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结 - xp1024.com
《玲珑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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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太原城里谣言满天飞!

茶馆内——

“听说尤家老爷到处求媒人为他女儿作媒,想办法要把她嫁掉!”

“这事儿是真的,我也听说了!”

“尤家是咱们太原城的首富,要找女婿还不简单吗?干嘛求媒婆?”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这尤家大小姐长得奇丑无比,麻子脸不打紧,牙齿还是黑的!眼睛一眼大、一眼小,还是长短脚,走路一跛一跛……”

一群男人聚集在茶馆里喝茶兼闲嗑牙,谁说只有女人喜欢说背后话,男人也一样爱嚼舌根!

市场内——

“这尤家的女儿似乎到现在还找不到婆家。”

“尤家夫妇就生这么一个女儿,尤家的家底又这么深厚,没有问题的。”

“这可不一定!听说尤家这个独生女的脾气坏得吓死人,蛮横骄纵不说,还会鞭打下人。”

“我还听说,她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得绣花,啥事都要人伺候。”

“不懂得绣花也不识字?不会吧!她不是千金大小姐吗?从小就得学这些呀!”

“谁晓得?总之啊!听说尤老爷和尤夫人为了女儿的婚事头痛得不得了,不晓得如何才能将女儿嫁出去呢!”

“真可怜……”

男人是喝茶兼闲嗑牙,女人是买菜兼道人长短,无论男男女女都在谈同一件事,那就是——太原城首富嫁不掉唯一的女儿,没人敢作媒。

尤府内——

“唉!”

外头谣言传得天花乱坠,莫名成为热门话题之一的尤万生则是唉声连连,两手背在身后焦急地踱步,不晓得该拿独生女怎么办。

“老爷,你别再走来走去,我眼睛都快花了。”尤夫人虽然没有被大众提起,却无辜受害,因为她光听丈夫叹气,耳朵都快长茧。

“那你倒是说说看该怎么办?”尤万生想到就发愁。“玲珑都已经二十岁了,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婆家,再摆下去都要发霉了。”

都说女人是桃子,当然得趁鲜嫩多汁的时候摘取。玲珑现在只是发霉,再过两年就要烂啦!到时候想把她推销出去更难。

“老爷,你这话是不是过重了?”尤夫人心疼女儿。“玲珑刚满二十,婆家还可以慢慢找……”

“刚满二十?”尤万生叫起来。“都已经入夏了,夫人你到底会数还是不会数?再拖延下去,眼看着又要过年!人家过年是放鞭炮,我是心惊胆跳,就怕这一年玲珑的婆家又没着落!”

“可是……”

“女儿都是教你给宠坏的。”尤万生数落起老婆来。“几年前就该把玲珑嫁掉的,现在可好,她的想法越来越奇怪,不想嫁人不打紧,还成天想着离群索居,这像什么话!”

“我也不懂玲珑在想什么。”说到这个,尤夫人就烦恼。“以前我们母女还挺有话聊的,但最近玲珑就算嘴巴同我说话,心思也不晓得飘到哪儿去,着实令人担心。”

“所以才要趁玲珑年纪还没有大到嫁不掉之前,赶快把她嫁掉。”尤万生的头比他老婆更疼。“否则等到流言整个传开,玲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留着当老姑婆,坏了尤家的名声。

“说是这么说,但连城里最厉害的媒婆都作不了媒,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尤夫人想到就头痛。“也不晓得谣言是怎么传的,现在媒婆只要一听见是要帮玲珑作媒,马上推得一干二净,谁也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所以才需要采取非常手段。”尤万生也知道谣言的厉害,当机立断就想别的方法。

“什么非常手段?”尤夫人则是没办法可想,她好说歹说甚至还给媒婆送礼,人家不收就是不收,她也没辙了。

“夫人,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我从一个胡商的手里,买了一把刀?”尤万生重提往事,尤夫人怎么可能会忘记?为了那把刀,夫妻俩整整一个月不说话。

“记得,怎么不记得?”尤夫人没好气的回道。“你花一千两银子买的那把破刀,至今还摆在库房里,都快生锈了!”

明明不会武功,硬要花大钱把刀买回家,是嫌银子太多是吗?她还嫌不够用呢!

“如今这把破刀有大用处啦!”当初他是因为刀的名字跟爱女的名字一模一样,都叫“玲珑”,他才买下的,本以为只能放着好看,未料今日派上用场。

“怎么说?”尤夫人不解。

“我听人说,麒麟山庄的申庄主到处找这把刀。”尤万生解释。“如果我们主动送回这把刀,但条件是必须娶玲珑为妻,不就可以顺利把玲珑嫁出去?”

“麒麟山庄?”尤夫人愣了一下。“听起来怎么好像是某个武林门派……”

“麒麟山庄确实是武林中的知名门派,专门使刀。”尤万生点头。

“你要把玲珑许配给武林中人?”尤夫人闻言倒抽一口气,脑中升起血腥画面。

“瞧你那是什么口气?”尤万生斥责老婆。“人家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麒升茶行’你听过吗?”

尤夫人点头。

“那就是申家开的!”尤万生说道。“以太原府为首,附近十府的茶叶生意几乎都被申家包了,更别提他们还拥有数座茶山、上百家茶行!说不定申家比我们还富有,只是低调不声张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和我们家挺相配的。”尤夫人就怕女儿吃苦,选错了人家。

“难道你以为我会随便把玲珑嫁掉?”他虽然着急,但也不至于乱来,可是打听清楚了,才想出这个方法。

“但是就算申家的生意做得再大,还是武林中人。”尤夫人怎样都不放心。“我听说武林中的人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我怕玲珑若是嫁进麒麟山庄会受到波及,有生命危险。”

“那也比她死赖着不肯出嫁好。”尤万生铁了心非把女儿嫁掉不可。“如果再顺从玲珑的意思,她到最后不是当尼姑就是当道姑,你希望我们唯一的女儿走上这条路吗?”

他当然也想过要招个女婿进门,但谣言的力量太可怕了,现在连想退而求其次招婿都没人肯来,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当然不愿意。”这还用说吗?“但是申家会答应吗?”

尤夫人的顾虑很多。

“就算申家答应,若是没有适当的人选,我宁可玲珑一辈子不嫁,也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出身低下的人。”就怕他们为了拿回刀,随便找个下人出面迎娶充数,那她可不依。

“夫人请放心,这我都考虑过、也打探清楚了,申家据说在武林中以美貌出名,申庄主生的二男一女,男的俏,女的美,条件好得不得了。”尤万生也怕挑错女婿,小道消息追得比谁都勤。

“真的?”尤夫人闻言喜出望外,眼睛都亮起来。

“不过听说大少庄主前些日子已经成亲,所以没指望了。”可惜。“但是二少庄主尚未娶妻,我想把玲珑嫁给他。”

“如果申家二少爷的条件真的有那么好,我倒也乐观其成。”尤夫人道。“但是玲珑会同意吗?”

“管她同不同意,我们觉得好就好。”他已经受够了,过去就是太尊重她的意见,才会落得二十岁都嫁不出去。“婚姻大事,本来就该由父母作主,如果听她的话,我们就算等到进棺材也盼不到她出嫁。”

也对,如果不使手段,玲珑根本不可能嫁人,他们夫妻俩得烦恼一辈子。

“这件事要秘密进行,不能走漏半点儿风声。”尤万生吩咐夫人,就怕她大嘴巴坏了计划。

“我知道,我一句话都不会提。”尤夫人保证。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共谋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这事儿就跟打仗一样,保密防谍的功夫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女儿太聪明了,读的书困难到他们夫妻一个字也看不懂,只知道她成天拿笔东画西画、左算右算,不晓得在干什么?

而除了读的书难以外,她的棋艺和记忆力也好得惊人,虽然还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未卜先知、见招拆招的能力已经足以吓掉他们夫妻半条命,他们可没有能力对付这样厉害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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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非把玲珑嫁出去不可。”尤万生发誓。

尤夫人在一旁暗自点头,祈祷他们花一千两银子买的宝刀能够发挥功效。

“买一送一”这方法说出来有些见笑,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夫妻已经找不到能够顺利让女儿出嫁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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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这是方程的问题,不难解,得花一点时间就是。

尤玲珑的闺房内,只见她埋首在黄花梨书案前,案上堆满了书。其中有诗经、楚辞之类风雅的书籍,但更多的是《孙子算经》、《缀术》、《九章》这类困难的书籍。这些书籍一般女子通常是不碰的,但尤玲珑偏爱看这些书,偏爱研究潜藏在书里头那些高深的学问,甚至为此而废寝忘食。

“首先,应该要……”

除了堆积如山的书籍之外,还有几乎和书一样高的纸张。这些纸张上画满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图案和一些释文,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无疑是无字天书。

这些都是尤玲珑努力的成果,是她日夜研究读通的学问,全在这堆纸张里头。

今儿个她依旧一头栽进算术中,沉浸在这无止尽的学问中她最自在,彷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自成一个世界……

“小姐,我回来了。”

可惜她终究还是无法逃离真实的世界,世间的纷扰她一样也没能落掉,尤其这纷扰跟她其实有很大的关连,最近她似乎成了太原城里的热门话题。

“辛苦你了,事情都办妥了吗?”尤玲珑把笔放下来,转向贴身丫鬟。彩儿小她两岁,打小就服侍她,两人的感情跟姊妹一样好。

“都办妥了。”彩儿点头。“现在城里无论是茶馆或是市场,大街或是小巷,到处都听得见关于小姐不堪的传闻,传得很难听呢!”

什么麻子脸啦!大小眼、长短脚什么的,能往小姐身上搁的她全搁了,就怕人家不知道尤家的千金小姐是个丑陋的怪胎。

“很好,这么一来,短时间之内不必担心会有人上门提亲。”这即便是尤玲珑想出来的缓兵之计,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但起码可以抵挡到她想出下一个方法为止。

“这还不都是我的功劳。”彩儿可得意地邀功。“我可是很努力在帮小姐散播谣言,才有今天的成果。”

“是,都是你的功劳,我会好好答谢你。”尤玲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办,既要能够传遍大街小巷,又不能被人发现谣言的源头,难哪!幸亏彩儿够机灵,双亲都没有发现到自家丫鬟就是谣言的始作俑者。

“这倒不必,谁要我这么喜欢小姐,叫我为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彩儿也舍不得尤玲珑出嫁,毕竟像她这么好的主子不好找,也难遇到。

“你的嘴真甜,净挑些好听的话说。”尤玲珑取笑女仆。

“我是真心的好不好!”彩儿抱怨。“人家是真的很喜欢小姐,您还取笑人家!”

这是相对的,尤玲珑其实也很喜欢彩儿,因为她是独生女,连一个可以谈心的姊妹都没有,彩儿可算是她唯一的知己。

“不过,小姐,您为什么这么讨厌嫁人?”虽说彩儿不想尤玲珑出嫁,却对她的想法十分好奇。“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帮您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会让您吃苦。”

“这不是吃不吃苦的问题。”她当然知道爹娘必定会帮她挑选好人家,但那不是重点。

“那是什么问题?”在彩儿看来,这才是问题,嫁得好或不好可是一门大学问。

“一般男人很难理解我。”尤玲珑回道。“我也不想一直解释,那会很累。”她的时间都要用来算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唇舌上。

第1章(2)

“这和小姐老是在读的书有关吗?”彩儿歪头打量叠得高高的一堆书,满脸疑问。她是识得几个大字,但她家小姐读的书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不能说是没有关系。”尤玲珑淡淡微笑,对此已经习惯了,她想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会对算术有兴趣,尤其是女子。

彩儿还是满脸疑问,因为她真的不懂那些书有什么好读的?每一个字分开来看都看得懂,合起来则像鬼画符一样,什么禾啊、秉啊、斗不斗的,谁晓得那么多啊?只要田里的谷子照长,雨照下,麦子照磨,有馒头可吃就天下太平,干嘛去想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

“小姐,难得今儿个的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走走逛逛,您说好不好?”彩儿天生好动憋不住闷,让她关在房里是折磨她,尤玲珑也不忍心。

“好吧,就去逛逛。”就当是奖励她。

于是主仆两人轻装简行,从后门溜出去,瞒着家人逛大街……

**

另一方面,申梦意也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宁可像只无头的苍蝇,也不愿意回麒麟山庄。

话说打从申梦时和尹荷香成亲以后,申梦意就经常往外地走。以前茶行生意都是交给申梦时负责,但申梦意为了有藉口离开山庄,自愿担起所有对外连系工作,为的就是不愿在麒麟山庄多待一刻。

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他不想待在山庄看他大哥和尹荷香卿卿我我。虽然尹荷香现在已晋升为他的嫂子,他也知道从头到尾她的心里就没有他,但他仍然需要时间调整心态,适应尹荷香已经是他嫂子的事实。

爱情是很残忍的,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即使申梦意只是单恋,仍然免不了心痛。

太原城里街道交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最大一条街宏观宽阔,偶有车辆穿梭其中,但最多的还是行人。因为今儿个天气不错,太阳虽大但有风,是个适合逛街采买的日子。

一般而言,尤玲珑对逛街没什么兴趣,该有的她都有了,衣食无缺,对街道两旁摆着的各样商品兴趣缺缺。

“姑娘,买支簪子吧!”

“这疋布的花色很美,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葫芦糖一根只要一文钱,只要一文钱,快来买葫芦糖哟!”

商店林立的大街,除了飘着招幌和挂着各式招牌的店家外,摆在街道两侧的摊子也很有看头,彩儿看得目不转睛,巴不得把这些个漂亮玩意儿统统带回家。

尤玲珑则是对一旁的书坊比较有兴趣,极想进去问伙计有没有新刻本,就算非关算数的书也无所谓。

不过今儿个既然是为了答谢彩儿才出门,当然得以彩儿为主,如果硬拉着她去书坊,彩儿大概会无聊到死吧!

尤玲珑忍着哈欠,陪彩儿东逛西瞧,一条街都快走到底了,还不见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小姐,那儿围了一堆人不晓得在干什么,咱们也过去凑热闹吧!”彩儿倒是精力充沛,一眼就瞄到前方有个摊子前面聚集了一堆人,兴奋地大叫。

尤玲珑定眼望了一下那些在摊子前驻足的人潮,每个人都低头苦思,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倒引起她的好奇心。

“好,过去看看。”她随丫鬟的脚步一同到了摊位前,才发现这是专卖棋子和棋盘的店家摆出来的一局棋,所有的人都在思考怎么解棋。

“小姐,您瞧还有奖品呢!”彩儿的好眼力不在棋局,而在棋盘后的那一大篮零吃。“还是闻心斋的山楂糕跟松子糖,那一大篮零吃得值多少钱啊?”

闻心斋是太原城里专卖苏州点心的名店,每天做一定分量卖,有钱还不见得买得到,店家提供的奖赏着实诱人。

“你想要吗?”尤玲珑光看丫鬟的表情,就知道她嘴馋,只是不敢明着求她。

“如果小姐肯帮忙,那最好不过。”彩儿确实很想要那篮零吃,但她没本事拿,只能拜托尤玲珑。

“我晓得了。”尤玲珑微微一笑,走到棋盘前站定,观看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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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棋看似复杂,布局的棋手甚至做了好几个陷阱混淆视听,稍不小心,很容易掉进陷阱无法脱身,但其实答案只有一个,也只需要下一子。

尤玲珑没花多少时间就看破局势,她伸出手拿起棋盘前碗里头的黑子,将黑子挟于食指与中指之间,往棋盘右下方“挤”进去,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同样拿着黑子比尤玲珑先一步摆在她想要摆的位置,尤玲珑于是莫名其妙败阵。

“恭喜这位公子,你破解了棋局!”摆棋的店家很高兴能把奖品送出去。“不过这位姑娘……”

在欢喜的同时店家伤透脑筋,因为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只是得手的男子早一步把棋子摆上,但他们看准的位置都一样,换句话说,两个人同时看破棋局。

店家转头看看尤玲珑,再看看得手的男子,一脸为难。

随着店家的视线,申梦意和尤玲珑同时转头看对方。尤玲珑对申梦意的第一个印象是这个男人真高!她在女子之中个子已经不算矮,但眼前这个男人竟比她高出快一个头,她若想看清他的脸还得抬高下巴,才能将他看仔细。

申梦意本来无意凑热闹的,是因为店家摆的棋局吸引他,他才停下脚步,没想到竟棋逢对手。坦白说,店家摆的这局棋难度颇高,没有相当的棋力无法破解,就算是他也得动一下脑筋才解得开纠缠的棋势。

可眼前这位女子怎么说呢?太特别了!她不只棋力跟他不分上下,连身高都不输他。通常他必须低下头,才能将姑娘家的脸瞧仔细,可看她只需要微微调整视线就可以看清楚,他的脖子终于不必再那么辛苦。

阳光照在申梦意和尤玲珑的脸上,令他们过人的相貌一览无遗。

出自武林中以美貌闻名的申家,申梦意长相之出色自然无须赘言。他虽不若申梦时来得漂亮,但却比申梦时多了几分阳刚气息,身材也更为挺拔。不同于申梦时完全承袭母亲何晓冰天仙般的长相,申梦意既承袭了母亲部分美貌,又承接父亲申兆侑部分特色,以至于他的外表看起来跟申梦时有些神似,却阳刚许多。

总的来说,他像父亲的成分多些,五官也较突出刚毅。虽然一样是唇红齿白,但眼睛比起申梦时要来得深邃,皮肤也黝黑些,再加上刻意锻链的粗犷身材,都使他看起来不那么yīn柔,在申家中算是异数。

尤玲珑却是相反,她像母亲的成分多一些。尤夫人年轻时据说是京师著名的美人,和尤万生成亲以后才搬到太原定居,但太原的居民并不知道这段缘由,否则就不会误信谣言。

神似母亲的尤玲珑,身材高纤细,一张鹅蛋脸和娟秀的五官,让她的外在气质显得特别出众。她的眼睛不会特别大,却闪烁着有别一般女子的智慧光芒,鼻梁挺直柔美,小巧丰匀的双唇似乎藏着许多秘密,等待有心人发掘。

一阵风吹过他们的脸庞,他们同时收回视线,淡然的微笑。

他们两人就像在照镜子,各方面都是那么相似,外表、棋力……等等,除了性别不同以外,简直就是一个人。

“很抱歉,我先破解棋局。”申梦意首先开口赔罪,某方面也可以说是先礼后兵。

“不,你只是下子的动作比较快,其实你并没有比我先破解棋局。”尤玲珑淡淡地更正他的话,某方面也算迎战。

“此话怎讲?”申梦时双手抱xiōng,感兴趣地看着尤玲珑,只希望她不是硬拗,愿赌就要服输。

“你站得比我久,思考的时间也更长,不是吗?”她指出双方立足点的不同,申梦意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她是最晚加入棋局的,虽然他也不过比她早一步,但这一步就决定胜负。

“没错,是你赢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输棋,感觉挺不甘心的。

他这么干脆认输,反倒令尤玲珑诧异,她还以为他会像一般男子般辩解,结果显然不是如此。

“店家,这篮零吃不该我得,请您交给这位姑娘吧!”申梦意既然服输,理当不能拿奖赏。

店家于是照着他的话把一整篮的零吃交给一旁等待的彩儿,只见她欢欢喜喜的收下,笑到合不拢嘴。

“谢谢公子。”彩儿的眼睛忘情地在申梦意脸上打转,但他实在太高了,即使她踮高脚尖,也只能看到他一半的侧脸,没法看到他的全貌,但仅仅只是侧脸,就足以令她心荡神驰、惊叹连连。

申梦意闻言侧过脸望了彩儿一眼,差点没教她当场昏倒,简直是太英俊了。

她将整篮零吃抱在xiōng前,紧张地猛吞口水,被当成古董猛瞧的申梦意似乎已经习惯被姑娘巴着盯看,并无多大反应。

“那么,告辞了。”申梦意向尤玲珑点头致意,随即转身离开。

尤玲珑望着申梦意的背影,对他不由心生好感,因为他并不像一般男人那样轻视女人,对她的棋艺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尊重,是个有度量的男人。

“小姐,您瞧见那位公子的脸没有?”彩儿同样盯着申梦意的背影哇哇叫。“我从没见过长得那么俊俏的男人,心都快跳出来了!”

“嗯,看见了。”尤玲珑淡淡微笑,承认申梦意长得就像丫鬟说的那般英俊。

“还有他的身材!”彩儿观察得很仔细。“又高又壮,是不是练武呀?”

“或许吧!”这方面的见识,尤玲珑没彩儿来得广,她只觉得他的身高够高,倒是没注意他长得壮不壮,更不会想到练武上头去。

“他肯定有练武,允文允武,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彩儿紧紧抱着零吃作白日梦,尤玲珑无法怪贴身丫鬟,因为申梦意的外在条件确实不错。

“小姐,您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光她一个人心怦怦跳,那多无聊。“咱们今天遇见的可不是普通的帅哥,而是很帅很帅的帅哥,我敢打赌,城里没有一个男人能长得比他好看,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

彩儿发挥自言自语的本事唠叨个不停,尤玲珑连回答都省了,直接转身回家比较快。

“小姐,您不觉得那位公子为人很好吗?”彩儿跟上她的脚步,一面碎碎念。“他明明可以拿走奖赏,却还让给咱们。”是个大好人。

“才一篮零吃你就帮忙说好话,你可真好收买。”尤玲珑调侃丫鬟,彩儿急忙辩解。

“我才没有帮他说话,而是那位公子的条件真的很好。”就是可惜溜得太快,没能拦住他问仔细,说不定可以偷偷帮她家小姐作媒。

尤玲珑但笑不语,非常了解彩儿打什么主意,就她那点儿心思,八成想把她和刚刚那位公子凑成对。

她不否认对方的外在条件够好,大多数的女子都会为之倾倒。但她例外,因为她的一门心思全给了她最爱的算数,为了追求更高深的学问,她要远离人群,一个人搬到乡下独自生活,专心一志研读术理。

这是尤玲珑的梦想,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够完成,并且静待那天的到来。

第2章(1)

拜杭州的茶商过于难缠之赐,申梦意足足在太原城里待了五天才回到麒麟山庄,随行人马甫进入岗哨,负责守哨的兄弟已经在一旁等候。

“二少庄主,庄主正在等您,请您一回来就马上去大厅。”

申梦意闻言看往大厅的方向,百尺外的大厅内灯火通明,依稀可见人影在里头走动。

“我明白了,我马上过去。”他轻轻踢了一下马腹,进入大厅前的院子,马还没全停下脚步就跳下马匹,然后把缰绳丢给手下,转身大步跨进客厅。

“意儿,爹等你等了好久,你总算回来了!”

申梦意原本以为父亲急着知道谈判结果,才要他立即到大厅报告,但看父亲神采飞扬一脸兴奋,不像是为了这件事等他。

“爹——”

“意儿,找到了!”申梦意连爹都还来不及喊冤,申兆侑就兴奋大叫,搞得申梦意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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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什么?”他问。

“玲珑刀!”申兆侑兴奋地回道,“是玲珑刀啊,意儿!我们找了这么久的玲珑刀,终于出现了!”

“真的找到了吗?”申梦意既意外又兴奋,他还以为这把刀已经消失在这世上。

“是,刀子现在在太原首富尤老爷的手里。”申兆侑点头。“我已经派大总管去看过了,确实是玲珑刀没错,大总管可以证实。”

大总管在他尚未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山庄里干活,看过的刀比他吃过的米还多,他既然说是,那就不会是赝品。

“太原?”申梦意愣了一下。“真巧,我刚从那儿回来。”说这话的同时,他想起尤玲珑说他并没有赢时,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不禁上扬。

“你笑什么?”申兆侑永远猜不透他这个二儿子的心思,三个儿女之中,就数他最难捉摸。

“没什么。”他们应该不可能再见面了吧!

申梦意猜想。

申兆侑虽然不懂二儿子为何而笑,但肯笑他就很高兴了。自从梦时和荷香成亲以后,他就闷闷不乐,连想要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都不容易。

“玲珑刀拿回来了吗?”申梦意迫不及待想将宝刀拿在手里,试试看顺不顺手。

“没那么容易。”申兆侑叹气。“尤老爷愿意分文不取把玲珑刀还给我们,但是开了一个条件,问我们答不答应。”

“什么条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开条件也是必然。

“娶他女儿。”

虽然申梦意已有心理准备,想拿回刀不容易,但还是不免愣住。

“就是买一送一!”申兆侑看他二儿子发愣,什么修饰词全省了,话说得直白。

“买一送一?”这是强迫推销吗,免费送刀并且附赠妻子,而且还不容拒绝。

“尤老爷希望你能娶他家女儿,唯有你点头答应,这件事才有可能,否则我们永远也拿不回玲珑刀。”这即便是申兆侑急着找申梦意的原因,好不容易玲珑刀重现江湖,却卡在这事儿上头。

申梦意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要求,然而静下心来想,这一点都不稀奇。毕竟玲珑刀不是一把普通的刀,除去玲珑刀本身价值连城之外,它还是麒麟山庄的镇庄宝刀,他们找了这么多年的玲珑刀,对方不会不知道,所以才敢提出这个条件。

“你大哥已经成亲,不可能娶尤老爷的女儿,现在只有你才能拿回玲珑刀,但事关你的终身幸福,爹也不敢擅自做主,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申兆侑不想勉强二儿子,也勉强不了他。

“玲珑刀原本就属于我,让它物归原主是我的责任,我无权逃避。”申梦意回道。

因为他的爷爷,也就是前任庄主,指定要将玲珑刀传给他。因为爷爷认为他比大哥更具练武的天分,身体各方面的条件也更好,决定让他以后继承麒麟山庄。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已经指名把玲珑刀给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刀还没有到手,玲珑刀就因为库房失火被下人趁乱携出,从此失去音讯,直到多年以后再度出现。

“这么说,你是同意这桩婚事了?”申兆侑十分意外,他以为得费些口舌才能说服申梦意,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娶谁都一样,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申梦意耸耸肩,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是很在意,只把它当做是对家族的责任,尽力就是。

申兆侑明白申梦意这事在自暴自弃,因为他中意的对象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婚姻对他而言只是义务,就算他现在塞一只母猪给他,他也照点头不误。

申兆侑在心里暗暗叹气,不晓得如何做才能化开二儿子的心结,就算他说破嘴,恐怕也是无用,只能等他自己想开了。

“新娘叫什么名字?”申梦意随口问道。

“就叫玲珑。”申兆侑答道。“听说当初尤老爷会买下玲珑刀,就是因为刀子跟他的独生女同名他才买下,没想到却因此跟我们结亲。”只能说姻缘天注定,想躲都躲不了。

“玲珑……尤玲珑?”听见这个名字,申梦意先是愣了一下,后睁大眼睛。

“是,有什么问题吗?”申兆侑一脸莫名地打量申梦意反问。

居然是她!

