的玉玺摆在一起,也很难分辨出真假来。”叶纪泽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原来顾明蕴已经等不及了?

崔琉娘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声音更是不可一世:“这是自然,你师傅几十年来钻研此物。老夫说是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

“哈哈,老先生如此有信心。本世子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了。”顾明蕴的笑声由远至近,崔琉娘伸手要托起玉玺,被叶纪泽抢先一步。

他踏进房间,目光便落在叶纪泽手中的玉玺上,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像,真是太像了。

顾明蕴也曾有幸在御书房见过玉玺一回。只远远瞧见,看不真切。但是这幅图纸。他已经看过上百回了,每一处细节都了然于心。

他知dào

叶老头厉害,却没想到会如此逼真。拿在手里,谁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zhèng

的玉玺。

“不愧是老先生,难辨真假,着实让人佩服至极。”顾明蕴一双眼睛都要黏在玉玺上,示意身后的护院把仿造的玉玺拿过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牢牢拿在手里,感受这个玉玺在掌心里的感觉。

想必跟真的玉玺,只怕没有任何的区别!

每个男人都想要拿着这个世上独一无二,代表身份的东西,顾明蕴也不例外。

护院上前,接过叶纪泽手上的玉玺,崔琉娘不由呼吸一紧,没想到他会轻易交了出去。

只是在护院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臂一酸,小心翼翼托着的玉玺便拿不住而脱手,眼睁睁看着它“哐当”一声摔落在地上,顿时龙头便缺了一角。

顾明蕴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了,没想到玉玺近在咫尺,居然被一个不长眼的心腹给摔坏了?

崔琉娘颇为可惜地看着地上摔坏的玉玺,叶纪泽已经弯腰捡了起来:“师傅,龙头磕坏了一点,尾巴也裂开了,可以修补回来吗?”

她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说要修补也不是不行,只是修补的,总归不够完整。”

要是拿在手里,不小心掉下几个碎玉,那就难看了。

顾明蕴当然不会要一个修补过的假玉玺,那不是摆明了告sù

别人这个玉玺是假的?

他怒不可歇,摆摆手道:“把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拖下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办事不利就算了,看在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顾明蕴也算念旧情,只把左磊办了,没动这个心腹。

没想到假造的玉玺就要到手了,居然被护院摔坏了!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只会坏事,顾明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护院心知那对师徒有异,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雕刻师傅罢了,怎的会武功,无声无息点了自己的穴位,手臂酸疼不说,双脚也挪不动,这才没把玉玺及时接起,硬生生摔坏了。

他急忙辩解,决不能让顾明蕴被两人骗过去了:“世子爷,他们不对劲,属下会冤枉的……”

“冤枉?难不成这玉玺还是老夫的徒儿摔的?世子的属下看来喜欢推卸责任,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摘出去了,真是高明。老夫还没说半个月来辛辛苦苦做好的玉器就这么摔了,再重新做一个,老夫可不保证会跟这个一模一样。”崔琉娘打断护院的话,恶人先告状了。

这个心腹看他们的眼神很不对劲,带着怨毒,只怕把自己和叶纪泽看成眼中钉,恐会坏事。

叶纪泽这一下,倒是借刀杀人,替他们省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质问

顾明蕴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属下也是恼恨,原本想要息事宁人,但是被崔琉娘这么一质疑,却不好草草收场。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是怕一个糟老头,只是如今叶老头还有些作用,若是彻底撕破脸,这老不死豁出去不乐意干活了,他得去哪里再找一个技艺高超的人来取代这老头子?

这个属下眼神怨毒,一点都没认为自己错了,正如老先生所说,护院二话不说就把责任推出去。

如此的人留着也不堪大用,就算舍弃了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这一份难得的忠心。

但是忠心值几个钱,只要顾明蕴还是明安侯世子,多得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他摆摆手,没再看护院一眼:“是我管教不力,倒是叫先生笑话了。把他拖出去,我不想再看见此人了。”

寥寥两句话,便彻底决定了护院的命运。

护院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明蕴。他没想到几年来兢兢业业,到头来竟然被世子轻易舍弃,急忙求饶道:“世子饶命,属下愿意为老先生做牛做马,好弥补刚才的失手之错。”

“好一句失手,难道不是看老夫不顺眼,故yì

为之?”崔琉娘决不能让这个护院继xù

留下来了,对她和叶纪泽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明蕴皱眉,护院对师徒两人的怨恨连他都能看出来,叶先生何曾感觉不出?

又不是瞎子。护院的眼神是谁都骗不了的:“堵上嘴,拖下去!”

再不能让护院坏了事,让师徒两人又借题发挥的理由!

护院被侍卫强硬地堵上嘴。迅速拖了出去,要收拾掉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庄子上每隔三五天总会要失踪那么一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就连躲在冬园里的仅剩的两个学徒也是留在房间里,大门紧闭,不管外面怎么喧闹,也绝不会有多少好奇心。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他们还想多活两天,说什么都不乐意搀和的。

顾明蕴看着护院被拖走了。这才对崔琉娘拱手,歉意地笑道:“让叶先生见笑了,玉玺的事实在可惜,也只能劳烦先生。”

崔琉娘却是握着双手不吭声。叶纪泽幽幽地开口道:“世子此话差矣,师傅废寝忘食了半个月,那个护院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把玉器毁了。如今要重新做一回,却没那么容易的。”

“先生的意思是,还需yào

什么吗?若是如此,只管说出来就是了。”顾明蕴没看这个小学徒,心里不屑一顾,看来这对师徒是打算借题发挥,讹诈一点好处来了。

早知如此。果真按耐不住了吗?

这就是人心,在清高的人也有着贪念,只是刚开始掩饰起来罢了。

看着顾明蕴唇边的冷笑。崔琉娘不慌不忙道:“听闻明安侯喜欢收藏玉器,想必世子也好此道。不知dào

冬园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处放奇珍异宝的地方?”

原来是要赏玉器吗?这倒是出乎顾明蕴的意料之外,只是藏宝阁却是在冬园的另一边,附近就是书房重地。

他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点头了:“如此。让侍卫领着叶先生去藏宝阁便是。想什么好,不必知会我。只是玉玺的事。不知dào

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夫从来没有一件玉器做两回,想着也不好为世子打破规矩。”崔琉娘眼看顾明蕴脸色阴沉,又解释道:“正好小徒学有所成,他来主刀,老夫辅助,倒也不至于坏了规矩,世子觉得如何?”

“就依先生所言,我耐心等着就是了。”顾明蕴倒也没有逼迫得太厉害,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掌柜收下的玉器,听闻就是这个小徒儿亲手做的。虽说也有叶先生指点,但是也可圈可点,看着技艺还过得去。

“此物重大,若是做出来不甚满yì

,到时候要返工,老先生别拒绝才是。”

丑话说在跟前,也省的以后麻烦不断。

崔琉娘不痛快了,冷哼道:“世子倒是太看不起人了,老夫出手的玉器,哪里会有瑕疵品?即便是老夫的徒儿做的,拿不出手的玩意儿,老夫也会亲手打碎,不会拿出来丢人现眼。”

“有老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明蕴笑笑,这才满yì

地走了。激将法虽然老套了一点,但是只要好用,何必计较用什么方法?

崔琉娘吁了口气,瞥见外头的侍卫,不悦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老夫去藏宝阁。老夫倒要看看世子的珍藏,到底如何叫人惊艳!”

身边的小徒儿却忽然出声,劝着道:“知dào

师傅爱玉,只是午时将至,还是先用饭再去藏宝阁为好。”

闻言,崔琉娘瞥了叶纪泽一眼,知dào

她是太心急了,少不得要引人怀疑。

“也好,老夫也有些倦了。”她扫了眼地上碎裂的玉玺,转身就进了里屋。

叶纪泽把地上的玉碎通通捡起来,又拿到后院把布包扔在地上狠狠砸了几次,直把玉玺彻底砸得粉碎,这才停了手,把布包丢在角落不闻不问。

顾明蕴听见侍卫的回复,不由冷笑:“倒是个机灵的小子,这是怕我拿着那件磕坏的玉玺去修补,却叫他师傅为难了。”

要是能修补得完美无缺,这对师徒的性命还留着做什么?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叶先生拖拖拉拉的,做一会要休息好几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显然是清楚做得越快,反而死得越早,倒是想着拖延时间,也不知dào

心里是不是在谋算着怎样脱身。

只是离开庄子的人,无一不是死人,这对师徒也不能例外。

让他们垂死挣扎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那位老先生的手艺。顾明蕴想着或许能把师徒两人分开,以徒弟为人质,逼着老先生继xù

替他办事。

如此,叶先生不敢胡作非为,也无法对外胡言乱语,好手艺还能为他所用,倒是一石二鸟。

顾明蕴打定主意,跟侍卫耳语了几句,又笑着低头看向桌案上的密函,一一翻阅。

“父亲要纳青涟为贵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皱了皱眉,心下颇为不屑。一个在街上捡回来的孤女,也就明安侯会一往情深。

听着侯夫人的意思,这个姑娘长得跟大夫人有几分相似,明安侯这是移情了,在她身上怀念着一个死去的女人。

也不知dào

青涟知dào

后,会不会膈应?

“去准bèi

马车,我去会一会这个青涟!”

顾明蕴原本不打算查手后院的事,侯夫人虽然愚笨了一些,但是这些年来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个姨娘虽说夜里侍寝的次数多了些,平日倒也不会太过分。

如今进了一个青涟,似乎往日的平静被打破了。

首先是姜姨娘忽然有了身孕,胎儿又是不稳,明安侯甚至怀疑侯夫人动了手脚,最近一直防备着她。

再就是周姨娘不知怎的一改以往死气沉沉的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明安侯除了去青涟的清隐苑,就只往周姨娘的院子去。

显然侯夫人是看走眼了,周姨娘忽然不争不抢,不是真的死了心,而是等待时机,重新挽回明安侯的心。

而且周姨娘比以前看得更明白了,明安侯分明是睹物思情。既然如此,她也抛开郁闷,只要能得了明安侯的欢心,自己像是谁,是谁的替身又如何?

没有明安侯的**爱,周姨娘连丫鬟都能把她当软柿子拿捏。曾经风光无限,又试过这种酸楚,她哪里能不趁着姜姨娘有孕,侯夫人被呵斥打压的时候抓紧机会重获明安侯的心?

倒是个聪明的女人,顾明蕴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如何,但是明安侯公私不分,把后院弄得乱七八糟的,影响了他的地位,可就不能不留意了。

传来消息,姜姨娘肚子里估计是男胎。明安侯年纪不大,世子的位置虽然顾明蕴已经继承了,但是侯夫人一再被打压,若是哪天明安侯以侯夫人失德为理由,剥去他的世子之位,就连皇帝也挑不出错来。

当年的事,顾明蕴早就知晓,这其中是侯夫人的手笔。如今明安侯知dào

后,又忘记了其他,只念着大夫人的好,谁知dào

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匆匆赶回侯府,这才踏进花厅,一只白瓷杯就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狠狠砸碎在身后的门上。

“逆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明安侯坐在上首,恶狠狠地看了过来。

顾明蕴心下一惊,连忙行礼道:“父亲,孩儿去庄子上小住几天,娘亲也是知dào

的。”

“庄子?你做的什么勾当,以为我不知dào

吗?趁此赶紧收手,不然死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而是一大家子都得跟着你陪葬!”明安侯无意中知晓独子居然搀和到谋反的事情上去,吓得一身冷汗。把该封嘴的人都处理掉了,就在花厅等着顾明蕴回来质问。

顾明蕴挑眉,没料到有人居然透露了口风,叫明安侯知dào

了。

但是他知dào

了,又能如何?

“父亲,太平盛世要出英雄,都要胆量孤注一掷才是。不如此,怎能成就大事?”

“什么大事,那就是诛九族的事,你不要命就算了,难道想要整个家族跟着你陪葬?”明安侯原本半信半疑,没想到顾明蕴竟然承认了,差点背过气去:“你立kè

收手,跟其他人都断了关系,跟皇上主动认罪,戴罪立功,不然我也救不了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把握

顾明蕴听了,不由嗤笑,明安侯果真是个胆小鬼:“父亲说什么傻话呢,开弓从来没有回头箭。而且如今看来进展顺利,不出一年,父亲的地位就能跟现在大不相同了,很该支持我才是。”

明安侯没想到他不反省就算了,竟然还打算蛊惑自己吗?

“逆子,我顾家几代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怎会出了你这样狼子野心的?若是你不就此收手,就别怪为父的对你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子?”顾明蕴笑了笑,不以为然。

明安侯击掌三下,侍卫把花厅团团围住:“今儿我就替顾家清理门户,把你这个逆子好好锁起来。面壁思过一年,一切尘埃落地,再放你出来。”

他看着顾明蕴,不知dào

这个从来都优秀的儿子怎会误入歧途,又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好,踏进去,稍有差池就要丢了小命。告sù

爹,究竟背后指使蛊惑你的人是谁?说出来,皇上指不定会免了你的死罪。”

顾明蕴摆摆手,压根没说出来的意思:“父亲如此冥顽不灵,倒是叫儿子头疼了。背后的那位主子爷是信任我,这才会把事情都交由我去办,怎么到了父亲的嘴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明安侯皱眉,只得出此下策了:“把世子送回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探视,也绝不能让他离开院子一步!”

侍卫纷纷上前。却越过了顾明蕴,骤然来到明安侯的跟前,眨眼间两人就把他用力架住。

明安侯惊住了。连忙挣扎,可怎会是这些武功高强的侍卫的对手?

“你们做什么,大胆!还不赶紧放手,我要治你们的不敬之罪!”

顾明蕴怡然一笑,对上明安侯不可置信的目光:“父亲是累了,这才开始胡言乱语。从今天开始,侯府就由我来接管。父亲只管放心。儿子一定会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等事情尘埃落地,一定会让父亲风风光光的。享shòu

万人敬拜。”

他略略一抬手,明安侯就被侍卫打晕,直接扛回了院子。为了防止明安侯通风报信,身边的心腹都被悄悄斩杀殆尽。没留任何的活口。

只是有侍卫匆匆来禀报:“回世子,姜姨娘不见了。”

“不见了?这么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大活人居然从侯府里消失了?”顾明蕴恨铁不成钢看着这些侍卫,虽说都是收买下来的心腹,却一个个都是饭桶,没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赶紧在府里搜查一遍,掘地三尺都要把姜姨娘给找出来!”

姜姨娘有身孕始终是一个隐藏的祸害,不赶紧把人收拾了,顾明蕴怎么也不能安心。

另一个侍卫也赶来禀明:“世子。青涟姑娘也不见了。”

顾明蕴眯起眼,看来是青涟把姜姨娘带走了,果真不是个普通的丫头:“去角门瞧瞧。她们不会逃出多远的,小心追出去,对外只说是侯府出了逃奴,这是要捉拿回来。”

侍卫应了一声,兵分两路便追了出去。

顾明蕴也赶紧把侯夫人放了出来,后者消瘦了不少。精神却不错,听说姜姨娘逃了。青涟也跑得飞快,心里十分不痛快,好歹周姨娘还在,便把人叫了过来。

周姨娘一身狼狈地跪在院前,身上被泼了水,大冷天地冻得浑身哆嗦,脸颊绯红,只怕是病了。

顾明蕴经过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踏了进去:“娘亲,这可不是泄愤的时候。青涟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极大的隐患。”

“我儿说得对,姜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死!”侯夫人双目赤红,满脸癫狂之色。她绝不会允许其他女人有了明安侯的孩子,光是听着,就叫人怒火中烧。

“对了,侯爷关在哪里?有人伺候吗?吃的好,睡得好吗?”知dào

明安侯给顾明蕴软禁了,侯夫人忍不住担忧。

即便明安侯对她再不好,却依旧是自己的枕边人,怎么都不放心。

“父亲很好,娘亲就不必担心了。暂时父亲不想见任何人,娘亲何必去受这份罪?”明安侯被软禁,防止他做出什么事来,顾明蕴索性让人下了软筋散,让父亲一直躺在**榻上,再也不能动弹。

除了眼珠子能动,嘴巴能叫骂,手脚一点力qì

都没有。

什么事都在**榻上完成,明安侯简直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加上身边伺候的都是顾明蕴精心挑选出来的哑奴,既说不出话,又大字不识,是最好的人选。

有这些哑奴在,明安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外泄露任何消息,坏了他的大事。

知dào

侯夫人心软,顾明蕴更不可能让她知dào

匿藏明安侯的地方。

侯夫人忧心忡忡,到底是被顾明蕴劝下了,暂时把明安侯忘在了一边:“你别忘了收拾那个小子,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顾明蕴自然知dào

她说的是叶纪泽,那个大夫人的孩子,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娘亲放心,他很快就要失去圣**,什么事都做不了的。”

他笃定一笑,侯夫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儿子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愧是以后能继承明安侯的人:“你办事,我素来放心。只是那一位,真的会事成之后给你好处吗?侯爷有一点说得实在,谁会乐意把胜利的果实大方地分给别人呢?”

顾明蕴对此并不担心,拍了拍侯夫人的手背,解释道:“娘亲有所不知,主子爷早早就当我是亲生儿子一样来培养,手上的势力也大多交给了我。对我十分信任。父亲说的话,娘亲很不必放在心上,主子爷绝不会对我不利的。至于事成之后。主子爷也需yào

有人帮着打理一切。如同太祖,可不就把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分封了?”

侯夫人是个妇道人家,不知dào

这些曲曲直直,只明白就像一件独一无二的漂亮衣裙,若是几个妇人都喜欢,总不能撕开几片分了。

只是顾明蕴信心满满,她想着自己或许是想得太多了。儿子素来精明。肯定不会被人糊弄了去,当下道:“赶紧解决了那小子。你也才能高枕无忧。”

“是,娘亲。”顾明蕴安顿好侯夫人,出了院子便冷下脸。

青涟和姜姨娘始终找不到,叶纪泽称病在府里已经有十天了。谁也不见。

叶府守得跟铁桶一样,他的钉子都不能混进去,也不清楚府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原本顾明蕴打算从崔琉娘身上下手,她不能动,难道杜吟秋不能动吗?

只是他的手下却在崔府扑了个空,杜吟秋竟然悄然无声去庄子上避寒了。只是哪个庄子,根本就查不出来。

“饭桶,真是一群饭桶!”顾明蕴气得把新到手的一套白玉茶具狠狠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甚至刮伤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卫:“这么一个大活人离开崔府,你们之前竟然没收到丁点的消息?”

“回世子,府里的下人也不知dào

崔夫人不在。平日都有饭食送进院子里。贴身丫鬟也在,所以……”侍卫对上顾明蕴吃人的眼神,顿时说不下去了。

崔夫人分明是故yì

的,摆了**阵,让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崔府里,殊不知早早就离开了。

“肯定是叶纪泽提前动手。把人弄走了。”顾明蕴又想到庄子上的崔明珠,一个逃掉了。这一个肯定逃不掉。

虽说崔琉娘和崔明珠的关系不怎么样,到底是一个爹出来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崔琉娘不至于那么狠心,会对崔明珠的小命全然不顾。

只要她心软,就肯定会来救崔明珠,他的机会就来了!

“派人送信去叶府,告sù

叶夫人,我要请崔家姑娘到庄子上做客。”顾明蕴吩咐完,又叮嘱道:“务必盯着了,要把信笺确切地交到叶夫人的手上。”

罗嬷嬷听说明安侯府有人送信给崔琉娘,只惊讶地挑了挑眉,也没怎么阻拦:“夫人正在水阁赏景,不喜人打扰,奴婢不便引见,可否在此稍等片刻?”

她引着送信的小厮远远的湖边等着,这才亲自把信笺送到了对面的水阁。

送信的人望见水阁里有一道袅袅身影正坐在桌前,背对着自己,只能瞥见小半个侧面,手里端着茶盏,似乎真的在赏景。

罗嬷嬷捧着信笺恭敬地送了进去,确实交到了那位贵妇人的手上。那身衣裳价值千金,除了叶夫人,府里绝不会有人穿戴比她更好了。

思及此,送信的小厮也安心了,很快便告辞回去。

贵妇人见小厮走了,这才把信笺扔在桌上,无可奈何地道:“罗嬷嬷,怎么阿猫阿狗都送进来,尤其明安侯府的,赶紧用扫帚打出去才是。”

听罢,罗嬷嬷无奈地笑了:“进门都是贵客,若是打出去,少不得有人说公子待客不周,连礼数都没有,可不就说公子没家教吗?”

贵妇人转过头来,一张芙蓉面跟崔琉娘有七八分相似,远远瞧着的确一模一样,如今咧嘴一笑,却是青淼爽快的声音:“说的也是,只是公子和夫人都潜进庄子好几天了,也没消息传来,倒是世子开始按耐不住,要来找麻烦了。”

要不是她警惕,早早就把杜吟秋接出来藏好,如今崔琉娘怕是要急了。

这个世子果真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也不放过。

“听闻世子找不到崔夫人,便索性把崔姑娘接了回来。”罗嬷嬷消息灵通,顾明蕴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叶府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睛。

青淼忍不住笑了:“好极了,崔姑娘以前不是心仪世子吗?如今倒好,给了她天大的机会,就看崔姑娘能不能把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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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珠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离开那个偏远的庄子,重新回到京中来,还是明安侯世子亲自派人来请自己回去的,犹如坠入梦中,直到身边的丫鬟细声细气地提醒自己,京中已经到了,她才回过神来。更新最快最稳定

“姑娘,庄子里一切用度都已经备下了,缺什么只管告sù

奴婢,一定尽快送来。”管事娘子笑眯眯地请游魂一样的崔明珠进去,见她东张西望,眼底满是惊叹,偷偷撇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只是在表面上,她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崔明珠看着金碧辉煌的庄子,每一处都极为精致,怕是下了大工夫修缮的。

指不定是世子最喜欢的庄子,却特意让人送自己到这里来,是不是终于想起她的好来?

思及此,崔明珠原本沉寂的心渐渐复苏。加上美婢成群在侧伺候,她仿佛已经成了世子的正室夫人,不由支使着丫鬟们团团转,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可惜只在庄子,没能进侯府,登堂入室,崔明珠不由有些遗憾。

她当然没忘记崔琉娘,自己过得生不如死,这位好姐姐却过得快快活活的,嫁了一个好郎君,又是钦差大臣的正妻,妥妥的官家夫人。

崔琉娘享福,却从来没去看自己一眼。

明安侯世子兜兜转转,还是选择了她,而非崔琉娘,崔明珠哪里能不去炫耀一番,打定主意便吩咐道:“去备马车,我要去叶府走一趟。”

管事娘子应下,赶紧传信给顾明蕴,有他的允许,崔明珠才能踏出庄子。

顾明蕴正担心崔琉娘不接茬,有崔明珠亲自去试探,那是再好不过了,只让几个眼线紧跟着崔明珠,免得她在叶府里惹出麻烦来,便撒手不管了。

崔明珠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叶府跟前。

罗嬷嬷听说她来了,不由跟青淼面面相觑。

还以为世子肯定会约束着崔明珠,谁知dào

这么快就放她出来了?

罗嬷嬷皱眉,别人就算了,崔明珠对崔琉娘却最为熟悉,指不定会看出破绽来。

青淼却不以为然,安抚道:“嬷嬷多虑了,夫人跟崔姑娘从来不对付,两人交集不多,怎么会认出来?”

她没说的是,以崔明珠塞满稻草的脑子,怎会精明得认出自己不是崔琉娘?

青淼对她的易容术十分自信,惟妙惟肖,崔明珠会认得出来才怪!

崔琉娘被丫鬟们簇拥着进来,排场可谓不小。青淼撇撇嘴便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道:“什么风把小姑吹来了?”

崔明珠挺直腰板,二话不说就在上首落座,丝毫没把她放在眼内:“世子接我回来了,自然要看看你过得如何。谁让这么久的时日,你都没去看看我呢?”

“这两个月染了风寒,便很少出府了。”青淼不敢多说,免得被崔明珠察觉,挥手让丫鬟上茶,随便捡了一个下首的位置坐下。

反正失礼的是崔明珠,而不是她,青淼坐哪里都一样,不怎么在乎。

“叶大人呢,怎么没看见他?”崔明珠环顾一周,忽然问道。

青淼心下嗤笑,这个崔姑娘果真是没家教的,还是未嫁之身,一进门就问起别人家的夫君来?

“他出门去了,男人做大事,妇道人家就不好多问了。”

崔明珠盯着她,眯了眯眼:“没想到你嫁了人,性子倒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不是常说,女子出生的价值,并非是嫁人,而是能有更大的作为?如今怎么想着过相夫教子的日子,一点都生不出怨愤来了?”

“以前是以前,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青淼汗颜,真没料到自家夫人居然说过这么彪悍的话来,只得含糊地答话,想要一句带过。

“不对,你不是琉娘,你是谁?”崔明珠豁然站起身,怒视着青淼:“琉娘从来不会跟我这般客客气气的说话,以前总是躲得远远的,就算碰上也不爱回话,更不会说自己不懂事。”

她总觉得对面这个女子有些违和,感觉有点奇怪,却找不出所以然来。

如今看来,这人根本不是崔琉娘,崔明珠刚进门就以为要被打出去,谁会想到对方让自己坐在上首也不吭声?

崔琉娘根本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而且上的茶水也不是平日喜欢的,崔明珠抿了抿唇,冷笑道:“叶府就是招待客人的,随便找一个容貌相似的人来糊弄我?琉娘在哪里,害死了娘亲和大哥,如今连见都不敢见我了吗?”

崔明珠身边的丫鬟面面相觑,有机灵的已经慢慢退后想要溜出去报信,却被门外的护院拦住了。

青淼没想到居然被崔明珠认出来,她绝不会承认就是了:“小姑被送去庄子久了,连我也认不出来,真是可惜。伺候的人也是不精心,怎么能把她胡言乱语的话到处乱传呢?”

崔明珠涨红着脸,恶狠狠地道:“你难道想要囚禁我吗?世子还等着我,久久不回,必定会来寻。”

罗嬷嬷适时出现,对青淼皱了皱眉。这烂摊子可不好收拾了,若是把崔明珠就这么送回去,少不得顾明蕴会知dào

府上的崔琉娘是假的,那么真的去了哪里,就会怀疑起来,指不定会让公子和夫人深陷险境。

但是扣下崔明珠不放,岂不是给了世子机会闯进来大闹一番,顺便把府里都探查了一遍?

她一个管事嬷嬷,可没资格拦着堂堂明安侯世子的。

罗嬷嬷毕恭毕敬地道:“崔姑娘此话差矣,夫人怎么就不是夫人了?崔姑娘登门,夫人以礼相待,可不是被指着鼻子被人指责的。”

她扫向四周,冷冷道:“奴婢也可以说崔姑娘不过是世子找了相似的人来假扮,好到府上来胡闹。难道这就是世子的处世之道,上门来含血喷人?”

青淼顿时冷了脸,接话道:“既然小姑不希望我客客气气的,那么就请回吧,以后都别上门来了。”

崔明珠气得满脸涨红,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她说的几点疑惑都没有证据,实在站不住脚。

匆匆出了叶府,她身边的丫鬟还是禀报了顾明蕴。

世子蹙起眉,并不觉得此事是空穴来风,但是对崔明珠的性子有几分了解,顿时半信半疑起来。

不等他细想,就见侍卫跪下禀道:“世子,主子爷来了。”

顾明蕴满脸诧异,连忙起身去迎:“主子爷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听说玉玺已经做好,以假乱真,老夫怎能不来亲自看一看?”一个锦衣男人由远至近,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

世子连忙行礼,被锦衣男子扶住:“不必多礼,玉玺呢?”

顾明蕴一脸为难,挥退手下忏悔道:“是小子无能,让身边的属下把玉玺给碎了,只得命玉雕师傅再重新做一回。”

长久的沉默,在他腿软得正要跪地求饶,就听见耳边是锦衣男长长地叹息:“听说你把明安侯软禁起来了?真是为难你了,只怕侯夫人也有诸多不满。”

看来是没准bèi

责备他,顾明蕴听着锦衣男体贴的话,顿时心里一暖:“为了主子爷的大业,绝不能让父亲坏了大事。”

“辛苦你了,”锦衣男顿了顿,又饶有兴致道:“那位玉雕师傅在何处?上回送来的文房四宝果真精致,叫我也舍不得用了,既然来了,当然要见上一见。”

顾明蕴哪里有不答yīng

的意思,赶紧起身领着他去了冬园。

崔琉娘正端详着手里完成了一半的玉玺,她的确指点了几句,没想到叶纪泽的天分比青淼还要高。

青淼的手上功夫不错,只是领悟力差了些,这一点叶纪泽却是厉害,不过寥寥几句就让他摸出规律来了。

第一次做的玉器,简直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厉害。

再加以练习,或许叶纪泽没多少年,就能跟自己并肩了。

崔琉娘抿着唇,心里多少有些嫉妒。想当初她付出多少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水平,但是天才就是天才,天赋异禀,总能事半功倍,很快就能超越自己。

叶纪泽见她不高兴的模样,不由好笑,正要安抚崔琉娘几句,却皱起眉头:“有人来了,除了世子,还有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顾明蕴会带着的人进冬园来,或许是他们迟迟等不到的那个幕后黑手!

崔琉娘顿时心花怒放,终于等来了,不枉她在冬园里蹉跎了这么久!

顾明蕴推开门,看见的便是两人忙碌的身影,崔琉娘背对着他,正端详着手里的玉器。看样子已经有了雏形,跟之前的玉玺没有多少差别,不由唇边露出了微笑。

“叶先生,这位是我的贵客,久仰先生的技艺,特意来拜访。”

世子亲自介shào

,崔琉娘还不能怠慢。殊不知她忍了多久,深呼吸了几回,这才没让脸上的神色露出端倪来。

顾明蕴还好糊弄,这个幕后黑手只怕精明得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察觉出丁点的不妥来。

她慢吞吞转过身,看向两人,目光不由落在贵客身上多了一分,很快就垂下眼帘来:“老夫见过这位贵客,能得贵客的一声称赞,也是老夫的荣幸了。”

锦衣人看着四十出头,双眼炯炯有神,偶尔还泛着精光,一身衣袍不是一般人能穿戴的,身份的话,崔琉娘却是猜不出来了,但是也非富即贵。

他没看崔琉娘,反而转向叶纪泽,忽然道:“来人,把他抓起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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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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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纪泽不过犹豫了一瞬间,并没有大动作,很快就被身后扑过来的侍卫制住了,狠狠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能够轻易的全身而退,但是带着崔琉娘那就不一定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dào

到底怎么看出自己的破绽来?

顾明蕴也对这个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向锦衣人。

崔琉娘捏紧拳头,稍稍稳住心神,想着对方没有立kè

对叶纪泽动手,应该还不知dào

他的身份,上前一步道:“世子这是做什么,老夫的徒儿哪里得罪的贵客,要被如此对待?”

她看向锦衣人,分明是想要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

锦衣人嘴角一弯,盯着地上趴着的叶纪泽挑眉道:“你认得我,我刚进门,你就认出来了。”

顾明蕴一听,不由紧张了。锦衣人不常在外走动,一个玉雕师的徒弟怎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崔琉娘和叶纪泽身上扫过,顾明蕴冷声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叶先生这个徒弟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崔琉娘深吸了口气,皱眉道:“这位贵客凭什么一口咬定老夫的徒弟认得他?认得一位贵人,倒像是要了命的事,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是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这才不能让人认出来?”

“放肆,就算是叶先生,我看重你的手艺,却不是让你能在贵客面前胡言乱语的!”顾明蕴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崔琉娘的不敬。

锦衣人挥挥手,示意顾明蕴稍安勿躁,目光第一次落在崔琉娘身上:“我一进门,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眼底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我的眼力不错,一下就看出来了,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却逃不出我的视线。”

他点了点自己的双眼,示意自己觉不会看错:“我的身份确实没什么人知dào

,极少在外头走动。”

锦衣人慢慢抚平衣袖上几乎看不见的皱褶,动作又轻又慢,专心得就像是在做什么顶天的大事一样。

龟毛,小心,警惕。在崔琉娘看来,这位贵客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近似癫狂的完美主义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看着身上的衣裳,若是没认出,应该是宫里才有的云缎,她曾经在库房看见一匹,还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能穿上这种料子的,必定是皇亲国戚,所以究竟是三位王爷当中的那一个?

皇帝登基,为了表示自己的大方,也没跟几个王爷过不去,只是软禁了他们,不让三人到处乱窜,免得给庆国带来隐患。更新最快最稳定

该给的一点也没少,用的吃的穿的都是极为精细,跟以前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以看出对方养尊处优,只是眉宇间偶尔显露出来的阴狠,足见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

难怪幕后之人会把所有事都交给顾明蕴来办,分明是不方便现身,又不想打草惊蛇,让皇帝早早有了防备。

瞧着年纪比皇帝年长几岁,不超过十岁,那么不会是最年长的二王爷。五王爷听说身量不高,足足比其他兄弟矮了一头,这人跟顾明蕴站起来,甚至还要比世子高半个头。

所以,眼前这位就是三王爷了?

“就算老眼昏花,老夫也能认出三王爷来,何必为难老夫的小徒?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是见着王爷这身行头给吓着了。”崔琉娘试探的眼神飘向顾明蕴,看见他极力掩藏的惊讶,就知dào

她猜对了。

“哦?没想到叶先生不但手艺高超,连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三王爷没让侍卫放人,上下打量着崔琉娘,慢悠悠地道:“难得的人才,本王也是惜才的,若是先生愿意一直效忠于本王,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不敬之罪也就这么算了。”

不敬之罪?呸!崔琉娘真想知dào

三王爷的脸皮究竟是不是比城墙还厚,叶纪泽不过看了一眼,怎么就断定他不敬了?

分明是找借口要扣下叶纪泽,她不由皱了皱眉,看来两人为了掩饰而亲密的关系,反倒成了三王爷和世子威胁自己的把柄了。

叶纪泽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两人要逃脱还需yào

从长计议,所以自己应该虚与委蛇,暂时跟三王爷合zuò



崔琉娘沉吟片刻,不得已开口道:“三王爷如此,老夫还有别的选择吗?”

“的确没有,不过本王也是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人才。”三王爷笑了笑,只是眸里的阴狠并没有完全散去:“听说玉玺碎了?那也没关系,让叶先生劳累,等把玉玺重新做出来,你们师徒再重逢也不迟。”

顾明蕴蹙眉,原来三王爷早就什么都知dào

了吗?

他竭力隐瞒,就是担心三王爷对自己失去信任,毕竟这么一个小事都做不好,以后难担大任。

如今被三王爷一语道破,顾明蕴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崔琉娘倒抽了一口凉气,三王爷竟敢公然把叶纪泽押走,为了要挟自己?

她可不是吃素的,谁知dào

叶纪泽被带走,会受什么样的对待?

“玉玺已经完成了一半,老夫的徒儿没在这里打下手,只怕要很久才能完成。”

三王爷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说法,不慌不忙道:“雕琢玉器原本就是一件费神的事,多花些时日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叶先生什么时候做好,这小徒就什么时候放回来。正好庄子里有个地窖,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能添点人气!”

崔琉娘瞪大眼,想到地窖里没有空气,又没吃没喝的,叶纪泽被送进去估计没两天就要熬不住了,简直是草菅人命,她咬咬牙道:“三王爷,老夫敢保证没有谁能比我的手艺更好?若是我不答yīng

,最多一拍两散,谁也得不了好处!”

要是伤了叶纪泽,她就跟这些人拼了!

“叶先生一把年纪,却是冲动易怒了一点。”三王爷从头到尾都像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对她的威胁不置可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叶先生未免太狂妄了一点。不愿意动手,那么本王只得把这小徒儿送去天牢里,晚一天就割下一块肉去喂狗。不知dào

要拖多少天,还能留住最后一口气?”

他似乎饶有兴趣,恨不得立kè

把叶纪泽送过去。

崔琉娘听得心惊胆战,只是三王爷的语气太平常,就像是在说今天送去天牢的不是人,不过是哪里来的禽畜一样。

她忍不住看向叶纪泽,见他的目光一转,彼此眼神相对,崔琉娘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点头了:“希望三王爷守约,暂时不要动老夫的徒儿。事成之后,就把他放回来。”

三王爷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叶先生似乎忘记了,庄子的主人是本王。本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会把叶先生的小徒送回来。要是叶先生事情办得好,本王自然就高兴了,便会放人了。”

言下之意,若是没让他满yì

,就得开始折磨叶纪泽了?

崔琉娘是骑虎难下,她恨不得叶纪泽立kè

暴起,然后逃出庄子去。幕后之人确定是三王爷,之后的事就容易办了。

只是叶纪泽刚才目光里的决心明明白白,叫她稳住这些人,趁机逃出去报信。

叶纪泽或许还有自保的办法,可是崔琉娘却是弱质女流。只要离开庄子,就能搬救兵来救他。

思前想后,崔琉娘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如今激怒三王爷并不是上上之策。这人一看就是**,还不知dào

心里想了多少办法来折磨人,绝不能给他动手的理由!

她面露迟疑地看着桌上未曾完成的玉玺,又望向地上的叶纪泽,想法不言而喻。

顾明蕴趁机出来打圆场,笑道:“叶先生可以放心,小徒不过搬出去住几晚。要是先生紧赶慢赶,师徒很快就能重逢了。”

三王爷见事情如自己所料,便失去了兴趣,很快起身而去,崔琉娘阴沉着脸,轻轻点了下头:“还请世子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莫要让小徒受太多苦了。”

这时候还念着徒弟,真是师徒情深。

顾明蕴面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对三王爷的崇敬是滔滔不绝。看看不可一世的雕刻高人,这还不是被收拾得贴贴服服的?

王爷让他去东,绝不敢往西去!

“这是自然,叶先生只管放心做好分内事。我可以保证,事成之后,你家徒儿会完整无缺地回到先生的身边。”

假惺惺地保证完,顾明蕴急忙追上三王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脚边:“主子爷,小子有错,没能尽早办妥此事。”

三王爷负手而立,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起来吧,不得力的下属收拾了便好,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倒是那老头却是太放纵了,不给点颜色他看看,越发的放肆了。”

“主子爷教xùn

得很,小子多有妥协,倒叫那对师徒得寸进尺了。”顾明蕴脑袋放低,却没敢立kè

起身,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

“你也是年轻,又是心软的孩子,难免会被牵着鼻子走。”三王爷也不怪罪,伸手亲自把他扶了起身。

顾明蕴满脸感动,又问道:“不知dào

那个徒弟,该如何处置?”

要真是杀了,叶老头只怕二话不说就把玉玺扔下,再不肯完成了。

说真的,庆国这么大,要找一个厉害的玉雕师并不是难事。只是时间紧迫,再拖下去怕是有变,叶老头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三王爷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傻小子,不步步相逼,他又如何会听话?不弄死一个人,折磨他的办法却有千千万万。”

顾明蕴恍然大悟,叶先生如此宝贝他的徒弟,看见徒弟受苦,只怕不吃不睡也要尽快把玉玺做出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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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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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狠狠打了一棒,是时候给点甜头。”三王爷始终觉得,威逼和利诱该放在一起,哪个都不能缺。

顾明蕴心领神会,要叶老头乖乖听话,可不只是逼迫。

拿他喜欢的徒弟做人质,拿捏在手里,不怕叶老头轻举妄动。但是刚开始还好,谁知dào

这老头会不会是个长情之人?

别说是三王爷,就连顾明蕴也是不信的。明安侯不是也说对大夫人矢志不渝,到头来不过是侯夫人三两句话,加上私底下诬陷,这个男人不也亲手把大夫人撵出了侯府?

说是深情难移,后来不也跟青涟打得火热?更别提是后院多了周姨娘,姜姨娘又怀孕了,所谓的痴情听着就像是一个漂亮的花瓶,看着光鲜,受人称赞,却经不起一点摔打,脆弱得很。

在利益面前,所有的情谊更是不值一提。顾明蕴清楚拿捏住这个徒弟,对叶老头的控zhì

只怕不会太长久,用利益去引诱,才是最大的诱饵。

三王爷不过一眼,就知dào

顾明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满yì

地点头。顾明蕴这点极好,不用多说就心领神会,让他不用多费唇舌:“这对师徒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既然叶老头动不得,那个小徒弟你就多费心,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来。”

“是,主子爷交代的事,小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顾明蕴不忘在三王爷面前表表忠心,好让他明白,自己是在尽心尽lì

办事的。

三王爷点头,赞许地笑道:“你办事,本王素来放心。如今风声紧,你也小心点,别被皇帝抓住了把柄。”

听见他关心自己的话,顾明蕴心下感动。明安侯之前说三王爷不过当自己是一枚极好用的棋子,世子是不相信的。看着三王爷亲切的面孔,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更是感激涕零,有种不一样的知遇之恩。

在所有人跟前,顾明蕴总是被叫作世子,私底下谁不知dào

都只把自己看做是明安侯的儿子?

顾明蕴不喜欢这个称谓,不像三王爷眼中只得自己一个,认为他是堪称大用之人。这一点让他有些飘飘然,一想到三王爷登顶,自己就算不能封为亲王,也是朝中重臣,不由心花怒放。

他低着头,亲自送三王爷上了马车,这才回来吩咐道:“把那小徒弟押去水牢,别把人弄死了,也得撬开他的嘴!”

底下的侍卫应了,又迟疑道:“那位叶先生,属下需yào

多派人去盯着吗?”

“不必,一个糟老头罢了,插翅难飞,难不成还能在我眼皮底下逃得掉吗?”顾明蕴摆摆手,根本没把这位叶先生放在眼内。刚才被三王爷夸赞,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立功,叫主子爷另眼相看了:“送一箱玉器进院子,再挑两个漂亮的丫鬟进去伺候。”

他就不信了,叶先生难道真的对一个徒弟一往情深,看不上其他人?

不过是硬邦邦的男人,哪里有柔软娇媚的女子来得舒服?

崔琉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忍不住狠狠咬着指甲。叶纪泽被带走已经半个时辰了,她却依旧想不到法子如何联系外头来救人。

她正烦恼着,冷不丁听见外头有侍卫过来,抬着一大箱子,在自己面前打开:“这是世子吩咐下来的,给先生把玩。还有这两个丫鬟,若是先生不喜欢,只管开口。”

侍卫身后跟着两个千娇百媚的丫鬟,看向他的神色带着羞涩。

崔琉娘哪里能不明白顾明蕴打得是什么主意,用玉器来收买人心,再让丫鬟来吹枕边风吗?

她冷笑一声,倒像是顾明蕴的手段。在他心里,只怕没什么真情可言,任何人心都是可以改变和玩弄在手心里的。

崔琉娘撇开脸,不悦道:“都弄走,老夫不需yào

。”

侍卫二话不说把箱子和丫鬟都带走了,很快又来敲门:“世子估摸先生会不满yì

,早就准bèi

了其他,还请先生移步,亲自挑选?”

她不耐烦,回头一望,倒是惊住了。院子里摆放了十数个箱子,全部都打开。不是放着少见的玉器,就是真金白金,甚至有刚刚打磨好的极品玉石,看得人心痒痒的。

箱子后面还站着几十个漂亮的丫鬟,只穿着纱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白皙娇嫩的肌肤在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

可惜顾明蕴算漏了一点,崔琉娘还真不是个男人。

她扫了一圈,到底把视线落在前头的几个箱子上。目光所到之处,侍卫已经会意,让人把那几个箱子抬了进来。

看样子这些丫鬟还是没入眼,侍卫漠然地抬了抬手,女子们满脸惊恐,其中有一个大胆地扑过来跪在崔琉娘的脚边哭道:“求老先生垂怜,若是先生一个都不选,奴婢们都得被送去充军,千人枕万人骑,再也回不来了。”

只要去了那样的地方,怕是到死才能解脱。

她这一哭,那些姑娘们也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崔琉娘皱眉,顾明蕴真是丧心病狂,集结军队,为了安抚人心,就把这些年轻的丫鬟们送去糟蹋吗?

她是心软,却更明白留下丫鬟在身边就是隐患,彻底绝了自己逃出去的机会,便开口道:“院子里根本不需yào

那么多伺候的人,留下一两个罢了,救不了所有人,又是何必?”

反正崔琉娘不可能留下所有人,留下的心里高兴,被送走的依旧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脚边的丫鬟满脸希翼,摇头道:“只得一线机会,奴婢们都不愿放qì

。”

只要有一两个留下来,总比都死了得好。再说,留下伺候,已经是她们唯一能逃脱苦难的机会,谁能不把这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崔琉娘抿了抿唇,顾明蕴倒是残忍,却也摸清楚了自己的好心肠,只怕会因为同情而留下一两个丫鬟来。

她索性上前在丫鬟们周围慢悠悠走了一圈,似乎在挑牲口一样,上下打量,然后再走向下一个。

丫鬟们被这位老先生的举动惊得呼吸都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贵人,失去了唯一翻身的机会。

“就这两个吧,”崔琉娘没挑那个跪在脚边的丫鬟,毕竟她太口齿伶俐了,过于聪明的人留在身边隐患太多,只选了两个胆小的,根本不敢抬头对上她的眼神。

侍卫见她选好了,赶紧把那两个丫鬟留下,其他的便一股脑地赶了出去。丫鬟们面如死灰,欣羡和嫉妒的眼神落在那两个欣喜若狂的丫鬟身上,绝望地走远了。

打头的丫鬟满脸灰败,被侍卫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这才艰难地站起身离开了。

崔琉娘挑了人,便把她们带进屋里去,交代道:“老夫不喜热闹,最讨厌有人不经允许就闯进来,更不爱有人近身伺候。擅自做主,太过聪明的,老夫也是厌恶。你们乖巧听话,那就留在院子里,不然就一并跟着她们走吧。”

两个丫鬟连忙跪下,急忙表忠心,生怕被人赶出院子。

打发她们出去了,崔琉娘站在窗口,偷偷打量这两人忙碌的身影。

做事笨手笨脚的,不像是熟手,脚步虚浮,也不觉得是有武艺在身,她挑的这两个丫鬟应该不是顾明蕴和三王爷送进来的眼线,但是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

刚才崔琉娘心下突然有了主意,就不知dào

能不能实现了。虽然冒险,却是她唯一能离开庄子的方法了。

入了夜,她突然把两个丫鬟叫了进去,外头守着的侍卫目光对上,就知dào

这个老头子肯定要耐不住,却没想到连一晚都没过,这就移情别恋了?

两个丫鬟也是忐忑,进去后低头不吭声。

崔琉娘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问道:“你们都会什么,琴棋书画,还是唱曲儿?”

左边的丫鬟上前答道:“奴婢会弹琴,她会跳舞。”

闻言,崔琉娘眯了眯眼:“正好夜里太安静,让人送古琴来,给老夫凑个乐子。”

丫鬟不敢忤逆,赶紧叫侍卫送来趁手的古琴,另外一个丫鬟则是换上轻便的衣裙,琴音一起,便开始翩翩起舞。

果真是尤物,就这么送去充军,顾明蕴倒也舍得。

这些女子长得美,身姿袅袅,只怕是给军官准bèi

的,不像是先头跪在脚边的那丫鬟说的,给普通的士兵当军ji来着。差点就让那丫鬟给骗了去,没选她是正确的。

崔琉娘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把跳舞的丫鬟叫住了:“继xù

弹奏,你跟着我进去。”

跳舞的丫鬟受**若惊,急忙进去了,被叫着跳了**的舞,双腿快要断掉了,天色擦亮的时候这才揉着腰,一拐一拐地走出来。

外头弹琴的丫鬟十指都出血,伤口血淋淋的也很是可怕。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扶着彼此离开了院子。

来往的侍卫挑眉,倒没想到那老头如此厉害,把丫鬟折腾得这般厉害,连走路都快走不动了,心下嫉妒,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真是便宜了一个糟老头。

丫鬟足足躺了半天才好转,不敢真的休息一整天便去院子伺候了。

一连几天,崔琉娘只让两人弹奏跳舞,跳舞的丫鬟每次都被叫进内屋去,侍卫们也见怪不怪。

顾明蕴更是巴不得叶先生沉迷在女色之中,由奢入简难,以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不就要对他乖乖听命行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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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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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弹琴的丫鬟十指都破了,再也弹不动,跳舞的丫鬟双脚扭伤了,根本跳不动。更新最快最稳定

崔琉娘也不为难两人,把她们叫进里屋,让丫鬟们说故事打发时间。

她们终于不用弹琴跳舞,心里松了口气,绞尽脑汁琢磨说什么有趣的故事来。

崔琉娘一边听一边悄悄观察,这两个丫鬟哪里就真是胆小怕事?

自己倒是看走了眼,这两天瞅着,两人进退得宜,又是清楚如何拿捏一个度。既没过分亲近让她厌恶,却也是懂得小意温柔,很清楚徐徐图之。

果真要送去拿捏住军官的丫鬟,哪里是简单的货色?

那个在最前面当出头鸟的丫鬟,反倒是不够内敛的聪明,想着奋力一搏罢了。

崔琉娘依旧没让两个丫鬟近身,倒是对她们和颜悦色了不少。

没两天,她就挑了其中一个丫鬟来守夜,在外间支个小榻,算是勉强放在心上了。

顾明蕴听见回禀,嘴角不由一弯,他就知dào

没有男人能抵挡美色的**。要是这两个丫鬟不顶用,他已经准bèi

送上几个清秀小厮了:“做得不错,赏两副头面过去。还有,那小徒还没开口?”

侍卫惭愧地点头:“那小徒是个硬骨头,不管如何就是不张口。”

“那就把院子里的事透露一点,尤其是叶先生的近况,想必这小徒会很想知dào

,我就成全他。”顾明蕴冷笑,知dào

叶先生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这小徒估计悲愤又恨极,张口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又有侍卫来禀:“世子,伺候叶先生的丫鬟过来了。”

顾明蕴皱眉,这个时候特意过来,只怕是有要事禀报,便点头了:“让她进来。”

进来的是跳舞的丫鬟,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后,这才怯生生地开口:“世子爷,叶先生从来不近女色,恐怕不是因为喜欢男色,而是她原本就是女子。”

顾明蕴听了,惊得险些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她道:“你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无凭无据,居然说叶先生是女子?”

丫鬟急急辩解道:“世子息怒,请听奴婢细细道来。叶先生不召奴婢们侍寝,离得远远的。喜爱男色之人,对女子近身极为厌恶。奴婢有意试探,不经意装作摔倒,扑向叶先生。她打算伸手扶住奴婢,到头来却退开了。”

不是厌恶,而是不敢靠近,这不会是喜爱男色的人。

顾明蕴听着有几分道理,却依旧半信半疑:“叶先生年纪大,素来心软,会想扶住你是平常之事,怎的就联想到她是女子来了?”

丫鬟蹙起眉,委屈地想,她那么漂亮,连经过的侍卫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叶先生不看就算了,连碰都不碰,肯定不是男人来着。只是这些话她不敢说,小心翼翼地道:“叶先生对侍卫也不感兴趣,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实在不正常。”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罢了,听着似乎有道理,却根本站不住脚,顾明蕴懒得再跟丫鬟扯谈,摆摆手打发她出去了:“等拿到确切的证据,你再过来。”

丫鬟出去后跺跺脚,没想到世子爷根本就不相信她。不过只要拿到证据就是大功一件,她怎么也不会错过了。

她不乐意把功劳分给别人,连一起伺候崔琉娘的丫鬟也没提起过自己曾到顾明蕴跟前禀明了,若无其事地回来,被对方抱怨道:“不是说去茅房了,怎的这般久?先生提起你几次,要你进去伺候呢。”

这话里不免含着酸气,一起伺候了好几天,怎的老先生不喜欢自己,却喜欢另外这个丫鬟?

听罢,丫鬟心里一凸,赶紧进去了:“先生唤我……”

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脖子一疼,她眼前一黑就晕在了地上,脸上还有惊讶的神色尚未完全显露。

崔琉娘瞥了眼丫鬟脚上的绣花鞋,底下沾着的泥土还新鲜着,比平日要多了。

显然这个丫鬟出了院子,里头可没那么多泥土的。看来她的事情就要暴露了,此时不走,怕是再没有机会。

她毫不吝惜地把丫鬟的衣裙都剥光了,手忙脚乱地对着铜镜,扯下胡子,简单用眉笔和脂粉细细描绘。

青淼以防万一,教会了崔琉娘最简单的易容方法。

易容最重yào

的不是模仿五官,而是一个人的神色。观察了这个丫鬟好几天,崔琉娘对她的一举一动已经了然于胸。

若非如此,也不会把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进来,盯着看一整夜。

崔琉娘检查了两边,勉强能凑合,在夜色里也能遮掩几分。

她捏了捏拳头,把丫鬟拖到**榻上,把胡子仔细黏上,朱钗都拆掉戴在自己的发髻上。

琢磨了一番,崔琉娘又把枕头在被子里堆起来,远远看着像是两人平躺在**榻里。一个是叶先生,另外一个自然是伺候的丫鬟了,谁也不会怀疑少了个人,能给自己争取不少时间。

事不宜迟,她连雕刻的工具都舍弃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爬出窗户便往东边去。

崔琉娘留意了好几晚,这个时候正是东边侍卫换班,唯一的空隙。若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她就能离开守卫重重的庄子!

可惜不清楚叶纪泽究竟被关在哪里,根本打听不出来。这些人是不打算告sù

她了,只能盼着带救兵回来救他。

她已经拖了几天,希望叶纪泽还能挺住。自己逃走的消息一出,丧心病狂的顾明蕴会不会对叶纪泽动手?

崔琉娘手脚冰凉,还是咬咬牙钻入树丛里安静地等着。她没有能力一个人把叶纪泽救出去,再留下来只会错过最好的时机,反倒要害死叶纪泽的。

换班的暗号一起,侍卫打着哈欠抬脚离开,正是这个时候了!

她左右张望,这才轻巧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跑到围墙旁边的大树上。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爬树逃脱,崔琉娘也顾不上被磨破的双手,拼了命的往上爬。换班的时候她算过,只有一小会儿,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手脚并用,崔琉娘居然在几个呼吸间就爬到了树顶,简直是超常发挥,她没能松口气,爬上围墙,只要跳下去就能逃出去了!

“什么人!”忽然火光从后面亮起,崔琉娘心里一凉,不管不顾就闭眼跳下高高的围墙,后背一疼,她几乎是整个人掉下围墙的。

她扭头一看,羽箭刺入肩胛,疼得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到底还是被发xiàn

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崔琉娘赶紧爬起身,感觉脚踝扭伤了,但是脚步声已经在逼近。

她暂时不能扯掉羽箭,不然血迹留下,很快就会被人发xiàn

自己的行踪。

崔琉娘忍着剧痛,拼命往前奔跑,只要离开庄子的范围,前头就是一小片的树林,应该有躲藏的地方。

围墙外是一片荒芜的天地,她第一次觉得路这么长,跑得几乎筋疲力尽,这才看见小树林。只要躲进树林,就足以隐藏身影,然后穿过树林就是管道了,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根本没有时间了!

崔琉娘咬着下唇,狠狠心整个人从山丘上滚了下去,躲开了后头侍卫伸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羽箭因为滚动刺入得更深了,她就快晕过去的时候才停下来。艰难地睁开眼,一行打猎的车队正停顿歇息。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华丽的车身有着皇家图腾。她勉强辨认,不是三王爷,这就足够了,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崔琉娘飞快地钻了进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让崔琉娘一个激灵便暴起,紧紧捂住对方的嘴巴。

是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鬟,她打量一眼,很快转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华衣锦袍,满身贵气。乌发披散在身后,衣襟敞开,轻松惬意地侧躺着,似乎饶有兴致地盯着半身沾满鲜血的崔琉娘。

她只得眼前的人非富即贵,不等对方开口便严厉地低声威胁道:“想要这个丫头活命,就不要把我供出去。”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王爷,前面庄子说是跑了一个逃奴,正打算在附近搜索。”

另外一道声音咋咋呼呼地道:“快,四处搜一搜,别让那逃奴惊扰了十四王爷。”

原来面前的男人是十四王爷吗?

崔琉娘心下一松,她曾听叶纪泽说过,十四王爷与皇帝感情最好,若是有困难不方便进宫,向十四王爷求救也是一样的。

她颤着手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佛,向前一递,却已经彻底撑不住了,倒头就晕了过去。

丫鬟吓得差点又要惊叫,被十四王爷一个眼神制住了:“什么逃奴,跟本王何干?”

侍卫会意,二话不说就拦住要上前的人。

“王爷的马车,哪里是你们这些刁民能搜的?若是再纠缠,小心王爷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世子的人面面相觑,知dào

十四王爷这个硬骨头可不好啃。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就连皇帝都要谦让三分,胡缠乱搅起来,就算是三王爷也吃不消的。

“我们走——”领头之人忿忿不平地离开,却示意手下在各处搜查。十四王爷可不是善人,真会救一个陌生人,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指不定是逃到哪里躲起来了,他们没必要得罪十四王爷,硬要闯进马车去搜查,坏了世子的大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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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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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琉娘是疼醒的,睁开眼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正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把柳叶刀,正扭头跟对面不知dào

谁在说话。更新最快最稳定

她心里一惊,勉强抬起头,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十四王爷。

“醒了?正好,你自己拿主意吧。”十四王爷示意老叟问崔琉娘的意思,他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老叟摸着胡子,低头看向她:“夫人后背的羽箭里有倒勾,若是要拿出来,必定要剐肉,不然可就不好办了。”

剐肉的痛苦,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受得住的,但是再不动手,崔琉娘也得血流而尽。

反正都要死,或许该冒险,只是十四王爷不乐意替她拿主意,老叟显然是郎中,也不知dào

崔琉娘愿不愿意冒险。

崔琉娘转向屏风的位置,气若游丝道:“叶纪泽还在庄子里,王爷什么时候派人去救他?”

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反倒关心夫君的安危吗?

十四王爷盯着屏风,只能看见朦胧的山水画,语气淡淡的:“已经派人潜进去了,只是顾明蕴警惕,把叶纪泽不知dào

藏去了哪里。”

看着水牢里的状况,叶纪泽被动了私刑,浑身的伤势估计不轻。又估计着崔琉娘,看怕还没敢逃脱。

再拖下去,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

十四王爷眯起眼,若非带着崔琉娘这么一个负累,叶纪泽早就能独自逃出来了。

可是崔琉娘那双手,倒是最好的诱饵:“那个玉佛是叶夫人亲手雕琢的?”

崔琉娘一愣,没想到十四王爷不继xù

说叶纪泽的事,反倒突然问起玉佛来:“是的。”

“区区一个玉佛,当作给本王救人的酬劳却是不够的。”十四王爷把玩着手里的玉佛,说的话却叫崔琉娘恨得咬咬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十四王爷眼里,叶纪泽的性命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玉佛吗?

“等民妇的伤势好转,王爷想要多少玉佛都是可以的。”崔琉娘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十四王爷,免得让他恼了,真的不去救叶纪泽。

十四王爷的性子难缠,她也是听说过的,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十四王爷和皇帝并非同母所生,只是生母却难产,没两天就去世了,生前性子温和,很得太后的青眼,便记在了皇后的名下。

从小调皮捣蛋,就跟普通的小子一样,跟皇帝一起长大,说是兄弟,倒不如说是父子。

皇帝比十四王爷年长太多,几乎是看着这个弟弟长大的,对他很是**爱,加上十四王爷虽然胡闹,却从来没损害过皇帝的利益。

登基前的混乱,十四王爷也主动给皇帝帮忙,这份情皇帝是记下的,于是十四王爷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胡搅乱缠是京中出了名的。

只是这爱玉的喜好,也耳听能熟,不知dào

多少达官贵人巴结十四王爷,送去难得的珍品玉器。

十四王爷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直接摔了,简直不给任何人面子。

如此喜欢得罪人,皇帝对他放心,自然更**爱几分。

崔琉娘听着十四王爷近似任性的话,气得心肝都要疼了。

“也好,那本王就暂时记下了。”十四王爷捏着玉佛,成色勉强算中上,这雕工却是难得。

原本听说叶纪泽娶了个鬼斧神工的小夫人,他还嗤之以鼻。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再怎么厉害,如何比得上雕琢了几十年的老师傅?

王府里养着不少厉害的玉雕师,有些是皇帝送来的,有些是别国投奔来的,还有十四王爷特意去请回来的,一个比一个老道,雕工在他看来都是极好的。

有什么想要的玉器,只要说一声,很快就能送来,比起外头那些不知dào

哪里搜刮来的礼物要顺眼多了。

可是跟手里的玉佛一比,府里那些玉雕师的手艺就差了一分。或许雕工差的并不多,只是少了这一分的灵气。

多了一分灵气,整个玉佛看着更加栩栩如生。

说是鬼斧神工,确实不为过。

十四王爷不由叹息,这么好的丫头,却被叶纪泽早早就收进府里,倒是可惜了。要不然他求到皇帝的面前,或许崔琉娘就能留在王府里,任自己差使。

若是崔琉娘想要一个名分,他不能给正妃的位置,一个侧妃是绰绰有余的。

崔琉娘懒得搭理十四王爷,扭头对老叟道:“有劳了。”

言下之意,是让他尽快动手。

崔琉娘可信不过十四王爷,是不是真的用心去找叶纪泽了,看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拖上一天,叶纪泽就要多受一天的苦,她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疼了。

“会很疼,又不能用麻沸散,不然伤口的血就要止不住了。”十四王爷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郎中早就跟他细细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介yì

转述给崔琉娘。

看着似乎不怎么样,那痛苦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郎中割开伤口,立kè

用银针封住穴位,以求让鲜血流的慢一点。若是用了麻沸散,穴位不敏感,效果就要事倍功半了。

崔琉娘费力地咬住自己的一块袖口,对老叟点了点头。

“再怎么疼,你也不能晕过去。”十四王爷说着,对旁边低语了几句,很快丫鬟便捧着一个香炉过了来:“这是本王从西域带来的好东西,闻一闻,你也要精神些。”

崔琉娘嗅得出这是提神的熏香,深深吸了一口,老叟握着柳叶刀,试探性地在她的伤口上轻轻割了一下。

他也担心这个小姑娘承shòu不住,自己把人弄死了,可不好跟十四王爷交代。

崔琉娘感觉到后背的剧痛慢慢变得麻木,只是这一刀下来,痛感再次回来了,她转过头,满脸苍白,额头也是冷汗,皱眉道:“还请动手快一点,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她又再次咬住袖子,表示自己准bèi

好了。

郎中忍不住佩服地看向这个小丫头,狠狠心,手上的动作加快,柳叶刀纷飞,一刀一刀把死肉给剐出来。

崔琉娘疼得浑身轻轻颤抖,却是一声不吭,与其浪费力qì

去喊疼,倒不如忍下来保持体力,支撑到最后也别晕过去。

十四王爷在屏风外没听见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丫鬟很快又过来了,手里拿着帕子,轻柔地拭去崔琉娘额头的冷汗。

冷汗眨眼间就把被褥浸湿了一小片,她勉强能认出给自己拭汗的丫鬟正是今天在马车上的粉衣丫头。

估计是十四王爷的贴身侍婢,王爷倒是大方,示意她过来伺候自己。

崔琉娘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只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好保持清醒。冰凉的柳叶刀贴着皮肤,浑身从冰凉渐渐变得滚烫。

她知dào

,自己这是发烧了。伤口引起发炎,就算处理得当,还要挺过好几天才算是安全的。

崔琉娘想到庄子里还等着自己去救的叶纪泽,顿时心里一紧,说什么都要尽早好起来。

丫鬟瞧见榻上的姑娘后背有一边完全是血淋淋的,半个身子都被染红了,双眼含住一层水光,却硬撑着没让自己彻底晕过去。

她心下叹息,十四王爷真是坏心肠,郎中根本没说崔琉娘不能晕过去,还送来提神的香炉。

这下子,崔琉娘就算想晕,也很难晕过去,硬生生要挺过这剐肉之痛,光是看着,丫鬟就觉得心惊胆战,难为这姑娘竟然一声不吭的。

崔琉娘觉得似乎很久很久,痛苦一直都在,始终没结束的时候,心里时不时有些想要放qì

的念头,可是想到叶纪泽,又坚持了下来。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又或许更长的时间,郎中终于停了手,撒下厚厚的药粉,这才用布条包裹伤口:“好了,倒钩完全被拿出来了。”

老叟手里拿着一柄染满鲜血的倒钩,放在木托上,示意旁边的小丫鬟送去给屏风后的十四王爷。

十四王爷看着血淋淋的倒钩,上面还沾着肉碎,面色不变道:“明安侯世子倒是大胆,连这样的东西也做出来了。”

这种残忍的羽箭,落在人的身上,若是治不及时,很快会血流殆尽而死。若是挖出来,也得死去活来,没有足够的药物,那就是等死的份儿。

当年寒国入侵,用的就是这样的倒钩,足足四千士兵因此而死。御驾亲征,费了多少功夫才把这些人赶走了。

如今顾明蕴又重新做了一批这样的倒钩,对付的是谁不言而喻,看来是准bèi

下狠手了。要是大批量地造好这些羽箭,对皇帝来说并非是好事。

“擦干净了,回头送去给皇兄看看。他们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皇兄也是心软,不然早就该把几人都彻底杀了,也省的麻烦。”

小丫鬟低着头,似乎没把十四王爷的话听进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十四王爷能肆意说出口。

几位王爷被软禁,早年十四王爷就已经上书,请皇帝把三位兄长直接杀了,免得养虎为患。

当初为了这事,御史连番上书,险些撞柱子,这才打消了十四王爷的念头。毕竟十四王爷这是完全不当几个王爷是兄长,虽说是同父异母,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兄弟,说杀就杀了,传出去成何体统?

十四王爷越是胡闹,越是衬托出皇帝的仁慈。只是如今看来,皇帝的仁慈倒叫这些人一点都不知dào

感恩,反而得寸进尺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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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得其所

崔琉娘迷迷糊糊听见十四王爷的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些王爷得了皇帝的仁慈被圈禁,吃的用的一点都没比以前少,只是不能随意出外。

但是这些王爷的子孙却没受束缚,该干嘛就干嘛,唯独他一个人在家里安分守己。如此待遇,已经足够宽容了,可惜到底还是不知足。

这般拎不清的人,倒不如都杀了,省的给别人添麻烦。

她疼得厉害,就算有香炉在侧,但是经lì

了一番剐肉之痛,到底还是撑不住了,闭上眼很快昏睡了过去。

丫鬟尽职地守在一侧,十四王爷听说崔琉娘点头赞同自己的话,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会雕琢玉器,手艺非凡,还足够坚韧,剐肉之痛竟然忍下来了,加上这份胆大,他又开始可惜好东西让叶纪泽早早就抢了去,自己现在也就只有想的份儿了。

十四王爷侧过头,问身边的小丫鬟:“叶纪泽要是死了,他的夫人是不是就能归我了?”

吓得小丫鬟跪在地上,没听说如此诅咒别人家的姑娘当**的。

见状,十四王爷十分无趣地撇撇嘴,府里一个个都像惊弓之鸟一样,实在没意思。不过一个玩笑话罢了,她们还当真了?

自己再怎么混账,还不至于对一个有夫之妇产生什么旖旎的想法。

其他丫鬟却不这么想,正妃进府也有五年了。也没见十四王爷另眼相看,喜欢的时候就过去走一转,不喜欢的时候一两个月都不踏进王妃的院子。

起初王妃也心酸得很。夜夜在屋里偷偷抹泪。后来也看开了,十四王爷没有定性,对女儿也不是很感兴趣。

她好歹最多能一两个月见王爷一回,侍妾很多一年都见不着人,就连刚入府没两年的侧妃,也就刚进门的时候十四王爷感兴趣进了她三天的院子,便彻底抛诸脑后。想不起她来了。

王妃不止一次看见侧妃来哭闹,她也是没有办法。索性两人一起礼佛。倒是心境平和了不少。

十四王爷却更不欢喜了,礼佛后的王妃身上有着浓重的檀香,这就算了,整个人虽然平和下来了。却看着有些死气沉沉,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怎么逗都没什么大表情,更是叫他心淡了,再也不喜进王妃的院子。

如今十四王爷居然对崔琉娘如此感兴趣,连受伤剐肉也陪在一边。虽然是不合礼数,只是有屏风隔开,又有不少丫鬟伺候在侧,勉强还说得过去。

只是十四王爷把西域难得要来的一两熏香都送给崔琉娘用了。这举动却是少见。就连王妃白天精神不济,想要讨要一点,可都没能要过来的。

如今他直接把所有熏香都给崔琉娘点燃了。哪里像是玩笑话,分明是看上了这个小妇人!

