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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师卷宗》


第一章 请龙池之赠

小时候每次去拜拜的时候都会想:

如果每丢一次香油钱神明都要聆听一次愿望?

世界上许愿的人那么多,神明有多累啊?

当一个神明真是件了不起,而且很不容易的事情!

神明们会不会也有厌倦的时候?

难道成为神明就是不断完成他人愿望的过程吗?

那神明自己的愿望呢?神明是否也会丢下香油钱,许下自己的愿望呢?

于是我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从大人手里接过香油钱,在那声闷沉的响声过后,许下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普天之上的神明们,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猎魔师卷宗》201122

有时候不管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回报。于是我们寄望于神明,寄望于运气。

中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决定了很多小小灵魂的未来。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考生在家人的带领下去拜拜,终于叶小六也到了不得不做这种事的年纪。

于是在2011年春节除夕那天,她的爸爸陆明开车带着全家人回了一趟老家,长途跋涉要去一个名为请龙池的地方。

妈妈叶语晏说,请龙池的源头,沉睡着庇佑了叶家几千年的龙神,非常灵验,一定能保佑小六考出好成绩。

大山的入口处是一个古树环绕的梯式庙宇,千年的古树环绕着虔诚的信仰。

天好冷,小六穿着厚厚的衣服,呼出的都是白气,但这严寒也抵挡不住来许愿的人山人海。人们煞有其事地烧香,祭拜,许愿。

枯燥的祭拜持续了一上午,每次这种拜拜,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她麻木地被大人领着从庙宇的第一间拜到最后一间,已经记不清楚走过了几个殿,跪拜过几次了。

每每仰望神明们的笑脸,都觉得祂们露着万般无奈。

不知从哪里来的固执,她不屈不挠地默许着相同的愿望:希望普天之上所有神明,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小六原本以为请龙池该是一个很壮观的深潭,怎知竟然只是一个不足半个教室大的小池子,周围被巨大的石头围起来,靠山的那一侧有一个石雕龙头,噗噗地吐出水来。

此处已经成为了有名的旅游景点,就连当地人都乐此不彼地前来。

一来或许是卧龙之说确有其事,二来是这泉水来自于山间,所以提着各种装水罐子的大有人在。

看着大人们迅速地加入了排队取水的人群,原来山壁上还有一处冒水的小口。

无聊的小六只好站在池子边上等待,看着人们乐此不彼地用一毛五毛的硬币砸向石雕的龙头,他们相信砸中的人能得到龙神的祝福。

小六捏着口袋里爸爸陆明给的一大把一毛钱,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丢出去。

“怎么不丢呢?许个愿望,说不定龙神会听到为你实现哦。”没有参与取水大军的舅公叶礼走了过来,摸了摸小六的脑袋。

这孩子从小就很孤僻,小脑袋里仿佛装着数不清的烦恼,却不愿意说出来。

小六背对着池子,坐在打磨得很平整的石头上。

“为什么被人砸还要为他们实现愿望?”她终于把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小六因为懦弱沉闷的性格,在家里没有什么说话权。因为没有说话权,她变得更孤僻。

没有人在乎她的看法,长辈中唯有舅公叶礼,才会在乎微不足道的她,所以她决定把心里想的告诉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被人砸了,还要帮别人,不是应该狠狠地砸回去么?”

“因为别人说你应该这么做,你便这么做了,所以尝到甜头的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得寸进尺来讨要。”

就像学校里她无力反抗的那些同学,还有那些从来不会听她意见的家人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丢香油钱神明才会聆听愿望呢?是神明要求的么?还是人们以自己的愿望强行添加的呢?”

“给钱才办事,这是交易!人们敬畏神明,供奉祂们,只是想榨取祂们为自己办事罢了,根本不是真的敬爱祂们。”

“就像买彩票一样,中了有赚,不中也不亏,反正花得也不多。”

“四大皆空的神明却要被香油钱束缚,这本身不就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么?神明为什么要帮助亵渎祂们的人类?”

“因为是神,就得满足人类的愿望吗?每天被一群人堵在家门口许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带停的,祂得多闹心!”

“如果那个龙神真的庇佑了我们叶家几千年,为什么叶家要坐视祂被人这样砸?为什么祂要庇佑那些连起码的尊重和礼节都没有的人们?”

小六眼角泛红,哪怕她面色依然平静,叶礼也看出了她眼中愤愤不平之意。

舅公叶礼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他笑了,替叶家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而感到高兴。

“香油钱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真正的神明是不会为了这点供奉就帮忙的。能打动神明的,只有一颗赤诚之心。”

小六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道:“舅公,这里真的沉睡着龙神吗?”

叶礼点点头,微笑地闭上眼睛:“你听,认真听,就能走进祂的心里。”

小六也闭上了眼睛,仰着脑袋,试图听到舅公所说的。

吵杂的人声背后,是风吹过叶子的飒飒声,是泉水的滴答声,是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她竟然还听到了狗叫,还有什么呢?

她放空了心神。果然,还有一种闷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有谁在无声地哭泣着。

悲伤忽如其来,如决堤的洪水,一瞬间涌进了她的心。

痛彻心扉的孤单让她快要窒息了,到底是失去了谁,失去了多么重要的谁,才会拥有这样沉重的哀伤。

那一刻,她非常希望能拥抱这份悲伤的主人,哪怕一小会也好。

人们总是期望神明能实现他们的愿望。那神明呢?谁又来实现祂们的愿望?

“希望您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小六突然睁开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站了起来,转身就跳进冰冷的寒池中。

众人发出了大声的喧哗,一瞬间她成了人海的焦点,她的余光甚至看到了爸爸妈妈丢下装水的罐子向她跑来。

冰凉的池水刚到她的大腿,但也冷得她牙齿哆嗦了。

她不顾妈妈的喊叫声,倔强地抬起步子,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满是硬币的龙头。

人们开始往池边聚集,想看看是谁家的疯孩子大冬天的下去玩水。

只见这穿得像个粽子相貌也不出众的十五岁女孩,蹒跚但坚定地迈着步子。

她扫掉了龙头上所有硬币,就连嘴巴里的都掏了出来。

不知道哪个熊孩子竟然拿了几颗硬币砸向她,她被砸中了。孩子的妈妈正想笑,就见这女孩从水里捡起了一枚,快而准地砸中了熊孩子。

“哎!你怎么打人呢?”孩子的妈妈扯着嗓子尖叫着,“你们看看,谁家的熊孩子,大冬天玩水玩到这来了,还打人?大人呢?她家大人都死了吗?站出来让我瞧瞧!”

“是你家孩子先打人的吧!大伙可都看着呢!”另一处传来更尖锐的声音。论起吵架,小六的妈妈叶语晏可是行家,“要不咱们到局里去说说?”

“我女儿今年可是要中考的,要是把她脑袋砸坏了,你家孩子的前途也就完了。你是想让他去少管所蹲几年呢?还是赔个一两百万呢?”

“呵,一枚硬币就能受伤,你家孩子是纸糊的啊?”女人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响亮的落水声。

小六捂着脑袋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水直接没过了她的脑袋。

爸爸陆明迅速地跳进池子里,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却怎么也晃不醒她。他抱着女儿快步离开水池,发现这孩子还有呼吸,并没有溺水,可就是不睁开眼。

一时间人群炸了锅,小六被层层叠叠地围住了。要知道叶家这次祭祖来了五车人,就这人头数,看着就吓人。

女人见此转身就想走,却被叶语晏一把扯住:“想走?这事我们没完!”

女人再泼辣,也没见过这样碰瓷的。可是哪怕明知道是装的,她也不占理了。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叶家的女人们都加入了战局。

她已经开始思考这次赔多少钱才能了事,气急败坏地瞪了熊孩子一眼。

小六好不容易被摇醒了,她是怕再不睁开眼就要穿帮了。

不得已,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哭声足够地响亮,能让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哭得忍不住抽噎了还不愿停止。

人们同情地看着她,谈论着她。

舅公叶礼是全程目睹这一切的明白人。他不禁在心里感慨,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激活了小六的演技细胞。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个孩子终于敢鼓起勇气反抗了啊。看来这次祭祖没有白来,他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他回头看了眼干净的龙头,因为出了这事,周围的人们都离得远远的。就连想继续砸的孩子们都被大人拦了下来,生怕惹到事。

“您感受到她的心意了吗?会在乎你的,并不只有那位先祖啊。”

在亲戚们的安慰中,小六被抱进车子里。没有替换的衣服,她裹在大毛巾里瑟瑟发抖。

真是中二一时爽,祸害你我她。

但她心里又不禁偷着乐,十五年来,她从未如此痛快过。

爸爸陆明询问了她下水的理由后,她以为的责怪并没有发生。

陆明只是耐心地跟她解释:“哪怕你今天阻止了一些人,明天,后天,以后,你没法每天都阻止那些人。”

“那是一种民间风俗,你没有必要跟风俗较劲。”

小六把脖子缩进大毛巾里,她懦弱的本能让她闭嘴。但是刚才感受到的真实的悲伤,让她再次鼓起了勇气。

“如果这风俗是错的呢?如果那会让神明感到痛苦呢?祂庇佑了叶家这么多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却连一件事都无法为祂做么?”

陆明很惊讶一向懦弱的女儿今日的变化,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耐心地引导着,小六终于还是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他。

她以为自己会被教训,打上脑子有病的标签,可是陆明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

“龙神并不在那里哦。那个石龙头也不是祂的脑袋。只是因为那里恰好有泉水涌出,所以想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的人,找工匠做了一个雕塑。”

小六瞪大了眼睛,再次问了那个问题:“这里真的沉睡着龙神吗?”

陆明点点头,非常坚定地确认地看着她:“当然!”

过去十五年的教育告诉她世界上是没有神的,可是舅公和爸爸笃定的眼神,竟让她对自己世界观产生了怀疑。

突然,一阵炽热从右手掌心传来,她被手心中紧握的东西烫得尖叫出声,甩了出去。

陆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竟然是一枚铜币,正反面已经被绿色的铜锈糊得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

硬币并不烫,冰凉冰凉的。他打开女儿的手心,竟然出现了一枚血红色的图腾。

小六用力地搓了搓,图腾像是被火钳烫上去的,可她不觉得痛了,也抹不掉。

“这枚铜币是哪来的?”陆明的表情很镇定,他似乎并不觉得是件坏事。

“可能刚才掉水里的时候,不小心抓到的?”小六挠挠头,她并不记得刚才掉进水里后有捡过什么东西。

她也是被烫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握着个东西。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触犯到不该触犯的禁忌了?她在心里担忧着。

“这是龙神对你的勇气和仁慈的认可,是祂给你的礼物。一定要收好。”陆明笑着把硬币塞回女儿的手里,“你长大了。今天回到家,爸爸妈妈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为什么姓叶而不姓陆的真正理由,关于那位龙神,关于你的大秘密!”

第二章 你的愿望

回去的路上,小六的妈妈叶语晏很高兴。她反复地点着那讨来的五百块“私了费”,笑了一路。

其实她高兴的不是那五百块钱,而是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虽然还是那副软趴趴任人揉捏的年糕样,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告诉她,女儿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六握紧了那枚铜币,生怕自己弄丢了。

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激动,就连温柔和善的爸爸陆明和能说知心话的舅公叶礼也没有说。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

她原本并不想来参拜。被没收了电脑的她,更希望借这仅有的几天假期,玩一下表哥叶海的电脑游戏。

车里只有她一个是未成年人,没有来的孩子都有很好的借口:没有中考,没有高考,成绩很好。所以小六就成了那个倒霉的孩子。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今年的期末考试不是很理想,换句话说就是还未达到他们想要的成绩,而她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那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罪孽。所以她才没有反抗地乖乖爬上车,藏着心里的不情愿,到那个人踩人的地方去祭拜。

从小,一向很强势的妈妈叶语晏就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小小的她,早就被看似永无止尽的学习压力逼得快窒息了。

大人们强行地把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想要的未来强加在孩子们身上,像塑造一个新的自己一样把孩子们改装了再改装。

小小的人儿早就被告知,你不踩死别人,别人就会踩死你。

大人们看着《喜羊羊》,说着《喜羊羊》,心里羡慕着那点单纯地幸福,却在扼杀着孩子们的幸福。

她几乎没有娱乐时间,每天在家里都是没完没了地做着各种习题。可是就算这样了,她的成绩还是越来越差,尤其是那个要命的英语。

从初二开始,她的英语就没及格过。

长得不出众,个子也不高,成绩又不好,自闭又自卑,导致她在班里也是那个被排挤嘲笑的。

她很孤独。

上学放学的时候,她总是走得很慢。

只有那个时候,她不需要面对任何人。身边形形色色的路人,并不会对她的存在表示出不满和敌意。

她这辈子,都没让谁满意过。而今天,她竟然得到了神明的认可。

鼻子一酸,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悄悄地掉下泪来。

“谢谢你。”她在心里喊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卑的孩子,连哭泣,都不敢在别人面前展露,生怕惊扰了别人,惹来非议。

那枚硬币和右手心的图腾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样糟糕的自己,竟然也有机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祂实现了她一直埋在心里,连许愿都不愿意说出的愿望。

坐在小六右侧的舅公叶礼发现了小六的异样,但他装作没有看到,他选择了成全小六的这份小心翼翼。

有时候,在别人悲伤的时候不去惊扰,不去逼着对方把伤疤揭开暴露,就是给对方最大的尊重和安慰。

突然一个急刹车,小六“咚”地一下撞上了前座,连矫情的眼泪都给撞回去了,后面差点撞一串的另外四台也险险刹住了。

叶语晏急促地提醒了一句:“前面有状况,下去看看。”

负责开车的叔叔陆天择一语不发地下车,上前查看突然急刹车的前车是什么情况,后面四车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一时间,五车人浩浩荡荡地把前车给围住了,就连小六也裹着大毛巾下来看热闹。

原来,前面的车子刚才突然撞到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物体。

至于是掉下来还是跳下来没有确切的依据,但是前车司机坚持认为是掉下来的。或许这种说法至少可以证明那东西从被他车子撞到以前就已经死了。

小六抬头看,道路旁边是那种用混凝土堆起的很高的挡土墙,就是把山劈成了两半以后又不愿意处理剩余的部分,于是用混凝土把残废的部分补起来。

那意味着上面还是有树也有林子的,动物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死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小六走上前去,那里龇牙咧嘴躺着一条狐狸。它的身上没有外伤,但却死了,曾经有过丰富打猎经验的叔叔陆天择已经证实过了。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这年头在荒郊野岭撞死了一只畜生并不是什么大事,有些人可能直接就把车开走了,哪怕尸体撞得稀烂事后也不会有人找麻烦。谁叫它们只是无主的动物呢,它们的生死并不受人类的法律保护。

小六蹲下去摸了一把。可怜的狐狸还是暖的,软绵绵的身体,土黄色的背毛,白色的腹部和尾尖,尾巴很长。

她握起它小小的爪子。这是一只成年的狐狸,它似乎很不愿意死去。

小六被妈妈叶语晏一把拎了起来:“外面太冷了,你身上还湿着,回车上去。”

站起来的时候小六注意到前车被撞坏的前防护栏,以及深深凹陷的车头,然后就被塞回了她家的车里。

这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却让两路人马唠嗑上了,他们把闪着紧急信号灯的六台车停到了路边的紧急通道上,远处还放了个安全标志。

前车司机坚持认为他撞到的是一头野猪或更大的东西,描述得活灵活现的,被毁坏得很夸张的车头似乎印证了他说的话。

然而他自己也明白狐狸这么小,肯定是他太累产生幻觉了。

小六的爸爸陆明拿出他大学教授的架势,从物理学讲到了生物学,把前车司机忽悠得是一愣一愣的,听完还真信了。

最后这两路人竟然还成为了朋友,互换了联系方式。

并且前车司机在听闻小六的叔叔知道怎么把狐狸做成皮草后,毫不介意地把那只“肇事”的死狐狸送给他们。

仿佛狐狸才是撞坏他车的凶手,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又仿佛他撞了狐狸,这狐狸就是他家养的一样。

陆明给他的弟弟陆天择使了个颜色,陆天择抓起狐狸就丢上了车,狐狸脑袋还重重地撞到了车窗。前车司机看得很解气。

陆天择表示了对受害司机的同情,抱怨那不该跑出来的狐狸,也顺便抱怨了一下这个破坏自然的挡土墙,让狐狸没有了栖息地,才让大家受了惊吓。

前车司机总算满意了,因为他被浩浩荡荡五车人充分地安慰了。所以这场诡异的车祸的真相已经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有人和他感同身受。他是对的,并且人们也认为他是对的。

这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社会,你只要知道自己是站在多数的那一方,不管你做的事从伦理从道义上来说有多不对,你都会被认为是对的。

而且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那所谓的伦理和道义早就偏向了多数人那一方。因为规则是人定的,伦理和道义也一样。

就像小六在学校里受了欺负。老师却因为不想得罪“大多数”的同学,反而教训了只有自己相信自己的小六。

这场友情互吹总算结束了,没有人再计较刚才受到的惊吓,两路人马看似很愉快地告别,各自踏上了归途。

一车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要把狐狸做成围脖还是标本,一条狐狸的皮毛实在太少了。

小六觉得狐狸很可怜。

没有人在乎狐狸是怎么死的,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一只体型比较小的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因为狗有主人,狐狸没有,它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皮草,这也是它之所以能上车的原因。

少数人的劣势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再次展现出来。

小六的舅公叶礼就是车里的“少数人”。他认为把被人类撞死的狐狸做成皮草是不对的,让一只因人类而死的狐狸去服侍人类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小六一边玩着狐狸的尾巴一边敬佩地看着舅公叶礼,因为他是大人中唯一会为狐狸之死感到不平的人。但她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叶礼会用到“服侍”这个词语呢?

他把狐狸拟人化了,这样的说法似乎是不对的。因为一条皮草是死物,不该用“服侍”这个只有活物才可以用的动词。

车里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妈妈叶语晏一言难尽地看了小六一眼,又蹬了舅公叶礼一眼。

小六看着陆陆续续转过头的家人,她意识到他们大概是想表达舅公一定是受了刺激或者脑子有问题。

舅公叶礼一直是家里的异类,他总是会为一些看似很小的事情和家里其他人吵起来。每年聚会,他都是一副被迫参加,一脸哀怨的样子。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自从小六的表哥叶海死了,邢玥被大舅领养替代了原来的叶海,叶礼就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全家族里的毒瘤,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恨的。

就算表面不得不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叶礼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六并不知道表哥叶海的死和舅公叶礼有什么关系。因为表哥出事那天,她和舅公呆在一起,舅公并不在现场,事后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

小六很喜欢舅公,因为他总是会对她那些另类的想法表示赞同。

例如她那个固执的愿望,他是唯一一个称赞她的人。

或许小六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一种认同,就像撞死狐狸的司机会为他人的认同感到高兴一样。

小六的目光在妈妈和舅公之间来回转着,坐在小六身边的舅公仿佛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用眼神在刺伤他。

舅公愤愤不平地看向窗外。

很明显,这种眼神的杀伤力让身为少数人的舅公放弃抵抗了。

众杀器们终于心满意足地转回头坐好,话题扯到了家里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多多。

小六的舅妈徐彤是这么解释这个名字的:吃多、喝多、拉多的拉不拉多。那似乎是他们近几年最喜欢聊的一个话题。

大人们谈笑着,渐渐忘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六和不讨好的舅公叶礼。

车前车后就像是两个世界,正常的,和不正常的。

小六对那条快被捧上天的黑狗没太大兴趣,她更喜欢刚获得的新宠。那只狐狸虽然死了,体温仍在,依旧暖暖的,软绵绵的尾巴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把狐狸抱在怀里,像抱着家里那只布狐狸一样,拍着它的背哼着歌,另一只手用捡来的那枚铜币刮着它的毛。

“要是狐狸能活过来就好了,我也想像海哥哥一样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多多。”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那只狐狸已经死了,这明显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突然,一股暖流从她右手的手心流出,似乎顺着铜币流向了那只死狐狸。

她正纳闷这是怎么了,怀中的狐狸突然睁开了三双漆黑的眼睛,龇牙咧嘴地笑了。

不该属于狐狸的尖锐巨齿在距离她喉咙只有10厘米不到的地方张开,眼看就要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小六刺耳的惨叫在面包车里炸开。叔叔紧急刹车,全车人都看了过来。

小六凭着本能以最快的速度把狐狸丢了出去,扑进了舅公的怀里。

从叶礼袖中蹿出的金丝把狐狸捆成了一个粽子,他伸手搂紧了小六。

叶语晏冲了过来,把吓傻了的小六从叶礼手里抢了过去。小六甚至能感觉到彪悍的妈妈此刻竟然在发抖,像所有的母亲害怕自己的孩子被伤害那样。

叶礼把狐狸抓了过来,伸手撸了撸它脏兮兮的毛,笑着安慰道:“你看,没有什么可怕的。”

狐狸竟然诈尸了。并且是一只野生的,被人类撞死,已经被经验丰富的叔叔确认过的死狐狸。

而且她敢肯定,刚才在她怀中的,绝对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生物。

小六的猎魔师生涯,就是从这只诈尸的狐狸开始的。

第四章 缘定之人

小六其实没有吃什么东西。中午在景点门口吃的那顿饭早就消化完了,下午回来又因为发烧没有吃晚饭,大人就给她喝了一点糖盐水。

她吐了一地稀释的胃溶物,吐到没有东西吐了还停不下来。

体内的暖流又开始乱窜,奋力地驱逐着什么,直到她呕出一股难闻的恶气,才停了下来。

她觉得浑身都通畅了,好似最后一丝淤堵也被疏通,体内原本混沌的气息变得清澈纯粹。

见她终于吐完了,女人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小六制造的混乱。她被换上干净的衣服,裹上干净的棉被,小脸被擦了又擦,还因此而得到了一个热水袋。

生在这个家里还是很幸福的。她在心里庆幸着。虽然吵架之事常有,但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大家都很团结。

小六把所听到的信息在心里总结了一下。不管是驱魔师还是猎魔师都有自己的立场,魔也有自己的立场。

猎魔师能通过一些手段让魔和自己立场一致,但在小六看来其实和驱魔师没什么区别。都是用的“讲不通道理就动手”的江湖路子。

立场这个词,从她稍微懂事时就被告知了。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且是有立场的生物。

因为有立场,所以会有纠纷。只有当立场一致时,才有可能站成一线。

但是,这些都不是今晚的重点!

大人们如此执着地把病恹恹的她从被窝里捞出来,竟然是为了给她相亲?

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他们有他们的打算。

而大人总是认为,他们永远是对的,所有的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所以不管你有多不情愿,也必须按他们想的去办。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舅叶景然一脸愧疚的说道:“这只是一个建议,小六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还有其他的猎魔师,不一定要选小海。”

叶景然干笑了两声,大家都能看出他很囧,尽量想给他找台下。他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恭维叶景然有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当然他们刻意避开了小六的表哥叶海是养子这件事。

大舅曾经也是有儿子的。

太婆清了下嗓子,大家安静了。

叶景然看起来好了很多,叶海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仿佛众人说什么他都只当是一种娱乐。

“就算小海不行,小六也得嫁给一个我们知根知底的猎魔师。”太婆看了一眼陆明,“再不然驱魔师也行。”

可以看出这已经是太婆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大家一阵沉默。

小六吐完后感觉好多了,大半个脑袋缩在被窝里发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早跟她提婚姻大事,还早早地想帮她把对象给定了。

以我国国情来说,早恋是要挨千刀的,结婚至少是21岁后才考虑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急什么?

“小六。”

叶海打破了沉默,他把一块旺旺塞进嘴巴。

“你很喜欢吃旺旺吧?”他突然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小六点点头。

她发现桌子上叶海吃出的旺旺包装袋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很明显的,续瓜子以后,旺旺成为了下一个他打发无聊的牺牲品。

他又拿出另一块。小六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吃,赶忙张开了嘴巴。

虽然不想吃东西,但是零食是例外。这个问题就像在问一个纠结地看着剩下的半碗饭说自己吃饱了的孩子,他要不要吃冰淇淋一样,明显是欺负人的。

可他竟然把旺旺塞进了自己嘴里。

“狮子能狩猎是因为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猎人能打猎是因为有武器和猎狗。”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直到把那块旺旺咽下。

“猎魔师能狩猎是因为有强大的血统。”

他看着小六,难得正经起来。

“你知道血统意味着什么吗?”

小六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嘴,想着那块被吃掉的旺旺。

她认为沉默是个很好用的表情。如果对方真想说,他会忍不住继续下去,如果对方不想说,也能表现出得体的一面。

叶海果然憋不住一会又继续了:“失去血统的猎魔师就像是一只被拔了牙齿和爪子的狮子,只能任由魔宰割。”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更严肃地口吻说道:“而我们很不幸的,恰好是魔最爱的零食。”

大人们似乎对叶海这个形容非常地认同。

小六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如果米饭和零食摆在眼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更有口感的零食。至少在看电视或打游戏的时候,你先想到的绝对是零食而不是一顿米饭。

她点点头,开始明白大人们的立场了。

小六懦弱不喜交流,大人们刚才一直担心她没听懂但是不肯说,这下总算让他们松了口气。

他们对叶海的表达能力赞叹有加,因为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讲明白的事情,他用短短几个比喻就让小六明白了。

叶海礼貌地回应了他们,继续对小六解释道:“因为你爸爸妈妈血统对冲,导致你的能力很弱,所以需要另一个强大的血统来缓冲你对你下一代造成的影响。不然,你的下一代就会沦为脆弱的零食。”

“别家都希望能有更优秀的后代,未必会愿意。但我愿意。”

众人沉默了。

现在谁也不好发声,虽说大家早就把他当做了一家人,叶景然和徐彤更是把他当做宝贝疼着,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情分还是出于真心愿意娶小六为妻的。

大人们总觉得亏欠了他,尤其是陆明叶语晏两口子。

叶景然看着叶海,想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只要叶海有一丝不愿意,他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哪怕那是他的亲外甥女,他也不能同意。

这些年来,他早就把这个过分懂事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舍得叶海受到一点的委屈。

小六明白了,她必须得嫁给一个猎魔师,再不济也得是个驱魔师,不然他们的下一代就完了。

在大人们看来,弱小的她其实也和零食没有区别。如果不嫁给一个强大到能让他们放心的对象,她是活不长的。

继承了叶海身份的邢玥正是家人们心中理想的人选。而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别人家也看不上她啊。

她小小声地回应道:“我也愿意。”

叶海笑了,伸出手摸了把她涨红的小脸。

尴尬的气氛总算是被打破了,就连叶语晏都笑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本她很担心,要是他们不愿意,小六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这下总算有着落了。

太婆慈爱地看了小六一眼:“再观察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就抱她上去睡觉吧。看这小瓜子脸累得。”

这场仿佛进行了一个世纪的第一堂课总算结束了。大家看小六对婚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放心地看起了春晚。

叶海消灭完了所有的旺旺,伸了个懒腰挪到小六的身边来坐下。

小六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

海哥哥的身份突然从表哥上升到了未婚夫,这个转变让她暂时还无法适应。

他们看起来早就串通好了,所以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当事情被所有人当作理所当然的时候,也就不再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了。

而且很有可能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小六的爸妈已经把他当成女婿来对待了。今天才知情的小六,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小六有点紧张地往边上挪了挪,叶海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只好稍微挪开,靠到左边的扶手上。

她对海哥哥并不反感,平时她最喜欢黏着海哥哥,赶都赶不走,尤其是他打开电脑的时候。

只是,哥哥和未婚夫是两种不同的定位,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往日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都不理所当然了。气氛非常尴尬,但仅限于他们两人。

她转头看看靠在陆明怀里的叶语晏。虽然妈妈脾气很大,但是她和爸爸的关系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她再悄悄地看向一旁的海哥哥,发现他也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自己。

小六的脸一下就红了,把脑袋缩进了被子。

第五章 蘑菇少女与狼

海哥哥太了解她了,一颗棉花糖就把她从被子里引了出来。

她嚼着软绵绵的萌物,突然发现墙角伸出来一个小小的头。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不是那只白天诈尸的狐狸吗?

大人们在搞清楚什么情况以后把它带回了家,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它诈尸的事情。

他们把一只几个小时前被车撞死,突然诈尸的野狐狸抓去洗了个澡。听说它自从吃饱了就很乖。

小六的妈妈叶语晏也看见了那颗小小的狐狸脑袋,招手示意狐狸过来。

狐狸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很明显那顿饭还是很有效果的。它看起来挺精神,虽然瘦了点。

小六被告知她在没有任何道具帮助的情况下,凭着本能驯服了一只野生的魔。这是她拥有猎魔师血统的证明。

可是她怎么看也觉得这只是一只狐狸。

当然,一只普通的狐狸是不可能把车头撞成那样的。但是一只魔竟然能被一辆车撞死,这也太滑稽了。

很多事情在大人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懒得跟刚入门的小六解释。以小六的性格和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会问。她怕他们又要开启新一轮的演讲,那她今晚就别想好好睡了。

她的小脑袋里有很多问题。

例如她是怎么驯服了这只狐狸?

它从哪里来?

身为一个魔为什么会被车撞死?

它又是怎么被她复活的?

为什么一只狐狸会是一个魔?

还有她究竟应该用什么量词,一个?一只?一头?一匹?

它有没有名字?

她可不可以给它起名字?

它会咬人吗?

它吃什么?