“哈哈哈……”申梦意憋不住,当着父亲的面笑起来,看得申兆侑更加莫名其妙。

“意儿,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发笑?”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吧!

申兆侑担心不已。

申梦意跟父亲摇摇手,怎么也止不住笑意,甚至笑到流泪。

他在太原城的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见“尤玲珑”这三个字,好似整个太原城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话题。

一开始他也是觉得她的名字和山庄失踪的宝刀一样,感觉很亲切,对“尤玲珑”三个字特别留神,岂止,有关她的流言比他看过的任何章回小说还精彩。男人坐成一桌讨论她的长相,说她麻子脸、大小眼、长短脚、牙齿黑,长相奇丑无比。

女人围成一圈批评她的为人,说她脾气坏、不识字、不会绣花,成天鞭打下人,个性糟得不得了。

所有难听的话都加在她身上,又说尤老爷纵使家财万贯,还是无法将独生女嫁出去,就连媒婆都不敢为她做媒,能推就推。

“这可有意思了。”止住笑意,申梦意心想老天爷的安排还真是绝妙,竟然把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女人塞给他。

“意儿,你怎么了?”申梦意突兀的反应,让申兆侑很是担心。“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事,可以拒绝……”

“不,我很满意,就这么决定。”这样正好,尤玲珑的条件这么差,他婚后才有借口冷落她,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申兆侑打量二儿子脸上的笑容,既宽心又有点担心,总觉得他的笑容中另有玄机。

“那么,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回复尤老爷,请尤老爷着手准备成亲的事。”虽说事情已定,申兆侑还是忍不住多瞧儿子两眼,让他有后悔的机会。

“越快越好。”申梦意成亲的意志坚定,因为唯有透过联姻,他才能拿回属于他的刀,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玲珑刀拿到手了。

申兆侑没敢耽搁,马上派大总管到太原尤家回话,说申家愿意接受这桩婚事。

尤家二老欣喜若狂,尤其是尤万生,简直高兴到快要哭出来。

“夫人!”他紧紧握住尤夫人的手,两人对望。“我们终于,终于把玲珑嫁出去了!”

“是啊,老爷!”呜……

尤家二老光顾着感动,忘了堤防隔墙有耳,彩儿的耳朵就贴在墙壁偷听。

“小姐,不好了!”彩儿一听完尤家夫妇的对话,马上跑到尤玲珑的院落,连门都没敲便推门进去。

“嘘,不要吵,我正想到最重要的部分。”尤玲珑要丫鬟安静,她正在进行重要的计算,必须集中精神。

“小姐,您在做什么?”彩儿被尤玲珑严肃的口气吸引,暂时忘了要当报马仔,反而走近尤玲珑身边,低头凑热闹。

“在想如何打结。”尤玲珑回道。

“打结?”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玩。

“嗯。”尤玲珑点头。“我在想,怎么才能打出一千零八个结。”

“一个一个打不久成了?”这有什么难的?

“当然可以一个一个打。”如果这么简单,就不必伤脑筋了。“但是要打出花样,又不能打成死结,这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为什么不能打死结?”彩儿纳闷。

“因为那就没意思了。”她笑着说。

“在我看来,打结本身就没什么意思。”除非是整理包袱逃难,那才真正派得上用场,否则多无聊。

“你不懂,其中有很多乐趣。”尤玲珑解释。“这得要经过重重计算,还得想花样要怎么变、结要怎么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是吗?既然这么复杂,干嘛还打呀?打结又不能当饭吃……

“啊,对了!”都怪小姐,没事提什么打结,害她差点忘了正事。“小姐,现在不是想那些无聊事的时候,您要出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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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玲珑不停计算的笔,这时不得不搁下,认真面对丫鬟。

“老爷决定将您许配给‘麒麟山庄’的二公子,刚刚对方已经派人回复,说是同意这桩婚事,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下个月初三。”好快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一向冷静的尤玲珑也不禁皱起眉头,开始紧张。

“怎么会?”尤玲珑不解,“对方没听到风声吗?”

“您是说种种对您不利的留言吗?”

尤玲珑点头。

“彩儿也想不透,话明明已经传得很难听,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应该知道才对啊!”她可是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把谣言散播出去,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上门提亲,这事儿真玄。

“麒麟山庄……听起来不想是一般普通人家。”尤玲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保持冷静最要紧,决不能自乱阵脚。

“却是不是普通人家。”彩儿猛点头。“听老爷的意思,麒麟山庄似乎是武林有名的世家,以使刀闻名。”

“武林?”尤玲珑闻言愣了一下。“爹将我许配给武林里的人家?”

“我也想不透老爷怎么会找上武林世家。”彩儿也不解。“那根本是另一个世界,外人很难懂,也没几个懂。”

一般老百姓对武林的印象就是打打杀杀,对那些武林中人也多半是避之惟恐不及,一般人婚配根本不会考虑武林中人,除非自己身在其中。

“正是因为不了解,爹才要把我嫁给武林中人。”丫鬟想不通的事,尤玲珑一下就理解。

“这话怎么说?”彩儿不懂。

“我们对武林不了解,武林中人也不见得了解我们,很有可能没听说过那些传言。”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是自个儿的爹爹,非常了解怎么对付她,他这招连她都料想不到,难怪彩儿惊慌失措。

“怎么可能?”彩儿一脸难以置信。“有关小姐的留言,在城里都传过好几轮了,随便派个人打听,都可以打听出一箩筐来。”

“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利益交换之类……

“我偷听到老爷提起要将‘玲珑刀’归还给麒麟山庄,因为距离太远不是听得很清楚,您猜会不会和这事儿有关?”彩儿不愧是跟在尤玲珑身边的人,多少学会思考。

“这就是了。”一切豁然开朗。“爹找不到方法把我嫁出去,只好以玲珑刀当作交换条件,非要对方娶我进门不可。”

也就是买一送一,这方法说起来有些丢脸,却挺有效的。

“怎么办,小姐?”彩儿比尤玲珑还急。“再不想想办法,您真的得嫁给麒麟山庄的二公子了。”

是啊,她再不想法子脱身,她的梦想一辈子都不会实现,都要套在婚姻的枷锁里。

连夜逃走?不行!这不是一个好方法,很快就会被爹娘派人追回来,况且如果传出去只会令爹娘蒙羞,她不能这么不孝,何况一旦惹毛爹,她那一堆宝贝书籍和多年来辛苦累积的计算成果也会不保,爹已经放过好几次话说要一把火将它们给烧了,她不能冒险。

尤玲珑左思右想,拿出分析计算的看家本领,将利害得失从头到尾好好分析了一遍。

她是可以逃走,但不实际,不如顺着父母的意思先出嫁,且战且走。

“小姐!”怎么半天不说话?

彩儿急着催促尤玲珑。

“我决定什么都不做,就依爹娘的意思,嫁给麒麟山庄的二公子。”尤玲珑回道。

“什么?”彩儿瞪大眼睛,万万想不到尤玲珑会这么说。

“仔细想想,这样其实更好。”尤玲珑解释。“如果我现在逃走,一定会被爹派人抓回来,带着那么多书是走不远的。”而那些书可是她的命。“但是我如果嫁给麒麟山庄的二公子,不但不会违逆爹娘的意思,落个不孝的罪名,拿到休书以后,还可以顺理成章一个人独居,爹娘也无法出面阻止,这不是更好?”

“休书?”彩儿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叫。“小姐,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打算让麒麟山庄的二公子给我写休书。”尤玲珑点头。“武林中人应该都是只懂得使用武力,脑子不好使的。我只要动动脑筋,使一些手段,让麒麟山庄的二公子——对了,你有打听到他叫什么名字吗?”

“回小姐的话,他叫申梦意。”

申梦意?名字还挺好听的,不像武林中人会取的名字。

不管了!

“我只要动动脑筋,使一些手段,让申梦意受不了我把我休掉就行,如此一来,我就能一个人安安静静过日,无拘无束的过我想过的生活。”多好。

“原来如此!”彩儿恍然大悟。“这真是个好主意,小姐,您想得太周到了!”不愧是小姐,见招拆招的本事一流,这都想得出来。

尤玲珑点点头,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极有自信,坚信自己一定能从申梦意那儿得到休书。

只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就不晓得这回她的计算,会不会出问题?

**************

第2章(2)

大大的红烛成双成对摆在桌案的两边,红烛中央的墙壁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离桌案不愿的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以及一壶酒,酒壶的旁边有两个同样印着喜字图样的杯子,很明显是为了洞房花烛夜使用的。

满是火光熠熠,映得到处贴着喜字的新房更加辉煌喜气。

尤玲珑一个人独自坐在喜床上等待申梦意,红色的盖巾掩盖了她的视线,使得她除了一片红色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呼!”她长长吐一口气,感觉有些疲累。

她头上还顶着凤冠,而她父亲为了展现太原首富的气势,硬是要制冠的师傅多加了一些珍珠宝石在上头,搞得她的头像被一颗大石头压住,连想转头都很困难。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打从拜堂之后,尤玲珑就被带进这间新房,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坐在床上,坐到背都挺得快要断了掉,新郎申梦意还没有进来。

真的好累。

尤玲珑不晓得成亲时这么麻烦的事,这半个月来家里就像在打仗,而从申家摆出来的阵仗来看,他们恐怕也没好多少,一样是忙碌不堪。拿宴客来说,他们明明未时就已经拜堂,申时便摆酒席,现在因为少了更夫报更,尤玲珑无法准确知道时辰,但她猜想应该已经到戌时,一顿酒席竟能吃上两个时辰,申家到底宴请了多少宾客?

举起手用力捶了两下肩膀,尤玲珑开始担心今晚会不如她想的那么顺利。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可她一开始就失败。

她原先是想让彩儿陪嫁,盘算日后若真的拿到休书独立生活,主仆两人也可以互相照应。谁知道她爹竟然坚持不肯让彩儿陪嫁,申家似乎也没有这个规矩,于是她第一个计划首先就被打乱,现在只能寄望第二个计划凑效。

尤玲珑下意识地摸摸自个儿的脸,确认她让彩儿弄的麻子还粘在脸上没有掉落。

这即使是她的第二个计划,她希望申梦意看见她脸上的麻子以后,会失去碰她的兴趣,万一再不成功,她还准备了第三个计划,那便是假**血。她特地要彩儿想办法帮她弄点**血,装入猪肠子做成小血袋,只要用力把血袋挤破,**血就会流出来充当落红。

对于新婚之夜,尤玲珑其实感到非常不安。她虽然看过春宫画册,对于男女之事有所了解,但书上写的那些yín声秽语实在难以入眼,怎么都看不下,因此她也只是一知半解,还没悟得个中奥妙。

把红盖巾稍稍掀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尤玲珑只希望自己能安然度过新婚之夜。不过这不太容易,除了头上的凤冠重死人以外,为了减低申梦意的“性趣”,她特地在嫁衣里面多塞了好几件袍子,让自己看起来很臃肿,这会儿她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好想把这些袍子全给脱了。

尤玲珑精于计算,但这回她的计算好像连连出错,先是彩儿无法陪嫁,现在又面临被自己衣服闷死的危险,真是怎么算怎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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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沉闷的空气,仿佛也赞同她的话,她好想把窗子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免得真的给闷死。

正当她打算起身打开窗子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逼得她只好赶紧把盖巾乔好,正襟危坐。

怦怦!怦怦!

尤玲珑的心跳得飞快。她可以感觉到有人正进入房间,转身关上门,她猜是申梦意,这个时候只有他会进来,也只有他才能进来。

尤玲珑没猜错,进门的人正是申梦意。和尤玲珑一样,他也是对这桩婚事兴趣缺缺,也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她,只好抱xiōng隔着一大段距离大量她。

她的身材……可真壮硕,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度。

申梦意想起他在太原城里听到的那些留言——麻子脸、大小眼、长短脚、黑牙齿,所有想象得到的缺点都在她身上。

不过留言中好像还少了一项,那就是她又高又壮,他从没见过身材这么魁梧的女人。

说实话,他完全没有碰她的兴致,但是都已经把人娶回来了,对她不理不睬又说不过去,至少也得把人家的红盖巾给掀了。

不得已,他只好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

“咳咳!”他很体贴地先出声提醒尤玲珑他来了,此举反倒让尤玲珑更紧张。

她感觉她的心脏都快跳出xiōng口,十指紧紧交握,紧张到难以呼吸。

申梦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掀掉她的红盖巾,就算她的相貌再丑陋,她还是他的妻子。

该来的躲不掉,只希望她的计谋有效。

尤玲珑祈祷申梦意会被她刻意制造出来的麻子脸吓到,断了碰她的念头。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她特意用面粉做成一粒一粒粘在脸上,再涂上红色的染料,希望能因此蒙混过去。

申梦意第一眼看见她的脸,的确是吓了一跳,她脸上的麻子长得也未免太夸张,麻子与麻子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有人的麻子是这么长的吗?

申梦意纳闷,更加仔细看她的脸,尤玲珑被瞧得心惊胆跳,但同时也认出申梦意,他竟然就是当日在大街上,和她同一个时间解棋的男人!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同样地,申梦意也觉得她的五官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索性低头与尤玲珑来个面面相觑,尤玲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弯下腰,吓了一跳拼命往后退。申梦意不耐烦地伸出手抓住她的下巴要她被乱动,尤玲珑拼命想缩回下巴不让他有看清脸的机会,两人一来一往之间,粘在她脸上的麻子,因为摩擦而掉落在嫁衣上。

申梦意的视线随着掉落的麻子定在她的嫁衣上,尤玲珑跟着往下看,才发现事情不妙,连忙把掉落的麻子捡起来藏在手心。

申梦意眨眨眼,仿佛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尤玲珑则是紧紧掐住手心,试图蒙混过去。

他抓住她的手,硬是将她的手心扳开,红色的面粉粒赫然在其中,因为她捏得太用力,有好几粒麻子已经扁掉粘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他拿起其中一颗面粉粒搓了几下,面粉粒马上化成粉散落在地上。

尤玲珑眼见事迹败露,尽可能冷静回道:“我脸上的麻子,托你的福好像减少了大半。”

申梦意先是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而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尤玲珑则是困窘到脸都快烧起来,真希望他别在那么好笑了。

“剩下的一半,你打算怎么处理?”申梦意摘掉眼角的泪珠,调侃她。

尤玲珑一听见他这么说,就知道她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根本已经看出她脸上的麻子都是粘上去,不是真的。

她尴尬地伸手拿掉脸上的假麻子,因为没有镜子,看不到麻子的正确位置,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我来。”申梦意见她不方便,干脆为她效劳,亲手帮她把脸上的假麻子拿下来。

申梦意修长但略微粗糙的手指,不期然抚过尤玲珑的粉颊,挑起埋藏在她体内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的脸莫名的躁热,xiōng口突然抽紧,心脏跳得好像不是她的一样快。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紧张,申梦意温柔的问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热。”她不甚自然的答道,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风寒,脸怎么突然发烫。

“是吗?我还觉得有点冷呢!”他帮她清掉脸上所有的面粉粒,还她原本的真面目。

尤玲珑打量他带笑的脸庞,心突然变得很慌,这和她计划中完全不一样,他不应该是大街上那个男人,他应该是一介武夫,除了武功之外什么都不会。

只可惜,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他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棋艺也不差,聪明程度跟她有的拼。现在她只希望申梦意不要认出她,或是干脆忘了那天发生的事,彼此避免尴尬……

“那些零吃好吃吗?”凝视了她好一阵子,他忽地说道。

“啊?”尤玲珑惊讶地张开小嘴,反应不是太灵活。

“那天你不是从我手上赢走了一篮零吃?别告诉我你忘了。”他可不信。

原来他早就认出她来,她就知道没有那么侥幸。

“我不知道好不好吃,我连一口都没有吃,全被我的贴身丫鬟吃掉。”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也没必要再装了,大方承认就是。

“那你岂不是白忙一场?”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给人一种似嘲笑,又似了解一切的感觉。

“我本来就是为了彩儿才去解棋的,因为彩儿一直想要那篮零吃。”如果没将零吃拿到手那才叫瞎忙,既然已经到手,那就忙得有意义。

“听起来你是个体贴下人的主子,怎么会有传言说你喜欢鞭打下人呢?”申梦意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尤玲珑直觉地回话。

“那是因为——”她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上当了,他根本是在套她的话。

“因为那些不利你的流言,都是你故意放出来吧!”申梦意一猜就中,尤玲珑沉默不语。

“你为了怕人上门求亲,故意散播各种假消息欺骗大众,所以太原城里才会谣言满天飞。”一天比一天传的精彩。

尤玲珑仍是沉默,以他的聪明才智要将这些事串连起来一点都不难,尤其她刚刚才大嘴巴走漏了风声。其实她有点气自己,因为她显然没有自个儿想象的聪明,才会一再出错。

她一定没有想到会面临这种状况吧!真是有趣。

申梦意发现自己嘴角的笑意好像没停过,从她脸上的假麻子掉落在她的衣服开始,就笑个不停。

他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猜想她里头到底塞了多少件衣服,才会像鼓一样膨胀,难怪她要喊热。

尤玲珑顺着他的视线往自个儿的身上看——他的视线竟然定在她xiōng前的突起,以为他要对她意图不轨,直觉地用手护住xiōng部,一脸惊慌地看着申梦意。

申梦意转过头闷笑,心想她真有趣,比他预期有趣千倍,看来这个新婚之夜会很有意思。

他故意慢慢弯下腰,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慢慢压低身体,作势扑向她。

尤玲珑瞪大眼睛,看着他的xiōng一寸一寸朝她逼近,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慢慢放大,最后两人的脸只相差不到半个拳头的距离,充斥在尤玲珑xiōng口的紧张感,也被推挤到顶点。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呼吸极不顺畅。她的头好晕,架子床的床顶和天花板连在一块儿分不清。

尤玲珑头昏脑胀地看着申梦意的嘴朝她靠来,以为他要吻她,只见他缓缓开口。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声音低沉沙哑诱惑之至,听得人的骨头都酥了。

“热?”她茫然地回道,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完全吸不到空气。

“我看你的额头都在冒汗了,应该很热吧!”他伸手摸她的额头,冰凉的大手给了她短暂的清凉,但只维持一会儿,她的额头很快又恢复原先的滚烫。

真的很热……

尤玲珑原本是想附和他的,但她来不及开口,眼前就黑去了大半,之后完全没有知觉,直接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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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姑娘!”眼看着她整个人往后倒,申梦意眼明手快抱住她柔软的身体,免得她撞到头。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尤玲珑紧闭的双眼,难以置信她竟然在新婚之夜昏倒,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他摇摇头,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还特地在她的颈后多塞了一个枕头,让她躺起来舒服些。

申梦意接着帮她脱衣服,第一件是嫁衣,脱掉。第二件是白天穿的外袍,再脱掉。第三件是夜里穿的常服,又脱掉。第四件——脱到第四件,申梦意不禁瞪大眼睛,无法想象尤玲珑竟然连冬天用来保暖的棉袄都穿在身上,难怪她会热昏。

也是,凭她高挑纤细的身材,不塞冬天的衣服,怎显得出臃肿?看来为了逃避圆房,她真的是拼老命了,先是把自己塞得像母猪,然后又粘满了一脸的假麻子,为的就是希望他不要碰她。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她一心逃避的新郎,竟然就是在太原大街上和她竞棋的男子,她万万没有想到吧?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没想到,只是为了拿回镇庄宝刀不得已才允诺的婚姻,上头竟然送了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对手给他。

面对着天大的惊喜,他其实和她一样不知所措,不若表面来的镇定。

她总共穿了不下七件衣服,当他终于帮她脱到中衣时,连他都满头大汗。

呼,真有她的!

他一方面觉得有趣,一方面觉得离谱,换作他穿这么多衣服,连路都无法好好走了,她竟然还能挨到拜堂结束。

申梦意决定脱到中衣就罢手,当他帮她调整快要松落的腰带,有个红色的小袋子哗啦啦地掉下来,落在他的眼前。

他拾起小袋子好奇查看,发现里头竟然装着**血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真的很天才。

申梦意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差点没有当场哈哈大笑。

她的花招可真多,她大概以为他会像一般男人,在新婚夜喝得醉醺醺,连自己有没有洞房都不记得,以为她可以凭着这包**血蒙混过关。

接下来呢,她还有什么招数?他很期待呢!

申梦意原本对这桩买一送一的婚姻丝毫不感兴趣,但她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突然发现成亲也不错,可以给他无聊的生活带来新的刺激。

看着尤玲珑安稳的睡脸,申梦意的内心却相反地骚动起来。

第3章(1)

次日,尤玲珑醒来,申梦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凝视她。

她眨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她只记得昨天和他说话,说着说着眼前突然一黑,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但她推测她应该是昏倒了吧!昨儿个她穿得忒多的。

“快点起来,我们该去向爹娘请安了。”申梦意忍住笑,故意装严肃。

尤玲珑这才想起,新妇第二天得向公婆请安,于是急急忙忙翻开棉被。

“我马上——”她的话在掀开被子,看见身下那滩血后止住,表情呆的跟个二愣子似地。

“怎么了?”

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故意问她,但尤玲珑不知道,急急忙忙又把被子盖上,遮住身下那一滩血。

“没事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昨儿个不小心压破血袋,积血才渗出来?可她完全没有印象。

尤玲珑暗暗猜测原因,以为自己的表情够冷静,但申梦意在第一时间就看出她非常不安,故意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轻地问。

“你还好吗?”语气极尽暧昧之能事,任何人听了都要误会。

“啊?”尤玲珑猛眨眼,第一时间就被申梦意骗了。

“我真的很拍弄痛你,已经尽量小心。”他眼神柔情似水的说。“但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舒服,我可以自个儿去跟爹娘请安,你不必勉强自己一定得下床。”

好体贴的一番话,换做普通女子一定感动到掉下泪来,她也想哭,只是原因大大不同。

他们不会……真的圆房了吧!