丫鬟忍不住看着昏睡的崔琉娘,眼底露出同情的目光。被十四王爷看上,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她还是有夫之妇,夫君在别院里还生死未卜。

十四王爷交代下去。用最好的金疮药,务必让崔琉娘尽快好起来。尤其一双手要保养得当。决不能有丁点的伤口留下。

崔琉娘的高烧整整一天**这才好转,丫鬟们熬了**,一个个神色憔悴,看见她睁开眼,大多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有小丫鬟跑腿,赶紧给十四王爷禀报,大丫鬟则是用热水拧了帕子给崔琉娘擦了擦脸,好让她精神些,细声细气地道:“夫人感觉好些了吗?”

“有劳了,”崔琉娘张开口,声音沙哑,喉咙像是有沙子滑过,实在难受得很。

丫鬟早就备下温热的参茶,给她喂了两口润了润喉咙便撤下了:“郎中交代过,姑娘如今还没用些东西垫垫肚子,不能喝得太多。”

很快软绵的白粥就送了上来,大丫鬟吹了吹,这才一口一口地给崔琉娘喂上。

崔琉娘感觉有些不自在,只是后背太疼,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索性接受丫鬟的好意,张口把温热的白粥吃下,肚子暖暖的,有种彻底活过来的感觉。

“我家夫君有消息了吗?”丫鬟给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崔琉娘就忍不住询问。

丫鬟心叹他们夫妻情深,低声答道:“暂时还没有消息,庄子上严密戒备,不是那么好闯进去。若是硬闯,怕是他们狗急跳墙,伤了叶公子就不好了。”

崔琉娘也能明白,硬闯才是下下之策,只是她等了几天,更是焦急难耐。

谁知dào

叶纪泽是什么状况,顾明蕴会不会把他认出来了?

自己逃出庄子,恐怕顾明蕴要多想了。加上屋里头那个被弄晕的丫鬟,却是已经跟世子通风报信的。

看样子,那丫鬟是对她的身份起疑了。原本该是斩草除根,可是崔琉娘却下不了手,留下了这个隐患,顾明蕴或许很快就能猜出自己是谁。

猜出了崔琉娘,确定叶纪泽的身份还会远吗?

越是拖得久了,叶纪泽越是危险。崔琉娘皱起眉头,虚弱地道:“将我送回去,世子肯定会把我跟夫君关在一起。”

“你倒是胆大,还敢独自回去?”十四王爷正好过来看看她,听见崔琉娘的话,不由笑了:“谁知dào

顾明蕴会不会把你们关在一起,或许有你这个大把柄在,他更能对叶纪泽肆无忌惮地下手了。让你看着叶纪泽痛苦,却束手无策,顾明蕴只怕更加高兴。”

顾明蕴对叶纪泽可没什么好印象,早就想要弄死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得以后成为变数来坏了大事。

就这么直接弄死了。怕是难消心头之恨,有崔琉娘这个观众在,不是更有意思吗?

崔琉娘听得心里一跳。又忍不住看了十四王爷一眼,他对顾明蕴的做法倒是十分清楚,就像是自己也会这么做一样。

“不必这样看着我,若本王是顾明蕴,也会这么做的。”十四王爷坐在软榻上,盯着她道:“庄子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几乎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天牢没有暗门。连书房的账本和信笺都翻出来了,依旧不见叶纪泽的身影。”

“不过他也算是立了大功,若非有这些证物在,皇兄还不相信三哥勾结外人要对庆国不利。想要推翻他当皇帝呢。”

崔琉娘细细回想着顾明蕴的每一句话,忽然眼睛一亮:“地窖,地窖找过了吗?”

“地窖?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居然是那里吗?”十四王爷摸了摸下巴,下属曾说庄子上有两个地窖,只是入口出都是杂草和尘埃,看着像是许久没用过的,也就没去仔细查看。

如今想来,这伪装做得天衣无缝。把他的属下都骗过去了吗?

“去传信,让他们到地窖找人。”整个庄子几乎都翻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显然地窖是盲点。让所有人都错过了。

谁都不会想到,顾明蕴这般丧心病狂,居然把叶纪泽关在地窖里。

时间久了,地窖不通风,人可就要没了。

如今掐指算了算,整整两天两夜。估计叶纪泽不可能再活着。

顾明蕴真是心狠,对待自己的哥哥也好不心软。直接扔到地窖里,让他在绝望中窒息而死吗?

“已经两天两夜了,叶夫人要有心理准bèi

。”十四王爷顿了顿,到底还是开口告知她这个真相。担心崔琉娘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时候若是疯了,失去这么个人才,他就要惋惜了。

崔琉娘摇头,坚定地道:“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的。”

她不相信叶纪泽会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地窖里,他会有办法自救,崔琉娘近乎盲目地相信着这个男人。

十四王爷沉默了下来,崔琉娘双眼迸发的璀璨光芒几乎要烫伤他的双眼。

就这么希望叶纪泽活着吗?

他有种感觉,若是叶纪泽真的救不回来了,或许崔琉娘也要跟着活不了。

十四王爷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两人之间的这种强烈的牵绊。就算是他和王妃,要是自己死了,王妃估计也就哭两场,然后努力成为皇家的好媳妇,或许还竖起贞节牌坊,一辈子守着他的灵位。

可是王妃也不过尽职尽责,王爷在,她就尽心担当合格的王妃角色,王爷不在,她也是府里的女主子,把这个家撑下去。

他和王妃彼此都明白,两人之间没什么强烈的情爱,感情之外,还有家族的利益,皇家的脸面,各种各样夹杂在一起,没想象中那么单纯。

像崔琉娘如此单纯地只想要叶纪泽活着的想法,实在叫十四王爷有些惊奇。虽说之前是开玩笑,但是叶纪泽不在的话,把崔琉娘留在王府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有一天,崔琉娘对待自己,也像是对叶纪泽一样,十四王爷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有意思了。

王爷有命,底下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地窖,在其中一个发xiàn

了奄奄一息的叶纪泽。两指落在颈侧,没有脉搏,身上也是凉的,已经没气了,不由惋惜地摇头。

伪装成侍卫的人叹了口气,想到王府里那位剐肉之后坚强活下来的叶夫人,就忍不住同情她。

盼了这么久,却没把夫君盼回来,只怕要伤心欲绝。

他压低声音道:“去跟主子传信,叶大人没能救回来,让叶夫人节哀。”

后头有人低问:“叶大人的尸身该怎么办,带回去吗?”

“这是自然,叶大人是有大功劳之人,说什么都要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不能让有功劳的人死在外头,连个全尸都保不住,以后谁还乐意为皇帝效忠?

这也是十四王爷的私心,没看见尸首,崔琉娘只怕也不会放qì

的。与其让她活在不真实的梦境之中,倒不如刚开始就不要给莫须有的希望。

身为下属隐约也能猜出十四王爷的心思,对崔琉娘有些唏嘘。好歹刚没了夫君,就有了一个能依靠的大树,也没什么不好。

王爷一表人才,又是皇亲贵胄,崔琉娘也是走运了。若非恰好王爷一时心血来潮到郊外打猎,被一匹小鹿引到庄子附近,崔琉娘早就没命了,死在顾明蕴的手里,哪里会像如今侥幸活下来,还得了王爷的青睐?

他伸手要扛起叶纪泽的尸身,却感觉身上一凉,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断然否认

侍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好在训liàn

有素,很快就回过神来:“叶大人这是闭气的功夫?”

叶纪泽轻轻点头,好在这身闭气的功夫,他才能在地窖里熬了两天两夜。

他刚才隐约听见了“叶夫人”几个字,这才慢慢醒转过来。这些侍卫进入地窖的时候,叶纪泽也有所感,但不确定是谁的人,自己才静观其变:“夫人在王府?她还好吗?受伤了?”

要从庄子上逃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那个时候,叶纪泽除了让崔琉娘独自面对,暂时也没别的法子。终归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没料到三王爷会突然发难。

不过是一瞬间的对视,三王爷就算没认出自己是谁,也绝不会让任何有丁点异状的人逃脱,坏了他们的大事。

侍卫简单明了地道:“叶夫人中箭,幸好王爷路过,及时救治,如今没有性命之危。”

此处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叶纪泽也明白,问的几句话的功夫,也让他的手脚有了力qì

,慢慢站起身来。

爬着梯子上去,一阵风声传来,叶纪泽立kè

抓着前面的侍卫下来,躲过了一波箭雨。

顾明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冷冷道:“这么大的诱饵放着,果真把人给引来了。都给我放箭,一个都别放过!”

叶纪泽低声问道:“把响箭给我。”

每个侍卫身上必然会带着一支响箭。方便传达消息,这人也不例外,二话不说就把箭给了他。

接过响箭。叶纪泽隐约猜出刚才顾明蕴的位置,飞快地探出半个弓箭,直接放箭。

“嗖嗖”两声响起,听着就像许多箭迎面而来,还越来越近,顾明蕴连连退后,侍卫赶紧上前防御。

趁这个机会。叶纪泽迅速从地窖一跃而起,身后的人也跟着出了来。

只要离开地窖。他们才有机会反击。

不然地窖口那么小,几个人完全成了瓮中之鳖,要别一个个击落了。

顾明蕴看了眼侍卫手上的响箭,眼底隐含怒火。居然用这么一支箭就骗倒了自己,真是可恨!

用刑之后,还以为这个小徒弟只剩下一口气,很快就活不了。正好有人潜入庄子,还把不少东西给偷去了,可是人却始终没有撤离,兜兜转转似乎在找什么。

顾明蕴就按兵不动,索性用那个小徒弟做诱饵扔进地窖。果不其然,他们找的就是这个人。直接堵在地窖口,不出多久就能把人都灭了。

谁知dào

出了一个程咬金,那个小徒弟果真不是普通人。三王爷是对的,早该直接弄死了才是!

“你别忘了,你师傅还在我们手里,若是束手就擒,还能让他活命,不然……”顾明蕴不确定这个小徒弟被关了几天。估计就剩下半条命了,会不会在乎他的师傅而不顾一切地投降。

但是只要能动摇他。指不定就能找到机会把这些人都一窝踹了。

叶纪泽慢慢抬起头,对上顾明蕴双眸冷声道:“师傅已经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害死他的人!”

身后的人一惊,没想到他会破釜沉舟,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也是,若是有人猜出他的身份,未必不会顺藤摸瓜知dào

是崔琉娘。为了安全起见,说是死了,顾明蕴也能打消疑虑而收手,也能让崔琉娘以后能安然无恙,不被怀疑。

“死了?”顾明蕴冷笑,死了更好,他也不用担心要如何抓住那人,再怎样封口,没得坏了主子爷的大事:“想要杀我?就凭你们几个?真是不自量力!”

他压根没把几人放在眼内,虽然不知dào

是谁的人,但是区区几个,自己还没放在眼内。庄子上的侍卫和暗卫足足有几十人,一个个武功高强,都是三王爷挑选的好手,绝不会连几个人也摆平不了。

“鹿死谁手……还不知dào

呢!”叶纪泽趁他掉以轻心,瞅准一个侍卫最薄弱的位置,手里的长剑一挥,排山倒海的剑qì

汹涌而出,顿时杀出了一个缺口来。

他脚尖一点,飞快地从缺口扑向庄子的围墙。

后面的人手里多多少少有杀手锏,迅速扔向立kè

包围过来打算堵住去路的侍卫。

“轰隆”一声,夹杂着浓厚的烟雾扑面而来,顾明蕴顿住脚步,捂住口鼻,谁知dào

这些烟雾有没毒?

接连的爆zhà

,隐约能听见侍卫的惨叫声,他更不敢上前了。

烟雾遮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等散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那几人的身影?

顾明蕴气急败坏,此事若是被三王爷知dào

,他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跑不远的!”他没错看叶纪泽浑身是血,身上伤痕累累,刚才还以为这个小徒弟要跟自己拼命,这才把身边的防护加深,谁知dào

却是为了逃跑,倒是有心计。

只是那么重的伤,完全是别人的负累,如何能跑远?

谁知dào

在庄子外的树林和山丘搜索了整整**,根本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几人是逃出去了,怎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顾明蕴不信邪,跟着出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发xiàn

,只得又累又困地回到庄子里,颓然地坐在书房的桌前。

账本和信笺丢了,如今还把人也丢了,三王爷就算再**爱他,这次也绝不会轻易饶恕。他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三王爷对自己的倚重?

没等顾明蕴想出什么来,只觉身后有动静,他警惕地回头一看,仅仅一眼,就在目瞪口呆中被打晕倒在了地上。

叶纪泽走出来,看着脚边的顾明蕴,自有人帮着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五花大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他们一行人根本没从围墙翻出去,庄子外是荒山野岭,就算有人接应,后面穷追不舍,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和身份。

倒不如回到庄子里,顺便把这个祸害带回去。

庄子里的侍卫都在外面不停搜索,反倒没怎么留意院子内的动静。就连守在顾明蕴身边的暗卫,都被他一一派了出去,就为了尽快找到逃走的几人,好戴罪立功。

“叶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叶纪泽伸手,示意几人稍安勿躁。三王爷能无声无息到这个庄子上来,又没让任何人察觉得到,这里肯定会有密道。

这个书房从来都是有重兵把手,如今人都出去了,才是最好查探的地方。

若是能从密道出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暂时还有时间,叶纪泽飞快地在书房里检查了一遍,没找到密道的入口,连机关都没能发xiàn



他细细回想刚才顾明蕴进来后的动作,下意识地走到桌案前,推开了桌案,手指一弯,敲了敲地面,传来清脆的响声,果真是空心的,密道入口就在这里!

叶纪泽伸手抚过地面,终于找到一个不显眼的凸起,桌案顿时向外一移,地面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楼梯。

一路有夜明珠,明亮可见,他率先下去,其他人扛着顾明蕴跟上。

足足有半个时辰,一行人这才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竟然在京中城内最大的茶楼的马厩里,难怪从来没人发xiàn

得到。

想必茶楼里面,还有密道直接通往三王爷的府邸。

毕竟茶楼人来人往,达官贵人也不少,谁会想到这里有密道?

有人群的遮掩,三王爷乔装打扮,谁也认不出来。

可惜没有时间再细细查看茶楼里的密道在哪里,而且茶楼足足有三层楼,如今人满为患,也不是查看的好时机。

叶纪泽很快到了王府,第一时间询问崔琉娘的住处。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谁也不敢告sù

叶纪泽,早早传来口信,都以为叶纪泽死了。底下人知晓王爷的心思,索性把崔琉娘哄着住进了侧妃的院子里。

如今正主平安回来了,该如何解释才好?

叶纪泽察觉出气氛故yì

,直接扔下他们去找十四王爷了。

十四王爷正沐浴换衣,打算待会好好去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崔琉娘。原本只是清秀可人的容貌,哭着的时候却别有一番风情,叫他也移不开眼。

虽然如今趁虚而入有些不厚道,但是这个时候不出手,可就是傻子了。

他张开手,久久没丫鬟伺候穿上外袍,不由皱了皱眉,回头见丫鬟惊恐地看向门口。

十四王爷转过身,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叶纪泽,只是一惊,很快若无其事道:“叶大人居然平安回来了?”

“见过王爷,不知dào

在下的夫人在何处?”叶纪泽恭谨地行礼,见丫鬟一直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便想到这些人看怕都以为他死了。

不知dào

崔琉娘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如今是不是伤心地哭了?

十四王爷想到煮熟的鸭子居然要飞了,心里十分不痛快,故yì

说道:“叶夫人以为大人死了,为了不做**,答yīng

做本王的侧妃了。”

“这不可能,”叶纪泽毫不犹豫地开口,断然否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绝无机会

十四王爷没想到叶纪泽居然不上当,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哦?为什么不可能?刚成亲没多久就成了**,是谁都不好受。叶夫人还年轻,没道理为叶大人守节,再嫁是必然的。”

他自问出身不错,又高大俊美,崔琉娘又是正值伤心欲绝的时候,十四王爷趁虚而入获得她的欢心,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叶纪泽盯着十四王爷的双眼,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始终没有任何破绽,缓缓开口道:“她必然相信微臣还活着,因为微臣答yīng

过,绝不会轻易死去。”

“但是回来报信的侍卫,已经告sù

了叶夫人关于你的死信。她就算不愿意相信,如今也只能接受现实了。”十四王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要是叶纪泽回来早一点,就能截住报信的人。

可是他回来晚了,崔琉娘已经得了消息,如今只怕伤痛欲绝。

要是叶纪泽再晚半个时辰,崔琉娘估计就是他的了。

十四王爷遗憾地“啧”了一声,就听见外头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禀报:“王爷,叶夫人晕过去了。”

叶纪泽转身就出了去,问道:“夫人在哪里?”

丫鬟迟疑地看向他,此人浑身灰扑扑的,衣袍上还沾着鲜血,实在狼狈得很,一时之间猜不出叶纪泽的身份,不敢胡乱搭话。

十四王爷凉凉地道:“叶大人打算穿一身去见叶夫人。嫌吓得她还不够吗?”

说罢,他随手扔过来一件干净的长袍:“这是本王新做的衣裳,尚未上身。叶大人凑合着换上吧。”

叶纪泽感激地对十四王爷略略点了点头,一边向外走,一边把沾着血迹的外袍脱掉,随手把王爷的新衣裳披上,示意丫鬟带路。

丫鬟领着他到了院子,就见老叟摸着胡子一直皱眉头。

叶纪泽上前一步,急急看向榻上的人。崔琉娘趴在榻上,一动不动。显然还没醒转过来:“郎中,夫人怎么了?”

老叟看着叶纪泽,又转向随后而来的十四王爷,答道:“夫人只是一时伤心过度。很快便会醒过来了。”

十四王爷挑眉,那报信的人脚程倒是快,不然崔琉娘就能少受点罪了,指着叶纪泽道:“这是叶大人,你们都退下吧。”

老叟一听,不由愣住了,只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叶大人还安在,此事甚好。”

他看见叶纪泽身上的外袍又渗出鲜血来,连忙道:“大人受伤了?赶紧治伤才是。”

叶纪泽已经坐在榻前。低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崔琉娘。她的肩头还包着白布,浓重的金疮药扑面而来:“她受伤了?”

“这是自然,独自逃出庄子。若非遇上我,叶夫人可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十四王爷眯了眯眼,对叶纪泽也有几分不满。让一个弱质女流独自逃出生天,要不是崔琉娘福大命大,如今早就没命了。

“都是微臣的错,这才会连累了夫人。”他伸出手。也不敢碰触崔琉娘肩头的伤口,只轻轻抚过她微凉的脸颊。拭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即使在梦中,崔琉娘也在为自己伤心着吗?

泪珠在指尖上,叶纪泽却觉得滚烫滚烫的。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叶夫人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叶大人还是先把伤势稳住才是。”老叟吩咐药童把叶纪泽的外袍脱下,累累伤痕暴露在人前。

十四王爷皱眉,顾明蕴下手倒是狠。叶纪泽乔装打扮,还没发xiàn

身份,不然可不止这一点伤了。

老叟小心翼翼替他包扎好,对十四王爷道:“叶大人只是皮外伤,养一养便好。”

看着虽然下人,但是没伤着根本。对方估计也是不准bèi

轻易把人弄死了,下手十分有分寸,没伤筋动骨,倒是像在吓唬人。

叶纪泽的目光始终落在崔琉娘身上,没怎么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他也是清楚,那些人不过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来。

他一直没开口,对方也不敢轻易把自己弄死了,不然顾明蕴该怎么跟三王爷交代?

正因为那些人束手束脚的,叶纪泽才会放心崔琉娘,想着她逃出去应该不难。对他就像是在猫捉老鼠一样的玩弄,对崔琉娘只怕也没怎么上心,侍卫也是少的。

后来听几个盯着他的侍卫说起,顾明蕴派了两个千娇百媚的丫鬟去伺候崔琉娘,叶纪泽更是肯定顾明蕴对崔琉娘并没有十分的戒心。

两个没有武艺的漂亮丫鬟,不用想也只是为了能吹吹枕边风,改变“叶先生”对他的执念。

谁知dào

所谓的“叶先生”不过是个姑娘家,顾明蕴的一番心血只怕是无用功了。

叶纪泽想着他这般不上心,崔琉娘就能轻易逃出去。如今想来,还是自己轻敌了。在庄子里,崔琉娘的确不用担心任何事,她还有用处,顾明蕴肯定不会对此人下狠手。

只是外围的侍卫估计不是顾明蕴的人,三王爷留下的部署,显然是格杀勿论,这才会让崔琉娘中箭受伤。

听闻那支箭上有倒钩,他更能肯定是三王爷的手笔了。如此阴毒的箭钩,除了三王爷,谁会用上?

幸好射偏了一点点,不然崔琉娘就不能好好地在此处等着他平安归来了。

老叟包扎之后便向十四王爷行礼,施施然离开了。

十四王爷见叶纪泽心思全然都在崔琉娘身上,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摸摸鼻子,不太痛快地带着丫鬟们先离开了。

久别重逢,他错失良机,如今倒不好拆散夫妻两人。

十四王爷站在院子里。长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大丫鬟道:“真是可惜了,叶夫人跟着本王。或许要快活得多了。”

他享乐惯了,文采还凑合,武艺却是拿不出手的,没有机会为皇兄打头阵,拼死拼活的。不用像叶纪泽一样出生入死,害得崔琉娘也要跟着担惊受怕,甚至受伤。

反正自己要是太出色。皇兄只怕要坐不住了,倒不如快快活活的。只要不过分。要什么有什么。玉器,美人,唾手可得。

可惜总有很多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比如真情。比如亲情。

皇家没有兄弟,他算是皇帝带大的,但是感情再好,却依旧有着君臣之别。十四王爷心里跟明镜一样,所以不像几个兄长那般犯糊涂,最后落得被圈禁的下场。

每天吃喝玩乐,醉生梦死有什么不好呢,反倒想着要去当皇帝,那样累死累活。十四王爷光是想想就懒了。

奏折总是看不完,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每晚总要换寝殿。屋内外重重把手,以防止刺客闯入。就连枕边人也是不能睡到天亮的,谁知dào

会不会突然暴起,挥刀相向?

想来想去,还是做一个闲散王爷来得自在。

十四王爷嘴角勾了勾,倒是自己贪心了。在享shòu

荣华富贵的同时还奢望着一份真情。

身后的丫鬟一直沉默着,她心里明白。十四王爷想要的是一对耳朵,而不是一张嘴来安慰他。

“也是叶夫人有眼无珠,要是看上的是本王,如今早就舒舒服服在王府里享福,哪里会受伤,又伤痛欲绝而晕了过去?”十四王爷笑了笑,很快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又何必执着?

叶纪泽静静地坐在榻前,有丫鬟体贴地送来汤药和白粥,他都很快吃下了。自己的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说什么都不能随意处置。

若是他倒下了,又有谁来照顾崔琉娘?

崔琉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直到醒来,还不能全然分清梦里梦外。看见眼前的人,清俊的容貌一如以往,她迷茫地睁大眼,喃喃道:“我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吗?”

“这不是梦,我在。”叶纪泽轻轻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带着暖意的体温传递过来,崔琉娘眨眨眼,不可置信:“刚才报信的人说,夫君在地窖里已经没气了,怎么……”

“我学会一种闭气的功夫,不然在地窖里的确要没气了。”叶纪泽轻描淡写地含糊带过,俯身道:“让夫人受苦了,是为夫的错。”

“是我们的错,实在太轻敌了。”崔琉娘反手紧紧握住他,似乎这样才能真zhèng

确定叶纪泽还活着,她瞪大眼,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淡淡的药香不会有错,这人也受伤了。

“夫君伤着哪里了?”

“小伤而已,比不得夫人。”叶纪泽抓住她想要贴上自己身体的手,安抚道:“先喝药,再好好歇一歇。”

他端着温热的药汤递到崔琉娘的嘴边,后者温顺地喝下。很快药效起了,她昏昏沉沉的,依旧没放开叶纪泽的手。

叶纪泽也不在意,直到崔琉娘呼吸平稳,再次沉睡下去,这才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他径直去寻十四王爷,后者似乎已经等待许久了:“叶夫人又睡着了?郎中开的一帖汤药能让她安眠,不过叶大人就是最好的一味药,夫人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叶纪泽微微颔首,知dào

为了等他回来,崔琉娘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备受煎熬。

他在担心崔琉娘的同时,她又何曾不是忧心忡忡?

崔琉娘独自先逃脱出来,估计心里也带着内疚和负罪感。丢下他一个人在庄子里,她却是逃出生天了。

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坏消息,难怪一下子就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若是叶大人对她不好,本王可不会客气,直接就把人抢到身边里好生怜惜着了。”十四王爷眯起眼,似是玩笑话,面上却没有笑容。

叶纪泽目光一凝,正色道:“王爷尽可放心,今生微臣只怕不会给王爷这样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手下留情

十四王爷定定地盯着他,见叶纪泽眼底没有一丝动摇和妥协,半晌才微微颔首:“那就好,希望叶大人不会让本王失望。账本和信笺已到手,人证物证俱在,本王这就进宫禀明皇兄。”

没有人证物证,他还不好直接进宫,要是三王爷趁机反咬一口,十四王爷可要说不清了。

叶纪泽拱拱手,知dào

兹事体大,没有万全的准bèi

就进宫面圣,的确让十四王爷为难。

皇帝越发年迈,对十四王爷虽然如同以前一样**爱,却也忌惮着几分。太子尚且年幼,暂时无法担当大任,其他兄弟不足为患,对这个闲散王爷却渐渐有些堤防起来。

都说疑心一起,再是有着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却也是要比不上权利和地位的。

十四王爷最近深居简出,为的也是避免皇帝对他的猜忌越发深厚。

此时,一个侍卫匆忙赶来禀报道:“王爷,皇上受了重伤,皇后悄悄派人来报信。”

十四王爷大吃一惊,厉声道:“皇兄怎会突然受伤,御医怎么说?”

“据闻身边伺候的奴才突然发难,皇帝一时不察被刺伤,匕首上沾了毒液,御医正全力压制住毒素攻心。”

叶纪泽的神色凝重,皇帝一倒,皇宫群龙无首,可不是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王爷,此时需得当机立断,进宫保护皇上才是。”他明白十四王爷的顾忌。若是此时带着亲兵前往皇宫,少不得要被皇帝和太子猜忌。只是若非如此,被三王爷趁机包围皇宫。挟持皇帝,那就为时已晚了。

十四王爷沉吟片刻,明白再拖下去,皇帝就算被救回来,也要被三王爷再次谋害,于是点头道:“叶大人说得正是,本王眼睁睁等下去。只会给歹人下手的机会。”

一次没把皇帝弄死,三王爷肯定还有后招。

“派人去围剿三王爷的府邸。将他的妻妾儿女都盯住了。”

叶纪泽默默点头,不能擅闯皇宫,直接对三王爷下手,既能打消皇帝的顾忌。又能保护住皇宫,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派去的亲兵足足有上百人,十四王爷想了想,对叶纪泽道:“其他人本王不放心,虽说大人刚回来,身上还有伤,此事重大,只能请大人走一趟了。”

叶纪泽抱拳道:“王爷客气了,此事关乎皇上的性命。微臣义不容辞。”

他看了眼屋内还昏睡着的崔琉娘,想了想交代了照顾她的丫鬟道:“等夫人醒来,你直接告sù

她无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纪泽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依依不舍地领着亲兵出发了。

三王爷的府邸就在不远处,宅邸灯火通明,跟随的副将冷笑道:“王爷早就知dào

我们要来,这是准bèi

好迎接了?”

叶纪泽皱眉,环顾一周。并没有发xiàn

任何异常之处,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不要大意。三王爷并非泛泛之辈,只怕还留有后手。”

正说着,府邸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厮沉默地站在门前:“王爷吩咐,有请各位大人。”

从打开的大门看进去,前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这种违和感更厉害了。

副将冷哼道:“三王爷这是放qì

抵抗,准bèi

束手就擒了?大人,我们这就进去会一会王爷吗?”

“不着急,”叶纪泽低头看着门口的小厮,并没有从马背上下来:“你说王爷有请,王爷可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恕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进去见王爷了。”

副将奇怪,叶纪泽居然没打算进府,不进去,要如何把三王爷生擒,将这个罪魁祸首抓住,送到皇帝的面前?

但是十四王爷有命,一切要听从叶纪泽的指挥,副将不由微微蹙眉。

小厮抬起头,嘲讽道:“叶大人的意思是,连进王府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个胆小鬼,不过是进去喝一杯水酒,见一见王爷,却连这个胆子都没有,莫不是总躲在人后,所以越来越胆小了?”

他的目光在后面的亲兵上一扫,又道:“有十四王爷的亲兵在,叶大人又有什么好害pà

的?即使发难,有他们的保护,叶大人也能全身而退。”

“所以王爷在里面准bèi

好鸿门宴,打算给在下一个教xùn

了?”叶纪泽接过他的话头,见小厮脸色不变,袖子里隐约露出的双手却握成拳,不由笑笑道:“十四王爷的亲兵你也能认出来,看着里面的鸿门宴显然不小。”

他抬了抬手,身后的亲兵会意,举起手里的弓箭,直指小厮的门面,小厮这才变了脸色:“叶大人,奴才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王爷要做什么,哪里是一个奴才能猜的出来的?王爷只交代奴才守在这里等着叶大人,并无他言,叶大人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奴才?”

“府里这么多的奴才,却挑了你,足见你在三王爷跟前是说得上话的,哪里真会一点都不知情?”叶纪泽眯起眼,又道:“你我曾见过一面,可惜你却记不得了。若是在下没有记错,你便是三王爷身边的亲卫……”

这句话尚未说完,小厮便不再乖乖等在门口,脚尖一点就扑向了叶纪泽,袖中藏着的匕首隐约的银光一闪,直刺叶纪泽的颈侧。

副将大惊失色,就要扑过来救下叶纪泽,却见后者向后一倒,避开了匕首的刀刃,很快又一脚把小厮踢开,狠狠踩在脚下。

在马背上原本就不好动作,叶纪泽一系列躲避和反击,却是流云如水,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副将还以为叶纪泽是文官。虽说学了一点闭气的功夫,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又擅长箭术。近身肉搏却远远不如一般的侍卫。

如今看来,是他看走眼了。

难怪十四王爷如此放心把亲兵交给叶纪泽,原来此人一身功夫也是了得!

副将原本有些不服气,如今对叶纪泽却是更加恭敬有加了:“叶大人,我们还要进去吗?”

派一个小厮守在这里,又主动打开大门,如今想来里面怕是有什么不妥。贸然进去不好。但在外面守着却也不是办法。

叶纪泽扫了眼脚下的小厮,轻巧地卸下他的四肢和下巴。免得人就这么自尽了,什么都没能问出来:“把人绑好,送去给十四王爷,至于王府。没必要进去了。”

被五花大绑的小厮看了过来,副将也是一头雾水:“不进去,难道就这么走了?”

“对,立kè

撤了。”叶纪泽挥挥手,示意亲兵马上后退。

众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如潮水般往后退去,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临近大门的地方射出无数的银针。

若是进去了,只怕要变成刺猬。防不胜防。

银针从四面八方而来,想要抵御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三王爷显然以一个小厮为诱饵,用激将法把众人骗进去。不管能骗几个。能杀多少就是赚到了。

十四王爷底下的亲兵一身功夫都不错,偏偏副将却是急躁易怒的性子。

为了进宫,十四王爷不可能亲自带兵,能压制住副将的人不多,无论是谁,只要稍微压不住。亲兵只怕就要进去不少了。

叶纪泽默默地看了一会,银针终于停了下来。针头淡淡的青紫色,足见上面还抹了剧毒,这是置人于死地,绝不留下活口!

副将狠狠踢了那小厮一脚,恨恨地道:“三王爷果真歹毒,居然不想让兄弟们活命了!”

若是刚才他稍微冲动闯进去了,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叶大人,我们这就打道回府?”副将对叶纪泽是佩服不已,居然能看出三王爷的歹毒心思,不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甚得十四王爷信任。

“不,我们去皇宫。”叶纪泽皱眉看着皇宫的方向,没有异动,却太平静了。加上王府里的动静,他更是肯定心中的猜想。

副将为难了:“十四王爷不好直接去皇宫,不然惹得皇上不痛快,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你家王爷只会有功,并无过错。”叶纪泽踢了踢马腹,率先向着皇宫奔去。

副将无法,只好带着兄弟一起跟上。叶纪泽既然坚持,肯定有他的道理。

皇宫也是静悄悄的,甚至连守门的御林军都不见身影,副将这才察觉不对来。

皇宫守备森严,御林军训liàn

有素,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皇宫里出事了!

十四王爷已经进宫,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

副将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叶纪泽,城门却在身后缓缓关上。

叶纪泽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很快有人漫步而来,负手而立:“许久不见了,大哥。”

顾明蕴目光复杂地看向他,心叹叶纪泽真是大命,三王爷府里的布置居然没伤他分毫。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就省了不少麻烦。

“三王爷很欣赏大哥,若是就此投靠,我可以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大哥死里逃生,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他眯着眼,又笑道:“大哥就算不为了自己,难道不该为叶夫人多着想?她才刚刚成亲,若是就此守寡,还真是可怜了。要是被大哥连累,花样年华就送了性命,那就更可悲了。”

叶纪泽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知dào

顾明蕴是打算用崔琉娘来威胁自己。只怕如今早就派人闯进十四王爷的王府,为的是抓住崔琉娘这个属于他的软肋。

亲兵都跟着他去三王爷的府邸,其余的跟随十四王爷进宫,府里的守卫所剩寥寥无几。顾明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但能抓住崔琉娘,甚至还有十四王爷的妻妾,一并作为人质。

叶纪泽缓缓放开手,面上的神色始终不曾改变过:“你犯下大错,勾结三王爷对皇上图谋不利,可知要连累明安侯,甚至是侯夫人?你一个人送了命不说,还得让整个明安侯府的人跟着你陪葬。若是如今反悔了,还有回旋的地步,我也能考lǜ

对你手下留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后夹击

顾明蕴嗤笑一声,手下留情?

如今他胜券在握,究竟谁手下留情?

“大哥总是如此,看来即便是大嫂也不能动摇你的忠君之心。若是大嫂知dào

,或许要伤心欲绝了。”

副将看向叶纪泽,隐隐有些担心。若是崔琉娘真的被顾明蕴拿捏在手里,叶纪泽会不会因此而妥协?

要是叶纪泽倒戈,那么在皇宫里的十四王爷,他的安危就得堪忧了。

十四王爷是他的主子,副将紧紧握着剑柄,若是叶纪泽为了妻子而放qì

营救,那么只有他领着亲兵闯进去了。

顾明蕴没有忽略副将紧绷的神色,笑笑道:“众位的妻儿倒是都请过来了,要是不听劝,踏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副将没有动,身后的亲兵面面相觑,看向顾明蕴的眼里像是渗了毒,恨不得把此人千刀万剐。

没想到明安侯世子根本不是什么君子,正面交锋看着赢不了,便使出阴狠卑劣的招数,让他们服软?

没有十四王爷,就没有今天的他们。

即便舍弃妻儿,众人也绝不会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低头的!

叶纪泽抬了抬手,示意副将等人稍安勿躁:“多年不见,世子依旧如此喜欢用小人之道。若是明安侯知dào

,怕是要伤心了。”

“父亲知dào

后又如何,只会为我感到骄傲。今天过后。坐在龙椅上的便是三王爷,我的从龙之功,会让父亲走得更远。站得更高。”顾明蕴冷笑,明安侯早就被他囚禁在府内,谁也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即便亲生父亲亦然。

叶纪泽闻言,却是笑了。

“大哥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只要大哥低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像如今这般出生入死,却没人说一句好?”顾明蕴恨不得把叶纪泽宰了。但是三王爷有命,能够把这人劝降最好,即便不行,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值得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跟眼前这个人多费唇舌。

“世子自然说得不对,首先,我可不敢认你这个弟弟。明安侯的长子,早就在十几年前病逝了,不是吗?”叶纪泽早就抛弃了姓氏,再不姓顾,而是随母姓。生母死去的那一天,他这个长子在顾家族谱上也是已死之人。

侯夫人生怕节外生枝,早早就把他除名。如今顾明蕴以兄弟之情来劝说自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明蕴一窒,压着火气道:“姓氏不过是身外之名,大哥依旧是顾家的子嗣。难道就不为顾家多多着想?”

“就是为了顾家着想,在下才不能让世子继xù

错下去。三王爷绝不会取代皇上,登基为皇。他的狼子野心,也不可能实现。世子跟着三王爷一错再错,如同头上悬着一把利刃,就不怕还没享尽富贵荣华。就已经丢了小命?”

叶纪泽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知dào

顾明蕴如此耐着性子跟自己周旋。恐怕是在拖延时间,努力动摇军心。

但是顾明蕴会做的,他更是了若指掌:“世子别忘记了,你在三王爷身边这些年来,得到的权利不少,知dào

的秘密更多。若三王爷真的会成事,会允许你继xù

好好活着吗?”

他的目光扫向顾明蕴身后的士兵,意思不明而语。顾明蕴活不了,那些跟着他的人更加不可能活命。

比起顾明蕴,叶纪泽的话更有说服力。

谁都明白伴君如伴虎,三王爷性子暴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心腹的顾明蕴也被狠狠呵斥过几句,至于那些侍卫,被打杀的更多。

勉强保住了性命,三王爷登基后真的会让他们一起享福吗?

恐怕送来的,会是一碗碗毒药,又或是无数的利箭。

顾明蕴眼看身边人居然被叶纪泽寥寥几句话就动摇了,不由皱眉道:“不愧是大哥,嘴皮子如此厉害,难怪得了皇上的器重。太祖当年分封而治,承爵的可都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

“世子怕是忘了,那是太祖,并非三王爷。”叶纪泽挑眉,三王爷若是有太祖的能力和气度,又如何抢不过当今皇上,沦为圈禁的下场?

“伶牙俐齿,看来我和大哥是谈不拢了。”顾明蕴迟迟没等来报信的人,心里焦急,面上却不显,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对面的叶纪泽:“不必继xù

多费唇舌,都给我上!这些人都是妨碍三王爷大业的绊脚石,给我杀,一个不剩!”

叶纪泽也抽出佩剑,冷笑道:“世子说的众人妻儿和在下的夫人呢,果真不过是诓骗大家的话,却连个影子都不见。大伙儿拿上家伙,别跟这些人客气了!”

副将等人原本心里还存着顾忌,听着叶纪泽的话不由恍然大悟。顾明蕴叫嚣得够响亮,却迟迟没把人弄出来,必然是失败了,只是吓唬和威胁众人罢了。

没了牵挂,亲兵们满心愤nù

都发泄在跟随顾明蕴的士兵身上,士气大增,很快便占了上风,把对方死死压制住。

顾明蕴不免开始焦急,派去十四王爷府邸的侍卫没有回来,宫内也没了动静。还是就跟叶纪泽说的一样,三王爷根本不理会他的死活?

不会的!他立kè

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三王爷肯定是被什么是绊住了,这才没派人出来支援自己。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指不定援兵就能到达!

可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顾明蕴已经等不下去了,自己这一方的侍卫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不足以跟叶纪泽抗衡。

会被生擒,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顾明蕴咬咬牙,示意几个心腹侍卫挡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向宫内退去。只要去到三王爷的身边,他就有反击的机会。

叶纪泽立kè

就察觉出他的意图来,比起顾明蕴对自己的了解,叶纪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加了解。

贪生怕死不说,更是自私自利,居然这个时候打算抛下心腹独自逃跑吗?

他一剑斩下挡在跟前的侍卫,高声喝道:“世子打算抛下心腹,一个人去哪里?”

顾明蕴原想偷偷离开,谁知dào

被叶纪泽忽然点明,侍卫的动作一顿,显然是不可置信,没料到世子会打算独自逃命,抛弃所有的人。

他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地道:“不要听这人胡说八道,本世子是进去把援兵叫出来。”

叶纪泽忍不住笑了,等把所谓的援兵叫出来,只怕这些侍卫也都没命了。

他都能想到,侍卫们又不是傻子,何曾不知dào



这样的小事,不过叫个腿脚灵活的去办妥就是,哪里需yào

世子亲自进去?

分明是要独自逃命,却是死不承认!

侍卫们顿时士气大跌,没多久就被叶纪泽领着亲卫打了个落花流水。

顾明蕴连连后退,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听令,放——”

叶纪泽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抓着身边几个亲兵往后迅速退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却到底晚了。

一阵阵的轰炸响起,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叫,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再有甚者被波及到,浑身血淋淋的,纷纷倒下。

倒下的最多的不是十四王爷的亲卫,反倒是跟着顾明蕴的人。因为他们离轰炸的地方太近了,顾明蕴根本不顾他们的生死直接让隐藏的心腹扔出了惊天雷。

叶纪泽退得及时,灰头灰脸的,好歹没受什么大伤。

副将浑身是血,被炸伤了左手,勉强还站得起来,狠狠对着顾明蕴的方向“呸”了一口:“卑鄙小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太狠毒了。”

那些侍卫大多被炸得遍体鳞伤,很多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副将一个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有右手举起长剑:“大伙儿,上,活捉明安侯世子,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叶纪泽没有阻拦,面色阴沉。他没想到双方交战混乱之时,顾明蕴居然使出了惊天雷,敌我不分地一顿轰炸。

幸好他退得快,大多数亲兵只是受了轻伤,不然真是死伤惨重,回去如何跟十四王爷交代?

顾明蕴见势不好,连忙把心腹推了出去,跌跌撞撞往皇宫闯了进去。

只是迎面而来的羽箭,狠狠钉在他的脚边,惊得顾明蕴不能不停下脚步。

抬起头来,看见的不是御林军,而是一队娘子军。

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应该被抓住威胁叶纪泽的崔琉娘又能是谁?

就算她化成灰,顾明蕴都能把崔琉娘认出来!

“竟然是你!不可能,你不是该被侍卫抓住,送到皇宫来吗?”他不可置信,那么多的侍卫,没道理连个丫头都抓不住!

崔琉娘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向顾明蕴。这人真够卑鄙,趁着王府侍卫被抽调出去,直接闯进来见人就杀。

连一半的丫鬟小厮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她微微抬起手,吩咐身边的青淼道:“放箭,别让他进来,脏了这个地方!”

青淼应了一声,手中一张大弓再次举起,一双箭头对准顾明蕴,迅速放开。

扑面而来的羽箭让顾明蕴连连后退两步,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叶纪泽,前面是带着丫鬟迎战的崔琉娘。

对比之下,一群娘们儿可就要好对付多了!

若是成功,还能生擒崔琉娘,威胁叶纪泽,好让自己逃出生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预谋

崔琉娘对直奔而来的顾明蕴没有任何意wài

,后面是追兵,前面是她和青淼两个丫鬟,只要脑子没进水,都知dào

哪边才是软柿子。

顾明蕴的眼底透着得yì

,仿佛一切掌握在手心之中。

她眯了眯眼,虽然后背受伤,影响了左手的灵活性,但是自己还有右手的。

崔琉娘从腰上取出一个小包,在顾明蕴跑到跟前,几乎伸手就要抓住她的时候,忽然抓着小包里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掷。

“唔——”顾明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插着一把小小的柳叶刀。不过指头那么大,却打磨得又轻又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入血肉之中。

“你……”他抬起头来,瞳孔一缩,崔琉娘居然会武艺?

这么久相处下来,自己竟然从来没发xiàn

得到?

崔琉娘一直遮遮掩掩的,居然连他也骗过去了?

“不必这样看我,世子爷悠着点,这些小刀可是不长眼的。我的技艺不周到,要是不留神把小刀扔进不该去的地方,那就不好了。”崔琉娘冷笑,她可不会让顾明蕴的脏手碰着自己。

她的确不会武功,可是从小就把玩刻刀,飞镖更是百发百中,只是用小刻刀扔中顾明蕴,不过是小意思罢了,还难不倒自己。

青淼愣了愣,跟顾明蕴想的一样,以为崔琉娘这是深藏不露。心想青涟果真一开始就输了,公子又怎会选一个一无是处的姑娘做妻子?

顾明蕴眯起眼,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他没有任何的选择。

崔琉娘说得好听,但是整个人都快站不稳,如今几乎是靠着身边的丫鬟这才勉强站着。

他眼尖地瞥见崔琉娘后背的衣袍被鲜血浸湿,那个位置跟下属禀报的一样,是那位叶先生逃走的时候被勾箭射中的地方。

顾明蕴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原来崔姑娘就是叶先生,叶先生,叶夫人,我居然被你彻底骗了。”他咬牙切齿,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崔琉娘挑眉,把他的忿恨收在眼底:“礼尚往来,世子送我的大礼,如今很该还回去才是。”

她抓着三把小刀,薄薄的刀刃夹在指头之间,银光闪闪,似乎根本不用怎么看就投掷了过去。

顾明蕴当然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当靶子,一个侧身就闪了过去,还没扭头去嘲笑崔琉娘的准头,只觉腿上一疼,整个人不由跪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着大腿上隐没了一半的两把柳叶刀,难以置信地看向另外一边。

三把柳叶刀的确躲开了,谁想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崔琉娘又投掷了另外两把小刀过来?

顾明蕴根本躲避不及,疼得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叶纪泽领着亲兵赶到,看见的便是崔琉娘苍白着小脸被青淼扶住,浑身摇摇欲坠。

不远处是跪在地上的顾明蕴,大腿上的柳叶刀很眼熟,不用说必然是崔琉娘的手笔。

他挥挥手,副将会意,把顾明蕴粗鲁地拽起来直接敲晕,然后五花大绑。绳索捆得紧一紧,还泄愤地踢了两脚。

要不是这个男人挡在前面,他们如何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才闯进来?

叶纪泽上前伸手搂住崔琉娘,看见她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不由皱紧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夫人如何会在宫里面?”

“说来话长,”崔琉娘刚才勉力支撑,如今浑身绵软,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沉沉的,把整个身体都倚靠在叶纪泽的怀里,虚弱地道:“世子派人闯入王府,见人就杀,丫鬟和小厮奋力挡了一阵子,有人来报信。我知dào

他们要捉的是十四王爷的妻妾,可是抓住我就更有价值,便让王妃等人从角门上了马车,匆匆逃去。”

剩下她守在王府里,自然被擒获,乖乖被抓来皇宫。

崔琉娘装出受重伤后虚弱无比的样子,乖顺得很,对方也就放松了警惕。她看了身边的青淼一眼:“进宫没多久,我就碰上了青淼,有她在,很快就摆平了那些侍卫。”

侍卫看着两个弱质女流,下意识地轻敌了,这才让青淼有了可趁之机,直接把人都迷晕了。

当然在崔琉娘不注意的时候,青淼早就斩草除根,把侍卫都一一刺死,免得回头给叶纪泽惹麻烦,给顾明蕴添了助力。

“我们刚走进内殿,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知dào

世子挡在外头,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青淼不肯离开我身边去帮忙,只好在此处等着,却没想到世子会独自闯进来,倒是轻易制服了。”

也幸好顾明蕴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进来,不然光是青淼和自己,要对付成千上百的侍卫,也得是一场苦战。

加上她的身子骨实在撑不住多久,到头来反而成了青淼的累赘,被顾明蕴拿捏在手里成了人质那就糟糕了。

叶纪泽搂在崔琉娘腰上的手臂不由一紧,脸上带着几分愠怒:“胡闹,青淼不带着夫人躲藏,怎能贸然对敌?若是进来的不只是世子,还有他身边的高手,你一个人如何能护得夫人周全?”

青淼立kè

跪在地上,内疚不已。她对自己一身的武艺十分有信心,想着对付十几个侍卫都不在话下,丝毫没想到顾明蕴身边很可能藏着高手。

她要是轻敌,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自己,还得连累了崔琉娘。

如今青淼才一阵后怕,若是害了崔琉娘,她实在无颜再见叶纪泽了。

崔琉娘抓住他的袖子,也是满脸愧疚:“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夫君也该责备我。”

“是该把夫人骂醒了,以后也不会让为夫提心吊胆的。”刚才进来发xiàn

殿内只有青淼和崔琉娘两个,叶纪泽吓出一身冷汗来。

幸好崔琉娘还有后招,顾明蕴又是轻敌,这才没让他得逞。

要不然,叶纪泽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副将适时提醒道:“大人,事不宜迟,十四王爷还在里面,不知dào

如何了?”

叶纪泽微微颔首,外头的虾兵蟹将都解决了,里头便是三王爷的亲卫。

也不知dào

十四王爷能不能对付,他微微担心地看向怀里的崔琉娘,不清楚她能坚持多久。

若是就这么留在这里,自己必然是不放心的。

带着崔琉娘一并过去,要是出什么事,好歹是在眼皮底下,能护得她周全。

崔琉娘看出他的心思,对叶纪泽点头道:“夫君,我能坚持住了,这就一起进去吧。”

“好,夫人撑着点。”叶纪泽简单给她上了点药粉,勉强把伤口的血给止住了,索性背着她直奔内殿。

到处是侍卫和御林军横七竖八倒下的尸体,显然战况激烈。顺着这些人走到金銮殿,剑拔弩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大人一来,看来本王是输了。”三王爷满身是血,勉强站在中央,嘴角还带着笑意。

崔琉娘趴在叶纪泽的肩头看向另一边,不由皱起眉头。

十四王爷也是一身狼狈,不远处坐着皇帝,明黄的龙袍上也沾了血迹,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的,一条手臂就落在脚边,泛着青紫,夹杂着浓黑,显然是因为中毒,皇帝当机立断斩下手臂,免得毒药扩散。

只是看着皇帝泛黑的脸庞,就知dào

斩断手臂,并没有及时把毒液阻挡在外,依旧渐渐在侵蚀他的身体。

皇帝右手边的座椅上歪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只是脸色白里透青,浑身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手臂软绵绵地垂下。

崔琉娘倒抽了一口气,少年与皇帝有五分相似,腰带又是明黄色,显然是太子殿下!

苍白到透明的面色,胸口根本没有起伏,三王爷居然把太子弄死了?

叶纪泽也是蹙眉,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皇帝中了剧毒,看着面色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太子身死,皇帝膝下只有一个三岁的么子。

若是皇帝死了,却没有适合继位的人,庆国堪忧啊!

皇帝只瞥了叶纪泽一眼,便再没有关注,目光落在对面的三王爷身上。

三王爷像是癫狂,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弟真傻,你一直宝贝着十四,到头来不是临死才知dào

,螳螂在前,他这个黄雀却是得了渔翁之利?偏偏你还自欺欺人,以为十四会善待太子,助太子登基,成为下一任的帝王。真是天大的笑话,看看如今,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皇帝沉着脸,眼神落在十四王爷身上,缓缓开口道:“三哥失败了,死不瞑目,这是准bèi

拉一个垫背的了?”

崔琉娘听着三王爷的话,后背顿时冷汗淋漓。三王爷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拉着十四王爷下水,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他不好过,也别想十四王爷能好过!

如今太子一死,皇帝没了继承人,二皇子又太小,其余三个王爷早就失去继承的资格,唯一能撑起大局的,也就只有十四王爷了。

若是皇帝被蛊惑,以为十四王爷早有预谋。就算他即将死了,却也必然留有后手,对十四王爷实在不利。

叶纪泽如今虽说是皇帝的人,但是皇帝一死,他也就没了依靠。

投奔十四王爷是唯一的去处,可是若果皇帝临死前让叶纪泽亲手杀掉十四王爷呢?

崔琉娘一颗心提了起来,幸好皇帝似乎并没有把三王爷的话全然听进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三王爷笑了笑,只是笑容带着几分阴沉:“七弟说得也是,黄泉路上一个人走未免太寂寞了,父皇不是最喜欢看我们几个兄弟情深吗?反正我们三个兄长被圈禁到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轰轰烈烈赌一回。要是赌赢了,那是皆大欢喜,要是赌输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又转向十四王爷,冷哼道:“可惜十四似乎喜欢翻脸不认人,如今拿了好处,不感激哥哥们就算了,还打算倒戈一把吗?”R1152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歹毒心思

崔琉娘听得心惊胆跳,三王爷看来是铁了心要把十四王爷拖下水了,就不知dào

十四王爷会如何应对?

谁知dào

十四王爷伸手弹了弹身上脏兮兮的锦袍,漫不经心地道:“三哥这样含血喷人,会让弟弟为难的?要是弟弟真的跟三哥是一伙的,还倒戈了,三哥还会这般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却也是事实。

十四王爷要是真的知dào

三王爷的作为,如此同伙早就干净利落地做掉了,哪里会让他好好地站在这里胡说八道?

反正皇帝也活不长久了,太子又死了,把三王爷直接杀掉,这世上就不会再有秘密泄露出来,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那个蠢材会让三王爷还能开口说话,好给皇帝死之前多做准bèi

,如何把自己的春秋大梦给毁掉了?

三王爷顿时一噎,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这个弟弟从来不按理出牌,他一直以为十四被皇帝压制着,什么都不能做,必然是不甘心的。

如今看来,十四王爷还真是向着皇帝,一心替他着想呢?

三王爷冷笑,又开口道:“十四你的委屈,哥哥都是知dào

的。七弟实在不厚道,把三个哥哥圈起来就算了,待你也跟养马一样,即便没强制圈着,却也什么都不能做,去哪里都有眼线盯着,这样的日子难道你就如此过下去?就不会觉得难受,不会怨恨七弟吗?”

十四王爷又笑了:“皇兄供我吃穿,只要不过分,要什么给什么,世上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哥哥?弟弟也不贪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做皇帝劳心劳累的,每天还得防着被人觊觎,睡得不安稳,吃得不痛快,这日子才没法过呢!”

三王爷彻底被他的话堵得一肚子气,险些一口血要喷出来。

什么当皇帝劳心劳力,别说得那么凄凉好吗?

皇帝这时候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他养大的弟弟,哪里就不知dào

十四王爷的性子?

说是懒散,其实就是懒。权利和财富,对他来说够挥霍就好,算的上没心没肺。

三王爷的话确实有引导性,听得多了,皇帝或许会觉得不痛快,好像自己虐待了十四这个弟弟一样。

只是如今被十四王爷一呛,他倒是苦笑了。

十四看着散漫,何曾就不是个明白人?

兄弟为了争抢这个皇位,死的死,圈的圈,不拼个你死我活,继xù

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了。

唯独十四这个异类,总是游离在外。原本以为他年纪小才不上心,渐渐十四还真是没兴趣。每天在府里快快活活的,吃尽天下美食,享尽天下美人,小日子不知dào

过得多恣意。

三王爷说得也对,皇帝的确派人去盯着十四王爷。不算是盯梢,不过是偷窥一下这个弟弟的好日子,感受一下这份恣意和快活。

“三哥直到如今,依旧没弄清楚十四的性情吗?他素来懒散,对身边人从来漫不经心。要是认真起来,如今三哥能跟我说话,那真是莫大的福气了。”皇帝也明白,十四王爷原本也想置身事外,又相信自己能处理得好,便没有怎么插手。

也怪他轻敌,没料到三王爷居然买通了自己的身边人。

一时大意,却害死太子,也害了自己。

皇帝低头看着不停出血的汩汩伤口,知dào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抬头看向三王爷,示意十四王爷上前来:“三哥要是死在皇宫,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十四王爷会意,命令副将把三王爷擒住,直接敲晕,连带着顾明蕴一起送出宫。反正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索性关在一起,也好一并处置了:“皇兄,明安侯世子该如何?”

他皱眉,摸着脖子满心不耐。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顾明蕴,直接杀掉就算了。

十四王爷又看向叶纪泽,到底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不由多问了一句:“叶大人以为如何,是杀了世子以儆效尤,还是把他也圈起来?”

叶纪泽低下头,中规中矩地答道:“但凭皇上和王爷处置。”

“没意思,”十四王爷还以为叶纪泽会大发雷霆,然后咬牙切齿开口要把顾明蕴慢慢折磨死,谁知dào

居然说出这么规规矩矩的话。

“胡闹!好歹是朕赐封为世子的人,怎能随随便便杀了?”皇帝摇头叹气,对十四王爷颇为无奈:“你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像小时候一样顽皮?”

他满目哀伤地看了眼身旁早就没了气息的太子,轻轻叹气:“等朕死后,十四帮着把太子也厚葬了吧。至于皇后,送去皇家别苑安度晚年,要不然就送去国庙。至于其他妃嫔,就下去陪陪朕,免得黄泉路上,朕一个人的确有些孤单了。”

这番话说得十四王爷也伤感起来,他看着皇帝,笃定道:“皇兄别说丧气话,太医能把你救回来的。”

“别说傻话,朕中毒已深,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了,再没有起死回生的法子。”皇帝环顾一周,茫然道:“只是朕这一支,却是要断在此时,实在有些不甘心。”

他沉默片刻,似乎有些力竭,喘了口气才道:“内官在何处?”

有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角落爬了出来,飞快地从衣襟里掏出纸笔,崔琉娘居然发xiàn

了一小瓶的墨水,果真是称职的文官。

“传朕的口谕,三王爷与明安侯世子大逆不道,念在三王爷是朕的兄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撵去皇陵守墓,永不出世。明安侯世子坦白从宽,亦死罪可免,特赦送往皇陵。”

皇帝说完,面色更是惨白没有血色,已经显露出油尽灯枯的神色。

半晌,他才继xù

开口:“叶纪泽救驾有功,特赐为护国公,享一等爵世禄。”

“叩谢皇恩!”叶纪泽单腿跪地,扶着崔琉娘向皇帝行礼。

皇帝浑浊的双目看了过来,又道:“叶夫人,崔氏女亦护驾有功,特封为一品浩命。”

“皇上万岁,皇恩浩荡。”崔琉娘惊讶地叩拜,没想到皇帝一开口就封了自己一等浩命。

以后即便自己站在叶纪泽身边,也不至于被比了下去,身份过分低微了。

叶纪泽握住她的手,眼神柔和地看了过来。明白从此刻开始,两人之间身份的鸿沟彻底被皇上填平了。

皇上即便是在死前,依旧没忘记自己,叶纪泽不由微微红了眼。

他这辈子除了养父,最感谢的人就是皇上了。知遇之恩不说,连带这点身外事也处置周全,怎叫人不死心塌地为他效忠?

皇帝又顿了顿,声音越发虚弱了:“朕将不久于人世,特此传位给十四王爷。若十四王爷子嗣封为太子,必须年满十六才能登基。”

十四王爷听了,几乎要跳起来:“皇兄,不可!”

居然让他做皇帝,开什么玩笑!

而且自己的儿子如果出生,不到十六岁还不能登基,那就算十四王爷这两年就努力生下继承人,他还得足足在龙椅上坐足十六年以上?

这简直比死还痛苦,十四王爷一张脸都皱起来了。

皇帝嘴角噙着笑,他这么多兄弟巴不得自己死了,好取代他坐上皇位。偏偏只有十四,担心自己死了不说,还死活推脱当皇帝这样的好事。

他早就摸清了十四的性子,若是传位于十四,等十四的儿子一出生,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当太上皇,让孩子去受苦受难。

让一个奶娃娃当皇帝,十四绝对能做得出来这样的混账事。

皇帝又转向叶纪泽,点头道:“护国公盯紧十四,别让他胡闹,把庆国弄得乌烟瘴气的。若是如此,朕就算去了地府,夜里也得回来好好给你说教说教。”

十四王爷整个人都不好了,让叶纪泽来监督?

这男人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不逼着自己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决不罢休!

十四王爷已经能看到自己之后悲惨的日子了,不由痛不欲生,大喊道:“太医呢,快让太医过来!”

说什么都要救活皇帝,他就能摆脱这个沉重的担子了。

“朕信得过的人只有你,十四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吗?”皇帝紧紧握住十四王爷的手,声音越来越低,虚弱得几乎要听不见。

十四王爷满脸紧张,反手握住他:“皇兄坚持住,太医就快来了。走不过来,弟弟也要把人扛过来的!”

副将果然是十四王爷的心腹,直接一个肩头扛着一个太医,把人颠得七荤八素的,跑得气喘吁吁把太医放下:“王爷,太医来了!”

太医晕乎乎地刚站稳,看见皇上的情形,吓得几乎腿软,立kè

扑过去把脉。

十四王爷盯着两人,叫他们后背冷汗连连,半晌后太医再也受不住,匍匐在地:“皇上已毒素攻心,回天乏术,微臣实在无力回天……”

“饭桶,一群饭桶!怎的来得这般晚,刚才都躲到哪里去了!”十四王爷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把旁边的椅子一脚踢翻。

太医咽了咽唾沫,这一脚仿佛要踢到两人身上,于是哆哆嗦嗦道:“大批侍卫闯进来杀人,微臣二人清点药仓,这才逃过一劫。”

他们死里逃生,从药仓出来的时候被满地的鲜血险些吓晕了,正好副将赶来把人扛在肩头,还以为要被抬出去也抹杀了,吓得如今还浑身颤抖。

副将对十四王爷点了点头:“这两人站在药仓前,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于是属下只能把人扛过来了。太医院除了这两位,再没有活人了。”

皇帝冷笑:“看来三哥一招不成,也绝不会给朕活命的机会。好,还真是好心计!”

要是三王爷这心思能用在正途上,能造福庆国上下多少的黎民百姓?R1152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无从下手

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勉力用最好的大补药丸给皇帝服下,好歹能继xù

支撑一会儿。

内官已经拟好诏书,皇帝仔细看了看,点头,伸手拿着玉玺就要盖下,被十四王爷拦住了:“皇兄,三思而后行。”

他有些无奈,自己并非当明君的料子,最喜欢吃喝玩乐,如何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皇帝却笑着摇头:“十四想做什么事,总会想要最好。即使是吃喝玩乐,可不就是要尽善尽美?”

所以如果想要治理好庆国,只要十四王爷想,没有他做不到的。

十四王爷哭笑不得:“皇兄真是看得起弟弟,不过小皇子已经三岁,长大后继承皇位,不必辰弟的子孙来碍事了。”

他对皇位并没有多大的执着,但是自己的子孙,可就不一定了。

皇帝沉吟片刻,清楚十四王爷是想要自己放心,绝不会苛待年幼的皇子,他却摇头拒绝道:“三岁稚儿留在这宫中,并非是一件好事,倒不如当个闲散王爷,十四多照顾些便好。”

小皇子的生母出身一般,娘家没有权利护得住孩子。十四王爷如果登基,杂事繁多,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

如此,倒不如让他彻底失去皇权继承权,好歹保住性命,好好生活下去。

毕竟皇帝亲口把皇位给了十四王爷,这个弟弟的性情如何,他还是清楚的。但是身边人会不会多想。私底下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别给小皇子太大的期望,等长大后。他或许会被鼓动着跟十四王爷打擂台。到时候新帝羽翼已丰,一个小小的皇子又能成什么事来?

皇帝不是真的大方,把皇位拱手让人,而是心知肚明,小皇子保不住皇位,没必要到最后还要为此丢了小命。

他唯一的血脉,说什么都想让小皇子好好延续下去。

十四王爷明白皇帝的忧心。对他郑重承诺道:“皇兄,臣弟只要还在,就一定会护住小侄儿。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分毫。”

“得了你这句话,朕也能放心了。”皇帝双手发颤,好不容易把玉玺盖上,长长地松了口气:“事不宜迟。这就让人准bèi

登基大典吧。”

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自己也能安心离开。

皇后哭得死去活来,握住皇帝的手久久没有分开。她在这天失去了亲生儿子,却很快又要失去顶天立地的夫君。

自此之后,十四王爷登基,她又该如何自处?

“大嫂,”十四王爷不知dào

该如何安慰皇后,却见她被皇帝拍了拍肩头,很快收了眼泪。起身向他行礼:“大嫂,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十四弟也即将成为君主了,受人跪拜是理所当然的事。”皇后扶着皇帝睡下,知dào

他已经疲倦至极,却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所有事都尘埃落定。

听着皇帝虚弱的呼吸声,似乎下一刻就要听不见了,皇后的眼圈又红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十四弟能成全。”

十四王爷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摇头道:“大嫂,皇兄不在,他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没有他在,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皇后摇头,又道:“皇帝生怕那些妃嫔给十四弟找麻烦,这才让她们都跟着陪葬了。我也不想皇上担心,等他一去,这便自行了断,还请十四弟能让我葬在皇上的身边。至于其他人,远远发落就是了,可别扰了我和皇上的清净。”

她笑了笑,仿佛能看见二八年华的美丽,眼底满是对皇帝的眷恋。

皇后在后宫就只能大度,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妃嫔进宫,也只能笑着安排她们去伺候皇帝。

如今皇帝要走了,她也得紧紧跟着,却也想要一点私心,独占皇帝一个人。

十四王爷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有些苦涩:“大嫂,臣弟答yīng

你。”

皇后对他感激地笑笑,十四王爷负手出去,对着叶纪泽深深叹了口气:“以后可有的忙了,大人怎么也不能躲懒。”

麻烦事怕是要接踵而来,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叶纪泽搂着崔琉娘,怀里人面色苍白,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又喝了汤药,很快便睡过去了。

他压低声音,对十四王爷点头道:“微臣自会尽lì

,只是其余两位王爷该如何处置?”

说两人没有给三王爷帮把手,或许有可能,但是说不知情,那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既然知情,却是瞒下了,丝毫没有透露口风给宫里,害得太子身死,皇帝也不久于人世,说没有责任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留下这么两个王爷,以后也是个祸害。

十四王爷挑眉,笑道:“叶大人说得正是,送到手上来的理由,没道理放过他们二人。”

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却没多少感情。他年纪小,等出生的时候,几个兄长已经长大,搬出了皇宫,跟他并不亲近。

从小在皇帝身边长大,几个哥哥对皇帝颇有敌意,小时候偷偷欺负,长大后跟皇帝争抢皇位,十四王爷对这几个兄长都没什么好印象。

就像三王爷,做事不够光明磊落,专喜欢钻营阴险的计谋,简直是皇家的耻辱。

皇帝也帮忙收拾了明安侯世子的事,毕竟是叶纪泽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亲手去办,即使占了理,到头来却要引人诟病的。

十四王爷若是刚刚登基,就对所有兄长下手,也要得一个冷血无情的暴君称号。

他是不在乎,但是皇帝在乎,没道理让弟弟来承shòu,倒不如自己直接带进棺材去。

十四王爷叹了口气,皇帝如此,倒叫他承了大人情,以后要是对小侄子不好,自己的良心都要过意不去。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不安排妥当,又如何能瞑目?

崔琉娘的伤口在后背,叶纪泽一直搂着她没放开手,免得她趴着难受,躺着又让伤口裂开。

足足两个时辰,他的手臂开始发麻的时候,崔琉娘这才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叶纪泽近在咫尺的面庞,双眉微微蹙起,似乎有着烦恼事,不由伸手按下眉心的疙瘩:“怎么了?”

叶纪泽也没瞒着崔琉娘,低下头,额头贴着她,轻轻道:“明安侯进宫来了。”

“为世子求情?”崔琉娘转念一想,就清楚明安侯的苦心。

“夫君打算去见他妈?”明安侯如今,被顾明蕴瞒着,只怕还不知dào

叶纪泽还活着的消息。

“夫人觉得我应该去见他妈?我怕过去后,会忍不住一刀刺向明安侯。”叶纪泽对明安侯的仇恨并没有减少,如今触手可及,不是报仇的大好机会?

崔琉娘一听,却是笑了:“夫君不会的,在皇宫里动手,并非明智的举动。别说皇帝,让十四王爷该怎么想?”

对亲生父亲都能动手,到底还是叫人心寒。

叶纪泽蹭了蹭她的额头,无奈道:“夫人总是这般了解我,的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我没必要一刀就结束了。”

明安侯的痛苦才是开始,他活着,才会更痛苦,何必让他如此简单就死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崔琉娘握住他的手,轻轻蹭了蹭叶纪泽的脸颊。

叶纪泽扶着她趴下,又让青淼决不能离开崔琉娘半步,留下王府的心腹侍卫,这才去见明安侯。

明安侯不是一个人进宫来的,身边还有一个侯夫人。

侯夫人原本低眉顺眼地跪着,看见有人大步走来,不经意一瞥,整个人都僵住了。

知dào

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纪泽和大夫人的容貌有几分相似,越是长大,眉眼更是一模一样。

他冷冷的眼神落在侯夫人身上,后者仿佛看见大夫人浑身是血,临死前仇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不由尖叫一声。

“掌嘴!大殿之上,曾容你喧闹?”十四王爷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叶纪泽大步走来。

这还没做什么,侯夫人就吓得鬼叫了。

果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是心虚了?