小六突然想起自己是零食这件事,有点后怕地看了妈妈一眼。

叶语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把狐狸当玩具一样往女儿手里塞。

“它不会咬你,别怕,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爸爸陆明也加入了解释的行列:“它还很小,你运气很好,救活了一只刚出生的镇墓兽。”

镇墓兽?

小六观察着怀里的狐狸。原本以为它是个风流倜傥的狐妖,哪知居然是个守坟的!

她“噗”地一声笑了。

怀里的狐狸似乎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嘲笑,很不高兴地看着她,但也仅此而已了。

叶语晏进一步解释道:“它只是披了一身狐狸皮而已。”

“就像多多一样。”大舅叶景然也加入了补充的行列。

小六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活了十五年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身边的家人都不一般。甚至连狗都不是狗,狐狸也不是狐狸。

叶景然以为她没听懂,进一步解释道:“多多是一只饕餮,它平时会附身在黑狗上。”

难怪!难怪这几年大人总在讨论那只狗!

小六抱着她的狐狸,觉得好幸福。因为神明竟然回应了微不足道的她,实现了她的愿望。

她想起自己脖子上戴着一个装着符的小红袋。她怕玩着玩着把铜币弄丢了,赶紧塞了进去。挤一挤,位置刚刚好。

太婆看小六的精气神已经缓过来了,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就让叶海带小六上去睡觉,说今晚的狩猎他们都不用来了。

叶海咬了一口橘子,很明显棉花糖已经被他吃光了。小六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吃太多了,这几年每次见到他都在没完没了地往嘴里塞东西,却一点也不见胖。

“不带小六去了?”叶海露出很惊讶的样子。

叶语晏对太婆的决定很赞同,因为她马上就笑得跟花一样。

“算了,明年也一样。”太婆看了小六一眼,“都这个样子了,亏你们还想带她出去狩猎。”

小六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对自己的怜爱。

“可是……”

叔叔陆天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婆的拐杖声打断了。

她狠狠地顿了一下拐杖,上面的挂饰叮叮当当地响起。大家都明白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太婆的话是绝对得听的。小六在心里小小地总结了一下。

叶海顺从地把小六连同棉被和狐狸一起抱上了楼。

他身后好像还跟了一只她看不太清楚的东西,狐狸在她的怀里友善地向那家伙打了声招呼。小六从海哥哥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她能看见!你们还担心什么!”太婆看着好奇的小六,又强调了一句,这句话似乎让大家都安心了。

“第一个就让你们紧张成这样,楼上那一屋子的以后怎么办?早晚要长大的,还能当个金饽饽一直收着不成?”

太婆总能用三言两语就镇住场子。

小六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些,怀里的狐狸好像给她带来了一点活力。

叶海把她放到床上,又从他的房间里把被子枕头都搬了过来。

他准备了一大堆的零食后,把枕头弄成一个丘,光明正大地挤在了小六的旁边,掏出ipad,开始肆无忌惮地玩游戏。

“他们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一边玩一边若无其事地解释,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小六听的。

“放心,我不会对你干什么,你就睡吧。”

他好像很淡定地进一步解释。

小六依然盯着他,准确来说除了这个动作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现在这种心情,让她怎么睡得着?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叶海转过头来。他的脸红了,耳朵也红了,这让小六笑了。于是他的脸更红了。

“你太小了。”叶海以他理解的情况更进一步地解释。

他似乎误解了小六的意思。她继续盯着他,他便开始坐立不安。

女人的眼神对男人来说是一种凶器,小六在这一点上深得妈妈的遗传。

叶海放下他的ipad,像鼓起了很大勇气一样地转过头来,慢慢地俯下身。

她得承认那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像哪首歌里唱的那样。

小六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就算是那个年纪的她,也知道叶海要干什么。

那个吻像她所预感的一样落了下来,天旋地转,活力从口中被送了进来。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一个猎魔师需要另一个猎魔师,那种肉体和灵魂之间的碰撞就像一把火一样烧遍原野。

她彻底地醒了,在最不该清醒的时候。

她并没有被告知,这个简单的吻是很卑鄙的。

那意味着她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烙上了所有权。

第六章 饕餮的主人

那原本只是单纯的一个浅浅的吻而已,小六很享受地闭上了眼。

狐狸被叶海一脚蹬了下去,哀怨地窝在那团模糊的阴影旁边,倒塌的枕头丘把它们的身影挡住了。

小六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得不说此刻的气氛真的很好。心跳得好快,听说熊会冒着被蛰死的危险去偷吃蜂蜜,是不是因为那种味道太过诱惑?

她想此刻的她就是那头不怕死的熊,还是一头毫无经验的幼熊。所以对那个已经完全从他的被子挤进她的被子里的某人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叶海离开了她的唇,但也并没有要回去玩ipad的意思。小六小心翼翼地张开迷离的眼,从上方俯览下来的帅脸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些事情只有在很近很近的距离才能感觉到,而你一旦体会到了,就会让你欲罢不能。

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狭小的空间里,仅仅是对方加重的呼吸就让她投降了,何况是那双有着危险气息的眼睛。那种眼神就像是享受着难得一顿晚餐的野兽。

零食?

小六那丰富的想象力总在不该捣乱的时候窜出来。那眼神就像是饿了很久的狼,这让她开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她想起小红帽的故事,那个被窝里的狼婆婆。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是自己还太嫩了。她开始疑惑,为什么大人们可以放心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十五岁女孩和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睡在一起。

就算是有婚约,也是不合理的吧。在这个早恋必死的国家,在那种纯朴而守旧的民风下长大的长辈们,为什么可以放任他们乱来?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既然不是错的,照做就是了。小六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忤逆他们的事,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如果她注定要成为一个猎魔师的妻子,那她宁可是自己认识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海哥哥。因为她绝对没有勇气接受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掌控她的下半生。不管他是一个猎魔师,还是一个驱魔师。

这样的安排很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认命了,可是事情并没有向她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压在身上的重量离开了,叶海重新躺好,可是也没有从小六的被窝里出去的意思。

小六感觉被欺骗了。那感觉就像大人们为了忽悠你吃完剩下的半碗饭,告诉你吃完以后就有雪糕,结果吃完了以后他们说明天才有。

叶海伸出一只手在外面翻了半天,扭过头去嘀咕了一声。

“ipad。”

那团阴影从角落跑过来,帮他从扭成一团的棉被里翻找出ipad叼给他。

小六好奇地撑起身体想看清楚那团模糊不清的东西。现在她能看到两颗在黑夜里发亮的眼睛,身体的部分还是一团模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紫色眼睛,瞳孔占了眼睛的绝大部分,眼底有一些细细的深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以一种很不雅的姿势趴在海哥哥的身上了。

“头不痛了吧。”

叶海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虽然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玩着ipad。

小六注意到他一旦沉迷于某样事物就会无法自拔。食物一样,游戏也一样。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她记不太清楚了。还好海哥哥不抽烟也不喝酒。她在心里默默地庆幸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海确实是个很让大人满意的男孩子。成绩很好,运动不错,人缘很好,长得不错,没有坏习惯,从不抱怨。

这已经不仅仅是好的程度了,甚至让人觉得不真实。所以长辈们总是很护着他,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养子的关系压抑着自己,至少小六觉得长辈们应该是这么想的。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个让人满意的女婿。一个据说十三岁就驯服了一只饕餮的猎魔师,虽然不是这个家的孩子,但是据说他以前那个家比叶家的血统要优秀得多。

在这个视血统如命的猎魔师世界里,他简直就是父母们求之不得的金龟婿。

被强行灌输了十五年女婿的概念,所以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挤在小六旁边,理所当然地吻她。大人们总有自己的打算,而孩子们就是那些“打算”的牺牲品。

小六突然感到一丝难过。这一切究竟是叶海的本意,还是为了成就那些“打算”?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终于鼓起勇气争取拿到了一个提前入团的名额,却被告知是父母送礼花钱换来的。不对,比这更难受。

“那是我的初吻啊……”

小六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眼泪掉了下来,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可是叶海注意到了。

ipad又被抛弃了,她甚至能听到gameover的音乐声。

“怎么哭了?”

叶海看看小六又看看那团模糊的阴影。它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紫色的小眼睛显得很委屈,低着脑袋哒哒哒地走回狐狸身边坐好。

床上的两人再次被围观。

叶海把小六拉上来了一些,让她完全地趴在他的身上,还拉了个枕头来垫高了头,这样他们就能平视了。

“还难受吗?”

小六摇摇头。

原本虚弱的她,好像在那个吻后一切都好起来了,也不觉得饿,手脚也恢复一些气力了。

这让她想到某个广告词。

好吧,在这种场景下是不该走神的,可是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叶海又拉过来更多的枕头,坐直了一点,这样小六能很舒服地跨坐在他的小腹上,这个距离也很方便他帮她擦眼泪。

“纸巾。”

紫色眼睛的小家伙屁颠屁颠地叼来了纸巾。它成功地吸引了小六的注意力,这让她的眼泪停了下来。可是鼻子还是塞住了,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它是什么东西?”

“多多。”

叶海把小六用过的纸巾丢给小家伙。

“多多?”

那不是家里黑狗的名字么?

“多多是一只饕餮,白天会附身在那只黑色拉布拉多身上,晚上他得守夜。他不睡,狗得睡,所以他晚上会以原形活动。”

多多呜了一声表示赞同,把那张湿哒哒的纸巾吃掉。这让小六觉得很恶心,怎么能喂它吃这种东西呢。很可惜她除了饕餮的眼睛外看不到其他部分,不知道它是否也为此感到恶心。

还得守夜啊?

小六很无语地看了一眼那只已经梦游到太平洋彼岸的狐狸。

第七章 真正的吻

狐狸没心没肺地睡得正香,突然炸开的爆竹声把它吵醒了。它抱怨地呜了一声,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又耷拉下去,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小六正跨坐在叶海的小腹上。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叶海不得不弓起分开的长腿。当双方都意识到这个体位有多么不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气氛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人为决定的,感觉这种东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所以这个吻落下来的时候很自然,自然得就像人必须要吃饭,太阳一定要升起来一样。

这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本能且纯粹。

笨拙的小六被扶住腰,叶海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撬开了她的唇,酥麻的电流让初尝禁果的两人欲罢不能。

和刚才那个灌注了灵气与力量的吻不一样,两人任由本能驱使着自己,就算是从未有过经验的小六,也明白此刻双手该往哪里摆。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让人回味无穷的吻,甚至连爆竹的喧闹声都听不到了。她无法判断到底是爆竹烧完了还是灵魂抽离了,以至于结束时两人都显得那么依依不舍。

脸很热,她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双方诱人的喘息声。

叶海捧起她的脸,把她拉开到彼此能看清楚对方表情的距离,用一种很认真,很严肃,很男人的口吻说:

“小六,今天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小六点点头。

叶海看着她,小六可以感觉到他的双手加重了力道。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却小六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跨度太大,她还没有从自己悲哀的设想中缓过神来,所以此刻这个疑问句在她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反而像是一种对她良心的质问。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

“为什么?”

小六看着叶海的眼睛。懦弱的她,生命中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反问。

“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她平日里不反问不质疑是因为她害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问,乖乖地顺从。既然不会对结果有任何的影响,为什么要苦苦挣扎?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不一样。

他是特别的。

叶海凝视了小六半刻。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说,你将是我未来要守护的另一半,那时候我还不懂。”

他笑了,她的心却冷了,可是叶海的下一句话让小六活了过来。

“可是当我看到在襁褓中小小的你,我相信了。”

她甚至能从叶海的真诚的眼神中看出他没在说谎。

“你是为了成为我的妻子而出生的。”

小六蹬大了眼睛,哪怕她并没有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字面的意思她是听懂了。

眼泪在这句话完全被大脑消化后不争气地滚下来,它们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控制,升腾起的喜悦冲刷了悲伤的阴霾。

叶海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六。

她很不好意思地伸出她右手的尾指,叶海也很有默契地用他的尾指勾上了她的。

她知道这是猎魔师之间作为约定的仪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被瞒得滴水不漏,她不可能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只是当时她还不懂,现在她懂了。

爸爸每次出去钓鱼的时候妈妈总会跟他勾起小尾指。

她说:“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爸爸总会一本正经地回应她,然后两个人拥抱,亲吻。

所以小六也照做了,笨拙地紧紧抱了一下他,又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可是她并没有被父母告知过这意味着什么,代表了什么,所以下一秒她被吻得无法动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只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口中涌出的血腥味让她睁开眼。

她看见叶海用鲜血淋淋的双手挡住穿过他腹部那差点也把她洞穿的尖刺。无数狰狞的脸还有和它们纠缠在一起的诡异的生物向他们扑来。

她以为狐狸会过来救他们,可是它钻到了床底下。

尖刺向后方缩了回去,发出肉块摩擦的声音。叶海满嘴满身的血,他的肚子开了个大洞。

他居然笑了,那种不在乎的笑,可是那种笑在被染红的他的脸上显得那么没有说服力。

楼上楼下各种混乱的声音,小六甚至能听到妹妹那种独有的、歇斯底里的尖叫。那说明楼上的状况还不太糟,因为最糟糕的状况是像她这样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断震动的床板让她知道床下的战斗也很激烈,她能听到狐狸嘶哑的叫声,然后它血淋淋的脑袋滚了出来。

一条黑影猛地扫向床下,床底便没了动静。它的速度极快,飞跃间准确效率地阻止了每一个攻向他们的怪物。

小六呆滞地盯着狐狸那没有了生气的头,血不断地从它断了的脖子处溢出,眼珠子鼓出来,还在不死心地盯着床底下,它已经死了。

战斗还在持续,小六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她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思维仿佛完全停滞了。

叶海一只手压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用尽力气地摇晃小六,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小六,看着我。”

灵魂深处传来一道声音,海哥哥的声音,但那并没有让她缓过来。

“小六,冷静点,按我说的做。”

那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以一种痛苦的方式咳着喘着挣扎着,血以一种让人恐惧的速度从他的身下渗出来,。

“唱歌,随便什么歌,想到什么就唱什么。”

小六的嘴巴哆嗦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甚至忘了该怎么说话。

叶海摇晃她的速度慢下来,或许他已经用光了他最后的力气,小六在他的笑里看到了无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你是为了成为我的妻子而出生的。”

回忆中突然冲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小六从惊吓中清醒了,咽了口唾沫。

“唱什么都可以吗?”她用喉咙里憋出来的小小的沙哑的声音问道。

叶海的眼神逐渐涣散,小六可以感觉出他连把血从气管里咳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失去力气的手向一侧垂了下去。

“不要死!”

“你不可以死!”

“我是为了成为你的妻子而出生的!”

当这些念头在小六心中生根发芽,十五年来,那个懦弱怕事什么都选择逃避和躲藏的她,第一次有了信仰,因而得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勇气。

她开始放开嗓子歌唱,一开始很小声,歌声越来越响亮,到后来是她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在唱。像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那个任由别人摆布的自己从小小的卑微的世界里赶出去。

她不想再当一只缩头乌龟,她也想用尽力气地去抓住什么、坚持什么、拥抱什么。

灵魂的深处,翻滚的怒海掀起惊涛骇浪,沉渊深处的炽焰终于冲破了束缚的枷锁,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她的全身。那仿佛被刻意存放在遗忘角落里的力量,随着她的歌声奔涌而出,拨动了世界的涟漪。

youaremysunshine

(你是我的阳光)

myonlysunshine

(我唯一的阳光)

youmakemehappywhenskyaregrey

(在我阴霾的天空中,你为我带来快乐)

youneverknowdearhowmuchiloveyou

(亲爱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不要夺走我的阳光)

这是她的海哥哥以前最喜欢哼的歌。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海哥哥每次唱起这首儿歌,总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就仿佛在祭奠着什么的哀歌。

她凭着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为了不被屋子里血肉横飞的场面打断,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每一个长辈,海哥哥,吵闹的弟妹们,狐狸,多多,一个个身影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在心中大声地呼喊着:

“如果我是一个猎魔师,如果我流着猎魔师的血,帮帮我,让我保护我重要的家人!”

第八章 若有神明

体内的暖流仿佛回应了小六心中的呐喊,她的歌声起到了效果,怪物们不再向她扑来。

可是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地上的黑影孤军奋战,势单力薄,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陆明:“初雪!”

门被陆明一脚踹开,小六的目光所及之处瞬间被染成一片雪白,就像初冬的第一场雪,淡淡地覆盖了整个世界。

“爸爸!”小六惊慌地喊道。

从门外又撞进来一头如同成年雄狮般巨大的“老虎”,皮毛白如雪,通体透亮,双尾甩动时锋利如刃,踏足之处皆落入冰封。

后面紧跟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鸡”,浑身被火焰包裹着,口中竟然能喷出火焰。

它们很快地加入了战斗。

“老虎”和“鸡”似乎很合不来,一边撕咬着源源不断从墙壁涌出的长着狰狞的尖牙和利爪的怪物,一边有意无意地踹对方,但那并没有影响它们凶残的攻击力,四处都是被火焰烧成的灰和被冰冻后咬碎的残肢断臂,小六被飞来的肉块打中了。

妈妈叶语晏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把小六抱住,用她的身体把小六护在身下,口中念念有词。她的脸在冲过来的时候被怪物的攻势波及,头发乱七八糟,十五年来。小六从来没有看见妈妈这么狼狈的样子。

虽然三只看来是我方的大家伙们撕咬的速度很快,但是面对从墙壁上蜂拥而出的怪物还是有些吃力。小六看见巨大的爪子以难以阻止的速度拍向妈妈的头,她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那个爪子就被妈妈烧成了渣。

陆明一把拍掉还未散去的爪子渣,来到他们面前。

陆明:“凛冬!”

咒文一落,墙壁就被冻住了,虽然怪物们还在破冰而出,但是至少把它们涌出的速度拖慢了。

战斗很激烈,小六却不愿意把眼睛闭起来。把恐惧压下去的是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涌出的兴奋,还有血液中叫嚣的疯狂!

刚才的悲伤和恐惧被一扫而空,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她的本能这么告诉自己。

叶语晏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叶海,扯了一把陆明的衣服。

叶语晏:“你来疗伤,我来烧!”

他们迅速地换位。

叶海伤得很重,而且明显已经失血过多,流出的血液竟然是暗红色的,怕是还中了毒。

陆明:“冬九九!”

从他身边凝聚起的雪花环绕在床的旁边,悬浮着,祭出一个法阵。

外面的攻击被雪花档了回去。

叶语晏站在雪花够不着的地方,像机关枪一样吼着一种小六没有听过的语言,向她冲来的怪物一个个被炸得粉碎。

就算是什么都还没有学过的小六也能凭直觉知道她的妈妈正把自己当做活靶子。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也是猎魔师!”

她在心中对自己吼着。

灵魂深处暴走的疯狂席卷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像是在一瞬间,压抑了十五年的感情从那厚厚的名为“懦弱”和“逃避”的龟壳中奔涌而出。

陆明正在努力地用各种方法治疗叶海,但是看来哪种都不奏效。

叶语晏已经被染红了。

小六心想,原来怪物也是有血的,可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在从墙壁表面钻出来的?

突然,她听到快速奔跑上楼的声音。

陆明没有回头,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大吼:“快找到根!”

小六看见叔叔陆天择拿着那个精致的弩从门外一闪而过,她觉得楼上和楼下的动静并不比二楼好到哪去。因为三楼的尖叫停止了,那意味着事情可能已经不是用糟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不知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她觉得每一秒都像过了一年似的难熬。

“我能不能做点什么?”她反复地在心中问自己。

生平第一次,她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

楼上传来一声轰鸣,小吊灯摇来晃去,掉了几块冰下来。屋内冰火两重天,她虽被冰雪法阵包围却不觉得冷。

三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从楼上传来,小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叔叔赶到了。

一楼的厮杀似乎很凶残。如果说二楼和三楼的战况可以用野兽流和火力流来形容的话,一楼大概是地狱流吧。从一楼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绞肉机,这让小六觉得不寒而栗。

小六心想,一楼有很多大人,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全是孩子的三楼却只有一个人上去,而且还是过了这么久才上去。要么一楼的状况不容许他们上去,要么三楼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如此放心。

一个历经千年的猎魔师家族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地把孩子丢在一边,也许三楼是事先做了准备的。

那么相比之下,二楼这边的战况是最糟糕的了。

陆明咬牙切齿地怒道:“我们估计错了,想着有小海在绝对没问题,结果他们直接就从这边下手了。”

他已经无法阻止叶海伤势的恶化了。

叶语晏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机关枪一样连发的咒语不但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且还站不太稳了。

“换回来。”陆明道,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准备冲出去的动作。

恶心的血腥味把叶语晏呛得喉咙沙哑,她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妈妈!”

小六担心地喊道,眼里都是泪水。

叶语晏却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她挺直了纤弱的肩膀,留给小六一个坚定的背影,母亲的背影。

陆明进退两难,他看了一眼叶海和女儿,再看看精疲力竭的妻子。

小六能看出他有多担心。爸爸是深爱着妈妈的,虽然他总以一种并不坦率的方式来表示。

例如他会在她们母女俩逛完街准备挤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借口说家里的车刚好停在这边。又例如妈妈说要去打麻将的时候他总是坚持要一起去,然后在妈妈走后默默地拖地板。

三只“我方人士”都被血染红了。

“爸爸,它们有弱点吗?”小六的小手抓住了陆明的衣角。

陆明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在他印象中胆小懦弱能力根基都很差的女儿。他从未想过她能帮上什么忙,只求她在大人的庇护下好好长大,然后交到一个可以信任的男人手中,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他看着小六,第一次,他在这个小女孩的那双眼中看到了觉悟和勇气。

是啊,就算再怎么不想放手,她也是继承了陆家和叶家血统的猎魔师啊。

他像回答一个大人一样认真地回答小六:“夕一般是单独行动的,除非有特殊的诱因,它们是不会成群结队的,我们称那个诱因为根。”

“根分为两种,天灾,以及人祸。”

他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叶海说道:“夕并不聪明,天灾只会强化它们的攻击力和本能,但不会让它们拥有战术这种高智商的手段。”

“它们知道从二楼下手,还知道小海的弱点,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陆明看着火海中拼命坚持的妻子,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说道。

“他们要把我们统统杀光。”

爸爸的话让小六的心一抖。

到底是什么人,要致他们全家于死地?

“控制夕的根,是和我们一样精通降魔术的人类。”

眼看末路将至,她感到了绝望。生平第一次,小六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会回应凡人的祈祷。

她在心中大声地喊道:

“过去的十五年里,我从未向你们许过任何愿望。可是今天,可不可以帮我一次。”

“我不要死,我不要我的家人死,我不要这里任何一个人死。”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第九章 劫后余生

“语晏,听话换过来好吗!你先休息一下!”陆明在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向叶语晏焦急地喊道。

可是已经站不太稳的叶语晏依然在硬撑着,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尽管她已经声嘶力竭。

她自知自己的防御能力没有陆明强,她担心在对换的那一瞬间会出什么意外。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敢赌。在女儿受伤和她死之间,她毅然选择了后者。

她倔强地挺直了背,不大的空间里,她单薄的身躯在飞溅的火焰和残肢断臂中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可她的气势却如铜墙铁壁。因为在她身后的两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小六哭了,她用尽力气对着妈妈喊道:

“我们一定不会死的,妈妈加油!”

她的哭喊让叶语晏注入了新的力量,连那三头已经血淋淋的我方人士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有了干劲。

小六向陆明问道:“爸爸,你们说我也是猎魔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妈妈?我不要当你们的拖油瓶!”

爸爸摸了摸小六的脑袋:

“你有一半的血统来自以御神闻名的叶家。”

他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

“人和神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卑微的人类在神明眼中如刍狗。一般人就连把愿望送达给神明,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愿意聆听人们愿望的神明更是少之又少。”

“驾驭神明,在猎魔师几千年的历史里,只有寥寥几人可以做到,那需要很大的机缘和实力。能做到的,也不该再被称作人了。”

“可是你的太婆另辟蹊径,她不但把魔转化成了神阶的存在,还壮大了这个家族。因此我们培养出了六只神阶的魔,简称六神。例如你太婆的腾蛇,和你妈妈的炎雀。”

“那为什么我们打不过这些家伙?”小六不解地望向那三只看起来挺勇猛的我方人士,似乎除了会咬之外没太大用途。

“因为我们的其他技能威力太大,会波及到周围无辜的平民,只能把威力压缩到极限小。再加上失去意识的小海没办法控制饕餮,我们只能压制住六神的能力。现在你所看到的,只是初阶的状态。”

“这跟海哥哥和多多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现在解开祂们的禁制,虽然可以一时压制住暴走的夕,但会带来更大的问题。饕餮在初级状态虽然不及神阶,但祂的属性很特殊。在吞噬能力上,饕餮是没有上限的。失去主人的祂在吸收了周围神阶溢出的力量后,会开始敌我不分,所以初生的饕餮连自己的母亲都会吃掉。”

陆明比划了一下。

“你还记得你玩过的水球吗?”他努力地比划着。

小六点点头。

陆明继续说道:“把气球口放在水龙头上,灌水进去,气球是不是会越来越大?变大之后是不是会爆掉?”

他做了一个破碎的动作。

“饕餮不会爆掉,但是吃完了夕以后它不会停下来,它会把旁边的六神也吃掉,最后把我们都吃掉,最糟糕的状况,是把整个城市里的人都吃掉。在能压制祂的猎魔师团队过来制止祂之前,祂会永无止境地吃下去。就算我们能侥幸逃出去,死了那么多人,其他同行也不会放过我们。”

小六愣住了,他们被压着打,竟然是因为多多这个坑队友的?

陆明以为她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句:

“饕餮会越吃越饿,如果小海在,不管祂多饿,都会停下来。”

爸爸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叶海。

“原本太婆的腾蛇应该有希望治好小海,可是你知道下面是什么状况吗?”

小六知道爸爸并不想打击她,他只是以猎魔师的身份向另一位猎魔师讲述目前的情况。他已经不把小六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了,或许是因为他在女儿的眼里看到了觉悟。

“那祂现在不也在吃吗?”

小六不死心地想找出任何可能扭转战局的线索。

“夕和六神是不一样的。”

“那能让祂走开吗?”

“只有小海能驱使祂,对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开局就向小海下了手。”

“那我们离开这里呢?”

“我们不可能把小海一个人丢在这里,饕餮会跟着小海走,我们就算出去了,只要小海在,祂就会跟过来。”

陆明叹了口气,现在进退两难,他也在努力思考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小六打断了陆明的思考:“除了杀了它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除非它们能自己跑了。”陆明纠结地回答。

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小六沉默了。

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看见爸爸如此沮丧过。

突然间她觉得多多很可恶,如果这家伙不在,他们就能反败为胜了,为什么非得养这种危险的狗?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死多多。”她对着那个紫色眼睛的我方人士憋屈地骂道。

多多“呜”了一声转过头来,这一分神就被夕咬到,委屈地再次投入战火。

小六居然被祂的委屈样逗笑了。

陆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目光跟随着在房间里奔来跑去的多多。

他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眼神。

“小六。再喊一声。快!”陆明兴奋得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

“多多。”小六大声吼道。

多多又“呜”了一声转过头来,再次被咬伤了。祂似乎很不满小六害祂被咬了两次。

叶语晏也看到了,她一边念咒一边用眼神示意陆明。

陆明用尽最大的声音对着门外吼道:

“小六能控制饕餮,放六神。”

双尾白虎猛然暴涨,通体透白的皮毛化为锋利的冰刺。三对尖锐的冰锥刃齿能冻结一切触及之物后咬碎为冰渣,双尾处悬浮起六枚苍蓝色的冰晶。

炎雀亦有了明显的变化。祂的身体彻底地变成了火焰,伸展双翼时如同降临的火焰之神。如凤凰般的尾羽横扫之处留下了飘散的火种,触及到火种的夕如同被泼了着了火的汽油般迅速燃烧至灰烬。

战局在一瞬间扭转!

很明显楼上楼下都听到了陆明的吼声。

一时间众人士气高涨,如同足球赛在最后的时刻射进了关键的一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眼前的一切让小六激动不已,甚至是自豪。虽然微不足道,但她也能帮上一点忙了!

在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卧室里,冰与火完美配合着开启了今天的第一次反攻。无论是冰还是火都没有弄坏墙壁和家具,它们在“初雪”的保护下就像被隔绝于这个世界之外一样,弄坏它们的反倒是三个我方人士造成的物理伤害。

叶海的ipad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踩烂了,拉回了小六起飞的心情。战局虽然扭转,小六却高兴不起来了。

“我还没嫁入门就要守寡了。”她抱着血人一样的叶海在心里哀叹。

第十章 神级登场

陆明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指挥两只我方人士,小六紧张地看着祂们,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自从解开了封禁,她能明显感受到初阶的饕餮确实比另外两只神阶的魔弱小很多。饕餮小小的身体在另外两只的大屁股中间显得很无力,而那两只在这种状况下还不忘互踹对方。

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小六深刻体会到了魔和魔之间的差距,级别上的碾压几乎可以无视低等级的任何攻击。

她看了一眼倒霉的多多,感觉祂又变得大了一些,在两只大屁股中捡着各种残渣,不分敌我地吃着。不管是冰与火,还是夕,祂甚至在那只暴走的炎雀屁股上咬一口,被一爪子踢开了。

祂越来越大了,已经大到连原本关注着妈妈怕她受伤的小六都不得不注意到祂了。

小六觉得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啥时候该喊停?她看了一眼爸爸妈妈,发现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她想也许这应该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各种法术效果乱飞,他们在试图堵住墙,因为夕是从墙的表面上冒出来的。不是从墙外面,而是墙面上。墙上没有缺口,它们是凭空从那里像盆子里的豆子一样被倒出来。涌出的速度快得只能用“倒”来描述。

“找到根的触媒了。”

楼上的叔叔陆天择吼了一声。

小六听到了弓弦的声音,小吊灯连着一部分天花板从上面砸下来碎了,筋疲力竭的叶语晏已无力闪躲,闭着眼想着这一下怕是躲不过了。

可是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她睁开眼。眼前的男人满脑袋的血,一身的灰和土。他搂得是那么紧,生怕她从手里溜掉似的。

叶语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陆明竟然不顾一切地从护阵里冲了出来。他把他唯一的最强的防御留给了他们的女儿,用血肉之躯护住了妻子的周全。

叶语晏一脚把他踹回了女儿身边,用嘶哑的声音愤怒地向楼上吼道:“楼下有人!”