低头看看自己半敞开的中衣,尤玲珑用手抱紧xiōng前,好怕真有那个可能。她不能跟他圆房啊!如果他们真的有了那一层关系,那就没戏唱了,她的梦想会很难实现,而她说什么又要实现她的梦想不可。

尤玲珑决定开口直问,嘴巴刚张开,申梦意就放下手,突兀的起身。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事,赶快起床换衣梳洗,我到外头等你。”他严肃地朝她点点头,说什么体恤她全是屁话。

尤玲珑愣愣地看着他走出房间,心想他的变化真快,上一刻还温柔体贴,下一刻就变得冷漠。

申梦意几乎是一到外面关上房门就笑弯腰,忍着不笑出声忍得很辛苦。

整她真是太好玩了,唯一的遗憾是他无法留下来看她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尤玲珑确实感到困惑,如果说他们真的圆房,她不可能毫无知觉,除非他在她睡觉的时候侵犯她,破了她的处子之身,但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一个会乘人之危的男人,真的很好奇。

她唯一想到的是他在捉弄她,想试探她的反应。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表现出惊慌,一定得保持冷静。

她下床穿上鞋,走向放置在角落的黄花梨五足盆架,黄铜的面盆里已经注满了清水,该是下人乘着她还在睡觉时打来的。

尤玲珑注意到,麒麟山庄无论只器皿或是家具皆使用上品,尤其是她昨晚睡的架子床,复杂的雕工恐怕是出自名师之手,可能比她房间里的床还贵。

因为没有贴身丫鬟的帮忙,尤玲珑硬是花了比平常对一倍的时间才梳妆完毕,紧接着打开房间,申梦意已经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等候多时,看见她朝他走来,挺直身子微笑道。

“终于恢复你本来的面貌。”看起来顺眼多了。“但是话说回来,你的麻子脸也未免好的太快。”

“是啊!一夜之间痊愈,比我想象中还快。”她知道他在消遣她,亦不客气地回嘴。

“身材也在一夜之间变好。”他接下来这句话充满暗示,尤玲珑忍不住脸红,昨晚如果是他帮她脱的衣服,那么她的身子一定全被他看光了。

“我们走吧,爹和娘一定迫不及待想见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虽然她一点都不丑。尤玲珑点点头,内心充满不安。她不知道公公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满不满意,她之所以不愿意出嫁、除了想完成梦想之外,也怕怎么孤僻的个性应付不了公婆,徒增困扰。

从小到大几乎只与书册为伍的尤玲珑,其实是很寂寞的。因为寂寞,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因为想法独特,也没人能够了解她,就算是一直陪伴她的彩儿,对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带着忐忑的心情,随同申梦意一起进大厅去向申氏夫妇请安,不只尤玲珑不安,申氏夫妇也很紧张,他们昨日才从宾客那儿听到消息,说是太原城里谣言满天飞,还把谣言的内容跟他们仔细说了一遍,差点没把两老吓死。

因为尤玲珑的脸一直被红巾盖着,两老无法看到她的脸,但从身材判定,她的确是又高又壮,实话说是有些臃肿,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作了错误的决定。

申兆侑后悔自个儿子因为急着拿回玲珑刀错点鸳鸯谱,怕二儿子一生的幸福断送在自己的手里,心情也是忐忑难安,甚至害怕见到尤玲珑。

“爹、娘,孩儿带着媳妇来向您们请安了。”

就在申兆侑的不安升到最高点时,申梦意和尤玲珑现身在大厅,对两老行大礼。

“爹、娘,媳妇玲珑跟您们请安。”两人请安完毕,尤玲珑特别再单独请安,在行礼的时候一颗心怦怦跳,深怕不得公婆欢喜。

申氏夫妇完全没料到,尤玲珑长得如此清秀美丽,和传闻完全不一样,夫妇两对看了一眼,同时噗嗤笑出声。

尤玲珑于是更紧张了,以为公婆对她不满意,脸上出现不安的神情。

“你别误会,实在是因为你和传闻中相差太多,我们太惊讶了,才会笑得这么开心。”何晓冰见她尴尬赶紧解释,就怕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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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玲珑腼腆的笑了笑,手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好十根手指绞在一起,多少可以降低一点儿紧张感。

申梦意垂眼打量她绞在一块儿的手指,她似乎很不习惯和人相处,仅仅只是和他父母相处一会儿,就非常不安。

其实尤玲珑不单单因为不习惯和人相处,才惊慌失措。申氏夫妇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待她亲切和蔼,并且不吝啬赞美她,和章回小说中的恶毒公婆相差甚远,也和她的爹娘不一样。

她静静聆听申兆侑和何晓冰说话,但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可以感觉出夫妇两人鹣鲽情深,让人不禁羡慕他们的感情真好。

“瞧我们光顾着高兴,都忘了吃饭了!”娶了个貌美的媳妇,申兆侑开心得跟什么似地。嘴笑到合不拢。

“意儿,你先带玲珑到饭厅,我和你爹一会儿就到。”何晓冰也很欣慰,总算可以放下心中那颗大石头。

“那我们先走了。”申梦意朝申兆侑和何晓冰点了一下头后,便挽起尤玲珑的手将她带离大厅。

出了大厅以后,她随即把手抽出他的胳臂,跟他保持距离。

申梦意挑高眉,打量她僵硬的表情,不是太高兴。

“快到饭厅,大家都在等我们。”他的口气有点冷,尤玲珑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肩膀,知道他不高兴了,她好象不该甩掉他的手。

“大家?”这两个字听得她心惊胆跳,更像木头人。

“这是我家的习惯,除非各自有任务在身不在山庄,否则全家一定一起吃饭,没有人能够例外。”他冷冷解释,尤玲珑尴尬之余不免吃惊。

她以为申家既然为武林世家,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规矩,但事实上一般人家该有的规矩,申家一样没落下,甚至比她家还严谨,这让她非常惊讶。

尤玲珑嫁到申家不过才第二天,就接触到许多新事物,和截然不同的环境。

“来来来,大家坐下一起用饭。”身为申家大家长的申兆侑,今日最高兴,他两个儿子都娶到媳妇了,就剩年纪最小的申梦心还没嫁出去,但以她的美貌,他一点也不急,相信不久的将来,必定有好姻缘。

在申兆侑的招呼下,申家的成员依序坐好,主位当然是申兆侑和何晓冰包办,身为长子的申梦时和长媳尹荷香则坐在申兆侑的右侧,申梦意及尤玲珑坐在何晓冰的左侧,两对新婚夫妇面对面相视。

唯一落单的只剩申梦心,但看她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孤单,跟家族成员都相处的挺好的,一家人和乐融融。

尤玲珑原本以为自个儿的母亲已经长得够美的了,来到申家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先不说申梦心长得就像书里走出来的人物,就说她的婆婆何晓冰,美得跟个仙女似的,任何一个女人在她面前都要自叹不如。而她的大伯申梦时,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他是男人,也是一样俊秀得吓人,就连娶的媳妇也像一尊会动的玩偶,五官精致可爱,还很有精神。

简单一句话形容,这家子都是俊男美女,如果长相稍嫌普通一点的人,不管是是男是女,在这家子的面前都会自卑到抬不起头来。

在他们开始动筷之前,申梦意简单为她介绍了一下家族成员,她注意到当他介绍到荷香时,“大嫂”两个字有点说不出口。

“这是……大嫂。”虽然最后还是把大嫂两个字喊出口,但尤玲珑可以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迟疑。

“大嫂。”她向伊荷香点头问安。

“叫我荷香就好了,叫大嫂多见外,听着怪别扭的。”伊荷香对她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虽然穿着女装,却有一股男子的英气,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尤玲珑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伊荷香,她有一种迷人的特质,她猜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她。

“为了欢迎玲珑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我特地吩咐厨娘多少几样菜,你们尽管吃,一定要吃完。”申兆佑的笑容不断,何晓冰则是拼命的夹菜给尤玲珑,让她多吃些,气氛非常好。

“对了,玲珑!”伊荷香打量尤玲珑,怎么看怎么怪。“你好象突然变瘦了?昨儿个你可比今天胖了许多。”简直就像换一个人呢!

“啊?那是……”尤玲珑尴尬地低下头,不晓得怎么解释,偏偏申梦意又来插一脚。

“她不止一夜之间变瘦,连脸上的麻子也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很神奇吧!”他凉凉地笑她,笑她的脸都红起来了。

“麻子?”大伙儿的眼睛都看着她,她的脸明明很干净,哪来的麻子?

“呃……”尤玲珑抬起头尴尬地对大家笑了一笑,桌底下的小脚不断踢申梦意,拜托他别说了。

申梦意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一家人开始胡思乱想,猜测他们昨晚到底有多激烈,他的眼神才会这么暧昧。

“菜都凉了,大家快吃。”最后还是由何晓冰出面解围,尤玲珑方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对了!我跟你们说……”伊荷香自然是桌上的主角,只要有她的地方就笑声不断,这会儿她正在说她方才在树林间追野兔的趣事,大伙儿听的津津有味。

尤玲珑亦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因为伊荷香自然也会武功,还能跟兔子比速度,光听就觉得有趣。

她注意到申梦意的目光比她还专注,只是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感情,好像她是天边的星星,就是他手伸得再长也摘不到。

尤玲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因为他下一刻已经将目光转往别处,她只能依稀抓住他眼角的余光。

“……那真是一只大野兔!”伊荷香继续说她今天抓野兔的趣事,“我好不容易才逮住它,想喂他吃点东西,他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不知好歹——”

“什么,你被兔子咬了?”申梦时一听见爱妻被野兔欺负,马上放下筷子,将伊荷香的身体转向他。

“我看看,在哪里?”申梦时扳开伊荷香的手掌,寻找咬痕。

“只是一点小伤口,你不必这么紧张……”伊荷香想缩回手,被申梦时紧紧抓住。

“什么叫只是一点小伤口?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申梦时当着大家的面骂,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我怎么知道他会咬我?”伊荷香委屈的撅起嘴,申梦时瞪了他一眼,抓起她的手舔她的伤口,害伊荷香都笑起来。

“你还笑!”申梦时快气死。

“因为好痒嘛!”伊荷香吐舌,模样非常可爱。

申梦时气得捏他的鼻子,她乘机把手要回来,但没多久被申梦时将回去继续用嘴帮她消毒。

夫妻两就这命大咧咧的在全家人面前演起亲热戏码,尽管尤玲珑刻意保持冷静,也不免尴尬。

她下意识将脸转向申梦意,不经意捕捉到他眼神里的那抹yīn影,瞬间明白他喜欢伊荷香,难怪他的那声大嫂喊得如此勉强。

一股突如其来的烦闷充斥在她的xiōng口,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吃不下饭。

申梦意见她不吃了,也跟着放下筷子,拉着她站起来。

“我们两个吃饱了,请容我们夫妻先行离席。”话毕,他马上把她带离饭厅,一直走到中庭才停下脚步。

第3章(2)

到达中庭后,申梦意很自然地放开她的手,正好,不然她也会甩掉。

“大伙儿都还在吃饭,我们就先离席,你不会觉得不礼貌吗?”她虽然不习惯与人相处,但基本的教养她还是有的,他这个举动,连带着使她显得很没教养。

申梦意耸耸肩,不否认他的举动不合乎礼节,但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梦时,没那么多规矩。

尤玲珑凝视他的侧脸,分明的线条仿佛是雕刻师傅为他量身订作,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寸都完美。他虽然没有申梦时生的漂亮,却比申梦时多了几分男人味儿,个性也更复杂些。

“你喜欢荷香,对不对?”她想起他眼底的yīn霾,那是他来不及收起的痛,被她清楚地看见。

第9页

申梦意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调回前方。

“太聪明,有时会惹人厌。”他说完这句话随即转身走人,落实她的猜测。

原来他真的喜欢荷香啊!不是她多心,而是千真万确。

一股称不上痛快的郁闷感,再次在她的心头盘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很不舒服,感觉怪怪的。

***

由于梦意丢下她就跑了,尤玲珑无处可去,只好回他们的房间。

凡是申家的子女,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而且院落和院落之间相隔遥远,以申梦时和申梦意为例,兄弟两人的院落一南一北,想到对方的院落,还得经过一大片树林,可见麒麟山庄占地有多广。

尤玲珑生长在富豪之家,对于麒麟山庄一些排场,自是见怪不怪,也不觉得特别稀奇。

若要说申梦意的房间有什么吸引人之处,除了那张贵到吓死人的架子床之外,就是那张雕工精美的黄花梨翘头案,又长又宽,上头可以摆很多书,深得她心。

回房后,尤玲珑特别检查了一下床铺,沾血的被褥都已经不见,换上新的棉被和褥子,应该是女仆换的。

尤玲珑松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女仆一定会把她落红的事告诉她的婆婆,如此以来,她就不必跟婆婆解释为何没有圆房,省去许多麻烦。不管申梦意是有心还是无意,尤玲珑都感谢他。

她先走到翘案前,将黄花梨高靠背椅拉开,再打开搁在案下的书箱,将里头的书统统搬出来放在案上,最后再将她惯用的笔和砚台拿出来,同样放在案上,滴了几滴水在砚台上开始磨墨。

这些活儿过去她都不必干,彩儿自然会帮她磨好墨、收好书本,但是因为彩儿无法陪嫁,许多事她都得自己来,这也好,等她一个人独居,她要干的活儿比现在多,就当作是练习。

她带来十几车的嫁妆,据说统统被收进库房里,因为麒麟山庄本身就有那些东西,暂时派不上用场,自然先收起来。

尤玲珑对那些身外之物并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书本有没有带来,那可是她的宝贝。幸好她的父母没落下她那些书,还特地交代麒麟山庄的总管把书搬到房间。

出嫁了以后,尤玲珑才能深刻体会父母的用心,只是很抱歉她必须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因为她要完成梦想。

她坐上椅子,拿起刘徽注的《九章算经》第八卷——。这是非常难懂的一卷,要有耐心和相当的脑力才能理解其中的术理。越是困难的理论,尤玲珑向来越着迷,她才不过看了几页,就完全沉浸在浩瀚的道理中,忘了时间,也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申梦意的脚步不算轻,开关门的声音也不小,可她竟然动也不动,只顾着伏在案前,连他走到她身后都浑然不觉。

他低头好奇看她在做什么?原来是在看书,这也不稀奇,一般千金小姐琴棋书画都得学,说起来是有些辛苦。

不过,当他看清书的内容以后大吃一惊,大声问:“你在研究方程术?”

尤玲珑吓了一跳,但已经来不及合上书本,只得干脆回道:“对,我在研究方程术。”

申梦意走到她身边,抱xiōng打量尤玲珑,发现她就像是她带来的书本、每每都有新发现。

“我不知道女人也懂方程术。”他挑眉。

“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懂方程术。”她不服气地抬高下巴与他对看,不懂为什么她身为女人就该被当成白痴,更恨女人无才便是德这种说法,那根本是垃圾。

“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反应毋须如此激烈。“我只是很惊讶你懂得方程术,这对男人来说都很困难。”

“对男人难的事,对女人不一定就困难。”她仍然坚持女人不输男人,至少脑袋平等的。

申梦意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发现她很有个性、思想又独特,难怪她爹娘急着把她嫁掉,有一个懂得方程术的女儿,任何一对父母都会头痛。

“这倒是真的。”眼前就有一个例子,不得不相信。“反过来说,一些女人家做得到的事,男人未必能够做到。”

“哪些事是女人做得到,男人却做不到的事——生孩子除外。”她的下巴依然抬得很高,但是眼神却柔和许多,不再充满防卫。

“绣花。”他给了个意外的答案。“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男人,十个有九个会跟你说很难,他们学不来。”

尤玲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很感激他这么做,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研究方程术而不被当成怪物。

“这我也学不来,我根本不会绣花。”她承认多数女人会做的事她不会做,一点也不像千金小姐。

“至少传言有一项是真的。”他微笑,尤玲珑也跟着笑,笑容璀璨有如春花,看得人的心情都舒畅起来。

“这样好多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他喜欢她笑,不喜欢她板着脸,一点儿都不适合她。

尤玲珑闻言不禁脸红,心怦怦地跳。

镇定点儿,尤玲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赞美,没有必要在意。

尤玲珑强迫自己的心情保持平稳,申梦意则是继续拿起她的书翻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真难想像会有女人家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他说。“这些书对男人很枯燥,一般人连翻都不会想翻。”

“是吗?”她可爱得很。“我倒觉得很有趣,可以一整天都看这些书,就算不进食也没有关系呢!”

说这话时,她眼底散发出来的光芒比星子还要闪亮,大大勾起他的好奇心。

“你真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方程术、正负术、损益术……等等这些困难的术理?

“再感兴趣不过。”她兴奋地点头。“书里头这些术理,是我今生最喜欢的东西,因为里头包含了太多未知的学问,感觉仿佛永无止境。”这一刻,她又被她最爱的术理包围,整个人飘飘欲仙。

默默打量她的表情,申梦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对事物的狂热、对未来的憧憬,不禁羡慕她起来。

从小到大,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是手到擒来。他练武的天分比任何人都高,他大哥要学一年的套式,他三个月就学会,对弈在方圆十里内找不到对手,这方面的天分他大哥远远不及他。

他不喜欢做生意,但是只要他出马,几乎没有谈不成的,他不喜欢喝酒,但怎么喝都不会醉,同样喝完一坛酒,他大哥可能已经被手下抬进房间休息,他却是游刃有余,再接着喝一坛都没问题。他讨厌cāo兵,偏偏安排的阵式就是比他大哥厉害,实战的结果也证明他这方面的才能。

除此之外,读书写字他也是一把罩,马也骑得比他大哥好。只要他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事,久而久之他都麻痹了,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感到兴奋。

所以,他很羡慕她,羡慕她的专注,和对术理的那份热情。

尤玲珑不晓得他脑中此刻的想法,但很高兴看见他思考,他看起来似乎是明理的人,也不像一般男人对聪明的女人那般鄙视,也许说得通。

“你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在提出要求之前,她试着先了解他的想法,才知道接着怎么谈。

“什么?”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回神,转而凝视尤玲珑。

“一般男人都不想被迫成亲,我看你也不是随父母摆布的人,为何会接受这桩婚事?”尤玲珑解释。

“这就该怪你了。”申梦意耸肩。

“怪我?”此话怎讲?

“嗯。”他点头。“谁叫你故意散播那些谣言?我听着有趣,刚好你爹又提出归还玲珑刀,我想亲眼证实谣言的真假,于是就答应了。”

他说得一派轻松,但尤玲珑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除此之外,其实你是因为荷香已经嫁给你大哥,你觉得娶谁都无所谓,所以才会答应跟我成亲的吧!”她不客气地指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换来申梦意危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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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太聪明的女人惹人厌,你如果不想惹人讨厌,最好收敛一下你的聪明。”他这算是警告她,尤玲珑把它当耳边风。

“抱歉,我没有办法变笨。”她先礼后兵。“你如果不喜欢和聪明的女人过一辈子,何不休了我?”

“什么?”申梦意以为他听力出了问题,听错话。

“你可以帮我写休书吗?”她提出要求。

“写休书?”最后证实他听力没问题,他却更茫然。

“我想请你休了我,让我离开麒麟山庄。”她话说得明白,绝不拐弯抹角。

申梦意早就知道她与众不同,但成亲第二天就要他休了她?这未免也太特别了。

“你为什么要我休了你?”被丈夫休掉的女子,下场通常很惨,她不害怕吗?

“因为我想要一个人独自生活,专心研究术理。”她的回答简单扼要,却句句不可思议。

“你为了研究术理,宁愿一个人独居?”他再次确认自己又没有听错,也再一次得到确认。

“就是这个样子。”她答道。

……

申梦意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件事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荒谬。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她大小姐似乎又有事情。

“哪一件事?”他不确定自己的心脏是否禁得起打击,他刚刚才经历了一般男人都不会经历的事。

“昨儿个夜里,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不对?”她的外表冷静,语气其实还是听得出来有一点小小的不安。“你故意把**血洒在床上,为的是要捉弄我,对吧?”

他还以为她永远不会提这件事呢!看来他的小计谋并没有骗倒她,她只要静下心来想就清楚了。

“没错,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大方承认,反正也骗不倒她。

呼!尤玲珑总算能够安心,她还保持处子之身,太好了。

申梦意盯着尤玲珑,心想她未免也放心得太早,长夜漫漫,太阳每天都会下山,她不知道吗?

“可不可以请你休掉我?拜托。”她心心念念一定要拿到休书,多少打击到申梦意的自尊。

“对我又没好处,我干嘛要帮你?”他反问尤玲珑,她想想也对,没利益的事,谁都不肯做。

她正想着该怎么说服他,申梦意这时侯开口。

“也罢。”他耸肩。“只要你让我觉得无聊,说不定我真的会帮你写休书。”

“真的?”尤玲珑的眼睛都亮起来,看得出她真的很渴望自由。

“嗯。”他点点头。

“太好了!”这真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连她父母都不想跟她说话,整天抱怨她埋首书堆,谁都不搭理。

申梦意冷眼打量她兴奋的表情,心想她大概以为这很容易做到,但他会让她明白,这一点儿也不简单。

第4章(1)

是夜,微风徐徐,吹动挂在架子床上的红色布幔。

昨夜的红烛燃尽,仆人一早就换上新的油灯,并排的油灯照亮了到处贴着喜字的新房,也照亮了喜床。

尤玲珑不安地坐在床沿,一对眼珠子转啊转,不知视线该定在哪里才好。虽然说今儿个早上申梦意已经亲口证实,昨到晚上他们并没有圆房,但昨天是昨天,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更糟糕的是月亮依然升起。

是啊!月亮依然升起,而且是满月,他倒想看看她怎么逃。

申梦意靠在圆桌旁的柱子,抱xiōng打量仅离他几步之遥尤玲珑,有种猫捉老鼠的快感,她或许懂得方程术,棋艺或许比他好,但终究是一个女人。

他两眼斜睨着她,看得她很不自在,更加不安。

“冷吗?”看穿她的紧张,他故意问。

“什么?”她紧张到没听清楚他的话,情况挺严重的。

“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我可以把窗子关起来。”他用下巴点点敞开的窗子,夜晚的风从窗子窜进来,带来些许凉意。

“不!”她连忙出声阻止他。“这样很好,不需要关窗子。”她紧张到全身发热,他再关上窗子,她会闷死。

“可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如果不关上窗子,被经过的仆人看到会很尴尬,还是关上窗子来得好。”他直起身将所有窗户关上,尤玲珑差点跳起来。

申梦意故意缓步走向她,在她身边坐下,要笑不笑看着她。

“你说呢?”他的语气暧昧,表情更暧昧,尤玲珑明知道他在捉弄她,仍然忍不住脸红,心跳得飞快。

她越是刻意表现出镇定,申梦意就越想挑战她的极限,看看她能假正经到什么时候。

“你应该看过春宫图吧!”他开口就挑最刺激的问。

“啊?”她的小嘴微张,被他的话吓到。

申梦意挑高眉,两眼紧盯她,怎么都不相信她敢摇头。

尤玲珑把嘴巴关起来,不是很自在地问申梦意。

“你如何断定我有看过春宫图?”瞎猜的吧!

“像你这种求知欲这么强的女人,是不可能不好奇的。”他的回答简单扼要,一下就抓准她的心思。

尤玲珑闻言沉默不语,心想他们才不过成亲两天,他就这么了解她,这个男人太危险,得赶快逃离他才行。

“我是看过春宫图。”她承认她就像他说的一样好奇。

“果然没错。”他坏坏地勾起嘴角。“那你应该非常清楚,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发展。”

是,她是半知半解。就算她看过春宫图,也只能想像,而且还想像不来。

“夫妻之间的床第之事本是稀松平常,你既然已经出嫁,就该心里有数。”他更进一步劝诱她,感觉上好像真的打算和她上床。

“我是心里有数,但我还是希望能够逃过。”她不晓得怎么劝退他,只好实话实说。

“为什么?”他右手撑在她身侧,脸朝她慢慢靠近。

“我有梦想要实现,不希望被婚姻绊住。”她忍住逃走的冲动,强迫自己留在原来的位置跟他谈,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你的梦想——啊,对了!你想要一个人离群索居,追求更高深的学问。”他果真停止靠近她,让她误以为被休有望。

“希望你能够成全。”她算是求他了。

“那你更不该抗拒床第之事。”他反过来晓以大义。“等我和你上床以后,说不定会觉得你很无趣,马上帮你写休书。”

“真的吗?”她被休书两个字冲昏头,竟然真的打算相信。

“不保证,但是可以尝试。”他狡猾地回答道,尤玲珑立即清醒。

“那我不是吃亏吗?”当她是傻子?“你不保证,却要尝试。”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

“就算我真的占便宜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但是你以为你真的逃得掉吗?”

他残忍地提醒她,当她决定出嫁的刹那起,其实她就已经输了。虽然昨晚她侥幸躲开圆房,但却无法永远逃避,除非她不想争取自由,否则非赌不可。

“我愿意尝试。”横竖都逃不了,她豁出去了,同意和他玩危险游戏。

“很好。”申梦意勾起嘴角,第一次觉得自己既狡猾又无耻,竟然挑她最害怕的事逗着她玩。

“过来?”他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慢慢拉近,尤玲珑下意识地往后退跟他保持距离,他只得再伸出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硬是将她搂进怀中。

“不是说愿意尝试吗?”他轻声取笑她。“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哦!”

他嘶哑声音中带有太多暧昧,使尤玲珑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xiōng口变得异常躁热。

“如果我要让你感到无趣,就不该有反应。”她不解地反问他,害他发愣。

“你知道你这句话比春药还有效吗?”他轻笑。“任何男人都无法忽视这个挑战。”

“为什么?”她皱眉,这和术理完全不同,没有一致性。

“因为男人最恨女人没有反应。”他本来只是想逗她玩一下就算了,现在接到挑战书,好像也不得不认真应战了。

“是吗?”她喃喃自语,觉得男人好难懂,还是术理有趣一些。

“相信我,你已经挑起男人的兴趣,至少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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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该是这样,这样不符合术理——

尤玲珑的脑子还停留在术理里,刹那间她的唇已经没入申梦意的嘴里,以最强悍的姿态侵入她的脑海。

嘴唇不期然遭掠夺,尤玲珑第一个反应是不要动,只要不动就没事,他就会知难而退。

申梦意早料到她会便出这一招,有些女人就是不听警告,她是其中一个。他用力吸吮她的唇瓣,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如果她想呼吸的话,最好是乖乖配合他,否则接下来他不会客气。

尤玲珑显然不懂他的想法,仍然以为自己只要不为所动,申梦意就会放弃,申梦意暂时确实拿她紧闭的双唇没辙,但他多的是撬开它们的方法。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开她外袍的领子,大手探进她的袍内,覆上她的酥xiōng。

尤玲珑尖叫一声,小嘴自然开启,申梦意乘机把舌头伸进去,无情占领她的芳腔。

通常他不会如此无礼,但她实在太欠揍了,怪不得他。

申梦意原本只是想惩罚她,但她羞涩的舌头却不巧和他撞在一起,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用舌采挑弄她的唇瓣,趁着她来不及退缩将她的樱唇整个含住,用力吸吮。

刚开始他的速度缓慢,随着感觉的提升,越吻越深入、越来越饥渴。

另一方面尤玲珑则是全然忘了自己该抵抗,整个思绪陷入他强势的亲吻中不得动弹。什么术理、什么算式,全在他强力的拥抱中短暂消失,唇腔之间充满他的味道,瞳孔映着的全是他的脸。

一吻既罢,申梦意短暂放掉她的唇,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与她对视。

她的唇因为他的吻而红艳,双颊因为激情染上红晕,在灯火的照耀下,美得不可方物。

他情不自禁地用大拇指抚摸她的下唇,她在他的碰触下微微张开小嘴,似在邀请他。

申梦意捧起她的脸,再次低头覆上她的嘴唇,给她更猛烈的吻。这回他不给她有任何犹豫迟疑的机会,火舌长驱直入,大肆侵略她的芳腔,在各个角落留下属于他的印记,他霸道地撩拨她的柔舌,拒绝唱独角戏,尤玲珑被逼得退无可退,只得追随他的脚步,与他交缠嬉戏。

一股源自身体深处的暖流,同时窜上他们的xiōng口,温热他们的面颊。

申梦意和尤玲珑可以感觉到身体变得躁热,双颊滚烫,而随着两人唇舌的交缠,他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呼呼!”尤玲珑的嘴唇因为他的吮吻而红肿,眼神变得迷朦,仿佛不知身处何方的表情极端诱人。

申梦意的唇又贴上去,不过这回他不吻她的唇,而是轻啮她的耳垂,尤玲珑的身体瞬间颤傈,好像被火烫到一样难受。

她往后倒,逃避那几乎将她焚身的酥麻感,他的气息却不容她拒绝地紧紧跟随随,顺势将她压上床褥,不给她任何遁逃的空间。

她双手抵住他的xiōng膛,试图推开他,却反被他攫住双手,扣在她的头顶上方,成了无助的俘虏。

申梦意凝视她的脸,从没想到吻她是如此愉悦的事,如果他再更进一步,他会不会变得疯狂?