明安侯看向叶纪泽,也是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眼底流露出几分怀念来。

这眉眼,这容貌,跟大夫人简直是像模像样。不用说他也明白,父子连心,面前这个高大俊美的青年,便是那个被说是死去了十年的长子。

“你……泽儿?”明安侯哆哆嗦嗦地抬手,想要抚上面前这个人,好确定他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的。

叶纪泽却退后一步,没让明安侯碰着自己,向上首的十四王爷默默行礼。

早有粗壮的嬷嬷进来,对着侯夫人狠狠扇了两个巴掌,这才无声地退下了。

明安侯顾不上身边哭哭啼啼的侯夫人,眼珠子一个不错地落在叶纪泽身上,似乎害pà

一眨眼,面前的人就要不见了。

大夫人死了之后,明安侯才开始后悔,想起她的温柔小意,觉得这个结发之妻不可能做出那样龌蹉的事来。

只是他想回头去查探的时候,所有的蛛丝马迹仿佛被人有意抹平了一样,根本无从下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尽皆知

侯夫人没想到明安侯只盯着叶纪泽不放,压根就没注意到挨打的自己,顿时不满地叫道:“侯爷,这人也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不过容貌相似罢了,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怎的会是大夫人的孩子?侯爷莫要忘记了,大夫人过世后没多久,孩子趁乱跑出去,也遭遇了不幸。”

明安侯回过神来,一脸凝重。他自然没忘记,大夫人死的那一天,正是下大雪的时候。庄子上乱糟糟的,下人一个不小心让孩子跑了出去,等找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是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据说是被马车撞死的。

至于撞到孩子的人,却是被侯夫人找到了,很快就处置干净,侯爷也没有过问。

他亲眼抱着浑身冰凉的尸身,孩子身上还穿着的衣袍,正是大夫人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世上独一无二,绝不会有第二件。

明安侯心情很复杂,对这个长子原本没多喜欢,但是也不至于想让他死了。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的心情也很沮丧和复杂。

幸好有侯夫人的安慰,膝下又有顾明蕴这个孩子孝顺得紧,明安侯这才度过了灰暗的一段时日。

想起顾明蕴,明安侯连忙转开视线,向上首的十四王爷叩拜道:“还请王爷明鉴,明蕴绝不会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即使是,肯定是被三王爷蛊惑了。他那么好的孩子,绝不会犯错的。”

他说得笃定。十四王爷倒是叫明安侯给气笑了,什么叫好孩子?顾明蕴明明是知dào

三王爷要做什么,完全是帮凶。如今居然说这个好孩子是被蛊惑的?

顾明蕴已经成年,可不是三五岁的稚儿,如何被蛊惑?

“侯爷这话真叫本王惊讶,难不成世子这个年纪,居然还是非不分,不知情也助纣为虐?”

十四王爷的反问,让明安侯脸色尴尬。

他自然是清楚。顾明蕴早就已经不听劝,误入歧途。但是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如今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承认了。那么顾明蕴别说是一辈子不能翻身,只怕是死罪难逃。

“都怪我平日管教不利,这才让三王爷钻了空子。世子年幼,被哄骗了去。虽说有错。但是不至于死罪。还请十四王爷美言几句,好请皇帝从轻发落。”明安侯这话说得坦然,仿佛皇帝赐顾明蕴死罪,那就是残害忠良一样。

十四王爷已经无语了,叶纪泽不好搀和,倒也被明安侯无耻的求情之话逼得忍不住冷哼一声:“侯爷的意思是,世子无罪?”

“无罪不至于,但是并非主谋。世子最多算是被蛊惑的帮凶。”明安侯想了想,又道:“只要犬子说出三王爷的图谋。帮着皇帝找到证据,戴罪立功,便能从轻发落……”

十四王爷听不下去了,难怪顾明蕴长歪了,侯夫人宠着就罢了,明安侯也是是非不分的,摆摆手道:“皇兄已经下令,让世子陪着三王爷去守皇陵了。”

“什么,皇陵!”侯夫人尖叫一声,进去皇陵的人,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顾明蕴这一进去,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吵什么,这是对皇兄不满了?”十四王爷跟明安侯非亲非故,可就要不客气多了,顺便帮叶纪泽也出出气:“明安侯对夫人太宠爱了一些,在本王面前就算了,若是以后冲撞了其他皇亲国戚,该如何是好?”

明安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他的话,顿时转向侯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侯夫人原本被宫中嬷嬷打了两巴掌,面颊微微发红。嬷嬷们知dào

哪里最疼,下手也不客气,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其实疼得厉害。

如今明安侯完全是没收敛力qì

,一巴掌下去,侯夫人的半张脸顿时肿得老高,整个人疼得往后一倒就晕过去了。

叶纪泽眯了眯眼,果真是个狠心人,十四王爷还没说什么呢,明安侯为了保住自己,率先就向侯夫人发难了。

看看那半张脸肿得比面团还厉害,显然是下了死力qì

的。估计侯夫人在十四王爷面前失仪,让明安侯觉得丢了脸面,又怕连累到自己在十四王爷面前的印象。

自私自利,他不是早就知dào

明安侯便是这样的人?

早就已经失望了,所以对明安侯也没多少期望。

十四王爷依旧一手托着下巴,这场戏果真够精彩,看得自己津津有味。

“好了,侯爷也不必动手,看看侯夫人一张脸都肿起来了,怪可怜的。让嬷嬷扶着进内室歇一歇,上一点伤药,别等会出宫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本王动的手。”

明安侯吓了一跳,连忙匍匐在地:“王爷说笑了,内人不懂事,是在下管教不利,给王爷添麻烦了。”

“那么,侯爷也知dào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是绝不会反悔的。如今本王转述了,圣旨也很快回到侯府,到时候侯爷记得接旨就是了。”十四王爷幸灾乐祸,原本皇帝是打算让太监去传口谕,在他看来实在不够轰动,索性把事情闹大,闹得人人皆知更好。

明安侯苦着一张脸,圣旨到侯府,还得摆上香炉跪下接旨,却是接受顾明蕴的烂摊子。独子不但没功成名就,还得被撵去收皇陵,这种丢脸的事还得跪下谢恩,不然就要得罪了皇帝。

他就像吃下黄莲,有苦说不出。

侯府附近整条街都是达官贵人,尤其四王八公都住在一块,想到门口站着别家的人,听了一耳朵回去宣扬,恐怕没半天,所有人都知dào

明安侯府要倒大霉了,自己的脸面简直没地方搁!

明安侯忍不住又看向一旁的叶纪泽,迟疑着开口问道:“这位大人是哪一位?如此青年才俊。为何在下从来没见过?”

叶纪泽看向他,面色冷淡:“不过是区区小臣,不足挂齿。侯爷没见过微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知dào

这位大人家住何处,府里可是娶妻了?”明安侯盯着他,越看越是跟大夫人相似,只叹这世上果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十四王爷嗤笑一声:“侯爷这一问,倒叫本王听着,以为你家中有未出阁的姑娘,打算嫁给叶大人了。”

明安侯一张老脸实在没地方放了。匆匆行礼后便急着离开了。

十四王爷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却好笑道:“侯爷这就走了,连侯夫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来人。把侯夫人送回去。记得马车走慢点,送到侯府门口就好。”

叶纪泽一听,就知dào

十四王爷使坏了。

马车走得慢,送侯夫人回去的嬷嬷只要含糊地说几句。侯夫人一张猪头脸还不是人尽皆知?

尤其马车只送到门口。侯府的丫鬟婆子来接侯夫人,看见那张脸估计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有好事的在附近经过,不用多久所有人都要来偷偷看侯夫人的笑话了。

知dào

十四王爷是帮着自己出气,叶纪泽心里一暖,倒也没多说感谢的话,只低着头对上首的人拱了拱手。

皇帝选十四王爷为新帝,其实也有他的道理。

十四王爷虽然懒散,却不至于昏庸。对信任之人都十分护短。坐上皇位,也不会对皇帝以前的旧人大开杀戒。就算没放在实权的位置,也不会动了杀机。

若是不听话的就算了,若是听话的,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三王爷登基,那就不一定了,朝臣能存活下来的,只怕没几个。

叶纪泽回去的时候,崔琉娘已经醒了。她的伤口疼得厉害,也睡得不沉,听他提起大殿里见明安侯的事,也很是不屑:“侯爷只顾着自己,说是替世子求情,何曾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脸面和爵位?”

顾明蕴若是被定了罪,就算明安侯的确不知情,也得被牵连进去。不然,明安侯怎会急急忙忙进宫来要替顾明蕴向皇帝求情?

有这样的爹爹,真是顾明蕴的不幸。

“他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如今也是,从来没有变过。”叶纪泽小心翼翼扶着她稍稍起身,让崔琉娘趴在自己的腿上,勉强抬起头来。

崔琉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夫君早早离开侯府,何曾不是因祸得福?”

要不然在侯府里,尚且年幼,侯夫人手段狠毒,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要被毒死了还不自知。

好歹在庄子上,叶纪泽能逃出去,搏得一线生机。

“夫人说得极是,要不是我逃出去,也遇不到养父,不可能学得一身武艺,还能活着看见那家子的下场。”叶纪泽以前想过很多,以为要再花费十年的时间才能把明安侯打下去。

如今看来,顾明蕴自作主张,倒是给了他最好的把柄,狠狠把明安侯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扫下来。

崔琉娘想了想,忍不住又笑了:“皇上让世子和三王爷一并去守皇陵,实在是……”

实在是太坏了!

后面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免得隔墙有耳,叶纪泽却是明白了,笑着揉了揉崔琉娘的乌发。

“顾明蕴到底是明安侯世子,皇上亲自允了的。若是直接杀了,不免惹得其他四王八公的不满,吵吵嚷嚷的好生烦人,倒不如直接送去皇陵,一下子就清净了。”

崔琉娘抿了抿唇,皇上的用意可没那么简单。

三王爷到底是皇上的兄弟,杀了的话有损名声,只能留着。顾明蕴不过是区区一介世子,去皇陵那就是莫大的光荣,完全是从轻发落了。

一个从轻发落的世子,代表什么?那就是背叛,不然皇帝怎会宽恕,留了顾明蕴一条小命?

三王爷知dào

后会如何对待顾明蕴,可想而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巴结讨好

知dào

顾明蕴过得不好,崔琉娘这就痛快多了。

三王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顾明蕴,死命揉搓,反正他们两人起码有好几年的时间在一起。就要看看顾明蕴能不能反击,只是崔琉娘知dào

三王爷从小骑射功夫都是极好的。

顾明蕴只会一点花拳绣腿,远远不是三王爷的对手,肯定要被虐惨了。

崔琉娘惬意地笑笑,后背因为顾明蕴而被勾箭射中的大仇已报,还不用脏了她的手,别提多愉快了。

她在皇宫里休养了两天,便打算出宫回府去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做什么都不方便,宫女和嬷嬷来来往往,规矩甚多,叫崔琉娘十分不自在。

就是想见叶纪泽,但是男女有别,崔琉娘住在皇后的偏殿里,外男来走动也不方便,便跟皇后提出要告辞回家了。

皇上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怕是熬不了多少天。皇后日夜守在榻前,只盼着能在皇帝清醒的时候多看几眼,多陪他一会儿。

一对老夫老妻的感情比起以前要好得多了,没了那么多身份的桎梏,也没有其他妃嫔来闹事,两人过得安安静静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皇帝也是这时候才发xiàn

,身边最爱自己的人居然是这个一板一眼的皇后。

平日皇后端庄得紧,多说几句话都小心翼翼的,叫他心里觉得无趣得紧。

如今想来,身为皇后。身份有碍,在人前只能装样子,怎么也不能失礼了。倒是苦了她。

每次醒来皇帝都能看见皇后,知dào

她从未离开一步,更是心底感触,目光更加柔和了。

皇后没现身,只让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让崔琉娘直接跟叶纪泽回去就好。

她虽说没出来,还守在皇帝榻前。却也吩咐贴身嬷嬷准bèi

了一车子的补品,让崔琉娘一并带回去。

崔琉娘是为了找出三王爷的物证才受伤的,于情于理都该犒赏才是。一车补品罢了。既能表现皇室对她的重视,又能彰显皇上对有功之人的嘉奖,何乐而不为?

叶纪泽抱着她上了马车,崔琉娘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皇宫。沉重的钟声远远传来。他们只得重新下车,向皇宫的方向跪拜。

她明白,皇帝驾崩了,到底没熬过今天。

崔琉娘低着头,想到守在榻前的皇后,心里微微发酸,忍不住抓紧叶纪泽的手。身边人突然离去,就像那一天她听见叶纪泽的噩耗时。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成碎片,痛彻心扉的感觉。自己再也不愿承shòu一回了。

叶纪泽似是明白她的心思,也回握着崔琉娘微凉的小手,无声地安抚着她。

仿佛在告sù

崔琉娘,他们两个会好好的,一起继xù

走下去。

足足跪了一刻钟,钟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皇宫内外挂起了白绸,远远看着雪皑皑的一片,崔琉娘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想必没多久,十四王爷就要登基了。

如今的十四王爷依旧懒散得紧,对国事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人都会变的,等十年八年之后,十四王爷还会像如今这般保持平常心吗?

崔琉娘说不准,不由担心地看向叶纪泽。

伴君如伴虎,十四王爷的性情实在太捉摸不定了,说是喜怒无常也不为过。如今器重叶纪泽,过几年会不会就看他不顺眼,觉得身边人知dào

得太多,要斩草除根?

叶纪泽感觉她的手心越发凉了,以为崔琉娘觉得冷,连忙给她穿上披风:“怎么了?”

崔琉娘犹豫了一会,到底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口:“新帝如今还好,以后会不会对夫君不利?”

吞吞吐吐的话,叶纪泽一听就明白了,摇头笑道:“夫人想多了,新帝不敢对我做什么。”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崔琉娘略微惊讶地看向他,难道叶纪泽还留有后手?

说来也是,在皇帝身边好几年的人,还安安稳稳的,甚至步步高升,没一点本事怎么能够好好地坐在这里?

她对叶纪泽素来信服,既然他这般说,就是肯定能应付得到,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夫人未免想得太多了,如此再多的补品也补不上来,瞧瞧夫人最近都瘦了。”叶纪泽捏了捏她的纤腰,比起受伤之前,崔琉娘整整瘦了一圈,不由有些心疼。

“不妨事的,再这样吃下去,我肯定要胖一圈了。”崔琉娘想到回府后,罗嬷嬷肯定会努力炖各种汤水让她从早到晚地喝,就忍不住一张脸皱起来。

再这么喂下去,她不胖才怪!

到时候新裁的衣裙都穿不上,岂不是浪费了?

“胖点好,抱着也舒服些。”叶纪泽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笑吟吟地答道。

崔琉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要是真的胖起来,第一个有意见的必然是叶纪泽。

谁会想枕边人是个胖妞,占了大半张床还不够?

两人嘀嘀咕咕了几句,马车就停下了。叶纪泽扶着她下车,笑道:“夫人,我们到家了。”

“嗯,”崔琉娘喜欢听叶纪泽说这句“回家”,双眼不由微微发烫。她想要一个家实在太久太久了,上辈子没能如愿,这辈子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实现了。

青淼早早从宫里回来,帮着府里收拾了一遍,如今兴高采烈地给两人行礼:“见过公子,夫人。”

罗嬷嬷瞪了她一眼,矫正道:“该叫爵爷了。”

叶纪泽得了护国公的名衔,那就跻身四王八公的行列,是无上的光荣,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罗嬷嬷低下头。忍不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要是老爷泉下有知,也会为爵爷感到骄傲的。”

她很快平复思绪。看着崔琉娘,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夫人瘦了,赶紧进屋来,倒是老婆子一时感伤,反倒累着夫人在外头站着了。”

崔琉娘摇摇头,虽说伤口有点疼,但是已经结痂了。只要动作幅度不大也还好。青淼赶紧上前来扶着她,却见叶纪泽示意府门关上,直接打横抱起了崔琉娘:“我来就好。夫人还是不要乱动,免得碰着伤口了。”

众目睽睽之下,崔琉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进了屋。

回想到周围的丫鬟婆子那眼神。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明明该是内敛含蓄的古人。这男人却越发大胆的。

“被下人看见,夫君的威信何在?”

叶纪泽笑笑,给她腿上盖了一张毯子:“威信可不是用吼的,又或是板着脸,端着架子。以理服人,以情悦人,这才是根本。他们看见又何妨,不过是觉得我宠爱夫人罢了。”

这话倒是轻松就说出口。叫崔琉娘闹了一个大红脸。

叶纪泽收了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自责地道:“是为夫想得不周到,叫夫人受苦了。夫人后背要是留下伤痕,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是为夫对不住夫人了。”

“明明是我们两个轻敌了,夫君怎么只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崔琉娘摇头,又叹道:“我逃出来的时候,也是自责得很,想着把你一个人留在庄子上,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所以我们谁也不欠谁,别再说对不住谁的话了。”

“夫人说得对,这事便揭过了,以后不必再提起。”他打定主意要跟十四王爷讨要上等的雪莲,好让崔琉娘的伤口彻底恢复,不留任何一点疤痕。

互相说开了,他们两人彼此一笑。

只是安宁的时刻总是太短,没多久青淼就来禀报道:“爵爷,明安侯登门来了。”

她撇撇嘴,这人倒是厚脸皮,居然找上门来了。

叶纪泽皱眉,明安侯上门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道:“我去会一会他,倒要看看明安侯的葫芦里到底要卖的什么药!”

难道跟十四王爷求情不成,打算在自己这里下功夫?

叶纪泽皱紧眉头,在踏进花厅的时候,脸上早就没了丝毫的笑容:“侯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不知dào

有何事要吩咐?”

“吩咐不敢当,听闻叶大人高升,如今已是护国公,在下特地来庆贺。”明安侯不明白叶纪泽为何对他满身的敌意,想不通自己以前在哪里得罪过此人。

只是这个男人在皇帝面前能说得上话,十四王爷也十分信任的模样,必然要跟叶纪泽打好关系。

明安侯回去后让人打听了一番,此人擢升得极快,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不为过,说话更是斟酌再斟酌。

“多谢侯爷的美意,只是内人身子违和,请恕我不能久留了。”叶纪泽叫来罗嬷嬷,开口道:“侯爷远道而来,我本该好好陪着喝一杯,若是不介yì

,不妨留下喝杯茶再走。”

这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了,明安侯再不愿得罪眼前的人,心里也不痛快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只是眨眼间,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初:“既然叶夫人抱恙,该是在下打扰了才是,这就先告辞了,回头再来拜访。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明安侯带着珍贵的礼物过来,都是他最爱的珍藏。

叶纪泽扫了一眼,居然看见了那块玉璧,不由挑眉,指着它道:“这物件眼熟得很,仿佛在哪里见过?”

明安侯急着出门,只挑着合眼缘地送过来,自然没多留意,回头一看,也是吃惊。这玉璧雕刻极为细致,打磨得十分光滑,一看就不是凡品。

以为叶纪泽是看上了这块玉璧,他是求之不得,笑着道:“府里有阁楼,专门摆放玉器。想来是以前不知dào

从哪里买来的,放着放着便忘了。若是能入眼,护国公不妨拿着把玩。”(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另有打算

叶纪泽把玉璧拿在手里,似乎爱不释手。

明安侯心里得yì

,自己果真眼光极好,一下子就相中了这块玉璧,这时候倒成了相当不错的筹码。

只要叶纪泽喜欢,收下了玉璧,拿人手短,肯定会在十四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思及此,明安侯双眸微微暗沉下来,他没想到皇帝临终之前会把皇位传给十四王爷来继承。

当时在大殿上,侯夫人胡言乱语,只怕已经得罪了这位王爷,实在是得不偿失。

明安侯恨不得当初应该多给侯夫人两巴掌,好让她清醒清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么大的人难道就分辨不出来吗?

侯夫人回去还哭哭啼啼的,一直哭诉他不帮着求情,别让顾明蕴去守皇陵。谁都知dào

,进了皇陵,只怕到死才能出来。

顾明蕴还年轻,后面一辈子的时日还很长,却都要蹉跎在昏暗寂静的皇陵中,明安侯也是有些不忍的。

只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明安侯光是护住爵位,保下一大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又不是没警醒过顾明蕴,只是这个儿子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把他软禁在府里,根本不让自己插手,更别提是就此收手了。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是咎由自取又是什么?

顾明蕴已经救不回来了,明安侯要想的,就是如何把侯府的伤害降到最低。

要是十四王爷迁怒在他的身上。侯府百年的基业恐怕就得毁在自己这一代了。等百年之后,明安侯到了阴曹地府,又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至于继承人的问题。姜姨娘腹中有他的孩子,明安侯已经打发人去找逃出去的姜姨娘和青涟了。

侯夫人如此容不了人,他越发厌恶,索性把侯夫人禁足在院子里,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直接大清洗了一遍,彻底换过了。

要不然姜姨娘回来,只怕孩子还没长大。就已经被侯夫人阴损的招数给早早给弄死了。

只要有继承人,少一个顾明蕴又如何?

就算是他曾经喜欢的独子,可是不听话的孩子。倒不如不要了。

叶纪泽看着手上的玉璧,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侯爷怕是不知dào

,三王爷的赃物已经一件一件充公了。他敛财的手段实在令人发指,府里的地窖藏了无数的金砖。数量十分惊人。十四王爷震怒。在登基大典之前,都要把三王爷的府邸彻底清洗一遍。”

明安侯闻言,有些不明白他为何提起此事,连忙答道:“很该如此,三王爷也是咎由自取,罪大恶极。敛下的财富理应充入国库,为民所用。”

“没想到侯爷深明大义,也是这么认为的?”叶纪泽嘴角一勾。露出赞许的笑容来。

明安侯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见他笑了。以为自己说中了叶纪泽的心思,马屁拍的位置刚刚好,便正色道:“大人,在下刚才所说,绝无一句虚言。”

“这就好,”叶纪泽放下玉璧,抚掌一笑:“来人,把明安侯捉起来。”

闻言,明安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闻讯而来的侍卫架住,不由挣扎道:“大人,在下犯了什么错,为何贸然要把在下捉起来?”

叶纪泽指着玉璧,缓缓开口道:“三王爷四处贩卖伪玉器来敛财,世子便是帮凶。如今这玉璧也是假的,看来侯爷也牵涉其中。论公论私,我都不好包庇侯爷。侯爷也不必担心,暂时移交大理寺,由各位大人定夺,若是无罪,足可证明侯爷的清白。”

他深知明安侯这辈子最爱惜的就是脸面,便不让这男人好过。送去大理寺,一关就得十天才升堂不说,蓬头垢脸的,不能带着仆人,更不会有什么好待遇。等升堂的时候灰头灰脸的,已经让明安侯够没脸了。

这还算了,三堂会审,几人为了讨好新帝,对明安侯只怕不会多客气。

明安侯咬牙切齿,却反驳不出一句话来。的确若是他清者自清,查明后自然会放归回来,但是就这么进了大理寺关个十天八天,恐怕不知情的人只会胡乱猜测,等他出来怕是流言满天飞了。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跟叶纪泽较劲,谁让这人身后的靠山是十四王爷?

明安侯沉默地被侍卫带走了,大理寺比叶纪泽想象中更会来事。不说把明安侯安排在单独又偏远的牢房,吃食比一般的都差了许多,甚至派人去侯府,把阁楼所有的玉器都清算了一遍,通通带走。

侯夫人被禁足,听到丫鬟急匆匆来禀报,嬷嬷也不敢拦着,扶着她赶去阁楼,谁知dào

所有的玉器都一扫而空,只余下空空的架子,两眼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

儿子被送去皇陵,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了,明安侯居然也被牵连,这下被送去大理寺不说,连家中珍藏的玉器都没留住一件。

她稳了稳心神,赶紧四处撒银子打探消息。撒去的多,得来的消息寥寥无几,大多还是没什么用的。

侯夫人惊慌失措,咬咬牙,把自己这些年敛下的私房钱都拿出来,说什么都要打听些有用的消息,再找几个帮手,把侯爷从大理寺里捞出来!

那些人把阁楼都搬空了,摆明是贪财的,她就不信那么多的银钱砸下去,没人会为明安侯涉险。

毕竟有钱是的鬼推磨,小鬼难缠,有银两开路,什么事都要容易解决多了。

侯夫人到处撒银子的事,很快便传到十四王爷和叶纪泽的耳中。

十四王爷派人传信给叶纪泽,说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于明安侯的事自己不会插手阻拦就是了。

只是要知dào

分寸,别闹得太过分都无妨。

信使没避着崔琉娘,后者听得目瞪口呆。十四王爷这是无论叶纪泽如何胡闹都不管了?

还真是十四王爷才做得出来的事,爱憎分明,让叶纪泽有仇报仇,绝不插手吗?

崔琉娘看向叶纪泽,不知dào

他会怎么做。

还以为叶纪泽知dào

十四王爷的表态后,很快就先下手为强,谁知dào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就不明白了,叶纪泽究竟在等什么?

“夫人,该上药了。”叶纪泽事事躬亲。眼看崔琉娘后背的伤口慢慢痊愈,比谁都要高兴。

夜里担心崔琉娘忍不住伸手去抓痒痒的伤口,还特意搂着她一起睡,一晚上不知dào

醒来几次。根本没睡好。

崔琉娘看着心疼。劝着他道:“夫君歇一歇吧,这点小事让芳春帮忙就是。”

“小丫鬟笨手笨脚的,哪里有为夫来得精细。而且夫人也说是小事,我还做得来。”叶纪泽用指头挑起一点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伤口恢复不错,他又向太医院要来了一朵上等的雪莲,再让人做成凝雪膏,很快崔琉娘的后背再没有任何的痕迹。

叶纪泽涂抹得仔细。力度很轻,生怕弄疼了崔琉娘。

他喜欢看着崔琉娘的伤口一点点愈合。逐渐变得光滑起来,心底那份沉重才会渐渐消散。

崔琉娘每回都被弄得痒痒的,这回更加如此,伤口不疼了,不由扭着避开:“好痒,太痒了。”

“哪里痒?这里,还是那里?”叶纪泽搂着她坐起身,两人面对面的,呼吸尽在咫尺。

崔琉娘第一个受不住,撇开脸嘀咕道:“伤口快好了,又不疼的,夫君不必用力太轻,每次都痒痒的,叫人受不住。”

为了方便抹药,外裙已经脱下,如今坐起来,袍子滑落在手臂上,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她却犹不自知,习惯性地倚在叶纪泽的怀里。

薄薄的衣料却隔不开崔琉娘娇小身躯那柔软的触感,叶纪泽呼吸微顿,一手搂着她的腰肢,忍不住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嘴角。

小心翼翼地试探,见崔琉娘脸颊微红,却没有推开自己,叶纪泽双眼一沉,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举擒住了她还略微苍白的双唇。

柔软的双唇带着凉意,却很快被叶纪泽贴近后的摩挲渐渐变得灼热起来。

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崔琉娘目光迷离,只能被动地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叶纪泽不同以往的热情。

只是叶纪泽突然一顿,动作停了下来,双唇摩挲了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崔琉娘还没回过神来,水润的双眼看向他,却听见叶纪泽沉声问道:“什么事?”

她这才发xiàn

青淼就站在门口,两人刚才居然忘记关门,岂不是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崔琉娘羞得快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却察觉青淼的面色尤为沉重,不由有些惊讶。

青淼倒没想到打扰了公子和夫人的好事,略显尴尬,原本就该规矩地退出去,只是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上失礼了,低着头,声音发颤:“公子,姐姐她为了护住姜姨娘,却是受伤了。”

崔琉娘一愣,青涟竟然受伤了?

看青淼的模样,恐怕青涟还伤得不轻。

“怎会受伤?”叶纪泽伸手替崔琉娘穿上外裙,仔细地穿戴好,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了保护姜姨娘吗?倒是叫人惊讶。

青淼叹了口气道:“侯夫人疯了,派出好手到处找姜姨娘,势必要置她于死地。姐姐说姜姨娘腹中的孩子伤不得,对公子来说必定还有用,便用心护住了,不料几人的功夫实在了得,她单打独斗,到头来勉强退敌,自己却伤得重了。”

说着说着,她也不由红了眼圈。

为了公子,姐姐果然连小命都不要了。

崔琉娘垂下眼帘,青涟对叶纪泽果真一往情深,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就算功夫再厉害,一人对付几个好手,能全身而退恐怕不易。

叶纪泽沉默片刻,只道:“不急,此事我另有打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满身腥

青淼听完,一脸惊愕,难道公子不打算立kè

把姐姐救回来吗?

听说青涟伤得极重,若是耽误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微微颤着嘴唇,哀求的目光不由落在崔琉娘身上,希望夫人能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好歹先把青涟救出来。

青涟再有哪里不好,说什么都是为了公子!

叶纪泽却没有给青淼再说话的机会,摆摆手打发她出去了:“我有分寸,青涟不会有事的,你出去吧。”

闻言,青淼也只能耷拉着脑袋,无奈地退了出去。

公子说是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弃姐姐而不顾,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吗?

崔琉娘见青淼沮丧的神色,不由奇怪:“夫君不把青涟马上救回来,若是她伤势加重……”

到时候,青淼只怕会对叶纪泽有怨恨的。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姊妹,就算再忠心,难免会怪罪在他头上来,如此,青淼便不能留在府里了。

一个对主子心怀怨恨的下属,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dào

什么时候成大最大的祸害。

青淼的技艺越来越好了,是崔琉娘精心培养了好一段时间的徒弟,就这么放qì

了,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叶纪泽眯起眼道:“多则十天,少则三天,青涟便能回来了。还是夫人跟青淼一样,以为我对青涟要见死不救?”

“怎会,夫君这样做。总是有你的理由。”崔琉娘从来不觉得叶纪泽是见死不救的人,反倒是念旧的。看看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在他身边伺候很久的?

只要不犯大错。他都会把人留下,护在身边,是个极为护短的人。

叶纪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夫人只管静静地等着看戏,别人欠我的,如今我要一件一件翻倍地讨回来!”

崔琉娘倚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她相信叶纪泽想做的,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当年的事,也很该有一个了断的。

明安侯府里。侯夫人在花厅来来回回地踱步,跟前伺候的丫鬟一个个安安静静的,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夫人。换来一身毒打。

侯夫人的脾气越发不好了。顾明蕴已经被发配去了守皇陵,侯爷在大理寺迟迟没有回来,她急得吃不好睡不着,整个人憔悴得像是苍老了一倍。

“怎么还没回来,如何做事的?杏红,去前头看看!”

被点明的丫鬟微不可见地轻轻哆嗦了一下,连忙应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若是晚了。少不得要惹来侯夫人的不高兴!

杏红刚出门,就跟迎面跑过来的丫鬟撞成一团。后者来不及呼痛,一个翻身就站起来,跑进去气喘吁吁地答道:“夫人,天牢里的侍卫终于松了口,说是可以给一个人进去探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在戍时换班那一会儿。”

“好,很好。”侯夫人嘴角一勾,僵硬了好几天的脸面居然挤不出一点笑容来,看着甚为狰狞。

她环顾一周,自己直接去天牢是不成的,肯定会被认出来,到时候对侯爷十分不利了。若是挑别人,究竟哪个更放心?

必须要口齿伶俐,只有一刻钟,该说的事实在太多了。

想了想,侯夫人到底挑了侯爷院子里伺候的一个机灵小厮,细细吩咐,又让他重复了两遍,这才满yì

了:“你去天牢后,注意点,别怠慢了那些守卫。”

她想了想便觉得肉痛,已经撒了那么多的银子,却是事倍功半。眼看私房钱越来越少,再投进去,仿佛扔进海里一样,连个水花都没有。

可是不继xù

,之前投出去的银两岂不是白费了?

侯夫人只得又拿出一袋银子来,递给了小厮:“好好办事,侯爷出来,必定会大大地赏赐你。”

小厮诚惶诚恐地应下,这才小心翼翼把银子揣在怀里藏好,忐忑不安地去了大理寺的牢房。

侍卫果然打点好了,很快让小厮换了一件衣袍。衣裳太大,穿着奇怪,小厮也顾不上了,紧紧跟在身后来到了侯爷的牢房。

一看简陋的牢房,小厮双眼通红。他赶紧把银子递给侍卫,侍卫掂量了一下,这才笑着走了:“是个识趣的,一刻钟,多一点都不行。不是我不通融,而是换班的兄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小厮自然明白,这些打点是给侍卫一个人的。要分给其他人,侍卫当然不乐意,余下的银钱自然是他来出。

侯夫人只给了这么一点,一个人还算勉强,再给其他人那是不够的。

好歹把侍卫打发出去了,小厮双手撑在牢房,小声唤道:“侯爷,小的终于见到您了。”

明安侯早就没了原本干净整齐的模样,衣裳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呆呆地坐在角落,很久才回过神来。

大理寺的人把他扔进牢里,就再也没理会过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周围的牢房都是空的,只偶尔会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让明安侯睡都睡不好。

而且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明安侯只要合上眼就会做梦,梦见的都是过往的事情。比如跟大夫人刚成亲时的相敬如宾,以后的恩恩爱爱,还有她的背叛,大夫人离开府里去庄子时绝望的神色,仿佛历历在目。

他想要挥开这些记忆,可是一次又一次进梦来,扰得自己根本睡不好。

勉强撑着两天便受不住了,明安侯只得反反复复看着这些梦境,倒是看出了端倪来。床榻上说是奸夫的男人在他进去后大声责骂也没动过,后来就被侯夫人拖出去。据说秘密处置了。

他看见两个高大的侍卫把奸夫拖出去,心里正在火头,也没留意。如今想来。奸夫根本就没挣扎,完全像是彻底昏睡过去。

没道理这么大的动静都不会醒来,显然是被人下药了。

大夫人躺在床榻上,泪流满面的样子,却始终没开口辩驳。

明安侯还以为她默认了,这才不敢说话,如今想来。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能说吧,分明是说不出来。

他想通之后。又恍然间梦见了大夫人死去的模样。双眼睁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根本是死不瞑目。

眉眼还是一样,哪里有原本的秀丽端庄?

仿若恶鬼。吓得明安侯又不敢睡了。生怕入了梦再次看见大夫人惨死的样子。

侯夫人说大夫人是病死的,显然她却是被害死的。

明安侯心里有愧疚,有恐惧,更多的是对侯夫人的厌恶和惊怒。

这个女人好心计,手段够毒辣,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演了一出好戏,叫他也看不出端倪来。

若非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过往的回忆,或许明安侯就会这么含糊地带过。再也不会多想,让大夫人继xù

含冤而死。

而且这个女人能轻易调动府里的人对付大夫人。哪天若是对自己不轨,是不是也会痛下杀手?

这么一个枕边人,明安侯再不敢靠近,恨不得把人撵得远远的。

他阴森的目光落在小厮身上,声音因为多日没有开口而变得嘶哑:“谁让你过来的,夫人吗?”

小厮哆嗦了一下,点头道:“回侯爷,是夫人让小的过来的。四处已经打点了,让侯爷放宽心,很快就能回府的。”

“回府?哪里有这般容易,而且夫人的银钱到底从哪里来的?”明安侯可没忘记,他被关入大牢的时候,侍卫也把阁楼珍藏的玉器都一并收走了,更别提是库房里的东西,也被打上封条。

若是他的确无罪,封条才会拆开。侯夫人也没那个胆子私自打开库房,府里之前的东西是装点门面的,她如此爱面子,哪里会拿这些东西去当铺换银两?

所以说,在自己不知情之下,侯夫人的后招倒是挺多的。

这些年来,她也懂得为自己谋府里,恐怕私下藏了不少银钱吧?

明安侯不由冷笑,平日侯夫人装得多么端庄贤淑,到头来不过是眼皮浅薄的。管家的时候,也不忘往自己口袋里装满了银两。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作为,侯夫人的胆子还真不小。

小厮有些摸不准明安侯的心思,见他一个劲的冷笑,只得硬着头皮把府里的情况简单说了,又道:“那一位心思狠戾,似乎打算斩草除根,姜姨娘的马车受了惊,幸好青涟姑娘护着,只受了点轻伤,青涟姑娘却是伤得重了,如今正在府里养伤。”

他悄悄比划了“十四”的手势,暗示是十四王爷的作为。

明安侯更是冷笑连连,十四王爷正急着登基,哪里有心思理会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侯爷?

说什么斩草除根,明明是三王爷犯错在先,又鼓动了顾明蕴,十四王爷没一并迁怒于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不然侯府上下上百口人,要送命可不就是十四王爷一句话的事,哪里需yào

私底下动手谋害他的子嗣?

明安侯缓缓上前,冷哼道:“回去告sù

夫人,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别总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一样。”

小厮不明所以,还是暗暗记下,只是下一刻,侯爷一手伸出了牢房,抓着他的脑袋狠狠磕在柱子上,额头顿时鲜血淋漓:“记好了?以后别再进这里来了,也让夫人赶紧停手,以为她做的事就没有人知dào

吗?”

大张旗鼓地去到处贿赂,生怕别人不知dào

侯府藏着金山银山,用之不绝?

别到时候没把他从大理寺捞出来,反倒又连累了自己,惹得一身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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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要脸

小厮一头鲜血出来,天牢的侍卫视而不见,只让他用手挡一挡,眼底满是嘲笑。看看如此忠心耿耿的下人,特地跑到天牢里见主子,却被主子爷打了一顿,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主动进来吃苦头了,何必呢?

小厮在侍卫的眼神下灰溜溜地回府,门房吓了一大跳,扶着他进去,侯夫人也被惊住了:“这是怎么了,侯爷出事啦?”

“没有,侯爷单独住在一间牢房,清净得很,不过是教xùn

了奴才几句。”小厮环顾一周,喃喃不敢多说。

侯夫人会意,把人都撵了出去,小厮才把明安侯的话转告了她。

闻言,侯夫人冷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原来侯爷这是怪责我呢?我辛辛苦苦为了他四处撒银钱来求人,他倒好,一声不吭便埋怨了我,只怪我多管闲事。既然如此,我也撒手不管了,反正吃苦头的是他,又不是我!”

她气呼呼的,只觉侯爷这是不识好人心,估计心里还惦记着青涟这个狐狸精呢!

听说青涟伤着了,这才抓着小厮来泄愤。弄得一头血回来,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明里暗里这是在警告她了!

明安侯自身难保,倒是还惦记着别人。

侯夫人越想越是生气,又狠狠摔了一个白瓷茶具,她招手叫来心腹嬷嬷,低声问道:“那丫头都让人好好盯着了?既然侯爷还惦记着,那就别让她过得太安生了。”

嬷嬷有些顾忌。小声劝道:“再这样下去,奴婢瞅着那丫头要撑不下去了。”

“不过是不知dào

哪里来的野丫头,就算突然病死了。谁又会知dào

是怎么回事?做得隐蔽点,别叫人发xiàn

了。”侯夫人唇角的弧度带着凉意,叫嬷嬷听得浑身发冷。

死在侯夫人手上的年轻姑娘不在少数,就连那位大夫人也逃不过。

贴身嬷嬷连忙应下,不敢多说,赶紧去处置了。这丫头留着,其实也是祸害。谁知dào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起了疑心?

可是她这才走出二门,就见一队官差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挤出笑容来迎了上去:“几位大人,夫人刚刚歇下,有什么事不如到花厅坐一坐。万事好商量?”

“让开。我们办差,哪里容得你耽误?”领头的官差粗鲁地推开嬷嬷,直接越过她踏进了二门:“兄弟们,给我搜!”

嬷嬷“哎哟哎哟”地扶着腰慢吞吞站起身,听说官差要搜侯府,吓得脸色都白了:“各位大人,有话好好说。这里到底是明安侯府,可容不得人胡乱翻动!”

领头的官差似乎早有准bèi

。把手里的文书在她面前晃了晃:“大理寺大人的手谕,已经进宫请示过十四王爷。任何人若是阻挠,就地处置,不必上报!”

嬷嬷吓得连连后退,得了手谕,那她是真拦不得,不然小命就要交代上了。

她只能匆匆进去给侯夫人禀报,后者一听,勃然大怒:“真当侯爷不在,他们就得寸进尺,不把侯府放在眼内了!不过是些官差,狐假虎威,这是打算抄家呢?”

侯夫人听说官差翻箱倒柜,更是怒不可歇。

贴身嬷嬷赶紧劝道:“夫人息怒,官差拿着文书,得了王爷的口谕,实在得罪不起。”

她又微微变了脸色,想到被关着的青涟可不能让官差给找到了,不然侯夫人的罪过就大了。

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官差没多久就找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青涟,一个个皱起眉头。官差点了两个做粗活的嬷嬷,小心翼翼把青涟扶起来就要带走。

侯夫人赶紧带人过来拦着:“这是府里的逃奴,怎能随意带走?”

官差冷笑,一看即使身家清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逃奴?

“侯夫人此言差矣,官府得了密报,说是有人私自贩卖年轻女子。大理寺大人大怒,正四处搜查。侯夫人说这姑娘是逃奴,可有卖身契?”

侯夫人顿时语塞,懊恼自己居然没防着这一手,之前就该让贴身嬷嬷弄一张卖身契,抓着青涟的手按下指印,如今就能把人留住了。

原本想着这丫头也支持不了多久,回头草席一卷随意扔出去就是了,哪里需yào

如此麻烦?

侯夫人恨恨地盯着青涟,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这逃奴突然发疯,把卖身契给撕了。我只好把人先关起来,回头再把卖身契给补上。”

官差可没那么好糊弄的,公事公办地道:“既然办过卖身契,那在官府也必然有留底,回头我们带人去官府里请大人帮忙查一查。若是属实,必然会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到侯府来。只是侯夫人也该明白,动用私刑,传出去却叫大人也难做了。”

不是没有哪家人对自家奴才动用私刑的,只是做得隐蔽,谁也不敢大张旗鼓。

如今被官差发xiàn

了,这姑娘气息薄弱,估计快要撑不住了。要是大人查下去,侯夫人的罪责可不能少。

听罢,侯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些该死的官差,根本是故yì

跟自己作对的。不过是一个死丫头罢了,怎的突然杀出如此多的程咬金来?

说是搜查府邸,没怎么找别的,怎的就故yì

把青涟找出来带走一样?

她心里暗暗存了疑,视线忍不住在身后的奴才上转了一圈,难道有谁多嘴在外头说漏了,这才引得官差上门来了?

毕竟明安侯还在大理寺关着,盯着侯府的人可不少。

都说雪中送炭的少,别说锦上添花了,落井下石得只会更多。

谁叫明安侯以前足够风光,她和贵夫人们又没怎么来往,如今消息蔽塞,反倒处处受制。

官差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又道:“有人举报侯府藏有大量的钱财,都是从三王爷处所得。还请夫人配合,我们也是职责所在。”

“谁胡说八道,侯爷跟三王爷根本没有来往过!”侯夫人身影一晃,牵扯到三王爷,可不是小事,明安侯在大理寺只怕要罪加一等,根本就不能再回来了!

侯府少了顶梁柱,很快就要崩坏瓦解,到时候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就再也不能过下去了!

这个侯夫人的位置,她费了多少心思才坐上的,绝不能就这么没了!

让她回娘家,自己哪里有脸面回去?

不回去,又有哪里能呆着?

光是想想,侯夫人就觉得心肝都疼了,只得妥协道:“大人只管搜,侯爷清清白白的,绝不会掺和那些龌蹉事来。”

“要是侯爷是清白的,我们也会秉公办理,绝不会徇私。”官差对侯夫人拱拱手,示意身后的人更详细地搜查侯府。既然侯夫人点头了,他们更不必客气了。

至于青涟,身上的伤势可耽误不得,已经让两个官差带着嬷嬷一并先离开了。

侯夫人想要拦,却没有理由拦下,恨得脸色都青了。

领头的官差没动,负手站立,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凉凉地开口道:“夫人若是身子不适,尽可先在花厅歇一歇。至于其他地方,官差还得搜查,只能委屈夫人多担待一些了。”

侯夫人一惊,难道官差连她的寝室也要搜查?

她在床榻底下的暗格里藏的几箱金砖,可别叫人发xiàn

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官差抬着沉甸甸的木箱出来,侯夫人眼前发黑,几乎要立kè

晕过去。

领头的官差看见这两个箱子,示意他们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元宝堆得满满的,不由挑眉:“看来夫人也得随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了,这些金元宝从哪里来,很该跟大人交代交代。”

闻言,侯夫人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箱子送去了大理寺,哪里还能保住?她费了将近二十年才攒起来的私产,原本打算风风光光过下辈子。就算侯爷不在,自己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如今一下子都没了,她哪里承shòu得住?

崔琉娘听说官差从侯府搜出两箱金元宝,还大大咧咧打开了箱子从府里抬出来,一直在去官府的路上也没盖上,不由好笑:“这是夫君等着的缘由?大理寺的官差,倒也挺有意思的。”

叶纪泽摇头:“大理寺里都是骨头硬的人,哪里会听别人的话去做事。不过是悄悄让人假扮青涟的养母,去大理寺哭诉了一番,暗示青涟被明安侯给偷偷藏在府里。”

大理寺的官差嫉恶如仇,就是王爷都不买账,更别提是区区一个明安侯了,简直没放在眼内。

请示了十四王爷,等他一点头,大理寺立kè

派人去搜侯府。

人证物证俱在,侯夫人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吱声了。

“侯夫人倒也厉害,这才多少年,就敛财无数。”崔琉娘摇头,说侯夫人没有偷偷收下谁的贿赂,她也是不信的。毕竟明安侯的俸禄是有数的,上一代的明安侯也是个挥霍无度的人,根本没留下多少祖产。

这么两个大箱子的金砖从哪里来,不言而喻,反正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渠道。

明安侯这还没出来,只怕就要被侯夫人给坑惨了。

原本可能是莫须有的罪名,如今是要坐实了吧?

她眯了眯眼,想到明安侯的德性,不知dào

这人会用什么不要脸的办法来解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好意思

明安侯在牢里知dào

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没想到,侯夫人敛财居然能如此大胆。说是从平日管家里抠下来的,自己都不能相信。

只怕侯夫人背着自己,偷偷收了别人的好处!

又听说青涟被侯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气得恨不得出去把侯夫人打一顿。

害了大夫人就算了,如今他不过让相似的青涟来慰藉,侯夫人却连这么一个丫头都容不下?

前来报信的侍卫便是之前收了好处的,也不知dào

故yì

还是觉得收人手短,特意来提醒明安侯:“侯爷该有心理准bèi

才是,最近京中丢了不少妙龄少女,都是良家女,如今在侯府寻到其中一个,可不好说了。再加上侯夫人藏着的几箱金砖,大人震怒,尤其供出送金砖的人家便是三王爷的党羽……”

余下的话,明安侯再没有听下去了,知dào

不好好处理,他就算彻底玩完了。

之前莫须有的罪名原本能洗脱,但是加上侯夫人这一手,可就要坐实了罪名,他根本是跳进黄河里,水洗都不清了。

不管侯夫人如何辩解,当初收金砖时候是一时贪心,又没想到这人会跟三王爷谋反有关联。只是大理寺的大人却不会这么想,为何不收别人的,偏偏收三王爷党羽的银钱?

说没有关联,谁会相信?

明安侯冷汗都下来了,三王爷能留下性命。去守皇陵,那是皇帝法外开恩,也是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这才勉强留下性命,只是这辈子都不能离开皇陵罢了。

可是他就不一样了,区区一个异姓侯爷,为何要手下留情?

恐怕为了杀鸡儆猴,十四王爷也不会轻易让他活命。

明安侯怔怔地坐在牢房里,擦掉额头的冷汗,眼底渐渐变得坚定。

侯夫人不仁。别怪自己不义了。夫妻一场,如今有难,侯夫人难辞其咎。很该一力承担才是。

明安侯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出乎叶纪泽的意料之外,他冷笑着,深知这个生父从来都别任何人来得凉薄。

崔琉娘安静地陪着他,心里忍不住叹息。明安侯的作为实在让人太失望了。

果不其然。明安侯为了脱罪,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侯夫人的身上。

收受贿赂银钱的是侯夫人,瞒住他联合顾明蕴跟三王爷联手,明安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虽说大理寺的人也一脸鄙夷,这人就算是冤枉的,倒也能狠下心来,直接就把十几年的枕边人推出来,自己反倒干干净净的。半点也不沾身。

侯夫人加上囚禁良家女意图贩卖,又动用私刑等的罪过。几罪并立,光是联手顾明蕴跟着三王爷谋反,可就是死罪了。

明安侯也清楚自己完全摘出来,丝毫不知情也是罪责难逃,便主动低头请求削爵。又说自己管教不利,顾明蕴就算了,慈母多败儿,误入歧途,但是枕边人都如此,却是他的过错了。

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自责非常,连大堂上的侍卫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明安侯不去梨园唱戏,实在是浪费了,说得一板一眼,仿佛真的一样。

枕边人和独子做了什么,难道明安侯真会丁点不知dào



那不是疏忽,而是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不过主动削爵,倒也识趣。可是十四王爷依旧不满yì

,只是削爵,岂不是便宜了明安侯?

他夜里来到叶府,面见叶纪泽:“他死不认罪,你打算怎么办?单单削爵,倒像是委曲求全。”

那好像所有人都冤枉他,不得不替家人受罪的样子,真是把十四王爷给恶心到了。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为了保住自己,什么事都敢做出来。

听着大理寺的意思,明安侯在大堂上痛哭流涕,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别提多恶心了。

“只是削爵,当然不够。”十四王爷不爱人绕圈子,叶纪泽回答得也直白:“不过一个一个来,不着急。”

“也好,反正最近缺了乐子。正好明安侯在,耍猴的技艺不错,那就先留着。”十四王爷笑笑,想到三王爷的党羽已经剪除了一批,还有些关联的家族做事谨慎,没什么借口来一并铲除了。

没想到他正发愁,侯夫人就亲自送来把柄,省下自己不少功夫:“侯夫人也算做了一回好事,本王高兴,留下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反正就这么简单死了,不也便宜了这老虔婆?

十四王爷的生母当年也是宫斗里被人害死,成为牺牲品的,最恨的就是心思恶毒的女人。她们总是为了自己,不择手段,人命也根本不放在眼内。

这样的人,留着必然是祸害!

她们对别人歹毒,那么就让这些妇人尝一尝对方的痛苦也未尝不可。

在这一点上,十四王爷跟叶纪泽是出奇的一致。

不过,他可不乐意做白活,笑眯眯地道:“帮叶大人这个小忙也不妨事,只是事成之后,让叶夫人给本王的宫殿送几个摆件来?宫廷玉雕师的手艺实在不出彩,没几个合心意的,倒是愁人。”

这是变相要酬劳了,叶纪泽皱眉,就听见崔琉娘在屏风后应下:“不过几个摆件罢了,十四王爷客气了。”

听见她答yīng

了,十四王爷心满yì

足地走了。

叶纪泽绕开屏风坐在她的身边,心里十分不痛快,凭什么他还没得几件崔琉娘亲手做的玉器,反倒要便宜了十四王爷?

崔琉娘看着他不满的神色,不由好笑,握住叶纪泽的手道:“夫君别忘了,十四王爷很快登基,那就是君王,赶紧讨好才是,怎能得罪了?再说,十四王爷让我送的摆件,没说必须全部让我亲自做的。”

叶纪泽闻言,挑眉笑了,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夫人也顽皮了,十四王爷要是知dào

,怕是要郁闷的。”

崔琉娘调皮地眨眨眼,顺势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这是钻空子,当然其中一两个摆件也得亲自做。”

不然得罪了十四王爷,以后叶纪泽就没好果子吃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青涟如何了,还在大理寺疗伤吗?”

叶纪泽点头:“青涟如今是大理寺最重yào

的证人,自然不能随意离开。不过十四王爷已经派两位老御医前去,听说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性命无忧。”

崔琉娘听出端倪来,性命无忧,伤势只是稳定下来,显然青涟伤得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了:“有御医在,夫君也能放心些。”

“是啊,好歹保住了性命,倒没想到侯夫人如此歹毒。”叶纪泽含糊说了一句,别转开了话题。

崔琉娘心里存了疑,等叶纪泽有事出府的时候,才把青淼叫到了跟前来。

只是一看到她,不由吓了一大跳。

青淼双眼红肿得像桃子一样,不知dào

哭了多久,一张脸也憔悴了,下巴尖尖的。芳春赶紧绞了冷帕子给她敷眼,又叹着气劝道:“你也放宽心,青涟救回来了,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听罢,青淼却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侯夫人不知为何得知姐姐会一点功夫,直接用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又满屋子熏着软筋散。姐姐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逃出去了。”

芳春听得脸色煞白,刺穿琵琶骨,那得多疼?

“师傅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姐姐被挑断了手脚筋。好在刚刚弄断的,手上恰好有一盒子断续膏,能续上。只是续上后,手脚勉强能动,一身功夫都施展不出来,也是彻底跟普通人一样了。”青淼抹着眼泪,想到青涟练就了十年的功夫转眼就没了,不知dào

有多伤心。

崔琉娘听得满心的沉重,没想到青涟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侯夫人简直是丧心病狂,连一个小丫头都如此下狠手,更别提是叶纪泽的生母了。

估计叶老夫人也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死去的,难怪叶纪泽会如此愤nù

,不惜忍耐十年,也绝不会让明安侯夫妇好过。

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dào

该如何安慰青淼。事已至此,再多安慰的话,不过是苍白无力,根本不会对青涟有任何的帮zhù



青淼深吸了口气,好歹忍住了眼泪,低声请求道:“只盼着夫人能在公子面前劝一劝,让姐姐尽早回府,奴婢也能就近照顾一二。等姐姐痊愈了,再送她出府可好?”

青涟以后连普通的力qì

活都做不了,更别提是继xù

保护崔琉娘了,完全成了负累。叶纪泽念旧情,没把人撵得远远的已经是仁慈了。

接进府里等痊愈后再送走,青淼好歹能安心一些。

“等大理寺的问责告一段落,青涟的伤势也恢复一些,接回府里来也是应该的。”崔琉娘想到那丫头受了这么大的罪,很该得到妥善的照顾。有青淼在,也能安抚几句,好歹能逐渐放宽心。

有了崔琉娘的承诺,青淼这才破涕为笑。

芳春心疼地给她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无奈地道:“真是小哭包,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爱哭?”

青淼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给崔琉娘行礼后,匆匆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成全

叶纪泽听说崔琉娘打算把青涟接回来,并没有异议。

青涟也是对姜姨娘心生怜悯,这才护住她没摔下马车,谁知dào

自己却到了大霉,受伤昏迷被侯夫人捉了回去折磨。

他也是才知dào

青涟失去了一身的功夫,以后就跟平常人一样,再不能办差了。

黑衣人也在夜里悄悄求情:“这个丫头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这样也有我的责任,实在是个死心眼。留在府里也没什么建树,正好我有一处小庄子在山明水秀的地方,用来疗伤是再好不过的了,把她送过去,改头换面过一般人的日子,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青涟知dào

得实在太多了,出去做平凡的姑娘,嫁人生子,就势必要除掉大部分关于叶纪泽的记忆。

黑衣人皱眉,要让青涟乖乖听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纪泽点点头,这个安排极好,没什么好遗漏的:“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这件事也不必瞒着青淼。”

黑衣人知dào

,青涟关于叶家的记忆消除了,那么青淼也不能留下关于青涟的记忆,不然会有麻烦。

青淼若是时不时偷偷跑去见青涟,那就如同失职,便不能留在夫人身边了。夫人对青淼甚是喜欢,就这么送走了不免可惜。

黑衣人也看过青淼亲手雕琢的玉器,的确有些天赋,若是苦心钻研,不出几年或许真能独当一面来。

他们这些人出生入死。最盼着的就是过上平凡的日子。青涟和青淼这对姊妹能如愿,自己看着也是欣慰的。

既然叶纪泽点头了,黑衣人直接就去寻青涟。

青涟消瘦了许多。衣裙穿在身上空荡荡的,面容也憔悴了许多,静静地外在软榻上,麻木的神色叫黑衣人有些不忍:“青涟,我来看你了。”

“师傅,你来了。”青涟转过头,语气冷淡。她知dào

黑衣人从来不会贸然出现,必然有事:“恕我手脚不方便,就不能向师傅行礼了。”

黑衣人感觉到她的疏远。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公子开恩,打算放你出去。以后改头换面,再不是青涟。相夫教子,过上我们这些人一直期盼的生活。是公子的仁慈。”

“仁慈吗?”青涟嗤笑一声。眼眶却是湿了:“立kè

公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对吗?”

“是,你必须忘记掉关于叶府和公子的一切。但是,从此之后,海阔天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也行,不会有人再约束你。”这样的好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黑衣人只怕她会想不开。

青涟却没领情,面色依旧冷冷淡淡的:“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师傅也不必劝我。让我忘记掉公子的一切,倒不如让我直接自尽来得痛快。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答yīng

此事。”

“你真是固执,若是我执意,难道你还能拒绝?”黑衣人也失去了耐性,这个徒弟真是麻烦,多少人求不到的好事,居然不答yīng

,她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吗?

青涟长长地叹了口气,语调幽怨:“我不是迁怒于师傅,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被侯夫人抓回去,灌下的汤药里,有一味黑蕊。”

黑衣人一愣,接着神色凝重起来。黑蕊,他并不陌生,这是绝子汤里最重yào

的一味药。服下三钱,女子这一生都别想有孩子。若是多服一点,必然血崩而亡。

当初大夫人就是服下了黑蕊,这才救不回来,死不瞑目。

没想到侯夫人用来用去都是同一招数,黑蕊已经绝迹数年了,被叶纪泽悄悄销毁,原来她手里还藏下了一点吗?

黑衣人的目光不由变得怜悯起来,青涟被灌下黑蕊,这辈子不会有孩子,就算消除记忆变成普通人放出去,也不可能嫁人了。

相夫教子,终归只是一场梦,不是吗?

他顿时踌躇起来,把这样的青涟放出去,到底是害了她:“我会向公子禀明,如何定夺,就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青涟了然地点头,神色哀戚:“我只想着能在公子身边伺候一辈子,这就足够了。不能继xù

保护夫人,在公子身边当一个卑微的普通丫鬟也没什么不好的。”

黑衣人又是叹气,看来青涟对公子的心思还没完全断绝。只是她变成这样,心里估计也就剩下公子一个念想,才能继xù

撑下去。

回禀了叶纪泽,后者沉默了许久。

青涟当初虽说是自作主张,如今变成这样却也不能弃之不顾。

“那就接她回来,放在罗嬷嬷身边,跟着学一学,以后做个管事娘子也未尝不可。”

叶纪泽回去后,默默地把崔琉娘搂在怀里,这时候又是一阵后怕。想到崔琉娘受伤,若是没遇上十四王爷,或许会落得青涟一样的下场。

崔琉娘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叶纪泽的脸色很不好kàn

,却也知dào

这不是问的时候,索性伸手抱住他,轻轻在后背上拍打。

等叶纪泽平复过来,伸手拂过她的脸颊,目光从崔琉娘明亮的双眸,小巧的鼻尖,粉嫩的双唇上掠过。

最后嘴唇代替了指尖,从浅吻到深吻,慢慢确认着崔琉娘还平安地在自己的怀抱里,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崔琉娘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今晚的叶纪泽有些失常,比平日更加激烈的索取叫她逐渐招架不住。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崔琉娘这才感觉身上一凉,已经被叶纪泽抱上了柔软的床榻上,不由酡红了双颊。

叶纪泽低头亲吻着她后背的伤口,多日用凝雪膏,只留下浅浅的红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原本的狰狞来。

双唇落在伤口上,痒痒的,叫崔琉娘忍不住笑着扭动,却惹得身后的人浑身像是被点燃了火苗。

星星之火,眨眼间蔓延到全身,叶纪泽对上她湿润的面庞,以及含笑的嘴角,不由俯身,一点点把崔琉娘揉进怀里,让彼此再也不分开。

一夜缠绵,直到第二天晌午,崔琉娘这才醒来。

每天早起练剑的叶纪泽难得睡懒觉,还躺在她的身边。崔琉娘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醒来若是看见空空荡荡的床榻,总是叫人心里十分失落。

连她这一点都照顾到了,叶纪泽可谓体贴至极。

叶纪泽轻轻一笑,长臂一伸把她搂在怀里,下巴在崔琉娘的乌发里摩挲:“夫人若是再这般热情,为夫可就要忍不住,到天黑前我们二人都别想起来了。”

崔琉娘推了推他,开什么玩笑,这才晌午,等天黑还有足足三个时辰。

她的后腰还有点酸,三个时辰下来,自己第二天还能起床就不错了!

“快起来,我也饿了。”崔琉娘坐起身,赶紧把衣裳胡乱往身上套,叫叶纪泽看得好笑。

“放心,为夫还不至于会霸王硬上弓。夫人不乐意,我也只好委屈点,等着天黑了。”叶纪泽笑吟吟地帮她把衣服又脱下来,用被褥裹好,拍拍手掌道:“让人送热水进来,夫人先泡泡歇乏,等下再用午饭。”

崔琉娘裹紧被褥,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对着叶纪泽的安排没有异议,轻轻点头。

“爵爷,夫人,热水已经送来了。”听见熟悉的声音,崔琉娘一愣,探头一看,居然是青涟。

“青涟你回来了?怎的不先好好歇着,芳春呢?”

青涟微微抬头,对着崔琉娘规矩地行礼,似乎对她眉梢间遮掩不住的春意视若无睹:“回夫人,芳春去厨房准bèi

午饭了,青淼在外间守了一夜,奴婢便让她回去歇着,晚上再过来。”

她扭头让两个粗壮的婆子把热水抬进了里间,试了试热汤,感觉尚可,这才上前要扶着崔琉娘下榻。

崔琉娘吓了一跳,见青涟规规矩矩的模样,就如同一半的丫鬟似的,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无奈地看向叶纪泽。

叶纪泽挥挥手,不在意地道:“你在外头候着,不必伺候了。”

既然青涟当初说好要回府当一个普通的丫鬟,自己也就如了她的愿。

身为丫鬟,就该扔掉以往的骄傲,乖乖伺候夫人。

如今看着还不错,只是角色变换太快,反倒让崔琉娘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

青涟答yīng

了一声,很快就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

却只有她自己才知dào

,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用力握成拳,指甲早就刺入掌心里,疼得早已麻木。

心里明白叶纪泽已经对崔琉娘动了心,两人水乳交融是必然的事。

只是知dào

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刚才青涟撒了个小谎,昨天上半夜守着的人是她,即便手脚不能像以往那般施展,体质还在,比起一般人更加耳目清明,里屋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她只觉得心里在滴血,像是被人用匕首割下一刀又刀,鲜血淋漓,疼得几乎要呼吸不了。

可是叶纪泽的声音却叫自己动不了脚,所以悄悄去拦住了换班的青淼,只说想自己能守在离公子最近的地方。

青淼这个妹妹素来心软,看见她受伤,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想要守在叶纪泽身边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又怎会不成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天的赏赐

青涟走了,崔琉娘这才松口气,没刚才那么尴尬了。她看向叶纪泽,皱眉道:“夫君早就知dào

青涟回来了,还守在外头?”

学武之人耳目清明,他们两人昨夜一宿缠绵,估计都让青涟全听了去,别提多难为情了。

加上青涟对叶纪泽似乎有意,听了一晚上墙角,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崔琉娘心里也有些无奈。

叶纪泽见没人再打扰,索性掀开被褥,打横把崔琉娘抱了出来,听得她一声惊呼,不由笑道:“夫人如今心里居然还只想着别人,为夫可要伤心了,难道我昨晚还不够努力?”

崔琉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明白叶纪泽不想继xù

这个话题,便没继xù

追问了。

浴桶够大,两人进去也是绰绰有余,只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光滑的肌肤,崔琉娘被热水熏得满脸红晕,没敢面对面跟叶纪泽坐着,索性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叶纪泽笑了,伸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低头含住崔琉娘粉色的耳垂,感觉到怀里人敏感地轻轻一颤,更是把手臂收紧了:“不必在意青涟,她的伤势并非旁人的错,而是擅自做主做成的。她执意留在府里,确实暂时也不好把人往外送,留几天看看,再作打算。”

崔琉娘轻轻点头,想着青涟贴身伺候,每天起床都能看见她那张脸。也怪不好意思的:“她的伤势尚未好,就不急着让青涟伺候了。或许她也是怕夫君嫌弃,这才急急赶着给青淼帮把手的。”

“或许吧。”叶纪泽不怎么想继xù

跟崔琉娘讨论青涟的事,低头稳住她的双唇,直接将她略略抱起身,再慢慢放下。

都说食髓知味,不过昨天短短一晚,怎么能够?

既然崔琉娘总是提起青涟,让她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这或许是最直接最凑效的。

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快冷掉了,崔琉娘才手脚绵软地被叶纪泽抱起来擦干,轻柔地放在榻上。

崔琉娘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叶纪泽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上外袍出去,不出所料,青涟还候在院子里。看见他出来不由双眼一亮:“爵爷可有吩咐。尽管告sù

奴婢就是了。”

“去叫兰晓过来,”叶纪泽只留下一句,很快又进里屋去了。

留下青涟脸色惨白,许久才回过神来。

崔琉娘醒来,发xiàn

榻前多了一个面生的丫鬟。见她醒了,丫鬟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恭敬地道:“奴婢是公子的下属,名叫兰晓。从今儿开始便跟青淼一起伺候夫人。”

这个叫兰晓的跟青淼伺候她,那么青涟呢?

崔琉娘还没开口。兰晓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疑惑,答道:“青涟身上的伤势尚未完全好,公子怜惜她,让她只在外院帮把手,不必操劳内院的事。伺候夫人的事极为精细,一点疏忽也不该有的。”

闻言,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芳春在一旁已经准bèi

好洗漱的物件,伺候崔琉娘洗脸净手,让她浑身爽利了不少。换上衣裙,兰晓已经吩咐婆子把饭菜摆了一桌。

“夫人睡得久了,公子先用了饭便进宫,吩咐奴婢让厨房多做些,夫人若是不喜欢,便叫人都撤了。”

“不必,这样就好了。”崔琉娘脸颊有些发烫,她错过了早饭不说,连午饭都错过了,如今这天色还没完全擦黑,自己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实在是叫丫鬟们看笑话了,她想着这么大桌菜,估计是厨房摸不准两人究竟要吃午饭还是晚饭,索性多做了些。

罗嬷嬷也不甘示弱,例行带着汤水过来,见崔琉娘皱着一张小脸,难得笑了:“操劳了大半天,夫人很该补补才是。”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又叫崔琉娘闹了一个大红脸,不得不把脑袋埋进碗里,慢吞吞把补汤都喝了。

罗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喝完,这才满yì

了:“夫人之前伤了底子,可要赶紧养回来才是。”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应该说是崔琉娘的小腹上,哪里能不明白?

兰晓偷着笑,芳春也是一脸揶揄的眼神看了过来。

崔琉娘羞恼成怒,瞪着芳春没好气地想到,这丫鬟跟着罗嬷嬷,倒是学坏了!

罗嬷嬷又道:“兰晓是公子亲自挑的,既可以做护院,也能粗活,有什么重活只管吩咐。芳春留在姑娘身边伺候,青淼就在外间,青涟在外院。若是缺了什么,让芳春去告sù

奴婢就是了。”

崔琉娘连连点头,想到这位兰晓个子小小的,看来也是功夫了得,不然叶纪泽不会放心让她留在外间,寸步不离。

一张脸盘圆滚滚的,看着就喜庆。一直笑吟吟的,也是亲近,崔琉娘没多久就接纳了这个新来的丫鬟。

比起青涟,兰晓就让她自在多了。而且颇为有眼力,需yào

什么,有时候不需yào

崔琉娘开口吩咐,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兰晓就能第一时间发xiàn

,送到她的手边来。

相比芳春,这位兰晓也是七窍玲珑心,实在是难得。

夜里叶纪泽回来,崔琉娘忍不住对他赞叹道:“兰晓这丫鬟夫君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实在是善解人意,善于洞察人心,做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却是大材小用了。”

叶纪泽的大掌落在她的后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让崔琉娘浑身舒服了不少,懒洋洋地歪在他的身上,却听身边人慢吞吞开口道:“兰晓是我七八岁的时候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也是争气,学了一身本事,平日都在外头。这不,最近清闲了,才让我叫回来了。大材小用没什么,有兰晓在夫人身边,我就算出外也能放心些。”

崔琉娘奇怪了,笑道:“在叶府里,能有什么危险?”