话音刚落上面又射下来几根,叶语晏险险地躲开。她很清楚那和夕可不是一个级别的,被碰上一点都会送掉半条命。

天花板上不一会就多了好几个大坑,光从上面漏下来。房间没有了小吊灯,只剩下侧灯和门外廊灯的光线,相对之下房间里三只大个子的眼睛亮得有些明显。

看见局势已明显好转,陆明忙把叶语晏拉回雪花祭起的阵法里。三只我方人士就没那么好运了。缠绕着电光的箭突然像雨一样从楼上扎下来。虽然这波攻势没有上一波的单体攻击威力大,但数量碾压,天花板几乎要被扎穿了。雪花外面敌我双方都惨叫了一阵。

“这都往哪射啊,还好我进来了!”

叶语晏无力地抱怨了一声。她嘶哑的声音已经不允许她再吼了。

陆明替他的弟弟解释道:“他往下射我们还能躲,如果平射其他别墅的邻居可就遭殃了。”

小六捏着她的小拳头在为我方加油。

她发现炎雀好像是远程攻击的,从嘴巴里喷火的气势让她想到了东边某国故事里的小怪兽。祂像个消防水喉一样横扫过去,墙壁上就是一排渣。多多马上就扑上去吃掉,身体明显地又大了许多。

小六:“爸爸,那只老虎叫什么?”

叶语晏:“大猪蹄子。”

陆明:“霜殇。”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陆明噎了一下,忙挽救道:“对,就叫大猪蹄子。”

小六被他们逗笑了。

炎雀的火焰总是故意顺便扫过爽殇,虽然大部分攻击被冰刺抵消了,但可以看出爽殇还是会痛的。到后来已经无法分清楚到底在打谁了,只能说夕是祂们互殴的牺牲品。

祂们撒丫子打得很欢乐,就像关在家里很久没带出去溜的哈士奇突然被放了出来,疯得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记得了。

突然,走廊的光被挡住了,门口挤进来一个很大的蛇头,还有两只发亮的大眼睛。

祂进来的太突然,把当时欢乐地看着“鸡”和“老虎”互殴的小六吓得尖叫一声缩到妈妈的怀里。

不过,祂好像卡住了???

“别怕,是太婆的腾蛇,叶家最强的六神。”

叶语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六这才敢往外看。

不过,腾蛇好像真的卡住了。祂退出去了一点,又努力地挤了一次,可惜体型太大还是进不来。祂沮丧地喘了口气,动作慢悠得像老人家一样,再一次退了出去。

三个人尴尬且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小六不知道这一刻可不可以笑,她看了一眼妈妈。叶语晏的表情很严肃,小六只好把笑声咽了回去。

原本以为腾蛇会再挤一次,但从门外的动静判断,祂沿路把身体完全退了回去。

一阵绞肉的声音传来,小六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门口走进一个约是二十四五岁,一身白的男人。

小六看呆了,他不仅仅穿着白色的正装,连头发都是白的。冰冷的眼神让她打了个哆嗦。

“腾蛇不用怕,快过来。”叶语晏很高兴地向祂招手。

但是面无表情的腾蛇并没有过来的意思,祂看着屋子里打得火热的“鸡”和“老虎”,还有像壁虎一样满屋子在吃的多多,忧郁了。

是的,他忧郁了。腾蛇背着光,小六原本以为祂只是面无表情,比较冷酷而已,可是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她发现…那张冷酷的帅脸上,居然挂着两行眼泪?

祂哭了?!

只见这个早已踏入神阶、叶家最强的魔,捂着脸往门边一靠,居然哭了起来。

小六被这种强烈的认识反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超出她想象力的极限。如果说她今天的这些经历像是在坐过山车,那现在这一幕完全是过山车出轨了。

“别怕别怕,快过来。”叶语晏温柔地哄道,然后扭头对着那两只完全无视腾蛇的我方人士吼了一声。炎雀和霜殇终于冷静了一点,祂们总算注意到了门边哭泣的白发男人。

看来被雷到的不只有人类而已,我方人士们也震惊得发了一会呆,然后就让奔涌而出的夕淹没了。好不容易场面终于又得到了控制,祂们把中间清出了一条路。

可是靠在门边哭的腾蛇一点也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祂一边抽噎着一边哆嗦。

叶语晏扫了一眼垂死的未来女婿,再看看哭得停不下来的腾蛇,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再不过来明天就把你炖了!”

她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着。

腾蛇被吓到,哭得更凶了。

外面跑过一群人,咚咚咚地上楼去了,腾蛇因为挡住路了被无礼地推了进来。这一推可把祂吓得不轻,直接缩成了一条蛇。一条体型正常的小白蛇。

最倒霉的是,它被那只“老虎”踩到了,这一胖爪子下去小六还以为祂被踩烂了,紧张得握紧了小拳头。

那只“老虎”完全没有注意到踩着了什么,依旧跟那只“鸡”扭打成一团。

只见“老虎”腿一蹬,腾蛇就被踹到墙上去了,还被窜出来的夕逮个正着,一口吞了下去。

小六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还好下一秒一片火焰烧过去祂又掉了出来。可是还没有掉下来就被转身的“鸡”尾巴扫到,狼狈地滚到小六的脚边。

看来祂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虽然过程不忍直视。

第十一章 幼狮的觉悟

叶语晏一把抓起腾蛇丢到叶海身上。

“快瞧瞧。”

腾蛇的到来意味着战局彻底扭转。

小六心想,一楼应该已经没有大碍,所以腾蛇可以上来帮忙,而三楼似乎从小六的叔叔上去后就稳住了。虽然根的触媒在楼上,但是楼上自从一顿乱射之后就没有再砸下不明物体了。后来上去的一波人,可能是去帮忙抓住幕后主使的。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看腾蛇给不给力了。大人们把祂称为叶家最强六神,只要海哥哥还有一口气在,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前线互相伤害的两位大胖子,“老虎”咬住了“鸡”头,冰刺从霜殇爪尖踏过的地面迸射飞溅,像散弹枪一样把墙面扎成了马蜂窝。

炎雀拼命地挣扎,试图把脑袋从霜殇嘴巴里扯出来。祂胡乱拍着翅膀把火势蔓延得到处都是。夕几乎无法从墙面出来了,刚冒出头就被冰火两重天虐成了灰。

腾蛇发出圣洁的柔光,祂好像终于冷静了下来,正在努力地治疗叶海。看着他那张脸慢慢恢复血气,小六感觉自己那颗濒死的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两千米的长跑。

“我终于不用守寡了!”

“我们赢了!”

她在心中呐喊着。

那种心情就像是医生告诉你还有三个月的命了,等你战战兢兢虚弱地熬到最后一天医院来了个电话,告诉你,他们拿错病历了。

她心想,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尚未知晓,到底是谁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突然,霜殇的咆哮和炎雀尖锐的鸣叫让众人同时转过头去。

门廊的光又被堵住了,两只我方人士全神戒备地向小六的方向退。

小六的心一下子悬起来。

“多多?!”

“我竟然完全把祂忘了!”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竟然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任务。

饕餮的眼睛已经变得像篮球一样大,庞大的身躯已经从固态变成了液态,把门口完全堵住了。

由于霜殇和炎雀完全封住了墙壁,而且从刚才开始已经没有夕从墙里出来了。祂没有东西吃,目标转向两只神级了。

“快喊祂。”

陆明紧张地盯着饕餮,霜殇求救似地回头看了一下陆明。

“多多!”

小六大声地喊道。

可是祂好像没有反应,小六又多喊了几声。祂还是没有理她,向着两只神级的方向作势俯蹲,猛然暴起,向霜殇和炎雀扑过来。祂们却没有逃,不再退却,摆开战斗的架势,死死地护在众人前面。

然而祂们根本不是失控的饕餮的对手,“老虎”的爪子已经被融进去了,霜殇挣扎着,拼命地想扯出自己的爪子。

“鸡”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炎雀的脑袋是首先被吃进去的,祂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吞进去了三分之一。

对于炎雀的处境,霜殇做了一件小六绝对想不到的事。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扯出了“鸡”脑袋,再一脚蹬开,反作用力使祂的身体被饕餮吞进去了三分之二。炎雀咬住霜殇仅剩的头拼死了往外扯。

那决绝的身影就算用“悲壮”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一直互相殴打的“老虎”和“鸡”,在最后的时刻竟然拼了命地想救对方。

“为什么会没有效?”小六在心里拼命地责备自己。

再下一秒她已经被妈妈抱起,陆明背起叶海和腾蛇,用法术把窗户震破,准备跳出去。

“对了,歌!海哥哥让我唱歌!”

小六突然醒悟道。

“爸!等一下!”

她挣扎出妈妈的怀里。

就连叶语晏也惊讶了,平日里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小六,竟然也能用这么坚定的语气说话。

小六站直了身子,歌声扬起。

这一次,换她来保护大家!

一样的歌,不一样的场景,但是她那份想要变得强大的心情是一样的。

歌声减慢了吞噬的速度,炎雀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祂的冤家从饕餮身上拔了出来。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两只都惊魂未定,死死地盯着饕餮。

小六看着多多漂亮的紫色眼睛,努力地唱着。

她想到了为自己挡下尖刺而昏迷不醒的海哥哥。

想到了为了保护家人,把自己当成活靶子的妈妈。

想到了不顾生死用血肉之躯去保护妈妈的爸爸。

想到了关系不好,但是危险时可以为了对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霜殇和炎雀。

想到了最胆小却是最强大的腾蛇,就算很害怕还是独自上楼,很认真很努力地治疗海哥哥。

想到了很多事,今天发生的,以前发生的,那些她最宝贵的人,最珍贵的回忆。

原来,每个人都不是天生强大,但是为了守护自己最珍爱之人之物,可以战胜所有恐惧、怯懦、恩怨,让自己变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我想变强,我想守护大家,我想成为猎魔师!”

一股暖流沿着她的血脉,通过她的声音往外扩散,一字一句,直达灵魂深处。

饕餮失神的眼里突然有了神色,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在祂的脑海中响起,那是叶海曾对祂说过的话。

“多多,那并不是你的错。”

“你的妈妈是自愿被你吃掉的。因为她爱你,妈妈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

“不仅仅是你的妈妈,我的妈妈,还有大家的妈妈都一样。”

“你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被妈妈深爱着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他们妈妈的全世界。”

“你将来,也会为了自己孩子选择牺牲自己。所以,不要辜负祂,选择了你。”

饕餮的眼中涌出无限的哀伤,如果祂有眼泪。可祂没有,所以祂只是闭上了嘴,伏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哭声,像一个寻常的孩子一样。就这样过了许久。

“多多。”突然,叶海虚弱的声音传来,小六停下了歌声,回头惊喜地看着叶海。他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呜咽的饕餮,“别哭,我就是你的家人。”

饕餮变回了黑色拉布拉多的模样,飞蹿了过去,立起前爪扑到陆明的身上,用湿漉漉的大舌头拼命地舔着他背上的叶海。

陆明把叶海放回了床上。腾蛇得以继续治疗他,多多像疯子一样舔着他身上的脏污和血迹。

叶海伸出手摸了摸祂的脑袋,祂把头用力钻到叶海的腋窝下。

陆明也伸出手摸了摸小六的脑袋:“羡慕吗?”

小六点点头。

陆明笑了:“这就是叶家的强大之处。”

第十四章 再见了,我的女神

陆天择提着精巧的紫色骨弩,轻巧地在山野中跳跃。然而就算他的速度再快,这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的围猎还是消耗了他的精神力和体能。

眼看他就要被逼上绝路,李达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经历第一局削弱战的叶家,再死一个烦人的陆家隐士,他有把握剩下的二十二人能团灭十几公里外的叶家。

三角围杀,陆天择跑不掉了!

绝地中的陆天择突然提起雷鸣向天,天空中乌云压境,闪电破空而落,与他射出的最后一箭在天空中相遇。两种不同属性的雷碰撞,在箭身的引导作用下引发了大范围的对地轰炸。冲击波卷着电磁飓风在半空打出了迅猛且威力极大的一击。

李达在全力防御下仍觉得浑身发麻,他没想到陆天择还有这等拼命的手段。

但是这种级别的攻击,身在正下方的陆天择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然而被横扫的焦黑地面上,除了虚空吞噬体的尸体再无它物。天空中的金色巨网也在雷霆一击下化为灰烬。

“好个一石二鸟。”李达在心里叹道。可惜了,若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该多好。

身后的女孩发出一声闷哼,李达回头一看,不淡定了。

明明站在了他的身后,女孩的肚子上却破了一个大洞,连同她身后的三层图腾一起被震碎了。

黑夜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叹息:“只能拿到七杀了吗,好想打出个ace啊。”

陆天择的个人表演终于谢幕了,力竭的他浑身都是血与泥,掉落到不远处的地上,被食丹兽咬住了右腿。

他以一己之力击杀11人,没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他拖延争取到的时间和减少的敌方人数,能为原本处于强弩之末的叶家创造决定性的转机。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有看着李达,而是露出自豪的笑容闭上了双眼。

从小,陆天择就是那个被家人放弃的存在。他的天赋很差,一个被天赋本来就比猎魔师差,只能靠后天弥补的驱魔师家族嘲笑为“天赋差”的孩子,那得是有多差。

那个什么都比他强的天之骄子陆明哥哥,曾让他切身地体会到了何为“天渊之别”。

李达没说错,他是曾经喜欢叶语晏,喜欢到了骨子里。那个任何时候都自信骄傲的叶家公主是他从小到大心中暗恋的女神。

他自知血统低微,从未敢把这份喜欢表露出来。看看自己那卑贱的模样,血统低微、能力弱小、就连长相也不及哥哥五分。

当哥哥和叶语晏宣布他们在交往的时候,陆天择知道了痛,其他再多的嘲讽痛苦他都能忍耐,唯有这种痛,一击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喝酒,喝得伶仃大醉。

是啊,他那卑微的爱情原本就是一个癞蛤蟆看上了天鹅的笑话,可是癞蛤蟆的爱情就算再卑微,也是一颗真心啊。他在路边摊嚎啕大哭,抱紧了他那份被踏碎的稚嫩爱情。

懵懂的十四岁少年爱上了大自己四岁的小公主,因为他的小公主在他最堕落,最无力的时候,向那个没有人瞧得起的他伸出了手。

“天择,不要低着头,你抬起头来的样子很帅。”

她不算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脾气也不好,但她是陆天择黑暗的童年世界里,第一缕光芒!

那一天,他醒悟了,癞蛤蟆也有癞蛤蟆的尊严!

如果天赋不足,那就用技术,体能,精神力来弥补。别人不肯走的苦路子,他走!别人不敢拼的命,他拼!

他变强的每一步,都是他咬着牙用命赌来的,包括那把独一无二的神器射日弓。

可是这份他埋在心里的爱,最终还是无法胜过哥哥对她的日夜陪伴。公主殿下,终究是属于王子的。

哥哥结婚的时候,他看开了。人群中,最美丽的那颗明珠笑靥如花,她那么幸福,那么快乐,是自己给不了的。

那一天他是笑着的,他的心却流着血,然后那伤口在一夜之间结痂。

他长大了,学会了成全,学会了放手。他掐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想,把她当作家人来守护。

若不能配不上心爱的女人,在她的身边默默地保护她也行。如果癞蛤蟆天生注定不是公主的王子,那成为她身边最强的骑士也是一种荣耀。

所以就算他知道中立的陆家不想掺和到长生咒的争夺中,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孤身前来相助。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无所畏惧。

他用自己的命拖延的时间,为叶家争取到了宝贵的缓冲时间。

“再见了,我的女神。”陆天择在心中默念道。

一生中,这是他最满足的时刻。为守护挚爱战死,今生足矣!

李达的飞石射出,石上饱含了他的满腔怨愤。他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就是想亲手为那死去的十一人报仇。

他身后死去的女孩曾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十余年的培养,就这样被一个打前锋的斥候摧毁了,他能不恨吗?

然而叶家让他失望了!

一只体型极小的大脑袋猴以电光火石之势接住了全部石子,勾得食丹兽到处扑腾也抓不住它。它竟然还拿那些石头去丢食丹兽,一丢一个准。小小的石头竟然把免疫物理攻击的烟雾态食丹兽砸得嗷嗷叫。

这太不正常了!这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叶家有养这种玩意吗?

李达痛失一员大将,他已经不能再输下去了,其他人也明白这一点。再拖延下去,等叶家缓过来,死的就是他们了。

不成功便成仁。聚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退路。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想要拯救的重要之人,他们需要叶家家主老太太的长生咒。这是每一百年才能等来一次的抢夺机会,本想趁着叶家主力出门年猎的时候直取他们老窝,结果叶海和饕餮竟然留下来了。

他不但留下来了,还想和叶家的新苗完成同生誓约,这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同生誓约本应在成年后才完成,怎么知道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小小年纪就不知羞耻偷尝禁果,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要知道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同生誓约是要在三媒四聘八人大轿抬进门后,才能在所有亲戚长辈见证下完成的最神圣的誓约。

他们算漏了一件事,小六根本不需要被抬进门,他们原本就是一个门里的人。当时叶海在一大家子人的见证下已经跟小六确定了正式关系,十几年的潜移默化让叶海下意识里已经把小六当成是自己的了。

小六的回应出乎了叶家所有人的意料,也让李达一众陷入了恐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结果等他们反应过来出手阻止时,还是晚了一步。虽然他重创了叶海,但是同生誓约已经完成了。

原本稳赢的局,被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屁孩瞬间变成了勉强能赢。后来又杀出一个陆天择,天知道这个曾经陆家最弱的家伙是什么时候变强到如此逆天的。

“咦?陆家小子你怎么躺在这里?多冷啊?咋不回家睡呢?”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老大爷,随意得就像出门遛弯时突然见到醉倒在小花园里的隔壁家傻儿子一样,随随便便地就把地上血淋淋的陆天择捞了起来扛在肩膀上。

老大爷也不管旁边被砸得乱蹦卷起一地尘土的食丹兽,也不管同时出手的众人,悠闲地往叶家的方向直线走去。

然而那些攻击要么被小猴子的石头挡下了,要么他自己躲开了。像条泥鳅一样,谁也打不到他。

第十五章 刍狗的反击

“小子啊。两千五百多年来,觊觎叶家长生咒的人很多。每一百年都有傻子来送死,今年怕是一整年都不得消停了,你要习惯。”

老大爷边走边对着肩膀上的血人说道,但又像是说给众人听的。

“人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该用一个人的命,来换自己重要之人的命。”

李达出手了,不带一丝犹豫的。他知道再不出手,也许死的人就是他了。

“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要承受一生的痛苦和愧责。”

老大爷的话中带着看破红尘的无奈。他也年轻过,能理解陆天择的执着和他的骑士道,但他对于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不认可。

以李达为圆心的数公里的夜空中,扭曲着从虚空中挤压出了一双双眼珠,每一颗巨大的瞳孔都对着老大爷的方向。

李达带来的人迅速向叶家的方向疾驰而去,这种级别的较量可不会区分敌我。现实中的战斗很难做到游戏中的先判定敌我再攻击,站在释放者范围内很有可能会被无差别攻击,这是常识。

就拿爆破性的技能来举例,让冲击波、压力波拐个弯避开扩散范围内的某个人是不现实的。

躲得过算友军,躲不过算敌军,理想化的战斗并不存在,除非防御中原本就具备了刚好抵消攻击属性的对冲力和抗性,不然连释放者本人都不能幸免。又或者,释放者使用其他能力进行个体规避。但那会让释放者分心。在高强度的战斗中都是速战速决,一瞬间的分心也是致命的。

剩下的二十人均为今晚的主力,他们要趁着叶家还没完全缓过来前去收割,在六神被压制的那段时间叶家受到的损伤在短期内是无法恢复的。

除非真的有神明在庇护叶家,今晚他们还有一拼的可能性。

“妈妈,我不会让你死的!”

冲在最前方的是刚才拿着长烟斗的性感女人贾云舒。她的食丹兽虽是烟雾状,却能驮着她飞驰。

与她张扬傲慢的表情不搭的,是她眼角的红晕和眼中的坚毅。

她的妈妈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知何故贾云舒被抛弃在了一个城市的垃圾桶里,那个女人是一个有点岁数的拾荒者。

她从垃圾桶里掏出了脏兮兮的女婴,救活了这个气息奄奄的孩子。她给予了这个孩子她所有能给的一切。她省吃俭用,居然供起了她上学,她把有营养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孩子吃,自己常年饿着肚子。

她的腿脚有风湿,可是冬天的时候,她把唯一的暖水袋塞在孩子的怀里。她夜里疼得流眼泪,可她从来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影响孩子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那个孩子都察觉到了。

女孩躺在床上,背对着妈妈流着泪,不敢让妈妈发觉。她在心里狠狠地发誓,等她长大了,一定要给妈妈治好病,让她每天吃得饱饱的,在最好的大床睡觉。

下雨的时候屋子不会漏雨,妈妈也不会为了多捡几个罐子被别人赶来赶去。

有一天,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妈妈鼻青脸肿的,腿一瘸一瘸。可是妈妈什么都没有告诉她,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她心里什么都懂,懂妈妈的委曲求全,懂妈妈的坚强,她也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可是那一刻她忍不住了,她抱着伤痕累累的妈妈嚎啕大哭。

有钱孩子的爸爸妈妈随便就可以花几万出去玩,花几百上千吃顿饭……为什么她的妈妈就要承受这一切?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这个世界真的好人就有好报吗?

为什么欺负她妈妈的人遭不到报应,一生勤勤恳恳老实做人的妈妈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她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她恨那些只接受供奉却不知人间疾苦的神明,她恨自己的弱小。

她想变强!她想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她们不公平的人生!

神明仿佛听到了她的呐喊,在那个阴天的下午,她觉醒了。

血脉中奔涌而出的本能淹没了她的意识,等她清醒的时候,看到空气中被她操控的蚊香烟尘,她相信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她认为,是神明回应了她,给予了她挣脱命运桎梏的奇迹。

那她便不该辜负神明的这份恩赐!

她恭恭敬敬地点燃了三根香,对着天空祭拜。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很嫌弃那个摆在家门边的小碗。因为不管她们怎么拜,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那一天,她是带着一生中最虔诚的感恩之心,举着香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趁着妈妈做饭的时候带着三支香出门了。

香的方向指引着她前进,这个隐藏在香中的小生命,像是活的一样,祂有自己的意识。

“谢谢你,谢谢仁慈的神,谢谢你们。”

女孩笑了,她目光无比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香中的小生命仿佛无所不知,祂告诉了她刚才发生的一切。白烟稀释到最极限的时候是无色的,她能借着祂的眼看到祂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祂是如何悄无声息潜行,钻进那些人的呼吸道,从体内嚼烂每一块血肉。

狰狞的画面并没有给她带来不适,心中解恨的快感抵消了第一次杀人带来的恐惧感。

她平静地回到了家,平静地吃完饭,平静地写作业。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但她发誓,从那天开始,她们将不再是那对任人宰割的母女。她会用神赋予她的权柄,主持她应得的正义。

可是第二天,她就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了。审讯她的是一个目光冰冷的男人,她无惧地看着他。香中的小生命被他们强行逼出。真相大白。

她被带到了一个特殊的法庭,当听到她的那些罪状的时候,她无惧地看着圆形看台上所有的法官。她高声地斥责着他们对正义的理解,嘲笑着这个无情的世界,愤怒着这些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人。

死者可怜,那谁来可怜十几年受尽折磨的她们?看台上的法官们,你们有在她们被非正义对待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吗?那你们凭什么来指责她捍卫自己的正义?

第十六章 要么赢!要么死!

法官们窃窃私语,念在她是初犯且没有家族指引,她被宽恕了。但是他们却封禁了她的能力。

目光冰冷的男人送她回家的时候,在车上跟她说:“捍卫正义也应该分轻重,那些人罪不至死。你保护自己没有错,但你的反击过重了。法官们认为你还没有成长到能合理判断的年纪,又无人指引,为免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只好做此决定。”

他看着靠在车窗上眼神冰冷的女孩,突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的小怪兽并没有消失,祂一直在你的身边守护你。你是祂认可的奥特曼,祂怎么舍得丢下你离开呢?”

男人不抽烟,但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中,她的小可爱若隐若现,但她已经不能再控制祂了。

一直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个小家伙是神明赋予她的第一道希望之光,是她第一个真正的伙伴,给予了她向不公平反击的勇气。

“不要成为坏孩子,不要让把小怪**给你的神明失望。祂赋予了你强大,不是让你用来肆意地伤害别人的。”

女孩哭着点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后来贾云舒才知道,那个眼神冰冷但是内心很温柔的男人,就是白三家之首,陆家的现任家主陆北辰。那时候边境观察办正式成立还不久,地下世界的秩序还未完全建立。主持着一切百废待兴的正是保持绝对中立的陆家。

所以刚才在面对陆天择的时候她是有一丝犹豫的。虽然他们互相不认识对方,但陆北辰当年为她求的情,对她说的话,她都记在了心里。若不是她真被逼到绝路了,她是万万不想跟陆家人对着干的。

然而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个玩笑,又一个陆家人拦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一个跟陆北辰的脸有半分相似的陆家人。

陆家的天之骄子——陆明!

疾驰中的二十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贾云舒摆出一副傲慢轻蔑的表情,装作不在意地在食丹兽背上吞云吐雾。

她当年的小怪兽早已成为强大的魔,她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用烟雾杀人的小女孩了。

“刚弄死一个姓陆的,又冒出来一个。叶家可真是自私啊,自己人不出来,净让你们这些上门女婿出来送死。”

贾云舒用性感的声音在黑暗中娇笑着嘲讽道,骑在黑雾巨兽上的她仿佛驾临红尘的女王陛下。

陆明摇摇头,表示不认可。

“他想死很难。”

他并没有说明如此笃定的原因,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金边圆框眼镜戴上。

和陆北辰的俊逸不同,也不像陆天择那种不羁的狂,陆明的五官有一种文人的正经,戴上眼镜后更为明显。如果他从教室后面走过,恐怕学生们会以为他是哪个班的班主任。

尤其是他还穿着西裤小夹克,正式得就像大学讲师准备要去上课。而他现实里的另一个身份,也确实是大学里的老师。

如同成年象一般巨大的霜殇从他的身后踏冰而来,已化作冰刺的毛发尖锐锋利,三对狰狞的刃齿在月下发着寒光。双尾高耸,悬挂着六枚能让人暂时失神的苍蓝色冰晶。

完全体的祂如同冰原上的王者。

黑夜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长相略微相似的身影,叶家主力倾巢而出。

贾云舒嘲讽的笑僵在了脸上,精致的妆容下红艳的唇微微地颤抖。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

夜风带来了一声悦耳的轻笑,她看到了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女人。

叶语晏踩着轻盈的步子行走于树梢上,炎雀伸展开巨大的火焰羽翼,尾羽环绕着她的身体。炽热的烈焰把握得当,竟然没有伤及树木分毫。

晚风吹拂起她及腰的栗色卷发,不施妆容,却浑然天色。她眼中的理所当然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妆容。

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生下来就一无所有,什么东西都得靠自己去争,拿命去赌。可有些人,她们生来就拥有一切。

被神眷顾的美丽,强大的世家背景和血统传承。她衣食无忧,有旁人羡慕的优秀的丈夫,还有至死不渝要守护她的爱慕者。

凭什么,叶语晏就能在蜜糖中长大,她贾云舒却要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为拯救自己垂死的老母亲拼上性命!

比起难以压抑的嫉妒,在她心中蔓延的更多的是一种悲哀。

多么讽刺,一群刍狗企图反击被上天眷顾的天之骄子们,然而神明眷顾的依然是天之骄子。接连的意外,刍狗们没有得到上天一点点的垂怜。

刚才死去的十一人,也有人在等他们回去,也有必须要拯救的重要之人。然而他们就那样折在那里,暴尸荒野,连为他们传达遗言的人都没有。

“我的兄弟姐妹们。”贾云舒无畏地笑了,提着她的长烟斗让食丹兽转了个身,对着身后的十九人高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聚集在一起。”

“今晚我们要是就这么回去了,等待我们的人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眼角微红。

“我们谁也不是天生的坏人,我们都知道不该抢别人的,不该随意伤害别人。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我听他的话没有长成一个坏孩子。”

“可是……”贾云舒的眼角落下泪来,“现在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啊!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死啊!”