也许!

他用舌尖舔她的耳垂,温热的鼻息不断灌入她的耳朵,尤玲珑于是又被那股难以忍受的躁热缠身,她不知道那股充斥在全身的灼热感是什么?也许就是欲火。

他们都被欲火缠身,谁也没占到便宜。

申梦意原来的打算只是吓吓她,跟她开玩笑,从未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几乎无法自已。

他松开她的手,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气喘吁吁地看着身下的尤玲珑。她的呼吸和他一样紊乱,樱唇红艳,敞开的领口露出xiōng前一小片雪白,教人好想将领口拨开,直接把脸埋进那片雪白之中,直到天荒地老。

“看来你为了得到休书,什么都肯付出。”但他没忘记她的目的,并且觉得很不痛快。

他的话有如当头棒喝,一棒将尤玲珑打醒。刚刚她忙着对抗自己身体的变化,压根儿没想过休书的事。

她默默调整呼吸,感谢他能在这个时候提醒她。

“对,我只想要自由。”尤玲珑望着申梦意,口气淡漠而冷静。

申梦意深沉地注视尤玲珑,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说不定你真的会得到。”

尤玲珑不解,他一句话都不解释,只是起身拿起旁边的被子,丢到她身上。

“盖着,免得我后悔。”他的自制力通常不错,不过今天他的情绪似乎激动得有些过头。

“申梦意……”

“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不会碰你。”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我到偏房去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他们的房间,到隔壁的小房间睡觉。

尤玲珑凝视他的背影,心想他比任何一种术理都还要难懂。

***

第4章(2)

次日早晨,朝阳将麒麟山庄的每个角落染成金黄,也把训练场上那些在cāo练的学员,照得有如少林寺铜人。

“第一式,卷尘沙!”

“喝!”

“第二式,门彩云!”

“喝!”

今儿个的麒麟山庄也和往常一样充满精神。不同的是学员们不再愁眉苦脸,因为负责训练他们的申梦意,前些日子才刚娶了美娇娘,心情好得很,不会再拿他们出气,他们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啦!

“第三式,水波动!”

“喝!”

学员们手上的刀舞得虎虎生风,这头申梦意也在自己的院落练刀,只不过他不时兴喊叫鼓舞那一套,喜欢安静地练刀,麒麟山庄独特的刀法一套十八式,要不了多久他便练完成收刀。

原来手握玲珑刀是如此痛快的感觉,不愧是镇庄宝刀,无论是做工或是材质都极为罕见,刀子本身的重量也很合手,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这把刀若换到大哥的手里,对他恐怕是一个负担。

申梦意不得不佩服爷爷的先见之明,很早就看出他才是真正适合使用玲珑刀的人,而不像一般长辈,不管合不合适,硬要把传家之宝留给长孙。

思及此,他再次拿起玲珑刀,练他自己的套路,父亲不知道他背着他自创招式,他若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很生气,他一向就坚持yīn柔刀法才是麒麟山庄的正统,不喜欢加入一些阳刚的套路,而他也懒得说服父亲,只管自己埋头苦练。

也因此,他一直独自练刀,为的就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罗嗦。

申梦意的功夫本就了得,宝刀入手以后,使起刀来更加凌厉,动作更加流畅。

尤玲珑因为睡不着,一早就起来散步,结果就碰见他在院落中庭练刀。

这还是她来到麒麟山庄第一次亲眼见他舞刀,看着看着有些入迷了。她不会武功,不知道刀要使到什么程度才叫厉害,但她觉得他使起刀来特别好看,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男人味。

她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长廊上,凝望他的背影,直到他收刀发现她的存在,尤玲珑都不曾移动脚步。

申梦意走向她,还有些喘,xiōng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即使流汗也很迷人。

“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他脸上的汗,顺着脸颊流过他的喉结,尤玲珑的视线不自觉地定在他的喉结上,想起昨晚他的呢喃有多魅惑。

你知道你这句话比春药还有效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一直升起昨晚的画面。

你已经挑起男人的兴趣,至少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咳咳!”她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强迫自己镇定,不要受到他的影响。

“我没睡好,干脆下床走动。”她解释,眼睛尽量不看他。

“我也没睡好。”他说这话不是故意跟她开玩笑,而是他真的睡不着,一直在想她的事。

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尤玲珑的心又狂跳了一下,眼珠子到处乱转。

“啊,玲珑刀!”她发现他手上的刀,正是她爹花大钱买的“破铜烂铁”——套句她娘的说法。因为这把刀,他才愿意跟她成亲。

“你也知道这把刀?”他以为她是千金大小姐,看见刀就害怕,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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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当年买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过。”她点头。“爹说因为这把刀的名字跟我一样,才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下,我还记得娘为了这件事跟随他老人家呕了快一个月的气,骂他冤大头呢!”

“你爹似乎很疼你。”竟舍得花一千两银子买下和她同名的刀。

“他是很疼我。”以前不懂得珍惜父母的关怀,出嫁了以后才明白,然而她还是想要一个人独居,埋头研究术理。

申梦意打量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看见自己,他也经常露出相同的神情。

“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来?”他将玲珑刀放进刀鞘,挂在腰际问她。

“哪个地方?”

“跟着来就知道了。”他朝她伸出手,尤玲珑迟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经过了昨晚,两人似乎更亲密,虽然昨晚分手前的气氛不甚愉快。

这是她嫁入麒麟山庄的第三天,除了饭厅和他们的院落以外,哪儿都没去过,自是感觉特别新奇。

虽然她家是太原首富,但可能是因为住在城里的缘故,只能植些花草造假园林,无法和麒麟山庄自然的风光相比。

她不晓得申梦意要带她去哪里,麒麟山庄太大了,没人带路可能会为路。最后他带她在一棵大树前站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树木,仰头还看不到顶端。

“就是这儿。”他指着大槐树,尤玲珑一脸迷惑。

“你带我来这儿,是要乘凉吗?”如果是的话,这儿挺好的,树荫连绵,非常清凉。

“比那更好,看风景。”他微笑。

“看风景?”

“上头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整座麒麟山庄。”他手指向上方,尤玲珑顿了一下才听懂他的意思。

“不,我不敢……”

“不敢爬树?”他挑眉。

“对,我怕高——啊!”她还没说完,他就抱起她往树上跳,吓得她惊声尖叫。

“不要——啊!”她用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用力之猛差点把他勒死,要不是他连脖子都有锻练过,可能已经断了。

“到了。”他在槐树的凹洞之间站定,尤玲珑吓到差点飙泪,双眼紧闭,死也不敢张开。

“你可以张开眼睛了,玲珑。”他的声音温柔而沙哑,相当诱惑人,但尤玲珑真的吓坏了,怎么也不肯张眼。

不得已,他只好抱着她躺下,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抚她的背柔声劝导她。

起初她一直摇头,经过他不断向她保证很安全,尤玲珑才慢慢睁开眼睛,但身体还是一直发抖。

“有我在,你不必害怕。”他圈紧尤玲珑的腰,向她保证他会保护她,尤玲珑点点头,相信他有能力做到,因为才不过一晃眼的时间,他们已经在树上了,可见他武功之好。

“这里真的好高。”她圈住他脖子的手依然紧张,申梦意必须用力才能把她的手放回到平常位置。

“但是视野真的很好,不是吗?”他对着她笑一笑,尤玲珑轻轻转头看下面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两手再度圈住他的脖子。

“视野是很好,但我还是害怕。”她习惯在地面上生活,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还是头一次,她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

“等你习惯以后,就不害怕了。”他轻笑,尤玲珑则是不知该说什么,他好像忘了昨晚他们才在商量写休书的事。

但是她不会傻到在这么高的地方惹他生气,万一他不高兴撇下她,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可爬不了这棵大树。

一阵清凉的微风,这时扫过树梢,掀起他们的发丝。在清风的帮助下,尤玲珑逐渐放松心情,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就像他说的,这里的视野很好,整座麒麟山庄尽收眼底,甚至还能看见他们居住的院落。

“你时常来这儿吗?”看他熟门熟路,一定是的。

“每当我心情不好或是想事情时,就会上来。”这棵槐树就像他第二个房间,他心灵的休息地。

“你都想些什么事情?”她对他的想法十分好奇,因为他是思想跟她最接近的人。

“想未来。”他耸肩,仿佛未来毫不重要。

“你想到未来要做什么了吗?”她问。

“想不到。”他苦笑。“好像走到哪里都一样,就算离开麒麟山庄,我也不晓得自己想干什么。”

尤玲珑能够理解他的困惑,在还没决定她的一生都要奉献给术理之前,她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我很羡慕你能拥有自己的梦想,我连作梦都不懂得该怎么作。”也许凡事对他来说都太容易了,他反而不懂得珍惜,也不曾努力。

“从现在开始寻找不就得了?”这有什么难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梦想。”就和她一样。

申梦意从未跟人提起他的困惑,在某方面来说,他是很寂寞的。他不能跟大哥商量,他会认为他故意炫耀,因为他样样比他强。他也不能跟妹妹说,因为一直以来她都站在大哥那边,而他无法怪妹妹,因为大哥确实比较关心她。

因此,当和他几乎同样寂寞的尤玲珑用真诚的语气理解他时,他的心不自觉地颤动,xiōng口暖洋洋。

他用手抬高她的下巴,低头就想吻她,被她偏头闪过。

申梦意不解地看着她,昨儿夜里他们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为什么不能接吻?

“你说过在你想清楚之前,不会碰我的。”她支支吾吾的解释,看得出她对这种事真的很不习惯,连开口谈论都要脸红个半天。

申梦意用拇指轻抚她的芳唇,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勾起一边的嘴角回道。“看样子我得赶快想清楚才行。”手指在她的唇瓣之间流连忘返,许久之后才勉强自己放开。

再更久之后,他们回到自己的院落,申梦意告诉尤玲珑他还要练一下刀,让她自己安排时间。

趴在案前理解方程术的时候,尤玲珑的脑中不断升起申梦意吻她的画面,想着想着,脸都红起来了。

他的唇……

笨蛋,你在想什么,尤玲珑?不要忘了你的梦想!

她摇摇头,用力将申梦意的影像从脑中赶出去,强迫自己专心。

第5章(1)

尤玲珑嫁来麒麟山庄已经八天了,她和申梦意在第六天的归宁日回娘家探望双亲,她的父母对于这个相貌堂堂的女婿非常满意,还催促他们赶快生孩子。

尤玲珑当下感到非常不安,因为她和申梦意还没有圆房,这几天他都睡在偏房,而他也完全遵守他的承诺,没有碰她。

对于他如此君子的行为,尤玲珑非常感激。他知道她不喜欢在研读术理时受到打扰,还特地命令下人在那个时间不得进出院落,比在娘家时还要自由。

申梦意到现在还没有给他答案,她也不好意思催促他,两个人就这么耗着。

今天,她依然搬出一堆算术的书,准备好好研读一番。今儿个她打算研究贾宪的“释锁”,也就是他独创的开方法,贾宪认为开方像一把锁,层层叠叠。他的“贾宪三角”对她想做的事非常重要,因为她如果想打一千零八个结,就必须参考他的理论,而这其中的算式又非常复杂,得好好斟酌才行。

她才刚翻开书本,申梦意就开门进房间,她只得把书本合上,看他朝她走来,心没来由的怦怦跳。

“有事吗?”一般来说,他不会挑这个时间进房间,所以她才会这么问他。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他靠在案沿抱xiōng打量尤玲珑,眼神深沉而专注,看得她很不自在。

“我以为你正在和爹谈生意上的事。”最近父子俩经常聚在一起讨论细节,有时一讨论起来就是两个时辰,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

“爹到外地去了,过几天才会回山庄。”他耸肩,眼睛没离开她,害她不免紧张起来。

两人陷入沉默,不同的是申梦意一派悠然自得,尤玲珑从头紧张到脚,若问她为什么紧张?该是他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充满太多暗示。

“玲珑。”他忽然喊她的名字,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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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该不会是要告诉她,他不能给她写休书吧!那她的希望岂不是破灭……

“你玩过马吊吗?”

结果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啊?”尤玲珑的小嘴微张,不是听得很明白。

“马吊你应该听过吧!”看来是不会玩。“最近挺流行的,城里也有不少人在玩,在赌场里也很热门。”

“我听说不只是贩夫走卒,就连六部官员都在玩,如果不会打马吊,还会被同僚取笑。”尤玲珑总算听懂他的意思,很惊讶他竟然提起这个话题。

“正是如此。”他点头。“你有没有兴趣尝试?”

“什么?”她愣了一下。“你要我尝试打马吊?”

“虽然你说不会玩,但聪明如你,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学会游戏规则。”他对她有信心。

“呃,其实也不能说真的不会玩。”她吞吞吐吐。“因为马吊最近实在太盛行了,我有请彩儿帮我弄一副回来偷偷研究了了一下……”

“哈哈哈!”他就知道,凭她对算术的热情,怎么可能忍得住?一定会偷偷玩的。

尤玲珑尴尬地看着申梦意,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大笑,她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对不起,你就跟我想的一样,凡事充满好奇心。”他笑着道歉。

尤玲珑无话可讲,正因为她凡事又喜好钻研,她的双亲才会受不了她,急着把她嫁掉。

但是他显然不这么想,反而觉得她很有意思,和他是绝配。他其实跟她一样好奇,但外表看不出来。她也是,外人看来冷静,只有跟她深入相处,才会知道她多有趣。

“怎么样,我们溜出去玩吧!”他对她眨眨眼,顽皮的表情她从未见过,害她的心头颤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成天呆在麒麟山庄太无聊,我们进城去玩。”他说。

“可以吗?”她听得眼睛都亮起来。“我们真的可以去城里走走?”

“当然。”他挑眉。“但是只去闲逛太无聊,我们去更刺激的地方?“

“哪个地方?”她一脸好奇。

“赌场。”他笑得好像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尤玲珑却是瞪大眼睛。

“你要带我去赌场?!”不是她爱大惊小怪,而是太不可思议了。赌场那地方别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是去不得的,去了肯定挨骂。

“嗯。”他仍是一脸满不在乎。“以你的本事,算牌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你就当做是消遣。”不必看得太严重。

确实不难,严格来说,赌博本身就是算术。虽然赌具不同,但基本的道理都一样,用术理都可以推敲出来。就以马吊来说,规矩看起来虽多,牌子样式看起来虽然复杂,然而只要严密计算,十之八九都能算得出来。

“话虽如此,但是女子进出赌场未免太不成体统……”她说是这么说,但眼底闪耀着的兴奋光芒他可不会认错,她明明就很想去。

“所以要变装。”这不用她说,他早就想到解决的方法。

“变装?”她一脸纳闷地看着申梦意,他又对她眨眨眼。

“你得换上男装,假装是男人才行。”否则进不了赌场。

“可是我没有男人的衣服。”这个点子倒是不错,话说她也没玩过变装游戏,越想越好玩。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但我怕太大件,不合身反而容易露馅,徒增困扰。”他说。

“那怎么办?”还有其他办法吗?

“跟荷香借。”申梦意建议。“她以前都是穿男装,现在虽然换回女装,应该还留有不少男人的衣服,对你来说可能小了些,但总比我的衣服管用。”

尤玲珑没有想到尹荷香竟然还女扮男装,她如此娇小漂亮,就算穿着男装一定也一样可爱。

“我去跟荷香借衣服——”

“不,我去。”她阻止他。“如果你去借的话,她一定会起疑,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妥当。”

“也对。”申梦意点头。“如果让她知道我们要去赌场,她一定死活都要跟去,然后闹得天翻地覆,搞到最后我们也难以脱身。”

他显然相当了解尹荷香的个性,对此尤玲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总像被大石头压着,闷闷的。

“你快去找荷香借衣服吧!”申梦意催促。“再耽搁下去,误了时辰,我们也别去了。”

“好。”尤玲珑勉强自己微笑,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找尹荷香,因为两兄弟的院落有一段距离,她足足走了半刻钟,才到达申梦时的院落。

“大嫂!”她试探性的呼唤尹荷香,没人应答。

“荷香!”她改叫她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不在吗?

尤玲珑担心找不到尹荷香借不到衣服,正这么想时,尹荷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用手指点她的肩膀。

“你叫我吗?”

“吓!”尤玲珑差点没被尹荷香吓死,尹荷香这才想起她和申梦心一样不会武功,自己突然现身好像太过分了。

“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她不该使用“影飘”,搞得自己跟鬼一样。

“没、没关系。”尤玲珑心有余悸的抚着xiōng口,勉强笑道。

“你是来找我聊天的吗?”尹荷香以为尤玲珑终于想和她来往,兴奋得不得了。

“不是。”尤玲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跟你借东西的。”

“原来不是找我聊天啊!”尹荷香好失望,虽然她已经有梦心这位好朋友,但朋友多多益善,况且她们还是妯娌,更应该热络。

“对不起。”尹荷香明显失望的表情,让尤玲珑觉得自己好小气,她似乎真的很希望跟她聊天。

“改天再聊好了,道什么歉?”尹荷香摇摇手,要她别介意。“不过,你要跟我借什么东西?”

“呃,跟你借男装。”她小小声的回道。

“男装?”尹荷香愣了一下。“你借男装干嘛,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我也要参加!”

“没事,就只是想试试看。”梦意猜得真准,她确实想跟去。“我从未穿过男装,很好奇穿起来是什么感觉。”

“真的吗?”尹荷香打量尤玲珑微酡的双颊,总觉得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

“好吧,我借给你!”看样子她是想穿她的衣服去干什么坏事,而且是跟梦意一起干,这两口子!

“谢谢大嫂。”尤玲珑闻言喜出望外,尹荷香反倒想谢谢她,自从她嫁来麒麟山庄,梦意的脸上多了好多笑容,她不知道他们夫妻都是怎么相处的,但她真心祝福他们,也为他们高兴。

“下回再叫我大嫂,我衣服就不借你。”都说过叫名字了,怎么老是记不住。

“是,荷香。”尤玲珑对尹荷香笑一笑,好羡慕她如此开朗,和任何人相处都不成问题。

“这才对!”尹荷香有信心,一定能跟尤玲珑成为很好的朋友,然后再把梦心拉进来,姑嫂间没有距离,多好。

见荷香帮尤玲珑准备了一套白色男装,因为她生的比较较小,跟尤玲珑相差了半个头,手脚也没她那么长。

“衣服好像太小了。”尹荷香担心地看着尤玲珑手上的男装,怕她不合穿。

“没关系,只是穿着好玩,短一些也无所谓。”玲珑回道,尹荷香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往她身上转,意有所指地问道。

“真的只是穿着好玩?”不是要穿着做坏事?

尤玲珑红着一张脸没有回答,但就算她不说话,答案也已经很清楚——她要和她相公一起去干坏事!

“穿着它好好玩啊,没弄脏之前不许回来。”她以为他们是要去滚草堆,哪知道他们是要去更刺激的地方。

尤玲珑点点头,以沉默代替回答,就怕不小心说出口,后头多了个小跟班。

步出申梦时的院落以后,她又走了半刻钟才回到他们的院落,申梦意早已等候多时。

“你这衣服拿得可真久。”他看见她姗姗来迟,忍不住扬眉抱怨。

“荷香好像知道你要带我出去。”虽然她不明讲,但意思很清楚。

“意料中的事。”他耸肩。“别看她平时迷迷糊糊,其实心思比谁都敏锐,尤其是跟玩耍有关的事,她的鼻子可灵得很,再轻微的味道都嗅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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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表现出一副很了解尹荷香的样子,尽管尤玲珑一直告诉自己无所谓,却忍不住吃味。

“快去换衣服,没时间了。”他转头看看天色,推测大概是辰时,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尤玲珑到偏房去换上男装,刚开始手忙脚乱,试了两下就弄明白怎穿,说实话,男装可比女装好穿多了,行动也比较方便。

她换好衣服后,走到房间给申梦意鉴定,只见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衣服勉强还可以,但头发不行。”他笑着摇头。

“我的头发怎么了?”她摸摸头顶,很好啊!梳得很漂亮,还是下人帮她梳的。

“你想顶着一头女人的发型进出赌场吗?”他挑眉,尤玲珑这才恍然大悟。

“那该怎么办?”她没注意到。“应该换成男人的发型,但我不会梳——”

“交给我就对了,我帮你梳。”申梦意阻止她乱扯头发,口气好温柔。

尤玲珑点点头,感谢他帮忙。老实说,她连女人的发型都不太会梳了,况且是男人?果真是一道难题。

申梦意走到她身后,帮她把头上的簪子、束带统统拔下来。她乌黑光滑的发丝瞬间有如瀑布倾泄而下,在他的手指间散发出光泽。

她的头发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申梦意忍不住将她的头发用双手捞起,放在鼻子下呼吸她的芳香。

尤玲珑看不到他,但隐约可以感觉到他正在亲吻她的秀发,脸都红起来。

申梦意放下她的头发,开始为她梳男人的发型,他以手指代替梳子,倒也挺好用的。只是他的长指经常不经意碰到她颈后的肌肤,温热的呼吸一直吹拂她的耳朵,害她口干舌燥全身绷紧,就怕自己又胡思乱想。

“这样好多了。”就在她的情绪紧绷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手指终于离开她。

“那我们快点儿出发吧,没时间了。”尤玲珑飞快转身对着他微笑,只是笑容很紧张,他一眼望穿。

“遵命,娘子。”他故意用亲密的语气叫她,害她的心重重跳了好几下,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恢复平静。

就这样,申梦意带着尤玲珑下山,在经过岗哨的时候,还特地跟守岗哨的兄弟打招呼。

“是二少庄主,他要进城去吗?”负责守岗哨的兄弟问另一个同伴,同伴也是一脸纳闷。

“没听说他要下山。”总管没通知。“不过,和他一同骑马的小子是谁啊!咱们山庄里有这个人吗?”还把二少庄主抱得那么紧,被二少奶奶知道肯定要误会。

“莫非二少庄主……他转性了?!”守岗哨的兄弟想象力丰富,以为申梦意突然间变得喜欢男色。

谁也想不到,那个依偎在申梦意xiōng前的小伙子,正是尤玲珑。

***

别名卧牛城的顺德府属京师,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历史名城,西周时期的邢国就在此建立。

历史悠久的名城,有着名的美景,也有形形色色不同的面相,“怡情赌庄”便是顺德府的另一个面相,也是最大的赌窟,多少人在此一夜致富,但有更多的人身败名裂,端看运气和实力。

申梦意和尤玲珑过午以后,才抵达卧牛城。尤玲珑由于第一次穿男装,时常会忘了自己现在的外表是男人,得靠申梦意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才赶快装出一副男人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很不习惯,因为不只得跨大步走路,连声音也必须压低。但经过半个时辰的练习以后,她渐渐抓到扮男人的技巧,就算不完全一样,也有七分像。

申梦意见她练习得差不多了,便带她去赌庄。

怡情赌庄的幕后老板似乎颇有来头,一般赌庄无不想尽办法隐藏,只有他们敢大摇大摆把招牌挂上去。

尤玲珑跟在申梦意后头进到赌场,被赌场热闹的情形吓一跳。偌大的赌场都是人,每一张桌子都挤了大概不下十个赌客,有的安静玩牌,有的大声吆喝,还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或大声讨论,热络情况不下于茶馆。

她好奇地左右张望,发现每张赌桌玩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玩叶子戏的,有玩骨牌接龙,还有掷骰子和天九,各式各样的赌法,这儿全包。

“你除了会玩马吊以外,还会玩什么?”申梦意靠在她的身侧,贴着她的耳小声的问。

“呃……都会。”因为都属于算术范围,所以她每一样赌法都有加以研究过,也有相当的成果。

申梦意眉毛挑得高高的,差点跪下来喊她一声师傅,没想到她竟然什么赌法都会通杀,看来带她来是对的。

“那我们分开来玩,我先去玩马吊,等你熟悉环境以后再过来汇合。”这么多赌法中,申梦意只对马吊有兴趣,因为玩法复杂,比较具有挑战性,比光靠运气的掷骰子游戏有趣多了。

尤玲珑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的想法里,就算是运气也可以左右,只要稍加计算,光靠掷骰子就可以赚大钱。

她站在掷骰子的桌边,仔细观察庄家用的骰子,发现原本四四方方的骰子,在不同点数的地方被磨掉一些。磨掉的地方面积很小,甚至看不出痕迹,但仅是那么点小小的面积,就可以影响结果。

“买定离手!”庄家大声喊道,围观的玩家都下注了,唯独她毫无动静。

桌面上用树漆写上三到十八共十六个骰式,三颗骰子加起来总共十八点,每个数字都有人押。

庄家拿起骰子,放在黑色的筒子里摇了几下,然后开出——是“九”,赌客们一阵叹息,只有一个人押对宝,剩下的人全赔了。

第二次,这回赌客们多数买较大的数字,但尤玲珑注意到庄家很有技巧的把骰子给换了,换成比较容易掷出小数目的骰子。

结果当然又是庄家赢,如此反复几次,尤玲珑大概看出庄家的手法,也把每一颗骰子磨平的点数记下来,无论庄家怎么换,她都能猜得中。

第5章(2)

“喂,小子,下注吗?”庄家看她愣在一旁久久不动手,不耐烦地催促她。行了,她已经抓到诀窍,该是实际印证的时候。

尤玲珑悄悄做了一个深呼吸,大声说。

“我下一两!”她拿出一两银子,在十六个数字间游移。

“那就快下啊!”庄家的口气很不耐烦,她慢慢的伸出手,假装要押“十”,却在最后一刻换成了“八”,庄家因为已经将骰子装入筒子了也不能换,只好拿起筒子摇一摇,硬着头皮打开筒子——

“是八!”