叶纪泽摇头,眯起眼道:“三王爷的党羽没有彻底剪除,谁知dào

那些人狗急跳墙,会不会冲着我来?我在府里就算了,若是出外,也不能彻底放心,恨不得把夫人拴在裤头上,去哪里都带着。”

“我又不是挂件,哪里能说带着就带着,让夫君拎着到处乱跑?”崔琉娘叹气,知dào

上回她中箭的事是把叶纪泽给吓着了:“十四王爷即将登基,剪除党羽估计快要尘埃落定了。”

叶纪泽搂着她叹道:“皇上和皇后合葬,礼部忙得不可开交,加上登基大典,又要准bèi

封后,十四王爷也抽不开身。党羽牵连极大,全部人都铲除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挑几个大头拎出来杀鸡儆猴罢了。”

三王爷想要成事,朝廷上几乎半数的朝臣都是接触过的,有些人心动,有些人犹豫,有些人观望,也有些人严明拒绝。

只是心动,却没有动手的,削官撵回家就是了。两面三刀的墙头草,留着十分膈应人。隔岸观火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四王爷想要把朝臣都一窝踹了,只留下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好歹被叶纪泽劝住了。

毕竟水至清而无鱼,不是所有事都要让忠臣出面的,有些不好摆在明面上的,最适合小人去做。

为君者,就该善加利用,不管是什么人都能掌握在手中,作为棋子来摆弄,这才是厉害之处。

而且十四王爷二话不说把朝臣踹掉大半,离科举还有一年多,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来?

就算有才学的,未必能服人,也不一定能做好一方父母官。

到头来庆国乱糟糟的,不就便宜了其他国家的人来浑水摸鱼?

最后损失的,始终只是庆国而已。

好在十四王爷虽说有些脾性,做事也随意得紧,到底能把别人的劝告给听进去。虽说有些不高兴,还是把大部分的朝臣留住了。

只是派人监视朝中大臣,免得他们又被谁蛊惑了去,叶纪泽就随了十四王爷。

总不能一直否决十四王爷的决定,不就的将来,他就是君,自己只是臣而已,这一点得分清楚才是。

即便监视朝臣需yào

大量的人手分出去,其实并非能长远下去的好办法。暂时还能勉强应付,登基大典之前这些朝臣的确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盯着也没什么不好。

叶纪泽思及此,低头却看见崔琉娘已经窝在自己的怀里睡得香甜,脸颊红扑扑的,比起之前的苍白要好kàn

得多了。

脸颊也长了点肉,看来罗嬷嬷不停给她喂滋补的汤水十分有作用。

以后就算崔琉娘怎么撒娇拒绝,他也得忍下来,绝不能妥协才是。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崔琉娘烦不胜烦,整张脸就埋在他的胸口,说什么都不露出来。

叶纪泽笑了笑,搂着她闭上眼,感觉着胸口带着暖意的气息,也跟着沉沉睡去。

以前有人在身边,他从来都睡不着,满身警戒,心里警醒。

崔琉娘却总能给自己平和与安定,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放下警惕,忍不住去主动靠近。

或许正如罗嬷嬷所说,这是他在苦难之后,上天对自己的补偿,给予的赏赐。

为了这份赏赐,叶纪泽第一次觉得老天爷也有亲切的一面,难得相信了一次这样的说法。

只盼着老天爷哪天不会一时兴起,把这份终于独属于自己的赏赐又收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每天三炷香

崔琉娘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用做,兰晓总能把东西送到自己跟前来,索性她连下榻的机会都没有,整天不是歪在软榻上,就是在床榻上。

叶纪泽果真是食髓知味了,每晚都要抓住她痴缠,可能习惯了,崔琉娘第二天起来腰不酸背不痛,反倒满脸春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芳春也不敢再笑话她了,只是伺候得更加精心,可谓是百依百顺。

兰晓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立kè

看过来留意她的需yào



崔琉娘被她们伺候得懒洋洋的,感觉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别提多郁闷了。只是她也注意到青淼很少进内屋伺候,青涟更是根本就看不见,只在外院,压根就没进来过。

生怕青淼无聊得紧,她便吩咐下去,让这个小徒弟做几个挂件练手,回头送到百宝斋,交给阮掌柜指点一番,又或是帮忙卖出去,也能存一笔银两下来。

青淼不明白,挂件练手就好,阮掌柜指点也没事,只是为何要卖掉换银钱?

“夫人,奴婢不缺银钱的。公子大方,从来不会短了什么。”

“傻丫头,你总要出嫁的,是时候该开始囤点体己钱了。”崔琉娘想到罗嬷嬷提醒,也明白青淼和青涟是时候议亲的。

府上的下人都是老人了,伺候叶纪泽的时间不短,知dào

得也多,一般不会嫁出去。即便要嫁,也会催眠消除掉大部分关于叶府的记忆才能走。

青涟伤了身。恐怕一时半会没有心情嫁人,只是青淼她却是不想耽搁的。

越是早议亲,就能挑选更好的人。青淼值得更好的。就算嫁一个管事也是绰绰有余。

“若是你心里已经有了谁,告sù

我,给你做主也是师傅的责任。”

青淼摇摇头,答道:“多谢夫人的美意,姐姐还没恢复,奴婢也没心思想这些。而且留在夫人身边伺候便很好了,奴婢也不想嫁人。”

崔琉娘没多说。只道:“你想好了再告sù

我,别憋在心里。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告sù

芳春。让她转告我就是了。”

打发青淼出去,她扭头看见兰晓的眼神落在青淼身上有些冷淡,没有多少熟稔,便随口问道:“都是夫君的属下。兰晓和青淼是一起长大的?”

兰晓摇头。实话实说道:“奴婢跟青淼不同,青淼和青涟的师傅跟奴婢也不一样。因为青涟的关系,两人颇受优待,一般只出不危险的小任务,跟奴婢从来没打过照面,更别提是一起生活了。”

崔琉娘一听,倒是好奇了:“青涟和青淼如何受优待了,难道不是一起学艺的吗?”

“组别不同。学的也不一样。青涟的易容术在奴婢看来只是雕虫小技,学得一点皮毛罢了。青淼的功夫也只比花拳绣腿好一点。对付一般的高手还能应对,再厉害的就不行了。”

兰晓说得平平淡淡的,似乎也没觉得自己更厉害,没听出多少骄傲来。平铺直叙,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了。

崔琉娘听得更加好奇了,又问道:“那你的组别是什么,负责的又是怎样的任务?”

兰晓歪着头,似是在思索有什么该说,有什么不能说。

见状,崔琉娘连忙道:“若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没事,夫人想要知dào

什么,奴婢理应知无不言,这也是公子的意思。”兰晓眯眼一笑,露出一口银牙,别提多憨厚可爱了。

崔琉娘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可爱的丫头,会出什么样危险的任务?

青涟参与的,居然只说是轻松的小事,兰晓的该怎么艰难?

“也没什么,奴婢在的组别,专门负责伪装潜入和暗杀。只是轻易不出动,潜伏为主。”

她的话,顿时叫崔琉娘后背一寒。

兰晓完成了任务,这才会被叶纪泽叫回来的。这就说明,她已经解决了暗杀对象?

这个丫头分明笑得单纯又憨厚,圆脸越看越是亲切,显然对暗杀之事早就习惯了,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杀人就跟吃饭一样容易和平常。

崔琉娘无奈,叶纪泽都养出什么样的属下来了?

好好的一个丫头,竟然杀人不眨眼!

只是她想着或许兰晓的任务是对付大奸大恶之徒,却苦于没有证据,这才潜伏在房内,一边搜集证据,一边等待时机。

可惜这些都不能全然说服自己,毕竟崔琉娘想也明白,不能在明面上收拾的人,非富即贵,恐怕都不是一般人。

崔琉娘迟疑着,感觉自己不该继xù

问下去了,只是兰晓太实诚,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她:“夫人放宽心,两位王爷已经伏法,绝不会再对夫人不利。”

她眨眨眼,小手捂着嘴巴,似乎说错了话:“两位王爷其中一位身染重病,早就病入膏肓了,十四王爷派了御医去救治,却没能救回来。另外一位王爷跟三王爷联手,如今事败,也没脸面活下去,不愿去守皇陵,索性自刎了断性命。”

崔琉娘明白,这就是对外的说法了,除了三王爷之外的两位王爷,恐怕就是被兰晓解决的。

一次解决了两个后患,足够干净利落。

不过作为叶纪泽的属下,轻易就把两位王爷杀掉了,会不会被十四王爷猜忌,惹来麻烦?

到底是十四王爷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即便没有感情,也不能任由外人来处置。

兰晓一眼就看出崔琉娘的担忧,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这事十四王爷也是知晓的,有仙逝的皇上首肯,绝不会怪罪在公子头上。”

闻言,崔琉娘这才松了口气,却也为叶纪泽权利之大感到惊讶。

居然能让钉子潜入王府暗杀王爷,这得多大的脸面?

她心里狐疑,犹豫着问道:“夫君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事该有公子亲自告sù

夫人才是,不然就是奴婢越轨了。”兰晓恭谨地行礼,摆上热茶在她的手边,很快退出了房间。

崔琉娘若有所思,盯着手边热茶的袅袅白雾,只觉得心里隐约有些头绪,却怎么也抓不住。

叶纪泽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眉头深锁的模样来。

他瞥了眼门口站着的兰晓,打发房里的芳春出去了:“谁惹着夫人不高兴了?这眉头皱的,快要打成死结了。”

叶纪泽伸手按了按她眉心的疙瘩,便见崔琉娘抬起头来:“没什么,今儿跟兰晓聊了几句,才发觉我对夫君的了解并不深。”

除了知dào

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是钦差大使,是明安侯流落在外的长子,并没有其他了。

以前是想着两人不会长久,便没有用心去了解。如今既然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她也下定决心要跟叶纪泽好好过日子。

一辈子还很长,若是彼此不了解清楚,要怎么携手一起走下去?

崔琉娘想了想,到底还是问出口了:“对夫君的身份,我也有些好奇。夫君若是不方便,只挑能说的就好,我也想知dào

多一些关于夫君的事。”

叶纪泽久久没有回话,她也不敢抬头,免得会对上一张不乐意的脸。

沉默片刻,在崔琉娘打算放qì

的时候,却被他长臂一伸,紧紧搂在怀里:“夫人愿意了解我,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是打算瞒着夫人,只是有些事觉得说出来,或许会吓着夫人了。”

时机未到,隔墙有耳,他甚至连崔琉娘都不能告sù



如今事情完结,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了。

“夫人还记得,当初生母死了,我逃出庄子的时候,碰上了养父,被养父救起带回叶府来了?”

崔琉娘在他怀里点头,这件事她还记得:“只是不曾听夫君提起养父,后院听说又有养父的牌位……”

于是她也从未提起过,免得挑起叶纪泽的伤心事。

生母去世就罢了,连最疼爱的养父也不在人世,实在叫人难过。

叶纪泽嘴角一弯,摇头道:“我告sù

夫人一个秘密,养父他还活着。后院的牌位,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崔琉娘一怔,接着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位养父也是性情中人,人还活着,怎么就做一个牌位来咒自己死?

若是别人看来,实在是十分不吉利的事,这位养父看来是诈死逃逸,索性做戏做全套,连牌位都弄出来了。

府里的下人也不清楚是不是知情,每天打扫得纤尘不染,还顺带着每天上香。

以前在崔琉娘看来,下人对这位老主子也是相当恭敬和爱戴,每天打扫和上香从未落下。如今回想,倒是有些诡异了。

人还在,每天上三炷香算什么?

叶纪泽明明知情,不提醒就算了,也不阻拦,真是够可以的。

“夫君,既然养父还在,以后就让下人只打扫就好,别去上香了。”崔琉娘一脸古怪,想要笑却不敢笑的模样。

叶纪泽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也跟着笑道:“没事,养父不在乎这些。他要是知dào

了,不过是说提早攒一攒香烛,等百年之后也就比别人多多了去,没什么不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空架子

崔琉娘听了,乐不可支,整个人倒在叶纪泽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叶纪泽的养父还真是个妙人,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见一见:“那么夫君的养父去哪里了呢?这么些年来也就见他回来。”

“他云游四海去了,若不是诈死逃离,估计很难离开这里,自由自在的。”叶纪泽叹气,想到养父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为其名曰养了他这么久,是该报答养父的时候了。

这一推便许多年,养父走得潇洒,还真是一直没回来看一看。

不过皇帝驾崩,或许养父会回来。

正好,叶纪泽搂着怀里的人,让养父瞧瞧自己的媳妇也好。

养父盼了几年,总想着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姑娘留在他身边。最好有一身的好武艺,即使没有,能照顾叶纪泽也是好的。

想到当初养父还打算从身边挑几个合眼的丫头给他凑对,叶纪泽就有些无奈,不管是青涟、青淼,还有兰晓,都被养父选上了。

原本不该有年轻女子加入,因为养父的任性,倒是提供了便利。可惜大部分的孤女都没能坚持下来,不然能多几个人来伺候崔琉娘。她的安危,也能得到更多的保障。

“所以说,养父可能会回来?”崔琉娘笑够了,听到他的话,不由大吃一惊。

她做直身,皱起眉头来琢磨:“那得赶紧请罗嬷嬷把府里重新收拾一遍,按照以前的模样。一点都不能改掉,免得养父回来不高兴。院子也得仔细打扫一遍,平日虽然有整理。但是少了点人气在,总有股湿哒哒的味道,倒不如熏一熏香炉?”

“不必,按照如今这个样子就好,养父不挑剔,对这些要求不高。”叶纪泽摇头,养父是过来人。大地为席,天空为被的日子不知dào

过了多少,如今有柔软舒服的床榻在。睡哪里都是一样的。

崔琉娘绷着脸,脑子里一直想着府里还有哪里修缮不妥当,或是缺漏的地方,连叶纪泽叫了她几声也没听见。

等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感觉到身上叶纪泽贴近的暖意。这才不高兴地推了推他:“我想着正事呢,先别闹!”

“为夫也做着正事,养父盼着孙子很久了,你我二人该更加努力才是!”叶纪泽一本正经地说着,脱下两人的衣衫扔在床榻前,俯身而下。

崔琉娘满脸涨红,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却被抓住了捣乱的双手。硬是压在头顶上,只得委屈道:“夫君知dào

养父要回来。怎的不早些告sù

我,也好让我做准bèi

。”

“没什么好准bèi

的,如果能在养父回来之前揣着孙子,他只会更高兴。其他的,养父从来都没放在心上。”叶纪泽不满她一直不专心,轻轻咬了一下崔琉娘的下唇,大掌覆上她的小腹:“努力一下,或许能赶在养父回来之前给他准bèi

最好的礼物……”

崔琉娘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伸腿就要踹他,被叶纪泽轻易避开了,还抓住了她的小腿,扛在自己的肩头:“夫人今晚如此主动,为夫又怎能让你失望?”

她被翻来覆去整整一夜,武人的体力果然一流,到最后自己的嗓子都沙哑了,几乎叫不出来。

叶纪泽还真是想在养父回来之前,努力跟她造人吗?

崔琉娘揉着自己的腰,咬牙切齿地想,今晚说什么都不能让叶纪泽上榻来了!

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整个叶府上上下下谁不知dào

公子对夫人疼爱有加?

想到昨晚崔琉娘小声啜泣着求饶,叶纪泽反而更来劲,她就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也不知dào

昨晚守夜的人是谁,这么丢脸的声音或许被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她就觉得没脸见人。

醒来在榻上翻滚了好一会,崔琉娘这才懒洋洋地叫人。

芳春泡了一壶蜂蜜水,小心喂着她喝下,听着崔琉娘沙哑干涩的声音,实在心疼得不行,小声埋怨道:“爵爷也是的,总归该让着夫人。”

叶纪泽会武功,崔琉娘可不会,哪里能扛得住?

“夫君出门了?”

“是,公子去大理寺了,今儿便有决断了。”兰晓知无不言,恭敬地答道。

崔琉娘喝下蜂蜜水,感觉嗓子舒服多了:“怎样的决断,你该知dào

的。”

兰晓自然是清楚的,上回叶纪泽对崔琉娘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也让她明白,叶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养父跟皇帝的关系十分紧密。

她正要开口,忽然皱眉道:“夫人稍等,有不长眼的人进府来了。芳春陪在夫人身边,暂时别出院子。”

兰晓说罢,出去后很快回来了:“是明安侯,他似乎知dào

公子的身份,特意过来认亲的。”

“认亲?侯爷的脸皮够厚的,居然还敢上门来?当初发生什么事,我就不信他是毫不知情的。如今会来找夫君,肯定另有所图!”崔琉娘气得一拍桌子,她才不相信明安侯因为愧疚,才会知dào

真相后特意来认叶纪泽。

分明是叶纪泽如今身居高位,又是皇帝心腹,又是十四王爷所信赖之人。

有利可图,明安侯可不就要来认亲?

若是叶纪泽穷困交迫,别说认亲,估计连见一面都不乐意!

“夫君不在,我去会一会明安侯!”崔琉娘说罢,又道:“叫青涟藏起来,别让明安侯见着了。”

谁知dào

明安侯这个不要脸的,看见青涟之后会不会主动开口去讨要?

清楚青涟是叶纪泽的人,估计明安侯会理所当然地要过去!

兰晓阻拦不及,眼睁睁见崔琉娘怒气冲冲出门,对芳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叶纪泽最是不喜欢崔琉娘见着明安侯,这人狡猾得很,如今以生父自居,崔琉娘便是侯府媳妇了,指不定会以长辈的身份来压人,可不就让夫人气着么?

崔琉娘不高兴,等公子回来,倒霉的就是她们了。

兰晓耸耸肩,反正有她在,明安侯也不能对夫人做什么。让夫人帮忙出出气也没什么不好,公子估计知dào

了,也只会随夫人的意。

崔琉娘气冲冲去了花厅,明安侯早就等候在侧。罗嬷嬷板着脸要赶人,一见她进来,不由吓了一跳,瞪向兰晓道:“夫人怎么来了?仔细脚下。”

没人给明安侯烹茶,逐客令已经够明显了,可惜他装傻,一直安安稳稳地坐着,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

如今见崔琉娘进来,嬷嬷叫一声夫人,又是奉茶,又是送上点心,两人的待遇简直是天渊之别,不由皱起眉头来。

不过面前这个少妇,果真是叶纪泽的正妻吗?

明安侯是知dào

叶纪泽娶妻,也听闻顾明蕴亦想娶崔家这位姑娘,顿时心下不屑。

招蜂引蝶的,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如今看这姑娘大咧咧坐在上首,也没招呼他,甚至不让丫鬟送上一碗茶,就知dào

家教不怎么样,也不知dào

别叶纪泽看上哪一点,倒不是个识大体的。

崔琉娘感受到明安侯犹如实质的打量,过后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分明是看不上她的。

真是可笑,她还没嫌弃明安侯上门来碍眼,这位侯爷倒是开始先嫌弃自己了?

“不知dào

侯爷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明安侯前脚才出了大理寺,后脚就到这里来了。

看来大理寺的决断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所有的罪过都被压在侯夫人头上了。

这般无耻的男人,还有脸面上门来认亲,连枕边人都能牺牲掉,简直是败类!

“那毒妇承认十年前谋害内人,已经服罪了。我才知dào

被蒙在鼓里这么久,难怪看到叶大人便一见如故,果真是亲父子来着。”明安侯叹了口气,又道:“也是老天开眼,当初他离开庄子,我派人四处搜寻不着,最后只找到他一身的衣着,以为人已经没了,还伤心了许久。内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我们父子重新相认的。”

崔琉娘已经被他精湛的演技给恶心得喝不下茶水了,明安侯说得足够无辜,好像真的完全不知情一样。不过是侯夫人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的替身,弄死了把衣衫一套,脸蛋弄得血肉模糊,明安侯就忍不住自己的亲儿子来了?

身量多少,逃出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袍,估计明安侯压根就不知dào

,这才会被侯夫人轻易就糊弄了过去。

一直不闻不问,明安侯早就放qì

了这个儿子,让叶纪泽自生自灭了,说什么派人四处寻找,说什么事后伤心欲绝,都是狗屁!

崔琉娘除了“呵呵”二字,再找不出其他话来了。

明安侯的无耻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了,那脸皮估计比城墙还厚。

崔琉娘不吭声,明安侯也没打算放过她:“既然崔姑娘嫁给了泽儿,那也是我的儿媳了。你收拾一下,等会随我回侯府去。一家人,就该一起过日子才是。”

她听得无语了,明安侯说了一通,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吧。

把叶纪泽拐回侯府去,顺便把整个叶府都搬过去?

别以为崔琉娘不知dào

,虽然明安侯顺利出来了,却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侯府名存实亡,不过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要不然他怎么上赶着来扒着叶纪泽不放?(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难为情

崔琉娘懒得跟明安侯多费唇舌,直接道:“侯爷似乎有所不知,夫君已经被皇上临终前封为护国公,若是搬去侯府,实在不合适。”

哪里是不合适,简直是大大的不妥。

护国公的品级显然在明安侯之上,这个长辈级别低,让他们两个住进侯府也好意思。

以长辈自居就算了,难道就没想过他们进去后,明安侯按照级别还得跟自己两个行礼?

崔琉娘还不想天天看见明安侯,只觉得糟心。

明安侯的脸色顿时阴沉不定,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原本想含糊带过,当儿子的也不好叫老子按规矩行礼,没想到崔琉娘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点了出来。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两人住进侯府里,谁又会知dào

彼此之间怎么相处,难道御史还会跑过去看一看明安侯有没给儿子行礼吗?

崔琉娘瞥了他一眼,就知dào

明安侯只想着得好处,其他一概都想模糊化的,她可不能给这男人装傻的机会:“侯爷此话差矣,规矩算规矩,哪有一家人就不说规矩的道理?而且侯府的规格也实在不对,夫君住进去,以后怕是要引人诟病的。”

护国公住进低品级的侯府,也就明安侯能想得出来。

以后叶纪泽出去,还有脸面见人吗?

明安侯摸着胡子,忽然道:“既然如此。老夫搬进来也可。反正是一家人,住哪里不行?”

崔琉娘无语,对明安侯真是不佩服都行。她够婉转的拒绝了。明安侯还敢蹭鼻子上眼!

“侯爷仿佛忘记了,这里是叶府,是夫君养父的府邸。”别人家养父的府里,为何让明安侯住进来?

而且她够明确地表示了,养父和叶纪泽才是一家人,明安侯这个从来没养育过叶纪泽的生父好意思住进来,还说什么一家人?

“崔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叶大人如今高升,就彻底忘记我这个生父了吗?”明安侯愤nù

又伤心,神色变幻莫测。起身道:“既然叶大人如此不欢迎我,老夫这就先回去了。今天的事,老夫说什么都要跟各位御史提一提。”

忘恩负义,对生父不孝。明安侯是打算用这样的大帽子扣在叶纪泽的头上吗?

倒是好计谋。御史最是说规矩的,只怕会逼着叶纪泽不得不接纳明安侯,甚至接到叶府来安置孝顺。

明安侯得yì

洋洋住在叶府,可不就要把这里当成是他的?

要搬空库房,任意挥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崔琉娘的思绪千回百转,还真是没想到妥善的法子来处理。答yīng

是肯定不能够的,但是拒绝也需yào

技巧。不然被明安侯反咬一口可就不好了。

她若有所思的面容落在明安侯的眼里,后者冷笑。一个小丫头想跟自己斗,还嫩着呢!

“侯爷,慢走不送了。”管他要做什么,崔琉娘说什么都不能让明安侯留下来。

要她对明安侯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低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好,很好,原来崔姑娘也是如此对待长辈的,老夫领教了。”明安侯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拂袖离去。

终于把人赶走了,崔琉娘这才松了口气。明安侯来势汹汹,也不知dào

是不是藏了暗招?

“要是明安侯真是对御史添油加醋地说夫君的不是,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她喃喃说着,不由皱紧眉头。

兰晓脆生生地答道:“夫人不必担心,若是不喜欢,奴婢有千百种方法能让明安侯说不话来。”

崔琉娘无奈,这丫头总是以暴制暴,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还不至于如此,他不说话,难道就不能让别人帮着说话?”

跟着明安侯的狗腿肯定不少,让他不能说话影响不了什么的。

兰晓歪着头,嘀咕道:“那就让明安侯身边的人都不能说话,不就一了百了?”

崔琉娘彻底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兰晓的小脑袋:“好了,等夫君回来再说吧。”

叶纪泽回来后,在路上已经知dào

明安侯来过府里了,直接对崔琉娘表态:“不用多想,御史未必会搭理他。”

崔琉娘眨眨眼,满脸好奇,难不成他已经准bèi

了后招来对付明安侯?

叶纪泽被她求知若渴的目光逗笑了,搂着崔琉娘坐下:“大理寺审问,明安侯彻底把自己摘了出去,当然付出的代价是把阁楼的珍品都转让了出来,侯夫人私藏的金砖也别想要回去。”

侯夫人当初为了打探消息,把侯府的库房几乎搬空了,好换了银钱去打点。

也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敢动用了私藏的金砖,换成银两去送人。

如今这些不是挥霍了,就是送人了,或是充公了,明安侯变得一穷二白,除了爵位还在,身上简直比一般商人都不如,没几个铜板剩下了,穷得叮叮当当。

侯夫人再不好,对不起所有人,却没有对不住明安侯。在他被押入大牢的时候,对明安侯是不离不弃,甚至动用自己的私房钱,就为了救他。

若非如此,那箱子金砖又如何会被人发xiàn



可以说侯夫人完全是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不惜一切去救出明安侯。

只是明安侯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把罪过都推到侯夫人身上,指责她是狠毒心肠,把自己彻底摘出来,独善其身。

在律例上,明安侯的确站得住脚,也没有过错,这才会全须全尾地放出来。

但是这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了。

连御史这样中规中矩的人,对明安侯为了保全自己,牺牲掉侯夫人的事听着也十分不屑。

连自己的妻儿都舍下不顾,还算什么男人?

如今明安侯还打算以叶纪泽不孝为理由,告到御史的跟前去,会有人理他才怪!

别以为其他人不知dào

,大夫人被侯夫人害死之后,叶纪泽也难逃一劫,幸好逃出来了,又遇上了贵人,不然早就只剩下一身骸骨,连死在哪里都不知dào



明安侯倒好,十几年从来没见四处去寻找长子不说,甚至害pà

别人知dào

府里的污点,偷龙转凤,把侯夫人推上了正室的位置,顾明蕴也取代了叶纪泽。

从此,谁也不知dào

他的妻儿彻底换了人。

明安侯也好像当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照样过着舒心的日子,身边有新的夫人,又有世子在膝下孝顺,估计早就把叶纪泽此人抛诸脑后。

要不是叶纪泽还活着,甚至身居高位。而是穷困潦倒的落魄之人,去侯府认亲,明安侯不派人把他打出去才怪。

御史又不是傻的,一个个精明得紧,一眼就看出明安侯是个无耻之人,哪里会帮他,传出去还不坏了自己的名声?

崔琉娘听得乐不可支,瞥了叶纪泽一眼道:“夫君,御史会知dào

这么多,必然是有人告sù

他们的。”

显然叶纪泽偷偷派人事先在御史跟前打了预防针,明安侯就算怎么蹦跶,估计也不能如愿了。

“明安侯想做什么,只差没写在脸上了,如何能看不出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君子也就罢了,对付小人,先下手为强最好。”叶纪泽冷笑,对付明安侯这样的人,就不能有一点手下留情。不然他顺着杆子爬过来,估计像蝗虫一样要把叶府啃得一点不剩。

崔琉娘抚了抚他的胸膛,安慰道:“难为夫君了,只是侯夫人会把罪责都认下来,倒是叫我惊讶。”

叶纪泽冷笑:“她不想认,也不得不认。认证物证俱在,如何能狡辩脱罪?不说私藏金砖,有可能被三王爷的党羽贿赂,还有谋害我的生母,两罪并罚,死罪难逃。”

青涟被灌下的黑蕊,就是最真实的证据。

侯夫人的狠辣惊住了大理寺的几位大人,加上十四王爷登基在即,为了铲除不确定的因素,即便侯夫人跟三王爷党羽的交往并不频密,依旧被定罪,不日就要斩首示众。

崔琉娘想到侯夫人苦心谋划,经营了十几年,最后却因为救明安侯而暴露了金砖,因为嫉妒而折磨青涟暴露了黑蕊。

这一辈子,都因为明安侯而彻底改变。

当年如果侯夫人没遇见明安侯,又或是在明安侯娶亲之前遇见他,会不会所有的结局都不一样?

大夫人也不必含冤而死,侯夫人不必不择手段来得到明安侯这个男人,叶纪泽无需苦苦挣扎,抱着仇恨长大。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要是没大夫人嫁给明安侯,叶纪泽又从何而来,她又怎能遇上这个男人?

不管如何,不管经lì

了多少苦难,崔琉娘都感谢上天把自己带到了这个男人身边。

要是师傅还在,看见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幸福的日子,也会欣慰一笑吧。

崔琉娘蹭了蹭他的胸膛,忍不住嘴角微弯。

叶纪泽低头正好瞥见她唇边的笑意,不由也跟着柔和了五官:“夫人自顾自地在高兴什么?”

“秘密,不告sù

你。”崔琉娘双颊微红,说什么都不会告sù

他自己的心情,毕竟实在太难为情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惩戒

明安侯到处蹦跶,果然没有御史愿意搭理他,看着这男人就像跳梁小丑似的,明显觉得自己的名声还不够丑,到处宣扬叶纪泽对生父的不孝。

他也不想想,对自己的长子不闻不问十来年,如今突然要去认回来,不是为了好处是什么?

谁都知dào

明安侯如今的处境,更没有人相信他是真心要认回叶纪泽这个儿子的。

明安侯口口声声说侯夫人和顾明蕴联手隐瞒,他才会一直不知dào

叶纪泽还活着的消息。

只是作为父亲,轻易就被枕边人糊弄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他不觉得丢脸,别人还觉得丢脸呢!

侯夫人被判为半个月后斩首示众,叶家人顿时慌了。大夫人死了,居然是被自己的族妹给害死的。

侯夫人的亲生父母在族里的地位因为她嫁给明安侯而节节攀升,如今一朝被打落到泥里,哪里会甘心?

大夫人的父母却都健在,当初被明安侯糊弄,以为女儿真的因为寂寞而犯错,心里愧疚,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如今明白一切的缘由是因为侯夫人而起,两人一时愤恨万分,恨不得把侯夫人碎尸万段。

叶家如今乱糟糟的,一边要严惩侯夫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另一边却想要救人,好歹把侯夫人捞出来,不然叶家的声誉也得受到重创!

叶府里还有许多未曾出嫁的姑娘们,被侯夫人连累。以后谁还敢娶叶家的女子?

叶家族长无法,只得找上门来。

崔琉娘打着哈欠,趴在叶纪泽的身上懒洋洋地听着兰晓在门外的禀报:“族长来了。夫君要去见一见?”

用膝盖想也知dào

,叶家族长会上门来,肯定是来求叶纪泽的。

“见一见叶无妨,听听他们打算做什么也可。”叶纪泽无所谓,对叶家人,除了生母,其余的一概没怎么放在心上。

叶家都是爱惜面子的。当初侯夫人偷偷透露大夫人的丑事,叶家人全体都沉默了下来,默许了明安侯的做法。实在叫人心寒。

侯夫人的父母就算了,能够取代大夫人,他们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生母的父母,叶纪泽该叫外婆外公的两人。静静伤心就算了。为了面子深居简出,根本就不相信女儿是无辜的,也不曾向侯夫人讨要说法,反倒为了遮掩,倒是默认了下来。

这一点叫叶纪泽无法接受,所以一直以来他从来没去见过这对老夫妇。

嫁出去的女儿毕竟是泼出去的水,家里头除了这个女儿,还有其他孩子。可不能被她影响了前途。

正因为他们这份软弱可欺,才让侯夫人风风光光了十来年。若是当时奋力抗争。讨要说法,再尽lì

把叶纪泽从深渊中救出来,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对老夫妇失去了女儿固然伤心,只是也得感慨两人怒其不争。

这场大戏自然少不得去赏一赏,崔琉娘也穿戴整齐,跟着叶纪泽一并去花厅。

叶家的族长头发花白,年届不惑,一手握着拐杖,身穿白色绸缎,神色凝重,显然是特意穿戴成这样的。

崔琉娘又看向族长身后的一对老夫妇,眉宇间隐约跟叶纪泽有两分相似,估计是他的外公外婆了。

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瘦削苍白的中年男人,相貌与老夫妇更为相似,恐怕是大夫人的兄弟。

果不其然,族长看见叶纪泽率先行礼,这才一一介shào

几人,果真和崔琉娘猜想的一样。

叶纪泽的外婆看着他,眼圈顿时红了:“泽儿跟妞妞长得真像,尤其眼角的一颗痣,连位置都一样。”

外公拍了拍老伴的手背,低头沉默着,似乎也十分难过。看见叶纪泽,如同看见早逝的长女。

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悲痛欲绝。

舅舅盯着叶纪泽,也赞同地点头:“姐姐在天之灵,看见外甥长得一表人才,如今又前途无量,必然会感到宽慰的。”

对几人亲密的认亲,叶纪泽的反应就冷淡多了,他扶着崔琉娘在身边一起落座,只抬了抬手道:“各位请坐,不知dào

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叶家族长没想到他的反应这般冷漠,原本想着十数年没见过的亲人如今来了,总会态度柔和一些。

他也好趁此替侯夫人说几句好话,不求叶纪泽原谅,只想着这个后辈能饶过侯夫人一命,即便再退一步,也只想着侯夫人的事能压下来,不影响叶家族人的名声。

如今看来,第一步便已经走不下去了,叶纪泽的反应实在太冷淡,看向他们的眼神比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叶家族长苦笑,他们不就是陌生人吗?

十来年了,叶纪泽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被迫逃出庄子,四处游荡,肯定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才勉强长大的。

恰逢机缘巧合,或许有不一样的机遇,这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若是一般人,或许早就崩溃了,犹如行尸走肉,到处流浪。

叶纪泽如今还坐在这里,甚至被封为护国公,足见意志之坚定,是个能忍能狠的人。

族长刹那间的思绪便千回百转,清楚用亲情打动叶纪泽是行不通的,便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冒昧上门,是想商议叶老夫人的陵墓移往祖陵,不知护国公意下如何?”

叶纪泽面无表情,把他生母的骸骨移去叶家的族陵?

若是十年前,他或许会感到感激和高兴,如今却是太迟了。

当初大夫人被认定名声有污,别说是顾家的墓地。连族陵也进不去,说是不能让她败坏了叶家的名声。

侯夫人随便找了个乱葬岗把人埋了,还是后来他求了养父。辗转把生母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至于跟一群孤魂野鬼在一起。

十年前叶家没有任何举措,连一个死人也嫌弃进族陵,如今眼巴巴地上门来,却是要移墓?

分明是用死人来做文章,让他感激涕零,然后答yīng

叶家的要求吗?

崔琉娘也听出来了。这些人准bèi

了一套又一套的,等着叶纪泽往里面跳呢!

叶纪泽看向叶家族长,直截了当地道:“我记得当年生母被顾家人随意埋在了乱葬岗。族长如何把她辨认出来?”

难不成打断随便找个相似的女尸骸骨移去族陵,就为了博得他的好感?

族长顿时也有些尴尬,他派了不少人去侯夫人所说的乱葬岗。十年前还是个小山丘,如今不少穷苦人家或是罪大恶极之人无法安葬。都被随意埋在了那里。

埋得土堆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他远远一看都觉得头皮发麻。

更别提是从无数的土堆里找出属于叶老夫人的骸骨来,但是不找到,又如何给叶纪泽一个交代?

族长硬着头皮,对他承诺道:“护国公放心,叶家一定竭尽所能,把叶老夫人找出来好好安葬。”

“那么,我就等族长的好消息了。”叶纪泽摆摆手。逐客令已经足够明显,族长一肚子准bèi

好的话都不能说出口。只得无奈地起身告辞了。

老夫妇一步三回头,对这个外孙十分想念,如今见到人了,却不敢多说。

叶纪泽周身的气势比明安侯还厉害,他们常年躲在宅子里,自从女儿死后再不怎么跟人来往。

更别提是叶家人对两人冷嘲热讽十多年,早就让这对夫妇成了惊弓之鸟。

族长这回特意派人请他们一起到叶府来,都叫这对老夫妻受宠若惊,换上自认最好又最体面的衣裳,兢兢战战跟着过来。

还拉上自己还算见过世面的儿子,好歹念过书的秀才来壮胆。

如今看来,这个秀才儿子比谁都不敢靠近叶纪泽,老夫妇不由满脸失望,只得随着族长离开了。

崔琉娘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叶纪泽道:“夫君,等叶家把老夫人找出来了,我们便好好安葬她。陪葬品我亲手雕琢,务必给老夫人最好的。”

叶纪泽捏了捏她的手心,眯起眼笑道:“不用,陪葬品已经有很多,是养父先给我垫上的。娘亲也不在乎这些,只是让我心里有些安慰罢了。”

含冤而死,好歹死后也能体体面面的。

崔琉娘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好笑道:“原来老夫人早早就下葬了,那么刚才夫君对叶家族长所说的……”

那不是在耍人吗?

叶纪泽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族长又没主动问,他就没主动说了,不算欺瞒。

“我担心有人发xiàn

生母的骸骨早就被移出来了,便特意请养父跟府衙打点了一番,以后无人认领的死囚都被埋在了那个地方,不论男女。”

崔琉娘这回真是笑出声来了,十来年,每一年多少的死囚,却都埋在同一个地方,肯定相当壮观。

她想到叶家人为了找出大夫人的骸骨,一个个土堆都挖开,每天面对无数的骸骨来辨认男女,也是够惨的。

再加上这事还不能声张,去挖尸的肯定都是叶家的心腹下人,地位还要不低的,估计是苦不堪言。

光是想想,崔琉娘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叶家也是没良心的,不说大夫人是不是真的犯了错,顾家就算了,自家人不说埋入族陵,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好好安葬也是举手之劳。

偏偏他们生怕得罪明安侯,又怕大夫人坏了名声,一个两个都当不知情,任由大夫人被扔去乱葬岗,不闻不问。

十来年连个香烛纸钱恐怕都没烧过,也算得上是最冷漠的娘家人了。

如今为了巴结叶纪泽,立kè

就改变了态度,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不过他们天天挖尸,会不会新生愧疚就不清楚,但是或许会每晚做噩梦,也算是小小的惩戒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任意摆布

叶家族长回去,紧急召集了所有有头有面的族人。挖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家家户户都得派人手来帮忙才是。

正如叶纪泽所猜想的一样,他自然不敢声张,只能叫他们请出心腹来帮忙。不然人多嘴杂,传出去定点,都够自己吃一壶的了,对叶家也没好处。

毕竟同是叶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可能逃得掉。

无奈之下,众人吵吵闹闹商议了两天,终于凑齐了约莫小三十人,安排成三班,轮流去乱葬岗挖坟。

派来的心腹大多都是主人家跟前的红人,平日处尊养优,哪里有做过重活?

如今只能灰头灰脸地扛着锄头,为了避人耳目,大晚上去乱葬岗刨坑挖骨,别提多痛苦了。

有胆小的整夜不能睡着,整个人没两天就瘦了几圈,彻底不成人形。

就是胆大的,天天晚上去刨坑,还不能告sù

家里人,不知情的都以为他们跟着主子爷享福去了,家里的婆娘很是闹腾了一番。

一整夜不回来,能找乐子的地方不就那么几处,不闹才怪,生怕一不留神就有一两个狐媚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苦不堪言,哪里是享乐,分明是受苦受累的。

掌心里起了水泡,还得偷偷挑掉来擦药。整夜不能睡,白天还不能偷懒不出现引人怀疑,嘴里都上火冒泡,是铁打的身子都要扛不住的。

叶家人最后没办法,心腹倒下的越来越多。也只能自己上了。

族长一把年纪,别说锄头,弯腰都难。

其他青壮年连锄头都没拿过。扛着敲下去,险些敲到前面的人。

众人手忙脚乱的,锦衣华服都换掉了,免得弄脏回去洗的时候不好解释,换上灰扑扑的麻衣,头皮发麻在乌鸦的叫声中刨啊刨。

足足刨出百来具骸骨,勉强能辨别出身高和男女。就算如此,也有三四十具骸骨分不清楚,又不敢随意扔掉。

要是其中就有大夫人的骸骨。这该如何是好?

族长的孙子第一个受不了,狠狠把锄头扔在地上,抱怨道:“这么多的骸骨,什么时候才挖的完?就算挖好了。真的把骸骨找出来。护国公会承认吗?”

只是一堆白骨,谁能认定就真是大夫人的骸骨?

要是护国公咬死不认,他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族长狠狠瞪了这个孙子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看那些原本就没多少毅力的,也跟着放下了锄头。

孙子带头怠工,其他人更加不乐意继xù

干活了。

“啰嗦什么,若是不找出来。我们还有什么借口能上门?只有半个月的功夫,这才剩下十天。再不赶紧的,那女人就要被问斩了。”族长急得要命,他的孙女刚及笄,尚未出嫁,还没来得及议亲就遇上这事。要是不好好解决,外孙女能嫁什么好人家去?

孙子被宠坏了,到底还想到自己的妹妹。可怜她受了牵连,整天以泪洗面的。他皱着眉头,又不悦道:“爷爷,护国公看着不是好相与的人,那女人又如此待他,生母早逝,或许对叶家也没什么感情,倒不如求求别人试试?”

没必要吊在叶纪泽这棵树上,要是有其他大树,倒也能试试。

不然叶纪泽只是耍他们罢了,叶家人最后到哪里哭去?

族长对这个孙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众人避之不及,除了护国公跟叶家还沾亲带故的,这才勉强可能帮把手,其他的就别想了。”

谁会蠢得给叶家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族长不是没想过在其他地方下功夫,可是思前想后,与其急冲冲在几个人身上动心思,三心两意的,倒不如一门心思讨好护国公。

不然被叶纪泽知dào

,他只是叶家求助的其中一个罢了,惹得此人不痛快,叶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孙子摸摸脑袋,知dào

族长是动怒了,只得老老实实继xù

挖坑。

挖了十天八天的,他们也扛不住了,不过好歹大部分的坑都给挖出来了。

族长花了大价钱找来老仵作,好辨认这些骸骨。筛选过后,余下三副骸骨都是年纪相仿,身高相仿的,再也分辨不出。

他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只能厚着脸皮又上门来。

叶纪泽依旧领着崔琉娘到花厅来接待族长,两人落座,他就开口问道:“族长上门来,这是已经找到家母的骸骨了?”

族长踌躇一番,到底实话实说:“乱葬岗已经都挖了一遍,相仿的骸骨最后还有三副,实在辨认不出来……”

叶纪泽挑眉,这事他早就知dào

了,还以为叶家族长会隐瞒,然后随便挑其中一副骸骨送过来糊弄自己。

倒是个聪明懂事的,原本他想着,要是叶家族长敢随意糊弄自己,那么就没必要再打理他们。

不过族长的举动,让叶纪泽有些满yì

。想到他们每晚去乱葬岗挖坟,最后连族长的孙子都亲自上阵,手心都是水泡,白天不小心捧着都疼得嗷嗷直叫,他就忍不住乐了。

看在叶家人给了不少乐子的份上,叶纪泽沉吟片刻,在族长忐忑不安,脑袋几乎要垂到心口去,他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也罢,将最后这三副骸骨送过来,我会让人仔细分辨。”

族长这才松了口气,好歹让护国公满yì

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还有一事,明安侯的那一位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辈,又是叶家的后辈,斩首示众实在是叫老夫为难,毕竟叶家还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见叶纪泽不说话,他斟酌着又道:“不是说大理寺处置不周,而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连累了叶家那些小姑娘们。可否请护国公美言几句,让此人即便斩首也不必示众?”

看着护国公是不打算放过侯夫人了,族长也不准bèi

保住这么个歹毒的妇人,留下来以后只会坏了叶家的名声。

既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只提出一点小要求,也好让叶纪泽更加能接受。

族长的姿态一再放低,崔琉娘听着,也不忍不住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叶家的族长确实聪明,要是开口就要保住侯夫人,估计叶纪泽立kè

就翻脸直接把人赶出去。

只是保住叶家的脸面,不叫侯夫人示众,这个要求倒也不高。而且说的可怜巴巴的,尤其点出叶家那些还没出嫁的年轻姑娘们,好引起叶纪泽的恻隐之心。

叶纪泽没直接回答,反而转向崔琉娘说道:“夫人觉得呢?”

摆明是把决定扔给崔琉娘,她想要如何便是如何。

族长一脸震惊地看向崔琉娘,叶纪泽是让这个妇人来决定叶家一族以后的命运吗?

可其儿戏,简直没把叶家一族放在眼内。

不过也是,叶纪泽已经身居高位,不说已逝的皇帝,就是十四王爷对他也多有倚仗。

十四王爷即将登基,护国公完全是两代帝王面前的宠臣,何其风光,哪里需yào

叶家一族来锦上添花?

估计叶家对他来说,只是累赘罢了,不捏死它已算是仁慈。

崔琉娘似笑非笑地瞥了叶纪泽一眼,这男人真是无时无刻都拿叶家族长来开刷,没见这位老人家脸色都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只怕她要是摇头,立kè

就会倒地不省人事。

叶纪泽捏了捏她的手心,对他来说,叶家并不是那么重yào



若是崔琉娘觉得应该赶尽杀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若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放过他们,叶纪泽也会点头答yīng

的。

崔琉娘想了想,故yì

盯着族长半晌,直到族长脸色白里透青,真的快要支持不下去了,这才慢吞吞开口道:“听说侯夫人的父母在族里耀武扬威,还喜欢到处欺负人,族长怎的不管一管?”

“管,是老夫以前多有疏忽,这才让他们气焰嚣张,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族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欺负的是谁,不言而喻,便是大夫人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

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侯夫人势大,独生子又是世子,将是未来的明安侯,自己哪里敢得罪?

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会想到十来年后,引以为傲的顾明蕴因为勾结三王爷对皇帝不利被送去守皇陵,这辈子都毁了。

侯夫人也收受三王爷党羽的贿赂,又蓄意谋害大夫人,死罪难逃。

一时间,这一房的人也跟着收敛了。只是以前太嚣张,得罪的人太多,如今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连叶夫人,看来也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若是只牺牲这一房,叫护国公痛快了,族长如何能不答yīng



怪只怪他们这房运气不好,富贵荣华走到了尽头,做下的孽也只能自己来承shòu了。

有了族长的承诺,崔琉娘又道:“平日欺凌的弱小,族长也得好好照顾着才是,免得叫人心寒了。”

族长连连答yīng

,照顾一房人罢了,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心思百转,显然大夫人那一房沉寂了十来年,终于能抬头挺胸了。

可惜这房人胆小怕事,懦弱可欺,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过也好,这样的角色更能轻易拿捏在手心里,任意摆布。(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疯了

族长一走,叶纪泽不由看向崔琉娘:“夫人心善,他们未必会感激。”

“我需yào

的不是他们的感激,只是这房人到底是夫君的亲属,就这么任由别人欺凌了去,实在太丢人了。而且就算把人捧起来,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打压,怎么也雄起不了。”

崔琉娘并不觉得这房人有族长的照顾就能立kè

好起来,能勉强不惹事已经不错了,别说去狐假虎威欺负别人。

叶纪泽听了不由一笑,崔琉娘到底只关心自己,可是却嫩了一点:“此话差矣,夫人不明白一直被践踏尊严的人,有朝一日他们能翻身,虽说以前懦弱无能,如今却比谁都要狠?”

崔琉娘一愣:“还有这回事?那么我让族长照顾他们,会不会给夫君添麻烦?”

“添麻烦倒也不至于,能给叶家找点麻烦,让他们忙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叶纪泽摆摆手,那房人如何折腾都无碍,不过崔琉娘说得也在理,到底是他的血亲,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也容不得别人欺辱了去。

崔琉娘眨眨眼,对他笑道:“我还担心他们不能立起来,到头来只是被族长当成棋子拿捏在手里,有夫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歹夫君的名声,也不至于被他们给影响了。”

说到底是血亲,叶纪泽如果真的不闻不问,少不得要被别人以为是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他们能过得好,对叶纪泽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倒是好奇。这么多年一直被欺负的人,会如何雄起?

崔琉娘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夫君早就有打算。不让侯夫人斩首示众了,却给叶家一个下马威,甚至折腾了他们一番,才勉强同意?”

这心思真是太坏了,却是大大的妙!

叶纪泽握着她的手,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太容易答yīng

,叶家人岂不以为我是软柿子。任意揉搓?给他们一点苦头,再来一点甜头,便已经足够了。”

既震慑了他们。不至于当叶纪泽是冤大头,也叫叶家明白,他能做到的事很多,得罪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叶家族长以后也会乖乖的。三思而后行。与叶纪泽有关的事,怎么都要事先掂量一下,免得让他不高兴。

毕竟就算叶纪泽根本不承认叶家一族,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面上,叶家族人惹来的麻烦,可不就要往他头上扣吗?

叶纪泽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免得后患无穷。

明安侯又上门几次。却吃了闭门羹,叶府的主子谁都不想看见他。

他脸皮再厚。也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渐渐便放qì

了。

也有一个缘由,因为姜姨娘回到了侯府。

肚子里的孩子还安好,整个人却憔悴了一圈。

幸好青涟舍身保护,这才把孩子保住了,但是情况并不如意。

顾明蕴被送去皇陵,叶纪泽不认他做生父,明安侯如今只能盼着这个孩子出生,好给侯府开枝散叶,不至于没了继承人。

叶纪泽已经被封为护国公,品级比明安侯要高得多了,也不稀罕回来承爵。

明安侯负手在屋内走来走去去,直到头发花白的御医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太医,内人如何了?”

侯夫人要被处置,家里总不能没有女主人。姜姨娘如今有身孕,又是良家出身,他已经打算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提一提她的位置。

至于周姨娘,听闻身子也已经好转了,大夫诊脉后也说她的旧伤开始痊愈,很快也能怀孕,把明安侯高兴坏了。

这次虽然因为侯夫人而让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但是因祸得福,他后院的两个女人也能替自己开枝散叶了。

“夫人身子骨虚弱,又寝食难安,侯爷多安抚陪伴才是。老夫写下几幅安胎药,回头服用,一天两次,暂时能稳定下来。至于以后,就看夫人的造化了。”御医没敢把话说死,姜姨娘的胎儿太虚弱,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真的很难说,他只能尽lì

为之了。

明安侯听着,心里不由一凉。这个期盼的孩子,或许不能顺利生下来?

御医一眼看出他的担忧,婉转提醒道:“夫人身子弱,可能怀不长,侯爷尽早寻稳婆过来比较妥当。”

言下之意,孩子有可能早产,还是提早准bèi

较好,免得之后手忙脚乱的。

明安侯赶紧叫周姨娘帮着安排了,毕竟府里就这么两个女人,感情又尚可,不然他总不能堂堂侯爷让人去请稳婆,安排这些琐碎事。

周姨娘动作麻利,因为郎中的话,如今红光满面,脚下像是生风,很快就请了三个稳婆。

身家清白,名声再外,一看就是老实人。

明安侯颇为满yì

,挑了其中一个便留下了,另外两个也安置在不远的客栈里先住着,若有什么事也能立kè

请过来。

周姨娘办事稳妥,他也是满yì

,夜里去她的院子很是疼爱了这位姨娘一番。

周姨娘以前穿戴老式,又总是低着头,脸上的妆容看着比实jì

年纪还老。如今懂得装扮了,又没有侯夫人压着,性情活泼了,话也多了,一张小嘴相当甜,把明安侯伺候地浑身都爽利了。

姜姨娘因为总是服药,屋子里满是浓郁的药味,熏得人不舒服。明安侯一般只到院子来坐坐,很快就忍受不住往周姨娘的屋子去了。

他这一走,丫鬟悄悄出去,很快便回来,在姜姨娘耳边低语:“夫人,侯爷又去周姨娘的院子了。”

姜姨娘点头表示知dào

了,神色带着几分黯然。她冒着性命护住这个孩子,到底没留住侯爷的心,反倒把人越推越远了。

侯夫人不在,她以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如今看来,姜姨娘做了那么多,反倒成就了别人,便宜了周姨娘。

偏偏她如今有着身孕,动弹不得。这个孩子要是不能好好生下来,在府里的日子只怕一天不如一天。

周姨娘以前看着老实木讷,如今看来完全是装的。就为了让侯夫人放下戒心,再不管她,把目光转到姜姨娘的身上。

姜姨娘苦笑,连侯夫人都看走了眼,更何况是自己?

以前亲亲热热的叫着妹妹,如今周姨娘从来就没踏入自己的院子,只让人送来补品。

可惜那些补品,姜姨娘也是不敢碰的。

就连贴身的丫鬟婆子,她只挑了两个陪嫁丫鬟能进内屋里,其他一概挡在门外。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这一胎已经不稳了,还是谨慎些为好。

姜姨娘忽然哆嗦了一下,冷着脸道:“去把窗户关了,谁让你们开窗的?”

丫鬟也是闻着屋内的药味太浓了,生怕熏着她,如今被呵斥,只得喃喃应下去关上了窗户。

“以后没我的吩咐,谁也别开窗,夜里也是。”姜姨娘总觉得窗外似乎有一双眼在窥视着自己,一整晚根本睡不着。

她老觉得窗户开着,但是让丫鬟点灯,又是关着的。

夜里反反复复点灯熄灯,别说姜姨娘,就是贴身丫鬟也给折腾得哈欠连天,一张小脸都憔悴了。

御医再过来的时候,险些被屋里的药味给熏晕了,摇头道:“赶紧开窗,药味太浓了,对夫人身子骨并不好。”

姜姨娘却尖叫道:“不,别开窗,这样就好!”

她兢兢战战的,如今除了晚上,连白天都有那种挥不去的窥视感,吓得自己根本不能好好休息,整个人都瘦得脱形。

睡不着就算了,闻着饭菜的味道也没胃口。

御医把脉后不由皱眉,再这样下去,别说腹中的胎儿,就是人也要保不住了。

他去见明安侯的时候也没避讳,直接就说道:“夫人似乎受惊过度,这些时日以来总是寝食难安,这样下去,恐怕老夫也要无能为力了。”

明安侯正享shòu

着周姨娘的温柔乡,哪里乐意去那熏死人的屋子里见白的像女鬼一样的姜姨娘?

她腹中的孩子却是自己的种,说什么都要过去瞧瞧。

这一去,把明安侯吓得够呛。姜姨娘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完全没有了原本的秀美。

肚子高高隆起,好像吹皮球一样,没多久就忽然大了起来。

加上姜姨娘越发消瘦,显得肚子特别突兀。

明安侯看着就后背发寒,尤其姜姨娘原本漂亮的一双大眼睛如今失神而茫然,盯着自己看半天,这才认出来了:“侯爷,快救我,窗外总有人窥视,让妾寝食难安……”

他顺着姜姨娘的话向外看,窗户禁闭,谁能窥视?

明安侯只觉得房间阴森森的,浑身哆嗦了一下,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姜姨娘莫非因为孩子的事,已经开始疯了?

“你好好休息,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让你换个院子,再不会有人胆敢窥视你的。”

姜姨娘听了他的话,神色似乎缓和了一点。

明安侯忙不迭地走了,一连半个月都没再过去,早就在周姨娘的温柔细语中彻底忘记了姜姨娘。

直到半夜他正酣睡,突然小厮拼命敲门,嚷嚷道:“不好了,姜姨娘要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冲喜

明安侯被吵醒,恼得要命,这姜姨娘还没生呢,胡乱叫什么不好了,简直是在咒人!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周姨娘已经俯身伺候明安侯穿戴整齐,蹙起柳叶眉担忧道:“也不知dào

妹妹如何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实在叫人担心,侯爷赶紧过去看看。”

“你在这里守着,外面凉,就别出去了。”明安侯被她擦了擦脸,感觉睡意被赶走,这才精神了一些,捏了捏周姨娘的手心,便去了姜姨娘的院子。

因为早有准bèi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算有条不紊的,不见惊慌失措。

想到这都是周姨娘事先安排妥当的,明安侯不住地点头,郎中又被请过来在偏厅候着,稳婆已经进去了,很快面色凝重地出来问道:“侯爷,夫人难产了,这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明安侯一惊,想着孩子如今尚未足月,生出来也未必能活着。侯府了不需yào

多一个病怏怏的继承人,便皱眉道:“当然是保大人,别让她有事了。”

稳婆听了十分惊讶,外头都说明安侯是个狠心的,连枕边人眼也不眨都送去了刑场。

要不是侯府给的赏钱十分诱人,她也不敢过来接这个活计。

这时候难得听说要保大人而非孩子,稳婆心里对明安侯的印象好了不少,到底是个情深意重的,孩子可以再有,大人没了,好日子却是到头了。

稳婆重新进去。因为不用顾忌孩子,倒也顺利。

孩子也是争气的,虽然瘦巴巴的。呼吸也虚弱,却跟着活了下来。

稳婆抱着小小的孩子出来笑着道:“恭喜侯爷,母子平安。”

明安侯只瞥了眼巴掌大的孩子,面色白里透青,看着就不是长寿之相,顿时兴趣缺缺:“送去给奶娘,夫人也好生让人照顾着。”

稳婆得了赏钱。欢天喜地,只惋惜襁褓中的孩子似乎不得侯爷的心。小心翼翼抱回了姜姨娘的身边,有府里准bèi

好的奶娘接手。她很快就离开了侯府。

明安侯添丁的事没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中,但是贺喜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是派管家上门送礼,亲自来的一个也没有。

为此明安侯很是发作了一通。气得摔了一副青瓷茶具:“真是狗眼看人低。以前不知dào

怎么巴结我呢,如今倒是一个个避得老远,谁都不敢靠近。”

周姨娘抚着他的胸口给明安侯顺气,温柔地安慰道:“侯爷息怒,可要仔细身子。那起子小人看不起侯爷,那是他们没眼力。等侯爷以后发达了,得了十四王爷的青眼,他们肯定要后悔的。”

明安侯瞥了她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都是势利眼。要是我得了势,谁敢对我不敬?”

只是十四王爷的喜好不多,唯独钟爱玉器。他一个阁楼的玉器都被收走了,想巴结十四王爷的资本也没有了。

侯夫人房间底下的几箱子金砖都给搬走了,连库房也没剩下几件值钱的。

好歹书房里还放着祖父留下的几笔银钱和两件古玉器,银钱却挥霍得差不多了。一大家子,哪里都得用钱。

长此以往,明安侯府真要遣散下人,拮据地过日子?

明安侯光是想想,就觉得丢脸至极。要是被别人知dào

了,还不私底下嘲笑他?

堂堂一个侯爷,府里竟然没几个钱,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但是当掉祖父留下的两件古玉器,他又十分舍不得。

识货的人实在太少了,拿出去要是被压价,没拿回多少钱,又被人知dào

了该如何是好?

明安侯丢不起这个脸,但是没有银钱在身,更是浑身都难受。

他总要去打点上下,又得讨好十四王爷,哪里不要用钱了?

思前想后,明安侯决定把此事交给周姨娘去办。

崔琉娘得了阮掌柜的信笺,十万火急把她叫去百宝阁,不由十分惊讶。依旧上了三楼的房间,阮掌柜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满脸红光,围着两件玉器啧啧称奇,一双眼泛着璀璨的光芒。

她就知dào

,阮掌柜肯定是得了好动,这是叫自己来鉴赏一番了。

“夫人来了,快过来看看这件古玉器,很是有些年份了。”阮掌柜看见崔琉娘,赶紧招手,又贼兮兮地道:“夫人猜猜,这两件玉器是从哪里来的?”

崔琉娘走了过去,仔细瞧了瞧这两件玉器。

其中一件是青玉花插,却是少见的玉琮器形。主体为圆直筒,圆筒器璧外再雕出了棱脊,上面雕琢了细线阴刻圆圈和方形。

尤其花插上带着赭斑,确实有些年头了。

阮掌柜秉着呼吸,生怕她会开口说自己又看漏了眼,一直紧紧盯着崔琉娘。

只见她轻轻点头,指着玉琮道:“这是个好东西,阮掌柜从哪个皇亲国戚家里讨要过来的?”

闻言,阮掌柜不由笑了,摸着胡子道:“夫人果真慧眼,怎的会猜出是皇亲国戚手头的好东西?”

“这玉琮以前皆是皇室用来祭祀祖先的物件,后来才渐渐用来摆设,但是一般人家可不敢用,除非是皇上金口玉言的赏赐。赭斑的年份不低,少说有百年了,那时候也就皇亲国戚家里才有。”

崔琉娘摸摸下巴,开玩笑道:“哪个皇族落魄了,居然胆敢要典当祖先的东西来周转?”

阮掌柜“哈哈”大笑:“还能有谁,便是那明安侯。”

他以为撵一个小辈来典当,就能瞒天过海,让人不知dào

吗?

对上崔琉娘惊疑的目光,阮掌柜解释道:“这玉器当年是皇上赏赐给明安侯的祖父。因为工艺精巧,老夫的师傅有幸目睹过,曾跟老夫提起。没想到几十年后。这玉器居然有落在老夫手上的一天。”

真是世事难料,当初明安侯祖父当宝贝一样的东西,打算传给后人的,如今居然不得不被拿出来典当,实在可悲。

“夫人再来看看这一件,比玉琮花插更是少见。”阮掌柜伸手一让,崔琉娘看见了另一处小心摆放的玉方觚。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玉方觚足足有一臂高,玉色带青绿,撇口、长颈、方腹、高圈足。也有指甲大小的镂空棱脊。

方腹上雕琢了兽面纹,高圈足上则有蕉叶纹。

不知dào

是哪位高人的作品,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当初的一气呵成。

上上下下。玉方觚方方正正。却又不至于死板没有灵气,圆润与方正结合得浑圆天成。就是崔琉娘看着,都想把它带回去好好收藏。

她红着脸,小声问道:“阮掌柜,不知dào

这玉方觚,明安侯打算出什么价钱?”

阮掌柜一看知dào

崔琉娘心动了,能让这丫头心动的玉器还真不多,不由摆手:“若是夫人喜欢。只管带回府去就是了,公子自会送银钱来。这点小事夫人就别放在心上了。”

崔琉娘对玉方觚爱不释手,不过想到是顾家的玉器,也不知dào

会不会让叶纪泽觉得膈应。想了想,她还是比划了一个数。

阮掌柜摇头,又笑道:“明安侯身无分文,这是缺银钱,才会把这两个宝贝派人送到老夫这里来。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老夫自然是不客气的。”

他比划了一个数,看得崔琉娘忍不住惊讶。

阮掌柜不愧是商人,这价钱简直是压得最低。既不让人觉得过分,却也叫人十分肉疼。

可是这么好的东西,在别的地方只怕是吃不下的。能够财大气粗拿出这么大笔银钱的,也就只有百宝斋了。

明安侯是个聪明人,就算无奈也能明白。他主动拿出宝贝的那一刻就该清楚,阮掌柜肯定会压价,只要不太过分,自己就算吃亏了,也只能认了。

崔琉娘忍不住对阮掌柜竖起拇指,果真是奸商。只是对付明安侯这样的人,不让他吃点亏,她都觉得对不住自己了。

她高高兴兴地把玉方觚带会叶府,用不着偷偷摸摸,反正明安侯已经下定决心要卖掉祖父的宝贝,就该知dào

阮掌柜不可能自己藏着完全不出手。

崔琉娘话银钱买回来摆着,那是她的事,玉方觚跟明安侯是再没丁点关系的。

明安侯就算知dào

,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心里并不痛快。

好在周姨娘是个乖觉的,拿回来的银钱全部都交到他的手上,自己是半点没藏私。

这一点叫明安侯满yì

,不像侯夫人那个眼皮浅的,私下偷偷藏下不少,瞒天过海的,要不是后来东窗事发,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么多的金砖,要是如今还在,自己也用不着把祖父留下的宝贝给当了!

周姨娘去外头走了一圈,百宝斋又是不少达官贵人来去的地方,听来不少消息,怯生生地道:“夫人明日处斩,府里是不是派人去把尸身接回来,好好安葬?”

明安侯阴沉着脸,摆摆手道:“接什么,弄回来丢人现眼吗?不过是个毒妇,我早就在公堂之上跟她和离了,只是此事不好声张,这才没什么人知dào

,她再跟顾家没什么关系了,不必理会,自有府衙的人来处置。”

周姨娘听得脚底一股寒气涌了起来,好歹是十几年的枕边人,如今出了事立kè

撇清关系,就连掩埋尸身也不乐意吗?

如此凉薄,倒叫人害pà



她又道:“妹妹的身子骨一直没见好,明儿也是孩子洗三的日子,是不是该几位长辈来小办一回?”

明安侯倒没想到当日出生时瘦瘦小小,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儿子居然侥幸活下来了。不但活了,身子骨还开始慢慢恢复,连御医都啧啧称奇。

既然活了,那就不能再藏起来,说什么都得把洗三办起来。

“我的儿子自然不能怠慢,明天正好冲冲喜,也让府里热闹一番。”

周姨娘听得心下一凉,侯夫人问斩,却要大办洗三来冲喜吗?

若是叫别人知dào

了,只会说她心思歹毒,哪里怪罪到明安侯身上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存心

周姨娘也不敢忤逆明安侯,只得硬着头皮准bèi

妥当。可是也存了点私心,东西也没弄得太奢华铺张,好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世道怪罪的哪里会是男人,不过会说她的不是罢了!

只是孩子接出来洗三的时候,却又费了很大一点功夫。姜姨娘不知dào

是不是之前给侯夫人给吓破了胆,变得十分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过来,把伺候的丫鬟折腾得不行。

怀孕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总说窗户外有人,不管丫鬟怎么一遍又一遍跑出窗外看了说没有人也不相信。

如今孩子睡在她的榻上,更是不乐意被人抱出去。

姜姨娘紧紧抱着孩子,尖叫道:“你们要带孩子去哪里,这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

周姨娘听说姜姨娘又发疯,不由头疼,只得亲自过去劝说道:“侯爷要给孩子办洗三宴,妹妹可不能耽误了吉时。只要半个时辰,孩子就会送回来。”

她对婆子使了个眼色,好歹把孩子抱出来了,又让人喂了姜姨娘汤药,叫这个女疯子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洗三来的宾客不多,顾家的旁支长辈来了几个妇人,地位都不怎么高,看来并不重视。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来。

顾家老宅那些成精的,自然不愿意跟明安侯多亲近,免得沾上一身腥。

明安侯脸色很不好,来的没几个在朝堂能说得上话的。自己又怎么跟十四王爷巴结上关系?

这些老匹夫,一个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内了。

想当初这些人可不就对他讨好巴结的,一落难。倒是跑的比谁都快!

孩子的哭声小得跟猫叫差不多,有些妇人不由暗暗皱眉,也不知dào

这么个孩子能不能好生长大。

又有人阴暗的想着周姨娘生不出来,会不会抢了姜姨娘的孩子去养?

毕竟姜姨娘疯疯癫癫的,谁知dào

什么时候会不会伤着孩子?

到头来,却是便宜了别人,姜姨娘还真是可怜。

周姨娘对她们的目光视若无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自己清者自清,没必要跟这些很少打交道的人解释什么。

洗三无惊无险地就要结束,便听见门房来禀。说是百宝斋的阮掌柜来了。

明安侯挑眉,眼底含着几分喜意。他扫了眼身边神色不明的几个顾家人,嘴角一翘:“快,有请阮掌柜。”

百宝斋的生意越发好了。听说里面的珍宝得了十四王爷的青眼。不知dào

大手一挥买下了多少送去王府。

一时间,百宝斋的名声在京中无人能及。

以前都猜测背后的靠山是皇帝,渐渐不了了之。如今有未来的君王罩着,谁不是使劲巴结这位老掌柜?

阮掌柜进来后对明安侯拱拱手,笑道:“倒是打扰了侯爷,孩子洗三,老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意思意思罢了。礼轻情意重,还请侯爷笑纳。”

他右手一抬。身后的小厮把几个玉挂件丢进金盆里,孩子哭了几嗓子就累了,如今只是啜泣着。

明安侯定睛一看,乖乖,扔进去的却是上等的羊脂玉。挂掉雕工了得,一块是雕琢着瑞兽,栩栩如生,虎虎生威。另一块寥寥几刀,是一个简单的福字。

看着简单,却也不简单,福字笔锋刚劲,一看就并非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更何况是雕刻在挂件上,足见功夫了得。

他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笑着道:“让掌柜破费了,还请入内喝一杯水酒,叫我能一尽地主之谊。”

“不敢当,老夫也巴不得能喝杯水酒沾一沾喜气。只是要事在身,可不能先耽搁了。”阮掌柜取出一个锦盒慢慢打开,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张空白的当票,问道:“上回忘了问,那两件宝贝,侯爷这是死当还是活当?”