身后的十九人眼中皆闪着泪光。

“她含辛茹苦养了我一辈子,一点清福都没享受就要死了,还要死得这么痛苦,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伸手擦干决堤的眼泪,当她转过身来再次面对叶家人的时候,眼中早已没有了嘲讽和傲慢,取而代之的视死如归的觉悟和勇气。

“要么赢!要么死!”

“不后悔!”

身后的十九人也咆哮着重复了她的话。

“要么赢!要么死!不后悔!”

叶家要活命,二十人要救命,谁也没法退一步。

不管是猎魔师还是驱魔师,都拥有着能与自己心灵相通的魔。他们的觉悟完完全全地传达到了一个个强大生物的意识中。

一时间虚空中群魔乱舞,咆哮声震慑山河,数量级vs质量级,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双方的攻势在一声大地的震颤后停止了,所有的魔像是被禁锢在了原地,所有的咒语和道具的释放都停在了半空。

连肆意的晚风都安静了,林子中静悄悄的。

虽然双方还能动,但这一下还是让他们都选择了先停手,屏息等待着这压轴的大人物出场。

发着柔光的四角白鹿驮着一个老太太慢悠悠地从山野间走来,拐杖上叮叮当当的一大串好不热闹。

老太太约摸六七十岁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很健朗,她骑着白鹿并不是因为腿脚不好,纯粹是不想弄脏了鞋子。

叶家的现任家主叶老太太,是个很讲究的人。

从吃饭的姿势,到坐立的角度,都有严格的要求。

按老太太的话说,就是“世家就该有世家的气质和态度。”

叶老太太就是在上一个百年继承了长生咒的人。据传说,那是真正的神明亲临所降下的福泽,能治好此咒所有者一切病痛。被长生咒加持的她,在传承此咒之前都是不死不灭的。

谁继承了此咒,谁就是叶家下一任的家主,也将成为腾蛇的下一任主人。

在这一百年里,叶老太太很少出手,要出手也是腾蛇代行。那些真正领教过她厉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老死了。

她用时间熬死了所有对手,也用时间当武器。

她才是叶家真正的杀手锏。

如果说那二十人是被这一下震慑到了想看看对手再打,叶家则是没搞懂老太太的意思所以在等她发话。原本老太太是不用出手的,可她不但出手,还亲自来了。

“只有叶家的血脉,才能承受得了长生咒。这话我早就说过了,可惜外人没有相信的。”

叶老太太在两队人马中间停了下来,对着贾云舒一众徐徐道来。

“就算是拥有福泽的叶家,也只能承受一百年,这是人类的极限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而且剥离了长生咒后,我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我亲眼看着我的太婆在把长生咒传承给我之后化为灰烬,也亲眼看到我的母亲因为无法承受太婆的长生咒而化为灰烬。”

贾云舒犹豫了,叶老太太的态度非常地诚恳,但她还是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三言两语就想把他们打发回去,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向边境观察办申请进入断界图书馆。那里归档记载了所有和边境观察办签署过和平协议的世家的族谱。”

“你们可以看看,有多少叶家人为了继承长生咒而枉死,叶家为了保住这个血脉不惜近亲结婚,曾遭过多少罪。”

叶老太太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丢给了贾云舒。

“这是我作为叶家家主给你们写的引荐信,带着去找陆北辰,他会特批你们进入查看。”

贾云舒捧着卷轴,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她的妈妈是真的没救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虽然心有不甘,她犹豫再三,还是骑着食丹兽往来路垂头丧气地离去。众人散去了攻击的手段,所有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今晚他们所有的努力,在叶老太太几句话里成了一个笑话,那十一位战友也白死了。

可是他们没走几步,就看见那死去的十一人竟然站在了来路的方向。

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他们以为叶家还有操控尸体的法子,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从背后偷袭。

结果那边的战友竟然喊了他们的名字。

浑身雪白的男人冷峻着一张脸,跟在他们身后,不苟言笑。他的目光空灵如同神祇,两行泪水无声地流着,仿佛在怜悯他们这些狼狈的刍狗们。

“腾蛇?那就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药白骨的神阶?”

众人大喜过望,惊讶地互相询问着身旁的人。

叶老太太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敬你们为了所爱不顾生死的勇气。要么赢!要么死!不后悔!看在你们这份执着的份上,我饶他们不死。”

“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们。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向边境观察办坦白你们的罪行,接受应有的处罚。”

贾云舒问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呢?你要杀……”

叶老太太看着她慈祥地微笑着:“如果你们这么做了,我就带着腾蛇,去帮你们看病。我的能力加上边境观察办的研究员们,也许能救活几个。”

贾云舒的心都在颤抖,她相信她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和她有着一样的心情。

可是有一个问题她一定要问。

“为什么?我们是来杀你们的,为什么要救我们?”

叶老太太叹了口气:“不是我想救你们。你们差点害死了我的家人,我并没有原谅你们。但是边境观察办需要你们这样有血有肉的新鲜血液。我们真正的敌人不该是彼此,而是更加可怕的东西。”

“李达,你说是吧?”

贾云舒猛然回头。不远处的黑暗中,李达与叶礼、已经被腾蛇治好的陆天择一同走来。

“我的妻子盛夏,就是被它们所伤。”

“我愿意去边境观察办,恳请您救救我的妻子。”

叶老太太点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答应,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离去了。叶家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往回走。

叶语霏已经“累得走不动”了,要陆明“抱抱”才能呼吸,理所当然地被抱上了霜殇。炎雀在“老虎”屁股上蹦跶,毫不留情地叮着祂的屁股,霜殇气愤地发出阵阵哀嚎,又不敢乱动怕晃到背上二人。

腾蛇看外人走远了,抱着叶老太太的大腿直哭。

“吓死宝宝了~~~”

老太太实在受不了祂一幅大男人的样子抱着她一个老人家的大腿痛哭流涕的,让祂变回了小白蛇的样子捧在了怀里好好哄着。

今年是她的最后一年了,也不知道将来谁能继承这个哭包,在祂哭泣的时候,会不会安慰祂。

哎,明明挺有本事的,却这么胆小。

说到胆小,她就想到了家里最胆小的那个小六。

想不到邢叶两家斗了上千年,最后竟然成了亲家。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第十九章 叶景然的忧虑

早饭过后,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去逛花市。叶海被他的养父母留在了家中进行“思想教育”,试图塑造“有责任心的男子汉该有的健康意识”。

早上他们干的坏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家里每个长辈看他们都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姨母笑。小六被眼神处刑得抬不起头来,脸红得像个小苹果。

临走前她心疼地看了一眼海哥哥,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责难。早上的事情她也有责任,结果受难的只有海哥哥……

叶海啃着第五个小苹果,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目送他们出门。

小六的大舅叶景然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保持着一向憨厚而礼貌的笑容,看着开始吃第六个小苹果的叶海。

“饕餮对你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不算糟,养祂确实需要消耗很多精神力,我吃东西也是为了能量的补充。”

“需不需要爸妈帮你找一些特殊的食材?”

“不用,那个世界的东西我不想吃,而且一旦开始吃就没法停下来,太费钱了。”

“不要担心钱的事。”叶景然是个生意人,他对于这个养子是从不吝啬的,待他比亲儿子都亲。

“喂多少它也吃不饱,不如就这么饿着。习惯了就好。”叶海无所谓地说道。“给祂吃是情分,不给祂吃是本分,不能太惯着祂。”

叶海把苹果核塞到多多的嘴里,祂啃得津津有味。

“那也不能把祂当垃圾桶用……”叶景然看着只有苹果核吃的饕餮,这估计是叶家待遇最差的一只魔了。

“对祂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有得吃就可以了。人不吃的在祂看来也是有趣的食物,没有必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祂的喜好。”

“我担心祂有一天会严重地影响你的性格。”叶景然担忧地说道,“自古以来极少有人养饕餮,就是因为祂太难养了。如果没有断界的食材,一旦遇到你需要祂大量使用能力的时候,祂向你索取的精神力时给你带来的饥饿感可能会把你逼疯。”

叶海开始啃第八个小苹果。

“而且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的体质也在被祂改造吗?”叶景然非常愁。“你现在每天要吃多少东西你注意过吗?这些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基本消化掉了,没有多少剩下的。”叶海摸着多多的狗头,“我不介意祂改造我,为了共同生活下去,不管是猎魔师还是魔,都要互相妥协。”

“没有什么事情是没有代价的,祂们突破次元的限制来到一个原本不属于祂们的世界,需要有载体,需要有能源供应祂们抵抗这个世界的排斥。”

多多舔了舔他的手,认同他说的话。

“我是祂眼中的全世界,而祂只是我世界中的一部分,这本来就不公平了。如果连相互依存的适应性调整都无法做到,我凭什么恬着脸单方面支使祂?”

“爸你放心,”叶海笑着说道,“如果我撑不下去了,一定会向你求助的。”

叶景然点点头:“你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万事小心,爸妈永远会在你背后支持你。”

“我和小六早上……”叶海决定主动承认错误,这比一会被喋喋不休地说教强。“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叶景然提醒道:“我没怪你,你是个有分寸和原则的好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千万不要再发生你舅老爷那种悲剧了。在普通人家,离婚不算太大的事,现在有很多人都离婚,可在猎魔师的家里,离婚和天塌了没啥区别。”

叶海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血统才能让舅婆劈腿了,同生誓约除了能共享能力外就没有类似羁绊的作用吗?”

叶景然摇摇头:“同生誓约本来就不是给夫妻用的,那是叶家第一代猎魔师和神明的一个约定。由那位神明所创,从此世间才有了这么一条法则。”

“那个约定的原文,是用人类的文字写的,触发法则所需要的动作,也是当初他们所做的。后人根据字面意思曲解了本意,又因为它只能对一人使用,才有了现在夫妻之间把这个当做婚约誓言的说法。”

叶海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说咱们的第一代家主和那位神明也亲过是吗?还不止一次?”

叶景然尴尬地咳了一声。

叶海又问:“那约定的原文是什么?”

叶景然:“原文大意是:从立下誓言这天,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叶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然后呢?”

叶景然:“没有然后了,约定的原文就是这个意思,用的古汉语的表达方式。”

叶海:“只是约定了一个期限,但没有说要做什么?”

叶景然陷入了沉思:“是的。”

叶景然的妻子徐彤突然开口道:“也许他们觉得并不需要具体说要做什么。从那天起的每一天,他们都陪伴着彼此,直到叶公死去的那天。”

她又说道:“也许大家把同生誓约当成婚约也是一种必然,除了夫妻,还有什么关系能日夜相伴,能力共享,生死相随?”

叶海:“兄弟呢?”

徐彤摇头:“古时候兄弟结义,喝酒就好了,为什么要……亲两次还要勾手指啊?”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叶海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第一代家主和那位神明,居然是这种关系!而知道更多的他,陷入了另一种程度的凌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两位都是男的!

所以他内心坚决否定那两位是这种关系,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诞生出了这个仅有时间限制的法则。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你不是外人,这件事还是让你知道的好。”叶景然突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那位抢走你原舅婆宋娇娇的,就是陆家的上一代家主陆鸿运。”

“以后小六遇到陆家人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虽然你太婆很支持叶家和陆家融合,但我还是气不过那件事。你舅老爷是你太婆的长子,论血统,他受到你太婆身上长生咒的影响,是很优秀的。陆家是驱魔师,血统本来就没我们好才对。”

徐彤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一定是血统比不过的关系,人的感情本来就很奇妙,何况当初他们虽然暂时立下了同生誓约,但那种结合到底是血脉的吸引还是真正的感情谁也说不清。娇娇走的时候,把誓约也解除了……”

叶景然点点头,对着叶海严肃地说道:“所以你不要以为小六已经是你的了。不是凭本事追来的,以后也是守不住的。陆家的心很大,他们人多势众,边境观察办里的主事几乎都是陆家的人,相当于他们能在国内横着走。”

“边境观察办把持了断界的入口,还有断界集市,断界的资源几乎都要先经过他们的手。”

“他们和各大家族通婚,曾经最强的东皇氏现在的徐家,最远古的女娲氏也就是现在的宋家,还有供奉龙神的我们老叶家,都成了陆家的分支。虽然他们主修的还是驱魔的能力,但一代代的混血下来,血统早就超过了其他排外的大家族。”

“昨天晚上来杀我们的人,你太婆不但救活了他们,还答应帮他们治病,就是为了给陆家主持的边境观察办送人去。”

叶景然拧着眉头靠在沙发上:“若是陆家一家独大,以后我们怕是也要仰人鼻息地过日子了。”

徐彤倒是很看得开,安慰道:“没你说得那么糟糕,陆家的家风很正直,白三家行得正站得直,能得到各家的认可都是他们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信任。我们徐家的家主也娶了陆家的媳妇,徐家很多人也在边境观察办,没有什么不好的。”

“血统固然重要,但这个乱了近百年的地下世界也需要一个公正的家族出来主持大局。以前陆鸿运做得很好,现在陆北辰做得更好。如果每个家族都固壁自封、画地为牢,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大家。”

“地上十三亿人、五十六个民族都大融合了,何况是人本来就不算多的地下世界?”

叶海并不关心这些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他发现他可能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去弄明白。

春神已过境,那位该醒了。

第二十章 全世界亦不及你

早晨下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温度虽然依旧很低,地板上也湿哒哒的,但也丝毫不能减少花市上人们喜庆的气氛。

小六的爸爸告诉她,早晨下的不是真正的雪,是受到霜殇能力影响的雪舞。

昨晚霜殇屁股上的毛被炎雀叮秃了,后半夜情绪波动了一下,呜呜咽咽地闹腾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小六看着身旁跟小贩砍价砍得热火朝天的妈妈,替霜殇感到很不满。

妈妈不但自己脾气大,她的炎雀脾气也不小,文质彬彬的爸爸和憨厚的霜殇一直被她们欺负。

在小六还不知道猎魔师之事时,霜殇在家里是一只白色的猫咪,炎雀是一只金刚鹦鹉。它们从小六记事起就天天打架,一天都不得消停。

虽然昨晚的事让她提升了一些对妈妈和炎雀的好感度,早上看到白猫的秃屁股还是让她觉得很生气。

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并不代表没有感觉,不开口不代表不生气,软柿子也不喜欢被人随意地拿捏。

霜殇的遭遇让她想到了同样软弱的自己,再想想早上妈妈拿“上门女婿”来调侃爸爸,就觉得更气愤了。

她真不知道爸爸看上妈妈什么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还这么娇气,再发展几年就可以当泼妇了。

情人眼里糊眼屎!

陆明看懂了女儿愤愤不平的眼神,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叶语晏心满意足地付了钱,把一大把香水百合塞到陆明手里。转头看到很远处的棉花糖,丢下两人就跑走了。

小六看着全身都是东西的爸爸,伸出小手帮他分担了一些。

陆明感觉很开心,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真是说对了,多贴心的小棉袄呀。

“爸爸,你是因为妈妈的血统才娶她的吗?”

“当然不是。”陆明温柔地回答道。

“我们的血统和能力都是极度相斥的,我们本不适合在一起。”

“那是一种由身体本能产生的相互厌恶感。就连我们的魔,也受不了这种厌恶感而天天打架。”

小六不解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陆明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幸福的笑。

“因为我们对彼此的爱,战胜了一切。”

“当你对一个人的爱意,强大到能让你对你的本能和本性说不的时候,你们才真正适合在一起。”

小六嘟着嘴抱怨道:“妈妈脾气不好,又自私,只顾着她自己。”

陆明摇摇头,看着远方的叶语晏,幸福地说道。

“你只是没有看到她的好。”

“她把你当手推车用!”小六不开心。

“你妈妈并不喜欢花,她只喜欢小仙人掌球。”陆明享受地闭着眼深吸了一口香水百合的香味,“喜欢花的是爸爸。这些花,都是爸爸最喜欢的。”

“她是叶家的千金,却为了能给家里省点钱,愿意这样失仪态的砍价,虽然我们家并不缺钱。”

小六看着远方的妈妈,嘟着嘴:“小白白的屁股被大嘴巴叮秃了。”

陆明解释道:“霜殇的后背被夕毒化了,祂又不肯破相,就那么烂在那里。”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为了替霜殇拔除污坏的部分,炎雀的嘴也被毒化了,什么东西也吃不进去。”

真相大白,想不到事实竟然是这样,小六为误会妈妈和炎雀的事情感到很愧疚。

“对不起。”她低着头向爸爸道歉。

陆明来不及跟女儿解释更多,叶语晏已经买完了棉花糖,兴冲冲地跑回来,把一个大大的彩虹棉花糖塞在小六的手里。

“居然要十块!十块!”叶语晏痛心疾首地跟陆明抱怨道,“我说了半天才给我便宜了两块。”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路花市有多黑,小贩有多坑,小六却不觉得烦躁了。

小六一边咬着甜甜的棉花糖一边吃着爸妈的酸狗粮,心里百味陈杂。

她突然有点理解海哥哥为什么要跟她解除同生誓约了。她甚至很期待,生命中有那么一天,她能战胜自己的本能,生产自己的狗粮。

阳光照在甜蜜的一家三口身上,岁月静好。

猎魔师完美地融入在普通人的生活中,腥风血雨的生活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日常。那位在夜风中浴火前行的叶家公主,和这个使出浑身解数讲价的居家人妻,是同一个人。

人海中,小六竟然看到了舅公叶礼,本想上去打声招呼,却被妈妈拉住了,他们掉头就走。

小六一脸怨怼,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那么讨厌舅公。

陆明低声解释道:“你舅公不开心,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他人打扰的时候。”

小六还是不明白,但她还是听话地快步跟上爸妈。

她边走边回头偷看,舅公的表情确实很痛苦。他站在一棵红梅前露出悲哀的笑容,仿佛陷入到了回忆中。

小六不知道的是,叶礼最爱的人喜欢梅花,可是他现在连给她买梅花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孤独一生,等着一个不会回头的人。

他看着那棵长得很好的梅树,想着那个男人应该会给她买吧,一定比这棵更好。毕竟,那是陆家啊。

他自嘲地笑笑,低着头沮丧地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了,他怀里的大脑袋小猴子才悄悄地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是一朵小小的红梅。

他愣在人海里,不年轻了的脸上泪如雨下。

他颤抖地抚摸着小猴子的大脑袋,把祂紧紧地搂在怀里,快步淹没在人群中。

这就是猎魔师和魔的关系。

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也是它们的全世界。

……

众人回到家中时,太婆已经被穿着制服的人接走了,她要去履行她的承诺。

几天后,叶老太太回家。已被家人认可为猎魔师的小六,也将正式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的猎魔师生涯中的第一课,就是理解“魔”的概念。

家人并没有像昨晚一样给她讲理论,根据叶家的传统,她被带到了大山的入口处。她将用她的双眼和心灵,代替空白的言语,去切身体会这个字的真正意义。

她被抱上太婆的四角白鹿,在海哥哥的引领下,她将进入到群山深处,接受“母亲树”的祝福。

第二十一章 白鹿行

四角白鹿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间,叶影斑驳,流水叮当,就连冰冷的风都是那么纯净清澈。

小六的目光中充满着神往,她抓紧了鹿角,夹紧了鹿身,随着白鹿在溪水的岩石上飞跃发出喜悦的笑声。

高大的白鹿身体是半透明的,体内有晶莹的星光闪烁。跃起时蹄上有薄云,落地时云化作风散去。

小六眼中的森林逐渐清晰了起来,六翼的鸾鸟鸣叫着飞过天际,水下有三只眼的白鱼浮在水面窃窃私语,风中带来了一股甜香的气味,盘在古树上的藤蔓忽然垂下了枝叶,一颗五彩斑斓的小果落在她的手里。

她回头看着海哥哥,满脸的好奇和激动。

海哥哥点点头:“这是大山的馈赠,祂说春神送来了叶家又一颗甜美的新果实。”

小六歪着脑袋努力听,可她什么也没有听道。

海哥哥笑着说:“别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

小六便放空了心神,然后听到白鱼在说:“叶家又来了一个丑丫头。”

她“噗”地一声笑了。

“它们都是魔吗?魔不应该是可怕的东西吗?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也是魔吗。”小六好奇地问道。

叶海骑着裹在黑雾中的饕餮紧跟在四角白鹿身侧。

“草原上的狮子会吃牛羊,在牛羊的眼中,狮子是可怕的。牛羊吃草,在草的眼中,牛羊是可怕的。”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生与死的大圆环,每种生物都是这个圆环里的一员。”

突然,六翼的鸾鸟疾驰而下,把刚才看热闹的三只眼白鱼叼起来,很快地飞走了,

叶海继续说道:“在人类看来,类似刚才那一幕捕食,只是《动物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幕。对岚雀来说,它不过是在给孩子们准备一顿晚餐。可是对白祁来说,这是它一生中最绝望最恐惧的一刻,它已经死了。”

“岚雀要是抓不到食物,它和它的孩子就会饿死。如果它抓到食物,就意味着另一条生命会死。”

“这就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第一法则。每一个生命,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构成了这个循环链条的其中一环。”

“人类也一样。只是科技的发展让人类活得太过安逸了,自诩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一般人类不具备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眼睛,他们看不见身边潜在的危险。”

“但是拥有特殊血统的我们不一样,这种仅可由血脉传承,只有在爱的滋养下才能诞生的能力,让我们能看到这个世界更高层面的真实。”

“什么叫爱的滋养?”

“就是说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生下继承血统的后代,试管婴儿和克隆体都做不到。”

“为什么?”

叶海抿着嘴想了想:“我听陆叔叔说过,当年第一届日落峰会上有一个西方的大法师提出这样一个观点。据传说,潘多拉宝盒释放了所有会毁灭人类的邪恶后,留下了爱与希望。”

“我们就是继承了留在潘多拉盒中神明的仁慈的产物。”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每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存在,它们都是危险的。”

“1995年,国内中部发生了一起非常惨烈的大型恐慌事件,虽然这件事被很快地压下,但让当局深刻认识到了人类所面临的危机。他们无法公布这些生物的存在,因为那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那一年,边境观察办成立,制定了很多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为纷乱的各种传承定了一个统一的称谓,并按立场及能力分成猎魔师和驱魔师两种。肉眼看不到的这些生物,就被定名为魔。”

小六又问:“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叶海回答道:“我们需要协调人类与魔的平衡,那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些人类的死亡,但我们要站在人类的角度尽量减少伤亡。现在魔的栖息地越来越少,就连这片山林,可能过不了几年也要被推平了作他用。总有一天,失去家园的魔,会和人类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小六问:“边境观察办阻止不了人类破坏魔的栖息地么?”

叶海无奈道:“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环保组织,环保人士,反对破坏自然的人有那么多,但为什么还是阻止不了?为什么多年来一直有禁止杀害保护动物,象牙和各种珍稀的皮毛却依然在暗中流通?”

小六理解了:“因为人类贪婪。”

叶海无奈地笑着,看着这片还没被迫害的仅存之地:“我们能做的不多,但有些事,一定得有人做。我们就是做这些事的人。”

“你可能以为魔法少女要对付的应该是魔鬼,但以后你也许会发现,更多时候,你需要面对的是我们的同类。”

小六不解道:“驱魔师和魔这种称呼不是西方国家才有的吗?我们为什么不叫道士啊术士啊方士之类的。”

叶海解释道:“当年,为命名的事确实闹了很久,直到1995年那件事引发了地下世界的轰动。国内外各组织和家族的代表终于聚到一起,讨论共同面临的危机。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第一届日落峰会。”

“我在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答案是你爸爸告诉我的。陆家是边境观察办的主力之一,也是当初发起国际峰会的主办方之一。”

小六这才知道,原来爸爸除了是大学教授,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那位提出潘多拉理论的大法师说:字面翻译中对猎魔师和驱魔师中魔的定义,是人心中的魔。以此警醒所有同袍与后人,切勿因为自满自傲,而忽略了自己心中的魔鬼。”

小六终于明白了,原来看似西化的简单命名,却包含了这么多的道理。

白鹿和饕餮一前一后停下了脚步,前面是一条足有五米宽的小河。河上有巨大的石块,不像是没有踩踏的地方。

叶海指着前方笑着说道:“前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

小六心里有些忐忑:“会有危险吗?”

叶海点头:“很危险,但你必须自己去。只有在这里得到了承认,你才能成为叶家真正的继承人。”

小六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从高大的四角白鹿上滑下来。

第二十二章 叶家最怂

不管家人给予了孩子多少帮助,孩子们终究要靠他们自己的双脚站起来,学会走路和奔跑。他们无法代替孩子做这件事,哪怕孩子一次次的跌倒都痛在了他们的心上。

大人们一般不会把这种担忧直接表达出来,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抒发。

叶家人在送走了小六和叶海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大山入口的空地上准备就地野餐。这里已是林子深处,除了轻车熟路的叶家人,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陆明让霜殇挖了一条沟的小坑,摆开了一长串的烧烤架,炎雀忙碌地吐着火。

这火是祂自带的,能自由摆弄,不怕把山给烧了。坑里没有易燃物,就不会有烟。

初阶体态的它们体型只有一只成年雄狮的大小,缩小了的它们透着一股呆萌之气,表情丰富,用眼神就能打上一架。

腾蛇化作面容俊逸的男子,一身洁白在阳光下反光,边流泪边烤着肉,嘴里念叨着这肉死得可怜以后不要吃肉了好不好。除了叶老太太并没有人搭理祂。

大脑袋小猴子跑前跑后的,把烤好的串递给众人吃。

霜殇挖好了沟,就躺在空地上晒太阳。光秃秃的屁股上有烧焦的痕迹,还冒着青烟。被炎雀烧的时候难受,杀灭毒素以后反而舒坦了。祂张大嘴打了个大哈欠,抱着几十瓶啤酒和几瓶饮料。

这家人是把祂当冰箱用了,还是声控速冻的那种。

“想当年语晏进去的时候,差点没把大山给拆了。”

小六的大舅叶景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啤。在这寒冷的二月天里凉上加凉透心凉,他觉得很痛快。

“我猜小六现在指不定蹲哪哭呢。”叶语晏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媳妇,”陆明忍笑提示道,“你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她会变成这样,都怪你们。”叶老太太牙齿还很健全,优雅地吃着叶景然媳妇徐彤给她切成小颗粒的烤肉,替小六辩解道:“小小年纪,才上初中,就给送到寄宿学校去,你们还天天在家里大呼小叫的,就连那两只都不得消停。”

“健全的家庭才能长出健全的孩子,你们怪她胆小懦弱,怎么不说你们有没有给过她发声的机会?什么事都替她做主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叶景然也帮腔道:“我上次跟你们说过,学校里同学欺负她,你们也没有管。”

叶语晏不以为然道:“被欺负就打回去啊,手长在她身上,我还能替她打不成?猎魔师家的孩子还能给普通人欺负去了?等这年过完了她回学校,指不定谁家要上门来讨医药费呢!”

叶语晏倒是心宽,她小时候可是把左邻右舍全校连带周边都欺负了个便。虎母无犬女,这道理懂不懂?

叶景然说不过她,多年的教养加上哥哥的身份让他决定不跟妹妹计较,他是真操心小六那锅里闷的性格。看叶语晏那副甩手掌柜的样子,一幅等三年一过就把闺女踹他家来的架势。

不过叶语晏还真是挺了解她的女儿,小六现在确实蹲在地上哭,哭得惊天动地的。

刚才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过了河,本想回头看一眼海哥哥为自己打打气。怎么知道海哥哥已经吃着薯片骑着饕餮走远了,就连四角白鹿也跑得飞快。她就这么被丢在荒山野岭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的午饭没吃多少,这会已经饿了。走了这么久也没有水喝,她也渴了。前路那么危险,他们居然还走了。

唯一的食物,就是手里这不知道有没有毒的五彩果子。她把果子放在嘴里,酸得她小脸都拧了起来。海哥哥说这是大山的礼物,她就不敢吐掉,硬生生咽了下去,居然还噎着了。

好不容易等她给自己拍顺气了,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就蹲地上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就没停过,她哭得畅快,身后的老藤蔓倒是犯起了愁。

它是叶家圣地的第一道关卡。原本上次那个差点把山薅秃的女强盗来劫山之后,大家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安静了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听闻今天又有叶家的熊孩子要进山了,大家都是严阵以待。

当岚雀叼着多嘴的白祁回来后,他们陷入了恐慌。当年就因为这家伙不懂事,连累全山众生遭罪。

这次的孩子竟然是那个拥有饕餮的男孩子带来的,分量定然是很重的,它竟然一开口又把人得罪了。

全山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虽说大家跟叶家先祖约好了不得伤人,但要真有叶家小辈这么不懂事,它们也不得不拿出点颜色了。

然而小六这一嗓子把它们都哭愣了。这孩子就蹲在河岸的入口处,也不离开,也不进来,大有哭到天长地久的架势。

“会不会搞错了,是不是迷路的外人,叶家小辈再不济也没见这么哭过的呀。”

老藤蔓讪讪地跟身旁的其他藤蔓商量着。

小六哭着哭着就觉得背后发冷,转头一看,整个山林仿佛活了过来。树木呼啸着发出嗡鸣的巨响,如同海潮,树枝舞动,枝叶如利刃般锋利。层叠的树影让山林深处如同一张黑色的大口,似要吞噬所有进入的生命。

再想起刚才海哥哥说的话,小六含着泪深吸一大口气,发出了一声绵延数里的惨叫声。

然后她从背对着山林哭,改成了面对着山林哭。

老藤蔓不得不相信了,这孩子是真的怂。可她要是不进来,这试炼还怎么继续?叶家老祖宗可没跟它们说过这种意外情况该怎么处理,估计那位也没有想过叶家会有一步都不肯进来还不肯走的后人吧。

怕她在那一直蹲到天黑,藤蔓们都表示不愿意加班。再说万一那个女土匪找过来了怎么办?夜长梦多,它们已经被薅秃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那段梦魇。

“她需要一个向导。”

山林里的众生聚集在离出口有一段距离的阴暗处,经过了很久的讨论,得出了以上结论。

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到了白祁的身上。原本白祁也是不乐意的,毕竟它当年是首当其冲地被收拾了,养了好久才养回来。但是在众生怨念的目光下,它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还好这次来的是个怂包。它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它化身为一个白发的少年,只比小六高上一个头,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在众生的指点下拟成了一件人类少年常见的兜帽衫。大家不太满意为何它额头处还有一只眼睛,它只好把刘海扒拉长了一些,好遮住自己的额头。

只要风不大,应该不会露馅吧。他在心里想道。

等它们好不容易准备好“向导”,入口处的小六竟然不见了。

老藤蔓回头一看,原来守门的其他藤蔓全去看热闹了,谁也不知道小六去了哪里。

它伸出根须触探地面,感受着那处剩余的能量场。

突然,它收回了触须,藤蔓暴涨,根须深深地潜入到了地下。

“那群人面豺,竟然把爪牙伸到这里来了!”