开筒的结果让大家惊呼。

“这小子的运气真好,一押就中!”

每个人都以为她是靠运气,其实不是,她是靠脑力和眼力,还要再加上计算,才能准确无误的押中。

庄家很爽快地把一两银子丢到她面前,她笑吟吟的拿过银子,庄家问她还要不要玩?她点头,这回她把全部的银两全押上去。

“我下二两。”她对着庄家笑一笑,庄家皱眉随手拿起骰子丢入筒中,丝毫没有发现她正在看他丢了哪两颗骰子,又该如何计算。

“买定离手!”他摇了摇筒子,尤玲珑这回很干脆就押“十”,结果又被她料中。

“这小子又赢了!”围观的赌客对于她的好手气极为羡慕,纷纷跟进。

她凭借细心地推算又赢了几把,庄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为了不引起侧目,她最后一把假装失手,以损失二两银子收尾。

尤玲珑刚站在桌边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两银子,等她离开赌桌,这一两银子已经翻了三十一倍,扣掉原先的一两,她足足赚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可以让她有足够的银两,参与更困难的赌局。

她趁着逛赌桌的时候,偷偷瞄了申梦意一眼。他那边也是热闹滚滚,不时传来惊呼声,看样子也有所斩获。

她本来还想去试其他赌桌的,但拗不过好奇心,便挤到申梦意的桌边看他玩牌。

“你来了。”他一眼就看到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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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她的小脸立刻涨红,大家都在看他们两个人,在他人的眼中,一定觉得他们很奇怪。

“有所斩获吗?”他小声问。

“赢了三十两。”她点头,只见他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笑着说。

“比我还行嘛!”短短时间就翻了三十一倍,真难想象这是她第一次进赌场,太厉害了。

“你呢?”她看他面前一堆银子,其中还有会票,应该比她赢更多。

“没你行,但是还不错。”他话说的轻松,但是从大家都围在他旁边来看,他应该不止“不错”而已,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围观。

“可以换手吗?”申梦意问在座其他赌客,赌客们点点头,还巴不得换人,这细皮嫩肉的小伙子,看起来还比较好应付些。

“什么?”尤玲珑莫名其妙取代申梦意的位子,换成她打。

“冷静下来,仔细看桌面上的牌,好好算一下,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他在她耳边提醒她注意事项,虽说尤玲珑已经在家玩过数十次马吊,也把每一张牌、每一种组合都摸透了,但实际和人对打却是第一次,不免紧张。

申梦意快速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要她别慌,他在她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

得到他的鼓励之后,她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也比较能看清局势。马吊基本上是四个人的游戏,一副有四十张,四十张牌分为四门,即十字门、万字门、索子门、文钱门。十字门有十一张,万字门九张,索子门也是九张,文钱门十一张,其中十字门、万字门的牌面上,绘有“水浒传”的人物,所以又称水浒叶子。

马吊四门中以十字门为最大,以下是万字门和索子门,文钱门最小。每门都是大管小,只有文钱门是小管大,一钱大于二钱。

四门中凡是有“尊”字的,就是该门最大的。在文钱门中,除了“尊空没文”以外,就数半文钱最大,是和其他三门最大的不同。

斗叶儿,也就是打牌的时候,每个人抓八张,剩下的八张为“中营”。接着再用掷骰子的方式,点数多的是为主将,其余三人便联合起来进攻主将,大家轮流出牌,用大小比胜负,牌未出时得先盖起来,不能让人看见,打出去的牌一律翻面仰放,让其他的玩家也能算牌。

四个人轮流打一圈叫“一吊”,如在这一圈中取胜便赢一吊,得两吊可保本,三至五吊为赢一桌,六吊起胜二桌。最重要的是第八吊,只要赢了第八吊,即使前七吊都输还可以“收全功”,反败为胜,这叫“抢结”。

庄家若胜,可以继续坐庄,若输,则必须移给下家。这其中的变化很大,很多赌客都是赢了前七吊输了第八吊,一瞬间银两全没了。

不消说,赌庄一定是派出厉害的高手充当庄家,申梦意打了七吊,赢了七吊,不但打败庄家,还连了好几次的庄,如果第八吊又赢了,这对赌庄来说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申梦意明明知道,赢了这第八吊极可能会惹祸上身,还是愿意让尤玲珑尝试。

为什么呢?因为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光彩,她想要亲身印证自己的想法对不对?自己的计算是否无误?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不希望她闷闷不乐。

所以,他才会提议她来赌场冒险,因为她的生活太压抑了,她才会寄情于术理。从另一面看,他也是压抑的人。他既不像他大哥一样甘于传统,但又无法潇洒自我到可以抛弃亲情、放下麒麟山庄只管过自己的生活,他的身体或许不受拘束,但他的灵魂是不自由的,也因此他比谁都更能了解她渴望自由的感觉。

看着尤玲珑专心算牌的侧脸,她的脸部线条是柔和的,内心却刚毅无比。世俗的女子谁都害怕失去依靠,唯独她想一个人生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让她走,也害怕她被梦想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现实的残酷,他不想因为他的一次冲动,造成彼此的不幸。

上家打出最后一张牌,被尤玲珑逮个正着,她把牌掀了,赢了第八吊。

由于打到第四吊的时候,赌庄派出的高手接连输给申梦意,不服气硬是提高赌金,这会儿他们八吊通赢,也没有前面都输,后面才收全功的问题,可以说赢得相当漂亮。

赌庄派下场的高手,当然是很不服气,想他杀遍整座卧牛城,还没有输得如此难看过,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年纪,怎么马吊玩得如此上手,是不是出老千?

负责管理赌庄的赵大兴,早在尤玲珑玩骰子之际就盯上她,没人押数能像她押那么准的。现在又知道她和申梦意一路,这两个人联手,迟早要赢光赌庄的钱,他得趁着“怡情赌庄”的招牌还没有被拆掉之前,给他们一个教训。

因为顾及到其他赌客的观感,赌庄只好愿赌服输,给了八吊全赢总共三百二十多两银子,尤玲珑才知道原来这场赌注这么大。

申梦意把三百多两的会票收进腰带,见好就收。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门边,有两个大汉似乎受到某个人的指示,朝对方点头后随即消失在门口。

“好。”尤玲珑嘴巴是这么说,但申梦意看得出来她意犹未尽,还想再玩。

“有机会再带你过来。”他小声向她保证。

尤玲珑很高兴地点点头,申梦意像是兄弟般用手搭在她的肩膀,朝赌场门口走去,尤玲珑明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做,心还是忍不住怦怦跳。

申梦意有预感,赌庄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一定等在赌庄外头,找他们麻烦。

果然,他们才刚走出赌庄,方才他瞧见的大汉就左右各一个,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

“喂,小子!”两名大汉生的粗壮高大,申梦意虽然也长得很高大,但他的脸俊美秀气,带点申家特有的yīn柔,很容易教人忽略他的身材。

“有事吗?”他将尤玲珑藏在身后保护她,避免她成为大汉的攻击目标。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两名大汉果然是赌场派来找麻烦的。

“我们有的是脑子,没有必要出老千。”尤玲珑最恨她的计算能力遭到污蔑,明明没她的事,硬要强出头。

申梦意苦笑,看来在她最喜欢的算术面前,任何人都要低头,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侮辱她的计算能力。

“你这连胡子都没长的小子,敢跟大爷这般说话?”站在他们右前方的大汉伸手就想把尤玲珑拉出来,被申梦意挡下。

“还想要这支胳膊就老实点儿,你碰都不准碰她!”申梦意随便一扭,就快把大汉的手臂扭断,另一个大汉眼看不对劲,马上求援。

“这家伙是练家子,快出来帮忙!”

随着大汉的一声巨吼,从赌庄陆续跑出十几位打手,一圈一圈包围住他们两个人。

尤玲珑见状紧张地挨近申梦意,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申梦意是武林中人,对这等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但尤玲珑不同,她是一直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虽然思想奇特,但毕竟没有见过世面,更不可能遇见这些流氓。

申梦意其实只要拔刀,就可以把这些小罗喽一次解决,但他的刀向来不轻易出销。因为他只要一拔刀就很难收刀,而他不想让尤玲珑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怕会吓坏她,只得另想办法。

十几名打手一齐朝他们走过来,申梦意护着她一直往后退,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办法可能,只能——

“快跑!”他牵起她的手,转身便往后跑,尤玲珑没想到他会选择逃跑,差点没跟上——

虽然说是一起跑,申梦意还是用内力帮她一把,她跑着跑着脚忽然腾空,才发现申梦意用轻功在帮她。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使她的身体变轻的,但她很高兴也能享受腾云驾雾的感觉,虽然时间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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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城里的街上奔跑,后头跟了十几个大汉,每个都在大喊:“站住,不要跑!”场面相当壮观热闹。

申梦意突然觉得这场面十分荒谬可笑,想他堂堂麒麟山庄的二少庄主,功夫还在他大哥之上,竟然被一群无名之辈追着跑,这事儿倘若传出去,肯定要成为笑话。

思及此,他一面跑一面笑,尤玲珑也笑了出来。

她也觉得这个场面很可笑,但她感觉更多的是新鲜,她活了二十个年头,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有趣。

“哈哈哈!”

他们像孩子一般开心的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十几个大汉仍然追着他们跑,申梦意开心归开心,可不想被他们追上,于是脑筋一动,钻进只够两个人躲藏的小巷子,用身体将尤玲珑藏起来。

“可恶,跑到哪里去了?”

“好像在前面,快追!”

十几个大汉被申梦意的调虎离山之计瞒过去,一个劲儿地往前跑。砰砰砰砰!

十几个大汉从巷子口经过,就是没有人发现他们躲在巷内。

待大汉全跑得不见人影,申梦意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尤玲珑。尤玲珑也喘的跟什么一样,两人相视而笑,鲜少人经过的暗巷顿时成了最好的藏身地点,神奇地充满暧昧的气氛。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申梦意的凝视尤其专注,深邃的双眼似乎要将她卷进去一样,教她不由得沉溺其中。

现在虽然不是晚上,但四周亲密的气氛比夜晚还要诱人,申梦意双手撑在她两边的墙壁上,慢慢地低下头意欲吻她,尤玲珑紧张地提醒他。

“你说过——”

“在我想清楚之前不会碰你。”他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

“我想清楚了。”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思考,却在这一刻得到结论。

“答案是什么,你愿意帮我写休书吗?”她着急地问他,申梦意简直哭笑不得。

“我们成亲才几天,你就一直缠着我写休书,不怕会伤害我的自尊吗?”他自认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也一直温柔对待她,没有理由受此待遇。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的低头认错。“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尽快完成我的梦想。”人的一生很短暂,学问却是永无止境,她不想浪费时间。

又提她的梦想。每当她这么说,他就没有话好说了,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挡她圆梦吧!

“我可以给你写休书,但要过一阵子。”他终于答应。“我们成亲不过几天,现在就闹着休妻太不像话,爹娘也不会答应。”

“我了解。”尤玲珑猛点头。“你肯答应帮我写休书,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不会无理要求你马上把我休掉。”

“我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给你写休书。”只能边看情形边决定。“在这期间,我们就当伙伴好了。”

“伙伴?”听见这两个字她猛眨眼,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不觉得我们其实很合得来,是很好的伙伴吗?”他挑眉。

的确,他们的个性相似,对事物的看法也相同。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她,懂得她对算术的狂热,给她最大的自由,聪明才智跟她不分上下,凡事她不需要加以解释,他便能懂,反之亦然。

“好像是。”她微笑,十分赞同他的话。

“那就这么说定,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伙伴。”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当好朋友,他会以更宽阔的心xiōng重新整理他们的关系。

“伙伴啊!”她把这个词儿放在嘴里细细品尝,感觉很新鲜,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拥有伙伴,感觉很温暖。

她的脸庞是如此美丽,微笑如此动人,申梦意的心颤了一下,脸再度压低。

“我们不是伙伴吗?”看着申梦意几乎和她贴上的嘴唇,她紧张到不能呼吸,只能勉强自己提醒他,他们刚确定了新关系。

“伙伴也可以很亲密。”他喃喃回道。“我们是很亲密的伙伴……”

他的唇和话语几乎连在一起送进她的唇腔里。离他们最后一次接吻已经又过了六天,直到她的唇几乎被他吞没,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他们是亲密的伙伴!

申梦意的说法说服她,也或许是她说服她自己,尤玲珑仿佛是陷在申梦意仿佛永无止尽的吮吻中,思绪随着唇舌一起飞舞。

他们亲吻彼此,深深的,没有空隙。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淋湿了他们的身体,却浇不息他们的热情。

第6章(1)

申梦意和尤玲珑达成共识,在申梦意给尤玲珑写休书之前,两人要以“亲密的伙伴”的身份一起生活,而他们也确实非常亲密,外人来看,会觉得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过得非常幸福。

为了实现承诺,同时也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申梦意遵守约定时常带她到各家不同的赌场玩,透过各种牌局,印证算术的结果。

当然她也不是百战百胜,还是有吃瘪的时候。而她发现到,申梦意虽然不研究算术,也是为了她才进出赌场,但他算牌的准确性却奇高无比,是个天生的高手。

另外一件让她困惑的是,他们会不会亲密过头了?他们虽然还没有圆房,但每天都要接吻好几回,搂搂抱抱也是家常便饭,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分得了手吗?连尤玲珑都感到怀疑。

这天,太阳很大,天气出奇的晴朗,尤玲珑在整理衣物,不经意瞄到尹荷香借给她的男装,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把衣服还人家,于是赶紧紧抱着衣服去申梦时的院落找尹荷香。

“你在吗,荷香?”她试探性地呼唤尹荷香,只希望她别又像上次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就谢天谢地。

砰砰砰!

“我在!”尹荷香故意发出忒大的脚步声,又吓了尤玲珑一跳。

“吓!”她用手安抚受惊的心脏,尹荷香见状翻白眼。

“又吓到你啦?”她还真容易受惊吓,比梦心还要脆弱。

“没有。”尤玲珑直觉回道。

“骗人。”尹荷香才不信,她明明就一副吓到的样子。

“其实,是有一点……”尤玲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承认她没说实话。

“有就说出来嘛,我下次改进。”尹荷香爽朗的笑了笑,露出嘴角上方的梨涡,既活泼又可爱。

梦意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尤玲珑猜想。

她是女人,都觉得荷香很可爱、很迷人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他会喜欢上荷香,也是自然的事。

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感,占据尤玲珑的心头,她突然间不想见到尹荷香,好想立刻转身走人。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尹荷香当然不可能知道尤玲珑的想法,依然亲切待她,尤玲珑对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默默责怪自己的心xiōng狭窄。

“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她勉强笑道。“不好意思跟你借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还你。”

“没关系。”尹荷香接过借她的男装,好奇问她。“现在不需要了吗?”

“不需要了。”尤玲珑摇头。“梦意已经帮我买了几套男装——”糟糕,她竟然说溜嘴,完了。

厚厚厚,被她抓到了,她就知道她借男装,一定是和梦意溜出山庄做坏事,还死不承认。

“还说只是好奇想试穿男装,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鬼。”有好玩的事也不带上她,真不够意思。

尹荷香抱怨。

“对不起。”尤玲珑不好意思地道歉,他们要去的地方真的不能带她去,否则肯定天下大乱。

“算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跟去不可,只是好奇。”尹荷香耸肩。“不过事实证明我没跟是对的,看你跟梦意的日子过得这么开心,我都替你高兴,好羡慕你们呢!”

“荷香……”

“我一直觉得你跟梦意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一样聪明,个性也差不多,他说什么你都懂,你说的话他也懂,哪像我和梦时成天吵架。”尹荷香感叹。

“可是,我怎么看你和大伯是越吵越甜蜜?”看得她也好想和梦意吵架。

第17页

“呃,也是啦!”尹荷香顽皮的吐舌,承认他们是越吵越感情越好。“我和梦时从来没有十句话以内不吵架的,他就是那个牛脾气,顽固得半死,和梦意完全不同,梦意可明理多了。”

“你好像很了解梦意。”虽然尤玲珑拼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还是免不了嫉妒。

“我们是朋友啊!”尹荷香笑道。“不过在梦时面前,千万不能这么说,他会吃醋,而他吃起醋来我可受不了呢!”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烦死人。

虽然尹荷香嘴巴数落申梦时的不是,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容,让尤玲珑好生羡慕。

“不过,比起我和梦时来,你和梦意才真的教人羡慕。”吵架后和好时很甜蜜啦!不过吵架真的很伤身,好几次她都差点吐血身亡。

“我和梦意?”尤玲珑愣住。“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这个旁人可是看得很清楚。“你们多有默契啊!根本不必多说一句话,只要互相使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接下来要干什么,多少夫妻成亲十几年还没有你们的本事。”

真的是这样子吗?在外人的眼里,甜蜜的互动是这么自热,仿佛已经成亲多年?

“玲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梦意?”她和梦时是先恋爱才成亲,她和梦意却是恰恰相反。

“我?”尤玲珑再一次愣住,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最近你的脸上经常挂着幸福的笑容,梦意也是,你们是不是在恋爱?”虽然他们这一对的顺序和他们不一样,但结果相同就好啦!都是幸福快乐,嗯,很好很好。

“我!”她不知道怎么说。“我们是——”他们是伙伴,但她不能说出来,荷香不可能理解,说不定还会把他们的协议说出去,她不能冒险。

“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嘛!急死人。”尹荷香生来心直口快,最恨拖拖拉拉,偏偏尤玲珑又有口难言,只能尴尬耗着。

“总之,你要好好把握梦意,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男人。”明理又大器,和他们那个不讲理又小气的老公完全不同。

“嗯。”尤玲珑点点头,申梦意对她真的没话说,十分体贴。

妯娌两人又聊了些山庄的闲事,尤玲珑才慢慢散步回他们的院落。

她沿路散步,一边想尹荷香刚刚说的话。

我一直觉得你和梦意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一样聪明,个性也差不多,他说什么你都懂,你的话他也懂。

是吗?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真的有这么相配?甚至被认为是天生一对?

你们多有默契啊!根本不必多说一句话,只要相互使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接下来要干什么。

确实如此,就算他们一整天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他们可以用眼神交流,领悟以后往往会心一笑。

你们是不是在恋爱?

尹荷香这个问题,让她心头颤了一下,双颊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她的脑海中顷刻升起他们接吻的画面,只要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他们似乎无时无刻都在触碰彼此,就算是牵手散步也好。

你要好好把握梦意,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男人。

他的好,她比谁都清楚。只是相对于她长年追求的理想,她似乎无法把他放在秤的两端,互相比较孰重孰轻。

她带着迷惑的心情回道她和申梦意的房间,却看到他正在整理衣物,好像要出远门。

“玲珑,你回来得好,我正要找你。”他猜她应该是去还尹荷香衣服,果然被他猜中。

“你要出门吗?”她看着他把衣服放进衣箱然后上锁,呼唤下人把衣箱抬到中庭等他。

“去杭州。”他点头。“这回买茶的价钱一直谈不拢,我不想再跟钱掌柜耗时间,想直接找老板面对面谈,所以得上杭州一趟。”以往都是梦时和钱掌柜接洽,这回换人谈他就摆谱了,还想乘机涨价,他可不是一个可以任人cāo纵的人,姓钱的最好看清楚。

“……要多久才回来?”她问。

“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如果谈得不顺利,还要更久。”他回道。

“哦!”她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心情瞬间变得很低落,回答得很没劲。

自从她嫁进申家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以往顶多半天就回来,再怎么晚都会赶回山庄,绝不在外过夜。这是他第一次在外过夜,而且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心情真的很不好。

“你很失望吗?”他看她脸上闪过万千情绪,不禁轻声问她。

“我干嘛失望?”她口是心非。

“我很失望,因为我要出门一段这么长的时间,你竟然一点都不想我。”他比她诚实许多,承认没有她的陪伴会很寂寞,也会想她。

“又不是小孩子……”他的话听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心头跳个不停,只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但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他挑眉。“伙伴要离开,你至少也该表示一下。”

尤玲珑光看他突然转沉的眼珠子,就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慢慢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

“路上小心。”她放下脚尖,还没站稳,他的双手就搭上她的肩膀,笑着说。

“这样的表示方式太小家子气,不是很过瘾。”他一边说,一边低头亲吻她的嘴唇。

两人从浅吮到深吻,又从深吻到舌吻,吻到最后根本分不开,要不是下人在外面喊,根本不想放开他的手。

“嗯,你快走吧!”她强颜欢笑送走他,在申梦意的背影远离之后,再也压抑不住强烈的失落感,没来由的落泪。

呜……笨蛋,尤玲珑!你们迟早要分开,哭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无法说服心里的寂寞,它仿佛生根,盘踞她的心灵,让她原本丰富的生活,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第6章(2)

当天晚上,她看着空荡荡的偏房,根本睡不着,只好大半夜出去散步。

第二天早上,情况好一些。尹荷香和申梦心联袂来看她,还带来一些申梦心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她才知道原来看似柔弱的申梦心其实多才多艺,不但会自己做蔷薇露,还精于刺绣。

“你瞧,这是梦心绣给我的手帕,美吧!”尹荷香拼命献宝,试图炒热气氛。

“真漂亮。”尤玲珑衷心赞美。“梦心的手真巧,我一朵花也绣不出来。”说出来挺丢脸的,同意都是千金小姐,她和梦心完全不能比。

“我也是!”尹荷香可不觉得那里丢脸了,谁说女人家就得绣花,她偏不从。

结果尹荷香和尤玲珑都决定另找时间跟申梦心学绣花,尹荷香方才的誓言等于白搭。

他们又陪尤玲珑说了好多话,最后才离开院落。尤玲珑知道她们担心她,怕她寂寞才特地过来陪她聊天。

对此,尤玲珑很感激,但她宁可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心情失落又纷乱,思绪莫名其妙的乱飘,整个人失魂落魄。

为了稳定情绪,她只得把所有和术理相关的书都搬出来,一本一本翻,一本一本看。

第三天,申梦意依旧没有捎来任何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到了杭州?

那天晚上,她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继续研究,要如何才能打出一千零八个结。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日复一日。她不停在雪白的纸上写下难懂的字句,画上难懂的圆形排列计算,一如她心中纠缠的结,无法戒也无法解。

到了第七天晚上,她一直想不透的点被她解开。她愣愣地盯着完成的圆形和多达几十页的算式,上头满满的文字,都是她的心血。

她终于完成了玲珑结,但她并不觉得特别高兴,这究竟为什么?

“这就是你提过的玲珑结吗?”

背后传出的声音,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她的身体变得僵直,脑袋好像打结,她慢慢的转过头,申梦意就站在她身后,含笑看她。

尤玲珑惊讶道说不出话,眼睛直盯着申梦意,怕他是幻影。他说要去十天半个月,今天只是第七天,他不可能回来,一定是她思念过头,才会看见他。

第18页

“我回来了。”

但那张脸分明是他的,声音也是他的,微笑也是。

“不欢迎我回来吗?”他朝着她张开双臂,她才敢相信他是真的。

一股难以阻挡的情愫充斥她的xiōng口,她起身推开椅子,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我好想你,伙伴。”他紧紧抱着她,无法想象过去七天是怎么过的。

尤玲珑紧紧抱住申梦意,抱他之紧,让他有些惊讶,他微微松开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她亦热情的回吻她,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他吸吮她柔软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缓慢而深入,吸取附着于上的甜蜜。她的樱唇因为他的吸吮变成艳红,他用舌尖将她的唇瓣舔过一遍,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开启芳唇。

蓬门既为君开,申梦意理当登堂入室。

申梦意毫不客气地把舌头伸进她的芳腔,在她狭小湿润的空间里遨游,他一并邀请尤玲珑一起结伴同行,就像过去两个月,他们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尤玲珑的舌头和他一起嬉戏,学他如何挑逗,这两个月来他们除了是伙伴,他还是她的师父,教会她如何接吻。

经过这两个月来的练习,她已经变得很会回应他的吻,甚至还可以反过来逗他。

只看见尤玲珑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偷袭申梦意的下唇,他一声呻吟,双手圈紧她的腰,让她整个身体贴着他,几乎毫无空隙。

她觉得好难呼吸,正要出声抗议,他的唇又压了下来,以秋风落叶之势,将她的唇腔内外蹂躏一遍,尤玲珑的嘴都肿起来,酥xiōng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模样十分诱人。

申梦意放开她的身体,深深地凝视她,在她还来不及表示任何意见前,一把抄起她把她抱向床铺,推着她自然躺下。

到此为止尤玲珑并没有反抗,因为自从他们约好要成为“亲密的伙伴”之后,他们就经常这么在床上抚摸、接吻,彼此都很习惯触碰对方的身体。

申梦意用舌尖舔她的耳朵内侧,尤玲珑的脸立刻涌现潮红,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你好坏。”她捶打他的xiōng膛抗议,他明明知道她那个地方最敏感,还故意逗她。

申梦意笑着吻她的嘴,承认自己坏,而且她也喜欢他使坏,虽然她嘴巴上不说。

“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试试看?”他松开她的腰带,掀开她的外袍,将手伸进她的中衣,隔着肚兜爱抚她的酥xiōng。

尤玲珑顿时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半是期待半是害怕,因此显得迟疑。

“玲珑,说要。”他不想强迫她,只好劝诱她。

他真的是坏到底,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家先开口?根本把她当yín妇!