明安侯只觉脑海中一根线给断了,一片空白,眼前也是阵阵发黑,他没料到阮掌柜居然当着顾家几人的面上提起此事。

顾家都是老人了,一听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这些只知dào

伸手讨要好处的,哪里会放过这么大的便宜事?

他们顿时发难道:“怎么回事,贤侄你居然卖掉了那两件镇家之宝?”

明安侯揉着额角,低声道:“待会再跟两位解释此事,阮掌柜这边请。”

阮掌柜点点头,把锦盒收起,进去后没急冲冲地提起,反倒是慢悠悠地喝了一杯水酒,叹道:“果真是好久,三十年的女儿红?”

“正是,掌柜好眼力。”明安侯如今有些笑不出来了,也不知dào

这个老掌柜是无意的,还是故yì

的,竟然挑这天上门来。

“那是,家中的婆娘管束得厉害,许久没有品尝过这样的美酒了。”阮掌柜轻轻叹息,抱着酒杯就不撒手了。

明安侯急着打发他走,好应付身边虎视眈眈的顾家人,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掌柜莫要贪杯,这女儿红后劲厉害,一时半会可感觉不出来。”

阮掌柜恋恋不舍,好歹把酒杯放下,拿出当票让明安侯签字画押:“好了,老夫也不耽搁侯爷正事,这就先告辞了。”

他施施然走了,挥挥袖子只留下一锦盒的银票,明安侯却是头疼至极。

顾家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个两个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不爱惜祖父留下的传家宝,随意就变卖了去。

明安侯还选的是死当,岂不是以后都不能拿回来了?

他只是觉得活当弄不了多少钱,倒不如死当了。放在家中,还不如送去百宝斋。要是哪天十四王爷看见了,喜欢上了,阮掌柜也能看在宝贝的份上提起自己一二,就不枉明安侯偷偷摸摸把宝贝给当掉了。

阮掌柜哼着小曲出来,上了马车很快便到了百宝斋,三楼的房间崔琉娘和叶纪泽已经等在那里了:“回公子,姜姨娘的孩子不怎么壮实,身子骨还尚可,若是无人加害,能长大成人是没问题的。只是姜姨娘听说疯疯癫癫的,每天只能喝药昏睡,不然就整晚不消停。”

他又转向崔琉娘,笑了笑道:“夫人送来的挂件,果真叫明安侯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在金盆里了。估计老夫一走,他恨不得从洗三的婆子手里把挂件都抢过来。”

崔琉娘也笑了:“顾家人只怕都是一个性子的,见钱眼开得很。如今掌柜留下一盒子的银票,顾家人不分一杯羹才怪。”

明安侯倒霉,那就让他更倒霉。

这主意是崔琉娘提起来的,明安侯不是急着要这一笔钱嘛?

宝贝是送过来了,玉方觚她都搬回府去好好欣赏了一番,实在是爱不释手,但是就这么把银钱都给了明安侯,自己又有点不痛快。

于是在跟兰晓打听过后,愣是想出这么个昏招来。

顾家人在,见者有份,不从明安侯手上抢几张银票回去,他们也不姓顾了。

听闻顾家虽然袭爵,也就明安侯这一支过得富贵,其他的旁支就苦哈哈的。

念书的不行,学武又不行,子孙文不成武不就,也是沾着明安侯一点光到处骗吃骗喝,这些年来可得罪不少人。

明安侯这个靠山一倒,他的日子不好过,旁支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一个个再也不能用他的名头招摇撞骗,手上拮据,如何维持表面风光的生活?

其他时候他们也没办法从明安侯身上抠出多少子儿来,但是明安侯这次理亏在先,没有底气,怎么也不能拒绝了吧?

明安侯祖父留下来的东西就是顾家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随随便便变卖了,换来的银钱自然是属于所有顾家人的。

明安侯爱惜羽毛,恨不得让人把这些自持长辈的人都打出去,可是又怕坏了名声。

好说歹说,总算把人打发了,却也被扒下了一层皮,厚厚的一叠银票,最后只余下一半了。

这才打发了三房人,还有更多的呢?

明安侯立kè

称病,闭门不见客,招架不住,他还躲不起吗?

崔琉娘让人密切留意了明安侯府的动静,听了之后笑得东倒西歪:“侯爷也是聪明,顾家人还不至于直接撞门进去,好歹是侯府,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要是明安侯狠下心叫来官差,可不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落下了把柄,岂不是叫明安侯拿捏着,自己却拿不到好处?

顾家人都精明,可惜都没放在正途上。

兰晓一直派人盯梢,很快又来回禀道:“夫人,周姨娘派人把姜姨娘送去庄子上休养,一并送去了四个婆子八个丫鬟,还有一位平日小有名气的大夫和他的夫人。”

崔琉娘听了,不由皱眉。这个周姨娘的举动真是奇怪,说她对姜姨娘好,可是又独占明安侯,就连怀孕的时候都没把人让出来,好好陪着姜姨娘。

姜姨娘原本就被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好不容易回来又没有明安侯的安慰,这才渐渐疯掉了。

但是说周姨娘对姜姨娘不好,也算不上。

不但请医延药,又敲打院子伺候的丫鬟婆子,对姜姨娘伺候得极为精心。不然依照她疯疯癫癫的,如何能照顾好孩子?

可是说周姨娘没坏心肠,如今又直接把姜姨娘送去庄子上。

那庄子虽说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却离京中很有一段距离,再回侯府里,恐怕是不容易了。

这个周姨娘,究竟存的什么心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名声尽毁

崔琉娘存了疑,便让兰晓叫人紧紧盯着明安侯府,看看周姨娘究竟想要翻出什么风浪来。

送走了姜姨娘,侯府彻底安静了下来,周姨娘却没什么异动。

该吃该睡,要不就是陪着明安侯,小意温柔。

明安侯闭门不见客,好歹把大部分的顾家人都拦在了外头,说什么都要保住自己手上寥寥无几的一点银钱。

他想了想,拿出两张送去给周姨娘,维持府里的开销。

就算再苦,明安侯也不乐意苦了自己的吃穿用度。

周姨娘笑着接下,转身让厨房置办了不少明安侯喜欢吃的菜,又让人采购了一批布料,亲手给明安侯裁剪衣裳,端得是贤妻良母。

明安侯对她越发满yì

,后院的女人如今就剩下这个了。温柔听话,办事妥当,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以前沉默木讷,如今怕是想通了,在床榻上放得开,一张小嘴甜得像抹了蜜糖。

若非身份低微了一些,就是扶正了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如此低的出身,明安侯还不想被人嘲笑,说什么都不会让周姨娘坐上正室的位置。

周姨娘似乎对此也并不在意,从来不曾提起过,更别提是夜里吹枕边风。

明安侯对她这一点更是满yì

,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总是叫人厌烦,比如那个被问斩的侯夫人。

侯夫人直到死,却也没有把自己供出来。所有事都揽在她身上,如今也死了个干净。

偶尔明安侯也会感叹,身边几个女人虽然都不怎么样。却都对他情深意重,不免感觉有些飘飘然。

顾家没能再讹到他手上的银钱,便想着法子要往侯府送女人。

侯夫人不在,这个压在头上的大山没了,姑娘们在后院也能更安稳,只要使出浑身解数,就不怕不能把侯爷给拿捏在手里。

到时候吹吹枕边风。偌大的侯府女主人的位置,可不就是她们的了?

顾家还不至于那么蠢,会从大家大户里下手。那些人对明安侯如今是避之不及。一个冷心冷肺的男人,比什么都要可怕。

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顾,还有什么会放在心上?

但是一些小门小户,尤其是商户人家。巴不得能攀上一个大靠山。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事。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应该的,死了一个再纳一个,不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坚信自家姑娘能够迷得明安侯七荤八素的,给家里添了助力不说,自己或许能挣个浩命来当当。

再者如今明安侯膝下就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小儿子,要是肚皮争气,以后孩子成爵也是风风光光的事。

这些小门户心里打着算盘,自然愿意配合顾家。一时间不少年轻姑娘被一顶小轿送去了侯府后院,周姨娘却是个大方的。一个不剩地全部收下了,还安置得妥妥当当。

崔琉娘听说后只能叹着摇头,芳春却是疑惑了:“周姨娘原本能够一人独大,如今来者不拒,这是心胸宽广,觉得自己独自一人伺候不好侯爷?”

兰晓在一旁听了,不由嗤笑道:“奴婢倒是觉得周姨娘恐怕不怎么喜欢侯爷,不然把自家男人怎会拱手让给其他女子?”

崔琉娘对兰晓的话颇为赞同,点头道:“的确不寻常,说周姨娘对侯爷无意,这才能大方得紧,就算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也没有异议。又或是她觉得独占侯爷是不可能的事,迟早要接纳更多别的女子,索性就破罐子摔了。”

后院女子一多,是非不就多了。

明安侯看着吵吵嚷嚷的年轻姑娘,到底不如周姨娘来得稳重,只怕也没多放在心上。

看看如今周姨娘还拿着管家权,就知dào

明安侯对她的信任。

“人多才会乱,周姨娘不管怎么想,或许准bèi

动手了。”这虽然只是崔琉娘的猜测,可是她有预感,这回或许能找出些什么来。

兰晓让人从早到晚都盯着,要潜入侯府并非难事。

侯夫人一死,姜姨娘又走了,府里的丫鬟婆子又被周姨娘清扫了一遍。以前对她不敬的,平日躲懒的,都通通一并发卖了出去,明安侯也是赞同的。

正好家里的开销太大,想要减轻一点,借着这个由头就能动手。

还是周姨娘的举措,跟他没什么关系,里子面子都保住了,何乐而不为?

清扫了一大批,自然要采买些新的了。手上的银钱有限,周姨娘索性叫来人牙子,买了一批年纪更小的,价钱也便宜许多,放在府里慢慢调教也不错。

尤其年纪小,还要慢慢长大,也不会姿色妖娆去勾引明安侯,可谓一举两得。

而且一个个还懵懵懂懂的,连大字都不识,更不用担心是哪里塞进来的钉子。就算是,这么小,又能看出什么来?

兰晓偷偷塞进去的丫头年纪不大,却是穷人早当家,极为敏锐。

她也不需yào

做什么,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吹响草笛,自有人去接应。

崔琉娘对兰晓的安排没有意见,还暗暗赞许。这个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是极为妥当。

不过在她看来,对兰晓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这个丫头明明是用来做厉害的皇牌和暗棋,给予人凌厉一击的,如今却窝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偶尔简简单单安排一两件事,也不知dào

会不会觉得被小看了。

兰晓知dào

崔琉娘的想法后,不由抿唇一笑:“夫人言重了,对奴婢来说,不管是大是小的任务,都该完成得妥妥当当的,不留半点瑕疵。”

都是任务,哪里有大小之分?

崔琉娘无奈一笑,自己倒是想岔了。

兰晓是一个暗杀者,早就习惯于扮演任何一个角色,还会尽善尽美,因为对她而言,任务就是一切。

明安侯府没安静多久,直到夜里突然起火,闹哄哄的整个京中都不得安宁。

崔琉娘也被吵醒了,很快便听见兰晓来回禀:“那些送进来的姑娘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夜里不知dào

为何起了争执,闹得太凶,把周姨娘给惊动了,劝着劝着,也不知dào

谁碰翻了油灯,瞬间起了大火,把院子都给烧了起来。或许为了方便侍寝,这个院子就在明安侯的书房不远处。这一烧,把书房也烧起来了。”

说罢,她不由有些幸灾乐祸:“银票听说都锁在书房的暗格里,明安侯赶到的时候书房已经被烧的乱七八糟的,人也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给烧没了。”

周姨娘那两张银票能顶什么事,也怪明安侯太过小心谨慎,又吝啬得紧,也没全部交给周姨娘来保管,通通都锁在书房里。

这一烧,可不就把难得到手的身家都给烧没了?

没了宝贝,换来的银钱又被烧了,明安侯府被烧得七零八落,光是修缮就得花费不少银钱。

要填补这个窟窿,简直是不可能的,估计明安侯如今心里头都在滴血了。

崔琉娘也颇为幸灾乐祸,好好的侯府给烧了。明安侯爱面子,却因为没有钱,不知dào

如何修缮这些烧坏的院落,总不能厚着脸皮跟顾家人要钱吧?

那些人把钱吞下去了,哪里可能还回去?

而且造成大火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顾家人从各处送来的,没给明安侯红袖添香,倒是给他惹祸了。

她不由转向叶纪泽,眨眨眼道:“夫君说明安侯会不会因为如此,跑去顾家讨要赔偿?”

光是想想,自己就乐不可支,明安侯不吃闭门羹才怪!

叶纪泽见崔琉娘匆忙起来,伸手把披风给她裹上,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明安侯如此,顾家人亦然。”

顾家人哪会承认是他们的错,送伺候的年轻姑娘那是一片好意,明安侯不感谢就罢了,如今闹出事来就怪在自家人的头上来?

果真明安侯气势汹汹地跑去顾家老宅讨要说法,别说族长,就是其他长辈都没打理他,只叫几个小辈去请他到花厅,奉上香茶就直接晾着了。

气得明安侯连续砸了两个茶杯,也是无济于事。

他还不能直接冲进去把那些老不死狠狠打一顿,不然明天估计整个京中都知dào

自己对长辈不孝不敬!但是就这么便宜了这些人,明安侯更是不甘心。

既然姑娘们都送到后院里,一个个都要跟着自己的,那么要么签下卖身契,以后家里生死不论,要么就直接赔钱,补偿明安侯府的损失。

崔琉娘听着,对明安侯彻底无语了。这么无耻的要求,他居然说的出口?

哪个家中会乐意自家姑娘签下卖身契,那不是卖女吗?而且明安侯落魄至此,连修缮的费用都拿不出来,继xù

跟着他也没什么好处。

倒不如破财消灾,送来一笔钱堵住明安侯的嘴巴,将女儿接回来找个更好的人家了。

他们纷纷送钱来,明安侯当然来者不拒,更是狮子张大口,不然就不放人。

崔琉娘都不忍看下去了,明安侯在京中的名声真是彻底毁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有喜

明安侯一直在作死,偏偏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样子,实在奇怪得很。

估计他觉得在自己的府里,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也管不着,这才如此肆无忌惮的。

兰晓却是因为阅历的缘故,很快就抓住疑点来:“夫人,看来是有人蓄意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崔琉娘闻言这才恍然过来,毕竟那些有姑娘的人家,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dào

此事,好把女儿悄然无声接回去,然后再重新嫁人。

他们不说,明安侯更不可能说,他爱面子,绝不会跟人透露半点,又担心顾家人来抢钱,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府里出了内鬼。

对这些事知之甚详的,不是府里的下人,而该是掌家的人。

比如,周姨娘?

对她的举动,崔琉娘越发不明白了。周姨娘是要帮明安侯,还是要害他?

看着温柔可人,事事都顺着明安侯,又像是另有目的,完全是猪队友,极力在拖明安侯的后退。

说是无意,又像是故yì

,崔琉娘被她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如何,周姨娘这是帮倒忙,自己是乐意看见的。

这事闹得越凶,对明安侯越是没有好处,对他们来说却是一场精彩大戏了。

崔琉娘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一次罗嬷嬷给她端来鱼汤,光是闻着一点腥味儿,自己就吐得七荤八素。把芳春险些吓晕了过去。

幸好兰晓镇定赶紧过来帮把手,这才没让芳春一时手脚绵软把崔琉娘给摔着了。

罗嬷嬷经验老道,却也有些不确定。一叠声让人把相熟的郎中请来了。

这郎中也是老军医,被人架着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叶纪泽出了事,吓得脸色都白了。

进来一看却是要给夫人把脉,他这才松了口气,无奈地瞥了罗嬷嬷一眼。

他跟罗嬷嬷也是老熟人了,去请的小厮也不多说,把自己吓得够呛。

罗嬷嬷歉意地笑笑。赶紧请郎中到榻前来,示意芳春放下帐子,把崔琉娘的手臂给露出一点来。

老郎中坐下。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沉吟半晌,直到一屋子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这才忽然笑开了:“恭喜夫人。夫人是有喜了。”

“谢天谢地。公子要有后了。”罗嬷嬷巴不得立kè

去烧香还神,又吩咐芳春好好照顾崔琉娘,赶紧去给叶纪泽报信了。

叶纪泽原本的宫中跟十四王爷商讨帝后下葬的事宜,冷不丁听说叶府有急事来请,不由立kè

起身,对十四王爷抱拳道:“府里有事,还请王爷见谅。”

“这是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十四王爷饶有兴致地把报信的小厮叫进来。听说崔琉娘有喜了,也不由笑了:“的确是大喜事。叶大人赶紧回府才是。都说女人怀胎的时候脾气不好,大人可要多担待些。”

又吩咐人从宫中打点了一车子的补品往叶府送去,不到半天,整个京中都知dào

护国公的妻子有了身孕。

崔琉娘被芳春压着在床榻躺下,其实自己只是被鱼腥给熏着了,很快就恢复过来。

加上老郎中的汤药,一帖下去整个人都爽利了不少。

可惜芳春十分紧张,围着她团团转,说什么都不让崔琉娘下地。

就连兰晓也十分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随着芳春说什么也跟着点头,一副乖乖要帮忙的模样,叫崔琉娘看着哭笑不得。

这才刚开始怀孕,她们就这般紧张了,等要生的时候还有大半年,岂不是一直要绷着一根筋,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夫人要吃点什么,刚才都没能用上饭,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芳春忽然想到刚才的午饭,崔琉娘因为闻着鱼腥味一点都没吃下,后来郎中过来,几人顾着高兴,饭菜早就凉透了。

崔琉娘原本想不用太麻烦,却见叶纪泽踏进门来就吩咐道:“赶紧去厨房,让他们做些夫人平日喜欢出i的菜。味道大的,有腥味的都不必送上来了。”

他想了想,报了几个崔琉娘平日爱吃又没什么大味道的,芳春这才赶紧过去了。

“夫人,辛苦你了。”叶纪泽坐在榻前,兰晓和罗嬷嬷连忙退了出去,独留这对小两口说些体己话。

崔琉娘摇头,伸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的小腹:“这才开始,郎中说了,刚开始几个人是重中之重,等这胎稳定下来,就不用那么操心的。”

叶纪泽用心记下,忍不住也伸手覆上,用最轻的力度小心翼翼地摩挲。一想到她的腹中怀着自己的孩子,他便由衷地感到高兴。

只是隔着肚皮感受着小腹的暖意,仿佛就能感受到一分血脉相连。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有孩子,或许叶家就会断绝在这一代。

没想到会遇上崔琉娘,如今两人又有了孩子。

叶纪泽眯了眯眼,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大了。

“正好护国公府已经开始建了,就是十四王爷原本的府邸,毕竟他要搬去皇宫,王府也空着,要是重新建造府邸又耗资极大。”十四王爷登基,哪里都要用钱。虽然搜刮了明安侯的阁楼和不少银钱,但是举办帝后的葬礼也极为盛大,礼部不停伸手要钱,其他自然是要一切从简了。

连十四王爷的登基仪式都打算从简了,更何况是叶纪泽的护国公府?

反正十四王爷也没什么念旧的心思,直接把府邸让给叶纪泽,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恩典。

以后谁要对护国公不敬,也得掂量掂量,毕竟他的大靠山是十四王爷呢!

原本有人觉得十四王爷虽说有叶纪泽的支持而上位,这位先帝跟前的红人,说话的分量可不轻。如今已经尘埃落定,叶纪泽不一定能讨来好处。

新帝的心思难猜,谁知dào

他会不会膈应叶纪泽曾经是先帝跟前的红人和宠臣?

谁知dào

结果却叫人大跌眼镜,不说十四王爷把王府都让给叶纪泽修缮为护国公府,还提拔了他,手里拿捏着的可不是表面的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权力。

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叶纪泽这回比起先帝更是往上走了一大步,羡煞了多少人。

想要巴结的,讨好的,沾点喜气的,攀上关系的,每天想要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都被叶纪泽叫人拦住了,只说他的府邸尚未修缮好,暂时在叶府避不见客。

如今崔琉娘有了身孕,他更是有理由把客人都挡在外面,美其名曰是不要惊扰了妻子养胎。

这个理由够充足,谁敢惹得护国公不痛快,毕竟这是叶纪泽的第一个孩子。要是哪天不留神惊扰了崔琉娘,别说是攀上富贵,恐怕这辈子的前途也得夭折了。

门庭若市的情况终于得到改善,罗嬷嬷也狠狠松了口气,一心投入到投喂崔琉娘的大军之中。

除了她,还有叶纪泽找来不少食谱,就是远在庄子上的林吟秋也派人送来自家养的老母鸡,给她补身。

崔琉娘苦不堪言,被喂得有些受不住,只得跟叶纪泽撒娇道:“要是把孩子喂得太大,以后可就不好生下来了。”

叶纪泽想着也是,倒是让大家都收敛了一些,崔琉娘这才得以逃出生天,不被喂出滚圆的身材来。

只是崔琉娘的口味每天都在变化,前天想吃辣子鸡,昨天想吃新鲜的野菜,今天就要酸甜的果子。

叶纪泽自然都乐意满足,虽说辣子鸡只给喂了一口解解馋,野菜还是他亲自去摘的。

至于果子,却是不好办了。这都冬日了,存活的果子太少,很是周转了一番功夫,最后十四王爷听说了,大笑着让人从库房冰镇的果子给叶府送了来。

叶纪泽自然是感激万分,命人把果子洗了,把核给剔除,又怕崔琉娘不小心噎住,索性都切碎了让她用勺子舀来吃,再淋上她让罗嬷嬷调制的酱汁,说是沙拉酱。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只是淋上浅色的酱汁后,确实果子看着都要美味不少。

一大盘的果子,叫崔琉娘看得两眼放光,她还没动手,就见兰晓先上前一步,用勺子舀起两口放在旁边巴掌大的小碟子上,再换了个勺子舀一点进嘴里,闭上眼细细品尝。

崔琉娘看着就嘴馋,只是也明白叶纪泽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勉强耐心等着。

等兰晓微微向叶纪泽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上一口了。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是前所未有的享shòu



崔琉娘眯起眼,没急着把果子都咽下,而是慢慢品尝其中的味道。

自制的沙拉酱用的是蛋黄、糖、白醋,还添了一点豆油,味道不如现代吃过的那么正宗,却贵在用料新鲜。

不管是鸡蛋、糖还是白醋,甚至是豆油,天然食品,味道鲜美得很。

她嚼着果子,忽然慢了起来,这里头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崔琉娘想了想,忽然脸色微变,转身就把嘴里的果子都吐了。

叶纪泽一惊,赶紧扶着她,喂了一杯水让崔琉娘漱口,叫人立kè

请郎中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敲打

崔琉娘漱口后,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微微蹙眉。见叶纪泽扶着她,脸色凝重,她缓和了神色,小声道:“刚才的果子没什么问题,只是里头混了一点山楂。”

孕妇是不能吃山楂的,只是一点点应该没问题。不过她还是小心为上,一察觉是山楂就赶紧吐出来了。

兰晓跪在她的脚边,一脸自责。

叶纪泽也没有把兰晓叫起来的意思,让她一直跪着,扶着崔琉娘坐稳才皱眉道:“把厨房里的人都押过来,我得好好问上一问。府里都是老人了,居然会犯这样的大错?”

罗嬷嬷在门口应了一声,也是满腔怒火。她好不容易盼来崔琉娘怀了身孕,如今尚未三个月,可不能让人坏事了。

厨娘素来稳重,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只是她监管不力,让厨房出了这样的事,也难辞其咎。

不久后侍卫压着厨房里的人,打横一排跪在院子里,叶纪泽在郎中过来后把脉,确定崔琉娘并没有把山楂服下,对腹中的孩子没有影响,这才彻底放心了。

可是果子不敢让她继xù

吃,好歹劝着崔琉娘喝了点甜粥,哄着她在榻上歇息,叶纪泽这才起身出了院子。

他背着手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脚步不快,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叫厨娘也说不出一句辩解来。

“究竟是谁把山楂混进果子里,送到夫人面前的?若是主动坦白。倒不至于连累了旁人。”

叶纪泽一句话,叫厨娘瞳孔一缩,这是有人在厨房里闹事了?

环顾一周。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带着茫然,似乎完全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事被叫来,一副无辜的模样。

厨娘看了又看,这才上前一步对叶纪泽禀报道:“回爵爷,宫里送来的果子是冰镇了的,奴婢亲自接了进来。让小丫头去清洗干净,只是因为要调配酱汁,走开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一刻钟。能做的事就多了去。

“切果子的又是谁?”罗嬷嬷扫视着底下一众人,眉头紧皱。显然要找出下手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厨娘指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道:“回嬷嬷,正是这个丫头帮着奴婢切的果子。”

丫鬟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嚷嚷道:“嬷嬷,奴婢冤枉……”

罗嬷嬷顿时被她气笑了,冷声道:“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倒是开始喊冤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她还说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个丫头,谁知dào

还没开口,这丫鬟就惊慌失措地险些五体投地。

叶纪泽挥挥手。示意侍卫把丫鬟押下去。

谁知dào

侍卫还没近身,丫鬟忽然咬咬牙。脑袋用力狠狠磕在地上,顿时软软地倒下,再也没了声息。

罗嬷嬷一惊,上前查看,诧异道:“爵爷,这丫头……没气了。”

竟然在发xiàn

不对头的时候立kè

自尽,这丫头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也是个狠心人。

背后只怕有人指使,这是害pà

被捉住盘问,索性自我了断。

“赶紧扔出去,别熏着夫人了。”罗嬷嬷赶紧起身,吩咐别人把院子都洒扫一遍,把味道都散了。怀了身孕的人感觉灵敏,这么浓烈的血腥味,别传进去让崔琉娘难受就不好了。

叶纪泽皱了皱眉,罗嬷嬷会意:“爵爷先进去陪着夫人,这里有老奴来处置便是了。”

闻言,叶纪泽点了点头,对这些不感兴趣,有罗嬷嬷亲自处理,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罗嬷嬷盘问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问出什么来。各人都有自己本分的工作,没有谁离开过,甚至互相之间都能证实。

到头来,也就死去的丫鬟有机会接近这些果子,其他人都没有。

没审出什么来,说明这些府里的下人还是忠心耿耿的。死去的丫鬟是厨娘的一个外侄女,进来不过半年,还是罗嬷嬷首肯的。

此事罗嬷嬷也有责任,瞧着这丫鬟乖巧听话,身世也可怜,便把人给留下了。谁知dào

会出这么大的祸事,幸好没惊着夫人,伤了腹中的孩子,不然她难辞其咎,实在是良心不安。

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罗嬷嬷索性把厨房的下人都四个人为一组,互相监督,谁也不能离开谁。至少身边要有两个人在,不然出了事,没人能证明,那就活该倒霉。

厨房的人听了,彼此是兢兢战战,说什么都不敢独自一人行动,免得被误会了,就别想在府里继xù

呆下去。

罗嬷嬷也意识到府里人多嘴杂,以前想着都是府里的老人,便没有多在意。如今想来,这些下人年纪都不轻了,总要渐渐收些新人进来。

只是这些新人的筛选,可不就要小心再小心了?

说着人情把丫鬟弄进来,却不就出大事了?

思前想后,罗嬷嬷趁着叶纪泽也在,进去跪在榻前向崔琉娘请罪:“是老奴掉以轻心,还请爵爷和夫人责罚。”

崔琉娘伸手要把罗嬷嬷扶起来,后者却执意不肯,只得叹着气劝道:“嬷嬷也不必自责,有时候防不胜防。我这不就没事了,嬷嬷以后帮着多注意就是了。”

只是府里的下人,恐怕要大清洗一回。

罗嬷嬷也是这个意思,大多数下人都是身家清白,很多孤苦伶仃,平日也没什么亲属,一直在府里,也当这里是家了。

到底年纪越来越大,有些已经不适合继xù

留下来。

可是新人该去哪里挑,就得叶纪泽发话了。

叶纪泽想了想,下人敢如此胆大包天,不就是想着他这个主子平日仁慈好说话,这才肆无忌惮了?

“兰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别让我失望了。”

“是,公子。”兰晓明白这是叶纪泽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绝不能有任何差池。赶紧应下,便匆匆而去。

崔琉娘不由好奇了:“夫君打算让兰晓怎么做?”

兰晓这是以暴制暴,震慑下人?

“他们武功高强,心思慎密,要都拿捏在手上并不容易。毕竟有本事了,谁不想离开别人的约束?”叶纪泽垂下眼帘,低声解释道:“养父为了防止他们回过头来欺辱我,所以一开始就无声无息给众人下了药。功法也是奇特,每月服下一颗,若非如此,便渐渐失去身上的功夫。”

所以说,这就是叶府能养着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的缘由?

崔琉娘听得啧啧称奇,叶纪泽却又问道:“夫人不觉得养父和我的做法太不厚道了?”

暗卫就算了,如今还准bèi

把下人也控zhì

在手里。

“这是应该的,不然诺大的府里没个能信任的人,还怎么过日子了?暗卫也是并肩作战的人,若是有了异心,害的便是夫君的命了。”崔琉娘握住他的手,低低说道:“我不管其他人,只是夫君答yīng

要一直陪着我,可不能走在我的前头,不然黄泉路上,我绝不会跟夫君再相见的。”

这算得上是毒誓了,叶纪泽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夫人说什么傻话,我自然会好好的。这辈子之后,我还打算下辈子跟夫人还在一起,夫人可不能说再不见我的话了。”

崔琉娘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肩窝上,叶纪泽平日不怎么说话,只是每回平平淡淡的几句情话,倒是叫人心里暖融融的,双颊也变得滚烫起来。

谁说古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叶纪泽简直张口就来,崔琉娘听着自己胸口扑通乱跳的节拍,嘴角不由勾了勾,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笑意又淡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是厨房的丫鬟一时慌乱才不小心把山楂混了进去,罗嬷嬷去敲打一番便是了。谁知dào

丫鬟二话不说就自尽了,这事倒是显出阴谋的味道来。

不管丫鬟是主谋,还是背后有人。崔琉娘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的目标却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了。

想到这个孩子可能尚未出生,就得被人虎视眈眈,生命堪忧,她就不免忧心忡忡。

究竟是什么人,对自己的孩子就丝毫容不下了呢?

对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谁又能下得了手?

叶纪泽搂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夫人别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此事是意wài

,倒是怪他对府里的人太放心了。都是养父手里用惯的下人,叶纪泽从来都把他们当做是自家人,不会怀疑。

如今看来,养父能镇得住他们,自己却是未必。

兰晓把叶府上下都清理了一遍,有些最近行迹奇怪的,直接就送走了。又给余下的人狠狠敲打了一番,悄悄留下拓印,谁也不敢再有异心。

梳理了一遍,叶纪泽依旧没有放心。

下人尚好,敲打一番便是,至于府里的暗卫,却是不好办了。

他们忠于的是叶纪泽,并非崔琉娘。

叶府没有效忠两位主子的传统,叶纪泽的养父即便失踪了,他们心知肚明人还在。可是老主子已经将令牌留给了叶纪泽继承,那叶纪泽就是唯一的主子。

叶纪泽把人叫来,沉默了许久,直让跪在地上的暗卫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才开口道:“夫人腹中是你们下一任的主子,若有差池,你们也不必留下了。”

连小主子也护不住,要他们来何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大张旗鼓

叶府如今对崔琉娘实行的是一级保护,已经远比叶纪泽还重yào

得多。

不管吃的用的穿戴的,有兰晓检查一遍,罗嬷嬷仔细看一遍,还有郎中再过目一遍,这才呈到崔琉娘的跟前。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对方再没有出手,也不知dào

是那死去的丫鬟临时起意,还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图谋。

不过没事也好,崔琉娘吃吃睡睡,过上了养膘的生活,摸着自己腰上养出一圈的肉不由沉默了。

再这样下去,跟养猪有什么不同?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罗嬷嬷不让崔琉娘摸刻刀了。

孕妇连剪刀拿着都不吉利,又怕伤着手,更别提是尖锐危险的刻刀了。

就算她想要青淼在自己面前雕琢,崔琉娘只是看看,罗嬷嬷也是不答yīng

的。

这离得近了,也叫人担心,索性让青淼坐在外间,几乎离崔琉娘有五丈远。

崔琉娘也只能远远瞧着,没多久就有些闷了。

叶纪泽今儿特意出门,自从那天吃到山楂后,他就一直陪着崔琉娘,严阵以待,从来没离开过一步。

难得出去,没半个时辰又回来了,后面的下人抬着两个箱子进来。

“都是百宝斋最近进的好货色,夫人看看哪些喜欢的,只管留下赏玩就是了。”

叶纪泽大手一挥,极为大方。崔琉娘看着箱子里满满的玉器,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这是害pà

自己闷了。特意去阮掌柜那里搜刮回来的?

看着满满的两大箱,崔琉娘已经能想到阮掌柜如今肯定顿足垂首,后悔不迭。

毕竟叶纪泽过去。肯定只说带一点玉器回去给崔琉娘,谁知dào

选来选去,会挑了一大堆带走?

这么两箱子,估计把阮掌柜最近艰难收回来的的心头好全都带走了。

手里捡起一个挂件,掌心上微微的凉意,却叫她心里填满了柔情。

叶纪泽处处为自己着想,叫崔琉娘如何能不感动?

罗嬷嬷看着又是欣慰又是叹息。以前她还担心叶纪泽不懂女人心,不知dào

该如何跟夫人好好相处。如今看来,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他只要上了心。待夫人便是极好的,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崔琉娘的跟前来。

就是罗嬷嬷看着都忍不住心动,更何况是夫人?

不过两人和和美美的,是罗嬷嬷最想看见的。

她看着叶纪泽长大。跟他的母亲相比也不为过。比任何人都想公子过得幸福。

两人正恩恩爱爱的,崔琉娘这些时日越发喜欢粘着叶纪泽。

趁着他看文书和信笺的时候,就乖巧地倚在叶纪泽的胳膊或是胸口,懒懒地把玩着手里的玉器,又或是听着兰晓低沉的声音给自己念着游记手札。

罗嬷嬷生怕她累着了,也不给崔琉娘看太久的书。

有时候便让兰晓帮忙念一念书,不至于让崔琉娘累着,又别叫她闷着了。

这份心崔琉娘甚是受用。似乎自从自己怀上身孕,生活的水平不知dào

上了几个台阶。别提多惬意了。

一只雪白的信鸽停在窗台上,兰晓把它腿上的信笺摘下来,恭恭敬敬地递到叶纪泽跟前。

他伸手接过,粗鲁一扫,很快就扔进茶杯里,看着里面的字迹渐渐消失不见:“明安侯病重,但是性命无忧。”

崔琉娘听得糊涂了,既然病重,怎的又性命无忧?

不过之前明安侯还气势汹汹上门来理论,摆出一副长辈的面孔来想要训斥自己,怎么转眼间就病了?

崔琉娘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是恶人有恶报?

“这是怎么回事,明安侯这是遭报应了?”

“可不就是遭报应了,”叶纪泽冷冷一笑,徐徐道来:“夫人还记得明安侯在后院收了不少年轻姑娘,都是各处想攀附的人家送过来的?”

崔琉娘点头,这事她还记得:“明安侯缺钱,不是出了昏招,把人都扣下,若是要离开,就得出一笔银钱才能把人带走?”

叶纪泽点头:“能出的起银钱的,大多都把姑娘们带走了。可是也有没落的家族,原本就因为走投无路,这才病急乱投医的,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大笔的银钱来?”

拿不出钱,姑娘就不能走,只能留在后院了。

明安侯也爱面子,早就猜出后院的姑娘不可能都走了。府里就周姨娘一个人伺候他,总还是有些少了。

哪个达官贵人跟前不是丫鬟环绕,他也不能太寒酸了。

“不能送走的,既然留下,就得有名分。周姨娘许了她们做通房丫头,若是有了身孕,立kè

就提为姨娘。”

崔琉娘听着好笑:“周姨娘够大方,那些姑娘岂不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好能跟周姨娘平起平坐,或许还能混个女主子当当?”

叶纪泽递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点头道:“正如夫人所想,这些姑娘太努力了一些,明安侯年纪到底不小了,实在是难消美人恩。”

“所以就病了?”崔琉娘哭笑不得,摇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可不就是明安侯如今的写照了?”

“这两句诗的确贴切,明安侯死就死不了,只是得了马上风,半边身子动不了,如今只能躺着不说,嘴巴也不能言,倒是彻底成了废人。”叶纪泽讽刺一笑,明安侯富贵了半辈子,对不起他的生母,对侯夫人也是冷清,如今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榻上,侯府一天不如一天,不知dào

谁还乐意留下照顾他?

“我打算请两位郎中去侯府,也尽一尽我的孝心。”

叶纪泽这话一说。崔琉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揶揄地瞥了他一眼:“夫君理应如此,虽说明安侯做事不懂分寸。对妻儿都不怎么样,夫君却不能失了礼数,叫那些闲得慌的外人在背后嚼舌根的。”

她心下叹息,明安侯倒霉,叶纪泽只盼着他能更倒霉。

送郎中过去,一来是显出叶纪泽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识大体。知dào

尽孝心,就算是最顽固最受礼的御史也挑不出错来。

明安侯是对他不好,但是到底是叶纪泽的生父。要是叶纪泽真的不闻不问。那些自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无聊人又得挑出来指责他的不是了。

二来明安侯这样子可熬不住多久,叶纪泽就是要请郎中,让他活得更长一点。受的罪更多。才能消去叶纪泽这些年来的的心头之恨。

明安侯如今活着,却比直接死去要难受得多了。

这样的损招,就算明眼人能看出来,却也只能心里腹诽,毕竟明面上是至孝之举。

两位德高望重的郎中被送去明安侯,还是大张旗鼓地送去,不少沿路的百姓听说了都纷纷给叶纪泽竖起拇指。这位护国公果真是个孝心人,明安侯如此对他。还是对生父尽了孝心,实在难得。

周姨娘听说郎中上门。也是吃了一惊,转念也明白叶纪泽的用意,把两人直接送去了明安侯的院落。

侯府被大火一场烧毁了一半,她只能把明安侯的寝室移到西边的厢房。

为此,明安侯是十分不满。他半边身子动不了,只能硬挺挺躺在床榻上,左手还能勉强拿起东西,每次发脾气都胡乱扔东西。

两位郎中刚进门,就被一个茶杯给扔中了脑门,顿时鲜血淋漓。

周姨娘无奈,跟两人解释道:“侯爷自从病了之后,脾气见长,这就跟先生赔不是。”

郎中一肚子火,也只能对着她摆摆手。跟一个娘们计较,他还不至于。

不过明安侯倒是过分,进门都是客,有这么对待客人的?

要不是护国公亲自去请,郎中是绝不会踏进明安侯府来的。

明安侯的名声足够臭了,他可不想自己沾上一点,以后被连累了该如何是好?

叶纪泽大张旗鼓把两人送来,也让他们十分合意。好歹是护国公送到侯府来的,跟明安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己更没有攀附明安侯的意思。

明安侯躺在榻上,虽然都被丫鬟婆子帮忙清洗了,被褥也是刚换过的,只是屋子里的味道却依旧不怎么好闻,再厉害的熏香也是遮掩不住。

郎中皱了皱眉,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上前给明安侯把脉。

生怕明安侯发难,周姨娘赶紧对伺候的两个粗壮婆子使了使眼色,摁住了会乱动的左手,把能扔的东西都拿走了。

郎中这才放心把脉,半晌后摇头道:“侯爷急怒攻心,又不知节制,是马上风没错,也只能服汤药温养着。有老夫的祖传秘方,侯爷的身子骨也能慢慢养好。可是也别忘了每天揉捏手脚,保证血气不至于凝固不动。”

周姨娘一一记下,又命人急急把西厢一座独立的小院给了两位郎中和药童住着。

离此处不远,却又不至于太近。

郎中可不想每天打开窗户就闻着明安侯房间那股子味道,但是离得远了,出什么事可要赶不过来,如今实在刚刚好,看来这位周姨娘出身不高,做事却是井井有条,进退有度,难怪能把侯府打理得这般周到。

即便明安侯倒下了,府里也没出什么乱子来。

郎中走的时候,明安侯还“呜呜”乱叫,也不知dào

要说什么,周姨娘陪着笑道:“侯爷这是感谢两位先生特意到府上来,侯府四处还在修缮,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先生担待一些。”

“理应如此,如夫人客气了。”两位郎中对她拱拱手,这才摸着胡子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不知足

明安侯挣扎了好一会,两个婆子这才放开了手。

周姨娘摆摆手,婆子行礼后缓缓出了去。

明安侯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叫声,似乎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周姨娘笑道:“侯爷看着两位郎中是护国公送来的,便知dào

他的用心了。他还顾着你这个老子,也算是有心的。”

明安侯“呜哇”乱叫,周姨娘仿佛听懂了,点头道:“护国公做得没错,要是不送人来,倒是要被人戳脊背的。送了来,表达一片孝心不过,直接就把侯爷给比下去了。侯爷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如今也算是得了报应。温柔乡,不是谁都能享shòu

得了的。”

她懒得再听明安侯挣扎着乱嚷嚷的声音,离得远远的,又道:“那两个丫头还在府里,好生照顾着。她们也没地方好去,却是因为侯爷的缘故,年纪轻轻就得被困在府里。等过几年,大家渐渐把她们遗忘了,我便会安排她们出府去,免得继xù

在这里蹉跎。这事侯爷也该同意,算是给侯爷积福了。”

明安侯当然不同意,他享用过的枕边人怎能便宜了别的男人?

再说,她们既然进得了侯府,家里又没有钱赎人,那就得一辈子留在侯府。就算他死了,这两个伺候的丫头都该给自己陪葬才是!

周姨娘一眼就看穿明安侯的想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冰冰地道:“府里如今由我做主,我说侯爷同意了。谁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侯爷还是死心吧。”

明安侯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能看出个窟窿来。他一直以为周姨娘改变了。懂得伺候人,嘴巴也甜了,谁知dào

早就暗藏祸心。

都怪他看错人,才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说什么马上风,分明是这臭娘们偷偷做了手脚。自己刚刚叫人来侍寝,还没能碰那两个丫头,怎么忽然就马上风了?

可是府里谁都不信。消息又被周姨娘死死瞒住,明安侯又不能说话,完全被她摆布。气得心肝都疼了。

如今整个侯府都落在周姨娘的手里,明安侯以前太相信她,从来没怀疑过这个曾经木讷寡言的枕边人,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偌大的侯府。居然没人怀疑周姨娘。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自己被安置在西厢,能进来的也就两个粗壮的婆子和两个丑陋的哑仆。口不能言,半边身子不能动,明安侯每天被婆子粗鲁地翻身擦身,又被哑仆面无表情地清理大小便,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偏偏周姨娘还使坏,推说府里银钱拮据,熏香隔几天才送来一点点。整个屋子都是难闻的味道,让他自己都险些受不住。

刚才那两个郎中捂住口鼻的模样。叫明安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们竟敢嫌弃自己,不过是出身低微的郎中罢了!

明安侯是看出来了,周姨娘跟叶纪泽的心思是一样的,谁都要让他活着,不能叫自己死了。可是就算活着,他也得受各种罪,不得安生。

果真郎中开的汤药里有一味黄连,是给他下火的。

毕竟明安侯急怒攻心,一肚子的火气,满嘴燎泡,也只能用黄连来压住了。

明安侯闭着嘴巴不动,婆子掐着侯爷的下巴,愣是灌了进去。

她们都收了周姨娘的大笔银钱请来的,家里又曾受过周姨娘的恩惠,对付一个不能动的半死人,就算是侯爷也没什么敬畏之心了。

加上日复一日都直接把明安侯的衣服扒了来擦身,因为一直躺着没动弹,手脚有些萎缩,身上也瘦得干巴巴的,只剩排骨一样,整个人跟乡村里的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几天下来,明安侯更是气得吃不下,婆子也随他。

汤药要灌,饭菜不吃就不吃。富贵人家可比不上穷苦的,馊馒头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饿得很了树皮也得啃着。

明安侯没挨过饿,没几个时辰就撑不住了,勉强熬了半天,最后只能哀求着婆子管饭,这才得了一碗汤泡饭,还是剩菜。

他为了不饿肚子,也得张口吃下,别提多憋屈了。

冷冰冰的饭食进了肚子,明安侯双眼通红,要是能动,非得把这些婆子都狠狠打杀了。

郎中早中晚三次把脉,来得比较勤快,黄连的分量是一天比一天加重,叫明安侯苦不堪言。

好歹汤药凑效,让明安侯嘴角的燎泡渐渐好转,身子也利索了不少,这才配合地服药了。

谁知dào

有天他听见门外两个婆子小声嘀咕,正好是送饭的小厮过来了,笑嘻嘻地说着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明安侯依旧猜的出来,气得够呛。

叶纪泽果然没安好心,送来的两个郎中虽然是颇有名气,医术也是极好的,却有些小毛病。

其中一个最爱用黄连,不管什么病,只要不是寒症,最喜欢先一碗黄连灌下去。要是凑效,便喜欢往上添分量。一钱两钱三钱,简直不要钱的往里面加。

这就算了,好歹是对症下药,明安侯的确是满身火气,不用黄连还真不行。

另外一个郎中却是大嘴巴,最喜欢说是非,这也是很多人家不喜欢请他的缘故。

这次被护国公亲自请来,早就高兴得找不着北,更是喜欢到处宣扬,自然也把明安侯的惨况传的满世界都知dào



如今整个京中的达官贵人,就是茶馆里的走夫小贩,都指着看明安侯的笑话来解闷了。

明安侯好不容易给黄连降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还来势汹汹。

郎中夜里来把脉,只觉得惊奇连连,只能再添了一钱黄连,想着明安侯果真与众不同,人都动不了,四个仆人日夜轮流照顾,周姨娘也经常来探望,居然还一肚子的不满,倒是稀奇。

说下人伺候不忠心嘛,四个人,从来都不会少于两个在明安侯身边,每天擦身,多累多脏也从不抱怨。对郎中们又甚是有礼又规矩,只让人觉得明安侯果真是瘫了之后到处找人迁怒罢了。

如此喜欢为难人,不少人都开始同情周姨娘了。

侯府用度拮据,除了郎中的独院,也就明安侯这里是花费最多的。

周姨娘还去典当了不少金银首饰,好贴补侯府,让人唏嘘不已。谁知dào

明安侯丝毫没感激,郎中还时不时看见他对周姨娘发火。

当然这些事,也被郎中愤愤不平地传了出去。

崔琉娘被芳春喂着剥了皮的葡萄,听着兰晓提起明安侯,只是好笑。

明安侯根本是造孽太多,这才得了报应。幸好有周姨娘不离不弃,一般男人早就感恩殆尽了,偏偏明安侯还不知足。

要是周姨娘丢下他跑掉了,偌大的府里没个主事的人,一个两个下人还不卷铺盖走人?

明安侯只怕没如今这个待遇,谁还理会他吃喝用度,饿死了估计也没人知dào



这么不知dào

知恩图报,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风光,到处作威作福吗?

崔琉娘侧过头,吩咐罗嬷嬷道:“嬷嬷,我们府上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周姨娘都穷到要去典当自己的首饰了,叶纪泽如果不做点表面功夫,会不会被人说太冷漠了一些?

罗嬷嬷见她担心公子,不由笑着解释道:“夫人放心,送去的两位郎中,吃穿用度都是府上出的,药钱亦然。当然,连诊金也是。”

闻言,崔琉娘点点头,明白叶纪泽想得比自己要周到得多了,早就想到侯府肯定一日不如一日,索性包揽了郎中的诊金和各处花费。

不用费侯府一金一银,简直是孝子的典型。

要做表面功夫,那就要做到尽善尽美。显然,叶纪泽是个中高手。

“周姨娘的背景让人去查了,有消息吗?”

她一问,兰晓连忙答道:“周姨娘的爹娘早就亡故,也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几个比较亲近的也过世了好几年。如今只找到一位老仆,曾经受了她爹娘的恩惠,一直也没来往,住在偏僻的小村庄,身子骨也不怎么好,提起周姨娘,也什么都没多说。”

崔琉娘接过帕子擦手,清楚兰晓还有后话。这点小事派人去查,必定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果然兰晓又道:“老仆不肯多说,奴婢让人在村庄里打听了一番,却听说老仆有个女儿,前几年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只是时不时会有人捎银两回来,不多不少,正好够老仆用度。”

“知dào

他女儿去的什么地方吗?”崔琉娘总觉得奇怪,老仆身子骨不好,又独自居住在偏僻的小村庄,女儿若是嫁出去了,不可能没人知dào

。只是出外做事,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还能不时给老仆送钱来?

要是府里当丫鬟,那是不能随时出府,更别提是有心腹的人选来送钱了。

若是沦落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更是没有自由。别说送钱,只怕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再等一等,上回送钱过来也有一段时日了,估计送钱的人很快又要进来。”到时候截住偷偷送钱的人,崔琉娘就不信抓不住头绪,让老仆开口。(未完待续……)

PS:12月开始因为年底到了工作非常忙,所以会恢复日更一章,还请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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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逼急了

兰晓派人守株待兔,果真如崔琉娘所料,没几天就截住了来送钱的人。

这人约莫40上下,估计也是穷苦出身,所以肤色黝黑,身上又穿的寒酸。容貌普通,走在大街上谁也认不出来,更别提会想到他身上揣着银两。

男人以为擒住自己的人是为了打劫,赶紧把银钱奉上,哀声求饶:“这是给老父亲送去的救命钱,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这钱拿去,别为难小的,好回去尽孝才是。”

把钱干净利落地交出来,是个懂事识趣的。知dào

小命比银钱,可是要重yào

得多了。甚至懂得求情,只要绕过他的小命,什么都好说,也绝不会报官,把他们给供出去。

听着就叫人哭笑不得,装作掂量银钱,不想为难人的模样,直接就放人走了。

当然,他们跟在后头,男人也聪明,担心后面还有尾巴没甩掉,在林子里到处乱窜,好几次都差点给跑掉了,这才兜兜转转去了老仆的小院前。

男人进去后,小心翼翼查看四周,这才放心地把银钱从腿脚绑好的一个钱袋拿出来。

真是聪明,把银钱分成两袋,送出去一袋,又是看过了袖子和怀里,根本没有别的。

居然藏在了腿脚,闻着那熏死人的脚臭味,谁都不会怀疑这里。

老仆颤巍巍地接过钱袋,小声道:“有人发xiàn

了,适可而止啊。”

男人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麻利地给院子打扫干净,这才离开。

这一出去,早有兰晓派去的手下轻而易举把他擒住。直接弄晕带回来审问。

他们的手段自然了得,不出两天男人就受不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崔琉娘听了兰晓的禀报,不由惊讶道:“那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兰晓点头:“他应该没有胆子说谎,奴婢确认再三才敢告sù

夫人。”

闻言,崔琉娘微微颔首。见叶纪泽进来,又把兰晓的话说了一遍:“这周姨娘居然是假的,真的据说已经病死了。真是匪夷所思。明安侯竟然不知dào

枕边人换了,好几年在一起,这也太荒唐了一些。”

叶纪泽冷笑,明安侯就是这样的人。连枕边人被换了也认不出。活该他倒霉:“周姨娘被侯夫人下药,这辈子都不能怀上身孕,只怕早就不想活了。”

趁着去庙里上香,偷偷绕去找以前府里的老仆,哭诉了一番,只觉得心有不甘,最终周姨娘居然鼓起勇气自我了断。估计到死,也不愿意回到明安侯府。

也是那个时候。老仆一想为周姨娘报仇,这才让自家女儿装作周姨娘的模样回去。

周姨娘曾说她郁郁寡欢。在院子里独自生活,连侯夫人都没见几回,恐怕没什么人能认得了。

身边的丫鬟都会欺善怕恶的,平日也不亲近。

假冒周姨娘的老仆女儿一改以前的模样,上了厚厚的浓妆。原本就跟周姨娘有四五分相似,稍微修饰,不是亲近的人谁也认不出来。

就是姜姨娘也很少跟周姨娘来往,偌大的侯府竟然谁都没发xiàn

周姨娘被掉了包,更别说是明安侯了,她素来对枕边人不上心,更别提是一个冷落了好几年,又姿色平庸不懂得讨好人的周姨娘。

瞒天过海之后,假冒的人也没轻举妄动,一直老老实实继xù

呆在院子里。

后来姜姨娘被叶纪泽说动,联合周姨娘来对付侯夫人,这便是她的机会慢慢改变,逐渐会打扮了,会说好话了,哄得明安侯高高兴兴的。

就算有人看出一点不对劲来,谁也不敢说出口了。

一个受宠的主子,要是胡言乱语,岂不是找死吗?

既然她贸然代替周姨娘进侯府,必然是向明安侯报仇的。老仆以前承了周姨娘父母的恩情,对待她就像女儿一样。

如今女儿硬生生被侯夫人逼得自尽,明安侯这么多年来也是不闻不问。

侯夫人死了,明安侯如今变成这样,难不成是这位老仆女儿的手笔?

别说是崔琉娘,就是叶纪泽也不得不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不过总的来说,她这番作为,也算是变相帮叶纪泽出气了。

“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只是她委身明安侯,倒是有些可惜了。”崔琉娘想着她为了讨好明安侯,替周姨娘报仇,真是委屈了。

兰晓适时开口答道:“夫人善心,只是这位姑娘却嫁过人的。”

“嫁过人了?”崔琉娘一愣,好歹不是黄花大闺女从了明安侯,这倒也还好。

“虽说嫁了人,只是丈夫却不上进。进门前还好,进门后就原形毕露,对她拳打脚踢,又抢走了嫁妆去赌场输了个精光。若非周姨娘后来知晓后帮着老仆还清了债务,恐怕父女两人都要逼得没命了。”这份恩惠,他们牢记在心,这才会在周姨娘愤而自尽之后,会冒险进侯府为她报仇。

两人的小命是周姨娘救的,就算再搭进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周姨娘曾受宠了一阵子,估计碍于她的情面,那丈夫也不敢再胡来。”崔琉娘轻轻叹了口气,果真女怕嫁错郎,碰上这样的丈夫,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兰晓的声音低了下去:“夫人,那姑娘的丈夫有晚喝得醉醺醺的,一头跌入了水沟里,大半夜才被更夫发xiàn

,早就浑身泡肿了,险些认不出来。”

崔琉娘一怔,下意识捂住肚子,免得吓着孩子了。

叶纪泽也有些不悦地扫向兰晓,后者匍匐在地不敢说话了。

“看来这个姑娘瞧着柔弱,逼急了却也是个狠辣的。”崔琉娘不相信什么巧合,怎会那么凑巧,刚还上了赌债,丈夫就喝醉酒失足跌入水沟里淹死了?

恐怕那丈夫见赌债还清,又手痒痒的想去赌一把翻身,被那姑娘发xiàn

后,未免连累老父,还有帮忙的周姨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弄死了。

周姨娘为了两人,把明安侯送来的首饰都典当了。手头紧巴巴的,更别提是后来失宠,没了这些东西傍身,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她可不想再连累周姨娘一回,也是情有可原,倒不如把丈夫这个祸害给干掉了。

可就这么为了明安侯赔掉了一辈子,更加不值得。

崔琉娘看向芳春,想了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芳春连连点头,很快便整装出门去了。

周姨娘听说有人上门来,还是护国公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神色平静:“请她到后花园的凉亭里,其他人都远远退开,别惊扰了贵客。”

芳春进去的时候,周姨娘独自一人坐在石桌前,桌上只有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显然是在等着她。

“夫人是不是已经知dào

了?”周姨娘没想过能瞒天过海,芳春会上门,证明崔琉娘已经知dào

了。

没立kè

向府衙告发她,已经足够给自己体面了,周姨娘苦笑,这算是行刑前最后一顿晚饭,打杀之前给的一点甜头吗?

“夫人都知dào

了,也明白你是有苦衷的。”芳春径直坐在她的对面,也没端起架子,给彼此斟满茶水,轻轻道:“你还有老父在,怎能一直就在侯府里蹉跎半生?虽说隔一段时日便送银钱回去,送钱的也是个老实人,可是终归不能亲自尽孝,心里不会有遗憾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不必我多说,你心里也是明白的。”芳春说着,又叹道:“好歹你还有老父,我这辈子却是没有机会了。”

周姨娘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答话。

芳春也不催促,只喝了两杯茶,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轻轻推到周姨娘的跟前:“这是夫人的恩典,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就好。”

说罢,她再不多言,施施然离开了。

周姨娘望着那锦盒,很快贴身收好。或许芳春说得对,大仇已报,没必要还赔上自己的半辈子。

老父一直提心吊胆,只盼着自己回去。

正如芳春所说,老父年纪大了,身子骨越发不好,送去的银钱又不舍得用,说什么都要存下来好留给自己。

她远远遥望着西厢,明安侯住着的院子,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明安侯好几天没见着周姨娘,心里有些疑惑,时不时看向大门。

原本婆子不明白,也没搭理他,直到后来被明安侯抓着袖子不放,猜了半天才想到他惦记的是什么,随口答道:“后院两位姑娘病了,听说是时疫。匆匆忙忙被送去偏远的庄子休养,周姨娘没多久也跟着病了,如今在院子里休养着。”

她没说的是,送出去的两个姑娘听说没熬住,很快就没了,尸身匆匆掩埋,家里人也没多在意。

毕竟都是送来给明安侯当小玩意的,在家里的地位原本就不高,最多被唏嘘了一番,没能享福,反倒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

明安侯一张脸狰狞,周姨娘也有这么一天了。病了也好,敢对他下手,这不就是报应吗?

谁知dào

另外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也没理会明安侯还在,急急道:“周姨娘没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狠狠砸在明安侯的心上,叫他久久没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拉仇恨

周姨娘这么一走,因为得了重病,也是匆匆掩埋了。

府里的下人唏嘘不已,都说这位姨娘没享多少福,吃了不少苦头,还年纪轻轻就没了。

不过明安侯如今也是中看不中用,完全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早早走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周姨娘出身不好,又是暴病而亡,下人害pà

被传染,凑了几个铜板去小巷请了几个蓬头垢脸的婆子帮忙掩埋了,连墓碑都没准bèi



她的死,在府里投下一颗小石,泛起一丝涟漪,很快就被抛诸脑后,渐渐遗忘了。

或许有人偶尔会想起府里曾经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姨娘,眨眼间便忘却了。

周姨娘没了,姜姨娘远在庄子上休养,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顾家自然要把明安侯接手了。

不过周姨娘还碍于情面,对明安侯不算极好,但是面子上也过得去。

顾家可没这么多忌讳,养着一个废人,不知dào

每天要费多少银钱——不错,顾家老宅把明安侯接过去,不再是侯府那么苦哈哈的,叶纪泽当然不做这个冤大头,继xù

送去银钱,只意思意思一下就算了。

两位郎中的诊金顿时缩水,送来的吃食也不怎么样,时不时还听见有下人嘀咕他们医术不够高明,不然怎的明安侯迟迟没有起色?

他们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到底忍不住,气冲冲地离开了。

出去后。对顾家的怠慢不用添油加醋,平平淡淡说出来,都叫人吃惊了。

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居然这般吝啬,简直前所未闻。

不说两位郎中,就是伺候明安侯的两个婆子和两个哑奴也是如此。

婆子是跟周姨娘签下的活契,并非侯府的下人,要另外给工钱的。

顾家人吝啬,月钱拖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最后只给了几个铜板。简直是在打发叫花子一样,两人忍受不了,平日还得被叫去做脏活。

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计。还拿不到工钱,很快也拎着包袱离开了。

剩下两个哑奴吃不饱穿不暖,因为签的是卖身契,捏在顾家人手里。他们还得忍着。不敢对顾家人发火。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在躺着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的明安侯身上。

反正这个主子爷既不能告状,又不能写字,谁能知dào

被怠慢了呢?

哑奴不够吃,就争抢明安侯的吃食,让他经常饿肚子,瞪着两人的眼睛快要冒出火来。

“不是奴才等人不厚道,而是顾家人实在太过分了。连一顿饱饭都不给,让奴才怎么干活?主子爷一直躺在床榻上。又有奴才伺候,不用走动。不用干活,吃少点又有什么关系?”

哑奴虽然胆大,却也不敢把明安侯饿死的,好歹每次喂几口,饿不死就行了。

明安侯苦哈哈的,没十天半个月就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了。以前婆子虽然手脚粗鲁,却也尽责,给他翻身又擦身,每天一次从没落下。

哑奴哪里有这个耐心和细致,而且经常被其他奴仆欺负,逼着去做粗活,根本没有时间帮着明安侯。

没多久,明安侯的后背全都长满了冻疮,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满是胡子,瞧着哪里有以前的英俊整洁?

简直就跟巷尾的乞丐一样,又脏又臭,哑奴更是不敢靠近,只得想着用偏方,捡了点泥巴给他敷上,好歹遮掩一下冻疮溃烂的恶臭。

叶纪泽听说后,直接让人上门拜访。明安侯要是这么给折腾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顾家人惊慌失措,没想到护国公跟明安侯不对付,原本以为接回来后,这辈子叶纪泽都不可能叫人来看,这才肆无忌惮地苛待明安侯。

如今见事不好,让人在前头接待,后头便赶紧去把明安侯收拾收拾,勉强能见人就行。

谁知dào

刚进屋,就被一股子恶臭给熏得退了出来。明安侯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身边没一个伺候的人不说,浑身溃烂越发厉害,这还如何遮掩?

前头的人以为只收拾收拾,也没多放在心上,见叶纪泽派来的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赶紧送他去了后头。

后头正忙着收拾烂摊子,愣是被撞见了。

叶纪泽派去的人顿时皱眉,恶狠狠地扫了众人一眼:“侯爷再怎么不济,也是护国公的生父,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顾家连自己的族人也如此苛待,此事非得进宫禀报皇上才行。”

十四王爷已经登基,跟护国公又是亲厚,时不时把叶纪泽叫进宫去,嫣然是新帝面前的红人。

听说对方要进宫上禀新帝,众人冷汗连连,连忙把族长请了出来。

顾家族长素来不管琐碎事,全权交给了子孙来办,却没想到事情没办好,居然闹得这么难看。

明安侯好歹是顾家人,不少人以前对他很是不满。如今明安侯倒下了,稍微欺负泄愤也是常理,族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没料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差点把人给弄死了?

这事可不好圆过去,在对方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族长也只能忍痛惩罚了负责的一个孙儿,狠狠打了三十板子。

整个过程叶纪泽的人都没离开过,族长还不能手下留情,不知dào

多心疼。

不过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护国公派来人说话足够明显,明安侯挂着生父的名衔,就是叶纪泽不喜欢,也容不得别人作践。

只要不往死里作践,他也是不管的。

族长哪里能听不出来,一路陪着笑,又是打板子,又是亲自挑了四五个得力的下人去伺候明安侯,说什么都要做得周全。

叶纪泽的人还不满yì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挑了一大堆的毛病来。

一是说这里阴暗潮湿,对明安侯养病十分不利。二是过分简陋,连几个能看得上眼的摆件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家具还只有八成新,简直是不像话。三是伺候的都是干粗活的小厮,做事不够精细,如何伺候好侯爷。四是看诊的郎中都被赶走了,也没请新的来,喝的汤药也停了,实在是怠慢了明安侯。

他零零碎碎说了一堆,族长听得牙疼。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面什么都要钱,顾家又不是开善堂的,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花大笔的银钱,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是这话还真不敢说话来,族长认真听了又应下,恭恭敬敬地把对方送出了大门,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被打的孙儿哎哟乱叫,被小厮扶着站起身,呲牙咧嘴。只是族长派去的人都知dào

分寸,看着打得用力,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完全没有伤筋动骨。

不然三十板子实实在在地打完,他的孙子一年半载都别想能站起来走路了。

孙子不满地皱眉,嘀咕道:“爷爷,真要好好伺候那老不死的?光是那么多数下来,得花多少银钱啊?”

他还打算花一大笔钱捐官,事关自己的前途,宁愿把钱扔海里,也不乐意用在明安侯身上的。

“胡说什么呢,之前是我们怠慢了侯爷,如今该补救才是。”族长是个伶俐人,不知dào

院子里有多少眼线在,自然没有多说。

孙子会意,被扶着进了屋,族长才开口道:“你也别担心,该准bèi

的银钱我都准bèi

好了,没几天等你伤好了,就能走马上任。至于屋里那个,好好伺候着就是。护国公的意思很明确,好歹别苛待了,传出去也叫他的名声不好听。”

孙儿听了不免失望,要是护国公对明安侯真有几分父子情,自己还用得着捐官吗?

护国公只要跟新帝开口,妥妥的就能直接换上官府当大官了,何必低声下气到处求人?

“护国公也是狠心,直接把明安侯扔过来,便不闻不问的,这次派人来,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孙儿嘀嘀咕咕的,坐着又疼,站着也疼,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别提多憋屈了。

族长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都是要走马上任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小心,以后要是得罪了上峰,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知dào

孙儿不甘心,族长又叮嘱道:“此事就这样打住,既然护国公要明安侯好好活着,我们也就让人把他伺候妥帖了,别弄死了就行。”

表面的风光谁不会做,只是私底下会如何,护国公就管不着了。

崔琉娘听说叶纪泽派人去顾家老宅看了看,眨眼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似笑非笑地眯起眼道:“夫君这么一来,明安侯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顾家都是人精,哪里不知dào

如何做才能维持光鲜的表面功夫?

明安侯以后只怕看着干爽整洁,谁看了也挑不出错来。但是被整个顾家的人都怨恨着,哪里真能吃好睡好?

估计连汤药都没有,一顿饱饭也没有,整天还得看伺候那些下人的脸色来过活,跟以前的生活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叶纪泽派去的人还拉的一手好仇恨,前前后后数落了一遍,顾家人爱面子都是有遗传的,族长面子挂不住,孙儿也得被推出来装模作样被打了一顿,更是对明安侯十分不满。

谁让他们一肚子气不敢撒到叶纪泽这里来,也只能对明安侯下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赚到了

明安侯被叶纪泽的人上门来一搅和,过的简直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问题是他想死还死不了,防止明安侯寻死,回头护国公就有借口跟新帝告状——族长可不是蠢的,早就看出叶纪泽对顾家的不满了。

如今尚且没有借口,若是有了把柄,还把不顾家往死里踩?

族长说什么都能给叶纪泽这个机会,上好的人参送到明安侯那里。平日叫小厮用心盯着,若是不行,只管用破布塞住嘴巴,免得明安侯有咬舌自尽的机会就行。

能动的左手也给绑在了床头,更别提是所有尖锐的物件都摆的远远的,喂食的时候索性是木碗。

打不烂,敲不碎,明安侯就算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族长不敢掉以轻心,派的人每天三班盯着明安侯,贴身伺候,务必让他活得好好的。

后背的溃烂太厉害,请来的郎中收下大笔的诊金,二话不说就下了虎狼之药,直接用匕首把腐肉都给剔掉了。

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服用的麻沸散药量并不够,明安侯疼得厉害,却也不至于疼得晕死过去,整个过程都是清醒着的,别提多痛苦了。

一次还没刮完,还接连刮了几天。

明安侯还以为自己要挺不过去,谁知dào

后背的腐肉去除后,上了药,又渐渐恢复。下人私下嘀咕他烂命一条,居然运气不错,还死不了。

他也心下自嘲。自己这条命精贵着,谁也不敢弄没了。

明安侯不由想念起侯夫人,甚至叹着周姨娘如果还在。自己也不至于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惜侯夫人死了,周姨娘也死了,他不禁琢磨自己是不是有克妻的命格,怎么一个接一个都死了呢?

侯夫人再蠢,待他却是不错;周姨娘再混账,总不至于苛待,伺候的婆子还算精心。

如今这些小厮从各处派过来。丢掉了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要伺候一个半死不活的落魄侯爷,前途都没了。自然没给什么好脸,一边伺候一边还骂骂咧咧,多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明安侯刚开始还气愤难平,呜呜乱嚷。对小厮们瞪圆了一双眼表露他的不满。

可是后来他也听麻木了。骂就骂,反正给吃给喝,不至于饿死自己就行。

明安侯上回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谁知dào

死不了,如今是害pà

那种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感觉,更是惜命多了。

小厮骂人,随便骂没关系,但是不给他吃的。明安侯就像疯狗一样狠狠咬住小厮的手腕不放,不管怎么打都不肯松口。最后险些把一只手给咬断。

伺候的人也怕了,骂骂咧咧就算了,却不敢不给明安侯吃饭,谁知dào

哪天会不会被饿疯的他给撕下几块生肉来吃掉?