第二十四章 龙语者

“胡……萝卜,你……咳……你踩到我了!”小六含着泪,终于能说话了。

小胖子低头一看,他踩的死兔子堆下面,果然是小六的小腿。

“不好意思,哈哈哈。”小胖子诚恳道歉,刚才着急没注意到,“这大肉瘤快把爷精神力吸干了,晕头转向的。”

“我们撑不了多久了,这东西必须摘下来。”裴岁面色严峻,“这肉瘤的刺插进了我们脑袋里,如果强行拔出,搞不好会带着脑浆一起,再糟糕点可能是瘫痪或者变成植物人。”

小胖子表示认可,期待地看着小六:“听说叶家吟唱的龙语中,有一种叫恐语咒的,能把魔吓跑,你快试试。”

小六摇头,虚弱地说道:“我不会。”

“不会?怎么可能?”小胖子吃了一惊,“你不是叶家的吗?”

“我今天被带到山里参加试炼,通过了才能学东西。”小六解释道,“我当时还在入口没进去……”

小胖子捂着脸沮丧地坐在了血兔子堆上,一脸惆怅。

“不对,”裴岁轻轻摇头,“你的理解不对,不可能是通过了才能学。”他一语道破了关键之处。

小胖子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陪睡说得对,我们神图三家的本事,不是靠学来的,是天生就会的啊。”

小胖子凑得近了些:“你努力想想,你不可能一点倚仗都没有就被家里丢去试炼,你想想你近来是不是用过什么技能?”

小六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会唱歌。”

小胖子再次一脸失望,可他马上又打起了精神:“唱歌有什么效果?”

小六想了想:“第一次被很多夕围攻,唱了以后就没有往我这边扑了。第二次是饕餮暴走,唱完它就哭了。”

小胖子脸角的肉一抖,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这得唱得多难听才能把饕餮唱哭,必然是这个了,你快唱。”

小六小脸一红,鼓起勇气地闭上双眼唱了起来。

一开始,脑中持续增加的剧痛曾一度让她疼得想放弃,可她没有停下来。天旋地转间,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没有倒下去。

小胖子说得对,有些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的。歌声带来的暖流在她的身体里流窜,与仿佛要割裂她大脑的剧痛相抗衡,一点一点把她的神智从剧痛中拉扯了出来。

突然,有东西在她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她的神智感觉到了一段金色的鳞片滑过。

疼痛消减了不少,她能感觉到脑袋上的大肉瘤开始松动,把插在她身体里的刺往外拔。

身体里的暖流如同奔腾的泉水,从一个个枯竭的深窟中流出,积少成多,汇聚成了小溪。

她的意识仿佛沉在了温水深潭中,耳边传来水流被拨动的声响,仿佛有只体型巨大的猛兽游过。

再一次,她感觉到了有温度的鳞片从她的皮肤上滑过。

有谁在无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虽然未有声音传来,却能感受到那种迫切的渴望与思念。

水底开始冒出大量的气泡,一双巨大的金色兽瞳在黑暗的深潭中猛然张开。

相隔遥远的请龙池边突然惊起无数飞鸟,龙泉涌出的水,竟然止住了。

……

叶海骑着饕餮站在树梢上。他喜欢这种远眺的感觉,这唤起了他曾经的回忆。

他露出满足的笑容:“我的老对手,你可终于醒了。这一次,我们的恩怨,该有个了结了。”

六翼的鸾鸟为他献来了一颗五彩斑斓的果实,他摸了摸岚雀的背羽。

“干得漂亮,我该赏你什么好呢?”

叶海笑着捏碎了它的脑袋,塞进饕餮的嘴里,连同那颗具有提升负面情绪和麻痹注意力的梦魇果实。

如此美丽的果实,却有如此恶毒的能力。世间的一切,可真不能单纯只看表象啊。

……

大山入口的叶老太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望着请龙池的方向。

“祂醒来了。”老太太平静地陈述道。

“那位也会来吗?”叶景然问道。

“也许祂早就来了。”老太太严肃地看着众人。

突然,她看到了一位白发的少年向他们疾驰而来。他跑得太急,风吹开了他的刘海,露出隐藏的第三只眼睛。

“白祁?你怎么在这里?”老太太紧张地看向大山的方向。

“她被抓走了,是偷猎者,他们还带了傀儡虫!”白祁急急说道。

他话音未落,叶语晏就带着炎雀跃上树梢,一眨眼就没了踪影。陆明给陆天择使了个眼色,也急急跟上,消失在了树海里。

陆天择拿起电话,给陆北辰拨了过去。

叶老太太点了一半叶家主力前去协助,另一半回去守着孩子们。她骑上四角白鹿,点仗落地,发出一阵叮铃,开玄门,直通请龙池。

这一切太巧了,若说那位没有来,她是肯定不信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没直接找龙神麻烦,反而跟一个叶家女娃娃过不去。难道小六就是这次长生咒的继承人,所以那位想把她先夭折了?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既然抱了龙神大腿,就注定会触及祂的一些姻缘恩怨。只是这两位也太能闹腾了,邢家殁了都不能消解,这是要斗到天长地久啊。

……

边境观察办,火急火燎的裴家家主和胡家家主撞到了一块。神图三家一向很低调,两家很少往来,但也是见过的。

陆北辰刚跟胡丹青询问完情况,就见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裴稼,然后陆天择的电话就过来了。

已成立十六年的边境观察办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指挥办和相关组织马上动了起来,第一时间封锁了断界入口。

断界集市戒严,肉铺遭到了大规模的清扫。所有和肉铺有联系的人和非人都进入了调查范围。

徐爷带队赶往事发地点,裴家和胡家部分主力同去,其子嗣皆进入了边境观察办的保护范围。

裴稼拉着胡丹青坐到了一台suv的后座上。

胡丹青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现在也很后悔。早就应该跟陆家联姻的,还好这次叶家女孩也给绑了,不然只要他们被锁在虚空石内部,翻破了天也找不回来。

“偷猎的胆子太大了!”裴稼气得脸都红了。

胡丹青怕他气出脑溢血,忙拍拍他示意他放松点:“这次可不只是偷猎者,一次绑了三家的孩子,这摆明了是针对我们神图三家的操作。就是不知道是谁站在偷猎者的背后。”

“我们都已经这么低调中立了,还要扯我们下水。”裴稼一点都冷静不下来。

胡丹青无奈地笑了一声:“日落将至,谁也不能幸免。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老胡啊,”裴稼像是想通了什么,“虽然我以前跟你不太熟,咱两家也不太熟,但以后,咱们可得熟一点了。”

胡丹青颔首:“是时候入局了。”

第二十六章仇加旧恨

“兔头”压抑了心中的怒火,用三眼兔的语言跟它的大军说道:“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救出自己的同伴,还有边境观察办的同伴。其他的事情,以后用外交来解决,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三眼兔们想想目前的处境,觉得“兔头”说得对,比起另一个世界的兔子,还是它们自己的兔子更重要一些。

“兔头”又说:“我相信边境观察办和我们是站在一起的。他们的孩子也被抓了,这就是证明!”

“兔头”蹦上了高处,对着它的大军呼喊道:“他们说,这次的主谋,除了有敌对的人类,还有敌对的断界生物。我们不能为了一个还未确定的误会耽误了这场战役。”

“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些人类的孩子们,也为了我们自己的孩子们!”

“我们的世界没有阳光,我们不得不活在黑暗的浓雾中。”

“让我们孩子将来也能在这样的阳光下奔跑,你们难道不渴望吗?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坚持到现在的吗?”

“兔头”仰望着养殖场上空的太阳,高声呼喊道:

“愿我们努力维护的和平,能为孩子们换得一个有光的未来。”

“出发!”

新仇加旧恨,三眼兔大军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

仇恨这种东西,就像滚雪球。只要雪球不停下来,它只会越滚越大,受牵连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站在山岩上的这七个二十多岁的人类,就是仇恨传承的产物。

他们的家人,于1995年的事件中丧生。他们的伙伴,死于2005年。

当年被仁义协会救助的第一批孤儿,就剩下他们七个。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要面对什么。

他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为的就是拉边境观察办还有那些所谓的大家族一起,给他们死去的亲人、朋友们陪葬。

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之人。他们活着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把自己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刃,在敌人最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哪怕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们也不会有一丝犹豫。因为他们在乎的人,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等待他们。

他们需要用余生换一张能让故人们满意的成绩单,才能安心地离去。

“一组就位。”为首的男子对着虚空中说道。

虚空中有声音回应道。

“二组就位。”

“三组就位。”

……

报数止于第七组,然而第七组久久未有应答。

众人心里一酸,报数从第八组继续。

……

“十八组就位。”

他们被分成了十八个小组,各有各的任务。他们心知未有应答的第七组怕是已凶多吉少,却丝毫未能影响他们此去的决心。

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年迈的女人用慈爱的声线缓慢地说道:

“来年花开之时,我将带上烈酒和春天盛开的第一朵花,敬诸位无惧的勇士们。”

“让贪婪虚伪的小人们,为他们肮脏的手段,付出应得的代价吧。”

“愿他日你们在九泉之下,能无愧于心。”

“愿来生,我们还是一家人。”

“再见了,我的孩子们。”

男子深吸了一口山间冰冷的空气,和所有不会回头的兄弟姐妹们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再见了,我的母亲。”

话语落,第一组的七人已没入山林。

前方有豺狼,前方有虎豹,前方有利刃出鞘,还有死士无回的决心!

……

天空中,数不清的破报纸剪成的纸雀在高速疾行。徐爷的昼鸣雀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整片山区,他看着漫天飞舞的破报纸甚是无语。

昼鸣雀是徐家引以为傲的双界搜索手段,一切质量轻、能被风和灵气带起来的物体都可以当作媒介材料。

在使用落日宣的时候,这种能力可以被发挥到极致。可惜造价太贵,材料太难找,组织就批了一小箱,自从六年前用掉后就再没批下来过。

他勉为其难地申报了很多打印纸,不管是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都可以。结果环保科的科长死活不肯,认为他这一车车的纸张消耗,已经超过了环保科能容忍的极限。

环保科的科长天天在他耳边洗脑《每一张纸的诞生都有一棵树倒下》,徐福生已经退让到不用打印纸用厕所纸了还不行。

最后,他终于争取到了用回收的废旧报纸,并且还幸运地又多争取了一个权限——这些破报纸可以被送去制造厂切割成他想要的形状。

听闻他这次一出手就用掉了七车,环保科的科长上吊未遂被安保科救了下来。没有意外的话,这次回去后,他连破报纸都申请不到了,真愁人。

山区外围已经被体制内其他同事禁行戒严了,加上叶家本身就在这片林场设立了他们家传的屏障。就算他们在这里闹翻了天,外面的民众也是察觉不到的。

陆家的血缘感知网络加上他的昼鸣雀,情况已知悉个七七八八。

突然,树上蹿过一只大脑袋小猴子,一眨眼又消失了。

“还剩十七组。”他总结道。他的暗棋灭掉了其中一组。

“陆北辰,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徐爷对身后之人问道。陆鸿运不肯来,调教接班人的事情就只能他自己做了。

虽然陆北辰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爬到边境观察办第一把手的位置,还从陆鸿运手中继任了陆家家主,但他还是不放心。

局势一年比一年严峻,新一辈还未坐稳江山,老一辈却已经老了,真愁人。

“叶家山里的东西。”陆北辰平静地陈述道。他目视前方,沉稳如山中松柏。

“他们送了十八组人肉炸弹过来,你打算怎么做?”徐爷问道。

“死亡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事后会妥善安葬。”

“幕后之人是谁?”

“理念不同、立场不同的人类。还有利益冲突、不自量力的异族。”

“你打算怎么做?”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和。受邀前来的是客人,不请自来的是强盗。客人坐在宾席上,强盗埋在坟堆下。”

徐爷颔首,退后半步。

“今天这局,你来调度指挥。”

陆北辰没有谦让。

神图三家是边境观察办面向断界的重要翻译官、外交官,也是让吾国能坐稳日落峰会五常委之位的重要倚仗。那些被对方用来打前锋的死士,更是他们的国民。

今日之事,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时隔六年,让他宝贝的幼子和徐爷的宝贝孙子差点夭折的账,终于能好好清算了。

第二十七章 神往界(强推第一更)

小六醒来的时候,裴岁和胡逻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三只大肉瘤已经被他们踩成了酱,和兔血混在了一起。他们还在兔子堆里翻出了一只没死透的三眼兔。

小胖子捧着那只半死不活的兔子在研究。

“它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裴岁靠近了兔子,闭上眼认真听了一会。

“它好像在问我们是谁?”

胡逻伯看到小六醒了,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些。

小六点点头,摸了一把破了个洞的脑袋,还真疼,但至少没刚才疼了,也不那么想吐了。

胡逻伯也凑过来看她受伤的地方:“你恢复得还算好,爷还以为你流血太多要嗝屁了。”

“我刚才还以为你有颅内出血,你晕过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反而好了些。”裴岁补充道。

“你们是怎么被抓的?为什么只有我被打了?”小六忧伤地皱着眉头,委屈地看着完好的两人。

“爷记得当时出门买零食,走着走着醒来就在这了。”胡逻伯回忆道。

裴岁答道:“我当时在家里睡觉。”

胡逻伯惊讶了:“这群孙子很厉害呀,在家睡觉都能给你掳走。你家纸糊的吗?你家大人呢?”

裴岁:“跑亲戚去了。”

“你居然不去捡钱!!!”胡逻伯更惊讶了。

裴岁:“捡钱?”

胡逻伯激动道:“红包啊!”

裴岁:“我亲戚的红包就给1块钱。”

胡逻伯笑了:“我还以为只有陆家这么抠门,哈哈哈哈。”

裴岁摊手:“真的,给1块是礼节,给2块是人情,给5块是真爱。”

小六看着已经把话题转移的两人,纳闷地嘀咕:“为什么只有我被打了……”

“看开点,你看看这些兔子,”胡逻伯晃了晃手里剩半口气的没皮三眼兔,“没被扒皮就不错啦。”

“他们可能还是忌惮你的能力。”裴岁道,“刚才你头上的傀儡虫有些年岁了,长有尾刺,非常罕有。而且他们还在你嘴里种了声壳虫。他们没杀我们,可能是留着我们的能力有用。”

突然,胡逻伯手里的兔子轻微地挣扎了起来,三瓣嘴一张一张地似乎又说了什么。

裴岁附过耳认真听。

“它说别出去,有危险。”

小六也凑了过去,想看看这只会说人话的兔子。

裴岁没再听出什么:“它来来去去就这句话。”

小六听了半天,不知道兔子说的哪国语言:“你好厉害,居然会兔语。”

裴岁和胡逻伯都愣了一下。

胡逻伯同情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叶家这么严格的吗?连常识都不教。”

裴岁解释道:“裴叶胡三家拥有一种其他家族没有的能力,才被归为了同一系,名为神图三家。我们天生就具备跨越语言障碍的沟通能力,这种能力被称为神往界。”

胡逻伯夸张地点头:“英语考试的时候贼好用!”

裴岁继续解释道:“这种能力的原理,是我们可以通过自身特有的截取双方意识的能力,将截取的意识转换为各自所熟悉的语言。”

胡逻伯补充道:“就算是录音里的也可以。”

小六的内心骚动了,这技能要是能学会,就意味着她总是不及格的英语终于有救了!

她每次考英语都和看天书似的。

【小明想要去謿偲,他需要买一些閖濄和一些澍埰。是买罒旒好呢还是买熹诖呢?……他???……他……他觉得罒旒有点……买熹诖但是他突然发现睂呦埭骞。】

这种仿佛在跟外星人沟通的痛苦是学霸们无法理解的。

“当然,这种能力是天生的,有强有弱,拼的是天赋。”裴岁补充道,“你来试试?”

胡逻伯把血兔子递给小六,她也顾不上害怕了,凑在兔子嘴边听它嘀咕。

一开始她是听不懂的,但是她体内强大的学渣欲战胜了沮丧感。她全神贯注地听着,试图复现唱歌时的感觉。她觉得那种感觉可能就是她能力的基础。

想要听懂的渴望引导了那股暖流涌向手中的兔子,有去无回。但是她没有放弃,试图用更多的暖流呼唤兔子的回应。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已深陷其中,进入了听不见外界声音的空想状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你是谁?”

“我是小六,叶家的小六。”小六试着在脑海中回应对方。

“你们是翻译官?”

“不是的。我们也被抓了。”

“人类里只有翻译官才能和我们沟通。”

“也许我们是你说的翻译官的孩子,你们是怎么被抓来的?”

“我们是负责运送虚空石给边境观察办的采集兔,一群被人类操控的魔杀死了我的同伴,劫走了我们的虚空石矿材。”

“你刚才为什么说不要出去,外面有什么?是掳走我们的人类吗?”

“外面有我们三眼兔的天敌,也是人类的天敌,亚达鲁斯。”

小六心想,这个名词没有被翻译,可能是她没有这个单词的概念,所以被直接音译过来了。

“亚达鲁斯是什么?”

“断界中生命力很强悍的一种群居生物,什么都吃,攻击力很强,数量很多,繁殖非常快。你们人类好像称它们为断界蚂蚁。”

小六想象了一下他们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包围,就觉得瘆得慌。

“断界是什么?”

“就是你们口中的魔所居住的世界。”

“它说什么了,嘀嘀咕咕半天?”小胖子把她给推醒了。

小六忙把刚才兔子说的话转达给他们。

“你们有没有觉得……”裴岁看着小六手中血淋淋的兔子突然问道,“它刚才说几个字都难,现在怎么突然就回光返照了?”

“趁它还有口气快多问几句。”胡逻伯捧过兔子,他也想试一下。

他刚靠近兔子就开始奋力挣扎,胡逻伯骂了一句土话,把兔子塞回小六手里。

“这鳖孙污蔑爷嘴臭!”

小六忍着笑继续,她喜欢上了这种对话的感觉。两颗心坦诚相对的感觉让她解开了某些束缚。

人与人之间要是也能这样沟通该多好啊,能减少很多误会,也能听到对方的真心话。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小六问道。

“除非你们能逆向控制断界蚂蚁。”

“逆向?”

第二十八章 神图三家(强推第二更)

“我们三眼兔是断界生物,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现在猎魔师和三眼兔是伙伴关系。”

“大部分的魔都是集群而居的,断界却很大,我们时常要去很远的地方寻找食物。”

“但是远方也意味着危险,留下来的族群也很危险。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我们就拥有了同伴之间相互呼唤的能力,那些不会从远方召来同族的弱小族群都死去了。”

“并不是只有三眼兔能从远方召来同伴,现在几乎所有的魔都会。你们猎魔师拥有的天赋,就是在得到魔的认可以后,能像魔的同伴一样呼唤魔前来帮忙。”

小六想了想:“当时你们为什么不用这个能力直接飞回族群里去?”

兔子解释道:“我们无法携带自身以外的物体飞跃空间的间隙,而且召唤是单向的,我们也不可能呼唤同伴来送死。”

小六又问:“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兔子很沮丧:“现在进了虚空石,任何的呼唤都会被阻隔。边境观察办就算知道了我们的处境,也找不到我们。”

小六:“还有别的办法吗?”

兔子:“要么在这里等救援,要么拼死冲出去。用你们的能力,从等级上压制断界蚂蚁,强迫它们服从你们。”

小六听明白了,把兔子的意思转达给另外两人。

“压制?你特么逗我!”小胖子胡萝卜很激动,“我连一只魔都没有,怎么可能压制得住外面那些怪物!陪睡,你能吗?”

裴岁摇头:“我倒是有一只魔。和魔沟通并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被反噬。一对一还能拼一下,外面如果是一大群,恐怕……”

“恐怕就是去送人头。”小胖子帮他把话说全了。

小六抱着血淋淋的兔子自言自语:“我们到底在哪里呢?”

裴岁:“断界蚂蚁有多大?数量有多少?”

小六看陪睡的表情似乎有戏,连忙替他转达。

经兔子的形容,寻常的断界蚂蚁有人类世界的牛这么大。以100只为一个小队,跟随一只更为巨大的飞蚁。

裴岁又问:“体型这么大的断界蚂蚁,数量还这么多,我们应该很快被找到才是。它确定外面真的有?”

兔子表示它能听到虚空石外面蚂蚁的磨牙声,这声音它们太熟悉了,多微小都能感到害怕。

三人趴在石壁上听,果然外面偶尔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不在人界了?”裴岁犹豫再三,说出了他的判断。

“你是说我们在断界?他们把我们带来这里干什么?”胡逻伯激动起来,这才真的感到了害怕。

裴岁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哪怕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杀我们,但用完之后十有八九不会给我们活路,更糟的可能会把我们弄成半死不活的傀儡要挟边境观察办。”

“我们冲出去?”胡逻伯不自信地问道。

裴岁摇头。

“现在不行。我们需要合力完成一样东西。”

“神图!”

两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岁:“相传我们神图三家是同源的,后来才分裂成了三家。每一家分得了神图的一部分能力,合三家之力,才能发挥发挥出神图完整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神图不只是一个称呼,还是一种能力?爷怎么不知道。”胡逻伯疑惑道。

裴岁看着他,露出了高年级的笑容:“因为你是小学生,我高一16岁了。”

胡逻伯给他噎了个半死,只好安静地继续听。

“裴家的能力之所以被称为摇骰子,是因为我们能随机从神图中抽取一种能力暂用。神图中的每一种图腾都是一种能力。”

“泼墨胡家,能把我们唤出来的图腾暂时锁住。”

“龙语者叶家,能通过吟唱把这些图腾重新组合成完整的神图。”

“据说完整的神图能压制半神以下所有魔。”

小学生呵呵两声:“你特么又想逗我,就我们这三个连门都没入的能拼出来?能这么玩的话大人早用了,还轮到我们来现?”

裴岁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石墙上:“这些是听我爷爷说的。至于你第二个问题,现在三家关系这么远,各家也有各家的魔了,谁没事折腾这个。叶家连神阶都有了,更不会稀罕神图。”

一直缩在一边的小六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我们试一下好不好?”

“我……”

“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这!”

小六是真的很想回家。她又疼又困又饿又怕。她想爸爸妈妈,想海哥哥了。如果他们找不到自己,那她得靠自己的努力回去。

她已经是个英语有望及格的猎魔师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小胖子看她如此坚定,被感染到了一点干劲。

“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试试就试试,总比干坐着等死强。”

裴岁颔首,拉着三人盘腿坐成了一个圈。

裴家的“摇骰子”,需要以血为媒介。此处刚好就有这么多死兔子的血,而且三眼兔受到断界灵气充沛的环境影响,体内蕴含了召唤所需要的大量灵气。

裴岁估算了一下,按正常概率,这里的兔子血只够他随机出大约三分之二的图腾,剩下的就看命了。

为了避免他一个人黑拖累一队人,选“骰子”的时候大家轮流抽。

“我的精神力只够支撑这一轮,若组合神图失败的话,需要休息一天左右才能恢复。我想你们也饿了,再过一天估计都得虚脱过去。这一次要是不成功,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两人点点头,其实心里虚得很。

胡逻伯才不到十二岁,学习和练习的机会都很有限。

小六压根不知道吟唱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

就连她怀里唯一幸存的兔子也很慌。这些人类刚才说什么?这是要干什么?冲出去吗?请把它先放下好吗?它还不想死。意识不对接的时候语言不通真要命!

裴岁垂着眼,右手食指点向地上的兔血,向上带起。兔血在地上凝成弹珠大小的球状物,随着他的手升起而浮空。

他的双瞳化成了淡金色,血球周围形成了环状的淡金色气流,将血球内部缓缓涌出的金色颗粒抽离。直到血球完全消失,这股气流已成一定规模。

淡金色的气流加速旋转,其中部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把这些气流抽入压缩到了极致。

一时间,眼前的气流已彻底消失,风平浪静。

“失败了?”

第二十九章 欧皇的相对论(强推第一更)

一个金色的立体图腾猛然从虚空中膨胀而出。不知何故,小六觉得这个图腾是一个文字。

它的一笔一划都呈现着完美的弧度。小六从未见过三维立体的文字,不禁凑近了些。

小胖子胡逻伯也恍然地看着它,无意识地伸出自己的食指,在那些纹路上描画。图腾在他的加持下拥有了实体。

小六越看越觉得这图腾眼熟,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个文字闪过她的脑海,呼之欲出。

“光!”她呼唤道。

她的声音如掷石入水惊起涟漪,图腾有了一丝波动,却不见进一步的变化。

裴岁冒着冷汗,用低哑的声音提醒道:“聚集你的精气神,再试一次。”他强忍着让他眩晕的虚脱感,以他的身体状况要支撑神级的威压实在太勉强了。

小六想起自己身体里的暖流,一边呼唤,一边试图牵引暖流涌向图腾。图腾如同饿了很久的狼,不但吞噬了她输入的,还反向抽出她体内的暖流。

刹那间,她觉得快被抽干了,眼前发黑,透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倒下去。

裴岁伸手扶住了她,提点道: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华聚顶,百劫不侵。”

小六完全听不懂他在哔叨啥,只觉得快要窒息了,张大嘴想呼吸,可那仿若杯水车薪,并不管用。

“要是身上每一处都能呼吸就好了。”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一闪而过。

如同开窍了般,她的身体回应了她。清凉的气息从四肢百骸涌入,灌溉了枯竭的世界。千万泉眼汇聚在一起,充盈了溪流,汇聚成了金色的大河。向图腾奔涌而去。

图腾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浮木,从虚空中向着她的额心飞去。双方碰撞的一瞬间,图腾化作金色的颗粒四散,尽数纳入她的体内。

小六闭上眼,仿若置身于无尽虚空,金色的图腾悬浮其中,忽明忽暗。

“怎么没了?是不是失败了?”胡逻伯着急地问道。

“可能是成功了。”裴岁擦了一把冷汗,“我能感觉到它还在,但它已经不再吸取我的精神力了,应该是小六替我接管了它。”

“我脑子里好像有一个空间,它在那里呆着,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取出来。”小六抱着脑袋晃来晃去,似乎想把它晃出来。

裴岁点点头:“我爷爷只说叶家的吟唱是最后的步骤,没告诉我后面会怎样,也许那个空间就是神图的容器。只要它没消失,应该就对了。”

这一次,轮到胡逻伯来提拉血球,开出来的,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图腾。

裴岁扫了他一眼,把图腾散去了。

裴岁:“我该说你是欧皇呢?还是非酋呢?”

胡逻伯:???

裴岁:“要换作平时,抽到同一个图腾意味着第二轮技能释放可以叠加上一次的能力。可是现在我们要抽的是不一样的,请把你的欧洲血统收起来!”

小六笑了,胡逻伯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我也控制不住呀,平时抽奖就没中过。”

第三轮换小六来,抽到了一个“暗”。众人松了口气,这要是三连跪就得哭了。

三人看到了希望,干劲十足。

三个人当中,精神力消耗最大的是裴岁。这才到第三圈,他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在小胖子第三次抽到相同的图腾时,两人自觉地把他排除在外。于是胡逻伯成了三人中最轻松的那个。

直到裴岁实在撑不住停下,他们总算是抽到了三分之一。

裴岁靠在石壁上不一会就睡着了,他是真的累坏了,一点余力都没有留下。

裴岁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享受过“别人家的孩子”该有的童年。

相反,正因为他家规极为严格,他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堪为典范。这让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叛逆的孩子们对他极为反感。

裴家乃延续两千余年的望族,历史上人才辈出,至今仍有“将相接武、公侯一门”的盛名。身为神图三家之一的猎魔师世家裴氏,对子女的管教更是严格。

裴岁从小到大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观意志,他必须遵循大家长们的想法,就连未来的路,都被规划好了。

同学们皆知他在学校里数一数二,只觉得那是他运气好长了个好脑子。可谁又知道,别人商量着周末去哪里玩的时候,他只能埋头苦读。

他又何尝不羡慕那些成绩不好的同学?