“不要。”她故意和他唱反调,并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他,被他抓住下巴转了回来。

“别这样,玲珑。”他真的是调情高手。“我日夜兼程赶回来,不是要听你拒绝的。”

“我又没有请求你回来……”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申梦意明白她已经被他感动,他为了回来见她,可是差点cāo挂他的马。

“好吧!”他作势起身。“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了——”

尤玲珑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领子,他想走都走不了。

“不要走!”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真的好想你。”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些话更动听,申梦意的心被彻底撼动,完全进入失衡状态。

“我更想你。”小别胜新婚,几天不见他就觉得好像一辈子那么长,他再也不要独自一个人出门。

尤玲珑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害羞的说:随便他对她怎么样,因为她实在太想他。

这等于是送给他一面免死金牌,而他也充分利用,申梦意不假思索地解开肚兜的绳子,将肚兜扯掉,大手覆上她毫无约束的酥xiōng轻轻搓揉,并用手指把玩她的蓓蕾。

虽然过去两个月他们已经这么玩过很多遍,但她仍羞愧到想把头埋入他的xiōng膛,逃避他灼热的视线。

申梦意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既然她都说随便他怎么样了,他当然要充分加以利用。

他在她试着躲进他的xiōng膛前,吻住她的唇,不让她有当鸵鸟的机会。他深深的吻她,疯狂的吻她,大手剥开她的中衣,将它连同外衣一起褪下,他早该这么做,而不是仅隔着一层肚兜抚摸她,满足内心卑微的欲望。

尤玲珑没想到他会脱掉她的衣服,有些害怕,小手不再圈住他的脖子,转而推他的xiōng膛。

“不要,梦意!”

他一直很尊重她,但他今晚显得很不一样,又恢复到最初的霸道,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听。

“梦意!”他们不可以上床,她迟早都要离开,他说过要给她自由。

但是申梦意其实很后悔,她渴望的自由刺痛了他,让他失去理智。

他用力剥掉她的亵裤,连同裙子一起扫下床,长指倏地埋进蕊叶之中,缓慢撩拨。

山谷不期然被申梦意的长指占据,尤玲珑先是愣住,而后退缩。

“梦意——”

“我要你,玲珑。”他总算听她说话,但他的决定却是那么出人意外的坚决,尤玲珑害怕之余不免疑惑。

“你说过——”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他低头封住她的唇,不许她再提起承诺。

他曾经对梦时说过,他会守住承诺,无论是不是被迫。但是他到今天才知道守住承诺是一件多痛苦的事,特别这承诺跟离别有关。

也许是太痛苦了,他对她不是太温柔,尤玲珑被吻到不能呼吸,频频出声抗议,他才放慢脚步,重新覆上她的唇好好吻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的脑中充满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中都珍藏着记忆。

饥渴地吸吮她的唇,他怀疑自己真的能放过她。

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只追随她,总能因为她一句不经心的话哈哈大笑?

申梦意怀疑自己爱上尤玲珑了,然而他只要一想到可能到来的离别,就沮丧不已。

爱情像一阵风来去匆匆,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的春风?

尤玲珑被他吻里包含的绝望吓到,回吻申梦意安抚他,央求他冷静下来。

他无法冷静,至少这刻冷静不了。

……

第7章(1)

许久之后,点着灯的新房充满男欢女爱的味道,微弱的灯火照在申梦意和尤玲珑赤裸的身子上忽明忽暗,一如他们的心情,也如他们之间晦暗不明的关系。

尤玲珑背对着申梦意,宁可面对架子床的床围,也不要面对申梦意,床围的雕花还比较赏心悦目。

“玲珑。”申梦意由背后伸手圈住她的腰,柔声向她求饶,拜托她回头看他一眼。

“走开,不要碰我!”她试着拉开腰上的手臂,却怎么也拉不开,好似生根了一样不动。

“玲珑!”他没法不碰她,为什么她就是不明了?能够做得到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辛苦。

“你说过不会和我圆房的。”他们可以亲嘴、拥抱、爱抚都没关系,但是不能上床,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了,可他却毁约。

“对不起,我忍不住。”他以为自己能够忍住,但思念是很折磨人的东西,能够引发他内心最深的冲动。

“你好可恶,竟然不遵守约定。”她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呢,结果是小人,她错信她了。

“除了说对不起之外,我无话可说。”他是没遵守约定,但是他不后悔。

“……你太过分了,这么一来,我的梦想怎么办!”她转过身,捶打他的xiōng膛,虽然不痛不痒,但申梦意还是受到伤害。

“就算我们发生关系,你还是可以追求你的梦想。”根本不相违背。

“才怪。”她压根儿不听,小拳头一直往他坚实的xiōng膛敲。“我没有办法完成梦想了,这都是你害的!”

“我是说真的,玲珑。”他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干扰他们谈话。“我不会像一般男人大惊小怪,对你的兴趣绝对尊重。我甚至可以帮你买下所有你想要的书,你不懂的术理,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这不是很好吗?”她是很聪明,但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多一个人帮忙思考,就等于多一份力量,到底哪里不行?

第19页

“我自己就有能力买书。”她有嫁妆,还有数目可观的私房钱,根本不怕独立之后会没法生活。

“对,但你没办法搜遍大江南北的书籍,我可以帮你找到只在江南流通的稀有刻本。”他知道她既然敢喊独立,一定有所准备,但如今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坚持原来的想法?应该要有所变通。

经他这么一劝说,尤玲珑的决心当真有所动摇。就像他说的,很多有关术理的珍稀刻本,只有江南才买得到,京师周围的府城,包括太远都难以搜得,因为喜好藏书的文人雅士甚多,甚至专门搜集有关算术书籍的同好也大有人在,她一介弱女子,是无法和那些犹如豺狼虎豹的藏书家竞争的。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诺言?”虽然他说得有理,但她知道他只是想请求原谅,而她没有打算这么快原谅他。

“你信不过我的为人?”他挑眉,有种受辱的感觉。

“嗯,信不过。”她撅嘴。“你瞧瞧我现在的模样,这就是相信你的结果。”

她的话激起申梦意脸上的红晕,情况就和当时申梦时被尹荷香消遣不相信他的保证时一模一样。

“咳咳!”兄弟俩连处境都如此想像,也别争了。

“哼!”

不同的是,尤玲珑态度明显已经软化,这点他可比申梦时幸福。

“留在我身边好吗,玲珑?”他亲吻她的玉颈。“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后悔。”他会尽全力帮她完成梦想。

“不保证,但可以尝试。”她用他的话回敬他,申梦意愣了一下,而后大笑。

“拜托你一定要尝试!”他笑着拥紧她,有种雨过天晴的幸福感,他实在不喜欢和她吵架或闹别扭。

尤玲珑也是,虽然说吵架和好后会更甜蜜,但她不喜欢同他生气的感觉,这么刺激的事,还是留给荷香和她相公,他们更适合做。

“我弄痛你了吗?”

不过两兄弟倒是都有个共通点,都喜欢在事后问妻子尴尬的问题。

“又脏又痛,啊!羞死了。”说这话时她把脸埋进他的xiōng膛,免得从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脸。

申梦意笑着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支起身下床。尤玲珑因为太害羞了,根本不好意思看他,只得趴在床上猜想他为什么突然下床?

直到他重新回到床上,扳正她的身子,用湿布帮她抹去私密处残留的血迹,她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下床。

“不要,丢脸死了!”她用手遮住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动作,他正跪在她的两腿之间,帮她清理私处。

“这回可不是假**血了。”他跟她开玩笑,气坏尤玲珑。

“可恶!”她才拎起小拳头,手马上被他攫住,顺势压在她身上。

“但是我很高兴,谢谢你,玲珑。”他这一句话带有太多的意思,包括她原谅他,包括她给他处子之身,都含在里面。

“你是个大坏蛋,话说得这么好听,叫我怎么恨你嘛!”她如果知道他这么擅长甜言蜜语,当初抵死不该出嫁,也不会落到连心都迷失的地步。

他大笑,低头吻住她的嘴,两人又开始新一波的缠绵。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在床上度过,经由实际验证,尤玲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画春宫图,因为有需要。

“二少庄主,庄主请您到大厅一趟,说是有要是相谈。”

他们正甜蜜,立刻又有差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申梦意心里有数,八成又得去杭州,这回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是,二少庄主。”二总管负责管理院落兼通报,申梦意严重怀疑这院落发生的大小事,包括房事,他都一清二楚。

二总管离去,申梦意站在原地稍稍思考了一下,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书案前的尤玲珑。

“爹有事找我,我们一起过去。”他说。

“不是说有要事吗?”二总管的话她都听见了。“我跟你一起去,好像不太妥当。”她怕会被说没规矩。

“走吧!”他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坚持要她陪在身侧,尤玲珑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很高兴他如此重视她。

“梦意。”申兆侑也很意外。“玲珑,你也一起来了!”

“是的,爹,媳妇也一起来了。”尤玲珑尴尬的问候公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申兆侑一脸纳闷的看着二儿子,不晓得他们父子谈生意干嘛连媳妇也一起带来,又没她的事。

“爹,你是不是又要我去杭州?”但对申梦意来说事关重大,他不想落下她。

“没错。”猜的真准。“我想派你去当地验茶,顺便拜访新来的茶商,有家茶商愿意给我们更好的价钱。”

“听起来这一去又要十天半个月,可能还回不来。”申梦意开始后悔争取管茶行的生意,并考虑把这苦差事还给大哥,换他南北来回奔波。

“是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怎么,有问题吗?”申兆侑看着二儿子,不解的问。

“有问题。”申梦意回答得很干脆。“这次我要带着玲珑一起去,请爹允许。”

“什么,你要带玲珑去杭州?”申兆侑大吃一惊,尤玲珑也是。

“梦意!”她转头惊讶的望着他,只见他一脸坚决。

“对,我不想和玲珑分开,她也是同样想法。”他握住尤玲珑的手,尤玲珑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她公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丢脸死了。

“可是……”可是谈生意带老婆,会被人笑话……

“就这么决定,我们去收拾行李。”申梦意才不管他爹同不同意,他只是尽告知的责任,以免大家误会尤玲珑遭人绑走,其实是随相公出游。

“呃,梦意……”

抗议无效,儿子走人。

反了,全反了!

申兆侑见状老泪纵横,恨自己教子无方。

行事严谨的梦时碰见荷香变得热情奔放,规矩都不顾。现在就连一向冷静懂事的梦意,也在他面前说出任性的话,什么离不开老婆?传出去真要成为笑话。

申兆侑如今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唯一还没婚配的申梦心,别学她两个哥哥,成亲以后全变了个人。虽然说这些变化挺不错,但一下子变太多,他脆弱的心脏承受不起啊!拜托老天爷送个理想郎君给他心爱的女儿。

老人家的愿望是如此卑微,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你真的要带我去杭州吗?”尤玲珑却是相反的非常开心,回到院落还在问。

“你不想去吗?”他反问她,在她的眼底看见兴奋的光芒。

“当然想去!”她从没去过江南。“不过,刚刚你为什么在爹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因为那是事实啊!”他不想离开她,有什么不对吗?

“爹会怎么想我?”虽然是事实,也太……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只要管我怎么想就可以了,哪来这么多顾忌?”他的眉毛挑得老高,尤玲珑才发现原来除了床第以外,平时他其实也挺霸道的,一旦下定决心,任何人也别想改变他的决定。

“可是,我不希望你为难。”她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的xiōng口画圈圈,样子可爱极了。

“那你就是不想去了。”他故意扭曲她的话,招来她轻声抗议。

“如果你把我丢下,我一辈子都恨你!”她威胁他。

申梦意笑着将她拥入怀里,咬她的耳朵向她保证,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因为他们是夫妻。

为了方便行动,尤玲珑和申梦意讨论后决定,在江南的期间,让尤玲珑换上男装,以小厮的身份跟在他旁边。

只不过男装方便归方便,却也有不方便之处。因为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尤玲珑是男人,既是男人就不能和申梦意太亲热,以免遭非议。

所以,白天他们就只能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偶尔牵牵手,一解相思之苦。只有夜晚才打得火热,那往往是最幸福的时刻,两个人都尽情在彼此的身上寻求认同和慰藉。

虽然他们彼此都不说爱,但他们知道他们是爱对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分难舍。

第20页

从他们出发到今天,已经过了半个月,在这期间,申梦意验完刚进货的一批新茶,和新的茶商秘密会谈多次,敲定了价钱并约定好先进一批货试卖,接着又亲自到当地茶山看茶的栽种情形,行程满档,非常忙碌。

尤玲珑跟在他旁边团团转,得实际跟班,才知道男人出外打拼有多辛苦,不禁开始佩服起天下所有的父亲来,养家真不容易。

第7章(2)

昨儿个他们从杭州转到苏州,休息了一夜之后,今早申梦意就带她出来闲逛。

她好奇的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都说苏州姑娘水灵清丽,果然名不虚传。

尤玲珑强烈怀疑,申梦意之所以突然决定来苏州,是为了看漂亮姑娘,内心不由得吃味,连周遭的风景也变得不再那么美丽。

“你要带我去哪里?”从客栈出发之前,他神秘兮兮的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害她好期待,结果只是在街上乱晃。

申梦意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怎么都不肯告诉她答案,她只得气呼呼的跟着他穿越大街小巷,来到一条狭小的巷弄,在一扇破旧的门前停住。

“这不是普通人家吗?”她纳闷的看着斑驳的门板,上头的漆几乎都掉光了,还有些破洞。

“这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里面有好东西。”他对她眨眨眼,口气兴奋得跟什么一样。

“什么好东西?”她不解的望着他,一脸纳闷。

“进去瞧瞧就知道。”他推开门板,带着她走进屋子。从外头看狭窄又毫不起眼的屋子,竟然在她眼前变得开阔,和外表完全不同。

“很有趣吧!江南的屋子都是这样,别有洞天。”和北方的豪迈大气完全不同。

尤玲珑点点头,第一次见识到江南的房子有多特别,屋里头甚至还有花园。

“还有更特别的,快跟我来!”申梦意做起导游,领着尤玲珑穿过花园,拐进一个房间。这房间似为了不被发现,藏在很深的角落,门也比一般小,高大壮硕如申梦意,必须低下头、侧过身才能进房间。可见这扇门有多窄。

尤玲珑跟在申梦意后头进房间,一进到房间她整个都呆了,整个房间都是书!数不清的藏书!就成堆成捆的随意摆在地上,零散的书也是随意摆在架子上,看上去似乎缺乏管理。

“怎么会……”她激动到说不出话,这地方对爱书的人来说太棒了,简直就是天堂!

“这是我给你的惊喜,高兴吧?”他笑呵呵。“这里是苏州最隐秘的藏宝库,据说外头买不到的稀有刻本全在这儿,没有门路的人进不来,也买不到这些书。”

“梦意……”

“我说过要帮你找只在江南流通的稀有刻本,现在统统在这儿,你自个儿挑!”他拍拍身边的书堆,只要一伸手就碰得到书,这里的书真是多到夸张。

“这下子,你可不能说我不遵守诺言了。”他对她绽开一个尤玲珑今生所见最动人的笑容,尤玲珑的心被感动填满,当下就冲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谢谢你,这是我见过最令人感动的惊喜。”她感动到快哭出来。

他轻抚她的柔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作男人装扮,行为举止都必须收敛。

她匆匆离开他的怀抱,眼睛还不放心的瞄向门口,怕有人闯入。

申梦意根本都还没抱够,她就一溜烟钻进书堆,枉费他如此用心。

“哇,是《九章算经》的宋版呢!”她一钻进书堆就有斩获,像挖到宝一样大叫。

“还有杨辉的《日用算法》!”看到她找了好久的书,她又叫了出来。“这真的很珍贵,我从来没有在别的书肆看到过!”

她父亲虽然嘴上唠叨她喜欢看些怪异的书,但能找得到的书都想办法帮她买了,但这儿的书却是太原乃至于京师都找不到的珍本,苏州不愧是拥有许多刻书世家的名城,她能来这里真是太幸运了!

尤玲珑的脸庞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看得申梦意既羡慕又嫉妒,她很明显是和书本恋爱了,也把他忘了。

“这儿,这儿,都是有关算术的书!”尤玲珑发现最角落的架子上头摆的都是她最爱的书籍,朱世杰的《算学启蒙》、《四元玉鉴》都在这里。

“梦意,你瞧瞧我手上的书!”她拿起《算学启蒙》、《四元玉鉴》其中各一卷晃了两下,“我们现在用的算盘,都是靠这些书创造出来呢!”

算术是累积的,没有历代先贤的心血,就不可能创造出这么方便的计算工具,真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写出这么伟大的着作。

“那么,要把这些书全买下吗?”他走近书架看架上的书,有宋版,还有孤本,他可能会破产。

“我没那么贪心。”她笑得好美。“只要能买齐这两部书,我就心满意足。”

《算学启蒙》共三卷、《四元玉鉴》包括卷首也不过四卷,她还真的不贪心。

只不过……

“你知道你看中的这两部书,都是元朝的私刻本吗?”是啦!她看重的数量不多,但价值却很惊人。

“真的吗?”她瞪大眼睛,把书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上头果然盖着藏书家的私章。

“庄肃。”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藏书家,是元代江南最着名的藏书家,号称藏书八万卷。

“你也应该知道,到后来他的藏书都被烧光了,能剩下来并流传到现在,并且还保持得这么完整,简直是奇迹。”

确实是,他的家人因为害怕家中藏有禁书惹火上身,一把火把自家藏书库给烧了,剩下的书非常稀少。

“你说,你要怎么谢我?”他两手撑住书架,将尤玲珑困在书架和他的身体之间,暧昧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想干坏事。

“你不要乱来,这里是书斋,随时会有人进来。”她可不想上演活春宫给别人看,她会羞愧到死掉。

“我说过我要乱来了吗?”他斜睨她。“我只问你要怎么谢我,是你自己想歪。”

“唔……”原来是她会错意。“那,说谢谢?这总可以了吧!”

“我没那么好打发。”一句谢谢就要他吐出几百两银子,她的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把过错推到她身上。

“最起码也得亲嘴才行。”他话说得大胆露骨,尤玲珑的脸都红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乱来?”她紧张的往门口的方向看,好像看到有人影在晃动,会不会是她自己多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麻烦从头开始复习一下。“我只说,是你自己想歪。”

“你这是在跟我玩拆字游戏吗?”前面一整句完全忽略,只保留对他有利的部分。

“是,娘子,我就是想欺负你。”他大方承认他策划很久了,从下江南开始,太久没在白天吻过她,感觉很不过瘾。

“你疯了吗?随时会有人进来!”她偏头闪过他压下来的嘴唇,紧张抗议。

“就算真的有人进来,也只看见两个男人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更何况他已经交代过书斋主人,不让任何人在这个时间接近书斋,不可能会有外人闯入。

“那不是更糟糕吗?”他会被说喜欢男色,然后她莫名其妙成了绯闻中的主人公,而且身份还是男人!

“所以你要把握时间,赶快吻我。”他很坏,真的很坏,明知道不会有人打扰,也不肯告诉她,还故意吓她。

尤玲珑紧张的望了门口一眼,然后踮起脚尖快速吻了一下他的唇。

“这也能算是吻吗?根本不能算是吻。”蜻蜓点水都比她来得重一些。

没办法,她只好再踮起脚尖,这回申梦意拿捏好时间,在她的唇贴上他的唇时用力吸吮她的唇瓣,右手并圈住她的纤腰,深入吻她。

尤玲珑尽管紧张,但一碰到他的唇她就融化了,暂时忘了他们身在何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热情回吻他。

比起夜晚的昏暗朦胧,申梦意其实更喜欢在大白天亲热,因为可以清楚看见尤玲珑脸上陶醉的表情,每每教他心荡神驰,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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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唇舌交缠,一次比一次吻得久,一次比一次吻的深入,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当申梦意开始动手解她的腰带,她才猛然发现他真的打算在这里做爱,不禁又紧张起来。

“你不要乱来!”她压住申梦意的手,阻挡他抽掉腰带,却被他温柔拿开。

“你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他将她的腰带抽出来丢在地上,手从衣摆下方伸进她的衣服内,覆上她丰满坚挺的酥xiōng。

“你怎么能够肯定?”虽然他一再保证,她还是不放心。

“因为我已经跟书斋主人打过招呼,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他终于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尤玲珑松了好大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妥。

“我们不能等到回客栈吗?”她真的很不安。

“不能。”申梦意挑眉。“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他抱怨。“自从我们离开麒麟山庄以后,我就没有在大白天好好牵过一次你的手,何况是亲热。”

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预谋,他说要给她惊喜,原来是这种惊喜。

“可是……”她其实也和他一样觉得可惜,不过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才不会出问题。

他一把拉开她的领子,才不管会不会出问题,这个时候谁都别想拦他。

……

他们又在书斋里多待半个时辰,这回她很认真挑书,他则很认真黏着她,她走到哪个书架,他就跟到哪个书架,完全不给她私人空间。

尤玲珑决定好好惩罚申梦意,既然他说要出钱,他又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当然得好好敲他一笔。

禽兽的结果是损失了一千五百两纹银,和负责带一整箱的书回家。

但他这个钱花得很值得,因为她承诺以后上床,都会像在书斋时那样待他。

他想,往后他只会变得更禽兽。

第8章(1)

自从他们打江南回到麒麟山庄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尤玲珑最大的收获,除了读通他们从江南待会的书之外,就是学会绣花。

此刻,她就在绣手帕。

她发现到其实绣花困难的程度不下于算数,除了得拥有一个双巧手之外,还得精于工笔画,偏偏她既没有一双巧手,画图技巧也不怎么样,不过总是比荷香强就是了。

她很专心在刺绣上,连申梦意进房了都没有发现,还在跟绣针搏斗。

他悄悄走进她身边,头一次发现她竟然是坐在床上,而不是伏在案前,觉得很神奇。

“你在做什么?”这么专心。

“吓!”虽然已经嫁来麒麟山庄四个月,她还是很不习惯他们的武林作风,每个人的脚步都轻得像幽魂,每每把她吓掉半条命。

“我在绣花。”她一边拍xiōng口,一边回道。

“绣花?”他两眼睁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

“梦心教我和荷香绣花,已经有一段时间。”

难怪最近没到巳时,她就跑得不见人影,原来是学绣花去了。

他淡淡微笑,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学绣花?但他很高兴她跟自己的妹妹和大嫂都相处很好,这意味她又往前跨一步,不再对陌生的关系感到别扭。

“好像有一股香味。”他从进房时就闻到,很淡,不仔细闻不出来。

“香味?”她愣住。

“梦心给你涂了蔷薇露或是抹了香膏吗?”她就爱搞这些,十足的女人家。

“没有啊!”她是有建议过,但被她拒绝了,她不爱涂那些东西。

“那为什么有香味?”从哪里来?

尤玲珑也在找香味的来源,和申梦意一样遍寻不着。

“好像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申梦意怎么闻香味都是来自尤玲珑。

“但是我并没有——”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昨个尹荷香和他一样,也说从她身上闻到了香味,但她并没有涂任何香料,尹荷香先是一脸茫然,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一定是爱情的味道!”

她忆起尹荷香昨儿个事如何地抓住她的手,兴奋地道贺。

“我娘说,如果是一个女人被心爱的男人全心全意的爱着,人如荷花般盛开,全身上下的气息,会在爱情中凝结成香,所以恭喜你,你被梦意全心全意的爱着!”

当时她嘴巴上虽然说谢谢,但心里却对尹荷香的话十分怀疑。

如今看起来,大家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只有她一个人没闻到。

“就当做是我涂了香膏。”她对着申梦意甜甜一笑,不打算向他透露女人间的对话。

申梦意闻言眉毛抬得高高的,知道她一定有事情没有告诉他,不过他没打算问,尊重她的隐私。

“你在画什么?”他看着她手上得白色手绢,好奇问她。

“我在画梅花。”她答。

“你喜欢梅花?”