光是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叶纪泽听了黑衣人的禀报,知dào

明安侯如今的近况,便不打算再管了:“族长是个聪明人,我派人上门敲打了一番,他也明白以后该怎么做。起码三五年不敢对明安侯下毒手,他还好好活着就行。”

黑衣人嗤笑一声,双臂抱在胸前:“他这是好好活着吗?却是活得比狗还不如,动也动不了,吃饭还得别人喂,不给吃就跟疯狗一样乱咬人。以前风光体面的样子如今压根认不出来了,让人看见,谁也不知dào

这是明安侯。”

叶纪泽足够狠心,杀掉一个人很简单,但是他却慢慢毁掉一个人,尤其是彻底让对方失去原本的体面和骄傲。

明安侯便是如此,沦落到这个境地,早就不当自己是人了。不管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充耳不闻,只盼着能吃喝,半点尊严都没剩下了。

黑衣人后背一寒,也幸好他没得罪叶纪泽,不然下场只怕不比明安侯来得好。

“还没查出果子里混进山楂,是不是有幕后指使之人?”叶纪泽蹙起眉头,足足半个月都没找到人,他的耐心也用尽了。

一天不把人抓出来,他一天不能放心。

黑衣人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凝重道:“查了好几遍,厨娘的确是走开了一会,那个死去的丫鬟帮忙收拾了一下,谁也没注意到山楂被混进去了。如今人也死了,死无对证,线索断了,更难找出蛛丝马迹来。”

“厨娘亲自从马车上接过果子,马车又是直接从宫中来的。宫里送来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山楂,显然皇后娘娘也是注意到了。厨娘也没发xiàn

里面混了山楂,应该是后来放进去的。这个时节的山楂可不多,如今那些小的正四处查探山楂的来源,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冬日里的山楂极少,也就郊外几个大棚里或许会有。既然宫里没有送过来,府上也没有山楂,究竟从哪里来,总有个出处。

叶纪泽点了点头,清楚黑衣人的办事能力,并没有多问。

不过能无声无息把山楂混进崔琉娘的吃食里,这个人或许就隐藏在叶府之中。

那些下人都是清洗过一遍,被送出去的都给盘问了好几遍,依旧没能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来。

要么是谁隐藏的眼线,要么只是动了点小心思,倒也不妨事。

他沉吟片刻,很快起身直接去崔琉娘的院子。

黑衣人在叶纪泽的身后耸耸肩,很快原地消失了踪影。知dào

他爱妻心切,如今一刻都不乐意离开崔琉娘。

夫人身边有兰晓守着,有芳春伺候,青淼又安排在外间,屋子周围更是有四个最顶尖的暗卫在,外人要闯进去可就难了。

加上叶纪泽对崔琉娘几乎是半步不离,黑衣人都快看不过去了。见过爱妻的,没见过这么粘着夫人的,简直把崔琉娘放在眼皮底下死死盯着,也不知dào

夫人会不会感觉特别不适应了?

或许其他人会觉得不适应,崔琉娘倒是习惯得很。

上辈子她被关在一个地方,身边伺候的人何其多,房间各处还藏有隐形摄像头,每一个举动都被拍下来。

刚开始崔琉娘几乎要被逼疯了,可是住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每天都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眼里,只是她自欺欺人当作不知dào

,日子也能过下去的。

如今叶纪泽这般人盯人,可没以前来得厉害。

再说性质也完全不同,以前是因为害pà

崔琉娘逃跑,严防她跟其他人接触。现在却是叶纪泽担心她,保护自己,崔琉娘只觉得贴心,哪里会觉得被约束得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其实叶纪泽也有些担心,见崔琉娘扭过头向自己招手,眼底明媚的笑意丝毫没有灰霾,干干净净,满是愉悦的心情也传递了过来,他忍不住也笑开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因为太担心崔琉娘,限制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发火了,偏偏他的夫人像是甘之如饴,倒叫人觉得惊讶。

叶纪泽坐在她的身边,挥退了伺候的人,打算跟崔琉娘好好谈一谈:“夫人会觉得为夫太过紧张,约束得厉害,叫你不自在吗?”

“不会,我早就习惯了。”崔琉娘说得是大实话,却不好说得太明白。总不能告sù

叶纪泽,自己上辈子被囚禁了数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会不会被当成妖魔鬼怪吓得不轻?

她抿了抿唇没继xù

说下去,叶纪泽眼底有些晦暗不明:“夫人若是不高兴,只管告sù

我才是。别都藏在心里,叫为夫实在猜不透。”

“能有什么瞒着夫君的呢,你总是多想了。”崔琉娘避开他的视线,握住叶纪泽的手道:“好吧,是有一点小小的秘密,能容我想一想,在什么适当的时候再告sù

夫君比较好?或许不说出来,也能给我增添一点神mì

感,让夫君好奇之余更着迷,不是更好吗?”

她眨眨眼,笑得调皮。

叶纪泽却听出崔琉娘不想提起,也不勉强:“好,我会一直等着夫人的。就算没这个秘密,为夫也早就为你着迷了。”

崔琉娘脸颊酡红,他总是不经意间说出叫人脸红心跳的话来,她伸手抚着小腹,似乎想要挡住:“孩子听着呢,夫君也不害羞,小心孩子出来了也要笑话你的。”

“敢笑话我,就得好好教xùn

才是。”叶纪泽抓住她的手,在掌心里落下轻轻的一吻:“而且我给夫人说的是真心话,孩子怎么就不能听了?让孩子知dào

也好,就算出来了,夫人也是我的,可不是孩子一个人的。”

孩子这还没出生,叶纪泽就已经先争宠了?

崔琉娘听得哭笑不得,板着脸故作正经地答道:“夫君胡说什么,我是夫君的,夫君难道就不是我的吗?”

叶纪泽闻言赞同地颔首:“夫人说得极是,夫人是我的,孩子也是姓叶,怎么想都是为夫赚到了。”

两人正亲热地打闹着,冷不丁听见外头一声短促的惊呼,很快又安静下来。

罗嬷嬷来禀,眉宇间含着几分忧心:“青涟这个丫头实在倔强,身子骨还没完全好,总是一大早便起来洒扫,只怕是担心别人以为她不中用。”

她也算是看着青涟长大的,知dào

青涟在明安侯府出了事,再也不能怀上孩子,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派给青涟的活计总是不轻省的,没料到这丫头心高气傲,还是不乐意半点输给别人。

这下好了,身子骨尚未完全好,刚刚却又晕厥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愿意

崔琉娘皱了皱眉,瞥见青淼一脸担心的模样,低声道:“你去看看,再拨一个伶俐的丫鬟去伺候青涟。她的活计就免了,到底受了暗伤,没那么快恢复。若是留下后患,也就得不偿失了。要是不听话,你只管说是我的吩咐。”

青淼连连点头,行礼后赶紧去后院看青涟了。

青涟面色苍白,只是晕厥了一会儿,很快就清醒过来,是被两个丫鬟扶着回房间的。

见青淼来了,两个丫鬟这才腾出手来,一个去打热水,一个去厨房看看汤药煮好没有,独留两姊妹说说贴心话。

青淼脸色很不好,看着青涟叹了口气:“姐姐,这又何必呢?”

“妹妹指得是什么,姐姐听不明白。”青涟垂着头,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青淼顿了顿,到底没说多重的话,轻声安抚道:“姐姐好好歇着,夫人说了免除了姐姐的活计,如今安心休养才是。”

青涟抬起头来,追问道:“公子呢?难道爵爷没说什么?”

青淼蹙眉,提醒她到:“姐姐别忘了,如今管着后院的不是公子,而是夫人了。”

公子已经有夫人了,青涟早该对公子死心才是。

青涟苦笑,无奈地看向她:“妹妹该明白的,我什么都没了,心里头只有一个公子。即便不能跟他长久的厮守,好歹能留在府里,在他身边伺候着,时不时能看他一眼。这就已经足够了,我就满足了。”

青淼又是叹气,看着青涟这份痴心。心底也有些难受:“姐姐别多想了,公子肯定也是关心姐姐,默许了夫人的吩咐。如今最重yào

的,是姐姐好好休养。身子骨不好,可就不能再下榻了。”

又劝说了几句,丫鬟把汤药送了来,她趁热喂着青涟服下。等着青涟睡下,青淼这才出了院子,却吩咐两个丫鬟道:“别让姐姐出来。只说是夫人的吩咐。”

丫鬟们连连点头,知dào

青涟之前遇上歹人,伤得狠了,好不容易救回来。如今恐怕还没完全痊愈。却是硬撑着,这才会忽然晕厥了过去:“奴婢们省的,一定好好伺候青涟姐姐。”

青淼知dào

这些丫鬟都是新进府的,是师傅最近带的几个徒儿。虽说武功资质一般,胜在出身简单,做一些伺候人的工作也是足够了的。

有她们在,青淼也能放心许多,很快回去跟崔琉娘禀报了:“姐姐服药已经睡下。郎中把脉后只说虚弱了些,并无大碍。”

“这就好。你也多劝着些,叫青涟别太逞能了,伤着底子,可需yào

时间慢慢调养才是。”崔琉娘点了点头,见青淼出去,又叫住她道:“外头洒扫的活计派给别的丫鬟,你去选人吧。”

不把活计给了别的丫鬟,青涟指不定哪天又偷偷过来做事的。

青淼明白崔琉娘这是为青涟着想,感激地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崔琉娘心里有些膈应,青涟早不倒晚不晕,偏偏是叶纪泽来她的院子没多久的时候。说不是故yì

的,却又太过于巧合。

这事她却不敢开口抱怨的,青涟到底是因为在明安侯府才被连累,而且晕厥也不一定是故yì

的。

无凭无据,要是说出来,少不得要被指责容不下一个丫鬟。

青涟对叶纪泽的情意,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来了。

自己怀着身孕,却还得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对叶纪泽虎视眈眈,就算叶纪泽没动心,也叫崔琉娘心里十分不痛快。

有种自己的领地上,却被别的野兽觊觎了食物的感觉,实在糟糕至极。

崔琉娘憋着一肚子的气,用完饭早早就歇下了。叶纪泽感觉她有些沉默,却以为是担心青涟,便搂着她道:“青涟在院子里也不好,没得过了病气给夫人,不如直接挪出去。”

这倒是误打误撞,把青涟移出去,好歹不用在眼前晃来晃去。

崔琉娘重新睁开眼,其实也没睡着,瞥向叶纪泽,嘟嚷道:“夫君舍得?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被侯夫人折腾坏了,如今无依无靠,这里可不就是她的娘家?就这么移出去,被夫君的属下看见了,岂不是要心寒?”

前面说的话带着几分酸意,后面却是为叶纪泽着想了。

叶纪泽是什么身份,崔琉娘也没有深究,只是手下不少。连洒扫的婆子腿脚也灵敏得很,更别说是花匠,一手剪裁的功夫是出神入化,剪刀几乎看不清,完全是重影,转眼间的功夫便做好了。

整个宅子,估计除了她和芳春,还有罗嬷嬷,其他都是叶纪泽的属下。

只是亲近的程度不一样,功夫的深浅也不同。

叶纪泽握着她的手,笑着摇头:“正因为青涟是我的属下,受了伤却还在院子里使唤着,这才是叫人心寒的,倒不如送去温泉庄子好生养着。即便受了暗伤,有秘药在,大多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如今一直在府里,倒是不好疗养了。”

“夫君觉得妥当便是,其余的交给罗嬷嬷就好。”崔琉娘感觉最近有些懒洋洋的,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府里的琐事大多都移交给罗嬷嬷管着了。

青涟的事,她更是不乐意沾手。

叶纪泽这才回过味来,察觉崔琉娘竟然吃醋了,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夫人这样,倒是叫我看着十分高兴。”

崔琉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生闷气,这男人居然还高兴?

她转过身,不想再跟叶纪泽说话了,一肚子的郁闷。

叶纪泽从身后环住她,轻轻咬着崔琉娘的耳垂笑道:“夫人生气,不就是说明在乎我吗?”

他们一开始便是因为合zuò

的关系在一起,别说是崔琉娘,就是叶纪泽也不确定她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的。

到底是顺水推舟,可有可无,还是真的日久生情,把他彻底放在心上了?

如今崔琉娘会吃味,说明心里面是有自己的。有爱才会善妒,叶纪泽是巴不得她会吃醋生气。

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叶纪泽眼底满满的笑意:“夫人放心,这个位置除了你,再没有空隙能放下其他人了。”

他一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地答道。

崔琉娘转过头来,低低地道:“曾经的我想过有一天如果嫁人,便是跟夫君举案齐眉,携手白头。若是夫君有一天心里有了别人,一定要告sù

我,我会悄悄离开,把位置让被那个迟到的人……”

叶纪泽的掌心捂住她的嘴唇,没让崔琉娘继xù

说下去,脸上带着愠怒,压下火气道:“夫人别说这样的话,今生今世,为夫绝不会有别人,你也别想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他长臂一伸,把崔琉娘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这样,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还在自己的怀里。

温暖柔软的触感,这才渐渐叫叶纪泽安心下来。

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一天,崔琉娘会一声招呼都不打,转眼间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所以要紧紧抓住她,不能有放开手的一天,不然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崔琉娘被搂得很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叶纪泽的怀抱却满是阳刚气息,暖意盎然。

她侧头依偎在叶纪泽的肩头,鼻尖满是他的气息,竟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似有所感,低头看着崔琉娘的睡颜,轻柔地扶着她在床榻上睡下,起身在门外吩咐罗嬷嬷道:“把青涟送去京郊的温泉庄子,她的伤势拖不得,在不能让她任性妄为了。”

罗嬷嬷应了一声,也是担心青涟的伤势加重,只怕后患无穷。

年纪轻轻的,暗伤不休养好,以后浑身病痛实在要苦不堪言。

罗嬷嬷看着叶纪泽长大,对他的属下也见过不少。有些只见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有些见过后,没多久就缺了胳膊瘸了腿,甚至横着被人抬回来的,再不能站起身。

这些人大多都被妥善安置了,能医治的叶府都不吝啬银钱,不管是老爷还是公子,府里来来去去的银钱,总是进来的慢,出去的快,却也丝毫不心疼。

主子的作为总是叫跟着人明白,绝不会轻易放qì

他们的。有病治病,绝不会吝啬银钱,务必要让众人好起来。

青涟这身毛病可不是小事,当初说什么都要留在府里,表面上看着还好,罗嬷嬷心软,也就点头了。

如今倒是有些后悔,早知dào

这个倔丫头会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还不如早早送去庄子上疗伤才是。

叶纪泽一声令下,罗嬷嬷自然准bèi

起来。

只是青涟听说后,却不肯走,对罗嬷嬷哀求道:“这身子我自己比谁都明白,除了不能生养,也没什么大毛病,留在府里还能帮些小忙。”

罗嬷嬷皱眉,劝道:“让你去温泉庄子养伤是公子的意思,而且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丫头怎么就这样倔强,等养好伤,再给公子效力便是了。”

青涟依旧摇头,等她养好伤,估计公子早就被崔琉娘彻底蛊惑了,哪里会想起自己来?

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着叶纪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虚弱

罗嬷嬷对青涟也没了耐性:“这是公子的意思,难道你想违背吗?”

青涟深吸了口气,低下头道:“嬷嬷,我身子骨到底弱了些,再休养几天才上路,不然受不住车居劳顿,可否跟公子美言几句,宽限两天?”

“也罢,我就替你跟公子说一说。”罗嬷嬷到底是看着青涟长大的,知dào

她如今身子虚弱得紧,庄子说不远,却也不近,在马车上要走大半天,恐怕要受不住的。

叶纪泽也没想要把人弄死了,知dào

青涟病得不轻,宽限几天也没什么不好,摆摆手便应下了。

崔琉娘也没在意,叶纪泽已经对自己掏心掏肺了,还去怀疑什么呢?

青涟愿意主动离开,也是一件好事,到底不用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副哀戚的模样盯着叶纪泽的背影,实在叫她心里堵得很。

若果他们是两情相悦,叶纪泽始乱终弃,青涟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是理所当然的。

问题是崔琉娘还试探着问过叶纪泽,谁知dào

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除了公事,连话也没多说,显然是青涟一厢情愿。

叶纪泽对她的感觉也很复杂,对着崔琉娘轻轻叹道:“我小时候跟着养父长大,养父希望我能和属下也相处融洽,建立起默契和信任,所以也跟着他们一起训liàn

,这才会见到青涟和青淼两姊妹。”

他想起当时,自己也是大吃一惊:“青涟小时候的容貌跟母亲有三分相似。让我十分惊讶,不免多照顾了一些。为这事,养父还狠狠责罚我。若是以后有人易容成生母的容貌。我是不是就事事都妥协,连命也不要了?”

思及此,叶纪泽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来:“养父说得对,母亲已经死了,入土为安,这世上再没有她这个人。再相似又如何,终归不是母亲了。”

所以说。对青涟越发跟生母相似的容貌,叶纪泽的眼中再也不起涟漪,只当是普通的属下来对待。

崔琉娘眨眨眼。忽然对自己上回莫名其妙的吃醋有些不好意思。估计是怀了身孕之后,对这些事特别敏感,反而是开始无理取闹了,顿时低着头不敢看他。

“夫君的话。倒是叫我汗颜了。是我屋无理取闹在先,夫君很不必理会我。”

叶纪泽搂着她的肩头,揽在怀里,笑道:“夫人难得吃醋,为夫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介yì

?夫人也是过分正经了些,在为夫面前再任性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就怕崔琉娘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头。什么事都她自己来扛,这才是最叫人失落的。

仿佛自己这个丈夫根本得不到信任。所以崔琉娘才会什么事都不告sù

他。

“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告sù

我。夫人正是花样的年华,没必要整天跟小老婆子一样。罗嬷嬷有次还笑话,说在夫人这年纪的时候,她还跟娘家人撒娇,偏偏夫人一本正经,反倒像她如今的年纪。”叶纪泽说着,不由捏了捏崔琉娘的脸颊。

崔琉娘的确像是整天都绷着一样,从不抱怨,也不爱撒娇,所有事都自己来应对,不喜欢麻烦别人。

这样倒叫叶纪泽没有用武之地了,夫妻之间原本该没有秘密,互相扶持,不是吗?

“夫君说的极是,我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确该改一改了。”崔琉娘抿唇一笑,得来叶纪泽欢喜的亲吻。

“夫人说的话要算数,可别藏的秘密太多,让为夫怎么也猜不出来,却要挠破头了。”

崔琉娘被他逗笑了,仰头亲了亲叶纪泽的唇角:“我记下了,以后就劳烦夫君多担待些,帮我收拾烂摊子了。”

“为夫听命,夫人只管吩咐就是了。”叶纪泽捧着她的脸颊,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唇角的弧度不停往上翘,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崔琉娘没想到把事情一股脑推到叶纪泽身上,反倒让他如此高兴。

或许真的是她把事情都扛在身上,让叶纪泽失落了,似乎少了当丈夫该有的责任。

有人帮忙分担也没什么不好的,崔琉娘也该适应身边多了一个为自己分忧的人。

亲吻过后,她气喘吁吁的,叶纪泽凑到自己的肩窝里深深地倒抽一口气,叫崔琉娘不由笑了:“夫君,要不要我帮忙?”

“为夫求之不得,就怕夫人累着了。”叶纪泽抬起头,双眸明亮,知dào

崔琉娘这胎还没稳,他也不敢太过分。

崔琉娘的小手脱下他的外套,从衣襟钻了进去,在精壮的胸膛上来回游弋。

手感极好,她不由到处捏一捏,揉一揉,让叶纪泽的呼吸不由一紧。

玩得上瘾了,崔琉娘调皮地笑笑,故yì

在几处流连。耳边属于叶纪泽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起来,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里,感觉痒痒的,不由缩了缩脖子。

叶纪泽一把抓住她到处作乱的柔荑,无奈道:“好了,夫人可别玩火了。”

崔琉娘明白适可而止,嘟嚷着收回了手,被叶纪泽抓住紧紧搂在怀里肆意亲吻了好久。

她晕乎乎地躺在床榻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莫非刚才被吻得缺氧了?

叶纪泽看出不对劲来,扶着崔琉娘起身,却见她浑身软绵绵的,眼神茫然似乎看不清他,不由满脸紧张:“夫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难道两人刚才玩过火了,碰着磕着她哪里了?

听见他紧张的声音,崔琉娘安抚地笑道:“没事,只是有些晕。可能刚起来太急了,这两天早上总有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

叶纪泽听得蹙眉,责备道:“夫人怎么不早说,该让郎中来瞧瞧才是。连续两天都觉得头晕,芳春怎么不禀报,实在是伺候不周。”

听着怒火烧到了芳春身上,崔琉娘连忙道:“跟芳春没关系,只是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躺一下就好了,也就没麻烦罗嬷嬷去请郎中。”

“郎中就住在府里候着,好吃好住地供着,不就是想让他们在夫人需yào

的时候尽早出现?反正诊金一早就给了,不用白不用,不然夫人看不觉得亏了吗?”叶纪泽让兰晓去请郎中,低声答道。

这些歪理听着似乎有几分道理,反正钱也给了,郎中又供养在府里,若是不用,倒是浪费银钱了。

崔琉娘认同地点头,秉着不能浪费银钱,她也得多叫几次郎中才对。

罗嬷嬷听说她不舒服,紧张地直搓手,一叠声催促郎中赶紧过来。

两位郎中跑得气喘吁吁,后面背着箱子的药童早就跑不动了,被兰晓一左一右扛着药箱,快步跟在后头。

郎中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罗嬷嬷拽着进去给崔琉娘把脉。

他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把脉,半晌只道:“夫人身子骨虚弱了些,这才会有晕眩,没什么大碍。”

这人刚起身,另外一个郎中又坐下了。

崔琉娘看得出来,这两个郎中之间居然有些不对付,也不知dào

叶纪泽从哪里请来的,互相之间谁也不服气,性子也是南辕北辙。

前头那位大夫慈眉善目,说话细声细气的,瞧着是慢性子,生活也精致得多,喜欢茶道和看医书,不常出院子。

另外那位大夫皮肤黝黑,高大壮实,衣袍裁剪恰好贴身,能看到胸膛鼓鼓的肌肉。要不是背着药箱,出去走一圈,只怕要被认为是屠夫或是镖师的。

这人嗓门也大,说话不像先头那位慢吞吞又有所保留,是个直肠子,估计也得罪不少人。

崔琉娘忽然间明白了叶纪泽的用意,叫这么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郎中留在府里,彼此之间竞争,前头一个说一半藏一半,虽说有些含糊不清,却也懂得如何安抚病人的情绪。

后头这个直爽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把前头隐瞒的一半都通通吐出来,不至于被隐瞒,心里也更能有数。

两人互补之余,更是喜欢拆台。一闹起来,说出来的真相不就更多?

果不其然,黑面郎中皱眉,又把脉了一会,白面的郎中便轻笑道:“怎么,这么久也没看出来?这把脉的功夫,看来还得练练。”

黑面郎中没理会他,片刻后收回手,冷笑道:“有人学艺不精,倒是在这里嚷嚷,也不嫌丢脸。说什么体虚,夫人身子骨没什么事,倒是孩子有些不稳,实在该小心。”

崔琉娘大吃一惊,叶纪泽也是一脸凝重,问道:“上回不是说孩子怀的不错,怎么突然又不同了?”

“脉象不会骗人的,时时会改变。”黑面郎中也觉得奇怪,前阵子脉象平稳,每隔一天也请平安脉,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来。

加上崔琉娘的饭菜都是两人亲自看过的,再没有不小心乱吃了什么的机会。甚至有专人试吃,他们也都要尝上一口,免得出了上次被混进山楂的错漏。

这么严密的防备,还叫人动了手脚,让他身为郎中的脸面和名声往哪里搁?

这下子,黑面郎中也懒得跟不对头的白面郎中吵了,反倒叫他过来道:“白兄来再把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若非崔琉娘感觉晕眩,他也不会长久的把脉,细细斟酌一些不对来。

腹中的胎儿气息明显虚弱了一些,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长此以往,孩子岂不是要保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逞强

叶纪泽如临大敌,崔琉娘也是紧张得双手微微发颤,忍不住抚上小腹。不经意间,竟然有人对孩子动手脚?

简直罪不可恕!

都说为母则强,崔琉娘又从来不是软弱之人,顿时回过神来,目光冷然:“敢问两位郎中,能看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吃穿用度,从来都小心翼翼,尤其吃的东西都让两位过目了。”

难不成他们粗心大意,竟然没发xiàn

饭食里混进了别的东西?

兰晓只能辨认出是否有毒,毕竟很多食物分开来吃没什么大碍,混在一起却是一味毒药了。

郎中被崔琉娘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冷汗连连。

不愧是护国公夫人,气势凌厉,叫他们也有些招架不住。

黑面郎中首先恢复过来,惭愧地低头:“还请夫人容许,给在下一点时间,好好查探一番。”

光把脉,没看出什么来。吃食都是检查过的,屋内的摆设从来没人动过,能进房间的也就那么几个心腹丫鬟和罗嬷嬷。

崔琉娘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没太为难两位郎中。

见她首肯,郎中这才松了口气,生怕护国公发难,赶紧火烧屁股地起来,立kè

去查看各处,连刚喝的茶具都没有放过。

能下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就是茶水里没有问题,但是杯沿不留神擦了一层薄薄的什么,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黑面郎中以前是跑江湖的,手里有些秘术。调制了一盆清水,倒了点药粉进去,一一把茶具放到水里。一刻钟后,没有任何变色,显然问题并没有出在茶具上。

白面郎中跟宫里有点渊源,对后宫的隐私也是熟悉。他负手在屋内来来回回地看着,角落的香炉渣子捻在指尖摩挲,又在鼻尖下闻了闻,没有问题。

被褥是兰晓整理的。更加不会有任何事。

衣裳是芳春经手的,也不该有不妥之处。

倒是芳春忽然想起一事来,赶紧答道:“前阵子阴雨绵绵。衣裳洗完后晾干,总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甚是不喜,洗衣的丫鬟便帮着给衣裳熏香。奴婢也在跟前看着。香气淡淡的也没觉得任何不适。”

只是屋内的东西,也就衣裳经了别人的手,芳春不得不提防。

罗嬷嬷会意,让兰晓把崔琉娘的衣裳一股脑地都翻出来挪到隔壁的厢房。

郎中退了出去,叶纪泽二话不说把崔琉娘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脱掉,把自己的亵衣和衣袍给她穿上,眉宇间带着煞气:“敢对我们的孩子动手,必定会严查。绝不会手软。”

若非孩子在跟前,不能吓着了。叶纪泽恨不得叫对方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崔琉娘裹着的衣裳里尚有叶纪泽的体温,暖暖的,也让她刚才惊慌和恐惧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满心的怒气也一一平复。

她深吸了口气,倚在叶纪泽的肩头:“夫君,我刚才害pà

极了。”

“放心,一切有为夫在。”叶纪泽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到底不放心这个院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被查探出来,索性带着崔琉娘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是叶府重地,除了他和黑衣人,谁都不能轻易进去,不然就是杀无赦!

那个地方,是叶纪泽心里唯一在叶府认为最安全的。

叶纪泽硬是让崔琉娘在软榻躺下,原本她不想睡的,只是刚才惊吓了一轮,如今有他柔声安抚,不知不觉满身的倦意涌起,到底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替崔琉娘盖上毯子,免得着凉了,这才负手出了书房。

兰晓跪在院子里,禀报道:“公子,那小丫鬟并不知情,熏香也找到了,与平日无异。”

但是她比谁都明白,丫鬟不知情,就是有人对熏香动手了。

在熏香里下的东西,经过这几天已经彻底挥发消失了,就算他们想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看似线索断了,却叫他们心里隐约有了方向。

没有证据,其实就是有利的证据。

叶纪泽墨黑的眼眸里浓重的煞气几乎要溢出来,这样的手段,除了是他的人,又如何会知dào



真是好手段,没用在敌人身上,反倒用在自己人这里,还是他的夫人!

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多么期待,如今就有多愤nù



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对孩子下手,对崔琉娘下手!

“府里有多少人?跟丫鬟接触过的都揪出来!”

兰晓迟疑了一会,劝道:“公子息怒,众人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背叛的事来。”

“但是眼前的事实很明白,府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能下手了。相同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叶纪泽冷冷地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书房。

兰晓双膝贴着冰冷的石板,冷得浑身忍不住哆嗦起来。

叶纪泽是动了震怒,她跟着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公子如此生气。

恐怕公子的意思,是宁愿杀错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了!

兰晓咬着下唇,看着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黑衣人:“还跪着做什么,公子也走远了。”

“该怎么办,师傅,公子是打算大开杀戒吗?”

黑衣人叹气,摇头道:“谁让有人触及到公子的逆鳞,小公子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哪里能让人肆意伤害。一次就算了,还不愿意收手,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你也该是明白的。”

他也清楚,府里其他手下估计是要留不住了,不知dào

多少人心里有愕然,有怨愤。不过到头来,也不会恨叶纪泽就是了。

哪个男人都受不住妻儿别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叶纪泽已经够理智了,如今的疯狂也是对方逼人太甚。

叶纪泽曾想着只是一次失误,如今看来显然对方是故yì

为之。

以为自己的手段高明,别人就完全看不出来吗?

根本是他教下的徒弟,手把手教出去的,如何能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人所为?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知dào

收敛,简直是打了他这个师傅的脸面。

黑衣人目光冰冷,看向兰晓道:“你是我最得yì

的徒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这是不该手下留情的时候,是不是在夫人身边呆的时间长了,你也变得心软了?”

兰晓低着头,在崔琉娘身边伺候的日子,的确是她最轻松最快乐的时日。不用每天盯梢,不用只啃着冷硬的干粮,每天能吃饱能睡好,夫人又亲切善良。

又有小公子在,芳春是个和善的,罗嬷嬷对她也很照顾。

这里就像是桃花源一样美好,兰晓也不能忍受居然有人要破坏这般像美梦一样的生活!

“师傅,我明白的。”再抬起头来,她不是那个已经学会了微笑的兰晓,而是叶纪泽手里最锋利的杀人刀。

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不管是谁,兰晓也绝不会手软!

她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那个对自己亲切温柔的崔琉娘,更别提是心心念念盼着出生的小公子!

崔琉娘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叶纪泽正搂着自己躺下,她稍稍一动便惊醒了,低头问道:“正好药还温着,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送来的是一碗红枣粥,是罗嬷嬷亲自去小厨房做的。

如今是草木皆兵,她也不敢让任何人来沾手,只让芳春帮着打下手。

芳春这个丫头一直跟着崔琉娘,端的是忠心耿耿,人有点笨笨的,却是懂得知恩图报,从来没做过对崔琉娘不利的事来,是可以信任的。

手边还有一碟点心,食材采买是兰晓,可以说叶府里,叶纪泽只相信这么三个人。

崔琉娘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粥,吃了两块点心,就饱了,一口把汤药灌下。

汤药是黑面郎中去药店采买,煎药的却是白面郎中。

两位郎中身居高位久了,琐事都是药童来做,平日只是把脉写药方,如今苦哈哈的也只能亲力亲为。

黑面郎中在药店被人认出来,险些被以为被主家赶出来,做了什么事给贬了,不然怎会亲自来买药?

白面郎中一张脸都黑乎乎的,煎药坏了一份,被黑面郎中跳着脚怒骂了一通,生怕自己还得再跑一次药店,再叫人猜疑一回。

两人骂骂咧咧的好歹做出一份药来,还得自己喝一口,半个时辰才送过来。

这安胎药两个大男人来喝,他们也是头一回,别提多郁闷了。

叶纪泽自己也喝了一口,感觉无大碍,才敢给崔琉娘服下。

崔琉娘喝药之后感觉肚子暖融融的,似乎舒服了一些,嘴角也有了些笑意:“两位郎中医术极好,夫君也不必太担心。”

好在发xiàn

得早,孩子只是虚弱了一些,倒也不至于出了大毛病。

她不由有些后怕,若是发xiàn

得再晚一点,自己是不是就留不住这个孩子了?

叶纪泽看出崔琉娘的害pà

和懊恼来,握住她的柔荑道:“下回该明白了,有什么事可别自己扛着,这不就出事了?我在这里,夫人只管告sù

我就是,一切都有我担着。”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眼圈微红,难为情地埋入叶纪泽的胸膛,久久没能抬起头来。

叶纪泽说的对,崔琉娘是再不敢逞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值得

夜里崔琉娘睡下,叶纪泽便起身出了书房。

院子里跪了十几个人,整整两排,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若是不仔细看,这些人似乎完全融入夜色中,不留神根本发xiàn

不了。

叶纪泽的神色不如在崔琉娘之前的温柔,冷硬的五官,目光带着凛然:“废话就不多说了,你们在叶府的年份也不短,当初都是养父亲自挑选回来的,说是用心栽培也不为过。只是如今,你们让我太失望了。”

“要是谁能直接坦白,我便饶过其他人,不然你们只能通通回去,重新再训liàn

一遍才回来。”

众人瑟缩了一下,那个训liàn

的地方九死一生,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活着出来的。

再回去,谁能保证还会留住小命?

他们面面相觑,暗卫之间并没有多少紧密联系,感情不深。常年是竞争对手,彼此警惕,根本很少会合zuò

,都是单打独斗。

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只是那个人不现身,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那手法基本每个人都会,也能做得不动声色的,实在是难以辨别。

都要死,说什么都不能被平白连累,有人指出道:“公子,夫人身边伺候的就这么几个人,能够靠近院子的也就是她们,对夫人有敌意的并不多。”

言下之意,院子里几个丫鬟嫌疑最大。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崔琉娘是叶纪泽的人,他们素来远着,连脸都没见几回。又为何要害她?

说是受了别人的指使,除了叶纪泽,谁有资格指使他们?

“兰晓的身手了得,要是动真格,三个属下都挡不住她,更别提是手无寸铁的夫人了。”

“芳春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年,若是动了歹心。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来。”

“罗嬷嬷对老爷和公子忠心耿耿,又是公子的救命恩人,绝不会做出对叶府不利的事来。”

思前想后。也就剩下青淼和青涟两姊妹了。

只是青涟一直在后院休息,要么到外院洒扫,根本没接近过崔琉娘。

唯独跟崔琉娘一直接触的,就只有青淼了。

但是青淼要害崔琉娘。实在没有道理。崔琉娘不但收了她为徒弟。不吝啬教导,如今青淼雕刻已经像模像样了,估计再过两年,手上的功夫就能学得七八成,独当一面也是可以的。

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里做如此下作之事,生生毁掉自己的前程。

黑衣人却忽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瓶子,递给叶纪泽:“这是从洗衣房丫头的床底下搜出来的。”

叶纪泽接过来一看。味道很熟悉,是摄人心的药粉。

只要撒一点。无声无息就能控zhì

住对方,虽然时间不足一刻钟,却已经足够行事了。

这是叶府的秘药,暗卫身上总会备下,以防陷入为难,有性命之忧的时候能够保命一回。

叶纪泽的养父不想从小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暗卫轻而易举都死了,索性给他们这么一个保命的皇牌,随身带着,极少拿出来。

没料到有一天,这个保命的东西居然当作凶器,对他的女人动手脚吗?

他盯着手里的瓶子,扫向众人。

所有人会意,纷纷从身上各处取出,瓶子跟叶纪泽手里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使用的痕迹。

开玩笑,只是保命的皇牌,不到千钧一发,谁都不会拿出来用。

谁如此奢侈,竟然把这个东西对付自己人?

真是罪无可恕!

叶纪泽的目光落在第二排的角落,其中一个人久久没有把瓶子拿出来。

黑衣人也看了过去,皱眉道:“青淼,还不把瓶子拿出来?”

青淼迟迟没有动,所有人的目光渐渐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不愿拿出来,而是没办法拿出来,因为叶纪泽手上的瓶子就是属于她的?

“把她锁起来!”叶纪泽一声令下,黑衣人动手了,闪电般的动作一举将青淼擒住。

黑衣人轻轻一叹,感觉到青淼由始至终没有挣扎,显然是默许了,认罪了吗?

“你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淼低着头,许久才喃喃道:“若非夫人横刀夺爱,姐姐会跟公子在一起的,她也不会遇到那样的事,这辈子都不能怀上属于自己的孩子……”

黑衣人听着,长长地叹息一声。

青淼这是迁怒在崔琉娘身上,以为青涟的恶果是别人的责任,她却没有吗?

分明是青涟擅自做主,潜入明安侯府,又太过于自负,以为能独自对付侯夫人派去的人,谁知dào

对方早有准bèi

,险些丢了性命。

最后捡回一条命,若非崔琉娘仁慈,点了头,青涟以为还有脸面回到叶府来吗?

一道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过来了,很快扑在青淼身上,分明是青涟。

暗卫的集合,根本没有人知会她。失去武功的青涟,已经跟普通人无异,早就被暗卫组除名了。

她抱着青淼,双眼泛着红痕,又转向叶纪泽,猛地跪下:“求公子饶恕妹妹,她是无意的,只是替我打抱不平。”

说着,青涟的泪珠子沿着腮边滚滚落下,端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青淼始终没抬头,黑衣人用玄铁把她的手脚锁上,又点了穴位,叫这个丫头武力全失,如今犹如掌中的蚂蚁,轻而易举就能捏死掉。

黑衣人看了眼跪在脚边的青涟,挑了挑眉,抓着索性把青淼直接拖走。

青涟却没再看青淼一眼,低低哭着。不断向叶纪泽求情,跪着慢慢靠近。

叶纪泽没让青涟伸手碰着他,轻轻侧身就避开了。俯视的目光很冷:“你的话只有这么多,说完了?”

青涟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他俊美的容颜,即使是怒火滔天的时候,依旧凌厉得叫人心醉:“青淼不懂事,还请公子饶了她一回。都怪我教导无方,才会出这样的事。没料到妹妹会为了我,迁怒在夫人身上……”

她眼泪连连,看得人不免怜惜几分。

可惜对方却是叶纪泽。并没有多少感觉,反倒撇开脸,没有继xù

看着青涟。

用一张跟生母有几分像的面庞,却说着假惺惺的话。真是叫人倒尽了胃口!

叶纪泽打断她的求情。只问了一句:“你的瓶子呢?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瞧瞧。”

青涟点头,伸手进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相似的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公子,我的瓶子在这里。”

“居然只收在袖中,那么方便取出的地方,上回遇险的时候为何不用?”叶纪泽没看她,冷声问道。

青涟身子骨微微一僵。低声道:“这是老爷给我们保命的东西,我……舍不得用。”

“舍不得?若不是即使把你救回来。你是打算继xù

不用,跟侯夫人的手下拼命吗?”叶纪泽嗤笑一声,不悦道:“什么时候叶府的暗卫变得这般愚蠢,连小命都不要了,还会舍不得用保命的东西?”

他忽然伸手,眨眼间就夺去了青涟手上的药瓶。

她顿时一愣,叶纪泽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对青涟骤然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在青涟晃神的时候轻飘飘地道:“把她抓起来!”

青涟下意识地一退,哪里会快得过黑衣人,很快就被擒住了。

她哀戚的目光看向叶纪泽,不明所以道:“公子,为何要抓住我?”

“为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吗?”叶纪泽摆摆手,根本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青涟不甘心,挣扎着说什么都不愿意被带走:“明明是青淼做的,为何还要抓我?公子容不下我们两姊妹,是夫人的意思吗?夫人没有容忍的度量,如今连伺候的人也信不过,倒叫人心寒了!”

“放肆,我让你说话了吗?”叶纪泽凌空一指,直接封住了青涟的哑穴,让她再也说不出刺耳的话来。

黑衣人摇头,对徒弟里居然出了一个蠢材,实在有些失望:“你还不明白?夫人是你能随便质疑的吗?她一句话没有说,你怎么就开口闭口指责夫人的不是?”

“你当别人是傻瓜吗?青淼分明是为你替罪的,你这个姐姐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顺势一股脑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青淼身上,连我都替青淼觉得心寒。”

说罢,黑衣人又指着瓶子道:“你会用这个东西,难道我就不会用?青淼刚刚什么都说出来了,即便她想隐瞒,在这个药粉面前,谁又能瞒得住?”

青涟扯了扯嘴角,知dào

如今再说什么,叶纪泽也听不进去了。

她眼圈微红,不像刚才的刻意,这回是真的伤心:“我究竟哪里不好,比不上夫人的地方,公子从来就不多看我一眼?明明当初对我多有照顾,身边又从来没有别人。我以为公子心里是有我的,后来夫人横刀夺爱,公子的目光才从我的身上移开。我不甘心,又如何能死心?”

黑衣人嗤笑一声,横刀夺爱?

还真是青涟才想得出来,难道就没看出叶纪泽从来没对任何人有意过?

叶纪泽的视线这才落在青涟的身上,皱眉道:“你的容貌跟我的生母有几分相似,我当初正是怀念生母的时候,自然对你多有照顾,却自问从未出格过,你如何会认为我对你有意?”

青涟摇头,不甘心地追问道:“当初我都听见了,你和夫人成亲,分明只是为了利用她。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慢慢变了,也不知dào

夫人用了什么法术把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她何曾不是利用公子,好摆脱崔府的压迫,找到一个好靠山?”

这样的女子,又如何值得叶纪泽去倾心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恩将仇报

闻言,叶纪泽却是笑了:“我利用她,夫人利用我,我们不就扯平了?互不相欠,重新开始,不是应该的吗?”

对他来说,或许刚开始两人是互相利用,只是日久生情,渐渐有了好感,所以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怎么落在青涟的嘴里,他们的感情却是如此不堪?

叶纪泽冷哼一声,对她过多的话有些不耐烦了:“你实在操心过多,这是我跟夫人之间的事,何须外人来质问?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只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顶着这张脸,难道你就以为能够肆无忌惮,全然不把我放在眼内,还是以为我会一再的迁就你,包容你,原谅你?”

青涟未免太天真,又太可笑了一些。

她的确容貌跟自己的生母有些相似,但是总归不是本人。叶纪泽当初多照顾一分,自问并没有越界,更没有非分之想,对青涟也足够仁至义尽了。

既然青涟越发过分了,那么叶纪泽也觉得这个属下真是留不得的。

他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或许早就下这个决定,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若不是情非得已,叶纪泽并不想这张跟生母相似的容貌,又在自己面前死一回。

青涟被黑衣人架住,没有挣扎,反倒脸色哀戚道:“公子居然如此狠心,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若非夫人,要不是崔姑娘出现,公子又如何会变成这样?”

她认定了是崔琉娘在叶纪泽面前搬弄是非。心里大恨。早就不该小心翼翼地徐徐图之,而是下狠手把崔琉娘彻底弄死了才是!

崔琉娘被芳春扶着走出来,一眼就看出了青涟所想。不由轻轻叹息。都说恋爱中的女人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果真如此。

青涟对叶纪泽的感情多深,对自己就有多恨。殊不知就算没有她,叶纪泽也不可能接受青涟的感情。

她就没想过自己一张脸跟叶纪泽的生母相似,既是能比旁人更接近他,却也不可能和叶纪泽有进一步的关系。

谁会跟自己亲娘这张脸的人谈恋爱。又不是真的恋母?

果真如此,那跟乱伦又有什么区别?

崔琉娘看了叶纪泽一眼,后者上前来扶着自己。她一脸无奈。

青涟已经癔症了,陷入自己的想像之中,她无法相信叶纪泽会不爱自己,无论叶纪泽说的再多。也不可能叫她清醒过来。何必多费唇舌?

“夫君不必多说了,她听不进去的。”

叶纪泽也体会得到,实在是多说无益,摆摆手让黑衣人把青涟带下去了。不听话的下属,有了异心的下属,若是继xù

留着,只会给他带来大麻烦,尤其青涟已经开始针对崔琉娘。甚至想要她的小命,更是不能容下。

青涟恨恨地盯着崔琉娘。后者眯起眼,不介yì

告sù

她一个真相:“芳春,去把青淼的东西拿过来。”

芳春点点头,出去后很快带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回来了。

崔琉娘示意芳春上前一步,再轻手轻脚地打开锦盒。

青涟一看,不由愣住了:“这是青淼的瓶子?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崔琉娘示意黑衣人把手里的瓶子拿过来,芳春接过,扒开盖子就往下倒。

就连叶纪泽也阻拦不及,这东西要是沾上一点可就麻烦了。

青涟瞪大眼,迫不及待要看崔琉娘出丑了。

只是想象中的事没有发生,倒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药粉,而是清水。

袅袅落了一地,她的脚边湿了一小片,崔琉娘看着芳春把瓶子倒干净了,嘴角一弯:“平日不能动刻刀,买来普通的瓶子画上几笔,并非什么难事。”

她曾偶然见过青淼的瓶子一次,一下子就记住了,又见青淼郁郁寡欢,似乎总盯着瓶子出神。

芳春还道青淼跟青莲似乎闹得不愉快,离开院子的时候脸色极差,一双眼红彤彤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再结合最近匪夷所思的事,崔琉娘想不怀疑青涟都很难。

青涟在院子里的人缘不怎么样,唯一能下手的人就只有青淼了,她不得不防。

这个小徒弟是傻瓜,肯定会替青涟遮掩。

果真如此,青淼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殊不知这样,反倒没叫青涟就此罢手,更别提是后悔内疚,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要不是崔琉娘留了心,让芳春趁着青淼心神不宁的时候悄悄调换了瓶子,估计至今被蒙在鼓里含冤的便是青淼了。

青涟彻底把她摘出去,口口声声对着叶纪泽替青淼求情,不过是惺惺作态。哭得再楚楚可怜,为的不也只是自己罢了,哪里是真的担心亲妹妹来着?

要是青淼把事情担下来,又沉默着认罪,那么以后将会面对的,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想必遭人唾弃,再也不能在叶府呆下去不说,叶纪泽或许不会计较,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到时候青淼无处可去,青涟这个姐姐倒是逍遥自在。

“青淼居然连这个瓶子都给夫人看了?夫人果真好手段!”青涟咬牙切齿,没想到她计划好的一切,居然坏在了自己妹妹的手上。

也不知dào

崔琉娘究竟给身边人下了多少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她?

这个是保命的东西,就是兄弟姊妹也不会轻易拿出来,更何况是无亲无故的崔琉娘?

青淼拿出来的,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瓶子,交出去的可是她的一条命啊!

她到底有多信任崔琉娘,才会傻傻地把瓶子拿出来还让对方偷偷记下图案,模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

青涟快要疯了,这个妹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青淼被黑衣人带出来的时候,听见的便是青涟执意崔琉娘的话,心里只觉得一片冰凉。

原来在很早之前,她已经被亲姐姐计算在内,为的就是伤害夫人吗?

简直不可置信,青涟是喜欢公子,却已经到达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这伤害的不只是夫人,而可能是叶府未来的继承人,还有公子的亲骨肉,青涟怎么下的去手?

她们当初得了叶府多少的恩惠,这才能体面的活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还学会了一身的本事,这是当年挣扎在生死之间的自己绝不会想到的。

青涟不报恩就算了,如今恩将仇报,如何对得起救下她们的老爷?

“姐姐,回头是岸,别再错下去了!”

青淼眼泪汪汪,她舍不得这个姐姐,却知dào

青涟已经疯了。从青涟琢磨下手谋害崔琉娘的那一刻开始,青涟就已经癫狂了。

再怎么喜欢公子,又如何能谋害他的枕边人?

青涟喜欢公子,公子就一定要回应她,也一样喜欢她吗?

因为得不到,青涟已经开始不择手段,用尽一切下作的办法清楚掉叶纪泽身边可能出现的假想敌。

青淼双手捂着脸,求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姐姐错了,还一错再错,错的离谱,如今任何求情的话都苍白得叫人心生愧疚,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崔琉娘即便愿意原谅姐姐,留青涟一条命,公子也绝不会允许!

青涟被黑衣人带走了,带去哪里,崔琉娘没有问,青淼也再没有提过。

谁都当这件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提不问,日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时候。

青淼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一点阴霾都没有留下。

崔琉娘不由疑惑,叶纪泽夜里告sù

她:“我让人清楚掉关于青涟的记忆,青淼已经不记得她这个姐姐了。”

闻言,她不由大吃一惊:“清楚掉记忆……这样的事,青淼也答yīng

了?”

叶纪泽轻轻颔首,答道:“青淼想要继xù

留在夫人身边,就必然要如此。”

不然,谁能保证十年八年后青淼不会后悔,不会怨恨,反过来想要害崔琉娘?

崔琉娘难得看上这么一个徒弟,又费了不少心思去教导,就这么带走了的确可惜。尤其黑衣人也为青淼求情了,这个丫头心肠不错,功夫比起青涟也要好,留在夫人身边,除了兰晓之外也多一个帮手。

叶纪泽考lǜ

后,只让青淼消除掉关于青涟的记忆,就答yīng

她留在叶府。

青淼应下了,青涟犯的错,这辈子或许已经不能偿还,那么就让自己这个妹妹来承担。

这辈子,她的性命都是崔琉娘的。

既因为青涟的错,也因为崔琉娘的知遇之恩。

崔琉娘想到青淼爽朗的笑容,似乎恢复到以前,青涟并没有再影响着她,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然青淼担着一个沉重的负罪之心,后半辈子会过得很累很苦。

就像叶纪泽说的那样,五年十年,或许她还怀着内疚和羞愧,但是十年之后了?

或许青淼会想念这个相依为命的姐姐,会怨恨当初崔琉娘没有帮忙求情。

人的心总会变的,所以叶纪泽将这个苗头彻底掐死在萌芽的时候。

崔琉娘一张小脸埋入他温暖的肩窝,轻轻点头,此事便揭过,再也没提。

这对青淼来说也并非不是好事,她放下了心里的顾忌,一门心思沉浸在玉雕之中,技艺的水平更加能突飞猛进。(未完待续……)

PS:月底工作实在太忙了,只能保持日更一章,见谅呀=3=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冽国公主

青涟的事得以结束,崔琉娘看着青淼毫无阴霾的笑容,兢兢业业地学习雕刻,百般滋味在心头。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都说爱情让人疯狂,青涟又何曾不是如此?

只是青涟从来没意识到,若是不爱,并非日久就能生情。她喜欢叶纪泽,叶纪泽不一定就会回应。

可惜青涟直到最后,仍旧没能想明白这一点。

黄昏将至,崔琉娘坐在窗边,看着芳春仔仔细细地挑选最柔软的布料,比划着要给她腹中的孩子裁剪衣服。

崔琉娘不能动手,也只能干看着,时不时给出意见来。

她浑身懒洋洋的,躺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只是芳春担心,压着崔琉娘,愣是不让她起身走动。

只勉强让崔琉娘坐起身,外在软榻上看自己做活。

芳春挑出一件淡粉和湛蓝的衣料,笑道:“奴婢做两件一样的,夫人觉得如何?”

崔琉娘清楚如今的中医一把脉就能瞧出男女来,但是她不问,叶纪泽也没说,反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两人的孩子,没有分别。

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做两件,就算这胎生的是女儿,下一胎或许就是儿子了。”

罗嬷嬷正送热汤进来,闻言不由笑着应道:“第一胎若是小姐,都说是夫人的贴心小棉袄,最是懂得疼人。若是小公子,也是像爵爷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崔琉娘笑笑,好话都让罗嬷嬷说尽了,自己倒是不知dào

如何接话。

罗嬷嬷指点着芳春的针线。忽然提到:“寒食节快到了,府里也该准bèi

起来。也是稀奇,这么冷的天,居然有使臣到庆国来。”

“使臣?”崔琉娘也奇怪,外头第一场雪早就下了,这两天也是细雪纷纷,瞧着就要变成大雪。使臣这个时候来。不但不方便,还要冷得很:“是哪里来的使臣?”

“据说是北面来的,不然哪里受得住这鬼天气?”罗嬷嬷眯起眼。对那边的地方没什么好印象:“只怕是蛮夷之地来的人,新年将至,正是举国喜庆的时候,谁会这么缺心眼。挑这么个时候叫别人家忙翻了去招呼他们?”

崔琉娘笑着点头。罗嬷嬷说得在理,家家户户都在准bèi

过年,使臣却来了,少不得要有所约束,只怕心里不知dào

多不喜。

礼部的人估计咬使臣的心都有了,难得快要有假期,能在家里跟妻儿快快活活的过年,谁知dào

不长眼的使臣来了。他们别说放假,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别想要过一个好年了。

芳春好奇,停下手里的针线活,问道:“夫人,奴婢听说北边有一个冽国,公主却能当皇帝的,也不知dào

是真不是真?”

崔琉娘并不清楚,罗嬷嬷却点头道:“的确如此,冽国有祖训,只要皇家能力卓越的人就能登基为王。上一代的就是女皇帝,听说让冽国壮大,很是受百姓尊敬。”

闻言,崔琉娘忍不住诧异,还有这么神奇的国家,跟女儿国一样,还能公主来当家做主?

“这女皇帝娶的,岂不是叫皇夫?”

罗嬷嬷摇头:“谁知dào

呢,女子当家做主,还是少见得很,这是庆国从来没有过的。”

芳春却是一脸羡慕:“女子能当家做主,简直像做梦一样,那些男儿竟然能接受得了?”

崔琉娘好笑,他们就算不乐意接受,也得接受,谁叫是祖宗留下来的话呢,谁也不能跟死了几百年的祖宗理论抗议了。

不过能者居之,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无论男女,只要能力卓越,性别就不是重点了。

她不由想,难道冽国当初的祖宗,也是一个穿越而来的人?

不然如此大胆的想法,崔琉娘实在想像不出是一个古人提出来的。

夜里她跟叶纪泽提起冽国,后者对此更加熟悉:“夫人已经知dào

冽国的使臣到庆国来了?这的确是难得出过女皇帝的国家,以前在北面建国,默默无闻,国家贫穷落后,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每年冬天都要死无数的人。后来出现一位公主,身怀奇技,睿智不输男儿,出了不少主意,力挽狂澜,救下无数人,又让冽国振兴,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冽国若果还是以前的弱国,谁都能欺负,周边的国家哪里会跟它邦交?

国与国之间便是如此,要是一直弱小,就要慢慢覆灭或是臣服于其他大国。

冽国到底挺了过来,渐渐开始跟周围的国家邦交,只是跟庆国的来往极少。

这次会派使臣过来,倒叫叶纪泽惊讶了。

不说是他,就连新帝也十分诧异,又相当感兴趣。

叶纪泽皱眉,不悦道:“原本打算好好陪着夫人的,只是这些天使臣的到来,只怕有的忙了。”

礼部刚刚给先帝和先皇后下葬,这还没喘一口气,就得准bèi

登基仪式,一个个累得就像给削下一层皮。

以为能休息了,谁知dào

使臣的到来,他们又得开始忙。

年纪尚轻的勉强挺得住,年纪大的老臣早就受不了一个个病倒了。

实在没办法,叶纪泽也只能充作劳力暂时去礼部帮忙,免得乱成一窝粥,活生生叫庆国在使臣面前丢脸了。

崔琉娘能理解的,笑道:“夫君不必担心,郎中也说腹中的胎儿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大幸的是只沾了一点点药,胎儿并没有受很大的影响,尽可放心。”

叶纪泽搂着她,想到衣袍里竟然被青涟让丫鬟偷偷泡了毒药,心里的愤nù

依旧压不住。

他不曾想到当年那个娇俏乖巧的丫头,竟然会有着如此歹毒的心肠。二话不说就对崔琉娘和腹中的孩子下手。

这是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家,有妻子,有属于两人的孩子。差一点就被青涟彻底毁了。

光是想想,就让叶纪泽后怕不已。

崔琉娘伸手搂着他,一手轻轻拍了拍叶纪泽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夫君不必自责。青涟魔怔了,不是你的责任。”

“若果不是我当初因为私心对她颇为照顾,也不至于让青涟生出别样的心思来。”叶纪泽埋首在她的肩头。轻轻叹息。说到底还是他的错,给了青涟一点莫须有的希望,这才会让她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夫君也该把此事揭过去了。”崔琉娘没想到叶纪泽会这般自责,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来。

生怕他一直沉浸在悔恨之中,崔琉娘连忙转开了话题:“夫君。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罗嬷嬷说了。大名可以慢慢来,小名可得赶紧想好才是。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多叫几声,以后出生了,也能第一时间认出我们来。”

叶纪泽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开了,忍不住低头看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露出期待的眼神来:“不管男女,小名都叫平安,夫人觉得如何?”

“平安。我只盼着孩子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崔琉娘笑着点头,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夫君多叫几声。或许孩子就能记住你的声音了。”

叶纪泽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力度一再放轻,仿佛崔琉娘的小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他俯身贴在崔琉娘的小腹上,轻轻唤道:“平安,我是爹爹……”

崔琉娘难得看见叶纪泽带着一丝傻乎乎的笑容唤了一声又一声,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弯起。他终于笑了,自己也能放下心头大石。

叶纪泽似乎喜欢上了这样的互动,每天只要在家,单独两人相处的时候总会贴在她的小腹上低低呼唤。

要是孩子再大一些,指不定就能跟他互动了。

叶纪泽盼着能跟崔琉娘和孩子多相处一段时间,可惜使臣已经到来,他不得不忙得早出晚归。

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没全亮,回来的时候披星戴月,崔琉娘多数已经等得睡着了。

叶纪泽接过罗嬷嬷递过来的手炉,又换上芳春已经在室内烘热的外袍,这才回到了内室,免得身上的寒意冻着崔琉娘了。

他伸手抚了抚崔琉娘的脸颊,后者睫毛一颤便醒转过来,对叶纪泽笑道:“夫君回来了?”

“我吵醒夫人了吗?”叶纪泽几天没能跟崔琉娘说说话,甚是想念。只是回来太晚,又不忍叫醒她,只能看着崔琉娘的睡颜聊作安慰。

“没有的事,我今晚睡得早了。”崔琉娘在他的大手上蹭了蹭,每天两人都遇不上,她索性早早就睡下,夜里也就能跟叶纪泽稍微说上几句话。

叶纪泽明白她的用心,胸口一暖,脱下外袍上了床榻,搂着崔琉娘,两人依偎在暖和的被窝里,额头贴着额头,脚尖碰着脚尖,姿态亲昵。

“招待使臣的事已经准bèi

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我也就能回来陪陪夫人。”

崔琉娘好奇,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有冽国的公主吗?”

听说冽国公主能做皇帝,她便忍不住问了问。

叶纪泽点头:“来了两位公主,一位皇子。这位皇子身子单薄,特意到庆国来,也是想请御医帮着治病。又听闻庆国有奇药,能够治好皇子的咳症,便匆匆赶来。”

他眯了眯眼,冽国这一辈子只有一个皇子,年纪不小,却已经是药罐子好些年了。就算保住性命,御医也断然决不能伤神操劳,所以登基为王是不可能的。

想必冽国的下一代皇帝,将会是在两位公主当中选出。

新帝也有意让叶纪泽看清楚,两位公主,庆国该支持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公主登门

冽国以前又穷又小,经常被周边的国家欺负抢掠,不足为患。

只是后来逐渐强dà

起来,又发xiàn

了一座大金矿和铁矿,可以说底气更足了。

兵强马壮,周边的国家开始忌惮,足以让冽国休养生息。

不出二十年,便发展如丝,再也不是任由揉搓的小国了。

此次冽国突然前来庆国求药,新帝十分重视之余,也是有所顾忌。

冽国是真的来求药,还是别有所图?

叶纪泽也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暗处的手下派出去七七八八,都是盯着冽国一行人。

虽说都住在驿馆,里面的侍卫足够多,但是眼线越多越好,不然错漏了一点,只怕要防不胜防。

“为冽国使臣设下晚宴,虽说要带家眷前往,夫人还是留在院子里歇息为好。”上回真是吓坏了叶纪泽,说什么今晚这场不知是不是鸿门宴的地方,他并不想崔琉娘去冒险。

崔琉娘叹气,乖乖点头道:“那么我在家里等着夫君回来,夜里少喝点酒,深夜寒凉,别骑马,备下的马车自会在宫门外候着。”

叶纪泽一一记下,任由她整理自己的衣衫,笑道:“我会尽早回来的。”

崔琉娘目送他离开,长长地吁了口气。这还没显怀,她要呆在院子里的日子可长着呢。

青淼见她一脸沉闷,便赶紧上前哄道:“夫人,奴婢打算给小公子做一枚玉牌。这样式看着如何?”

提起玉器的事,崔琉娘面上精神了些许,饶有兴致地看向青淼手绘的草图:“这是你自己画的?”

“是。只是奴婢画得不好。”青淼满脸赧然,低着头不好意思。

芳春探过头来看了又看,迟疑道:“青淼姐姐,这上面雕琢的是葫芦?”

青淼脸色微白,尴尬道:“不是,这是两颗仙桃。奴婢想着桃子代表长寿,两颗桃子不就更是好兆头了?”

芳春捂着嘴忍不住笑了:“青淼姐姐。老人家过大寿才要的寿桃,小公子戴着未免早了些。”

青淼摸着鼻子不吭声了,她雕刻有几分功夫。跟着崔琉娘久了,雕琢的技艺更是突飞猛进,只是说到刻画,光是草图就叫她头疼。

每次看着玉料。她的脑子里都一片空白。根本不知dào

该雕琢什么。

总是依靠崔琉娘也不好,只是青淼对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夫人,奴婢愚钝,没能想出什么好兆头的物件来雕琢。”

“你不是想不出,而是功夫还没到家。”崔琉娘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从明日开始,你就去写生。”

“写生?”青淼听得一头雾水,写什么生?

“就是去把看见的东西都画下来。不管是山水景色,还是昆虫小鸟。总之都用心画下来。第一天画得不像,那就多画几天,形要显出,神更是不能忘。”崔琉娘清楚青淼其实有些底子在的,叶纪泽的属下时常要做探子,记忆力都是极好的。

尤其在速记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见过的听过的都能全部记住,更别说是模仿描绘了。

青淼积累了这些素材,越是足够多,她就能下笔如神,再也不会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图案来雕琢。

闻言,青淼认真记住,很快准bèi

好纸张笔墨,在崔琉娘的指点下又削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外头用普通的布料裹住。

纸张放在上头,不管走在哪里都能作画了,实在方便得紧。

对这个东西青淼实在是爱不释手,很快交代芳春伺候崔琉娘,她自己则是一溜烟跑去湖边写生了,务必要把今天看见的都记下来。

看她如此积极,崔琉娘也是心下满yì



自己这个徒弟或许天分不是最高的,但是说勤奋和这份认真的态度,只怕无人能及。

足足一整天,青淼只画下了一只青色的小鸟。可是翅膀腾飞的模样,已经能看出几分神韵来。加上小鸟乌黑的小眼睛莹莹发亮,仿佛向往着蓝天展翅高飞。

崔琉娘看了又看,满yì

地笑道:“画得很好,再接再厉便是了。”

得了表扬,青淼更是高兴,感觉浑身是劲,恨不得连夜一直画下去。

她笑着叮嘱青淼可不能顾着画画,累坏了自己。

青淼连连应下,只是眼睛盯着画板就没放下,手里一直紧紧抓着笔,苦思冥想怎么把小鸟画得更好。

精益求精,在行业里才能做得更好。

崔琉娘心里明白,青淼若能坚持下去,必定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她用完晚饭,罗嬷嬷去大门看了好几回,都没能等到叶纪泽的马车,见崔琉娘满脸困倦,便劝道:“爵爷尚未回来,可能在宫里耽搁了,夫人先歇下如何?”

虽然她想继xù

等下去,只是看到罗嬷嬷和芳春担忧的目光,崔琉娘只得勉强应下,被扶着上了床榻。

的确是疲倦得厉害,崔琉娘刚沾着枕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擦亮。

她侧过头感觉到床榻另一边是冷的,根本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不由微微皱眉:“芳春,爵爷没回来吗?”

芳春正在外间打瞌睡,听见崔琉娘问话赶紧过来道:“回夫人,爵爷昨晚没回来。在宫门候着的车夫回禀,说是宫门落锁,爵爷便在宫里暂宿一晚才回来。”

崔琉娘听得皱眉,以前叶纪泽不管多晚,总会赶回来陪她。

如今突然不出宫,又没派人来知会一声,她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让马夫去宫门候着,夫君今早怕是要回来的。”

芳春应了,赶紧叫马夫出发。

“这天色才刚刚擦亮,夫人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崔琉娘的面色实在说不上好,芳春不由有些担心。

她哪里还能睡的着,只是等了又等,很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这才睁开眼来。

崔琉娘迷蒙地揉了揉眼,芳春满脸怒容地进来,见她醒了,赶紧绞了温热的帕子伺候她擦了手脸。

“外头是怎么了,这么吵闹?”崔琉娘心里奇怪,又问:“爵爷还没回来?”

“夫人,也不知dào

什么人硬要闯进来。青淼姐姐和罗嬷嬷都去迎了,好歹是叶府,怎能让闲杂人等胡乱就踏进来?”芳春愤愤不平,又恼怒那人吵醒了崔琉娘,轻声问道:“夫人睡得久了,可是饿了吗?肉粥正在炉子上温着,还有几碟小菜,奴婢这就去端过来。”

没等崔琉娘点头,喧闹声倒是越来越近了。

芳春脸色微变,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不悦地皱眉。府里的侍卫居然没拦住来人,让对方闯到崔琉娘的院子来了?

罗嬷嬷绷着一张脸,也没什么好脸色,跟在一个年轻女子的后面,一直有意阻拦,却被女子身边的婢女给挡下了。

“这是冽国的二公主,金枝玉叶不说,还可能是冽国下一任的皇帝,是你们这些下人能够随便碰的吗?”侍女扯高气扬地嚷嚷着,根本不给罗嬷嬷靠近的机会。

青淼抓着腰上的匕首,恨不得扑过来给冽国二公主刺上一刀,却被身边的侍卫拦住了。

冽国的使臣还在宫里,要是这位二公主出了什么事,恐怕要坏了冽国和庆国的邦交。

冽国虽然是小国,但是金矿和铁矿输出不少,最近有意对外做生意,庆国就是最好的主顾之一。

之前三王爷把金子和玉器都转移了,如今依旧没能寻回大部分,庆国内的金银储备不足,新帝正打算向外购入。

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枕头,冽国求药,不正是给庆国机会了?

庆国如果开口,冽国为了求药,只怕也不会拒绝。

但是如果二公主出了什么事,那就是庆国理亏了。

兰晓早已贴身守着崔琉娘,低声告知她关于来人的身份。

崔琉娘微微颔首,深知其中的利害,示意罗嬷嬷不必再阻拦。

她站起身,芳春赶紧伺候着穿戴好,兰晓飞快地帮忙梳好头,便坐在桌前。

崔琉娘略略抬手,示意道:“二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二公主皱眉,身边的婢女立kè

上前道:“见了二公主,你怎么不行礼?这就是庆国的礼仪?”

“我身有不便,还请二公主见谅。”崔琉娘说完,又看了身边的兰晓一眼。

兰晓会意,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答道:“庆国的礼仪,上门见客须得先下拜帖,主人家应允后才上门叨扰。公主不请自来,还请恕我家主子不能及时准bèi

好做地主之谊了。”

“你……”二公主恼羞成怒,一张脸涨的通红。

崔琉娘仔细瞧了瞧,这位二公主约莫十六七岁,容貌娇俏可人,五官立体,比起庆国的女子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英气。

想的什么,面上就表现出来,看来是个没什么城府的。

“公主特意前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她示意芳春斟茶,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公主不屑地扫了桌上的茶具一眼,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本公主特意过来,就是想来看看护国公的夫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看来也不外如是,倒是我白跑一趟,真是扫兴!”

她说得没头没尾的,冷哼一声,带着婢女转身就走。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走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弃子

崔琉娘顿时无语,也不知dào

这个冽国的二公主到底来叶府是做什么。

见她?然后当面奚落自己,以为崔琉娘就会被欺负得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芳春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青淼也是满脸愤愤不平。

这个冽国的二公主实在太没礼貌了,一见面就咄咄逼人不说,还一副不屑的语气!