裴家的能力需要强大的精气神为基础,因此除了学业外,他还得完成大家长布置的苦修。

唯有将意志炼到能承受神图的降临,才有暂时驾驭它的可能。人觊觎神的威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送葬了他们一生的欲求,以及孩子原本该有的欢乐童年。

他曾经很厌恶这一切,厌恶像一个扯线木偶一般,活着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直到遇到身旁的这两个人。

第一次,他被认真地期待着。

第一次,他觉得过去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次,他甚至恼火自己为何过去没有更努力一点。

一同完成第一个神图图腾的时候,他是激动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那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原来神明离自己如此近。

他不禁去想,当年赐下神图给神图三家先祖的那个神明,是因何选择了他们?

“我们是在裴家供奉的神明的祝福下诞生的。”

爷爷的话突然闪过他的脑袋。

他的心忍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

祂在注视着他们吗?祂会救他们吗?唤醒完整神图的时候,祂会降临吗?

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这么努力,才能往祂的方向靠近一小步。

这种渴望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你们想不想看到,被神明赋予我们先祖的,完整的神图?”裴岁的唇边带着笑容,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地在高兴着。

两人连忙点头。

怎么可能不想,那可是他们三家的本源啊。机缘巧合之下,两千余年后的他们,仅为家族中小辈的他们,将亲眼见证神明的祝福。

三人激动地跃跃欲试。可是不幸地,他们一连抽到六次“灭”,就连后来勉为其难地换小胖子来试也不好使。

他们泄气地靠在石墙上思考人生。

“爷有一个想法。”小胖子自我安慰道。

“你说赐予我们神图的那个神明,是不是故意让我们这么非啊?”

“爷平日里也没造什么孽,咋就那么倒霉呢?陪睡你也是的,是倒霉到了什么地步,才能睡着觉被劫走啊?还有你,怎么不打我们就打你呢?”

小六皱着眉头苦恼着:“如果一直抽到一样的,不如冲出去算了,不是说叠加有加成吗?”

裴岁突然惊坐起。

“如果我们再抽到灭,就冲出去!”

第三十章 帝王级叠加(强推第二更)

第七个重复的“灭”果然出现了。

这次,他没有遣散图腾,而是让小六收在了身体里。

接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抽到的都是“灭”。

“我觉得祂可能在举头三尺偷窥我们。”小六总结道。

“嘘!怎么能用偷窥这种大不敬的词!祂慈祥地看着我们才对。爷一个小学生都比你会说话。”胡逻伯急忙纠正,生怕这欧气被她膈应走了。

裴岁累得是话都说不出了,伸手比了个“一”。

胡逻伯装作没看懂,高兴地用力拍他肩膀:“好嘞,再来十个灭!”

“你歇会吧,一会再继续。”小六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他靠到墙上休息。

裴岁精疲力竭地闭上眼,可是还没等他躺稳,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脑袋狠狠地磕到了沙地上。

他忙睁开眼。只见他们已经被倒了出来,没有皮的兔子堆满了他们全身。

还未等他躲开向他急速爬来的巨大的断界蚂蚁,就听到身后小六那声响亮的“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毫无准备之下,他就遭遇了席卷而来沙尘和冲击波,三人连带着断界蚂蚁的残肢断臂一起被刮了老远。

等他们的冲势停下,天上开始下起了血兔子和坚硬的蚂蚁残肢,这要是直接砸在身上和被建筑材料砸到没什么区别。

裴岁已经站不起来了,抱着脑袋等着硬挨这一波,想不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子挡在了他的上方。

小胖子?

等沙尘小一点了,他睁开眼,果然看见灰头土脸的胡逻伯。

“六,灭不是这么用的。”裴岁用最后的力气对沙尘中准备丢第二发的小六喊道。

他很庆幸小六还知道丢出去,刚才那一下要是直接在他们脚下炸开,他偷偷写的小说就可以现在完本了。

图腾要是按小六这么用,以这自杀式的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裴家早玩完了。

裴岁:“灭是范围攻击,无法识别敌我。你要把它们引到一处丢,我们只有十二个灭,要是用完前没杀完,我们就跪了。”

“我们需要一个拉怪的!”胡逻伯“呸”了半天才把嘴里的沙子吐掉,话语落就看那两人同时看向他。

断界蚂蚁可不会让他们有时间慢慢家长里短。在经历刚才的突变后,它们已经搞清楚状况,向他们四面八方地包围过来。

“行行行,我拉!”

小胖子伸出双指在虚空中两三笔就勾画出了一个牛,扬手一扫,勾画之物就化作一头约有大象高的暗红色血牛。

他又用双指在左右手臂和双腿上画了一阵,一把抱起比他高很多的裴岁和惊魂未定的小六丢到牛背上,自己也跳了上去。

血牛毫无预兆地就撒蹄狂奔,溅起一地沙尘,惯性差点把没准备好的两人给甩下去,还好给小胖子拉了回来。

“战争图腾!”小胖子指着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得意地解释道。

裴岁第一次见到胡家人用这个,在他印象中以胡丹青为首的这个文豪世家是不崇尚用这么不“优雅”的方式解决问题的。

“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胡逻伯自豪地夸着自己。

为了称霸小学不惜另辟蹊径开发出了一个流派,裴岁都不知道该夸他是天才还是莽夫。

现在的小学生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这仇恨拉得妥妥的,视野范围内所有断界蚂蚁向他们奔涌而来。

“不行,还是太分散了。要么拉成一条直线,要么拉成这一个圆。”看着跑得到处都是的断界蚂蚁,裴岁很发愁。

“没问题,看我的!”小胖子拍了拍他的血牛,它开始遛着蚂蚁兜圈子,不多会就把它们聚集在了一起,甚至中部的蚂蚁因频繁转向出现了相互践踏。

“怎么样,我的真·血牛是不是很给力?这也是我研究出来的!”胡逻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这些技能,看着他俩赞叹的眼神,感觉虚荣心相当的满足。

裴岁算是对这个他原本不大看好的小学生刮目相看了。

小胖子才十二岁啊!以他这不走寻常路的思维方式和惊世骇俗的天赋,再让他长大点边境观察办又得多一个怪物级猎魔师。

裴岁看着已经成型的蚂蚁团:“差不多可以了。小六,你要预判和瞄准它们的中心,然后把剩下的十二个灭一起叠加放出来。”

“怎么预判?”这是最让小六发愁的事。就算现在他们坐在大象高的牛背上,她也看不出中心在哪啊。

裴岁也很发愁,蚂蚁体型和规模都太大了,视野受阻,确实很难瞄准。

“除非你能飞上去,在空中使用轻字图腾浮空,就能找到圆心了。问题是怎么……”

他话未说完,胡逻伯就抓起小六往天上甩了出去!

“啊!!!!!!!!!!!!!!!!!!”

小六放声惨叫,还好她在就快下落时发动了“轻”。

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啊!!!小六在心里哀嚎。现在的小学生怎么这么可怕!

但她也没时间生气了,找准圆心就把剩余的“灭”一次过念了出来。

身前扑涌而出的重叠的图腾快速膨胀,怕炸死自己的小六急忙一拳把它往蚂蚁团的中心打下去。

图腾直接被打坠到沙地里,小六捂着耳朵等着,再往下看看这距离太近了啊,“灭”可没规定不往上炸啊。

惊慌之下,想起自己还有个“向”,忙念出来用了,虚空一踏往天上冲去。

未等她飞到最高处,脚下的“灭”已经爆发。冲击波一瞬间把所有断界蚂蚁碾至碎沫,巨响把小六的耳朵都炸蒙了。强光和卷起的碎屑刺伤了她的双眼。

冲击波并未放过上空的她,眼看就要把她也卷进去,身体周围突然伸腾起一道柔光把她包围住了。

原来是“守”字图腾被她本能地呼唤出,缓冲了致命的伤害。但是这个图腾未经过小六体内的金色脉络的滋养,发育不全,能力也因此打了很大折扣。

等爆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小六已经处于又聋又瞎满身是伤的状态了。

“终于结束了!”虽然已经疼得麻木了,她还是感到很开心。

回去后,她也可以自豪地告诉爸爸妈妈,她也是个能保护自己和同伴的猎魔师了!

她的英语终于能及格了!

原来她并没有辱没自己的血统,一直被身边人瞧不起没有话语权的她,终于也能抬头挺胸做人了!

她总算名副其实地,可以当海哥哥的未婚妻了!

处于又瞎又聋知觉麻痹状态的她,并没有看到地面上惊恐地大声吼叫的两人。

一直隐藏身影在空中的的飞蚁足有卡车大,它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穷途末路的这一刻,甚至不惜以自己全部下属作诱饵。

利爪挥下,轻易地打破已无力支撑的“守”,洞穿了小六的心脏。

第三十一章 生命的过客(强推第一更)

跨过玄门,四角白鹿驻足于谢龙池的后山。

以人身突破空间的距离限制,需要消耗巨大的精气神。叶老太太本不必如此的,可她太想见到龙神了。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啊!

她并不担心那位龙神的死对头会对初醒的龙神做什么。虽然祂与龙神敌对,但两位的恩怨情仇好说也有两千五百多年了,早就从最初的不死不休变成一种习惯。

那两位仿佛宿命一般的一百年一次的相遇,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慢慢消磨了彼此的仇恨。

这些想法是她从她的太婆那里听来的。

那年也是这样的冬春交际,在距离现在的谢龙池很遥远的后山处的山涧旁,有一汪很不起眼的小池。天上下着微雪,落进斑驳的水面。

白发皑皑的太婆温柔地看着池面。池里有太婆最思念的神祇,那位一生仅能见上几次的高高在上却温暖的存在。

祂赐予了叶家上千年的福泽,庇护着这个家族在一代一代王朝更替的战火中幸存延续。

先祖喜爱龙,引得龙垂首相见,可是他的政敌后人却伪造了“叶公好龙弃而还走”的故事贬低他。

至今,这段伪造的故事还被当作成语,出现在孩子们的课本上,让叶家的先祖和那位垂爱的龙神成为一段笑料。

他们殊不知先祖非但没有逃走,反而和这位温柔的龙神成为了生死之交。

龙神助其辉煌一生,让其名留青史,更是赐下了神图和长生咒于叶家后人。先祖与龙神约定,他将转生于叶家后人,与龙神再续前缘。

可惜,龙神这一等就是两千四百余年,祂等待的先祖,依旧没有回来。

从小,她就喜欢来这个池子等龙神醒来,那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种憧憬。

她的太婆告诉她,龙神病了,祂等不到先祖,得了一种就连永生的神祇也不能幸免的病。这病会侵蚀祂的神识,让祂堕落。唯有陷入百年的沉眠,才能让祂得有片刻的清醒。

后来她长大了,也懂了。这种病叫孤独。

祂等的人不回来,也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等来了,那还是同一个他吗?

没有谁能取代给予龙神七情六欲的先祖,就算是他的转生也不可以。

当她的丈夫过世,孩子过世,她活了115年,终于切身体会到龙神的孤独。那种身边的挚爱一个个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明明身边环绕了很多人,自己却逃不过回忆的束缚。

为什么自古修仙求羽化之人,都被要求先斩断七情六欲,要度尽人间劫难,才被允许踏入仙门。就是因为名为孤独的病,是连神祇都能杀死的可怕魔鬼啊。

可是龙神却没有砍断祂的过去,祂宁可就这么一直痛苦下去,也不愿意忘记祂记忆中的那个人类。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羁绊,才能做到啊。

叶老太太将一块龙纹白玉玦沉入池中,池水刹那间翻腾不已,簇拥着将玉玦送入池水深处。

山林静默了,似乎就连风都不敢惊扰了池水里的尊贵。

可是池水送上来并不是沉睡于地下深潭里的龙神,而是翻滚的血水。

叶老太太大惊失色,几千年来,从未听闻有此异状,难不成那位终于忍耐不住已对龙神下手了。

她心焦地往池水里俯视,却突感一阵心悸。猛然抬头,果然看见身旁原本已见略微春色的山林,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一时间天地间尽显死色。

她自知无法阻止这位带来死亡的神祇,却祭起了叶家最强的龙语。

滴水之恩,尚应泉涌相报,何况是领受了龙神数千年的庇护。叶家欠龙神太多太多了,就算祭上她的命又何如?115年,她早就活够了。

然而那位带来死亡的神祇却没有伤害她,破了她的龙语后就钻到池底去了,她甚至都未能看清那个黑色的身影。

叶老太太愣了愣,然后失笑道:“果然,你还是在乎祂的。”

四角白鹿缓步从她身后走来,担忧地看着已经平复的血色池水。

叶老太太轻轻抚平了它的紧张,拉着它向远处走去。

“走吧。也许能治好龙神孤独的,并不是咱们那位先祖的转世,而是这位几千年里一直跟祂纠缠不清的老对手。”

老太太骑上四角白鹿,向叶家的圣地疾驰而去。

她心里豁然开朗,只要龙神醒来,那位不跟祂闹腾,神图三家的孩子们就不会有事。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

小小的池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潭。

潭水冷彻,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就像祂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一样。

金纹白底的华丽衮服在深潭中舒展开,淡金色的长发散乱地漂浮着,左耳上的正是刚才沉落的龙纹白玉玦。

灵魂深处的剧痛麻痹了祂的神识,让祂向潭底深处坠落。神想死不容易,祂选择了在每次清醒的时候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一点点地杀死自己。

可是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却止住了祂的疼痛,让祂陷入迷离的神识恢复了清醒。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下坠的祂,把祂送进了一个比潭水更冷的怀抱。

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他回来了吗?”

祂在心里问自己。

“他回来了!”

这一丝丝的妄想让祂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上方小小的池水出口透下来了弱微的光。原来,这里并不是只有黑暗。

祂看到了一张和他有八分相似的脸,六分相似的双眼,他担忧地看着祂。

祂哭了。

神也是有眼泪的,祂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

祂紧紧拥抱了眼前的人,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祂此刻的喜悦。

就像渴望甜食的孩子突然得到一屋子的糖果,就像丢失珍宝的守财奴寻回家传的宝藏,就像太阳与月亮终于在天空中拥抱,哪怕会留下一地凡尘的恐慌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仿佛这数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意义。那些逝去的日日夜夜,这深潭也装不下的思念和眷恋,在此刻都有了去处。

“孤终于等到你了!”

被世人敬仰的神祇露出祂最脆弱的一面。这一刻,祂不过是一个被孤独熬坏了的可怜人,终于到达了无尽独行的终点。

终点处有光、有温柔的怀抱,还有全世界也换不回的那个人。

第三十二章 我不是他(强推第二更)

赤纹黑底的衮服和金纹白底的衮服在潭水中纠缠在一起。

他心想,这家伙是病得有多重,才把自己和叶氏混淆?难道是因为邢玥和叶海的灵魂融合了?难道叶海就是祂要等的人?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祂要是知道真相,怕是拼得山河变色也会和他不死不休的。所以还是别告诉祂了,也许以后有办法把叶海的灵魂重新分离出来。

他原本是想来刁难一下祂的,怎么知道看祂这样,竟然忍不住进来了。

“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他们的恩怨还未了,他怎么可以让祂就这么陨落了。

怀里的神祇乖巧地颔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当他带着祂浮出水面时,他还是震惊了。

刚才受到他影响枯败的山林,竟然随着祂的苏醒爆发出生命的繁荣。

枯木长出新芽,第一朵花在祂的注视下盛放了。山岚有了暖意,阳光从云层背后露出脸来,虫鸟再次欢声雀跃。

仿佛世间万物都被祂的快乐感染了,倾尽全力在庆贺着祂思念之人的归来。

祂淡金色的双眸期待地看着他,眼里心里都是笑意。

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感。那个承包了祂所有渴望和爱意的人该是有多幸运啊,他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神祇心甘情愿地忍耐数千年的孤独,只为了一个不可能的重逢。

那份喜悦甚至麻痹了祂的判断,让祂忽略他的气息和穿着服饰,那并不是人间寻常的穿着。

可惜祂的眼神穿过他,看的是他灵魂深处另一个他不熟悉的身影。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孤独。

然后他便想起,有这么一个小女孩,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那个在背后拥抱他,对他说出让他感动的誓言的那个小家伙。

“海哥哥,我是为了成为你的妻子而出生的。”

对了,他把那个小家伙丢去历练了。

他对这个小未婚妻的感情很复杂,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受到了另一个意识的影响,有时候他也搞不清楚这是哪个他的想法。

这种感情他从未经历过,但意外地没有产生排斥感,于是在处理和小六的关系时他会更随心所欲一些。

他对叶海的身份很满意,也打算继续扮演下去。他未曾对她逢场作戏,她的誓言也是发自肺腑。可是他不得不把她算入棋局,想当他的伴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看看眼前这个前车之鉴,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他可不想成为另一个等疯的傻子。

只是现在给她的题目有一点超纲了,“黑森林”里似乎还有别的存在,想要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分一杯羹。

在他们俩完全恢复前,需要低调慎重些。

“御礼,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眯眯眼,笑着对怀中圣洁的神祇柔声哄道。

“当然。”

神祇幸福地笑眯了眼,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

春神过境,追着冬神的身影,却永远也追不上。

祂的身影拂过山川河流,突然驻足于距离叶家圣地不远处的大山上。只因祂看到了不属于人间的生物,那些斗志昂扬的三眼兔们。

三眼兔遇到了强大的敌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把一个年幼一些的女孩护在了身后。

四散的兔子尸体和五个男孩的残躯把山河染红了,他们的血肉将来会化作大山的养料,滋养孕育出新的生命。

祂本不该停下,但是这场厮杀太过惨烈,让祂不禁好奇。

这片土地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战斗了。

“看一看再走吧。反正那个冷酷的家伙也不会真的跑远。”祂对自己说道。

两个女孩所在的第三组,就剩下了她们二人。对于这场战斗,苏红红早有觉悟,可是那对刚满十八不久的霍妮来说,还是太早了。

妮子被带到仁义协会的时候还很小,她并不记得自己的双亲是怎么死去的。她从小就接受了仁义协会的复仇者教育。大家的仇恨感染了她,她便牢牢记住了那些同伴们对家人的思念和对边境观察办的仇恨。

把同伴的思念,当成自己的思念,把同伴的仇恨,当成自己的仇恨,她以此作为自己没有亲人的一种心理补偿。

苏红红的七只风狸杀红了眼,周身螺旋环绕的风刃能轻易地割开三眼兔的皮肉,但三眼兔也不是善茬,能在人类的围猎下存活至今,自然有它们的本事。

它们没有强悍的肉身,却有接近音速的敏捷。上下齿高速摩擦,发出的音波不但能扰乱目标的感知产生幻觉,还能通过回声进行定位。

存活的三眼兔依然很多,看似眼花缭乱的逃窜,实则是有序的战术。

“兔头”混在群兔中,边跑边发出音波指令。

风狸的常规作战方式是先隐藏自身,再进行闪现式突袭,可是光学性隐藏手段在面对三眼兔的定位能力时是无效的。

于是它们只能用硬碰硬的方式。第一次面对数量如此恐怖的低阶魔,苏妮妮自知凶多吉少。

可她一步也不会退,一步也不能退。

霍妮的能力是虫,并非寻常的大型甲壳生物,而是类似于蛊的能力。

苏红红的风狸将携带着虫卵的风扩散出去,只要撑过最初的生长期,等虫魔成熟,就是这些兔子的死期。

但若是在此之前妮子死了,或者受到了兔子们的幻觉攻击的干扰,失去精神力来源供应的虫魔就会沦为三眼兔体内吞噬体的食物。

这是一场时间的争夺战,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别无二选。

兔子们在适应了风狸的攻击后马上改变了打法。它们的第三只眼才是它们平日里猎食断界植物和虫类的主要手段。

在“兔头”的呼唤声中,所有高速奔跑中的兔子睁大了它们的第三只眼睛,瞳内充血如红月,发出莹莹的光。

一只风狸偏离了它原本的方向,尖声惨叫着向另一只风狸冲去。身前的风狸躲闪不及,双方身边环绕的风刃瞬间把对方削为碎肉。

苏红红心下一惊,忙把风狸分散,各负责一个方位。一边防守,一边试图进攻。

兔子们再次迅速地调整了打法。它们分了一部分兔子吸引了剩余五只的注意力,把风狸往外侧引。一部分兔子趁着两人不注意钻进了地下。

苏红红疏忽了。她知道的断界生物里,虽然有寄居于地下的,但她忘记了寄居于地上的三眼兔是会打洞的。兔子们一开始的硬碰硬也是为了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只有地面上的攻击手段。

从她们下方猛然窜出的三眼兔前仆后继地咬烂了她的右腿,在她使用风咒将兔子们撕碎后,有些兔子的嘴巴依然紧紧咬着她,哪怕只剩下血淋淋的头颅。

也就在她低头向右腿方向施咒的刹那,身后的霍妮就被另一个方向地底猛然出现的另一批三眼兔咬住了。

苏红红撕碎了右边的兔子马上去救霍妮,可是为时已晚。这轮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攻击,虽然没让她们丢掉性命,却也让她们伤痕累累了。

第三十三章 九死一生(强推第一更)

三眼兔的“红月”是有释放间隔的,它们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精神力。

恢复时间和兔子数量有关,刚才对付另外五人的时候,它们已经损失了太多同伴。同时它们体内快速成长的虫魔也在侵蚀着它们的精神力。

时间不多了!

霍妮没有爆发性的防御手段。刚才被咬的那一瞬间,她引爆了扑向它的三眼兔体内的虫魔,这种自毁性手段不到最后她都不会拿出来。

虫魔自爆只能暂时麻痹对方的神志,体内不再有虫魔的兔子还得重新种虫卵,计时又得重新开始。而且她发现,哪怕它们被麻痹了,也没有停止攻击。

失神的兔眼里仿佛有一颗不死不灭的英魂,把复仇之火牢牢地刻进了它们的肉身。

以己身之死,换全族未来。仿佛死了一只兔子,还有千千万万只兔子冲上前来。

那种无坚不摧的意志,让她们震撼了。

可她们也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死去啊!

这条路通往同伴们前进的方向,被安排在最外围必经之路上的他们,是保护同伴们实现他们多年夙愿的第一道防线。

苏红红下定了决心。

“妮子,引爆。”

霍妮瞬间引爆了所有三眼兔体内的虫魔。

苏红红以血点眉心,发动了她最强力的风咒。

剩余的五只风狸迅速收拢,将身边的风刃和气旋合并。以苏红红和霍妮为核心一瞬间向外以超过音速的方式扩散出去。

“横扫千军!”

几公里范围内草木尽断,轰鸣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山野间被血染红了,四处皆是被拦腰斩断的三眼兔。

“赢了?”

苏红红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下一刻一阵强烈的恐惧从她心中升起,等她反应过来引动风咒防御的时候,只够护住了一半霍妮。

剩余的五只风狸为了发动“横扫千军”必须聚集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兔子能躲过这个技能。却不料五只风狸在释放完就同时被控住往下砸,连着它们体表自带的防御性风刃也一起带了下来。

防御性风刃比攻击性风刃弱,风狸因其自身抗性不会受到太大伤害,可是对人类来说仍然是致命的。

肉体凡胎的霍妮瞬间就剩下了半个身子,双眼死不瞑目地睁着。就连苏红红的右脚也因为这一击而被削断了,血液如泉涌而出。

原来刚才霍妮引爆虫魔的时候,自知命不久矣的三眼兔们,本能地把自己最后的精神力通过三眼科特有的精神网络传送给了“兔头”。其他尚有余力的三眼兔和“兔头”一起迅速钻进了地下。

一时间“兔头”有了再次发动“红月”的精神力。

在两人自以为赢了的时候,“兔头”没有辜负那些牺牲了自己的同伴们,再取一血。

“只剩下四十六只战士了。”

“兔头”的心在滴血,这些勇敢的战士们都是它眼看着长大的呀,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它的血亲。

“兔头”也曾问过这些孩子们,为了一百零六只生存希望渺茫的同伴,牺牲掉几倍数量的同伴,真的值吗?

可是它的同伴们眼神坚定地告诉它:

“三眼兔永不认输!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

“因为它们是三眼兔中最勇敢,最优秀的战士!因为它们是挡在同胞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荣耀之子,宁可站着死,不作背月奴!”

在被选为三眼兔战士的时候,它们已经告别了温暖的巢穴。

它们承受了族人崇拜的目光,也承受了一颗炽热的勇敢之心。

“兔头”在三眼兔的精神网络中高声呼喊道:

“血债血偿!”

其他存活的兔子亦同时高声回应道。

“血债血偿!!!”

靠着仅剩的一条左腿,苏红红艰难地站的起来。

一只较大的风狸迅速膨胀,升级为可以供她乘坐的坐骑。

风狸并非体型巨大的魔,本是无法承载一个人类的重量。它突破极限的做法也意味着,它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救这位被它认可的女孩。

苏红红一直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挣扎地爬上了大风狸,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落在大风狸的毛发上。

大风狸身上的风刃与她的属性在膨胀时发生了高度同化,现在它体表自带的风刃已经无法伤害她了。

虽然依然飞不了太高,大风狸依然成功托起了苏红红。另外四只在她的脚边环绕,似乎在为大风狸和她打气。

“谢谢,谢谢你们。”她大声哭喊道。

风狸们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我们很高兴遇到了你。感谢你选择了我们,让我们看到这个世界美丽的阳光。”

“红红,加油啊!”

“一起战斗到最后吧!”

“来生,我们还作好朋友。”

风狸发出悲鸣,整个山林中的风仿佛都受到了感染,呜咽着填补着此处灵气的空缺。

这是风狸们最后的拼命手段。以自己的生命与天地作交易,极限性提升它们的控风能力。

风狸和三眼兔都是断界的魔中最弱小的一种。可是弱小者也有弱小者的尊严。为了守护挚爱,为了守护同伴,再弱小的生命,也能爆发出生命的奇迹。

潘多拉宝盒中神明最“仁慈”的馈赠——“爱”与“希望”之光,在这些弱小的生命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就连旁观的春神都为此而动容了。

三眼兔最后的进攻开始了。没有对空能力的它们绝对不能让苏红红飞起来。一旦让她达到十米以上的高度,兔子们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断界中也有不少数量庞大的飞行植物和虫类,常年与这些食物打交道的三眼兔也学会了如何利用它们。

通过摩擦上下齿,它们用它们的语言念出了传承的咒文。

“兔头”用悲伤的眼神环视了一圈那些死去的战士们。

每一个烈士的遗体本该被带回去,在祭奠中接受神通兔的悼词,然后在兔民的悲鸣中被送往荣耀的殿堂。

然而现在,它们若是不用此招,怕是没有任何兔子能活着把大家送回去了。

兔子的尸体散发出黑色的烟尘,翻滚着吞噬了它们的血肉,无数的黑色植物以此为养分疯长。比钢铁更锋利的藤蔓席卷向天空中的风狸和苏红红。

断界植物,“疯骨”!

第三十四章 荣光葬礼(强推第二更)

三眼兔此起彼伏的牙齿摩擦声激活了疯骨的意识。

初生的疯骨吸收了死去兔子的精神体,也继承了它们的执念。

三眼兔是相信“来世”的,它们相信荣耀的逝去能让它们转生为更伟大的战士。可是和疯骨融合,意味着它们将失去转生的机会。

疯骨的寿命很短,它死去时,那些被融合的兔子们就形神俱灭了。

木已成舟,绝无退路!

被激活的疯骨一边疯长,一边用坚硬的藤蔓疯狂抽打试图往天上飞去的风狸们。藤蔓上的倒刺甚至比风刃还锋利,倒刺与风刃碰撞的时候竟然冒出了火星。

眼看风狸们赌上性命换来的优势就要消耗殆尽,苏红红憋了满腔怒火。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性格,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恢复了足够精神力。

环绕着大风狸的四只小风狸开始向中心靠拢。

苏红红放空意识,风吹散了她束起的长发。那枚红花发卡“啪”地一声绷断了,她猛然睁眼。

脑海中的记忆如电影一般按下了播放键,然后噶然而止。

记忆中那个腼腆的小女孩,总是追在她的身后。

“红红,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不可以!”

“红红,我把我最喜欢的红花发卡给你,当我的朋友吧。”

“滚!”

“红红,我会为你报仇的,你是我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并不是想说这个。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失去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所以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在乎的话,失去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那个腼腆的小女孩拧着裙角,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的风吹起了我的虫,我的虫乘坐着你的风,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好朋友啊!”

苏红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妮子,你可不要走远了。”

“黄泉路上,等等我!”

兔子们还以为她又要释放“横扫千军”,急忙钻进地下。

可是她没有,大风狸一边驮着她一边反击,已经力竭了。几百棵疯骨真的把他们逼上了绝路。

她双手作祈祷状,深吸一口气,将她最后的精气神送往掌心处的小空间。

空间级风语咒,“荣光葬礼”!

以她掌心为圆点,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就把她和风狸吸了进去,连带着群魔乱舞的疯骨也被连根拔起。

刹那间,仿佛凭空诞生了一个迷你黑洞,疯狂地吞噬周围的一切,挤压至粉碎。

然后如同回放一般,瞬间又炸裂开来。冲击波撼动了整个山林,波及范围内寸草不生。

包括躲藏在地表的三眼兔皆不能幸免,地上被炸出了一个狰狞的深坑。

春神被这悲壮的一幕惊呆了,等祂缓过神来,忍不住飞到了这深坑的上方。

祂悲悯地看着这片经历了惨烈战争的大地,为那些为了“爱”而逝去的生命感到无尽的惋惜。

突然,祂发现深坑中的某处土里,冒出了一个满身都是血液和污秽的三眼兔。

三眼兔之主,“兔头”?

它还活着?