“韩愈不是有首诗写道:玲珑开已遍,点缀坐来频?”她笑着回道。“我就是以这首诗为背景,所以才绣上梅花。”

“原来如此。”他点头。“看来任何东西你都会想要冠上自己的名字才甘心。”打结取名玲珑结,绣花硬是有办法找到韩愈的《春雪问早梅》,在诗词中‘玲珑’两字一般指雪,唯韩愈这首诗指梅花,她也把它应用上。

“等你绣完,一定要拿来让我评鉴一下。”看手艺如何。

“等我绣完,我就把它送给你——啊!”她还绣不到一片花瓣,手就被针孔扎到,冒出血来。

“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申梦意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消毒,心疼死了。

尤玲珑的手虽然被扎痛了,xiōng口却暖洋洋的,回想四个月前她刚嫁进申家的第二天,当她瞧见申梦意时舔尹荷香手上的伤口时,心里好生羡慕,现在她的相公也做出同样举动,她不必再羡慕别人。

“对了,你知道荷香有喜了吗?”她想起昨儿个尹荷香透露的好消息,不禁为她高兴。

申梦意闻言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过了半响才说。

“那你可得小心她的身子,不要跟她一起胡闹,还有,尽可能不要和她去危险的地方。”他放下她的手,仔细交代。

虽然短暂,但她的确感觉到他的不快。

他仍然喜欢尹荷香吗?

尤玲珑好想这么问他?

即使他们已经这么要好,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为尹荷香保留一个位置,是这个样子吗?

他若不在乎她,为何在她提起她有喜时,他的脸上会闪过复杂的神情,因为他遗憾孩子不是他的?

有太多的疑问,在尤玲珑的心里发酵、胀大,却找不到解答。

她既不能明着问他,暗地里猜测又伤身,只能默默消化不安的情绪。

“你的玲珑结,什么时候才要开始?”他忽地改变话题,不愿再绕着尹荷香打转。

“我已经拜托二总管,进城去帮我买麻绳,他还问我买着么多绳子做什么用。”她也配合他更改话题,但心头还是难受。

“你怎么回答?”他感兴趣的看着她,笑容暧昧。

“我还能编故事吗?当然是照实说!”真不晓得这些男人为什么都对绳子这么感兴趣,一听见这两字,眼睛全亮起来。

“他八成以为有别的用途。”申梦意闷笑,笑容就跟二总管一样可恶。

“绳子就是绳子,除了用来打结绑东西以外,还能有其他用途吗?”她赌气反问,只见他朝她眨眨眼,笑得十分开心。

事实证明,绳子的用途多多,在床上也相当管用。

经过了三天的努力,尤玲珑总算完成人生的第一条手帕,虽然不是绣得挺漂亮,但她已经尽力。

尹荷香和她同时绣手帕,也绣完了。她们不得不在第四天完成,因为这是申梦心给她们规定的,不绣完也不行。

姑嫂三人约好在大槐树夏会面,尤玲珑和尹荷香各自带着手帕,给申梦心评分,因为她是她们的师父,而她们对师父可是很敬重的。

尤玲珑对任何事情都很自信,唯独女红不行,偏偏尹荷香在这一方面更白痴,两条手帕拿出来比较,高下立判。

“说实话,还是玲珑绣得比较好。”两人都各自以自己的名字为题刺绣,荷花和梅花都不好绣,但至少玲珑的一看就知道是梅花,荷香的却要看半天才猜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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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反正我女红就是不行。”尹荷香虽然承认自己的手工差,不过也不觉得尤玲珑比她好多少,顶多就是看得出是梅花。

“荷香,你也别生气了,当心动到胎气。”尤玲珑意味尹荷香真的动怒,担心得不得了。

“安啦!”怕什么?“我可是练武的人,没那么脆弱啦!”她的身体比她们强上一千倍,没那么容易动胎气。

“还是小心一点儿比较好。”申梦心也挺担心尹荷香的,虽说她轻功了得,但是太好动,她怕她肚子里的宝宝也受不了这个静不下心来的娘亲。

“知道了,我小心就是。”尹荷香嘴巴这么说,但申梦心和尤玲珑都知道她不会这么乖,一定得等到肚子大起来才会收敛。

“荷香,你要把绣好的手帕送给大哥吗?”申梦心好奇地看她收起手帕,打赌这是人生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亲手绣的手帕,她恐怕会嚷嚷着不学。

“我才不要自寻死路。”又不是疯了。“梦时他一定会狠狠笑我,然后要你不分日夜的折磨我教我刺绣。有了这次的经验,我决定不学了!我压根儿不适合刺绣。”

她果然没猜错,荷香就那三分钟热度,过了以后完全冷却。

“玲珑,你呢?”申梦心看着她手中的手帕问道。“你会把手帕送给二哥吗?”他们的感情那么好,肯定会。

“我们本来就说好,等我完成以后送给他。”

申梦心有猜对了,他们夫妻两人早就有默契,真令人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遇见有缘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玲珑你真好,梦意对你是温柔又体贴,不像梦时成天只会跟我吵嘴。”尹荷香一直抱怨申梦时,但在外人眼中,申梦时已经够疼她了,她还不满足。

尤玲珑淡淡微笑,笑容中带有一丝无奈,申梦意也许对她很好,但他对她的好,是否就和爱等量?最近她时常如此问最近,害怕去推测答案,怕谜题解开之后自己无法承受。

秋天的风呼呼地刮,尤玲珑过于专注在想申梦意,手帕一时没拿稳,教风给刮走了。

“啊,我的手帕!”等她回过神,手帕已经被风吹到树梢,随着阵阵强风,越飞越高,最后落在凹洞附近的分枝上,距离她们至少十几尺高。

尤玲珑仰头无助地看着远离地面的树梢,不晓得该怎么办,她又不会爬树。

“那是要送给梦意的手帕吧,我帮你拿下来!”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尹荷香毅然挺身而出。

“不行!”

“不行!”

尤玲珑和申梦心同时出声,都不让她冒险。

“你有孕在身,不宜爬上爬下,会动了胎气。”申梦心坚决反对。

“是啊!”尤玲珑的立场也一样。“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跟爹娘还有大伯交代?”

“你们就会穷紧张,不会有事的。”尹荷香翻白眼,认为她们太大惊小怪。她只是怀孕,又不是身染绝症,还不宜走动哩!

“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我们三个人之中只有你会武功,真的出事,我们也救不了你。”所以还是乖乖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那玲珑的手帕怎么办?总是要设法拿吧!”她也绣了花,知道有多难,她不能让玲珑的心血白白浪费掉。

“等梦意从城里回来以后,他自然就会帮我拿了。”尤玲珑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尹荷香爬树。

“等到那时候,手帕早就被风卷走,来不及了!”尹荷香话才说完,只见她两脚一蹬便跳上树,尤玲珑根本无力阻止。

“荷香!”

尤玲珑和申梦心几乎同时大喊她的名字,尹荷香根本不觉得危险,只觉得她们大惊小怪。

她在树枝与树枝间跳跃穿梭,没三两下就站上凹洞,弯腰拾起被吹到树梢上的手帕。

她将手帕塞进腰带放好,就在她起身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晕眼花。

这是怎么回事……

尹荷香因为这突来的昏眩一时失足,整个人直直往下掉。

“啊——”

尤玲珑和申梦心同时捂嘴尖叫,尹荷香在最后一刻使出家传绝学“影飘”,而后安全落地。

尤玲珑和申梦心连忙赶到她身边,一人一句。

“你还好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都非常关心她。

“我很好,我没事。”

“手帕我拿回来了——”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当场倒下。

“荷香!”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第8章(2)

当申梦意从城里回来,发现整个麒麟山庄陷入一片混乱,立刻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大夫呢?”大总管急的。“大夫来了没有?”

“二总管已经去请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到!”

还牵扯到请大夫,这事情非同小可。

申梦意第一时间就冲回院落看尤玲珑,害怕是她出事。她安然无恙,只是脸色非常苍白,情绪焦躁不安。

“梦意!”她看见申梦意回来,像看到救星似地投入他的怀中,他不明就理轻拍尤玲珑的背安慰她,问清事情的原委。

“家里一片乱哄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害怕到直发抖,嘴巴喃喃自语。

“荷香她、荷香她从大槐树上掉下来,昏倒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什么?”申梦意愣住,完全想象不到轻功奇佳的尹荷香会出这种纰漏。

“怎么办?都是我害的!”她好自责。“如果我坚持不让她去帮我捡手帕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等等,你说什么?”他倏地抓住她的肩膀,生气地看着她。“荷香是因为你才从树上掉下来的?”

“如果她动了胎气怎么办?我一定无法原谅我自己。”她点点头,烦恼不已。

“你为什么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暴怒,头一个不原谅她。“她现在还是可以爬上树的身体吗?连简单的走路都怕她摔着,你还让她去爬树!”

“那是……”

“我不是交代过你,不要跟着她一起胡闹,也不要跟她去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听?”如今发生事情才不知所措,怪谁?

“我没有和她一起胡闹。”她和梦心都尽力阻止了,但拦不住……

“都让她去爬树了,还说没有胡闹?”他完全不听解释。“哪一条手帕这么了不起,你非捡不可?别告诉我少了那条手帕你的日子就过不下去,只是一条破手帕,飞走就算了,你一定要让荷香为了那条破手帕冒险不可吗?”

他左一句破手帕,右一句丢了算了,每一句都伤透她的心,没看好荷香是她不对,但她并没有要她去捡手帕,是荷香自己坚持要帮她捡,她并没有强迫荷香。

真到此刻,她才明白尹荷香对他有多重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完全无法撼动,即使只是无心的过错,只要是伤害到荷香,他就不会原谅她。

她真傻!她还以为可以从他的身上得到安慰,结果只是更加让她认清事实——她在他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即使他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伙伴,但他们再亲密,都弥补不了他内心的缺憾。

“是啊!只是一条破手帕,有什么了不起?”她不该自作多情要送给他,他根本不在乎。

尤玲珑还没有来的及回话之前,申梦意便松开她肩膀,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可见他多着急。

她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好像在此时碎成一块一块,原来失恋的感觉是如此,还真痛。

无法马上面对旁人,尤玲珑肚子在房间里整理了很久的情绪,才打起精神上申梦时的院落探望尹荷香。

她还没有踏进院落,远远就听到女仆说闲话。

“你听见了吗?啧啧。”其中一个女仆说道。“二少庄主慌张成那个样子,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才是大少***丈夫呢!”

“也难怪二少庄主紧张。”另一个女仆回道。“之前他不是还请求庄主让他和大少奶奶成亲吗?那个时候大少奶奶都和大少庄主有婚约了,他还不死心。”

“经你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

“二少庄主还真喜欢大少奶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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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女仆的声音逐渐远飘,尤玲珑心中的伤口却在逐渐扩大,原来梦意还想过娶荷香啊!真的是……

泪珠有如珍珠成串滑落,直到泪水沾湿她的衣襟,尤玲珑才发现自己哭了。

真没用,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她干嘛伤心?

她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拭泪,看见她为了申梦意绣的手帕时,忍不住又哭了。原来她如此珍惜的手帕在他眼中根本不值钱,她放弃自己的梦想,换来的只是无情的责骂,他甚至还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急着骂她。

尤玲珑的心碎了,幻想也破灭了,原来她和申梦意的恩爱只是假象,是一场他们携手共同创造出来的骗局。

她又在申梦时的院落外头站了一会,从仆人间的对话和总管来回奔跑中得知尹荷香已经清醒,也没有动到胎气,她会昏倒是因为贫血的关系,身体并无大碍。

听见尹荷香没事,肚子里的胎儿也没有,尤玲珑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她没有进屋去探望尹荷香,而是回到房间看着一桌子的书发呆,过了好久打开书箱,将书一一放进去。

她因为爱情放弃了从小到大的梦想,她真是个笨蛋。她自诩为志气比天高,甚至使尽各种手段逃避婚事,最后还是一头栽进她畏惧的婚姻之中,成为爱情的俘虏。

不,不是爱情。

对她来说也许是爱情,对申梦意而言,她只是一个可以一起戏耍的伙伴,随时可以丢弃。

尤玲珑将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连同她从娘家带来的笔墨和砚台一起收进书箱,接着打开衣柜,拿出她的衣服收进衣箱,当她收拾到申梦意为她买的男装时,不禁愣了一下,也把它们收进衣箱。

当申梦意回到他们的房间,尤玲珑已经把一切收拾干净,包括她的心情。

他本来是带着笑意进门的,一看见案上的书都被收拾干净,衣架上的衣服也不见了的时候,笑容瞬间冻结。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把门关上,劈头就问:“你这是做什么?”

尤玲珑看着他,曾经熟悉的脸而今如此陌生,到底是她的心情变了,还是他的承诺变了?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承诺过什么。

“给我写休书吧!”他唯一承诺她的只有这件事,现在她要求兑现。

“你说什么?”他知道她因为挨他骂而不高兴,但这也太夸张。

“你承诺过总有天要让我自由,现在正是时候。”她是傻子才会放弃梦想,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要离群索居一个人生活,找回初衷。

“为什么又提这件事?”他握紧拳头,痛恨死‘自由’这两个字。“我们已经说好了今生都要在一起,为什么临时变卦?”

“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一辈子绑在一起,你不累吗?”她冷冷回话,申梦意愣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话中有话,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活得太累,而且我不想再陪你玩罢了。”她受伤太深,说话有些口不择言,果然伤到申梦意。

“陪我玩?”她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婚姻的吗?“我以为你也乐在其中,你看起来玩得比我还尽兴。”

“所以我后悔了。”后悔爱上他。

“因为你后悔,就要我写休书?”那她之前的承诺算什么,只是随便说说的?

“这也是你最初的承诺,不是吗?”拜托别再说了,爽快一点儿。“你并没有损失,透过我,你也拿回了玲珑刀!现在我只是要求银货两讫,为什么你就不能干脆答应?”

她说得好像这场婚姻只是一桩买卖,话也没错,当初他确实是为了拿回刀才同意这桩婚事,现在反而成为最大的讽刺。

“我不会给你写休书的。”他明白拒绝她,不让她存有一丝幻想。

“为什么?”她不懂。“你明明爱的是荷香,为什么还要强迫我留在你身边?”他一定要她说出来,连最后的自尊都不留给她才高兴吗?难道他不知道亲口说出情敌的名字是一件多痛苦的事,特别是这个情敌她明明很喜欢,根本无法恨她。

“为什么要扯到她?”他完全不明白她的心结。“荷香跟我们的事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把她扯进来。”

是,她也不想把她扯进来,是他逼她的。

“我不会伤害荷香。”她是那么喜欢她。“但是你好像不这么想,总以为我是故意伤害她。”

“我知道是我错怪你,事情的经过荷香都告诉我了,我向你道歉。”他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责骂她,一切都是他不对。

“一定要荷香亲口证实,你才愿意相信我吗?”这样的关系太累,她不想继续,也无法承受。

“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太心急,没有听完你的解释就下判断。”他再次道歉。

“不,你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她笑得好悲哀。“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一个连解释都没必要听的女人。这样也好,让我彻底明白我在你心中占有什么位置,我才可以死心。”

“玲珑!”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还以为他们互相了解。

“把我休了吧,求求你,我不想再跟你继续生活下去。”放手让她去追求梦想,如今她只有这个愿望。

“和我在一起真的有那么痛苦吗?”他也被她的话刺中,伤得不轻。“我以为这些日子我们过得很快乐,以为这样的快乐可以持续到永远。”结果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想,太讽刺了。

“很痛苦。”曾经她也这么以为,但今天的事让她明白,光靠幻想幸福是维持不久的,还要有爱。

尤玲珑最后一句话,虽然仅仅三个字,威力却更胜千言万语。

她跟他在一起……很痛苦?

他们这四个月来的欢笑和亲密,只是一场梦,对她来说不具任何意义?

好讽刺!

申梦意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勉强牵动嘴角。

“……抱歉,我无法让你自由。”他不能眼睁睁看她离去。“你恨我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不会给你写休书。”就是这样。

话毕,申梦意转身打开房门走出他们的房间,整晚没有回来过。

第9章(1)

天气冷飕飕,麒麟山庄的气氛更冷。没有人知道向来恩爱的二少庄主和夫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已经冷战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之中,大伙儿想尽方法帮助他们和好,但他们不说话就是不说话,谁劝他们都一样。

因为两人是如此相像,以至于固执起来的力道都相同。申梦意和尤玲珑理所当然分房睡,这回申梦意不是睡偏房,而是睡客房。夫妻两人闹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头痛,却又不知道怎么帮他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申梦心曾经去找过尤玲珑,试着打听怎么回事,尤玲珑只是淡淡微笑,用其他话题打发过去。

尹荷香则去找申梦意,想和他好好聊一聊,他意外的冷漠,也用别的事带过。

“唉!”

“唉!”

姑嫂两个人聚在一起叹气。

两人分进合擎的结果是惨败,尤玲珑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为了平复心情,这五天她的一门心思全放在玲珑结上。她专心的打结、不分昼夜的打结,终于打完了一千零八个结。

这一千零八个结环环相扣却又各自孤立,她所设计的玲珑结,既是迷宫也是算术游戏,只不过迷宫有出口和入口,玲珑结的出入口却多达十个,隐藏在一千零八个结里面。

唯有正确正确找到了这十个出入口,才能将玲珑结解开,但是并不容易,这关系到开方术。

玲珑结从她脑中的概念变成实体,照理说她应该会很高兴,但她却不。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在一旁分享她的成果,如果这个时候申梦意在她身边,情况应该会不一样……

不要再想了……

尤玲珑命令自己不准再想申梦意,但是麒麟山庄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她唯一能摆脱他的方法,就是离开麒麟山庄。问题是她不想偷偷走,她既然是他用花轿把她抬进门,理所当然也要正大光明的离开。她如果要采取逃走的方式,当初就不会出嫁,今日也不必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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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当初她半夜偷偷溜走还比较好。

尤玲珑苦笑,受够了自爱自怜,她既不能逃走,又不想留在麒麟山庄,最好的方法是暂时离开麒麟山庄出去透透气,等心情好一点儿以后再回来。

为了掩人耳目她换上男装,带上了银子以后到马厩去牵马。不可否认,跟着申梦意她尝试了许多过去不曾做过的事。

现在她已经不怕高,能依偎在他的怀里,居高临下悠闲的看风景。以前看到马就害怕,现在已经能自在的驾驭马匹。过去只要闻到酒味就想吐,现在已经能喝一点小酒。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害怕和人相处,不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因为申梦意告诉她,她只是兴趣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关在房里看书、研究术理没有什么不对,他很欣赏她的专注。

她的生命因为他而丰富,她不想因为恨他而枯萎,所以她希望好聚好散,但他的想法好像跟她不同,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自由。

想到这里,尤玲珑更闷了,跳上马匹就往山庄的后头跑,申梦意在那里发现一条密道,除了第一次下山是走正门之外,他们后来都是靠这条密道溜出麒麟山庄。

“喝!”随着她轻踢马肚,身下的褐色母马加快速度。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进城,以往都有申梦意在身边陪她一起冒险,这次她只能靠自己。

“喝!”说不想他又想他,爱情怎么会这么无奈?

马匹有如风一样奔驰在往卧牛城的路上,一个时辰后,尤玲珑已经在城里最有名的客栈独自吃饭喝茶。

她本来想叫酒喝的,但是一个人喝酒太无聊,而且她的酒量很差,万一喝醉了没人能送她回家,所以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喝茶比较保险些。

“小兄弟,今儿个就你一个来,你家公子呢?”

由于她和申梦意每次进城,都假装是他的小厮,店小二都认识她,掌柜的还会主动打招呼。

“他今儿个有事,我一个人来。”她尽可能压低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粗哑,没有申梦意在一旁保护她,她有一点不安。

“原来如此!”店小二不疑有他,长得像女人的男子他见过好几个,有的长得比她还漂亮。

尤玲珑朝店小二点点头,感谢他问候。她同时松一口气,看来她扮男人还挺像的,这么久了都没被人认出来。

其实是因为麒麟山庄的男人长得太yīn柔,又每回进城都寄宿在这家客栈,久而久之,店小二见怪不怪,也不觉得她秀丽的长相有什么了。

尤玲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就算他丈夫生得比较阳刚,外人看来他仍是唇红齿白,俊美非凡。她猜想卧牛城除了风景有名之外,位于后山的麒麟山庄也给卧牛城增添光彩,因为盛产美男子。

她苦笑,一边拿起茶就口,丝毫没有察觉角落的边桌上,有两名身形壮硕的男子,隔着几张桌子打量她。

“喂,你瞧瞧!最前面那桌的那个人,不是那天来赌庄闹事的臭小子吗?”

原来,这两名大汉是“怡情赌庄”的打手,那天被她和申梦意耍得团团转,没抓到人回去还挨老大骂,差点叫他们回家吃老本。

“是他没错,今儿个他一个人落单,正好给咱们兄弟报仇的机会。”

打手们忒不甘愿,怎样都要找尤玲珑算账。

“不要轻举妄动。”另外一个打手理智些。“我听说那个臭小子是麒麟山庄的二少庄主,最好别惹他。”

麒麟山庄财大势大,一旦惹毛了麒麟山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天他没拔刀也算是奇迹了,在过分就不识相。

“难道咱们只能吞下这口怨气?”另一个大汉气不过,只嚷嚷。

“这倒也未必。”另一个大汉理智许多,也yīn险许多。“咱们惹不起麒麟山庄的少庄主,总惹得起他的小厮吧!”

理智大汉嘿嘿嘿的yīn笑。

“咱们可以对他的小厮下手,看他出入都带着他,可见这小厮对麒麟山庄的少庄主来说很重要,如此就可以间接报复他。”算是借刀杀人。

“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是咱们干的,和单挑麒麟山庄有什么不同?”单挑还比较来劲,至少死个痛快。

“谁说要拿刀砍了?”笨蛋!“你身上现在不就有一样东西可以拿来杀人?就用那个。”

“你是指从大理苗家寨拿来的毒药?”这招高啊!

“赵老大正愁没人可以试药,不知道药性有没有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就拿那小子试试。”

此毒药名为“半天散”,意思是吃了以后半天之内没有解掉,就会毒发身亡。

“这主意好。”大汉把毒药拿出来。“不过,咱们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他的茶里下药,如何杀得了他?”

“这简单。”另一个大汉又yīn笑。“那边有个卖甜豆的小男娃,咱们只要给他几吊钱,他就会替咱们办到。”

“可万一那娃儿说是咱们指使的,岂不是对咱们不利?”

“那娃儿在这儿卖了那么久的甜豆,你可曾看他开口过?”根本是个哑巴。

这倒是,他们每次来都只看见他对着客人傻笑,未曾听他开口说过话。

“就这么办。”嘿嘿嘿。

于是大汉找来小娃儿,送给他几吊钱,并给他一碗掺了毒药的水,要他端去给尤玲珑喝。

尤玲珑喝了一肚子的茶,实在已经喝不下,正打算走人的时候,有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娃,端着一碗水朝她走来。

小男娃把水放在桌上,指着水对她傻笑。

尤玲珑不懂男娃的意思,但很喜欢他无邪的笑容,试着问。

“你是要我把这碗水喝掉吗?”

小男娃点头。

“可是我不渴。”她对男娃笑一笑,男娃也回她一笑,还是指着碗。

“好吧,就喝一口。”看样子这孩子是哑巴,真可怜,回头记得给他些碎银。

尤玲珑端起碗就口,两名大汉因为距离较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但他们一看见尤玲珑端起碗,立刻面露得意笑容,匆匆丢下银子起身离开客栈,以免露馅。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有大人没有?”她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得在客栈讨生活,正想掏出银两帮助他的时候,身体突然剧烈疼痛,接着全身乏力。

这是怎么回事?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所有的人事物都扭在一块儿。

“唉呀,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店小二见她身体摇摇晃晃,赶紧跑过来扶她。

她试着推开小二不让他碰她的身体,但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振作点儿,小兄弟!”

接着,她的眼前一黑,砰然倒下,听不见周遭的惊呼声,只看见男娃儿对她笑,对着她傻笑……

半个时辰后,当尤玲珑被送回麒麟山庄时,所有人都傻了。

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出庄,又怎么会穿男人的衣服?她平时文静聪慧、知书达理,从不做踰距的事,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偷偷溜出山庄。

“这是怎么回事?”申兆侑看着双眼紧闭的尤玲珑,有种不祥的感觉,何晓冰更是快昏过去。

“玲珑!”何晓冰摸尤玲珑的手,竟然是冷的。

“申庄主,小的也不知情呀!”客栈掌柜满头大汗,就怕申兆侑责怪。“这位小兄弟来我们小店吃饭喝茶,本来好好的,喝了一碗水以后突然倒下,小的也吓一跳。”

喝了水以后突然倒下,难道……遭人下毒!

“总管,快去通知二少庄主,顺道连大少奶奶一起叫过来!”倘若玲珑是真的中毒,只有荷香能救她,她是解毒高手。

“是,小的这就去!”大总管拉着二总管分头去叫人,大总管负责找申梦意,二总管则是忙着喊尹荷香,整个麒麟山庄乱成一团。

“是谁端水给她喝的?”申兆侑试着寻找凶手,客栈掌柜只能尽量帮忙。

“一个时常来店里卖甜豆的小娃儿。”客栈掌柜答。“我怕他是遭人利用,好像是有人给他钱,叫他端茶给这位小兄弟喝,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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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对方知道玲珑的身份。”探听清楚她是麒麟山庄的儿媳妇,才对她下手。

“小的也不清楚。”客栈掌柜也是一头雾水。“客栈里的客人,除非是熟客,否则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知道谁,实在很难找出凶手。”

“那娃儿呢?”申兆侑定要追查到底。“找他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回申庄主的话,那娃儿疑似是个哑巴,我从没听过他开口说话,您找他来问也没用,他就只会傻笑。”客栈掌柜也想过问男娃儿,还没认真问呢!他就吓哭,怎么问下去?

看样子对方是算计好才下手,想要找到凶手,恐怕不容易呀!