罗嬷嬷也生气,却又不能打回去,别提多憋屈了。

二公主一走,侍卫自动散开,回到原本的岗位上。

芳春赶紧上前安慰道:“夫人别放在心上,此人无礼至极,到底是不是真的冽国二公主,奴婢也说不准呢。”

兰晓说是,这姑娘就肯定是冽国的公主。

知dào

芳春是在安慰自己,崔琉娘摆摆手道:“没事,我不会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她的年纪可比这身皮囊要大多了,经lì

得也多,被奚落被欺负的时候,这小姑娘还没出生呢,哪里真的会放在心上?

罗嬷嬷听得哭笑不得,崔琉娘看着也没年长那位冽国二公主多几岁,居然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仿佛已是大十来二十岁的长辈。

兰晓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勉强忍住了笑意:“夫人,二公主看来并无恶意,身边的婢女也只懂得一点骑射功夫。”

言下之意,都是花架子,府里的侍卫足够应付。会放一行人进来,明显就是看着没有威胁。又不能随便动手,这才会进来惊扰了崔琉娘。

“倒是稀奇,宫里昨晚设宴招待冽国。我没出席,难道这位二公主就对我好奇了?”崔琉娘嗤笑一声,想也不可能,她的名声不至于传到冽国公主的耳边。

那么,引起她们瞩目的人是叶纪泽了?

这男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坐着,看来也会招蜂引蝶。

崔琉娘轻轻叹气。自家夫君太出色也是罪过,瞧瞧这才一晚,就把冽国二公主的心给俘虏了。不然怎会闹到叶府来?

没多久,前头便来禀报,说是叶纪泽回府了。

芳春和兰晓连忙退了出去,叶纪泽已经大步踏了进来。皱眉打量着崔琉娘片刻。见她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听说冽国的二公主上门来了,夫人可是被惊着了?”

“倒没多少惊着,睡得正好被吵醒了就有。”崔琉娘没好气地说着,又瞪了他一眼:“夫君不说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不回府,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叫人担心得紧。”

叶纪泽蹙眉,轻描淡写道:“皇上和冽国大公主喝得尽兴。一时脱不开身,等回过神来才发xiàn

宫门是时候落锁了。不好传消息出去,只得在宫里住了一晚,一开宫门就赶回来了。”

听着是这么一回事,崔琉娘却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这话怎么都没有错漏,但是叶纪泽似乎在努力掩饰着什么。

崔琉娘心下好笑,可能昨晚没睡好,自己也开始胡思乱想了:“夫君也是的,怎的会喝过头了,不然在宫门落锁前知会一声,也不会叫家里头的人都担心着。”

“是我不好,叫夫人担忧了。”叶纪泽搂着崔琉娘往床榻走去,后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是脂粉的味道,反倒是清淡的冷香。

崔琉娘想着是宫里熏香的味道,便没有多想,被他扶着挨上软榻,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夫人睡一会,我在这里陪着你。”叶纪泽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崔琉娘只管闭上眼睛睡觉就是。

崔琉娘被闹醒,如今躺着又开始迷糊了,小声嘀咕道:“二公主究竟来做什么,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叶纪泽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二公主素来娇惯,很得冽国皇帝的喜欢。说话直来直去,到底没什么恶意,只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夫人很不必理会她。今天过后,我会让侍卫守着大门,不再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夫人。”

她听得好笑,闭着眼轻声问道:“要是冽国的大公主来了该如何示好,也把人挡在大门口吗?”

二公主就算了,大公主据说是冽国最有名望,也是最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冽国皇帝的人,就连新帝都要礼让几分,区区一个叶府哪里有资格拦着她?

要是得罪了这位大公主,冽国不乐意对庆国出售金矿,却叫新帝跳脚了。

反正要治病,其他国家也是能够的,又不只是庆国。

若是冽国一行人掉头就走,去了别的国家,便宜了别人,新帝还不恼恨至极,怪罪在叶纪泽的头上来?

“只要别太过分,她们又在庆国没呆多久,让一让倒也无妨。”崔琉娘说着,已经快要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中,隐约听见叶纪泽的声音:“让一让吗?我却是不想让的……”

她再想仔细听,却已经沉入黑甜中睡得沉了。

醒来的时候,叶纪泽还坐在自己的床榻前,扶着崔琉娘起身。

崔琉娘眼尖,瞥见他手上一张信笺,还有一封请帖,随口问道:“这是谁家下的帖子?”

叶纪泽顿了顿才答道:“冽国大公主下的请帖,想请我和夫人去赏梅。”

天寒地冻去赏梅,也就冽国人想得出来。

崔琉娘最怕冷了,想到外面还下着大雪,冷飕飕的赏梅,估计花儿没欣赏出多少,自己就要冻成冰棍。

“真要去?”

她可怜巴巴地瞅过来,叶纪泽哪里能不明白崔琉娘想的什么,好笑道:“夫人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天寒地冻的,没得叫夫人冷着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冽国公主的邀请,夫君就这么拒绝了,对方不会恼羞成怒,在皇上面前说夫君的不是?”崔琉娘依偎着他,抬起小脸低声问道。

“怕什么,只说我许久没陪夫人了,皇上也挑不出错来。再说,冽国大公主设宴,下的请帖肯定不只叶府,客人少这么一个,大公主也不会瞧出来。”叶纪泽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需yào

冽国大公主十分重视。

“谁说的,夫君是庆国的护国公,罕见的超一品。谁不去无所谓,夫君不去,大公主怎能看不出来?”崔琉娘趴在他的胸膛上,想着或许该忍受一会,陪着叶纪泽去走一遭才是。

冽国二公主都如此漫步经lì

,她不觉得大公主会是个识大体又宽容的人。

同一个爹生出来的,总是相似。

加上冽国的传统十分特别,女儿又相当受宠。二公主都养出这副德性来,大公主能好到哪里去?

虽说崔琉娘从来不怕冽国,就算如今强dà

起来,又有矿山在,却也需yào

很多依靠。

不然那么多的大国,怎么都不选,却选了庆国?

自己的矿山不藏起来,怎么会到处宣扬?

说到底冽国还是太弱小了,远交近攻,远方强dà

的庆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有了庆国这个靠山在,周边虎视眈眈的小国也会有所忌惮,不至于随意动手,让冽国能平安无事地存活下来。

所以庆国表面上足够敬重,到头来都是拳头谁最硬谁才能说话。

冽国就算有矿山,底气更足,却也不敢得罪庆国。

叶纪泽作为新帝的心腹,更该是她们巴结的对象才是,又如何敢呵责和得罪?

就怕她们不依不饶的,闹得叶纪泽脸上无光。

叶纪泽也是跟崔琉娘想的一样,就算发xiàn

了他没在,大公主也不能对自己如何。

他打定主意不出去,崔琉娘自然是高兴的。

两人已经很久没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互相陪伴了。

新帝登基后,叶纪泽总是很忙。加上青涟之前的事,叫她也有些忧心忡忡。

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琐事繁多,暂时放开一边,他们终于能好好坐下来稍微聊一聊,说些体己话了。

崔琉娘却好奇道:“那位冽国皇子已经住进宫里,开始治病了?究竟是什么病,居然千里迢迢来求药?”

叶纪泽摇头:“冽国十分谨慎,虽然皇子的身体虚弱,却也不让庆国的御医靠近,只是求药,身边还带着不少冽国请来的郎中,一路跟着过来。”

要不是有这些郎中,冽国皇子估计早就撑不住死在半途上了。

崔琉娘听得唏嘘不已,身体不好还长途跋涉,就算有随行的郎中,这位皇子的身体估计都要受不住的。

千里迢迢过来,只是求药,居然不求医,还真是稀奇了!

要是冽国的郎中有办法,皇子的病情早就得到控zhì

了,哪里会像如今这般严重?

不让庆国的御医出手,只求药。药却只是药,根本不是仙丹,怎么可能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来?

首先要对症,然后才是用药。药材总有能替代的,只是效果差一点点而已。

这些郎中分明是束手无策,才会寄托在罕见的药材上面,简直是本末倒置。

可怜那位皇子,两个姐姐看着也是拎不起的,居然相信这些庸医,一再拖延病情至今。长途跋涉到庆国,只怕已经拖延了病情,要是死在这里,回头在冽国可就说不清了。

究竟是庆国给的药有问题,还是皇子身体的事?

到最后,估计是一团糟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欲加之罪

叶纪泽冷笑,低头答道:“两位公主是不是真心替皇子来求药,这还说不准。这位小皇子母族出身低微,又不得皇帝欢心,性子唯唯诺诺的,也是扶不上壁的。”

崔琉娘听出来了,这位皇子只怕是一个弃子,充当一个适合的借口。

带着他,能够顺利进入庆国,谁也没有理由拒绝。

若是死了,也能赖到庆国的头上来,何乐而不为?

她叹了口气,想到那位小皇子今年才九岁,小小年纪没得爹娘的疼爱,反而千里迢迢被带到这里来,路上不知dào

受了多少罪:“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出身在皇家,实在是太不幸了。”

“谁说不是呢,冽国能者为尊,即便是女子都相当强壮,在骑射方面有极高的天赋。皇子病怏怏的,别说骑射,就是在外走一圈都要喘气,自然不得冽国皇帝的欢心。”叶纪泽摇头,这个皇子出身在冽国,也是投错胎了。

不管生在哪里,就算不能问鼎那把椅子,好歹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一生是足够的。一个药罐子,没有任何威胁,就算一直养着又有什么不好?

其他国家还会顾及脸面,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苛待一个皇家子弟。

可惜他出生在冽国,注定了要被奚落,根本不可能活到成年去。一个孱弱的皇子,若是成年了生下的子嗣也是病怏怏的,简直是皇家的耻辱,绝不会让他继xù

苟活下去。

崔琉娘不由皱眉:“冽国不想这个皇子活下去。所以拎到庆国来,是打算嫁祸吗?”

“也不至于如此,只是千里迢迢来求药。皇子在路上要是夭折了,谁也说不出错来。”叶纪泽相信两位公主也没料到,这个皇子会一直坚持到了庆国,虽然已经病入膏肓,居然还活着。

听罢,崔琉娘苦笑:“这么狠心的姐姐,根本就没当皇子是弟弟来看待。皇子的状况不好。要是真死在庆国,也是一件大麻烦。”

“要是皇子一来庆国没多久就病死了,这还能说得过去。可能是舟车劳顿造成的。若是在庆国呆了一段时日才死,这就要说不清了。”谁知dào

究竟是庆国的御医不中用,还是没用心治好冽国皇子的病?

无论如何,庆国倒是欠了冽国一条人命。还是贵为皇子的性命。

“真是奸诈。要是一开始就把使臣挡在外头,冽国也有理由说因为庆国的耽误,把皇子害死了。”崔琉娘叹气,不管怎样,冽国简直是无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赶又不能赶走,挡又挡不得,还得接进来好吃好住地伺候着。这就算了。御医兢兢战战的,生怕把皇子弄死了。却又怕他一直不死。

真是怎么做都不行,确实为难人。

说不准那位公主狠心,要是御医把皇子救活了,也偷偷弄死了,怪到庆国的头上来,该如何是好?

“夫人不必担心,皇子入住的宫殿四周有御林军和暗卫把守,保证一只蜜蜂都不能随意潜进去。至于皇子的病,却也不如外界想象得那么严重。”叶纪泽勾唇一笑,眼底却带着几分嘲讽。

冽国两位公主好算计,到头来却不如一个九岁的稚儿。

“什么意思,难道皇子根本就没病?”崔琉娘诧异了,一个九岁的孩童就有藏得如此深的心思?

乖乖,古人果真不能小看,九岁的孩子的城府这般深,连冽国皇帝和两个公主都欺瞒过去了?

“不是没有病,而是出生时被人算计,底子孱弱。后天有人细心调养,身子骨比刚出生的时候要好多了。咳症虽厉害,却也不若冽国的郎中说得那么严重。皇子年纪还小,懂得遮掩,却也不至于天衣无缝,想必是身边有厉害的女官帮衬,这才能一直瞒到现在。”叶纪泽让人去调查了皇子身边的人,他的奶娘最是蹊跷。

只怕这位奶娘懂得医术,还是医术相当高明,据说是死去的皇子生母从娘家里请来的,看来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隐瞒这么多年,也是人才。可是如果皇子身边有人懂得医术,当年他的生母又是怎么死的?”崔琉娘大为不解,有医术高明的人在身边,这位嫔妃怎么还会被人暗害,早产生下皇子,叫皇子身子如此孱弱?

“有一招叫防不胜防,也有一个说法是将计就计。”叶纪泽不知dào

是哪一种,只是隐隐觉得,当初皇子的生母可能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境地。

崔琉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皇子的生母甘愿早早离开自己的孩子,恐怕也是为了保住皇子的小命。

一个失去生母的皇子,在皇宫里的生活何其艰难。正因为没有生母在宫廷里周旋,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皇帝渐渐也会遗忘这么个孱弱的孩子,后宫对他的敌意越少,皇子才能勉勉强强活下来。

果不其然,虽然艰难了一些,皇子到底在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了。

就算千里迢迢,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还是坚持了下来,撑到了庆国。光是这份意志,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经lì

了多少艰难的生活,才让这个孩子如此坚强?

或许刚刚成为母亲,崔琉娘也有些母爱泛滥,对这位冽国小皇子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太医要是治好了皇子,冽国两位公主会不会对他下毒手?”

皇子活着,少了一个把柄,对冽国十分不利。

皇家从来没有亲情可言,公主得了冽国皇帝的默许,会不会真的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动手?

叶纪泽笑了:“别小看皇家人,即便年纪再小。也不是孩子了。”

九岁的皇子就是懂得趋利避害,才会乖乖答yīng

一路从冽国来到庆国。只要进了庆国的皇宫,受到新帝的庇佑。他就不必担心两个姐姐会对自己下手了。

因为皇子死了,对庆国毫无好处。在庆国,皇子比在冽国任何时候都要安全。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在来之前他已经想明白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一路坚持过来,因为只要撑着到了庆国,他就不必再担忧自己的性命了。

“只是就算得了庆国的庇佑。皇子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崔琉娘皱眉,要是两位公主回冽国,留下皇子岂不是成了庆国的质子?

质子在别国的生活可没多少自由可言。身上还要带着污点,这辈子恐怕都要抬不起头来。

“他自然不乐意留下来成为质子,所以需yào

有所作为。”叶纪泽的神色变得十分冷,似乎想到了十分不悦的事。垂下眼帘。含糊带过:“夫人听着他们彼此互相算计,也没什么意思。为夫难得在,夫人就不跟我说点别的?”

知dào

他不想继xù

这个话题,崔琉娘瞥了一眼过去,总觉得有些蹊跷。

“青淼做了一块玉佩给平安,夫君瞧瞧如何?”

既然叶纪泽不想说,她也就不勉强了,拿出了青淼做出的半成品来。

他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玉料是好的,只是雕工还欠些火候。不如夫人。”

崔琉娘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拐着弯夸奖自己了:“青淼很有天赋,不出三年,就能跟我比肩了。”

“为夫倒不觉得,青淼的雕工确实不错,却失了点灵气和悟性。这一点很难学会,要自己慢慢揣摩,要跟上夫人,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叶纪泽放下玉佩,似乎兴趣缺缺:“这东西给平安拿着把玩也好,以后夫人亲手做一个更好的。”

都说叶纪泽不近女色,可是真的说起情话来,却比谁都要厉害。

崔琉娘听得心里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这话得让罗嬷嬷听听,她之前私下还说夫君不善言语,要我多担待些。”

谁知dào

情话说得溜,一句两句的,叫人听得心花怒放。哪个年轻女子在,只怕都要拜倒在叶纪泽的风采和情话之下的。

叶纪泽笑笑,搂着她道:“那也是夫人,我才能说得出口。不过都是真心话,哪里需yào

多番刻意?”

这话更加动听了,崔琉娘忍不住抬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道轻吻作为奖励。

蜻蜓点水的轻吻哪里能让人满足,叶纪泽侧过头,狠狠攫取她的双唇,忍不住攻略城池。

直到两人险些擦枪走火,这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叶纪泽郁闷地把她揽在怀里躺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得等大半年孩子才出来,他一忍再忍,恐怕要忍不住了。

他伸手覆上崔琉娘的小腹,感叹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早了。自己跟夫人才刚刚确定感情,亲近了几次,就只能看不能动了,简直是折磨人。

长臂一伸抱着崔琉娘,温玉在怀,叶纪泽这才感觉些许的安慰,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崔琉娘醒来已经看不见叶纪泽了,说是一大早被新帝召进宫商议。

想到昨晚的话,冽国的两位公主和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庆国也得小心应付。

她夜里睡得好,天冷了虽然有地龙,手脚总有些凉。昨晚身边有叶纪泽这个人形大暖炉,愣是把自己的手脚都捂得热烘烘的,要不是他走得早,自己还想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儿。

芳春摆上早饭,样式不多,较为清淡。

自从怀上孩子后,崔琉娘早上吃的都不多,还喜欢清淡。厨娘挖空心思做的菜式既可口,每一盘的量不多,却有很多选择,不至于叫她吃不下几口就腻了。

崔琉娘今早胃口还不错,挑了几筷子,喝了大半碗粥,叫芳春看得满心欢喜。

可惜早上的平静依旧被打破,她刚漱口,就有兰晓来禀报:“夫人,冽国大公主派人下拜帖,下午来登门拜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故意

芳春听了,不由嘀咕:“之前二公主不知dào

下拜帖,这个大公主倒是明白礼数,也不知dào

是不是二公主回去说的。”

崔琉娘忍不住看向叶纪泽,该放这个冽国大公主进来吗?

“来者是客,倒不好直接赶出去。”叶纪泽摇头,主要这个冽国大公主做足了礼数,明面上让人挑不出错来,要是直接推了,很可能惹来不好的流言。

“夫人见一见,若是不高兴,匆匆打发大公主走就是了。”叶纪泽作为外男,不适合去见客,索性留在书房,任由崔琉娘去招待。

崔琉娘点点头,作为叶府的女主子,第一次接待客人,没想到居然是冽国的大公主:“要请罗嬷嬷帮把手,让厨娘做些点心,再拿出最好的茶具来,没得怠慢了大公主。”

库房里有一套茶具是她之前闲暇之余随手雕琢的,玉料一般,胜在水头不错,加上她的雕工,实在是美轮美奂。

原本就想着拿出来用,罗嬷嬷说什么都要收藏好,说是贵客临门的时候再用才好。

冽国大公主的确是少见的贵客,自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听说冽国矿山不少,唯独没有玉矿。偏偏冽国历代皇帝最是喜欢玉器,以前没有能力购买,后来挖出金矿,大多数都是换来极品玉器。

皇帝如此,皇家人也素来喜欢玉器,拿出最好的玉茶具,也算的上是投其所好了。

罗嬷嬷不但拿出了这套玉茶具。还把崔琉娘之前带回来的玉器一并拿出来摆在花厅的架子上,很有炫耀的意思。

崔琉娘见状,只是笑笑。并没有出声阻止。

冽国人喜爱玉器,那么自己多摆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库房里最不缺的,就是玉器了。

不说在百宝斋买回来的,还有崔琉娘自己雕刻的,青淼练手做的,每一件都能拿得出手。这时候不都拿出来炫耀一番,更待何时?

冽国大公主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准时。罗嬷嬷自是亲自去大门迎接。

崔琉娘就等在花厅里,毕竟她如今身子不便,大公主总不好呵斥自己不懂礼数。没有亲自相迎。

还以为这位大公主会跟二公主一样扯高气扬,却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

冽国大公主穿着庆国的服饰,梳着庆国未出阁姑娘的发髻,连上头的发饰都是庆国最流行的。很是随乡入俗。叫人看着也亲切。

比起二公主,大公主年长两岁,容貌秀美,轮廓不如二公主来得深,倒是跟庆国人有几分相似。身材玲珑,胸口鼓鼓的,腰肢纤细,这一照面。实在是个光彩照人的大美人。

她未语先笑,见着崔琉娘便开口道:“这是护国公夫人吧?久闻其名。幸会。”

“见过大公主,”崔琉娘起身略略抬手,虽说是一国的公主,但是叶纪泽是超品的护国公,地位超然,没必要对其他国家的公主卑躬屈膝。

冽国大公主也是明白人,没怎么计较这些礼数,笑着道:“护国公夫人不必拘束,我今天来,也是想向夫人道歉。前几天小妹顽皮,闯入叶府来吵闹,惊扰了夫人,实在是我管教不利。”

崔琉娘眼皮一抬,说二公主顽皮,就想轻轻揭过?

这位大公主看着亲切,内里却不一定了。

她笑着答道:“二公主倒也不至于惊扰了我,只是吓着府里不少人,连大门和摆设都砸碎了一些,大公主可要看看?”

若是吵吵闹闹就算了,砸门和打坏别人府里的东西,那可就是没教养的表现了。

一国的公主擅闯别人府邸,随意砸烂东西,传出去不是大公主没有管教不利那么简单揭过的。

大公主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皱眉道:“不必看了,坏了什么东西,还请夫人列上单子,回头我就让人把相应的赔偿送过来。”

芳春眨眨眼,二公主那天过来是气势汹汹,可是没砸什么东西,怎么夫人会说她砸坏了不少摆设?

大公主要列单子,她该怎么写?

罗嬷嬷会意,冽国伸手给叶府一个狠宰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二公主虽说没砸坏什么东西,但是的确踢伤了门房,还推搡了两个小厮,摔得鼻青脸肿的。

叶府的人哪里是外人能欺负的,夫人这是替他们出气呢!

不好好宰上一笔,从冽国公主身上剥下一层皮来,哪里能打消心头之恨?

罗嬷嬷比芳春的心眼要多些,姜还是老的辣,她让芳春磨墨,仔仔细细写上打坏的东西,写的不多,却每一件都是罕见的精品,价值连城。

她是知dào

的,冽国两位公主的感情可没看起来那么融洽。

大公主虽说来为二公主赔罪,却不一定乐意给二公主收拾烂摊子,赔上这么多的金子来给叶府。

到头来二公主的荷包大出血,可不就要埋怨到大公主身上来?

谁让大公主点头答yīng

,叫自己赔那么多的金子,怎么知dào

里头有没动手脚,故yì

为之的?

罗嬷嬷麻利地列好单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大公主身边的婢女。

大公主扫了一眼,眼底掠过诧异和厌恶。她知dào

二公主搅蛮任性,被皇帝宠坏了,谁知dào

会如此过分,居然不把叶府放在眼内,真的不是故yì

的吗?

得罪了叶纪泽,这位可是庆国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岂不是要自己难堪?

大公主打定主意二公主就是故yì

的,当然没想过这些东西完全是崔琉娘杜撰出来的玩意,只打算赶紧回去把这个单子扔在二公主的脸上,让这个妹妹胡闹!

她这辈子的脸面,都让二公主给丢光了。

光是坐在这里,大公主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一样。

还以为借着给二公主赔罪的理由上门,崔琉娘对自己印象好,也更会亲近几分。

如今看来,大公主显然是想错了。

这个妹妹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怎么就没仔细打听了再上门?

大公主原本生怕事情有变,索性赶着上门来赔罪,没想到把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她低头抿了口茶,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自己没忘记要上门来的目的:“这个单子我会拿回去,让二妹妹过目的。不管如何,妹妹犯错,就该自己承担责任,冽国人从来不会推卸责任,夫人尽可放心。”

“此事不急,要是二公主能把相似的玉器送回来,那就更好了。”崔琉娘想着二公主肉痛的模样,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大公主感觉从踏进叶府开始,就一直被崔琉娘牵着鼻子走,叫她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今儿上门除了替妹妹赔罪,还有一事……昨晚的意wài

,也请夫人别放在心上。”

意wài



崔琉娘神色不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懒洋洋地道:“大公主不必如此,上门便是客人,怎能总是赔罪。罗嬷嬷,赶紧上几碟点心,让大公主尝一尝。”

罗嬷嬷点头,很快送来几碟精致的点心。一个个只有拇指肚那么大,一口一个,绝不会弄花口脂。尤其上面雕花,摆在一起就像花团锦簇,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是庆国特有的点心,大公主不妨尝尝。”崔琉娘率先捡起一颗丢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融化。厨娘的手艺极好,小小的点心做得色香味俱全,总是叫人胃口大开。

她有意转开话题,总觉得大公主这是来者不善。

昨晚上的叶纪泽神色有些古怪,估计跟大公主提起的意wài

有关系。

究竟是什么,崔琉娘宁愿从叶纪泽嘴里听见,也不愿意大公主添油加醋地乱说。

大公主是个聪明的,也没多提此事,很是夸奖了点心一番,寒暄了几句,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大公主,崔琉娘若有所思地坐在花厅里久久没有回神,直到叶纪泽找来,她才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过去:“还不坦白从宽,这大公主都找上门来了,说不是故yì

的谁会信?”

大公主分明是上门来膈应自己的,叶纪泽还吞吞吐吐不肯说,崔琉娘反而被蒙在鼓里了,着实不好受。

外人都知dào

的事,她却不清楚,可不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夫人别生气,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为夫不说,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叶纪泽带着她回到内室,见崔琉娘盯着自己,无奈地叹道:“昨晚宴席上,一个宫婢不小心弄洒了热茶,我虽然避开了,衣摆还是沾上了一点,只得去朝阳殿换上一套新的衣袍,免得在皇上面前失仪。”

“刚脱下外衫,就听见门外有人靠近,匆忙间有人闯了进来,为夫下意识一挡,没料到居然是大公主。”

说到这里,叶纪泽皱了皱眉:“大公主衣衫不整,似乎被什么刮破了,吓得面色发白,抓着我的手臂不放。正好这时候,她的婢女赶了过来,看见了这一幕。冽国使臣大闹了一场,认为大公主衣衫不整在为夫的怀里,我就有娶她的义务,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崔琉娘豁然起身,满脸不悦:“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分明是故yì

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愿者上钩

等等,崔琉娘说完,忽然又回过神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纪泽。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如果是其他人被冽国的大公主暗算,还情有可原,但是叶纪泽身负武功,五识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个不动武艺的小丫头偷偷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如何能发xiàn

不了,还给冽国大公主看光了,占便宜了?

崔琉娘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他道:“夫君武功盖世,如何能发xiàn

不了冽国大公主,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纪泽苦笑,就知dào

她能很快猜出来,无奈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为臣者不得不听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下令?

他不得不从,原本只觉得此事瞒着也无伤大雅,回头再跟崔琉娘解释就是了。如今想来是自己下意识觉得太简单了,纸包不住火,又如何能瞒得住?

尤其冽国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不可能一直瞒下来的。

只是叶纪泽没料到,会在崔琉娘揭开的,居然会是冽国大公主自己!

还是亲自上门来,亲口暗示崔琉娘,这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皇上的意思?”崔琉娘沉吟片刻,便能想到冽国三姊妹之间的龌蹉,估计这回是冽国的大公主被人暗算吃亏了。

只是她被暗算,牵扯到叶纪泽身上,怎么还主动来告sù

自己?

崔琉娘有些想不明白。谁吃亏了还亲自来添油加醋,生怕她不生气吗?

等等,或许此事正中冽国大公主下怀。让崔琉娘生气,跟护国公闹别扭,叶纪泽自然就会厌恶她。

那么有心人想要把她强加到叶纪泽身边的主意,就要被掐死在摇篮之中。

不得不说,冽国大公主这步棋走得极好。不退反进,估计也叫背后指使之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崔琉娘摸着下巴,瞥见叶纪泽无奈的神色上前要揽住自己。不由轻轻避开了,冷哼道:“既然如此,我们又怎能让大公主失望了?再说。夫君也是听命行事,身为妻子如何能不配合?”

说罢,她去内间用冷水洗了脸,显得面色苍白得很。这才掀起帘子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芳春和罗嬷嬷看在眼内。实在急得不行。

还以为崔琉娘是被气坏了,过两天就消气,谁知dào

一连几天,她直接搬去了东厢,离得叶纪泽远远的,更是让她们担心得不行。

崔琉娘和叶纪泽的感情这般好,怎的为了一个冽国大公主却闹起来了?

罗嬷嬷端着鸡汤,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爵爷何其无辜。冽国大公主不知廉耻,倒是连累了爵爷。”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怎的不是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有情?”崔琉娘一边说着违心话,一边低头喝着汤,免得脸上的神色装得不够完美被精明的罗嬷嬷给瞧出端倪来。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对叶纪泽,也是对新帝。

难道自己身为夫人,就不能吃醋了?

自家丈夫在宫中参加宴席,竟然被算计,虽说没脱光衣服被看了,但是据说大公主梨花带雨地扑到叶纪泽的怀里狠狠哭了好一会儿。

哼,她的夫君是谁都能抱的吗?

崔琉娘一脸怒意,却把汤水喝得干干净净,将碗筷放下,她摆摆手打断罗嬷嬷道:“说爵爷无辜,我也是能明白的。只是这会儿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很难当没有发生过。嬷嬷让我自己静一静,过阵子等我想明白了,自然会跟夫君和好的。”

她说得含糊,也是不想罗嬷嬷过分担心。

只是要骗倒外人,首先就要骗倒自己人。

若是罗嬷嬷没表现出焦急和担心来,如何骗得了外围的眼线?

闻言,罗嬷嬷只能叹气,小两口吵架,不是她们这些外人能左右得了的。

尤其夫人还有身孕,怎么也气不得,让两人分开冷静冷静也未尝不可。

罗嬷嬷对冽国大公主是咬牙切齿,这般不要脸的姑娘,活生生坏了爵爷和夫人的感情,下回就算不符合礼数,她也不想再让这位公主进门来了。

崔琉娘看着罗嬷嬷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好歹又瞒过了一天,只是心下对嬷嬷有些歉意,叫她如此担心自己。

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这些天虽然表现出生闷气的样子,可是该吃的该睡的一点没落下。

还比以往多吃了两碗饭,好在罗嬷嬷认为自己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菜,也没放在心上,尽心尽lì

让厨娘变着花样给崔琉娘做好吃的,生怕她饿着了。

又担心她生气,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今崔琉娘好吃好睡,罗嬷嬷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崔琉娘夜里睡得早,芳春欲言又止地替她铺床,明白罗嬷嬷的话夫人多听不进去,她也就不便多言了,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在外间守着。

只是不知为何,芳春刚躺在软榻上,没多久就感觉眼皮沉甸甸的,眨眼间就不省人事。

崔琉娘屋内的烛火没点起,只是窗口一阵凉风吹过,榻前便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她无奈地瞥了眼来人,又看向外间,没有丁点动静,恐怕芳春又给弄晕了。

这些天也是难为芳春了,每回都被弄晕,睡得反而不好,第二天萎靡不振,好几次被罗嬷嬷数落。

“夫君也是的,很不必每晚都过来。”崔琉娘坐起身,叶纪泽赶紧扶着她,用外袍把她裹住,生怕她着凉了。

“白天不能来见夫人,夜里再不来,我可是要忍耐不住的。”虽说是新帝的主意,崔琉娘又配合得很,反倒叫叶纪泽郁闷了。

白天他们正扮演着闹别扭的两口子,谁也不能见谁,叶纪泽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恨不得跟黑衣人过两招,好宣泄心里的烦闷。

上午还得去宫里跟新帝商量,听说崔琉娘不搭理他,新帝笑得十分畅快,若非是皇帝,叶纪泽恨不得扑过去揍他一顿。

这家伙肯定是想到以前被崔琉娘拒绝的事,如今也不知dào

是不是公报私仇,什么妙计没有,非要让他跟崔琉娘过不去!

叶纪泽有些无可奈何,低头吻了吻崔琉娘的脸颊:“夫人,再多熬几天,我就要忍不住了。”

崔琉娘心下好笑,侧过头问道:“身为护国公,怎能这般没耐性?”

“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是一番难耐地折磨。”叶纪泽轻轻叹气,只盼着事情赶紧结束,他又能跟崔琉娘毫无芥蒂的见面,不用夜里偷偷摸摸的。

“虽说每天夜里来见夫人,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过能光明正大就更好了。”

他笑了笑,夜里避开所有的侍卫,又不能让人发xiàn

,偷偷摸到崔琉娘的房间来,从窗口偷摸着钻入,真有几分偷情的味道。

偶尔为之,也挺有意思的。

前提是,叶纪泽不必一直如此。

崔琉娘没好气地推了推他,难为叶纪泽在偷偷摸摸中还找到了乐趣:“这才是开始,夫君多忍耐些才是。”

叶纪泽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腹,为了给新帝铲除最后的一波麻烦,他也只能耐着心忍下来了。

毕竟此次冽国大公主能绕开所有的宫女和御林军,顺利到达他住的宫殿,实在太蹊跷了一点。

加上后面跟着的丫鬟,嚷嚷的所有人都知dào

了。

最让人深思的一点,在外殿宴席上的使臣,如何会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指责他?

这一切就像是预先准bèi

好的,一环接一环,首先是加害冽国大公主。

大公主可不是蠢的,身边不知dào

有多少心腹保护着,竟然也被人伤了。

虽然伤势不重,可是最后竟然孤身一人逃出来,身边连个搀扶的丫鬟都没有,这就值得人深思了。

接着是清楚叶纪泽的位置,又像是事先就知dào

他沐浴的使臣。

说宫里没有安插眼线,就连三岁小儿都不能相信的,难不成还有千里眼吗?

新帝刚刚登基,铲除了一部分其他王爷留下的钉子,可是没料到冽国这么偏远的国家,一双手竟然这般长,探到了庆国的皇宫里头。

这对新帝来说,不得不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身边的心腹要是别国的探子,哪天不明不白死了,估计也不清楚是谁的手笔。

再加上庆国的消息总是第一时间传到别国帝王的耳中,毫无隐秘可言,实在是后患无穷。

正是如此,叶纪泽才不得不承认,新帝一点上不了台面的计谋,竟然能试探出这么大的事来。

曾经的十四王爷只爱风花雪月,又挥霍无度,朝中老臣不知多少都在担心他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君王。

如今看来,显然是他们多虑了,皇家哪里有蠢人。坐在这个位置,肩头担上了责任,就会清楚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先帝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十四王爷隐藏的功夫也不容小看。这么多年来,就是叶纪泽也不能不承认,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是一次开玩笑一样的试探,就连他也觉得太儿戏了一些,竟然这般凑效。

一想到冽国的爪牙深藏在皇宫之中,叶纪泽也不由头疼,总不能一个个排查。

新帝倒也果duàn

直接,把叶纪泽当作一个大诱饵放下,引诱宫里所有的小鱼虾不管不顾地扑过来上钩,要一举抓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匪夷所思

崔琉娘转眼间也能明白宫中的形势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不管冽国大公主是不是自编自导自演,但是有人想要加害她,用的还是宫中的人手,这就值得让人玩味了。

新帝刚刚登基,早就已经把宫里的势力清扫了一遍。

如今冽国竟然能把爪牙安插进去,实在不能不叫新帝警惕。

正好冽国似乎对叶纪泽感兴趣,新帝便以他为诱饵,引蛇出洞。

显然背后的人太心急了一点,这才刚到庆国没多久,就已经迫不及待出手了?

能在大公主身边和庆国宫里安插人手,或许幕后黑手就是冽国人。

崔琉娘眯了眯眼,尤其潜入大公主的身边,是冽国二公主,还是那位小皇子?

原本对小皇子还有几分同情,如今倒是没剩下多少了。

皇家果真没有孩子,皇子才九岁,或许已经懂得宫中生存的游戏规则了。又可能身边有人出谋划策,不然如何在没有生母的保护下,安然地活到现在呢?

至于冽国的二公主,看着鲁莽娇蛮,谁知dào

是不是扮猪吃老虎,特意装出来的样子,好叫人松懈下来,最后防不胜防?

崔琉娘摸着下巴,看来冽国储君之战,要在庆国开始打响了。

就不知dào

,谁才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护国公和夫人不和的消息,兜兜转转,最终传到了不少人的耳边。

有幸灾乐祸地道:“早就觉得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护国公夫人也不是个识趣的。不懂得讨人欢心,可不就要被冷落了?可怜腹中的孩子还没出生,这就要失去了丈夫的宠爱。”

有感同身受地道:“冽国大公主要真是顺利进了叶府。护国公夫人的出身可不如她,难道要让位吗?好好一个正室夫人,最后却叫一个别国公主给占了,谁能咽的下这口气?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得替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争一争。”

就连皇帝也在早朝的时候,忍不住揶揄了叶纪泽两句:“听闻护国公惹得夫人不高兴,被赶出来了?”

叶纪泽没好气地低着头。也不想想究竟是谁让自己当诱饵的,如今倒是幸灾乐祸。

上朝的大臣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明白新帝的意思。

有精明的早就打听过了。新帝还是十四王爷的时候就对护国公夫人十分有意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是这回冽国大公主推脱不了,皇上不就有机会把崔家那位姑娘纳进宫里来?

虽说有些违背了祖训。叫皇家脸面上有些不好kàn

。但是只要皇帝喜欢。谁敢说一个“不”字?

除了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御史,一个个心里都开始活络起来,是时候让自家夫人去走动走动,跟护国公夫人拉近关系。

谁知dào

什么时候,这位夫人会一步登天,成为皇帝的新宠?

事先跟崔家姑娘打好关系,总是不会错的。

叶纪泽轻飘飘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把他们的心思都尽收眼底。不由冷光微闪。

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夫人上面,以为自己不知dào

这些大臣存的什么心思?

居然一个个等着他和崔琉娘分开。还便宜了新帝?

倒像是这几位大臣会做出来的事,只是叶纪泽都记下了,却按兵不动。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吗?

新帝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唇边噙着笑意,难得看见叶纪泽的怒意险些没能掩饰住的样子,比起以前冷冰冰的神色要有意思多了?

他一手托着下巴,心里饶有兴致地想,不知dào

这些大臣以后会怎么倒霉呢?

自己还盼着叶纪泽的报复手段,可别叫人看得没意思才是。

这消息也传到了冽国两位公主和皇子的耳边,皇子只点点头,一脸懵懂地低头喝药,仿佛毫不在意,根本就没听进去,反倒是他的奶娘挥挥手示意报信的人离开,还特意赏下了一袋金骡子,出手极为大方。

冽国大公主听了,恨恨地撕掉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不说,还将桌上的茶具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哗啦啦地传来,也没能叫她心底的怒意打消多少。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算计了。

大公主自问足够小心,却没料到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又是她多年来的心腹,居然是别人的爪牙?

一个不留神就让对方得逞了,叫她失了名声,成为了自己的污点。

这次出行,父皇何曾就不是给他们几个子女的考验?

偏偏第一次的失误就在她的身上,恐怕消息已经传回了冽国,自己在父皇心目中好不容易努力攀爬的位置,如今又要掉进谷底了。

大公主气得脸色苍白,又想到自己被刀光剑影吓得慌不择路,竟然被人引着跑去了护国公的身边。

对方的意图足够明显,那就是把她和护国公凑作堆。

一来可以毁了大公主的名声和清白,二来让她不得不留在庆国,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真是一石二鸟,其心可诛。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叶纪泽背对着自己,身穿月白色衣袍,俊美的面庞,双目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带着柔情蜜意。

大公主面颊顿时火辣辣的,这种感觉是平生第一次,她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产生了兴趣吗?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叶纪泽带离庆国,回到冽国成为自己的皇夫之一。

可惜叶纪泽身居高位,据说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是超品的护国公,不可能会让他跟着自己去冽国的。

大公主心下惋惜,倒是怒意消去了不少。

她拍了拍手,一个绿衣丫鬟兢兢战战地进来跪下。一声不吭等待大公主的吩咐。

大公主自从心腹丫鬟背叛之后,雷厉风行把身边人都清理了一遍。宁愿杀错也绝不会放过,冤死的下人不知dào

多少。

但他们不过是卖身给大公主的奴仆。大公主要他们死,他们还不能不死。

绿衣丫鬟亲眼看着几个感情颇好的姊妹被活活打死,害pà

得整夜睡不着,对大公主更加敬畏。

大公主要的,就是这份敬畏,只有畏,没有敬也无妨。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好歹让他们害pà

,才会臣服于自己,不敢轻易背叛。

“二公主那边如何了?”

绿衣丫鬟尽职尽lì

地禀报道:“二公主大发雷霆。好几个丫鬟被鞭笞而死,说是办事不力,毛手毛脚的让二公主不痛快了。”

“办事不力?”大公主冷哼一声,估计这次没弄死她。让二公主不痛快了。

也是。新帝的意思**不清,没有直接把她嫁给护国公的意思,只道是一场意wài



在场指认的下人都让她杀光了,没有证人在,大公主矢口否认,谁能奈何得了她?

庆国的皇帝倒也识趣,没逼迫自己,含糊地带过。只让她来处理。

二公主一计不成,肯定不甘心。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大公主这次有了防备,就不信凭着二公主的脑子还能成事!

“妹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我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大公主冷笑一声,她可不是软柿子,任由别人来揉捏!

这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倒是她以前轻敌了。这次之后,自己绝不会对二公主手软!

二公主气得要命,又狠狠砸了一个茶杯,扔到贴身伺候的丫鬟身上,砸得她头破血流:“饭桶,真是一群饭桶,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公主饶命,”丫鬟匍匐在地,浑身颤抖,顾不上去擦脸颊的血迹。

虽然生气,二公主还不至于失去了理智。心腹不好培养,已经一怒之下杀了三个,再杀下去,谁还敢对自己忠心?

“行了,赶紧出去疗伤,让阿穆进来。”

丫鬟很快退下,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赶紧把一个黑袍男子给请了进来。

“是谁又惹得公主不痛快了?”黑袍男子的声音温柔如水,叫二公主满脸的怒容渐渐散去,甚至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阿穆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也是自己的军事,有他在,一切才会如此顺利,二公主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这群饭桶把事情搞砸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我的好姐姐没能衣衫不整地闯进去,竟然最后还能保持清醒,真不愧是她,忍耐力一流。”二公主明明让大公主的贴身丫鬟下了药,叫大公主在庆国皇宫里大大地丢脸。

谁知dào

大公主只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不对来,丫鬟勉强将计就计,把她赶去了护国公的住处,又闹得人尽皆知。

可惜庆国皇帝的态度,却叫人十分不悦,似乎无动于衷,二公主皱眉道:“庆国皇帝是什么意思,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倒是便宜了我的好姐姐,难不成皇帝是看上姐姐了?”

说罢,她轻轻笑了:“要是真看上了也没什么不好,终归把她留在庆国,等回到冽国,可不就没人跟我争抢皇位了?”

对那个从小就是药罐子的弟弟,二公主压根就没放在眼内。反正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何必理会?

阿穆却不像二公主这么乐观,心底隐隐透着几分不确定和异样,总觉得其中有差错。

二公主的生母用了好几年的功夫,的确在庆国安插了爪牙,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候总能用上。

如今虽然用上了,却比他想象中容易太多了。

没有半点阻碍,甚至庆国皇帝也没有发难,简直是匪夷所思。

原本他就不同意这次的冒险,是二公主非要为之,只能帮着收拾烂摊子,把事情推到大公主身上,只说她是对护国公一见倾心,这才会用上如此下作的法子去接近叶纪泽,好嫁入叶家。

这等于是在大公主身上泼污水了,但是大公主除了清理掉身边人,再没有别的举动,这叫阿穆十分不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索命

“公主,还是小心为上。”阿穆不得不提醒二公主,大公主手段狠辣,城府极深,这次吃了闷亏,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二公主瞥了他一眼,阿穆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一些:“不必担心,姐姐如今被庆国皇帝盯着,不会轻举妄动的。”

“还有皇子殿下,虽说年纪还小,只是身边的奶娘不得不防。”阿穆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只要一点不小心,就得万劫不复。

“那个药罐子,就算奶娘再厉害,还能做什么?”二公主压根不把小皇子放在眼内,奶娘再聪明也只是仆人,能够动用皇家的侍卫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足为患。

阿穆依旧忧心忡忡,二公主不耐烦地道:“我会小心的,接下来还是再接再厉,把姐姐踩下去,不然我也不能安心。”

不把大公主踩到泥里去,她总是不能完全安心。

这个姐姐总能不经意间翻盘,多年来看她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只高不低就明白了。

自己的生母贵为宠妃,也没能把大公主给灭了,平白给她添了一个强敌。

思及此,二公主满心的不痛快。要是生母早早把大公主扼杀在襁褓之中,如今的她何曾要这般辛苦?

早就是冽国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了,如何还要苦苦挣扎着,防备着?

阿穆却不认为大公主有了防备,他们能够像上次那般轻易暗算得到:“大公主明显心生警惕。想必不易成事。”

二公主忽然打了个哈欠,感觉很困,懒洋洋地道:“阿穆。别涨人气焰,灭自己威风。你也累了,好好歇息,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应付。”

阿穆知dào

此刻无法劝阻她,只得应声就要退下。

可是等他察觉不对,要迅速离开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进鼻尖,阿穆反应过来用手捂住口鼻。却已经无济于事。

眼皮越发沉重,他看见二公主倒在软榻上毫无知觉,自己却浑身发热。就知dào

被暗算了。

至于背后暗算的人是谁,不用想必然是大公主。

阿穆狠狠咬了自己的手腕一口,疼痛让他保持了一会的清醒,艰难地迈步想要离开这里。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但是二公主很快睁开眼。双目茫然,没有任何神采,恍恍惚惚地撕扯身上的衣裳,然后看了过来,抓住阿穆拖到了床榻上扑了过去。

阿穆失去理智前心里悲哀地预感到,这一局他们输了,还输得一塌糊涂。

崔琉娘正在榻上昏昏欲睡,被身边带着凉意的双臂搂住。不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见是叶纪泽。无奈地道:“夫君不是进宫去了,怎的这么早就回来?”

叶纪泽知dào

自己心急了,赶紧起身到暖炉前熏了熏,又脱掉身上沾了雪花的外袍,笑道:“处置的事交由皇后娘娘来办,我只是去走了个过场,自然很快就出宫了。”

“听说是二公主那里出事了,她受伤了吗?”崔琉娘很是好奇,来禀报的太监面色古怪,说话含含糊糊的,叫自己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的。

“不是,二公主跟她麾下的谋士搅合在一起,不知dào

被谁知dào

了,嚷嚷得整个皇宫都知dào

了。好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皇上也不能不管不顾。”叶纪泽双手熏得暖和了,这才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崔琉娘眨眨眼,有点不可置信:“冽国的公主倒是够大胆的,在皇宫里如此胡闹,也不怕被别人知dào

吗?还是有恃无恐,怎么胡闹庆国也不会管?”

她歪着头,又有些不解了:“就是二公主胡闹,冽国丢脸就算了,怎么皇上还让皇后娘娘去处置了?”

不就是一对未婚的男女一时情难自禁,在别国皇宫里颠鸾倒凤,被人知dào

了,因为冽国大胆的民风,只会感觉不习惯,让皇后去处理算什么事啊?

难不成还让皇后主持公道,叫二公主收敛点,请两位离开皇宫再续前缘?

叶纪泽伸手抚了抚崔琉娘的小腹,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回来总要用手感觉一下自己的孩子正一天天的长大。

他摇摇头,贴着崔琉娘的耳边开口,似乎不愿让腹中的孩子听见:“若是胡闹也没什么,偏偏二公主把那位谋士给弄死在床榻上,这就难以收场了。”

崔琉娘吓了一跳,要说男人把女子弄死就算了,还是第一回听说女人把一个男子给玩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冽国女子这般健壮?还是说那谋士的年纪不轻了,受不住折腾?”

“那谋士年纪轻轻,只不过二十出头。”叶纪泽又贴着她的耳边低声说话,欣赏着崔琉娘的耳尖被他温热的气息给熏得粉红:“虽说味道没有留下,但是看着床榻上的惨烈,二公主和那位谋士应该是被人下药了。”

崔琉娘皱眉冷笑:“二公主上回算计大公主,如今又被算计回去,也是活该!”

“二公主一直依靠这位谋士,这才万事顺利。如今失去了他,就像是被人斩断了手臂,以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叶纪泽很清楚这位二公主的斤两,若非有那位谋士在,又如何能得冽国皇帝的欢心,稳稳当当地活到如今?

皇宫那是吃人的地方,二公主在冽国还有生母的保护,离开那里,在庆国又有谋士在身边。如今失去了谋士,又怎会是大公主的对手?

“这两位公主的厮杀倒也厉害,大公主竟然能无声无息对二公主下药,只是这药从哪里来,又是怎么带进皇宫去的?”崔琉娘不由沉思,这位大公主实在不容小看。

叶纪泽一脸凝重:“这也是皇上担心之处,冽国在庆国的势力,比我们预料中还要强dà

。若没有帮手,大公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这样厉害的药。”

崔琉娘却是灵光一闪,摇头道:“夫君,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叶纪泽好奇地看了过来,静等她的答案。

她却笑笑,没有卖关子:“夫君怎么忘了,不管是什么药,总要有配药的人。我们都想着大公主是从宫外把药粉弄进来的,怎么就没想到是宫里有人配出了药,再转送给大公主?”

叶纪泽心下一动,豁然开朗:“夫人是怀疑大公主手上的药粉根本不是从宫外找人偷偷带进来的,而是宫里有人配好药,交到她的手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冽国的小皇子了。”

“不错,”崔琉娘点头,却也没把话说得太满:“小皇子常年要吃药,随身带的药材肯定不少。耳濡目染,会配药也不算什么。要是有药方在,不管是什么药都能轻易配出来。”

冽国皇子有两点最方便的,一是年纪小,不引人注意;二是从小的药罐子,手边随时都能有药材,再不济有个头疼身热向太医院索要药材,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去。

叶纪泽比她知dào

得更清楚,冽国皇子身边可是有一个懂医术的奶娘。有她在,任何药粉要配出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最重yào

的是,他们没有证据。

药粉随风而散,味道没有留下,甚至没在体内残留,连御医都无法察觉出来。

二公主醒来之后,对所有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认为自己对谋士早就有了心思,这次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会酿成大祸。

叶纪泽也只是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这样的药,能够无知无觉激发起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兽性来。

二公主只怕早就对这位谋士不满,却又不能不听他的话。在药粉的控zhì

之下,索性把人弄死了,以后再不用听命行事。

她心性高傲,又贵为公主,却要事事听从一个谋士所言,早就不耐烦了。却又不能不听,保住如今的地位。日久生怨,恨不得有一天能把谋士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谋士却是对二公主动了凡心,不然怎的毫无反抗,直至死去嘴角还含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崔琉娘忍不住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实在是极为残忍的。

这位谋士为二公主鞠躬尽瘁,估计没料到二公主早就对他心生不满,借着药力直接发泄出来,毫无悬念把人弄死了。

没了这个谋士的约束,生母又远在冽国,二公主冲动莽撞的性情恐怕要出事的。

崔琉娘没料到自己一言中的,很快又有人来请叶纪泽进宫,说是二公主大发雷霆,要去跟大公主索命。

光是听着,就叫人头疼了。

二公主喊打喊杀,却苦于没有证据,完全是不占理的。

就算有心人都能明白是大公主所为,但是无凭无据的,二公主又怎样奈何得了大公主?

索命?二公主似乎忘记了,谋士在名义上不过是一个随从,一个下人死了,却去找大公主索命,根本是一场大笑话。

而且谋士又是死在她的床榻上,说是莫大的污点也不为过,二公主这样跑去跟大公主理论,不是自取其辱吗?

若崔琉娘是大公主,绝不会放过这次羞辱二公主的机会,以报上次的陷害之仇。(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谈一谈

二公主也是豁出去了,阿穆死了,她等于是被人硬生生切断了臂膀,如何能不怒?

以前还有阿穆在旁边压着她的脾气,如今人都死了,身边的下人一个比一个害pà

二公主,谁敢不要命开口劝阻?

结果便是任由二公主跑到大公主住的地方高声责骂,别提多难看了。

庆国皇后也只派人守着,别闹出大事来就行,至于二公主跟泼妇一样骂街,丢的是冽国的脸面,跟她有何关系?

二公主喜欢,那就让她骂。骂得多难听也无所谓,皇后还巴不得二公主多骂些,让庆国的人都瞧瞧,这就是冽国皇家人的教养。

大公主在里面听得脸色都变了,她从来没想到二公主失去谋士之后居然如此幼稚,竟然跑过来骂街,以为她会跑出去跟二公主对骂吗?

底下伺候的人低着头,有冽国的,也有庆国的,一片静悄悄的,衬得二公主的叫骂声简直尖酸刻薄,刺耳至极。

丢脸丢到庆国来,大公主不由冷笑。她一直坐在里面,任由二公主不停责骂。

骂一骂又不掉肉,随她就是了。丢脸的是二公主,大公主也懒得去劝,反正也劝不走,何必出去白费力qì



二公主骂累了,自然就会走。大公主施施然在里面喝茶吃点心,刚开始听得不痛快,渐渐就当是耳边风,根本没放在心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别说庆国的,就连冽国的下人都不得不佩服大公主的涵养。外头骂得如此难听,却跟没事人一样,丝毫没跟二公主计较。更别提是让侍卫把人赶走了。

大公主是巴不得二公主越是丢脸,这里的消息传回冽国,只会让父皇更加惊怒。

那时候,二公主的生母再怎么宠爱,也不可能让父皇息怒,愿意把皇位给二公主来继承了。

如此愚蠢的妹妹,父皇如何会放心把冽国交给她?

冲动易怒。有勇无谋,胆大妄为,这就是她的妹妹。冽国的二公主。

二公主骂街的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中。

崔琉娘听了之后只觉得好笑,二公主真是被保护得太好,冲动又幼稚。难道站在别人门口骂一骂。对方就是羞愧难当,直接出来认罪?

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估计二公主就算把喉咙喊破了,嗓子再说不出话来,骂个一天一夜,大公主都不可能理会的。

到头来,难过的不只是二公主,丢脸的不也是二公主吗?

她却丝毫没有考lǜ

这些。冲动地跑去大公主门口叫骂,没看所有人都在看二公主的笑话吗?

偏偏二公主却不自知。还骂得兴起,听说后面的话越发难听,皇后派去的人都有些听不下去,躲得远远的,免得尖锐难听的声音污了自己的双耳。

崔琉娘知dào

,这位二公主是破罐子摔了。她过得不好,就别想大公主过得好。

害死了她的谋士,怎么也要大公主一起付出代价。

只是就这么大声叫骂,除了让冽国丢脸之外,能有什么用处?

两败俱伤,获利的反而是别人。

崔琉娘叹息着摇头,二公主的段数远远不及其他两位,要是真的成为冽国的皇帝,庆国倒是往后无忧了。

她好笑,看向叶纪泽道:“二公主这般冲动易怒的性子,要是以后成了皇帝,冽国的大臣可就要悠着点了。”

听叶纪泽说的,谋士虽说对二公主忠心耿耿,却遭了她的厌弃。要不然一点药粉只是起了诱惑的作用,可不会叫二公主动了杀心。

大臣们若是怕死之辈,谁敢谏言,冽国不用周围的国家动手,自己很快就灭亡了。

毕竟一个只喜欢听好话的皇帝,一点谏言都听不进去,只会越发的刚愎自用,很快就把冽国玩完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冽国,将它收在囊中,可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崔琉娘一句玩笑话,倒是叫叶纪泽记下了。

他低头亲了亲崔琉娘的脸颊,笑道:“皇上若是听了夫人这些话,定然会高兴的。”

崔琉娘挑眉,想到那位玩世不恭的新帝,也是无奈。

这位皇帝说是将叶纪泽视为心腹,可又时不时把他推出来做一些危险任务,像这回直接做诱饵,真不知dào

是喜欢还是讨厌叶纪泽。

崔琉娘即使没出门,也明白不少人正看着护国公府的笑话。

同情的人不少,幸灾乐祸地更多,都等着看戏,以为护国公就算不乐意,或许都要把冽国的大公主收进府里。

她的出身不高,大公主进来肯定要当大夫人。

叶纪泽要是又良心,就让后院的两人平起平坐。若是个喜新厌旧的,还哪里有崔琉娘落脚的地方?

冽国大公主看着也不是个能容人的,崔琉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尤其如今还怀着身孕,大公主要是看不顺眼,不乐意护国公的继承人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崔琉娘的处境就跟危险了。

好在崔琉娘跟京中的达官贵人没什么来往,更别提是那些贵夫人了,倒也少了很多借着关心的名义上门假惺惺关怀一番,其实打算过来看戏的客人,还算耳根清净。

就是杜吟秋也让身边的丫鬟过来关心一番,很是顾忌护国公的身份,却又悄悄转述,说是处境不利,尽可投奔她。

崔琉娘心下一暖,这世上也只有生母才会如此担忧自己。

这场戏也实在做得太逼真,连罗嬷嬷也骗过去了,整天忧心忡忡。

她叹了口气,看着外头夜色已深,叶纪泽还赖在自己身边迟迟没离开,不由好笑道:“夫君再不回去,嬷嬷定然以为你失踪了,更是担心不已。”

叶纪泽扶着额头,也是头疼。自从两人假装吵架又分开房间来睡,罗嬷嬷对崔琉娘是无限关爱,对他就是痛心疾首,恨不得说服自己回头是岸。

每天晚上罗嬷嬷都要来关怀一番,叶纪泽也有些受不住了,再拖下去,他首先就要撑不下去,这场戏暂时可不能草草落幕:“我让人挡着,只说是早早歇下了。”

崔琉娘看着他头疼的模样,笑眯眯地道:“大公主很能忍,只得委屈夫君了。”

叶纪泽巴不得大公主翻脸,再也不忍下去,跟着二公主一起胡闹,他们这场戏就能尽快散了。

可惜足足一整天,大公主大门紧闭,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声音,仿佛根本没住过人。

要不是仆人还在走动伺候,他真以为大公主早就已经避开了,没听二公主激烈的叫骂声。

叶纪泽倒是低估了大公主,这位出身不显赫的皇女小时候也过得不如意,比谁都有耐心,又忍耐力一流,不然如何能渐渐讨得皇帝的欢心,稳稳坐在皇长女的位置上?

二公主终于是骂累了,歇了一会,周围自有婢女把热茶奉上,又送来点心,还把椅子搬来,连遮挡的棚子都飞快地搭起来了,不得不说手脚挺快的。

她满yì

地点了点头,这才坐下,有些不耐地皱眉,指着跟前一个伶俐的侍从道:“换你去叫骂几句,骂什么好呢?”

被点名的侍从一脸死灰,周围下人的眼神满是同情。

二公主忽然一拍掌,笑道:“姐姐最是自命不凡,又是冰清玉洁,你就骂她睡遍了身边的侍卫,看看她还是不是能忍得住,坐在里头一直不吱声?”

侍从满脸惶恐,跪在地上:“公主,奴才不敢……”

“不敢?那留着也没什么用,直接拖下去杖毙了吧?”二公主摆摆手,自有两个侍卫上前架起侍从就要往外拖。

侍从连连求饶,叫道:“公主饶命,奴才这就骂,一定让公主满yì

。”

二公主这才挥挥手,示意侍卫放开侍从,笑道:“这才对了,跟着我的狗,就该乖乖听话。这么害pà

做什么,以后我当了皇帝,你们也是鸡犬升天,骂一骂大公主算什么,指不定以后跟着我享尽富贵荣华,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往后还怎么给我办差?”

侍从诺诺应下,站在门口,终于鼓起勇气大骂起来。

二公主一手托着腮,一边抱着手炉,听得十分满yì

。侍从可不是读书人,骂人不带拐弯抹角的,这些下人出身市井,骂人极其难听。

她要的,就是这份粗鄙的难听,不知dào

大公主还能不能再忍下去?

大公主听了新一轮的骂声,顿时捏着手里的书卷几乎要撕烂了。二公主真是越发过分了,还叫来一个不上台面的侍从来叫骂,污蔑自己的清白,倒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内!

殊可忍孰不可忍,大公主扔下手里的书卷,冷声道:“弓箭手准bèi

,让那侍从立kè

闭嘴!”

她可不能继xù

让二公主胡闹下去了,平白让庆国的人看笑话!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围墙上射出,直接没入侍从的胸口。

侍从低头看着羽箭,瞪大眼,目光里满是茫然的倒下。

二公主嘴角的笑容一收,猛地站起身看着死去的侍从,脸上满是阴霾。

果真如此,大公主不想忍下去了吗?

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大公主站在门内,目光冰冷地看向二公主,招手道:“妹妹,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

二公主冷哼一声,不悦地道:“我跟姐姐没什么好谈的,里面是龙潭虎穴,我更加不敢进去了。身边好好的侍从都让姐姐害死了,谁知dào

我进去,会不会也死的不明不白?”

阿穆死得凄惨,即便是她亲手把人弄死的,却少不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二公主绝不会承认,阿穆的死跟自己有直接的关系。说什么一直心藏怨恨,这才会对阿穆下毒手,简直是一派胡言。

分明是大公主在背后嫉妒阿穆的才能,但是阿穆对自己忠心耿耿,大公主一直没能把人收在麾下,于是用计把阿穆弄死!

大公主看着她冷笑,那个谋士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倒是二公主说什么都不承认是她把人弄死的。

虽说自己是稍微动了点手脚,如果二公主不是早就对阿穆存了杀心,又如何会这般顺利?

说到底,二公主也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

“妹妹可别忘了,这里是庆国,却不是冽国。我们同是皇家人,有什么事关起门来商量就是了,没得叫人平白看笑话了。”

即便周围没什么人,谁知dào

庆国皇帝有没派暗卫来盯梢?

二公主嘴角一扯,无所谓地道:“姐姐敢对我身边人下手,还有脸说这话?要不是你先动手,我会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吗?”

说到底,都是大公主的错!

大公主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却也没否认药粉的事自己的确参与过。

唯独漏算的是二公主的愚蠢。居然直接过来跟她闹,还在大门口骂街,以为是街上的粗鄙泼妇吗?

同为皇家人。大公主实在替这个妹妹感到丢脸。

“你来我往,算是扯平了,妹妹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大公主说完,再不多费唇舌,转身就进去,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

二公主脸色铁青,她动手让大公主丢脸了。所以大公主就让自己不痛快了?

大门完全关上之前,大公主冷不丁丢下一句:“你别总缠着我,却叫别人得yì

了。妹妹就不想想。药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直到大门紧闭,二公主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回想着大公主最后说的话。

她们相争,却是别人得利了?

除了那个药罐子弟弟。别无他想。

要是两位姐姐相继失去了继承权。那么最后便宜的不就是他了吗?

二公主虽然笨,但是大公主说得够明确,让她不得不琢磨起来。

庆国皇帝的眼皮底下,不可能把药粉带进宫里来,要无声无息地做出药粉,除了皇子身边的郎中,不作他想。

那是皇子生母留下的郎中,平日沉默寡言。但是一手医术却了得,不然皇子的病拖了这么久。御医都束手无策,怎么还活下来了?

二公主想起自己的母亲说过,曾经想要除掉这个碍眼的弟弟,却一次次失败,便再没动过手了。

如今想来,这个弟弟真是深藏不露,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吗?

离开冽国到庆国,没有父皇盯着,他就开始露出真面目了?

思及此,二公主没有急着去找皇子的晦气。

大公主分明是准bèi

祸水东流,她还不至于那么蠢,愿意被这个姐姐牵着鼻子走。

但是有些事,的确需yào

好好查一查了。

原来根本没放在眼内的弟弟,也该重新审视才是。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不过京中的达官贵人茶余饭后都会提起这个冽国的二公主,忍不住笑一笑。

跟自家姐姐吵架就算了,但是贵为冽国的公主,跟泼妇一样大吵大闹,骂的话还极为难听,那就实在稀罕了。

不少人原本以为冽国虽然小,好歹来的是皇家公主和皇子,身份地位断然不同。谁知dào

偏远小国也不过如此,再是挖出矿产变得富裕了,依旧摆脱不了曾经的粗鄙,连小门小户的姑娘家都不如。

一时间,冽国皇家人的名声算是一落千丈。

崔琉娘怀疑新帝是故yì

的,不然皇宫里发生的事,怎么没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中?

达官贵人随意闲谈就算了,就连大街上的小贩都能知晓一二,更别提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那是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们曾经亲眼看见一样。

这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是冽国的两位公主知dào

了,少不得又要闹腾一番,难道新帝的目的在此?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请教夜里偷偷摸过来的叶纪泽:“皇上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让人议论纷纷,就不怕冽国翻脸?”

“冽国理亏在先,哪里敢发难。”叶纪泽笑笑,耐心地解释道:“在庆国的皇宫弄死了人,二公主本就是理亏,又去大公主门口吵闹,大公主随手就射杀了一个侍从,完全没把庆国放在眼内,草菅人命,就是传回冽国,冽国的皇帝也没理由指责庆国。”

原本就是两位公主到处胡闹,怎么能怪庆国议论纷纷?

要是她们端庄贤淑,做事有理有据,不像泼妇一样吵闹,冽国倒能理直气壮说庆国污蔑两位公主。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dào

冽国皇帝听到消息后会不会气得要吐血?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皇子守礼又乖巧,不知冽国皇帝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崔琉娘说完,忽然一顿,扭过头来好奇道:“难不成这位小皇子是故yì

的?躲在一旁,悄悄看两位公主出丑?”

“或许如此,只是他也掺和不得。要是跑进来劝阻,少不得要被两位公主迁怒,若是为此受伤,就真是得不偿失了。”叶纪泽摇头,小皇子那身板,瘦得干巴巴的,大风来了都能吹走。

两位公主却是擅长骑射,一手马鞭也使得虎虎生威,要是一个冲动,一鞭子下来了,小皇子只怕要一命呜呼。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得化为泡影了。

崔琉娘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冽国的公主确实厉害,手里的马鞭不离身,好在那天上门来的时候稍微收敛了,马鞭没拿在手里,自己也没激怒她们,不然一鞭子过来,要是避不开可就要痛死人了。

“小皇子就不怕冽国皇帝怪罪下来,说他没有去劝阻两位姐姐,任由她们在别人家门口丢脸?”

叶纪泽又是摇头:“夫人此话差矣,皇子身子弱,一直卧榻歇息,尤其长途跋涉之后,身子亏得厉害,连床榻都下不了,如何能亲自去劝解?”

这番话的确在理,就是冽国皇帝在这里也挑不出错来。

难怪宫宴的时候小皇子也只露露脸,很快就被奶娘搀扶离开了,留给庆国大臣的印象便是这个虚弱的身影,的确叫人挑不出错来。

不管是无意还是故yì

,是有人在身边指点,或者会是小皇子自己的意思,都是相当理智的举动。

崔琉娘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要是小皇子身边有高人指点,自己又是城府极深,以后登基为冽国皇帝,不出二十年,或许会成为庆国的劲敌。”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识和聪明,实在不得不防。

想必来庆国,也是小皇子心里有数的。长途跋涉,他很可能会死在半路,但是在这里,就能远离冽国皇宫,迫害减轻,算的上是一场豪赌了。

毕竟如果赌输了,输的就是他的命!

能够对自己这般狠心的,只怕长大了,也是不容小觊的角色!

“防范于未然,小皇子在这场皇位继承人的角逐中要是赢了,怕是要后患无穷。”不是崔琉娘冷血,而是她身在庆国,自然希望庆国长长久久的强dà

和安康。

她不希望有生之年,会碰上有国家侵略,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女饱受战火的波及,每天生活在兢兢战战之中。

叶纪泽握紧她的柔荑,轻声安慰道:“夫人放心,绝不会让他得逞就是了。”

他比崔琉娘更明白这个小皇子长大后,只怕会长大成十分可怕的劲敌。

任何强dà

的敌人,都该掐灭在火苗之中。

这是他的意思,也是新帝的意思。

冽国需yào

一个继承人,那么只能是最弱的,而给最强的一个!

崔琉娘眨眨眼,忽然道:“所以皇上打算扶植冽国的储君,不会是皇子,或许也不是大公主?”

叶纪泽微微颔首,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夫人很不必忧心这些,为夫定会让你和孩子以后安安心心地生活,一切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都不会发生。”

崔琉娘依偎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叶纪泽的肩窝,嘴角噙着浅笑,心里顿时明白了。

在宫里上演的这场闹剧,原本还以为是小皇子身边的人在推波助澜,大公主再直接下手。如今看来,螳螂在前,黄雀在后,新帝可不就是那只黄雀了?