再看看包裹在它身上的,是层层叠叠残破的三眼兔尸体。三十多只兔子在自知绝路之时,选择了挺身保护它们的领袖。

独活的“兔头”连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它抱着同伴的尸体发出无声的痛哭。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落下了一片红色的花瓣,随着重新吹拂的山岚,落在了“兔头”的身上。

沉浸于痛苦的它并没有发现,它的伤势开始缓慢地恢复。

春神忧伤地乘风而去,留下了祂对生命的敬意。

……

山林间轰动的一击引起了陆北辰的注意。

徐爷的昼鸣雀带来了战果:敌方第三组团灭;三眼兔除“兔头”外全军覆没;“兔头”得到春神的“乱花诀”;后勤组已到位,“兔头”和阵亡的三眼兔已送往后方。

陆北辰悄悄看了一眼在一旁喝着茶的徐爷。

“您是如何算到,春神会出手的?”陆北辰问道。

虽说他已接过指挥权,但徐爷先前的安排一切照旧,包括明知道会两败俱伤还硬送三眼兔大军去面对敌方的第三组人肉炸弹。

“龙神每一百年会被春神唤醒一次。叶家老太太不在此处,自然是龙神醒了。祂沉眠之处离叶家圣地不远,春神定然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徐爷抖开折扇,气定神闲地问道,“怎么?觉得我狠?”

陆北辰没有回答,这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它们面对的不过是十八组中的其中一组,而这十八组不过是敌方的其中一步棋而已。”

“它们确实很惨烈,但是不经历这一场,它们不会真正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

“只有让它们痛了,恨了,才能在将来的道路上和我们不离不弃地走下去。”

“六年前,它们帮我们是情义。今后,它们与我们并肩是……”

陆北辰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徐爷的话。

“可是您这么做和制造人肉炸弹的敌方有什么区别?”

徐爷冷笑一声:“对,没区别。但这就是战争!”

“所谓和平,从来都是踏着鲜血和痛苦走出来的。敌人的,友军的,甚至是自己人的!”

“陆北辰,能笑到最后的种族才有资格繁衍后代!”

徐爷从椅子上站起身,摇着他的折扇离开了。他要去探望幸存的“兔头”,现在才是谈建交的最佳时期。

他若真想稳赢,让“兔头”带来的大军可就绝对不是这个数量了。如他所计算的那样,只有“兔头”活了下来。

在关乎种族存亡的战术布局中,“仁义”只是一个必须的面具。

“北辰呐。‘正义’,只存在于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中啊!”

……

仁义协会的总部设立在一个闭塞的小村庄。会长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村子不大,人也不多,村民们只知道这个平时还会自己下地干活的老太太是个很有钱的慈善家。她养了很多孩子,每个都成长得很有出息的模样。

全村人都夸老太太心肠好,她出钱修学校、修路,但村子里可没人敢因此就跑到她那觊觎更多的钱财。

老太太刚来的那几年村里闹了蛊灾,有不少凶悍之人得病死了。老太太却不计前嫌,出资把那些以前算计过她的人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的。还请来了医生买来了药材,把大部分得病的人都治好了。

村里人感激涕零,都觉得这老太太是上天派来的活神仙。

孩子们都喊她“妈妈”,于是村里人也称呼她为“古月妈妈”。

据说昨天古月妈妈把孩子们送去旅行了,古月妈妈站在村子口挥了很久很久的手,直到人影早就看不见了,她还在那里看着,抹着眼泪。

可是就在今天,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竟然被人发现全身是血的倒在了自家院子里。

第三十五章 换皮(强推第一更)

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到边境观察办,就连前线奋战的仁义协会派来的剩余十六组人也未能知晓。

第一个发现古月妈妈惨遭毒手的人,是住在山脚下的赵嫂,她家地处本来就偏僻,古月妈妈住得更偏僻。

小村子自打十几年前蛊灾后就邻里和谐,赵嫂因为住得近,总是去古月妈妈那里串门唠点家长里短。

村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妇人家平日里吃吃零食唠唠嗑就很满足了。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串门。刚走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就看见血染了一院子,古月妈妈满身是血地倒在院子门口。她吓得撒腿就跑,把村里强壮的男人都喊来了。

当时古月妈妈还剩一口气,念叨着要给孩子打电话。

赵嫂忙按她说的号码拨了过去,可是电话刚拿来,古月妈妈就断气了。

他们把古月妈妈暂时安置在床上,派人去报了案,并且通知各家各户关好门窗注意安全。剩余的男人就守在古月妈妈的院子里。

村民们愤怒地嚷嚷:“什么年代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杀谁不好,居然杀的是古月妈妈!

村子的新路还没有修好,学校也需要资金,以后大家有什么急用钱的事也不能找古月妈妈帮忙了。这一下就断了全村人的命根子,实在可气。男人信誓旦旦要抓住凶手。

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十六岁双马尾的女孩站在了院子门前,她是古月妈妈的亲孙女。古月妈妈养了那么多孩子,这是唯一的一个血亲,却也是最不常出现的一个。

上一次赵嫂看见这丫头,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原来老太太临死前最惦记的还是她。

“奶奶有留下什么话吗?”小丫头片子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散发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冷静。

赵嫂回忆起古月妈妈那句奇怪的遗憾:“她说被狗反咬了一口,让你带着她的尸体赶紧走。”

小丫头二话不说地掏出了一沓钱塞给赵嫂。

“麻烦阿姨帮忙打点一下奶奶的后事,尸体我要带走。如有人问起,就说我受不了打击,想自己找地方安葬她。”

赵嫂不明白女孩为何要这么做,但她看看手里那一沓票子,少说也有几万块呀!她赶紧点点头,其他男人也应了此事,张她保证这葬礼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女孩用床单裹起古月妈妈背着走了。

众人撼于她不容犹疑的气场,直到她走出远门才想起,她不想抓住那个杀死她奶奶的凶手么?怎么这就走了?

“会不会是古月妈妈的钱来路不明,被仇家杀了?”一个男人说出了他的担忧。

众人心惊,怕被连累。

能悄无声息潜入村子把人杀掉,就看这院子里血肉横飞的架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尸体已被带走,他们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赶紧回家大门紧锁等风头过了再说。

想想那条古月妈妈出资修的路,他们曾出于感激命名为古月路,现在看来,这路也得换名字了。

古月之死,果然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

穿制服的人来问询了一圈,就来了更多穿制服的人。他们把所有古月妈妈以前给他们的东西都收缴了,连房产都拉起了警戒线圈起来做调查。每家每户都被提去问话,一问就是大半天。

又过了小半天,古月妈妈的东西被分类带走。一个纯黑色的不明材质的盒子被送到了陆北辰的面前。

“梦魇果实。偷猎者就是用这个放倒了神图三家的孩子们。”陆北辰笃定地说道。

“我不认为仁义协会有本事拿到这种东西。”徐爷摇着折扇,他和“兔头”的建交很顺利,此刻心情好的不得了。“你猜猜那只黄鼠狼装死是想去哪?”

“这么多年了,她培养的肯定不止这批炮灰。她不过就是换张人皮换个地方继续。”陆北辰将空盒子放回桌子上,“听说偷猎者的爪牙已经探到断界祭坛的位置了。”

徐爷:“不奇怪,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路子。”

陆北辰:“陆明他们快到了吗?”

徐爷:“刚才孩子们离开了虚空石,和断界兵蚁干了一架,留下一地蚂蚁的尸骸后就不见了。没有找到指挥飞蚁的尸体,他们有可能是被飞蚁带走了。”

徐爷的昼鸣雀有白羽和黑羽两种。白羽可直接用于人类世界的搜索。黑羽化火自焚至灰烬后,黑羽的精神体能直接突破虚空限制进入断界进行探索。

陆北辰:“没去祭坛?”

徐爷叹了口气:“它们原本是要去的,中途把货卸了,然后改道了。”

“如果孩子们知道使用神图的方法,对方也不可能坐视他们蓄力。对方熟悉神图,能和断界蚂蚁沟通,还有仁义协会和偷猎者的人脉,熟悉我们的主战力,对方会是什么来头?”

陆北辰:“要么神图三家里出了叛徒,要么我们这里有内鬼。不管是哪种,都能确定一件事,那边来‘人’了。”

“为李达出谋划策去抢叶家长生咒的那个不见踪影的幕后操手,可能也与此事有关。我不相信巧合。”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被绑的会是三个孩子。如果他们是为了解放断界祭坛里的东西而需要神图的能力,为何不选择精气神都更充足的成年人?

以这几个孩子的能力,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能拼上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徐爷看着重新调查的结果,指着血液样本上的“x”问道:“这是什么?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一项。”

陆北辰:“这是自从世初出现之后,新出生的家族后代血液内出现的新物质。研究院那边暂时还没有搞懂这是什么东西,目前看来对他们的体质不但无害,反而有增进能力的作用。”

徐爷:“就是你们总在说的那个未知成分阳性?”

陆北辰颔首:“是的,xplus。这三个孩子体内,都含有这个成分。恰巧在这一代神图三家的孩子里,只有这三个人同时满足了能力觉醒和体内有xplus的条件。”

徐爷看看时间,最年长的裴岁也是1995出生的,小六1996,另一个就更小了。

徐爷放下文件,闭上双眼思考着:“你说,会不会1995年那次大动乱,也是有‘人’安排好的?几天前,对方以长生咒做诱,利用李达进攻叶家,就是为了唤醒叶家新一代中,年级最大的拥有未知成分阳性的小六?”

陆北辰:“为了以防万一,今后我们恐怕需要把这些体内有xplus的孩子们集中起来观察。”

“那就办个学校吧,把研究院的人手调一部分过去。”徐爷拍了板。

“尽量不要做得太难看,避免引起各世家的恐慌。”

说完徐爷就不再说话了,他需要重新查看一次黑羽们的调查记录。黑羽在现场感受到了小六死亡时散发出来的负能量残留,这不符合他们一开始的推测。

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让断界飞蚁不惜放弃了去祭坛的计划,甚至动手杀死了对方计划中最关键的神图三家继承人?

第三十六章 魍魉之谷(强推第二更)

黑羽咒鸣雀探索的结果并没有错,小六被断界飞蚁致命的一击穿透了心脏,当场就毙命了。

卡车大的飞蚁串着小六的尸体,抓走了地上试图反抗的剩余两人。

飞蚁在空中高速飞行了很久,才把两人加一尸体丢进了一个山谷里。谷中虫鸣不止,却未见虫影,这里并非断界飞蚁的巢穴。

裴岁早就力竭晕了过去,小胖子胡逻伯曾借助“战争图腾”跟飞蚁干过一架,结果就是他不但无法对飞蚁的重甲壳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还送掉了大半条命。

胡逻伯昏睡了很久才醒过来,浑身都疼得难受。再看看旁边一个晕死过去一个彻底凉了的,悲从中来。

断界没有太阳,大得仿佛没有边际,四处都是层层浓雾。等边境观察办搜索到这里,苟延残喘的两人估计都已经渴死饿死了。

胡逻伯有气无力地半睁着双眼,躺在乱石堆中,呆滞地看着能见度不高的天空中,那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去的雾气。

虫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大概再过一会,他们就会被虫魔们发现,万蛊噬身,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胡小胖子不想死,他还有很多梦想还没有实现。

泼墨胡家,重文如命。其家族子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代嫡系旁支皆出过大文豪。

儒雅端庄是胡家的家训。说话需温吞礼貌,办事不急不躁,举手投足得有读书人的风度。

而胡家的能力正好把这份风雅衬托得淋漓尽致。

被盛赞为泼墨圣手的胡家现任家主胡丹青的书房中,挂着世代相传的画作《幽兰御礼》。

画中有题字:“泼墨成花,一笔一世界。”

胡逻伯小时候,曾见过他爷爷与一位好友的切磋,那场面让他至今难忘。

胡家的技能释放无需用笔,却好用笔。宋代的一任家主留下来了一只金竹宣笔,从未开墨,仅做武器使用。

胡丹青笔尖轻佻,天地为宣,精气神为墨,金竹为笔。笔锋大开大合间,视万千攻势于无物。以软香柔玉,克雷霆万钧。

他便那样立在原地,寸步未移,却自成一方世界。

好友拍手叫绝,胡丹青含笑,收笔入袖。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然而这些跟胡逻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从名字开始就是bug一般的存在,自打出生就在胡家掀起了惊涛骇浪。

胡逻伯的妈妈长得不算好看,于是胡逻伯也长得离“君子”这个定义有点偏。

胡逻伯的妈妈长得略胖,于是胡逻伯也不瘦。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越吃越胖。

胡逻伯的妈妈是东北一代的世家,说话自带一股东北腔。说话特大气,是比男人还够意思的爷们。于是胡逻伯也养成了开口闭口就以“爷”自称的说话方式。

豪爽的女侠与翩翩君子,这对夫妻其实也算是胡家的一段佳话。看多了江南温婉的小女子,再看看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女侠,能让你感觉到一种生命的真实。

胡逻伯的妈妈遇见胡逻伯的爸爸的时候,就决定了以后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叫胡萝卜。直到给户口本上名字的时候,才受不了胡家的百般劝阻,改了个文艺一点的名字。

然而在胡家长大的胡逻伯并没有受到胡家君子之风的耳目渲染,反而往妈妈那头的血统越走越远。

他向往天高地阔的北方,想在妈妈描述的有很多牛羊马屎的草原上纵马狂奔,想吃现宰的牛羊,往火上一烤,“吱吱”地冒着油,撒点盐就吃,举起大碗的酒一干而尽。

晚上众人围着篝火欢歌纵舞,大声直白地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再和她的其他追求者痛快地打一架,赢的人潇洒地带着姑娘离去。

在他心目中,真正的男人不是细胳膊细腿的江南儒侠,而是像妈妈一样力大无穷,一拳一个的真汉子。

“真可惜,我看不到那样的北方了。”

胡逻伯在心里遗憾道。

他的妈妈跟胡家有约定,等胡逻伯过了十二岁生日再带他回娘家探亲,以便确保胡逻伯能更多地继承胡家的能力。

他期盼了十二年啊!就差那么几个月,他就离那方天地永远的失之交臂了。

“我不甘心!”

小胖子一鼓作气地坐了起来。

对啊,他一小大哥胡逻伯,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他还有隔壁小学的乐土未能收复,还有一班的校花没有追到,他的诡化符还没完成……

等等!诡化符,他怎么把这玩意给忘记了。

这玩意他从小学二年级开窍的时候就开始研究,直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妈妈家出马仙的请神能力加上爸爸家泼墨一笔成世界,能融合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使用过的自创招式“战争图腾”和“一笔封魔”中的蛮原血牛就是这个想法的雏形。

这个想法的升级版,就是“诡化符”。

如果请神的能力能请到各方仙家物怪未散亡魂,那能不能把小六的灵魂唤回来,再用胡家的能力“写”进她的尸体里,结合“战争图腾”的肉体强化能力,可不可以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但是他又不免有点担忧:“会不会不小心做出丧尸来啊?”

虫魔的声音越来越近,与其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被吞噬得尸骨无存,还不如整个丧尸出来,等回去了再让大人想办法解决。

可惜的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剩余的精气神根本无法支撑他完成这个计划。

他尝试了好几次都力竭失败了。

他又尝试消耗更大的“一笔封魔”想唤出蛮原血牛,一划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虫魔又更近了些,胡逻伯心一横。

确认断界飞蚁确实不在附近后,他把最后的精气神都用在了双腿和双臂的“战争图腾”上。一手一个,扛着人就跑。

虽然他伤势过重跑不快,但总比原地等死强。

未满十二岁的少年,忍着浑身的剧痛,忍着两个人的体重,忍着饥饿和绝望,愣是在乱石林立、危机四伏的魍魉之谷里,为三人的存活跑出了一线生机。

魍魉之谷的雾比别处更浓,能见度不过十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精疲力竭,“战争图腾”也失效了。忽然在半山腰的碎石堆里,他发现一个约两人宽的石洞。

洞中凉风拂出,还能听到一股微弱的流水声。

他很渴,可是他妈妈告诉过他,在野外,有水源的地方可能会有猛兽。任何生物都需要一定水分才能存活,尤其是在荒芜之地。

这里都是石头,连植被都没有,甚至连刚才紧追其后的虫魔都突然撤退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山洞里的水源可能隐藏了更大的危险。

他正想离开,背上死去的小六怀里钻出来一只被扒了皮的兔子,正是他们从死兔子堆里捞出来那只幸存的三眼兔。

它居然没死!

对哦,这小家伙身子小,那致命一击它可能躲过去了。后来情况危险,它就一直躲在小六怀里装死也是有可能的。

怎知这兔子竟然开口说起了人话,它用小六的声音说道:“咱们进去吧。”

胡逻伯:???

第三十七章 勇敢者的游戏(强推第一更)

“小六???”胡逻伯大惊道。

他刚才明明连第一个步骤“请神”都没能完成,小六的意识怎么就跑到兔子里去了。

她不会下半辈子都是兔子了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好像还是一只公兔子!

“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成兔子了,还继承了它的记忆。”小六沮丧的声音传来。

胡逻伯忍不住笑了。身边总算有了一个活人,他虽然力竭,但也看到了希望。

“别人重生都是飞黄腾达的开始,日天日地日神仙,为什么你会重生为没皮的兔子啊?这怕是史上最惨烈的重生了,你要去统治三眼兔开后宫吗?”

胡逻伯笑了很久才停下来。

“那只断界飞蚁呢?”小六问道。

胡逻伯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它把我们丢在了一个山谷就飞走了,直到我离开它都没有回来。”

小六不解:“它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胡逻伯耸肩:“也许它收到新的指令,也可能它想利用我们去做什么。”

小六点点兔头:“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这种荒芜之处,有水源的地方很有危险,最好别去。”胡逻伯准备给她科普一下野外求生常识。

“不会有危险的,这兔子的记忆里,这是魍魉之谷的一个中立泉水入口。”小六笃定地说道。

“中立泉水?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啊,还有安全区。”胡逻伯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小六解释道:“在断界的太阳还没有陨落前,这里还是神明庇佑之地。羲和神设下了在荒芜之地凡水源处不得死斗的法则。”

“后来羲和神陨落,这个法则却没有消失,这里依然是安全区。”

“难怪。”胡逻伯总算信了,“刚才虫魔追了我们一路,爷就说它们怎么突然就退了。”

小六:“这里的泉水,能治好我们的伤。断界的生物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回到这里,它们就能快速恢复。”

胡逻伯震惊了:“生命泉水?别告诉爷那水是蓝色的!”

“不是蓝色的呀,水当然是无色的。也不叫生命泉水,是羲和泉啦。”小六歪着兔脑袋看着他。突然,她恍然大悟,“你也玩魔兽争霸???”

“玩玩玩!!!当然玩!!童年啊!”胡逻伯激动不已,他当初电脑里第一个游戏就是魔兽争霸,“回去跟你联机大战三百回合!”

“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啊!”小六的兔眼里也看到了光,提到她最爱的游戏她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只兔子。

孩子就是这么神奇的一种生物,你让他干什么他都可以半死不活的,但是一提起游戏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能暂时忘却现实里的烦恼,得到真正的快乐。

这一代独生子女的生活很孤单,游戏陪伴了他们的成长。他们很多的朋友都是通过游戏联系起来的,就连在学校里,你不会玩游戏可能都无法融入到团体中去。

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甚至可以因为发现对方玩着同一款喜欢的游戏而瞬间变成至交好友。

游戏教会了这一代人很多东西,也带给了他们很多东西。

可是很多大人都把游戏当做残害青少年的毒瘤,只看到它坏的一面,却看不到它的好处。

两个绝望中孩子,竟然因为对一款游戏的渴望,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活着多好啊!

小胖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重新获得了力气,大步向洞内走去。

“你喜欢用哪个族?”小六激动地问道。

胡逻伯激动道:“四个都会,最喜欢用兽族吧,爷觉得剑圣很帅!你呢?”

“undead!必须的!”小六也打开了话匣子,在她孤僻的童年里,胡逻伯是除了海哥哥外,第一个愿意和她畅谈魔兽的朋友,“我喜欢阿尔萨斯,忍常人所不能忍,走常人不敢走的路。帅爆了!”

小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竟然把小胖子当成朋友了。那小胖子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胡逻伯完全陷入到了游戏模式:“对对,阿尔萨斯也很帅!爷觉得啊,里面那个就是生命之泉,咱们下了个断界副本。等我们回满血蓝,搞不好还有别的本。就是不知道里面掉不掉装备和钱啊!”

小六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要是阿尔萨斯就好了,还能奶你们。”

“nonono!”小胖子摇头,“拒绝绿色的大便!爷要是剑圣的话,就能用疾风步隐身去探路了!”

小六露出了神往的眼神:“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能把游戏里那些技能还原出来用啊?我想要圣骑士的无敌,还想要他的提升友军护甲的专注光环!”

“你傻啊?你不是已经有了吗?”胡逻伯乐道,“神图里的守字咒不就是无敌吗?多放几个时间延长点不就是专注光环了?”

小六:???

小六激动地竖起兔耳朵:“对哦!!!对哦!!!小胖子你太聪明了!”

胡逻伯:“是你蠢啊,哈哈哈哈!等等,你叫爷啥?你才小胖子,你还小猪蹄呢!这么沉,丢你下去哦!”

小六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又说道:“胡萝卜,我很开心。”

胡逻伯不解:“你开心啥?我们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你还成了一只没皮的兔子。话说你疼不疼啊,爷看着都觉得疼。”

小六摇了摇兔头:“血已经止住了,疼还是有点的,一会泉水泡一泡,皮毛就长出来了。”

胡逻伯夸奖道:“你还挺坚强的,别的女孩这个时候肯定会哭。”

小六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也很爱哭,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们相遇后就不想哭了。你们都那么努力,我怎么可以拖后腿,你还比我小呢。”

胡逻伯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还没说你开心啥呢?”

小六害羞地挠挠兔子耳朵,良久才说道:“我在几天前还以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一辈子就要那么窝囊下去了。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总是给人欺负。在家里也没有人肯听我说话,大家都不在乎我,也瞧不起我。”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我突然变成了魔法少女。我的表哥,当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突然变成了我的未婚夫!我们一家人一夜间都变成了超人,家里的动物居然还是神阶的魔,还有一只据说很厉害的饕餮!”

“我们家供养的那个龙神,居然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神!祂还回应了我的愿望!”

“虽然我现在变成了一只兔子,但我还是很开心,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胡逻伯顺着她的话补充道:“灰姑娘掉进了兔子洞,变成了一只兔子,认识了一棵胡萝卜朋友和一个睡美人朋友。”他抖了抖肩膀上昏睡过去的裴岁。

小六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兔子要是饿了就咬胡萝卜一口!”

她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没有听错,胡萝卜说他们是朋友。

突然,胡逻伯停下了脚步,小六也止住了笑声。

他们的确来到了羲和泉,但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中立法则失效,此处遍地皆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

原来刚才虫潮离开,并非敬畏中立法则,而是这里有它们不敢冒犯的更凶悍的猎食者。

胡逻伯却没有吓住,给小六打气道:“你准备好了跟你的朋友一起,玩一局勇敢者的游戏吗?”

小六亦兔眼坚定地回答:“gg!”

胡逻伯:“havefun!”

第三十八章 越野兔浪得飞起(强推第二更)

出乎胡逻伯的意料,羲和泉和他想象中的生命之泉完全不同。

里面确实有一个体育馆大小的空间,山洞走廊的尽头并不是一个深潭,而是一个倒挂着的大树。

繁茂的大树枝干和叶子都是白色的,透着一层柔光。枝干内荧光点点,一明一暗,仿佛在呼吸。

偶尔会有一片树叶飘落在地上,接触到地面后就立刻消失不见。

各种类型的尸体遍布山洞各处,酸腐之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借着白树的光,一人一兔能看见尸体上似乎爬着一种黑色的虫子,数量极大,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

“泉水就倒挂在山洞上方。兔子的记忆里没有这棵树,可能是中立法则失效后过来的。”小六压低声音说道。“也许是这棵树霸占了泉水。我爬上去看看?”

胡逻伯嘱咐道:“你小心点!”

小六从他身上蹦下来,沿着山壁开始往上爬。

她刚才尝试了一下,叶家的能力似乎是跟着她的意识走的,就算她换了个身体也能继续使用。

也许身体只是激活能力的一个初始点,而不是能力的储存器。

她现在不但可以使用神图,还能使用除了召唤同族外的三眼兔技能。

召唤似乎也与意识相连,与肉体无关,所以哪怕她占据了兔子的肉身,也无法召唤它的伙伴。

神图的能力正在缓慢地修复兔子的身体,她甚至能看到没有皮的身体上已经开始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皮肤。

为了避免被白树发现,她决定从山壁内部打一个垂直的洞爬上去。

原本她以为这会很难,毕竟山体的岩石层还是很硬的。但她发现三眼兔爪子上自带的一种看起来像棉花的粘液,能让岩石像有生命意识一样避开她。

她像刨土豆一样刨上了瘾,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完全陷入到当一只兔子的快乐中去了。

胡逻伯看她进去好一会了,一点回应都没有,担心她会不会有危险。

他尽量小声地喊道:“六六大顺?”

小洞的上方传来小六的声音:“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胡逻伯嘱咐道:“猥琐发育,别浪。”

上方又传来小六的声音:“你守好基地,我打个野就回来。”

胡逻伯:“你偶尔丢个石头下来,爷好知道要不要去救你。”

他话音刚落上面就滚下来一个玻璃一样的小球。胡逻伯捡起小球,借着白树的光研究起来。不一会,上面又滚下来一个。

突然,他看清了这个透明小球中间,竟然有一棵小苗。

胡逻伯大惊,忙对着洞里喊道:“小六小心,玻璃球可能是白色大树的种子,小心它的根!”

可是过了好久上面也没有回应。胡逻伯急了,想从洞里钻进去,可是那个洞太小了,他一个胖子怎么钻得进去?

他正愁该怎么办,白树就动了起来。它疯狂地用垂下来的枝条击打着山壁,每一下都能震碎一片山石。

一时间山洞内尘土飞扬,落石飞溅。

一块巨石差点把下面贴着山壁的胡逻伯三人砸死,他不得不背着两个人躲回山洞走廊里。

“千万不要出事啊!”他焦急地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好了不要浪吗!”

白树疯狂的攻势毫无减弱的迹象,只是它开始转移方向。

通过白树的攻势,胡逻伯可以判断出,小六可能是想勾引白树把这一圈的山壁全拆了。

随着山石落下来的还有成百上千的玻璃球,胡逻伯一个激动捏爆了手里那颗,怎知却弄了一手的水。

一股神奇的能量涌进他的身体,让他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甚至捏爆玻璃球的那只手的手指也神奇地开始了自愈。

“难道这球里的就是泉水?白树把泉水凝成球养种子!?”他自言自语道。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养在水里,而要多此一举凝成球再埋土里。

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小六正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他必须趁现在收集更多的泉水把他们两人治好,这才是真正能扭转战局的关键。

他背着两人稍微跑远了一点放下,然后俯着身子在洞口边缘捡漏。

不一会就捡了一座小山,他本想再捡多点,可是白树的攻击越来越强,山壁上千疮百孔,小六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无奈之下,胡逻伯只能一次性捏爆了所有小球,撒在他和裴岁身上。瞬间涌入的能量让他感受到了生存的希望。

然而那些被捏爆的小球里的种子,感知竟然是和母体相连的。它们发出的人耳所听不到的哭喊声,小六却听到了。

白树马上转移了注意力,比起在山体里飞窜着打不到的小六,它决定先干掉这几个半死不活的大目标。

藤蔓如钢鞭一般涌入山洞走廊内,小六发出绝望的鸣叫。

这速度太快了,小胖子本来就力竭了,还背着两个人,他怎么可能躲得开?

小六心一横。竟然你敢偷我家,那咱们来换家吧。看你老窝被我捅了你回不回来救!

一路上啃了不知道多少个玻璃球里泉水的小六在羲和泉的加持下,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神图中,最后一枚攻击型图腾在她的咏唱中现形。

“崩!”

山体内的沙石仿佛听到了龙语中不可违背的意志,一瞬间松散开来。

白树的根部再也勾不住石壁,根的底部从羲和泉中被抽离出来,连根掉落,露出上方星光闪烁的泉水来。

另一边,小胖子虽然嗑了泉水,但是他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啊!

背起两人转身跑了没两步就被藤蔓给扫到了,抽了他一后背的血,就连背上两人也受了新的伤害。

藤蔓迅速卷起跌倒在地的三人,想要勒死他们。

小胖子觉得全身骨头都要碎了。他双手被束缚,放不了技能啊!

“陪睡!”他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吼道。

“守!”