第9章(2)

“玲珑!”

“听说玲珑出事了?”

申梦意和尹荷香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赶到大厅,当申梦意看着尤玲珑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木板上,心都碎了,怎么也无法相信她会出事。

“二少庄主,您可来了。”客栈掌柜看见他松了一口气。“我把您的小厮给您带回来,详细情形请您问庄主,告辞。”

客栈掌柜怕惹祸上身,跑得比谁都快,申梦意用眼神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申兆侑只好把他拉到旁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一遍。

申梦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和尤玲珑平日的疯狂行径种下的祸根,开始后悔自己带她进城到处探险。

“不妙,玲珑中毒了。”尹荷香只消瞥尤玲珑的脸色,就知道她中毒。

“中了什么毒?”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差别在于这毒能不能解。

“我看一下。”尹荷香把尤玲珑的眼皮翻开,查看眼球的颜色,越看脸色越难看。

“玲珑可能中了奇毒。”情况大大不妙。

“什么样的奇毒?”申梦意着急地问。

“简单来说不是中原的毒,可能是从边疆或西域传来的毒。”尹荷香解释。“这方面我不在行,得请我娘过来。”

“那就快请你娘过来!”申梦意急疯了,竟然对尹荷香大小声。

“梦意,怎么对你大嫂如此说话?”太没礼貌。

“没关系。”尹荷香一点也在意,换做她也会这么做,“用飞鸽传书,两个时辰之内应该就能传到。”

“不能再快一点吗?”他的爱妻躺在那儿受苦,他却帮不了忙,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抱歉,梦意,这已经是最快了,不能再快了。”尹荷香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他一定巴不得她娘立刻出现在面前,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

申梦意痛苦地闭上眼睛,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和尤玲珑怄气?如果他们不曾吵架,她就不会一个人进城,对方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不过你放心,在我娘赶到之前,我会尽全力帮玲珑解毒,减轻她的痛苦。”她现在因为剧痛陷入昏迷,等她恢复意识,强烈的痛楚会侵袭她的全身,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玲珑……玲珑!”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痛苦的低下头,恨自己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让她误会他对荷香的感情。

“梦意,你先让开,我现在立刻为玲珑解毒。”尹荷香命令下人,将尤玲珑搬到专门用来给客人居住的院落,以方便照料。

申梦意只好放开尤玲珑的手,将爱妻交给尹荷香。

“玲珑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救活她。

“我会尽最大努力。”她拍拍申梦意的手臂安慰他,“玲珑不只是我的弟妹,更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她就这样走的。”

申梦意沉重地点头,将一切交给尹荷香。

随后赶到的申梦时了解状况之后,马上派手下进城探听当天客栈周围,有没有人看见鬼鬼祟祟的人物,举报的人发给可观的奖金。

申梦心闻讯之后,赶到尤玲珑暂住的院落,坚持和尹荷香一起照顾尤玲珑,尹荷香没有拒绝,多一个人手总是好的。

长夜漫漫,这一个夜晚对申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好受。申兆侑和何晓冰不用说,夫妻俩本来就是疼媳妇的,自是焦虑万分。

申梦时也不好受。他和申梦意平日的感情虽然称不上和谐,但他宁可他冷淡嘲讽,也不想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就难受。

尤玲珑果然如尹荷香所料,恢复意识后开始感到无比痛苦,整个人都在发抖、抽搐。

“梦心,想办法让玲珑喝水。”尽可能把毒素排出体外。

“不行,她一直吐出来。”申梦心急得。“而且玲珑的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快叫下人打水来,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降温!”

房间内,姑嫂二人手忙脚乱。房外,兄弟俩等在长廊,各自占据一根廊柱,都在等待奇迹。

房里的油灯一盏换过一盏,天色渐明,奇迹却没有出现。

尹荷香疲倦地打开房门,申梦意首先奔过来,焦急地问。

“毒都解了吗?玲珑醒了吗?是不是没事了?”

每一个问题都让她难以回答。

“因为不知道玲珑确实中什么毒,我只能解掉一部分,大部分的毒素都还留在她的体内。”她困难答道。“玲珑在解毒的过程中曾经醒来过几次,但是现在又昏迷了,我无法保证她能不能撑下去。”

尹荷香很想安慰申梦意没事,但她不能说谎,玲珑中的毒太难解,她本身又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可以阻挡,就算尹荷香想以内力帮她运气打通经脉,都怕她会承受不住,只得用最传统的方法帮她排除毒素,但效果就没那么好。

等了一整夜竟等来这个结果,申梦意茫然之余还是茫然。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尹荷香看两兄弟在外守了一夜,都替他们心疼。“顺道把梦心带回院落,昨儿个晚上多亏有她,否则还真忙不来。”

申家的向心力,在这个时候最看得出来,平时斗嘴吵架没关系,一发生事情,一定团结在一起。

“大哥,你先把梦心带回去,我想在玲珑身边再多待一会儿。”对大家,申梦意只有感激,但这个时候他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尹荷香朝申梦时点点头,申梦时到偏房叫醒申梦心,把睡眼惺忪的申梦心带回她个人的院落,照顾她上床睡觉。

尹荷香则是悄悄退到申梦意看不见的地方,让他能放心跟尤玲珑说话。

申梦意推开房门,尤玲珑就躺在床上,她双眼紧闭,看起来是那么安详,带有一股神圣的美丽,好像她将前往另一个国度,继续她未完的人生。

不,不要走,留下来。

他走到床边,跪下来握住她的柔荑,无声哀求她。

“不要走,玲珑,求求你。”他将心中的话语化为实际的呢喃。“只要你活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甚至是帮你写休书。”

他的笑容好淡、好苦。

“所以,千万不能死。”他几乎是在哀求她。“为了你向往的自由,你一定要活下来!”

他是那么绝望,绝望到尹荷香即使隔一道门,都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必须用手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哭出声。

梦意要帮玲珑写休书?

她无法相信。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走上分手一途?

申梦意并不知道他的自言自语全被尹荷香听见了,只是一直握着尤玲珑的手许久、许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开。

眼见申梦意如行尸走肉帮不了忙,申梦时索性自己进城寻找凶手的线索,事关尤玲珑的生命和麒麟山庄的名誉,无论如何都要逮到人,给对方颜色瞧瞧。

正当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纠结,尹荷香的双亲赶到,尹荷香见到二老,简直高兴疯了。

“爹!娘!”她扑进朱玉菩的怀里来个大拥抱,被她不客气的推开。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要抱等有空的时候再抱。“你的弟媳现在哪儿?我要赶紧过去看她。”

“我带您去。”尹荷香二话不说马上带路,尹修则是被申兆侑请到大厅叙旧,不妨碍女人家办事。

“梦意,这是我娘,你见过。”尹荷香废话不多说,直接就想把申梦意赶出去。

“尹夫人——不,亲家母,请您一定要救救玲珑。”申梦意对尤玲珑的爱全写在眼底,教人看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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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尽力。”朱玉菩向他保证,也不忍心这么一对相配的璧人分开。

朱玉菩走到床边,低下头来听尤玲珑的呼吸,仔细分辨其中的不同。

“玲珑这中的不知道是什么毒?”尹荷香抱怨。“发作起来连我都抓不住,安静的时候呼吸比死人还要平稳,不发烧就算了,一旦发起烧来,又烫到吓死人,可只要用冷水擦个几回,又马上退烧,我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奇怪的状况。”

“是半日散。”朱玉菩不愧是毒药方面的高手,一下子就看出尤玲珑中了什么毒。

“半日散?”听都没听过。

“是大理苗寨的毒药,很少人知道这毒药,懂得用的人更少。”到底是怎么拿到手的?

“娘,你解得掉吗?”她的外号叫“仙手”,一定可以的。

“得试试看才知道,我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朱玉菩实话实说。“半日散之所以叫半日散,是因为中毒者倘若得不到解药,半日内必会死。而从昨儿个到今日,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按理说她早该死了,没想到还能活下来。我认为她可能只服用了很少量的半日散,加上荷香确实也处理得不错,才能拖到今日。”

“太好了!”尹荷香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很有希望,玲珑有救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她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朱玉菩同时警告尹荷香和申梦意,事情可能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娘!”

“半日散的毒性奇强,就算只喝一口,都足以致命。”朱玉菩解释。“加上她又没练武,身子骨能不能承受这毒素还是个大问题,也不能用武林中常用的运气方法帮她把毒逼出来,真是非常麻烦。”

尹荷香遭遇到的问题,朱玉菩也一样跑不掉,现在就看她怎么变出袖里乾坤了。

“尹夫人,求求您,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玲珑。”他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我会试着想别的办法。”比如放血之类。“总之,既然我来了,你们统统都不许插手,都给我到外头去。”她要开始想法子救人。

“是,娘。”尹荷香巴不得把工作交给她,她快困死了,得去补眠。

“你留下来。”跑哪里去?

“咦?”不是叫他们统统滚吗……

朱玉菩狠狠瞪尹荷香一眼,要她这个时候别顽皮,干点儿正经事。

尹荷香马上收敛起笑容,换成严肃的表情。

毕竟,尤玲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们母女了,开不得玩笑。

第10章(1)

咻!咻!咻!

夜晚的强风,吹得人心慌。

申梦意靠着长廊的柱子坐在地上,抬头凝视天上的明月,月光是如此皎洁,他的内心却如此不安。

他转头看向依然灯火通明的房间,他的爱妻现在还躺在里头,她能不能活下来,今晚是关键。今晚她倘若能够醒来,她便得救。万一醒不过来。就会永远沉睡,长眠于天地之间。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个结局!她应该追求梦想,因梦想而闪闪发亮,不该因为他的私心,无端面临死亡,这不是他留下她的初衷。他只是想好好爱她,想和她永远相爱。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又有多爱她。他以为他有时间可以跟她好好解释,以为他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可是她连让他说再见的机会也不给,就要离开他,教他情何以堪?

泪,悄悄地滑过他的脸颊,那是悔恨的泪水。

申梦时终于查出凶手是谁,正冲过来想告诉申梦意凶手的身份,不经意看见申梦意流泪,吓了一跳。

“梦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弟弟哭,小时候当然也看过,但基本上六岁以后就不曾看过他掉泪,虽然只是两行清泪,也够叫人意外。

“大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更教申梦时不自在的是他居然问他的意见,他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别人参不透,他也不屑解释,更不会跟他说。

“这话怎么说?”他这个弟弟真的变了,变得更像平常人,比较好接近。

“如果我早一点帮玲珑写休书,她就不会被人下毒。”他应该在她第一次提出要求的时候就点头答应,拖到今日,一切已晚,就算她醒过来,他也无法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你胡说什么?”太扯了。“你帮玲珑写什么鬼休书?你们的感情好到连我都会嫉妒,干嘛休妻?”疯了。

“也许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才恋恋不舍。”申梦意苦笑,申梦时才察觉出其中有问题。

“是玲珑提出休妻的吗?”申梦时猜。

“她说要追求梦想,让我放了她,给她自由。”事到如今,申梦意不想再隐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有什么梦想?”申梦时完全预料不到着状况,有点不知所措。

“研究数理。”

“什么?”这啥玩意儿?

“就是方程式、正负数、损益数那些东西。”统称为算数。

“她的梦想……还真特别。”申梦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吧!”申梦意笑笑。“这么特别的女人,你教我怎么放开她?特别是她算牌比我还准确,我们联手赢了不少银子。”

“你、你带她去赌场?”难怪她会打扮成男人,原来都是被他带坏的。

“我们只是想知道玲珑的计算准确性有多高。”纯粹只是娱乐,不是真心想赌钱。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我正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惹上怡情赌庄?原来是这么回事。”赢走了太多银子,让他们脸上无光,才会遭到报复。

“怡情赌庄?”申梦意顿了一下后恍然大悟。“你是说,是怡情赌庄派人下的毒!?”

“没错。”申梦时点头。“这两天来,我亲自进城查探了一下,查出玲珑出事的那天、同一个时辰,赵大兴的两个手下在附近进出。此外,也有人向我们密报当天看见赵大兴那两名手下,待在同一间客栈喝酒,我请对方大概描述了一下长相,找画师画下拿去给男娃儿指认,最后证实却是他们干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这五百两银子果然没白花。

“可恶!”申梦意一听见找到凶手,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回房拿刀。

“你干什么?”申梦意拦住他,不让他冲动坏事。

“还用说吗?”申梦意冷笑。“去杀光那些家伙!”胆敢对玲珑下手,非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不要冲动。”现在不是时候。

“让开!”申梦意挥手就是给申梦时一拳,申梦时摸摸被打疼的脸,怀疑申梦意是为了报复才借口打他。

“叫你冷静下来!”申梦时回打申梦意一拳,试图把他打醒。

申梦意没想到他会反击,被申梦时的拳头打退了两步,捂着被打的地方瞪申梦时。

“要报仇也得等玲珑醒了以后再报仇,今晚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呢!你去找他们又有什么用?”申梦时吼道。“等玲珑醒了,我陪你一起踏平怡情赌庄,替玲珑讨回公道!”

申梦时这几声巨吼,果然吼醒申梦意,他说的对,现在就算铲平怡情赌庄也没有意义,只要玲珑一日不醒,就算赔上再多人的性命,也换不回玲珑。

“看来听懂了我的话。”也没枉费那一拳。

申梦意颓然坐下,靠在廊柱仰望他大哥,眼中写满绝望。

“你是真的很爱玲珑,对不对?”他在他身边坐下,打从他们成年以后,兄弟俩就不曾像现在这样交谈。

“我以为大家都看的出来。”除了玲珑以外,这个山庄内还有人怀疑吗?恐怕找不到一个。

“这倒是。”申梦时点头。“但是玲珑知道吗?”

申梦意没说话,申梦时明白这是答案,不愧是兄弟,犯得错都一样,也一样傻。

“爱要说出口,对方才会知道。”他笨拙的劝申梦意。“不要学我一样,失去了以后才知道要珍惜,才要费劲儿追回来,不一定每次都追的回来。”他是比较幸运,因为荷香的个性本来就大刺刺,不会想太多,只要大声表白、真心告白,她就会包袱款一款跟着走,过程不至于太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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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申梦意淡淡回道。“只要玲珑能够清醒,我一定会把心底的话告诉她,由她自己决定去留。”

“梦意……”

“如果她嫁的是普通人家,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武林有太多恩恩怨怨,就算我们不主动揽麻烦上身,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申梦时无力反驳,因为荷香本身就是武林中人,武功又好,所以他比较不必替她担心,但他的弟妹连丁点儿武功都不会,梦意自是特别谨慎。

“可是你舍得吗?”他那么爱她。“万一最后玲珑选择离开,你放得了手吗?”

“那也得放,我希望她过得快乐。”申梦意淡淡微笑,申梦时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可怜的微笑,他都不忍心看。

他拍拍申梦意的肩膀,传递无声的支持。

“谢谢你,大哥。”申梦意这句话说的虽轻,其中的情谊却值千斤重。

打虎还得亲兄弟,血缘不是骗人的。

“梦意——啊,梦时也在。”荷香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间冲出来,看见相公后停住。

“怎么,我就不能陪我兄弟说话吗?”欠揍。

“只是很意外。”嘻嘻嘻,兄弟促膝长谈这画面不多见呢,得找个画师把它画下来。

“荷香,找我有事?”申梦意在他们夫妻的猛烈炮火中找空挡插话,尹荷香这才想起话还没说完。

“对了,玲珑醒了。”她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

“真的吗?”申梦意不相信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默默感谢朱玉菩。

“不过还不能见你。”尹荷香解释。“她目前太虚弱了,得再多休息一段时日。”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老天爷不把她夺走,他要等上多久都无所谓。

“谢谢你,荷香。”他向她道谢。

“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间不必客气。

没错,他们是朋友,除此之外,并未存在其他感情。

这回,他会跟尤玲珑说清楚,即使她最后选择离开他,他也无怨无悔。

五天后,尤玲珑终于答应要见他,这期间她几乎所有人都见遍了,唯独不肯见申梦意,看的旁人都替他着急。

申梦时原本要带领麒麟山庄全部兄弟踏平怡情赌庄,申梦意却在最后一刻出面阻止,改为报官抓人,因为他不想尤玲珑再次因为他涉险。

申梦时明白他想保护尤玲珑的心情,也不再坚持以江湖的方式解决,整件事以官府破获怡情赌庄诈赌,并涉及杀人未遂及恐吓取材作收。

麒麟山庄和官府的关系因此又往前迈进一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10章(2)

站在客房的门前,申梦意感觉前所未有的紧张。

叩叩叩!

他轻敲门板,紧张到连胃都痛。

“请进来。”房内传出尤玲珑清脆的声音,他的心头为之一震,好久没这么近听她说话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尤玲珑坐在床上,柔背的后头塞了很多枕头。

打从他们开始冷战起,他一直是住在另一间客房。就算白天看她,也只敢隔着一段距离窥探她的一举一动,不敢走近。

曾经,他们是如此亲密,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关系?不是误会,而是他的傲慢。他傲慢的以为即使不说明,她也能感受他的爱;傲慢的以为,只要等她消气,她就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到时两个人又可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申梦意走到床边停住,他低头打量尤玲珑的气色,发觉她确实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比起她刚中毒有如死人的脸,要进步太多。

“你不坐下吗?”她看着他一直罚站,好奇问道。

申梦意慌慌张张的找椅子,没找到椅子,只好坐上床沿。

这感觉是这般熟悉,在他们还未吵架前,他经常像这样坐在床沿,光看她读书就可以耗上一整天。她时常自嘲她的脸迟早会被他看穿一个洞,现在也一样。

“感觉好一些了吗?”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说些俗气的开场白,换来尤玲珑淡淡微笑。

“已经好很多了,荷香说,再过两天我就能下床走动。”其实她现在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荷香不允许,她只好尊重她的决定。

“太好了。”他注视她的脸,但很快又把目光转往他处,两人于是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几天我想很多。”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正想这么告诉你。”她微笑,不明白他们的为何总是如此相似,也许这就是默契。

“你想什么?”他好奇地问。

“你先说。”她要印证她的想法对不对。

申梦意深深的注视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如果不抱着自杀的决心是说不出口,但为了她,他会强迫自己开口。

“我会给你写休书,让你自由。”这句话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然而等到亲口说出来,他才知道有多困难。

他们果然很有默契,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

“为什么?”虽然知道,她还是要知道原因。

“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受苦了。”他解释。“武林中打打杀杀的事太多,任何点小冲突都可能演变成门派与门派间的厮杀,我怕你会被牵连进来。”

“只有这个原因吗?”她希望他能把话说清楚,因为她会说清楚,也不许他打迷糊仗。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爱你,不希望成为绊住你的石头,阻碍你追求梦想。”他到现在才想通,爱是奉献不是占有,他宁愿奉献他一生的思念,也要帮助她完成梦想。

“你不可能是我的阻碍。”她摇摇摇头,“你包容我、了解我,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度量的男人。”

“玲珑……”

“我这几天都在和荷香聊天,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待人真诚又开朗,她是女人都快爱上她,况且是他。

“这正是我下一件要告诉你的事情,我和荷香只是朋友,从来只是朋友。”起初他的身体僵硬,在她的眼神鼓励下渐渐放松。

“没错,我是喜欢过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有必要否认。“但荷香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梦时,就算我再喜欢她,也只能把她当作朋友。”

“但你心中还是会觉得遗憾,对不对?”这是人之常情。

“这是一定的。”他承认。“玲珑,你要知道,人的感情不可能一夕之间完全消失,我需要时间整理,所以当下才有那种反应。”

“你甚至不听我的解释。”至今回想起来仍旧痛苦。

“全是我的错,我并不奢望你原谅我。”他已经彻底反省,并得到教训,只是为时已时。

“你整理好你的感情了吗?”她追问。

“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他苦笑。“回过头我才发现,我早已爱上你,只把荷香当成朋友甚至是兄嫂,我对她最初那份爱慕已经升华为亲情。”

所以当他得知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时,他才会那么惊慌,因为是亲人,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事后才了解。

“你说的跟荷香一样。”她微笑。

“荷香跟你谈过这些事?”

“她很关心我会不会离开。”她点头。“而且她不知道上哪儿打听到休书的事,一直很担心你真的会帮我写休书。”

难道是梦时透露的?不可能!这是他们兄弟间的秘密,他不会说出去。

“所以误会解开了?”无论如何,他都感谢荷香帮他。

“听到你亲口说出来,算是解开了。”她发挥实事求是的精神,任何事情都要探究到底。

“现在该我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凝聚勇气,他则是屏息以待。

“我也爱你,所以当初我才留下来。”不同于他,她的爱没有迟疑,对他一心一意,所以才会伤得那么重。

“玲珑——”

“但是我想过了,我还是无法抛弃我的梦想,所以,请你让我离开吧!”这是她这几天来思考的结果,望他成全。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话也说得漂亮,但她真正提出要求,他的心还是免不了碎成一片一片。

“你真的无法原谅我吗?”即使他已经知道错了也不可能?

第2第8页

“我和那件事毫不相关。”他搞错了。“误会我的事情,我刚刚就已经原谅你。对荷香的感情,你也说得够明白,我不会拿这种事无理取闹。”

“那你为何还坚持——”

“陷入昏迷的这几天,我的脑子每天闪过不同的画面,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家人,但最常看见的还是我专心潜读研究术理的模样。我那时候就决定,如果我能醒过来,我一定要潜心着作,完成我的梦想。”她的梦想就是写出如《九章算经》一样伟大的巨着留给后人。

“在我身边,完成不了你的梦想吗?”他说过会给她空间,不会妨碍她,她为何就是不相信?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很迷惘。“有时候我想要留下来,有时候又想走。”如此反反复复,搞得她都累了。

“玲珑……”

“所以我决定先离开一段时间。”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方法。

“什么意思?”感觉还有下文。

“也许我也一样离不开你,但我也不能放弃追求我的梦想。”

她的梦想就是离群而居,潜心研究。

“你先让我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唯有透过比较,我才能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果然是她的风格,凡事一定要分析比较加以计算,才能确定结果。

“要多久?”既是他深爱的女人他认了,短暂分离总比今生永不相见好。

“什么?”

“要多久你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无法毫无限制地等下去,他会发疯。

“等到你打开玲珑结的时候。”她说。“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你答案。”

这招真狠,那玲珑结有一千零八个结,他打赌她不可能把书和她编写的计算留给他,打算考验他的耐心及脑力。

“你一定非得这么做不可吗?”他牵她的双手,叹气。“第一次见面,就在棋艺方面赢过我,去赌庄也大部分是你在赢钱,现在还要我打开玲珑结。”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懒得搭理。”她笑着回道。“正因为你是自方面都和我匹配的男人,所以我才出这道难题。”

是啊!他们两人就像在照镜子,脑力相当、学问相当,外貌同样出众。

他们同时忆起当日他们在太原街上,彼此打量互秤斤两的画面,彼此露出会心的一笑。

“你想的跟我一样吗?”也在想那天?

“我正想问你呢!”怎么这么有默契?

“老实说,那天在太原街上相遇以后,我想过你。”他自首。

“我也想过。”彩儿在一旁叨念他有多好,不想都不行。

“你猜我们会不会在那一天,对彼此一见钟情?”只是两个人都太理智,下意识排除这种想法。

“很有可能。”不然她也不会在新婚之夜,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跳。

“我们一定得分开吗?”他一脸眷恋。

“真的那么舍不得我的话,就赶快打开玲珑结。”让她见识他的实力。

“我会想念你的,伙伴。”他慢慢低下头。

“我也是。”她抬起下巴迎接他的吻,两人激情拥吻,更胜以往。

尾声

“小姐,这叶子怎么摘呀?”

“小姐,要怎么打水呀?”

“小姐,没有柴火了。”

“小姐,灯油也没有了!”

“小姐……”

独自生活一个月,尤玲珑每天都在彩儿的抱怨声中度过。

她原本以为有个互相照应,她更能潜心向学,结果彩儿大约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进房打扰她一次,是佛都会发火。

尤玲珑不禁开始怀念起在麒麟山庄生活的那段日子,申梦意严格禁止下人在她读书时打扰她,谁违反规定,谁就倒楣。

她烦燥的收起书本,改为绣花。这是她近来培养的第二个兴趣,因为她怕自己如果不找别的事做分散注意力,她会忍不住掐死彩儿。

才不过和申梦意分开一个月,她就想念他想念得紧,好想他快点儿来接她。这一半要归功彩儿,而且她怀疑他故意送彩儿来扰乱她,说什么得要有人在一旁照料他才放心,结果只会吵她,让她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过,也因不如此,她才能确定自己想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想去。

都一个月了,到底解开了玲珑结没有?

尤玲珑不分日夜的等待申梦意的消息,他终于在三天后现身。

“拜托下次出简单一点儿的题目,我找那十个出入口,就快累死。”他对着她露齿一笑,她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无法说话。

“怎么了?”怎么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她仍是站在原地不动,脚仿佛生根。

“玲珑——”

“坏蛋!”她扑进他的怀中,拎起拳头捶打他的xiōng膛。“你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吗,怎现在才来?”

砰砰砰!

不痛不痒,比蚊子叮还轻。

“不是才过一个月——”

“感觉比一年还长!”

砰砰砰,继续打。

他先是呆愣,而后笑着拥紧她。看来不必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麒麟上庄,答案很明显。

“是我不对,抱歉。”他温柔道歉。

女人的心有千千结,只要找对源头,多复杂的结解开——那就是爱!

——全书完

编注:有关申梦时及尹荷香相遇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411【麒麟山庄之一】《凝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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