可怜大公主虽说已经察觉到有小皇子的手笔,想要祸水东流,却不知dào

其实在小皇子的身后,还有庆国皇帝的影子。

也不清楚小皇子是不是已经琢磨出不对劲来了,毕竟事情太过顺利,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去走。

以他身边几位能人帮忙,想必一切顺利才是理所当然的,若非叶纪泽提起,连崔琉娘都不知dào

其中有庆国皇帝的手笔,更何况是冽国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满盘皆输

冽国皇子因为身体孱弱的缘故,进宫后就一直没再出去过。毕竟长途跋涉之后,庆国的御医也生怕这位皇子在庆国一命呜呼,到时候他们就跳进黄河水洗都不清了,索性让他卧榻歇息,这总不会出错。

好在这位皇子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乖乖在外臣留宿的宫殿里歇着,没再出去过。

太医院的御医每隔一天过来请平安脉,这位小皇子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倒也没有恶化,算是平稳了下来,这才让人松了一口气。

这天御医请完平安脉离开,留下药方便带着药童离开了。

小皇子常年用药,身边伺候的人抓药和煎药都是极为熟悉,根本不需yào

太医院派人来帮忙。

任是谁一天三顿药跟吃饭一样,每天都不间断,也会熟能生巧。

卧榻已久,小皇子手里捧着书卷,忽然一下子扔在地上,气鼓鼓的,一张小脸苍白中带着铁青。

奶娘已经见怪不怪,弯腰捡起书卷,轻轻叹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我还要装药罐子到什么时候?”小皇子不耐烦地说着,皱起眉头:“以前在冽国,奶娘让我忍着,我就一直乖乖忍着。好不容易离开冽国,来到庆国,还得忍着!大姐和二姐已经快走到头了,我还要继xù

忍着吗?”

“大公主和二公主还在,就很难有殿下的机会,殿下再耐心些,很快便能得偿所愿。也不枉娘娘牺牲性命,保住了殿下。”奶娘轻柔地说着,又仔仔细细给小皇子腿上的毛毯拉高了一些。

小皇子却不领情。一手推开毛毯,冷声道:“那个女人哪里是为了保住我,为的是保住娘家的辉煌!只要我还活着,那个家族就一日不会衰败。”

奶娘脸色一变,见门口守着的是她的心腹,这才松了口气:“殿下慎言,娘娘总归是为了殿下着想……”

“行了。这些话说了好几年,小时候我不懵懂无知,这才被忽悠了过去。如今长大了。又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奶娘就不必多言了。”小皇子可能察觉自己的语气太糟糕,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勇气开口道歉。和缓道:“要是她还在,我又怎会被人欺负至此?看看二姐,就是因为有生母在,才能活得恣意妄为。”

他一直羡慕这位二姐,虽然二公主头大无脑,又冲动莽撞,但是若非有生母在身边一直护着疼着,又如何过得这般轻松快活?

谁不想有人在一旁帮忙担着。而不用自己孤独地撑着。

他瘦弱的肩头,早就要承shòu不住。想要伏在母亲的怀里哭诉一番。

只是奶娘养大了自己,事事替他着想,到底不是生母。

小皇子心里把奶娘当成了母亲,可惜奶娘谨守主仆之位,根本不愿意跟他亲近,叫自己心里遗憾得很。

奶娘板着脸,却是不高兴道:“殿下,二公主如此任性妄为,不知dào

给冽国带来多少麻烦。正因为她的生母是宠妃,又一直护着她,才让二公主始终没长大,不够懂事,难道殿下也想学她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小皇子一肚子的话在嘴边转悠了一圈又吞下了,二公主的确蠢,但何曾不是让自己羡慕这份无拘无束的愚蠢?

因为不管她做什么,总会有一个母亲来帮忙收拾烂摊子。

而他自己,一切都得自己承shòu着,连个撒娇和抱怨的地方也没有。

小皇子收拾心情,木然地点头道:“奶娘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他主动承认错误,果真奶娘的面色好kàn

了不少,柔声道:“殿下也累了,不妨歇一歇,再用点午饭?”

“我听奶娘的,”皇子没有异议,奶娘很快出去张罗了。

他耷拉着小脑袋,一张脸满是沮丧。想到奶娘对自己的期待,小皇子又不得不振作起来。

再忍耐一阵子,两位姐姐失去了继承人的位置,就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宫里已经打点过了,父皇无声无息之中被下了药,自从娘亲死后就再没有嫔妃怀孕。

后宫一直扩张,但是仍旧没有子嗣出生。那种秘药是娘亲祖传的,没有解药,也绝不会被人察觉出来,就连冽国最好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

没有弟妹,只要两个姐姐不在,自己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小皇子目光闪烁,想到那位狠心的父皇,从来不来看望他不说,对两位姐姐却是极好的。好像两个姐姐才是他的孩子,自己却是外头捡回来的。

奶娘虽说父皇越是没注意到他,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后宫的嫔妃手段百出,让人防不胜防,与其成为靶子在外头遭殃,倒不如隐藏起来,关起门来安安静静地生活。

奶娘是对的,因为他一直病怏怏,父皇没有过问,又住在偏远的宫殿,后宫的嫔妃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才让小皇子能平平安安活到如今。

他清楚奶娘总是对的,但是自己真的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拍拍手,伺候的心腹很快出现在榻前:“二姐不足为患,让大姐赶紧歇一歇便好。”

二公主那点吵闹算得上什么,再牵扯大公主私下跟不少男人勾搭,在冽国人听来不过一笑置之。如果大公主登基,身边充盈后宫,多少男人都能享用。

在庆国如此保守的地方才会引人诟病,若是回了冽国,大家只觉得大公主潇洒风流,是个情场老手罢了,根本不当一回事。

只是小皇子比谁都更清楚,父皇最忌讳的是什么。

他摆摆手,心腹很快便出去办事了。

心腹跟在小皇子身边几年。早就清楚这位殿下心思慎密,根本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童。

不过也是,在皇宫这样吃人的地方。若是再天真烂漫,如今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能活下来的,就算是九岁的稚儿,都不会是善茬。

不到半个时辰,叶纪泽就接到了消息,这时候他正摸进崔琉娘的房间打算歇下。

这时候他也不得不爬起来,脸色不怎么好。

崔琉娘不由失笑。安抚他道:“冽国的小皇子终于动手了,夫君不是该高兴才是?”

叶纪泽闻言,也跟着笑了:“夫人说得对。好不容易等到他按耐不住出手,我该高兴才是。”

小皇子忍不住了,出手了,才会出现破绽。他们才能有机可趁。

等了又等。总算等到这位沉稳的小皇子难得冲动了一回。

“倒是奇怪,不像是这位小皇子以往隐秘的作风,实在太胆大了一些。”叶纪泽看着信笺上的消息,很快扔到茶杯里,看着纸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最终消失殆尽。

“他派人传信回冽国,告sù

皇帝,大公主叛国了。”

“叛国?这个罪名可不小。简直是要逼死大公主了。”崔琉娘皱眉,的确不像小皇子以往的作风。他从来都是无声无息。在背后推波助澜,从来不会主动出手。

所以至今大家都当他是无害的,只是个可怜的药罐子,没有药材维持着,根本就活不下来。

冽国皇帝对他不以为然,后宫的嫔妃早就把小皇子遗忘,不然他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只是贸然出手,冽国皇帝真的会相信他吗?

“看来这次是他擅自出手,没有跟身边的人商讨。”叶纪泽抿唇一笑,到底是九岁的孩子,城府就算再深,犹如孩童一样,始终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形势大好,小皇子完全占了上风,于是打算果duàn

出手,斩草除根了?

他低头又亲了亲崔琉娘的鬓角,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小皇子这次出手,实在太迫不及待了。他不会想到,一次的失误,很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冽国皇帝不是蠢人,以前是没把这个儿子放在眼内,如今小皇子公然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又如何能不明白?

很好,不必他们出手,小皇子想必在冽国皇帝的心里,已经从继承人的位置上彻底被除名。

除非小皇子能杀掉两位姐姐,又熬得比冽国皇帝还要长命,不然要登基为皇,希望实在渺茫。

尤其是冽国皇帝已经察觉了小皇子的意图,又如何会让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继xù

活下去?

皇帝的疑心尤为重,小皇子这一手不但暴露了自己,还表明这么多年其实是养精蓄锐,对皇位虎视眈眈。

这让冽国的皇帝如何能忍?

哪个帝王都不能忍受卧榻之前有旁人酣睡,就算是至亲骨肉亦然。

惹怒了皇帝,小皇子的下场可想而知,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

崔琉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不是没有挽救的希望,可惜小皇子太心急了,派去的是自己的心腹,这下子真是想推卸责任,把自己摘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叶纪泽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若是不起眼的侍从去报信,即便是小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也能辩驳说是对方诬陷,最多令冽国皇帝不快,倒也不至于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可惜小皇子过于急躁,派去的是多年的心腹,原本是想让冽国皇帝相信,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崔琉娘脑子里的心思一转,幸灾乐祸地道:“这么大的消息,如何能不知会两位公主,尤其是大公主?”

“夫人说得极是,为夫这就派人悄悄告sù

大公主。”叶纪泽笑笑,对大公主来说,这真是难得的惊喜了。

的确是惊喜,小皇子自己作死了,少了她不少麻烦,不必再琢磨怎么无声无息把这个弟弟弄死。

原本打算借刀杀人,可惜二公主没有上钩。

如今有冽国皇帝亲自出手,哪里需yào

她来烦恼?

小皇子占尽了优势,却被自己一手坏棋弄得满盘皆输,连小命都弄丢了,大公主恨不得拍手称快。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那么多能人异士在身边辅助,想必死去的母妃早就准bèi

好一切,又有家族私底下帮忙,想要成就大业,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在小皇子一时的冲动之下全部化为了泡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香吻

奶娘收到消息,已经是半天之后了,气急败坏地回来,看着一脸轻松的小皇子,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半天的时间,足够那些后宫的嫔妃兴风作乱了。

加上皇帝的猜忌,小皇子就算能活命,也很难再回冽国去了。

他们这些年的苦心,被他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瞬间溃不成军。

奶娘心疼小皇子,却也是无可奈何。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位殿下根本不能明白她的苦心?

看见奶娘的神色,小皇子还无知无觉:“奶娘的面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奶娘叹气道:“殿下知dào

自己做了什么?一切都搞砸了,兴许大公主很快就要动手,我们只能倚靠庆国皇帝,才能保住性命。殿下也不必担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指不定以后皇上驾崩,殿下还有机会回冽国。”

小皇子听得懵了,起初还知dào

自己偷偷下决定,肯定要惹来奶娘的不快,不免有些心虚,只是奶娘说到后来,他却是茫然:“奶娘说什么,两位姐姐不在,我不就能回冽国去了,怎的说得好像我这辈子都不能回去一样?”

奶娘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简单解释了一番,叹道:“奴婢不怪殿下,只怪底下人也是个拎不清的,跟着一起胡闹。”

小皇子彻底傻眼了,他还为自己这番计谋沾沾自喜,怎的一个峰回路转。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明明要把大公主拽下来,失去继承人的位置,怎么到头来反而是他遭殃了?

奶娘正要说话。门外一个丫鬟飞快地扑过来传话道:“不好了,大公主带人赶过来了。”

小皇子手足无措,根本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大公主会过来,肯定是已经知晓了自己陷害她的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奶娘当机立断,抓着小皇子的手臂把他扯下床榻,很快藏在柜子里。低声吩咐道:“殿下别出声,先躲藏一会,奴婢很快去应付大公主。等我们一走。殿下就去见庆国的皇帝,答yīng

他留在庆国,不再回冽国去。”

她想了想又不是很放心,又道:“娘娘生前还有一个小金矿。虽然不大。但是算是富足,每年的产量也不少。想要庆国皇帝答yīng

,可以许这个好处,但是不要一开始就拿出来说,直到最后才许之。”

小皇子眼睛通红,舍不得奶娘,抓着她的手一直不放:“你留下来,大公主气势汹汹。不敢对我做什么,但是却会对你下手的。”

他不忍心这个一直陪着自己的奶娘也要离开。用力抓住她的手不愿意放开。

奶娘狠狠心,把手臂扯了回来,厉声说道:“殿下该明白,做任何事之前需yào

三思而后行,不管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需yào

承shòu。不只是殿下自己,就是身边人也如此。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殿下失败了,死的便是最亲近的心腹。公主不会对殿下动手,却很可能先斩断殿下的臂膀,让你孤立无援,这比死还可怕。”

她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心里想要教导小皇子的事更多,可惜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奶娘见小皇子快要哭出来了,只得柔声安慰道:“殿下别怕,只要活着,殿下以后会有更多的心腹在,可是不要尽信他们,殿下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她终究只能含泪转身,关上柜子,整理的衣衫很快调整表情,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奶娘很明白,大公主不会善罢甘休。亲自动手杀掉小皇子,只会引来诟病,她不是蠢人,绝不会这时候下毒手。

那么小皇子向庆国皇帝求助,便有了生还的机会。

她不懂什么家族利益,也自知这些年已经回报了当初娘娘的恩惠,这时候只当小皇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珍惜。

奶娘只想小皇子能好好活着,就算仅仅能做一个普通人,不能当上冽国的皇帝,她也心满yì

足了。

大公主看见她走出来,身边没有小皇子在,根本就在意料之中,不由冷笑地喝道:“把她这个在主子面前妖言惑众的仆人拿下!”

奶娘没有挣扎,只辩解道:“大公主如此作为,没有经过皇上的同意,就这般定下奴婢的罪?”

“我已经传信给父皇,禀报了这里的事,想必父皇绝不会允许有人在幼弟面前胡言乱语,肯定会赞成我的先斩后奏。”大公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冽国的皇帝,就算心里多恨小皇子,在人前肯定不会发难,以维护自己的脸面。

把奶娘抓起来,说她蛊惑小皇子,正称了父皇的心,大公主何乐而不为?

奶娘却是笑了,笑得yì

味深长:“大公主的话,奴婢记下了。”

大公主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觉得这个奶娘不过是故布迷阵,便没放在心上:“带回去,就地处决。庆国的人问起来,只说是我们冽国的事,让他们不必插手了。”

她当机立断,这个奶娘实在留不得。

在大公主看来,没有奶娘的辅助,小皇子不过是九岁的孩童,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之前那些事足以看出这个奶娘的睿智和手段,决不能让她留下,免得横生枝节。

出乎意料的是,庆国也没有人来干涉,任由大公主把奶娘处决了。

她摆摆手,让人去处置奶娘的尸身,却听说小皇子跑去见庆国皇帝求庇护,不由冷哼道:“真是个胆小鬼,却也聪明。知dào

回不去冽国,打算留在这里当质子吗?”

在冽国好歹是一国皇子,药材和吃食源源不绝,都是上上之品。

但是在庆国,那待遇就不一定有这般好了。一个没有用的别国皇子,谁会乐意花大钱供养着?

大公主琢磨一番,要是她以后登基为皇,暗示庆国皇帝把这个弟弟杀了,或许庆国为了能跟冽国合zuò

,指不定就会答yīng

下来。

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皇子罢了,杀掉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简直就像是捏死蚂蚁一样容易,理由也是充足的,比如说小皇子身子孱弱,到底没能救过来,就此夭折了?

大公主嘴角一弯,也不在乎小皇子跟庆国皇帝摇头摆尾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让他再多活两年又如何,这幼弟给自己添的麻烦不少,就这么死了,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

叫小皇子吃些苦头也好,煎熬几年,到底没能逃出她的手掌心,仍旧丢了性命,不知dào

那时候会不会后悔跟自己作对?

庆国的皇帝倒也爽快,考lǜ

了一天,便答yīng

了小皇子的请求,只是让他把金矿的位置说出来,又有亲笔写下的转让书,证明要送给庆国所有。

小皇子寄人篱下,迫于无奈,也只能答yīng

庆国皇帝的请求,却有唯一的条件:“还请皇上能派人寻回奶娘的尸身,让她好好安葬。”

他已经知dào

奶娘被大公主所杀,却无能为力,根本救不了她。

即使救不了,却也不忍心奶娘暴尸荒野,好歹有一处地方能安葬。

新帝自然不会拒绝,还赞叹道:“皇子宅心仁厚,朕又怎能不答yīng

?”

找回一个奶娘的尸身不过是小事,能把金矿拿到手的确是意wài

之喜。

金矿的位置还极为巧妙,在冽国和邻国的交界,属于三不管的地方。

所处的地方十分隐秘,又有山贼遮掩,谁也不会想到荒凉的山后会是一处挖掘的金矿。

有了转让书,庆国很快让人掌握了这个金矿。

小皇子的母族早就自顾不暇,也没人去阻拦庆国皇帝派人接手金矿。

他们也明白,冽国如今是呆不下去了,若是没有庆国的庇佑,灭族是迟早的事。

得到金矿,让国库顿时没有以往那么紧巴巴的,新帝的心情极为不错。

崔琉娘看着叶纪泽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由笑着问道:“拿到金矿,缓解了国库的危机,皇上是打算就此收手,跟冽国的合zuò

也是可有可无了吧?”

叶纪泽摇头:“一座小金矿罢了,只能暂时缓解,并非长远之计。”

听罢,崔琉娘是明白了,不由挑眉:“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皇上是这个意思吗?”

叶纪泽好笑,这个比喻太直白了一些,却也是大实话。

他在崔琉娘耳边低语了几句,笑道:“此事有劳夫人了。”

“没问题,一切包在我的身上。”崔琉娘惊讶地抬头,笑着保证。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有用武之地,尤其叶纪泽竟然愿意让自己出手帮忙。

“有为夫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夫人在家里也呆得烦闷了,偶尔一点乐子,对自己的身体和孩子也有好处。”叶纪泽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给自家夫人找乐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崔琉娘自然是赞同的,每天在家里养膘,汤汤水水的,又被押着在床榻上歇着,什么事都不能做,不过几个月下来,她已经烦闷得不行。

长此以往,她得闷疯了才是。

还是叶纪泽贴心,忙碌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找乐子。

崔琉娘一时高兴,仰头奖励了他一个大大的香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请帖

大公主收到叶府的请帖,颇为意wài



毕竟之前她被人算计,险些叫护国公娶了自己。叶府对冽国肯定没什么好印象,皇权继承之争却牵扯到叶纪泽身上去,哪里会主动示好?

但即便是龙潭虎穴,大公主也不得不应下。

小皇子已经得到了庆国皇帝的默许,留在了庆国,起码在重新积累起足以跟她抗衡的力量之前,都会安安分分地留在这个地方。

要是得了庆国皇帝的青眼,少不得会辅助他登基。

这不是大公主想要看见的,她在冽国皇宫缺少势力,没有二公主那样厉害的生母周旋,什么都需yào

依靠自己。

她盯着请帖,沉吟许久,终究还是打扮停当,前往叶府。

以前为二公主的事去过一趟,却是给这个妹妹泼污水。

如今得改变策略,跟叶府冰释前嫌,尤其跟崔琉娘打好关系。

据闻护国公对这位夫人极为宠爱,如今崔琉娘有了身孕,叶纪泽身边别说是一个侍妾,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只要得了崔琉娘的好感,她就不信叶纪泽不会帮自己成为冽国的皇帝。

这对叶府来说也是莫大的好处,想来叶纪泽劳苦功高,却只得了一个没有实权的护国公头衔,心里兴许对新帝有所不满。

她正好趁虚而入,收揽人心。

只要叶纪泽点头,大公主也乐意顺水推舟。在自己登基后扶持他坐上庆国那把无上的椅子。

不同于上回的冷淡,罗嬷嬷亲自在府门候着,恭敬地请大公主进去。

大公主扫视了一圈。府里的下人拘谨地站在一旁,生怕惊扰了自己。

她心里暗暗点头,崔琉娘管家确实有一手,下人一个比一个规矩。

迈步进去,大公主的目光落在上首,微微有些诧异。

叶纪泽居然不在,招呼她的人只有护国公夫人?

崔琉娘笑吟吟地伸手。请大公主坐下:“夫君被急召进宫,想必很快便回来了。”

看见大公主的眼神,她就明白这人的意思。

大公主矜持地笑笑道:“护国公的公务繁忙。很不必为了招待我特意赶回来。”

“待客之道,理应如此。”崔琉娘倒没十分热情,让人送来茶点,东拉西扯地寒暄。

大公主一边思索护国公夫人态度跟以往的变化。一边小心对答。很是顺着崔琉娘的话,一时两人瞧着是相谈甚欢。

足足半个时辰,崔琉娘这才恍然回到正题:“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跟公主闲聊,倒是忘了正事。”

大公主嘴角含笑,等待她的下文。

崔琉娘拍拍手,芳春很快送来一个锦盒,放在大公主的跟前。

“夫人。这是什么?”大公主疑惑,崔琉娘却伸手笑着打开。

“公主看看便知dào

了。”

大公主看着锦盒。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是冽国的孤本,她曾四处找寻,毕竟父皇最是喜欢这样的玩意儿。

原本想着父皇四十大寿的时候送上,可惜迟迟没能找到,她已经准bèi

放qì

了,怎的峰回路转,崔琉娘竟然找到了?

“还请夫人割爱,将此物送予我。”大公主说着,又想到语气过于强势,很可能引来崔琉娘的不满,缓和道:“我正打算送给父皇做生辰礼物,一时情急,还请夫人见谅。”

“为人子女,公主这也是孝心,我怎能不成全?”崔琉娘笑眯眯的,把锦盒往大公主面前一送,只是神色有些犹豫:“我也想就此送给公主,只不过这是百宝斋掌柜的心头好,说可能是冽国少见的珍品,便想着送来给公主瞧瞧,辨认一二。”

言下之意,这东西不是她的,而是阮掌柜的,总不好就此夺人所爱。

大公主哪里能不明白,当下笑着点头:“那么我回头跟阮掌柜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割爱。还请夫人美言几句,好叫阮掌柜不至于为难我。”

“公主哪里的话,此等举手之劳,我怎会不愿意?”崔琉娘示意芳春把锦盒收起来,大公主的目光随着锦盒而动,颇有些依依不舍。

崔琉娘这次却没有客气,直接把锦盒交给大公主,而是说道:“今儿天色不错,公主不如跟我去游湖?”

大公主如今还不明白这位夫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一路跟随。

湖边是一艘画舫,看着颜色应该是新打造的。

护国公对他的夫人果真宠爱,显然崔琉娘在家里呆得闷了,怀了身孕又不好出门,这边想尽办法给她寻乐子。

大公主眼底透出几分艳羡来,有这样的夫君,真是三生有幸。

可惜身为公主,她的婚事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

即便成为冽国的女皇,大公主也只能遵从祖训,从大臣里挑选适合的男子来充盈后宫。

这些男子不论美丑,只看身份地位,实在无趣得很。

在后宫里也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又如何有真心可言?

不过总比做普通的公主,为了皇权,被父皇随手指派给哪个大臣的公子,然后在后院相夫教子,摆平那些不安分的侍妾。

这样的生活比死还难受,所以大公主说什么都要争一争,好摆脱如此无聊之极的人生。

画舫很大,里头却是布置得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固定在船舱,椅子亦然,都是圆形,又在边上包了厚厚的布料,显然是担心崔琉娘磕着碰着了。

脚边没有多余的东西,也是害pà

她被绊倒。

光是这份用心就是难得,大公主提着裙子上船。刚刚坐下,又见崔琉娘让身边的丫鬟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送上。

这次大公主倒是淡定了,护国公夫人极为受宠。想要什么可不就是唾手可得?

要什么珍宝,自然是拈手就来。

崔琉娘指了指锦盒,笑道:“这是百宝斋送来府上的小玩意,我瞧着一物不错,打算送给公主,当作是见面礼,小小心意。还请公主笑纳。”

“夫人客气了,”大公主打开锦盒,唇边的笑容微顿。很快恢复如初,只是心跳如鼓,几乎要一颗心都跳出来,悄悄倒抽了一口气:“这是一件古玉器?”

“是。掌柜瞧着成色不错。便一并送过来了。我瞧着有些年头,又听闻公主喜爱书法,有这镇纸是最好不过了。”崔琉娘满不在乎,仿佛一件古玉器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大公主稍稍平复心绪,只是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发颤。

她知dào

百宝斋是庆国最大的玉商,听闻手上有不少好东西,其中阮掌柜跟崔琉娘更是莫逆之交,隔一段时日有好东西送上府来给护国公夫人过目。喜欢的便留下,不喜欢的就直接送回去。

虽说有人传言百宝斋有新帝为靠山。也是他的私产,大公主却是不怎么信的。

人云亦云罢了,先帝还在的时候,百宝斋已经有了不少念头,那会儿新帝还是吃奶的孩子,怎么弄出如此厉害的私产来?

说是先帝的私产,那就更可笑了。偌大的国库,还有皇宫里的珍品都是皇帝的,何必在民间弄出一间玉铺子来跟别的玉商抢生意?

不过有说百宝斋的靠山是叶纪泽的养父,这倒有可能。

不然叶府怎能一直稳稳妥妥地保下来,叶纪泽又如何衣食无忧?

这府里看着并非金碧辉煌,可仔细一瞧,摆设每一件都是精品,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光是刚才送上的茶水,茶叶是今年第一茬的新茶,用的是三年前的冬露。

新茶叶是有市无价,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基本上都送去皇宫给皇帝享用的。就是皇帝也时不时只赏赐给大臣几两茶叶,已经是无上的尊荣了。

护国公府却是用茶叶来招待她,看着崔琉娘的模样也不怎么在乎,足见这个茶叶在府里并非稀有之物。

就这一点,就能看出叶府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叶纪泽的身份也有待商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需yào

自己的辅助。

大公主心思百转也不过一瞬间,注意力重新落在这个古玉镇纸上。

镇纸不足巴掌大,光洁的白玉上有着淡淡的褐色血沁。方方正正的,瞧着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她却明白,这东西来头可不简单。

自己也是曾在父皇的书房角落无意中看见过,这是冽国的传国之宝,可惜在祖父的时候宫中失火而被盗,再也寻不回来。

为此祖父十分遗憾,几次三番派人去寻找,都一无所获。

父皇登基后也继xù

去寻找,依旧没有消息,没料到居然流落到庆国来,还落在护国公夫人的手上。

看样子崔琉娘并不知晓此物的价值,大公主心里略略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合上锦盒,微微一笑道:“多谢夫人的美意,此物我很喜欢,却叫夫人破费了。”

“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公主很不必放在心上。”崔琉娘挥手让人送来茶点,她们在湖上停留了半个时辰,很快便靠了岸。

大公主迫不及待想要带着古玉镇纸回去一探究竟,便道:“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很该多歇息才是,我打扰已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不再等一等,夫君很快就回来了。”崔琉娘客气地挽留一番,大公主笑着摇头了。

她尴尬又歉意地道:“上次虽说不是我的本意,却叫护国公为难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夫人能不计前嫌,我已经很感激了,就不必再见护国公,旁生枝节,就此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答案

大公主看着像是优雅和缓地离开了,其实心里急不可耐。

崔琉娘顺势打了个小哈欠,歉意地笑道:“多谢公主的体贴,我也感觉累了些,招待不周,还请公主见谅。”

大公主巴不得立kè

回府,哪里会介yì



两人寒暄了两句,大公主终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崔琉娘揉了揉腮边的面颊,无奈道:“这位公主看似稳重,其实也挺心急的。”

罗嬷嬷是知情的,不由好笑:“任是谁看见那古玉,都要按耐不住的。”

闻言,崔琉娘笑着点头:“嬷嬷说得极是,尤其那东西很可能是打开前朝宝藏的钥匙,更是要让人疯狂了。”

罗嬷嬷没问这古玉是从哪里来的,只张罗着让芳春和青淼扶着崔琉娘进屋去休息。

跟大公主你来我往这么久,中途还跑去游湖,等爵爷回来后少不得要心疼的。

崔琉娘实在不喜欢按理出牌,想什么就做什么,原本没说要游湖,愣是借着大公主来作客跑去吹冷风。

芳春赶紧打来热水给她擦手,青淼也把手炉塞到她怀里,郎中早被罗嬷嬷请来把脉,摸着胡子半晌也点头道:“受了点凉风,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最好在屋里歇着,别到处走动了。”

崔琉娘无奈,整个叶府的人都当她是易碎的瓷器一样对待。不过吹了点风,却又得禁足一阵子。

她瞥见芳春通红的双眼。青淼皱起的眉头,罗嬷嬷担忧的眼神,只得僵着脸点头应下。

难得一场乐子。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幸好结局还不坏,崔琉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后续了。

另一厢的大公主催促马夫迅速回府,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去。

她抱着锦盒回到房间,打发掉伺候的丫鬟,又仔细检查了四周,让所有人离得远远的,这才小心翼翼打开了锦盒。露出里面的古玉镇纸来。

这个方方正正又没多少饰物的镇纸,任是谁只觉得有些年份,能卖上不错的价钱罢了。再没想过其他。

大公主不由庆幸那些人没有眼光,冽国宫里又藏得掩饰,要不然这玩意儿怎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她不由沾沾自喜,果真老天爷是偏爱自己的。别的没有。就送来这个上好的礼物,助她一臂之力!

大公主的指头在镇纸的边角上摩挲,接着伸手一扭,咔哒一声,镇纸上下一分为二。

她喜不胜收,镇纸里头果真有暗格,如同皇宫里那本藏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如此,大公主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一点,一番奇遇就要付诸流水了。

底下的凹槽里有一张泛黄的纸张。大公主轻轻取出,慢慢展开。

这是一幅地图,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其它的描绘根本没有任何的标识,任何地名都没有写出来,她看得不由皱眉。

据闻冽国建国之时便藏有一个巨大的宝藏,为的是给子孙一条后路,都说只是传说,历代帝王相信的人并不多。

尤其祖父只当是传承之物,没料到会有人趁着失火的时候偷走,顿时下落不明。

大公主双颊绯红,想着这么巨大的宝藏,若是找到了,她底气更足了,成为冽国女皇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仔仔细细地把地图记下,然后重新把藏宝图放进凹槽,将镇纸重新恢复原状,心口的悦动还一下又一下的,巨大的喜悦填满了整个胸腔。

大公主花费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来收敛心神,这才命侍从送来地图,平铺在书案上,认认真真对照着记下的地图来寻找。

虽然不容易找到,但是藏宝图在手,时间长些没关系,终归这些都是她的。

大公主熬得双眼通红,足足两天两夜没有歇下,送去的饭食也是匆匆咽下几口便算了,整个人憔悴得瘦了一圈,精神头却是诡异得好。

伺候的丫鬟兢兢战战,都以为大公主去了叶府一趟,被护国公严词拒绝,这便疯了。

也有人猜测是被护国公夫人羞辱了一番,大公主这才破罐子摔了,自暴自弃。

大公主却没有心思理会外头的流言蜚语,盯着地图恨不得看出个窟窿来。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地图来来回回地看了十几遍,依旧没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不过这只是粗略的地图,冽国最精细的地图却是藏在皇宫的御书房里,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大公主犹豫了一番,想到父皇身边一个小侍从,是自己花费了数年才培养起来的皇牌,轻易不敢动用。

但是这时候如果不用,更待何时?

只要拿到精细的地图,她相信这笔宝藏就能手到擒来。

心腹可以再培养,宝藏若是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公主下了决心,直接飞鸽传书,用彼此才明白的暗号让眼线动手把地图拓印再送过来。

可惜等待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大公主逼着自己睡了半个时辰,就听说外头有人来禀,二公主上门来了。

“不见,说我身子不适,闭门不见客。”大公主双眼通红,摆摆手示意身边人把二公主给打发了。

二公主却不请自来,庆国的人不敢拦她,冽国的就更加不敢得罪她,愣是让人进了内屋来:“听说姐姐病了,妹妹这就送来补品,探望一二。”

大公主面无表情地坐起身,冷淡地道:“妹妹这时候见了,可以回去了。”

二公主看见她难看的面色,憔悴的容貌,也是吓了一大跳,心里嘀咕大公主难不成真是病了?

想到外头的传闻,二公主又笑了起来:“都说姐姐患了单相思,对护国公求而不得,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也没见姐姐去澄清。要是姐姐如此喜欢护国公,但是护国公对夫人极为宠爱,实在不行姐姐就退而求次之,不做正室,做妾也是行的。”

大公主冷冷地看向她,居然让一国的公主做妾,这个妹妹是脑子进水了吗?

“妹妹要是想做妾,姐姐倒会成全。至于我的事,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二公主面色骤然一变,大公主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名声毁得差不多了,还一副清高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不惯:“妹妹也是好心,姐姐这是什么话?父皇要是知dào

了,也会成全姐姐的。”

大公主听了,心里不由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妹妹说完了?若是说完了,就此打住,我得歇息了。来人,送客!”

二公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反正她过来是为了看看这个姐姐的窘况,如今看都看了,就算大公主不吭声,自己也是要走的。

大公主见她一走,目光一冷,转向身边伺候的丫鬟:“以后要是谁都随便放进来,你们也不用留下了。”

就算是在行宫,这里的主子是她,不是二公主,这些人究竟是忠于谁的?

下人一个个兢兢战战地应下,好在大公主心里有事,也没计较,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大公主蹙眉,想到二公主的话,心里不由敲响了警钟。

父皇难道真打算牺牲她,潜入护国公府,就算不得宠,也要自己笼络住庆国新帝跟前的红人,究竟想做什么?

小小冽国,难道还打算吞下偌大的庆国,父皇难不成疯了?

大公主感觉事情蹊跷,却没有头绪。自己在皇宫里的眼线太少,消息很难传出来。

二公主因为生母的关系,倒是消息灵通。父皇这般说,绝不会有错,看来自己要加快行动了。

足足十天,冽国皇宫的棋子才把地图送过来,只是人从此之后却杳无音讯。

大公主明白,眼线是被发xiàn

了,叫父皇秘密处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心里也清楚父皇肯定对自己也起了疑心。

眼线的忠臣不容质疑,唯一的可能就是二公主的生母给父皇吹枕边风,罪名便落在自己头上来了。

大公主迫不及待地打开地图,只要拿到宝藏,她就有跟父皇抗衡的力量,到时候很不必再对父皇听命,更不用嫁给护国公,从此守活寡!

精细的地图果真不一样,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她废寝忘食,饿了就匆匆扒几口已经冷掉的饭食,累了就眯一会眼,一颗心扑在地图上,花费了足足五天,终于找到了三处跟藏宝图相似的地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时不待人,大公主清点了几个心腹,还不放心,给他们喂下毒药,免得这些人突然反水,自己说什么都要防备一二。

只是她没想到去了第一处,就碰见了冽国皇宫的魏总管,父皇身边第一大心腹,顿时诧异万分。

大公主想要躲起来,却是晚了,被魏总管身边的大内侍卫擒住,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腹被杀光,自己也难逃一劫,顿时目光绝望起来。

她苦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

身边有别人的眼线,二公主的,小皇子的,还是父皇的?

直到尖刀刺入胸口,大公主在痛楚中坠入黑暗之中,依旧没能得到她要的答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厌烦

冽国大公主一时兴起带着心腹去郊外打猎,没想到遇上了猛兽,最后跌入山谷,死不见尸,不少人唏嘘不已。

不好好地呆在行宫,又不带上庆国的侍卫,只叫上几个只会粗浅武功的下人,遇到危险却帮不上手。

好好一个年轻貌美的公主就这么死了,还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大多数人茶余饭后谈论了一番,很快便抛诸脑后。

崔琉娘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轻轻摇头。大公主比她想象中还要急切,这才死得更快。

难道大公主就从来没想过,那块镇纸是假的?

叶纪泽从身后将披风搭上她的肩头,低声问道:“夫人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我在想,大公主可能到死都不明白,为何事情不如她所料。”崔琉娘覆上落在她肩头的大手,扭头说道。

“多得夫人帮忙,才能做出以假乱真的古玉镇纸来。就连阮掌柜也十分吃惊,想着以后有夫人帮忙,百宝斋的生意必定蒸蒸日上。”叶纪泽也很惊讶,崔琉娘没有亲自动手,只让青淼和百宝斋的几个玉雕师傅出手,不过指点几句,就能让他们一起做出这般逼真的古玉镇纸来。

若非阮掌柜确定,镇纸其实就在冽国皇宫之中,手上这本册子只是从皇宫里拓印出来的赝品,都要怀疑那镇纸是假的,真的就在自己手里。

毕竟这镇纸逼真得仿佛从纸上一跃而出,谁都辨认不出真假来。

崔琉娘笑笑。这是她的技艺,自然比谁都要清楚。

“大公主只是从来没见过真品,才会深信不疑。阮掌柜亦然。才会觉得足以以假乱真。若是送到冽国的皇宫去,冽国的皇帝一看就知dào

是赝品。”

真的假不了,同理,假的也真不了。

她只是结合书上的画册,又动用后世的简单机关,让大公主上当了。

因为崔琉娘表现得十分不以为然,所以大公主便猜测她其实并不清楚内里的乾坤。

加上之前郑重其事送的孤本。显然比这个镇纸更值钱,大公主更是对此没有怀疑。

殊不知孤本是真,镇纸却是假的。全是人手加班加点雕琢而成,又用特殊的方法制造出古玉的假血沁来。

其他还好,假血沁却费了一番功夫,火候不擅长控zhì

。烧坏了几块玉料才造出来的。

光是这点。已经让阮掌柜十分吃惊了。

他知dào

有人造假古玉,也亲眼见过不少,却第一次看着新玉被用别的方法一点点制造出血沁来。

那血沁若非是阮掌柜亲眼看见是伪造出来的,绝不能辨认出来。

指尖拂过,根本没有任何的凸起,摸着平滑,仿佛血沁是长年累月渗进去的,叫他啧啧称奇。

颜色也跟真的血沁相差无几。均匀散布在玉料的各处,根本就不像是人为的。

这技艺巧夺天工。阮掌柜对崔琉娘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河,恨不得把她供起来了。

崔琉娘没把这点小手段放在眼内,笑道:“这点不入流的方法,实在上不了台面,若非这方古玉镇纸实在寻不到相似的,我也不会让人做出来。”

好在大公主没把镇纸带走,悄悄藏起来了,估计想着去藏宝的地方挖掘后再回到行宫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尤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在庆国行宫里,就是冽国皇帝也绝不会想得到的。

大公主想得够全面,可惜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算计进去了。

假的古玉镇纸在前,后有崔琉娘随手绘制的假藏宝图,拿着两件假的东西,怎会找到真的宝藏?

冽国早早就对外宣bù

,因为皇宫曾经失火的关系,古玉镇纸失踪,可能是被贼人趁机偷走,再也无迹可寻。

从上一代皇帝就开始大肆搜寻,直到如今的冽国皇帝也一直没有放qì



谁会想到镇纸根本就没有失踪,还好好的在冽国的皇宫里。历代皇帝是避免怀璧之罪,这才谎称镇纸被偷走,让盗贼终于放qì

对皇宫的搜刮,还有周边大国的虎视眈眈。

可惜大公主却是信了,只因为国库并没有一笔巨大的财富。

冽国的皇帝足够聪明,财富只留给下一代的皇帝,口口相传,其余人等根本就不知dào

真假,仅仅当做是一场动人的传说。

崔琉娘随手绘制的地图,她心里清楚,没有精细的大地图在前,大公主根本不可能找到所谓的宝藏。

果真如此,大公主不顾危险让人从御书房偷出大地图,引来冽国皇帝的注意。

加上有心人给二公主的生母透露了消息,给皇帝吹吹枕边风,大公主只能在美梦中被扼杀了。

冽国皇帝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在他还在位的时候开始觊觎这笔巨大的财富,简直是在虎口抢食,哪里会容得下大公主?

一环扣一环,大公主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还输得一塌糊涂。

这场皇位继承权之争,小皇子输了,只能投靠庆国,成为质子。大公主输了,被冽国皇帝除掉。

那么唯一余下的,就只有二公主了。

这是庆国所有人乐于看见的,二公主冲动易怒,并不如大公主稳重聪慧,又没有小皇子那样身边得高人帮zhù

和指点,唯独有宫中的生母周旋。

山中难容二虎,等二公主登基之后,会不会还对生母言听计从?

实在是相当耐人寻味,崔琉娘想到冽国宠妃的强势,对二公主的掌控,以及在宫中受皇帝独宠,只怕野心不小。

想必二公主登基之后,最大的绊脚石,反而是自己这位生母了。

就算母女感情再深又如何,在利益之前,一切都只是泡影。

皇家没有亲情,二公主对生母的眷恋,也会随着她登基为女皇而烟消云散。

生母手段了得,二公主名正言顺,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崔琉娘抬起头来,后背倚着叶纪泽,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纪泽笑笑道:“不管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两败俱伤是逃不过的。”

冽国越是混乱,对庆国越是有利,能趁机将它拿下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不行,冽国在混乱过后必定元气大伤,被吞并也是迟早的事,庆国只需yào

趁火打劫,分一杯羹便是了。

无论如何,庆国都不会吃亏,巴不得冽国越乱越好。

小皇子留下,大公主又离奇死去,二公主是心花怒放,比平日还多吃了一碗饭,恨不得立kè

回冽国去。

只是生母派人送信来,说是让她耐心在庆国留几天,等收拾残局后再叫人接二公主回冽国。

二公主捏着信笺,心里有些不痛快。大公主死了,小皇子又成为质子,她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不急着回国,留在庆国一天,不就要更危险?

她没几天就急得满嘴是水泡,可惜生母的来信总是叫自己等一等。

二公主烦躁地摔了几套茶具,却也无补于事,只得起身去花园走走散心。

还没走近,远远就听见两个洒扫丫鬟在闲聊。这个时辰正是二公主用膳,也没什么人过来,丫鬟们说话有些肆无忌惮的。

二公主想了想,躲在树后打算听一会儿。

圆脸的丫鬟年长一些,正用瓢子洒着,笑道:“二公主即将登基为女皇了,我们这些奴婢也跟着鸡犬升天,以前刚进宫那个爱嘲笑我的丫鬟,被分去大公主身边伺候还洋洋得yì

,如今不知dào

在哪里哭着呢。”

这话二公主爱听,以前大公主爱端着架子教xùn

自己,在父皇面前却又装出爱hù

妹妹的大姐姐模样,把她恶心得不行。

如今大公主死了,二公主只觉得扬眉吐气。

另外一个瘦小的丫鬟跟着点头:“等回了冽国,我也能混个女官当当?”

“就你,算了吧?”圆脸丫鬟笑了一会,很快又忧心忡忡:“二公主迟迟没出发回宫,也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瘦小丫鬟好奇:“能有什么变故,二公主是铁板钉钉的皇女了,登基不过是迟早的事。”

圆脸丫鬟四处张望,眼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嘀咕道:“二公主什么都好,还有一个厉害的母族……”

“母族厉害是好事,没看大公主和皇子都因为没有母族的帮衬,早早就认输了?”

“你个傻丫头,没登基的时候母族厉害是好事,等登基了,就成坏事了。”圆脸丫鬟点了点对方的鼻尖,声音更小了。

二公主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冷声道:“怎么成坏事了,你说来听听?”

两个丫鬟吓得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哆嗦着,久久不敢答话。

二公主其实也不需yào

两个丫鬟说话,该听的都听了,心思百转,很快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没有登基前,生母的确是她的助力。但是登基之后,母族就成了自己的阻碍了。

想到有生母和其他母族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二公主就满心的不耐。

十几年来,她对生母是言听计从。要是以后的几十年还如此,光是想想就叫人厌恶。

而且父皇正值壮年,就算只剩下她一个继承人,谁知dào

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内,会不会出什么变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动手

二公主的心思很好猜,第二天就去宫里跟新帝告辞,她需yào

第一时间回到冽国掌握大局。

新帝当然不会拒绝,挽留了几句,就让人送上庆国的特产,一大车交给二公主。

二公主千恩万谢,让侍从在后面慢慢赶车,她则是乔装打扮,连夜回到了冽国。

大公主的死在冽国只是让人唏嘘了几天,很快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毕竟一个竞争当中的输家,早没有价值,在人世间不留一丝痕迹,又有谁会刻意记住?

二公主没有立kè

去见生母,更别提是母族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叫来心腹,耳语了几句,便让对方去办差了。

她嘴角一弯,想到没多久就能风风光光的回宫,心中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了。

事情比二公主想象中还要是哪里,她住在一间偏远的客栈,就是生怕别人看出自己的身份来。

房间虽然是客栈最好的,依旧比不上公主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

二公主勉强忍受了一晚,辗转难眠,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心腹早就门外候着,她知dào

事情如自己所料,脸上得yì

的神色几乎要掩饰不住。

冽国皇宫里却是一片混乱,谁也没想到皇帝突然暴毙,死在贵妃的怀里。

如今大臣议论纷纷,贵妃因为嫌疑也被关押在偏殿。

御医匆匆赶来,查看了冽国皇帝的情况。皱眉道:“皇上恐怕是被毒杀的,绝非马上风这么简单。”

此话一出,朝臣哗然。

宫殿里如今贵妃独宠。难不成她还想毒杀皇帝,好自己登基,垂帘听政?

皇帝的继承人,如今只有二公主了。

听说二公主还在路途上,要是因为贵妃有了污点,冽国就要后继无人了。

大臣面面相觑,最终下了决定。此事一定要隐瞒到底。

至于贵妃,却是不能留下了。

想必二公主的母族,也会赞成这个举动。

贵妃说什么都没想到。昨晚像平日一样伺候皇帝,在床榻上嬉戏的时候,皇上居然突然倒下,再没了声息。

她这时候哪里能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

但是整个皇宫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究竟是谁有如此通天的能力对她下手?

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皇帝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明白,自己是逃不过了,却无法看见女儿登基为王,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为了二公主,贵妃不等大臣决议,很快就吞进自尽。留下书信只道是自己一人所为,倒是保住了女儿的名声。

二公主佯装刚刚从庆国回来。听闻噩耗,惊得扑倒在地上,脸朝下久久不能回神,再抬头的时候双眼通红,满是愤慨和哀伤。

“公主,请节哀顺变。一国不能无君,还请尽快举行登基仪式。”

贵妃的母族,为了避嫌,大部分位居高位的臣子都退了下去,一些不起眼的小臣却留下来辅助二公主。

她一眼就看出开口的臣子是母族提拔的,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后者受宠若惊,他当年不过是被二公主的母族相助的穷书生,背景清白,正是最好拿捏的棋子,中举后只是朝中可有可无的小官,好不容易费了几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来。

若非二公主的母族退下了,空出了不少位置,又如何轮的上他?

只要进了二公主的青眼,定然前途无量!

众大臣没有异议,登基仪式从简,不过几天礼部就已经准bèi

妥当。

二公主在登基前一天召见了那位小臣,叫后者受宠若惊,进宫的时候腿都是软着的。

“你做得很好,听说也是母族提拔起来的,以后好好办差,若是做得好,便不止是如今的位置了。”

小臣连忙跪下,恨不得掏出心窝来表明忠心:“吾皇万岁,微臣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

二公主闻言,不由笑了,是个识趣又会说话的臣子,却是可惜了:“我尚未登基,这声皇上叫不得。这回就算了,没有下次。”

小臣连连应下,却看出二公主的心情不错,便知dào

自己赌对了。

这位公主明明迫不及待要登基,却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并没有预料中那般城府深。

要是能得了她的欢喜,以后飞黄腾达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就要登基,朝中都有什么人,却是不清楚,你来给我说说,也好让我心里有数。”二公主把小臣留下用了午膳,和蔼可亲至极,丝毫不像之前传言中喜怒无常的样子:“登基后,我打算来一场狩猎,你也一并参加吧。”

这对朝臣来说,跟皇上一起打猎,是无上的光荣。

小臣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激动地连连谢恩,虚浮着步子离开皇宫。

二公主望着小臣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不变,却轻轻张口:“真是个傻子。”

她转向隔间里记录的文书,脸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净净:“都记下来了?”

文书兢兢战战地答道:“回公主,一字不漏都记下了。”

“很好,”二公主接过文书的记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露出满yì

的笑容来。

听说二公主顺利登基,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崔琉娘的肚子就像吹皮球一样忽然涨了起来,还一天比一天大,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郎中每天两次被叫来请平安脉,只说腹中是一个孩子,只是肚子太大了一些,平日吃食还是注意为好。

太肥腻的都得撤下,补汤也不能再喝了。

崔琉娘巴不得能摆脱无数的汤汤水水,伸手摸着肚子,只叹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福星。

孩子一长大,她可不就能不再喝一大堆的汤汤水水了?

此时已是初春,万物复苏,崔琉娘难得求了半个时辰坐在花园里,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披风,怀里的手炉也没撤下,浑身都暖融融的,更别提是亭子里挂着帘子,挡去了所有的凉风,却又是透明的轻纱,能看见外头的风景。

透过纱帘,朦朦胧胧的春景,倒多了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叶纪泽坐在桌前,上头摆了几碟点心,颜色鲜艳,一看就叫人垂涎欲滴。

崔琉娘懒洋洋地捻起一块吃下,笑道:“兰晓快回来了吧?估计二公主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皆是因为兰晓就在她的身边,还出手帮忙。”

不然冽国守卫重重,大内侍卫不知dào

有多少,哪是二公主想的那么简单,随随便便就下毒还不会让冽国皇帝发xiàn



好在有兰晓,避开了守卫的耳目,又不是如同二公主所吩咐的一样,直接下药到皇帝的吃食里。

皇帝的吃食都有专人试过的,每一样都仔细检查后才动,要下毒并不容易。

贵妃也不是一般人能近身的,殿内全是心腹,下毒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幸好贵妃喜欢花浴,每天夜里侍寝前必然泡一泡满是花瓣的浴池。

池子素来有护卫守着,重重包围,池水又是每天都换过,池子每天也有人清洗,贵妃也没特意检查水质,这才让兰晓有了动手的机会。

她避开耳目,偷偷将药粉撒在池水里。

贵妃泡完后身上沾了不少,自己却无知无觉。侍寝的时候,皇帝因为跟她亲近也沾上了毒药。

这药粉是特意调配的,女子毒发需yào

三十个时辰,男子却只需yào

一刻钟。

冽国皇帝估计到死也不会明白,贵妃为何要加害于他,为的是让二公主尽早登基?

其实贵妃也是冤枉,只是她的死也在崔琉娘的意料之中。

不管是为了二公主以后的皇位,还是母族的辉煌,事情一出,贵妃就算不想死,也必须死了。

如果她不果duàn

下手,也有母族替自己做决定。

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倒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好歹能选择自尽的方式。

而且保全了二公主,这个女儿也会对母族顾念几分。

可惜她不知dào

的是,背后动手的人就是贵妃心心念念的二公主。

对自己的生母都毫不留情,更别提是关系更远的母族了。

母族对二公主的重yào

性,她如今还体会不出来,只觉得碍事。

如果二公主聪明一点,或许会在皇位稳固之后才对母族动手。要是蠢了,便会在刚登基的时候迫不及待铲除母族这个障碍。

殊不知如此,一来让其他大臣心寒,毕竟连母族都不放过,女皇显然是心狠手辣之辈,更何况是他们?

二来失去母族的支持,二公主在宫中可谓孤立无援,亲手挖去了耳目,就像瞎子一样被朝臣哄骗了。

加上二公主并不聪明,又喜怒无常,冽国这个巨大的果实,庆国要吞掉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崔琉娘低头喝了口果茶,这是罗嬷嬷亲手做的。

虽说是茶,里面却没有茶叶,只是用水果做的,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尤其她最近喜欢酸甜的东西,这么一壶自己半天就能喝完。

可惜郎中说什么都不能多喝多吃,罗嬷嬷每天只送上这么一壶,崔琉娘总要慢吞吞品尝,一点点来喝,免得转眼间就喝完了,实在是可怜巴巴的。

叶纪泽见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果茶,也不由失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甘之如饴

兰晓没有按照预定的日子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却带来冽国最新的消息。

二公主居然忍不住对母族动手了,还是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把全部都连根拔起。

难得的魄力,可惜却用在自己人身上。

母族一时没有防备,元气大伤,虽说没有被二公主完全清除掉,漏网之鱼还是有的,不过起码五年十年内,再没有能力东山再起。

二公主相当得意,这是她第一次下决心做的事,预期还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至于那个提供人名的小臣,她也额外开恩,寻了个理由让他高升,虽说品级升了,却依旧没有实权。

但是她的母族被废,何曾不是没有防备这么一个小小的棋子?

如今小臣擢升,谁都能明白是他的功劳。即便不用二公主出手,这个人也是不可能活得长久的。

小臣还兴高采烈,虽说有些心虚,可是毕竟没预料到二公主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对母族下手。

不过最后得利的人是自己,小臣多少年就盼着能爬上去。以前在底下被人践踏,被人排挤,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日子他是过得够了。

终于有翻身的机会,哪里能不珍惜?

可惜他没能坚持多久,就在一个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个小臣的死,根本没在朝廷里激起任何的涟漪。所有大臣都兢兢战战的,生怕得罪了新任的女皇,步上二公主母族的后尘。

二公主顿时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了整个朝廷。冽国更是不在话下,自然心生满足。

兰晓晚了一个月回来,为的就是帮她对付母族。

崔琉娘挑眉,这才知道兰晓伪装潜入,竟然跑到了二公主的身边,成为了其中一位谋士。

因为接二连三出主意,让二公主事事顺利。很快成为了她的心腹。

难怪所有事情如此成功,背后还有兰晓出手帮忙。

顽固的母族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根基。其中能人更是多,哪里是二公主想的那么简单,直接动手就能铲除的?

要不是有兰晓私下把母族里几个厉害的掌权人悄悄弄死了,让他们成为一盘散沙。再没了原先的凝聚力,二公主不但没能成功,恐怕还要被围攻,最后甚至会失去如今的皇位。

庆国可不想冽国换一个更厉害的人担当皇帝,二公主是最好的人选,自然要帮她维护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估计二公主直到如今,还为自己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压根就没想到背后有庆国的影子。

至于冽国朝廷里是否有聪明人看出来了,那就不得而知。只是他们绝不会轻易透露,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崔琉娘惬意地捧着果茶,好奇地问道:“兰晓最后是怎么脱身回来的?”

叶纪泽早在兰晓回来之前就收到密信。笑着答道:“她作为谋士在二公主的身边,知道得太多了,事情办得不错,也该功成身退,于是诈死逃脱。”

闻言,崔琉娘点点头道:“二公主如此容不得人。只怕不出几年,也不必费什么功夫。庆国就尽可能把冽国吞并掉了。”

想到新帝肯定垂涎冽国的金矿已久,绝不会让这个果实被别人觊觎去。

叶纪泽颔首道:“不错,除了兰晓之外,冽国皇宫里还有不少眼线,足够应付了。”

兰晓若是继续留在冽国,倒是大材小用。

崔琉娘好笑,摇头道:“兰晓留在冽国不是更好,没必要急着把她叫回来。”

在她看来,兰晓留在叶府,陪在自己身边当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那才是暴殄天物。

“兰晓武功最好,留在夫人身边,我才能放心。”叶纪泽摇头,兰晓专攻的是暗杀和反间,对付二公主实在很不必用上她。反倒留在崔琉娘身边,即便他进宫的几个时辰,也能全然放下心来。

崔琉娘想到兰晓不在,叶纪泽几乎是跟自己形影不离,不由叹气。

叶纪泽实在过分忧心,只是这份关怀,叫她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他顿了顿,忽然道:“夫人就不好奇,为夫手底下为何有这么多能人异士?”

崔琉娘漫不经心地道:“夫君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在我看来,这是夫君的养父留给你的。”

“不错,的确是养父留给我的。只是夫人有所不知,养父原本跟先帝是拜把子的兄弟,曾在祖先面前立下血契,谁也不能对彼此不利。”

叶纪泽这话叫崔琉娘有些惊讶:“夫君难道也跟皇上立下这样的血契了?”

看见叶纪泽点头,她有些不淡定了:“这血契会对身体有害吗?为何非要立下这样的约定?”

“血契对身体不会造成任何负担,只不过是主仆契约,若是我对皇上动了歹心,必然会反噬,夜夜受蚀骨的疼痛,而且并没有解药。”叶纪泽说得轻描淡写,崔琉娘却听得心里一凉,紧紧握住他的手。

叶纪泽却笑着安抚她道:“为夫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是不怕这血契的。血契也有好处,就算皇上看我不顺眼,也不能对我动手。”

崔琉娘无奈,这话听着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皇帝不能对他动手,不等于不能对身边其他人动手。

帝王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踩着皇上的痛脚?

“叶府究竟跟皇家……是什么关系?”

“夫人问得好,”叶纪泽凑过来,低声答道:“叶府的祖先原本就是皇家的心腹近臣。为皇家培养暗卫。皇上很多事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办,却不能公之于众,便会用到叶家。”

崔琉娘恍然。难怪叶府与皇上私底下的关系紧密,原来有这一层的关系。

“叶府的主人都是能者居之,就算不是嫡亲血缘也可以。当初我便是从一千个孩童里脱颖而出,成为养父的孩子。”

叶纪泽说得简单,但是这其中的艰辛,却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崔琉娘不由自主握紧他的手,轻轻说道:“那么我们的孩子。也有可能成为叶府的主人吗?”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要走上叶纪泽曾走过的路。

可能是私心作祟。没必要非要走上满是荆棘的大路,倒不如选择平顺的小路了。

叶纪泽正色道:“这要等孩子出生,看看资质而定。为夫正值壮年,还能担当这个职位很久。或许有生之年,轮不到孩子们来参加角逐。”

他何曾不是想着孩子们安康平顺的生活,双手不会沾上鲜血,走上修罗之路?

但是做出选择的,从来不是叶纪泽自己。

他回握住崔琉娘的柔荑,笑着安慰道:“叶府从来都是人丁单薄,夫人多生几个,给叶家开枝散叶,养父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叶纪泽没说的是,叶府基本上每一代都不是亲子来继承。要么上一代没有子嗣,要么子嗣还没成人就夭折。要么子嗣的资质太差,难以担当大任,此事便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死也不知道叶府跟皇家的关系。

不知情反而是一种幸福,叶纪泽伸手抚了抚崔琉娘隆起的小腹,动作轻柔。仿佛碰着最精贵的瓷器,生怕弄疼了她和孩子。

崔琉娘唇边噙着浅笑。跟叶纪泽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曾几何时,她只想过怎么能从囚笼里逃出来,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

后来死了,却又重生在崔家姑娘的身上,只盼着能离开崔家这个是非之地。

自己跟着叶纪泽而离开崔家,最后谁会想到她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崔琉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安然地坐在花园里,身边是宠爱自己的夫君,腹中怀着心爱之人的孩子,这一切犹如梦幻。

会不会某个时候,上天就会把这个梦打碎,让她重新回到当初?

无论如何,崔琉娘只想着这个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她恨不得一直不醒过来。

“怎么了?”叶纪泽见崔琉娘的神色有异,不由柔声问道。

她摇摇头,叹道:“我只是想着,如今的自己就像是生活在美梦之中,幸福得不真实。”

“梦里吗?”叶纪泽扶着崔琉娘起身往屋里走,笑道:“梦里有夫人也有我,这不就足够了?”

“夫君说得极是,”崔琉娘赞同地点头,有她也有叶纪泽在,无论是不是一场梦,又有什么不好呢?

“哎呀——”她忽然脚步一顿,捂着肚子惊呼了一声。

叶纪泽紧张地打横抱起崔琉娘,健步如飞地进了屋,罗嬷嬷已经一叠声地去叫郎中,崔琉娘羞红了双颊,连忙叫住了她:“不妨事,只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孩子会踢人了?”叶纪泽的大手在她的小腹上一抚,的确感受到里面轻轻踢向肚皮的力度。

崔琉娘笑道:“孩子精神头不错,看来之前的事并没有留下什么坏影响。”

她说的是吃食里混进山楂之事,幸好及时发现才没酿造出一场惨剧来。

叶纪泽的注意力全在肚皮上,看见一只小手隐隐约约地浮现,不由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只要想到这是属于他和崔琉娘的孩子,自己嘴角的弧度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养父曾告诉他,幸福其实比想象中要平凡和简单,当年的叶纪泽不能体会,甚至嗤之以鼻。

如今想来,这不就是养父所说的幸福吗?

平凡而简单,却叫人再也放不开手,生怕失去哪怕是一丁点?

叶纪泽曾想着自己不该有弱点成为敌人的把柄,崔琉娘却成为了他的软肋。

只是,他却甘之如饴。(未完待续)

ps:正文结束,稍后会有番外!=3=R580

番她外(1)她和“她”

崔琉娘和叶纪泽一路南下,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

他们没有带奴仆,很多事亲力亲为,就像平凡夫妻出去旅游,别有一番滋味。

要是地方远了,租一辆马车,或是租一条船,没有目的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实在有趣至极。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比如今早租的马车,马夫看着瘦瘦小小的,居然是山贼的内应。

马车一绕开官道,走上小路,叶纪泽就察觉出来了,捏了捏崔琉娘的手心。

她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惊讶,如今只笑着等看戏。

马夫把马车驶上小道,停下后很快就露出真面目来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马车周围的草里跳出十几个山贼,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凶器,上下打量着这对有钱的夫妻。

据说他们两人去客栈,总是住天子一号房。出行租借马车,从来不还价,说多少就是多少,出手阔绰。尤其一路上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会买下来,根本不计较价钱。

简直是等着人宰杀的肥肉,山贼哪里会放过?

尤其这对夫妻,男的高大瘦削,看着像是个文弱书生。女的瘦瘦小小,手不能太抬肩不能提的模样,根本就是捏死蚂蚁那么简单。

领头的胡须大汉举着大刀,冷笑道:“交出值钱的东西来。或许我会饶你们一命!”

崔琉娘往叶纪泽怀里缩了缩,很快一张脸都埋在他的肩窝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害怕。

其实只有叶纪泽才知道,她不是害怕,而是怕笑出声来,如今拼命忍着,这才浑身哆嗦。

胡须大汉却是满意了,又大声喊道:“动作快点,我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拖拖拉拉的,兄弟们就要不客气了。”

叶纪泽挑眉。起身一脚把马夫踢下马车,又扶着崔琉娘先坐下:“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山贼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全都摩拳擦掌。就等领头一声令下,把这瘦弱书生拿下!

胡须大汉却是若有所思,见过胆大的,却没见过如此有恃无恐的,难不成这伏击有埋伏,这对夫妻就是诱饵?

听说官差要捉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苦于山贼流窜太快,对山路又熟悉,转眼就溜得跟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如果真是诱饵,那么官差很快就到了,没必要跟两人较劲。保住自己要紧。

“兄弟们,先撤!”胡须大汉当机立断,率先溜走。

余下的山贼一愣,就要跟着跑开,却感觉领子一紧,眼前一黑。顿时到底不起。

直到胡须大汉也倒下的时候,根本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叶纪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容地回到马车上,用准备好的绳索把山贼一个个五花大绑。

这批山贼四处流窜,让官差束手无策。他正好经过,帮着忙收拾掉也是好的。

原本想着要是没碰上也就算了,如今山贼送上门来,叶纪泽哪里会让他们逃掉?

“往前十里就有官府,今晚住的地方看来已经有了。”他随身带的银两并不多,只是南下的时候在叶家经营的联络点拿一些。但并非每个地方都有,总会有刚好花费干净的时候。

叶纪泽随手翻了翻山贼的钱袋,转眼间就把十几个钱袋通通倒在一起,手掌里颠了颠,满意地道:“今天收获不错,或许我们该把附近的山贼都一网打尽?”

到时候,他们起码五天内的花费银子是有了。

崔琉娘好笑,估计附近的山贼都要哭了。黑吃黑,还是比他们还要黑的!

她忽然抬手揉了揉额角,叶纪泽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最近可能睡得不好。”崔琉娘笑着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叶纪泽却担心了:“正好这里的风景不错,夫人不是想多住几天?我们去租个院子,住一两个月也好。”

知道他忧心自己,崔琉娘点头应了:“也好,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我们还能四处赏花。”

叶纪泽动作迅速,把绳子绑在马车后面,直接驾车拖着一群山贼向前走。

山贼一个个都是皮粗汉子,但是谁也受不住一路被拖拽,刚开始醒来还骂骂咧咧的,后面渐渐开始痛哭求饶。

等马车停在府衙门前,山贼恨不得立刻被官差锁着走,也不乐意再被马车拖一路!

官差看着山贼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也看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是被地上的石头擦伤的,又见他们乖乖的,一个两个巴不得进天牢里,完全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叶纪泽不耐烦应付官府大人请客,着急带着崔琉娘去租一个合适的院子。

官差为了表示感谢,热情地介绍了在不远处的一个空置的院子:“是我姐夫家的院子,侄子科举,一家子去京中了,院子就空置了下来,想着有合适的就可以租赁。姐姐喜静,又爱花儿,周围没什么邻居吵闹,只是位置稍微有些偏。”

他领着叶纪泽两人去看,院子就像是在花海之中,崔琉娘双眼亮晶晶的,一看就喜欢得不行。

叶纪泽便租赁了下来,许诺先租三个月的时间。

官差也厚道,没要多少银钱,意思意思一下就算了,很快便不再打扰两人,送来吃食和被褥就走了。

铺好床,叶纪泽扶着崔琉娘躺下:“走了一路,夫人也该累了,先歇一歇如何?”

“也好,只是夫君也来歇着。不急着收拾院子。”崔琉娘说完,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转眼间就睡了过去。

叶纪泽看着担心。伸手简单把脉,又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以为她是一路累着了。

掖了掖被子,他在榻前坐了一会,感觉崔琉娘睡熟了,这才起身去收拾院子,务必整理干净。免得崔琉娘再操劳。

崔琉娘这一觉睡了很久,叶纪泽见她睡得香。也就没叫醒,谁知道直到天色擦黑,她这才醒过来。

“醒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叶纪泽担心夜风凉,给她添上一件披风。

崔琉娘看见他似乎一愣。很快低下头,顺势抚了抚肩上温暖的披风,显然叶纪泽早就把披风放在熏炉前,还带着暖意:“还好,睡得久了,的确有些饿了。”

“饭菜还在厨房里温着,我这就去端过来。”叶纪泽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怔怔地坐在榻前,仿佛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露出愉悦的笑容来,低声呢喃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回来了。只是怎么身边多了个陌生的男人?也罢,瞧着高大俊美,眼光倒也不错。”

崔琉娘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看了看:“好像也没离开多久,这张脸看着成熟了,少说有十年的功夫。”

她撇撇嘴。一走就是十年,原本自己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却变成老姑娘了,还真是不划算。

但是穿越从来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别的女人进了这个身体,取代了自己。

崔琉娘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又看了眼身上的绫罗绸缎,明显不是凡品,不由心花怒放。

她费尽心思,把各种诗词歌赋抄袭过来到处宣扬,为的就是能彰显自己的不同。

要是有贵人看中,娶回家,当作宝贝一样宠着,荣华富贵岂不是享之不尽?

可惜这还没享福,挖空心思,倒是便宜了别人。

崔琉娘听见推门声,见叶纪泽回来了,立刻微微一笑。

虽说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是对这个身体关怀备至,又是同塌而眠,估计是她的丈夫。

“有劳夫君了。”

“夫人不必客气,快趁热吃吧。”叶纪泽把食盒放在桌上,拿出一碟碟清淡的小菜。

崔琉娘偷偷皱了下眉头,这是喂兔子吗?

怎么清一色的素菜,也没见一点荤腥?

想着这个身体后来接管的女人估计以前是白骨精,不然怎的天天吃素不吃肉?

叶纪泽再抬头的时候,崔琉娘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坐在桌前招呼他道:“夫君,跟我一起用饭?”

“不了,我之前已经吃过了,这都是给夫人准备的。”

崔琉娘郁闷,难道这男人自己偷偷吃肉,反倒让妻子吃素?

多狠的心啊!

她闷闷不乐地吃了几口,只觉得嘴巴淡出鸟来了,很快就放下了双筷。

“怎么,饭菜不合口吗?”叶纪泽斟满一杯白开水,推了过去。

崔琉娘接过茶碗,看着里面的白开水,忍不住又想皱眉,她最讨厌没有味道的东西,只得忍耐着一口灌了下去:“没什么,睡得久了,刚起来的时候觉得饿,这会儿又不饿了。”

叶纪泽点头,又道:“夫人身子不适,明儿不如请郎中过来瞧瞧?”

身体不适,应该是因为她回来了。崔琉娘不觉得如今的郎中能看出什么来,便点头应道:“也好,叫夫君担心了。”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气?”叶纪泽握住她的手,崔琉娘一愣,耳根微红,露出娇羞的表情来。

“时辰不早了,我想再睡一会。”

叶纪泽扶着她起身,替崔琉娘解开披风,看着她躺下,自己就坐在榻前:“睡吧,为夫在这里陪着你。”

崔琉娘不由失望,还以为这个美男子会进来暖被窝,谁知道就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真是扫兴。

刚接管了这个身体,她只感觉满身的疲倦,很快闭上眼又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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