裴岁的声音响起,白色的柔光缓慢地推开了钢筋一般坚韧的藤蔓。

“你大爷的总算醒了,爷当了一路的坦克。你赶紧帮忙拉怪去,小六还被困在上面呢!”胡逻伯吼道。

“我这是运气好才抽到个守。还有你眼睛是不是坏了,小六不是在这吗?”裴岁指着断气的小六尸体说道。

“不是的,她变成兔子了!”胡逻伯担心小六,都快语无伦次了。

他顾不上跟裴岁解释,给自己画上“战争图腾”,一拳击碎了还在纠缠不清的藤蔓,三两步冲进了山洞。

一进去他就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四十章 白木灵的执着(强推第二更)

忽然闯入的胡逻伯和突然被强化的神图,急需大量的能量来源,过度的抽取之下,羲和泉的修复能力再强,也是有上限的。

吸引力较次的小六所能分摊到的恢复资源太少,加上三眼兔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羲和泉的修复能力再强,也顶不住“红月”的跨级别消耗。

小六和白树的等级差距太大,透支精神力和体能强行发动团体技能的结果,就是小六的精神力进入到濒临崩溃的空白期。

无法动弹的她受到泉水的逆向重力作用向水底沉下去,无法呼吸的她,进入到濒死态,陷入到无尽的意识黑暗中。

忌惮泉水的张力,白树化藤为刺,一道道锋利的尖刺向水中扎去。

胡逻伯反身下潜,双掌如鳍般向后爆发出惊人的推动力,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入深泉中,抱住了小六残破不堪的三眼兔身体。

白树的尖刺紧追而至,眼看就要扎入他的胸膛,却在不足一米处停住了。

“止!”

裴岁抽出的新图腾暂缓了白树的攻击。虽然有级别差距,但图腾的威压是来自神明的恩赐,止字图腾刚好克制白树当前的攻击。

实在太巧了,巧得裴岁不得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了。

胡逻伯带着小六迅速游出了水面,他大口地喘着气,但小六还是奄奄一息。

情急之下,胡逻伯深吸一口气,含着三眼兔的三瓣嘴和鼻子就吹了下去。

小六惨叫了一声惊醒了,被修复了大半的小爪子拼了老命地挠胡逻伯的脸。

她一边挠一边放声尖叫:“你的嘴巴好臭啊!好臭啊!”

胡逻伯急忙放开她,赌气地嚷嚷道:“这是爷的初吻,你竟然敢嫌臭!”

“你们快点!”下方精疲力竭的裴岁忍不住打断他们。

小六从胡逻伯的怀里挣脱出去,引导身体里的暖流包裹住天残地缺骨骼惊奇的不完整神图。

刹那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广袤的星空,无尽生命的彼端,神族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瞬间压垮了三个刚入门的猎魔师,也击垮了好不容易挣脱了“止”打算继续进攻的白树。

小六的意识游离了,她好像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已经逝去的时空。

衣着朴素的少年在山崖上修行,年轻的白树不过三四米高。

少年累了的时候,会拿出水来喝,还会给白树的根部也倒上一些。

“长在这种悬崖峭壁真不容易,除了下雨,都没有人给你浇水。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在这荒芜之地活下来的?”

少年的修行生活很寂寞,那棵白树就是他假想的修行伴侣。

哪怕他明知道白树听不懂,还是每日每夜一有空闲就对它说话。

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也过去了,少年长成了青年,小白树也长成了参天白木。

青年已学成,要下山历练了。

他抚摸着白木的树干,温柔地向它告别:“再见了,我的老朋友。听说天下万物,被赋予名字时就有了心。那我就给你一个名字,他日你若修成木灵,愿我们还有幸相见。”

“你这么美,将来一定会化作美丽的人身,如你的枝叶一般雪白的长发,如无云晴空一般的蓝色眼睛,那一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就叫你‘雪满’如何?”

青年离去了,他不知道,那棵白树早就有了灵识。在他苦修的日子里,白树也在努力修行。

那些日夜相伴的岁月,让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日子有了意义。

它被赋予了名字,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一个弱小的木灵,在另一个生命的期盼与祝福之下,降临于世。

然而,青年没有回来。

让天地变色的战火席卷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太阳陨落,世界分崩离析,浓雾席卷了干涸的大地。

木灵强忍着痛苦拔出了它的根须,开始了跨越山河的漫长旅行。然而哪里都没有,它们的世界被放逐了。

这里没有人类,一个都没有了。

一年年,一岁岁,世界越来越荒芜,就连水源也越来越稀缺。

它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他。

它占据了失去中立法则庇护的羲和泉,孕育出无数的后代,只为了让它们能代替它,继续这场永无止境的寻找。

凝固在小苗身上的羲和泉水,加上日积月累在石壁中吸收的大地的养分,能支撑它们去到更远的地方。

它没有想过找到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年年月月沉淀下来的执念,仿佛一个随时都会破灭的幻境。

剩下的,只有刻入生命的执着。

小六猛然睁开眼睛,缠绕着光芒四射的神图,扑向已被神灵的威压震慑得不得动弹的白树。

“雪满!”

她大声地呼唤出了它的名字。

白树如同被点化了一般,树身化作碎片如飘落的雪花般散去。白发如雪,双目如天空般璀璨的美丽女子,向天空伸出嫩白修长的双臂,接住了落下的三眼兔。

小六抱着她美丽的脸颊喊道:“你愿意跟随我吗?我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找你要找的人。”

白木灵落下泪来:“我愿意!”

一颗豆子大小的白珠从白木灵的额心飞出,飞入小六的第三只眼中。

小六合上眼,她体内的世界里,一棵白色的小树苗汇入了金色的大河中。

白木灵紧紧地拥抱着三眼兔小六,地上无数的玻璃球里的小苗打破了泉水球的束缚。成千上万的小苗和白木灵一起,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柔光,争先恐后地融入到小六的身体中。

最初那棵白色的小树苗在她体内的世界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白木,伸展出了健壮的藤蔓。后来加入的无数棵小苗环绕着巨木,与金色的洪流一起,以白木为核心,形成了一方世界。

裴岁和胡逻伯震惊地看着这万千光华汇于一身的壮观景象,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好一会,最后一棵小苗也消失了,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胡逻伯忍不住吐槽道:“想不到你的能力是移动仓库啊!”

小六不解:“不是说成为伙伴后就能召唤对方了吗?”

裴岁疑惑道:“一般成为伙伴后,除非被隔离在虚空石内,距离再远也能召唤。可你这不仅仅是收作伙伴了吧,你把它整个吃了!”

第四十一章 山有木兮

小六大吃一惊,她没有想过要吃雪满,忙把她唤了出来。

雪满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裴岁也很震惊,忙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还能自由进出?”

雪满点点头:“妾身也是第一次经历,不太明白。”

胡逻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妾身?小六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强大的敌人突然成为了自己人,三个刚入门的小猎魔师都很激动,围着雪满问东问西。

当魔认同人类为伙伴之后,双方会同步各自的语言体系,三人终于能和雪满用人类的语言交流了。

然而雪满的描述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胡逻伯大惊失色:“你是说断界原本也是人间?”

裴岁亦感到难以置信:“这不合理啊,太阳是恒星,怎么可能会陨落呢?”

裴岁很执着地用科学的现代观跟雪满解释日心说,雪满温声软语地向他解释断界的太阳确实是羲和神的化身。

不得不说雪满不发怒的时候还挺像个不问世事的大家闺秀,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吊打他们的泉水一霸。

一人一魔僵持不下,胡逻伯忍无可忍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也许断界真的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太阳和地球到底怎么转关我们屁事,纠结这个做什么,你们不饿吗?”

他这一提起来,大家都饿了。

为了不那么饿,他们爬上山壁泡进了羲和泉里,喝点泉水充饥,然而那并不顶用。两人一兔泡在泉水里怀疑人生,羡慕地看着容光焕发的雪满。

雪满泡进来之后倒是恢复了气色。木灵喝水就能活,再加上小六体内金色洪流的改造,别提多滋润了。

她愉悦地哼起了歌。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她在哼什么,直到她哼到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六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诗词?”

雪满温婉地说道:“心悦之人总是哼唱此曲,时间久了,就学会了。”

小六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觉得很浪漫。

“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雪满笑着点头:“山里有一棵树,它喜欢郎君,郎君却不知道。”

小六摇头:“不是这样的。这句诗歌的意思是,我对你的爱就像山上会有树木,树木会有枝丫一样明显,然而你却感觉不到。如果他是唱给你听的,应该是在对你表白吧。”

雪满面露喜色,捧着脸高兴地问道:“郎君修行累了,就对着妾身唱这歌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六笃定地点头,一时间一人一兔周围环绕着爱情的狗粮味。

裴岁沉思了好一会,问道:“雪满,你……是公的?”

小六大惊失色,正想让这个脑洞太大的家伙闭嘴,怎知雪满竟然笑着点点头。

小六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疑惑地看着裴岁:“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岁道:“雪满唱的是越人歌手唱给楚王子的歌,楚王子还回应了他。很少有人注意过这首歌背后的故事,歌者其实是名男子。当然,我刚才也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你们继续……”

小六惊讶地张大了三瓣嘴,好一会才合上。

雪满的胸确实一贫如洗,可是他太漂亮了,漂亮得他们一开始根本没考虑过他的性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雄性啊……

“所以你们……你们……”小六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能显得不那么冒犯。

裴岁替她说了:“所以他们大概是友情吧。一个人和一棵树能怎么滴?魔比人类单纯多了,它们口中的心悦,那是真的喜欢,就是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会喜欢的那种单纯的喜欢。”

小六被自己的口水呛道了,好吧,你说是就是了,这种事就不要太较真了。

可是有件事她还是很想知道:“那你为什么会生孩子啊?”

雪满的脸刷地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裴岁只好也替他说了:“植物是雌雄同体的,只有在化成人形的时候才有偏向性。”

饿得有气无力的小胖子胡逻伯问道:“小六,你真的有把握能把他的男人找回来吗?”

小六捧着小兔脸思考着:“那个男人会唱越人歌,说明确实是我们世界的人类。他是个修行者,应该能活很久吧。”

裴岁摇头:“未必,他唱的是楚人的翻译版,不是越人的原版,说明那个男人不一定是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人。”

“等等!”小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说两千五百多年前?我们叶家先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龙神的!”

裴岁看了小六一眼,又看了满脸期待的雪满一眼。

“确实挺巧的,叶公也是楚国人,时间也对得上。听说龙神第一次沉眠是在叶公死后,刚才雪满说的大灾难,难道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胡逻伯点点头:“有可能,但是有龙神庇护的叶公都死了啊,那个修行者真的能活那么久吗?”

雪满听懂了,他期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胡逻伯:“他有一定可能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你们别忘了,小六是神图三家的人。雪满的语言能力除了有伙伴契约的转换,还有神图三家的神往界加持。我们听到的是楚人版,但他唱的可能是越人版,只是被神往界翻译了我们听不出来而已。”

小六不解:“为什么会被神往界翻译?”

胡逻伯啧了一声:“神往界的法则是,将一方的语言,转换成另一方能理解的语言。你不可能听得懂那么古老的越人语,而你又恰好知道楚人版的歌词。他的表达能力,取决于你脑子里的语料库。”

裴岁颔首表示认同:“据说以前修行到了极致,可以和天地同寿,羽化成仙。可是边境观察办调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那些以前的修行者都到哪里去了。原本以为他们在断界,可是进入断界后发现这里也没有。”

胡逻伯:“难道都死了?还是说被天地同化了?”

裴岁:“要么还有别的我们还未发现的世界,要么就和雪满说的那场大灾难有关。将这么大的断界从我们的世界中摘除封禁,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胡逻伯突然想起胡丹青和好友闲谈时说过的话:“我爷爷说,断界有可能比地球还大。”

裴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如果说,这场灾难导致了断界和人间分离,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两个世界重新连同,也有可能引发大灾难?”

胡逻伯大惊失色:“我们被抓来这里,是不是也和大灾难有关?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第四十二章 跨越时空的羁绊

小六清了清嗓子,拉回了两人的脑洞。

他们转头一看,雪满已经沮丧得快要枯萎了。

小六忙安慰他道:“也许我们回到人间后,你能找到他的转生也说不定。我们家的大人跟我说,叶公也和龙神约定过,将来会在叶家的后人中转生,再次与祂相遇。”

雪满仍不见好转。

裴岁也跟着劝道:“人类的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年出头,不像魔能活很久。你可能要等很久很久,但总会有等到的一天。至少,再次相遇的时候,你还有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胡逻伯白了他一眼,哪有这么安慰人的,眼看雪满就要倒下了,赶紧帮腔:“虽然爷还小不太懂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爷觉得嘛,他给你唱这个歌说明他比你还早地认可了你啊,你不亏啊。”

说完他推了小六一下,小六立马心领神会:“是啊是啊,又不是只有你这么等,我们家供奉的那个神仙不也这样等过来了。等我们回去了我带你去瞧瞧祂。”

其实她心里挺虚的,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龙神也不知道该上哪里找祂。

雪满看起来想开了些,能再回到那个世界,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胡逻伯的肚子突然咕噜地叫了很大一声,他是真的很饿很饿了。一个胖子断粮了那么久没倒下全靠意志在撑着。

雪满没有“吃”的概念,小六的神往界把这声咕噜翻译成“饿了”。他总算明白为何众人无精打采的。他想到以前也这么做过,于是就化成了白木,不一会就开了满枝头的花。

三人抬头看着如雪花般绽放的盛景,赞不绝口。

白花没开多久就凋零了,众人正惋惜时,就见那些开花处结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白果子。

雪满把枝头垂下,胡逻伯抢先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甜的,快吃!”胡逻伯连忙多摘了几颗分给另外两人。

三人感激涕零地吃了个饱。

小六满心欢喜,这下自己不但多了个打手,还多了个移动的食品库啊,野外生存能力一下就提升了不少。

裴岁终于吃饱了,看着吃得起劲的两人道:“你们当着他的面吃着他的孩子,还吃得那么香,良心不痛吗?”

胡逻伯塞了一嘴的白果子,口齿不清地调侃道:“你这是吃饱了看不惯饿着的,上天了看不惯地上爬的,说得好像你就没吃一样。”

裴岁伸手把小胖子嘴边的果皮抹掉了:“可你这吃相也太可怕了!嚼都不嚼就吞下去,你知道那些小球里的苗苗怎么来的吗?”

胡逻伯摇头。

裴岁露出高中生看小学生的戏谑眼神,神神秘秘地附在他耳旁恐吓道:“那些进来喝水的生物吃了落在地上的白果子,果子在它们的肚子里发芽长大,穿膛破肚而出。”

被裴岁这么一提醒,胡逻伯才注意到,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些尸体的死法,并不像是被外力杀死的,而像是爆体而亡。

在经历了断界蚂蚁后,下意识里他就把杀死它们的魔误以为是物理伤害型的,从未想过还有内部破坏这条路子。

他给吓到了,一嘴巴满满的白果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求救似得看向小六,那家伙竟然还在没心没肺地吃着。

小六想起她的童年往事,边吃边笑,兔眼眯成了一条线:“我小时候喜欢吃西瓜,不爱吐瓜子。我妈就骗我说,瓜子会从我头顶长出来,我还给吓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胡逻伯懂了,愤怒地看向裴岁。裴岁也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胡逻伯抓着他的领子往他嘴里硬塞白果子,两个人在水里扭打成一团,小六笑得停不下来。雪满变回人形,也捂着嘴在一旁眯着眼笑着。

小六很开心,她心想,这大概就是朋友吧。在她孤独的十五年中,第一次体会到有朋友的感觉。

不需要刻意地成全,仅仅是最平凡的自己,也能得到对方的认同。

不用须臾奉承,不用委曲求全,不用看人脸色。

能接受真实的那个自己,并且自己也能接受真实的对方,坦诚相待。

在对方危难之时,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在自己有危险时,对方也会尽其所能地挺身而出。

她突然明白了裴岁的话,她确实误会了雪满和那个修行者的关系。

无关于欲望。

无关于种族。

无关于性别。

无关于繁衍。

跨越千年岁月,就算山河变色,世界分离,也无法阻隔的情感。

这就是友情。

她想到数千年前,那位爱龙如命的先祖,和那位愿意远道而来看他一眼的龙神,在某个命中注定的日子一见如故,从此便有了这段跨越时空的情谊。

也想到了那只吃掉了自己母亲不知所措的饕餮多多,和接受了人们惧怕厌恶的饕餮并将祂视为家人的海哥哥。

一条名为友情的线,连起了两颗原本毫不相关的心。

从此心有了寄托,灵魂有了牵挂,生命有了意义,存在有了价值。

从前,在小六的眼中,感情都是虚伪的,可是从这一天起,她似乎放下了什么,决定打开自己的心去接受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若是躲在壳里,就永远不可能拥有这份羁绊的。只有从壳里出来,哪怕有可能会受伤,但却有可能收获另一颗真心。

她突然伸出小兔爪,握住了雪满那只冰凉的手,笑着对他说:“我带你去看人间的太阳,认识我的家人,从此你不再是孤独一个人。我会陪着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我们回家吧。”

雪满瞪大眼睛看着她:“家?”

小六坚定地点点头:“可以回去的地方,就是家。”

雪满环顾了一周荒芜的洞穴,除了这汪泉水,什么都没有。

他笑着点点头,额角突然开出了一朵白花,散发着柔光的他看起来有一种超然于尘世的仙气。

“等等,”裴岁打断了他们温情脉脉的粉红色气氛,“小六你没忘记自己还是只公兔子吧?虽然毛长出来了,但你的尸体还在下面凉着呢?你不打算抢救一下吗?”

小六大惊,她在兔子里呆太久已经习惯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不要变性啊不要啊!!!

胡逻伯沿着山壁爬下去,帮她把尸体背了上来。

羲和泉修复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恢复她的呼吸,她的意识也还呆在三眼兔里。

这可如何是好?

第四十三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小六扑在自己尸体的上,两只小肉爪拼命地推着她,仿佛想把尸体推醒似的。

胡逻伯抱住了她,安抚道:“你别急,我可能有办法。”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那套返魂的理论,想借着羲和泉这地利来施展,可是第一步的“请神”就失败了。

现在的小六在三眼兔的身体里,怎么也“请”不出来。

全程裴岁都在认真观察,一语不发。直到他们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一人一兔已陷入抓狂的状态才开口。

“有可能是因为级别差的问题。”

他们忙凑了过去,想听听裴岁怎么说。

裴岁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分级制吗?”

一人一兔疑惑地摇头,认真地听着。

“这世间,难以用物理常识解释的异能,在1995年第一次日落峰会的时候被统一称为术式。”

“寻常人类的科学研究,是从一个特定的、较为显著的角度来解读世界法则,科技就是将科学研究的法则规律运用于现实生活生产,从而达到更近一步了解世界法则、提升人们生活质量的目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高等生命体,祂们能以另一个角度解读世界法则,并且祂们对法则的理解要比我们深入得多。”

“很遥远的过去,人们忌惮、崇拜、供奉的这些高等生命体,就是我们口中的神明。”

“得到神明认可的人类,被赐予了神明拥有的科技,这种人类科学很难解释的神明的科学,就是术式。”

“不管是科技还是术式,都是以原有的世界法则为根基的,不可能出现违反法则的情况。例如一个普通的小兔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跳到月亮上,哪怕借助术式能跳上去,它也不可能承受真空的环境。”

“所以就存在了容忍级别这种概念。容忍级别还有个别称叫耐受水平tolerencelevel,简称tl。”

“也许萝卜的理论是可行的,但是你们的tl都太低了,支撑不住这个级别的能力。就像一台空调,不可能靠一颗五号电池来发动一样。”

胡逻伯激动地看着他:“学霸,那我们该怎么做?”

裴岁继续解释道:“我估计失败的原因是这样的。小六人类身体的tl,以我们神图三家的水平来说,至少算是五品的,但是三眼兔,顶多也就一品了。从五品转到一品很简单,但是一品转到五品就很难了。”

“小六在第一次转移的时候,五品和一品的级数差直接把一品的三眼兔意识给压制了,所以她才能占据主要意识。”

小六伸出小白爪拉拉他的衣袖:“我要把三眼兔升级到五品才能转回去是吗?”

裴岁面露难色:“这估计很难,三眼兔的起始等级太低,提升所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小六失望极了,一脸苦相地看着他。

裴岁安慰道:“但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你换不回去,还有另一个原因出在萝卜身上。”

胡逻伯觉得自己好像get到了他的点,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品级太低?”

裴岁摇头:“不是品级,是你释放的激活底线不足。activationfoundation,简称af。”

“我们神图三家的能力来自神明,而且是级别很高的神明,所以我们血统中自带的af在同行中已经算是很高了。”

“但是你所使用的这套流程,简单点说就是强制性转生,已经是超过你现有能力底线的精神级高阶术式。你想附身谁就附身谁?你一个小学生还能让你上天不成?”

胡逻伯抱着脑袋抱怨道:“我听不懂啊,怎么左一个级别又一个级别,你能说人话吗?”

裴岁抹了一把脸,努力把自己的表达能力降低到小学生水平。

他指了指雪满:“他现在tl8品,我们tl5品,我当时发觉到级别差的时候就知道我的伏字咒是压不住他的,就丢到神图里赌了一把。神图的技能级别是能跨品压制的,因为神图是神明的术式,我们有这个神明赋予的af,所以我们才能启动神图。”

“可能当时神明考虑到了通用性,神图的af要求很低,只要携带了神图三家血统,哪怕是我们这个tl品级也能用,虽然我们的五品只能拼出一部分,但神级技能终究是神级技能,哪怕普攻都比低品级的大招强,这样描述你们能听懂了吗?”

一人一兔点点头。

裴岁对小六说道:“你现在只是个一品兔子,除非升级到和你本体同品级,你是回不去的。”

他又对小胖子说道:“你想用的降神,应该是你母亲家那边的能力对吧?”

胡逻伯忙点头。

裴岁:“可你发动不起来这个级别的降神,说明你母亲家那边的技能是有af阶级限制的,你要提升自己的af实力,才能使用那个级别的降神。简单来说,你的血统还没有完全被激活。”

“tl是靠后天培养的,af是先天的能力。要提高af,你得对自己,对你们家族的渊源有更深的了解。这个问题可能要等你回家后找你们家长帮忙了。”

小六拉拉他的袖子,问道:“tl怎么升级呢?”

裴岁道:“天材地宝,或者自身修炼都可以达到提升的效果。”

他指了指雪满:“他结的果子,就属于天材地宝,你多吃点就是了。”

小六扑到雪满怀里撒娇,雪满捂着脸笑,右手变成树枝,结出白果子给小六吃。

胡逻伯突然问道:“一开始小六是怎么逃过一死转移到兔子里的?”

裴岁没敢说话,伸出右手食指往天上一指,一人一兔秒懂。

胡逻伯双手合十夸张地拜了三拜,小六塞了一嘴果子,也学着胡逻伯的样子拜了几下。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特别奇妙。百般不愿地拜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神明离自己那么近,那么真实,仿佛一抬头就真的能看到祂似的。

“蟹蟹李~”她口齿不清地感激道。

裴岁看他们这么虔诚的样子,也双手合十在心里感激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我刚才抽到伏的时候就笃定祂一定在看着我们,神图里有那么多图腾,唯有那一个才能真正扭转当时的战局。要说这是巧合,我是绝对不信的。这个概率实在太稳了,殴皇都不敢这么玩。”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把神图填充好。断界很大,出口可能很远,我们呆在这里等大人找过来会更好一些。但是我担心一会断界蚂蚁会找上门来,有了完整神图我们还有一拼的可能。”

一人一兔表示同意,有了羲和泉的恢复能力,拼神图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而且我们要抽到止,才能把小六的尸体带回去。不然一旦我们离开这里,她的尸体就会烂掉。”

然而他们三人的“摇骰子”非常艰辛,神明或许认为他们已经没有危险不再关注他们,三个非酋难民在“脱欧入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第四十四章 迷途

此时的人间已近午夜,边境观察办的地下会议室里战火纷飞,十位代表了各方意见的代表人吵得不可开交。

环保科的科长聂冬忍抓起一沓文件往桌子上狠狠一砸,高声吼道:“我不同意!”

负责主持大局的边境观察办上一代领导陆鸿运并没有出面制止这乱哄哄的场面,他甚至巴不得能更乱一点。

这场会议是他没能去前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明知道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会还是要开的。

聂冬忍是这群元老里嗓门最大也是年纪最大的,哪怕一群人在背后骂他“圣母白莲花”,他依然几十年里年如一日地捍卫着他心中的那条底线。

这十几年来,每一次开会,大家都要被他那套环保和人道理论洗一遍脑,简直烦不胜烦。

“人类要是再这么作死下去,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聂冬忍痛心疾首地吼道,哪怕大家都在各说各的没人搭理他,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自言自语一般地滔滔不绝。

“你们知道现在的物种灭绝速度比以前加速了多少倍吗?咱们的生态链已经濒临崩溃了,咱们的地球已经快撑不住人口的暴涨了。人类再这么迫害自然下去,自然总有一天会给我们一次灭顶的反扑。”

“你们听我说啊,你们要重视这个问题啊,你们都在谈经济,谈科技,谈神明,要知道大灾难来临的时候,你们说的这些都保不住所有人啊。”

规划科的科长凤落英看不下去了,拉他坐下:“阿忍啊,你就不能看看场合吗?现在他们讨论的是为什么神图三家的孩子被绑了。你的问题先放放,等孩子们救回来了再说。”

聂冬忍激动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啊!为什么断界会突然和人间连通?还不是因为人类把自然破坏得太厉害了,自然需要另一方势力来遏制人类的繁衍发展,想引断界深处的智慧种族过来跟我们打一架削减点人口数量。”

凤落英叹了口气:“你说的可能性太小了。自然是一种客观存在,它是没有主观意识的。这更有可能是人为的原因。”

聂冬忍根本听不进去,努力辩解道:“虽然它没有主观意识,但是人类破坏的平衡,自然会以另一种方式来修复,这是自然最核心的法则。有生就会有死,有光就会有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人类的战争、疾病,这些都是自然维持平衡的必然结果。自然是一定会想出法子来削减人类数量的,就算现在不,以后也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凤落英怒了:“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计划生育减少了多少新生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做到这份上了,人口基数就摆在那,还能怎么办?你想我们怎么办?几个原子弹下去先把几个人口大省炸平吗?就算控制得了我国人口,能控制得了世界人口吗?”

“我们可以在自己国家管制污染、管制破坏生态的行为,但你管得到别的国家头上吗?我们的国力还没有强到能号令天下的程度啊,你光在这里发火又有什么用呢?”

聂冬忍知道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但他就是放不下心来,生怕有一天他预言的大灾难真的发生。

凤落英又道:“仁义协会那帮人也是认死理的,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反人类的事情,所以他们才被定义为恐怖组织。”

“阿忍啊,你身为一个环保人道份子,但你也是一个人啊!”

聂冬忍还没死心,依旧努力地解释:“自然需要抑制人类的扩张,它连通两界,仁义协会勾结断界深处的智慧种族,这都是自然平衡的必然结果。我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啊。”

凤落英无奈地点头:“行,就当是这样的,都是自然的锅,但你也不能替仁义协会甩锅吧?引发了这么大的乱子,要是他们真的和断界深处的智慧种族勾结,这罪名可是反人类罪,不管他们初衷是好是坏,都是无法被原谅的。”

总算有个人肯认可自己的观点了,聂冬忍松了口气,喝了口水润了润喉。

那茶水早就凉了,他想去重新泡一杯,抬头就看见陆鸿运正看着他,忙凑了过去。

“鸿运啊,真的要枪毙吗?”

陆鸿运其实挺惊讶的,大家都在讨论仁义协会背后的幕后主谋,只有这老头如此执着地纠结仁义协会的处理问题。

“必须的。卖国罪,反人类罪,这罪名多了去了,死是一定要死的,连招安都不可能。引来另一个文明的觊觎,那是世界级的灾难。且不说会死多少人,文明倒退个几百上千年都是可能的。”

“咱们人类最强的热武器,未必拼得过高阶术式。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它们要是有了仁义协会这条路子,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啊。兵家相争,知己知彼,是战术安排的关键。现在它们走在了我们前面,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阿忍啊,人类固然有错,可是大部分的人类都是无辜的。我们是人类,不得不站在人类这一边。你就不要执拗了。”

“更何况,仁义协会的主事者,连人都不是!”

聂冬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的讨论似乎也有了结果,众人安静了下来。

陆鸿运坐直了些,哪怕他很不喜欢这种会议,身为一个主持者该有的态度他还是得有的。

他看向凤落英,凤落英站起来总结。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长话短说。”

“第一件事,仁义协会定义为邪教组织,全面通缉,确认身份后‘摄取’情报,然后秘密处刑。”

“第二件事,经三眼兔确认梦魇果实是真货,断界蚂蚁的身上有来自断界深处高等文明的气息。已确认断界接口暴露,危险智能生物即将越过警戒线。”

“第三件事,紧急召开第五届日落国际峰会,紧急召开国防备战会议,知会各方相关领导商量进一步备战对策、舆论控制对策。”

“第四件事,建立术式高等学院,知会各家族,把所有体内含有未知成分阳性的孩子召集起来,研究院调一部分专家过去协助观察,同时把他们作为新一代的战力培养。”

陆鸿运颔首,可是会议并没有结束,核心问题还没有讨论出结果来。

凤落英继续说道:“从断界祭坛的封禁图腾分析,已确认封禁的是羲和神。封禁图腾完好,但是各种方法都无法探测出下方有神族反应。”

他看了陆鸿运一眼:“祂有可能完全消失了,又或者,有强大的存在能在不惊动封禁的情况下,偷走了祂。”

第四十五章 轰庭一礼

“还有一种可能,”陆鸿运说道,“也许祂从一开始就不在那个祭坛下。”

凤落英不信:“那为何还会有这个多此一举的封禁?”

陆鸿运道:“全断界都在渴望太阳,祂要是在祭坛底下,它们早就想办法把祂放出来了。之所以一直没被破坏,一方面是弱小的魔根本破坏不了,一方面可能是高等的魔知道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自然不会去破坏。”

凤落英不解:“那为何还要绑神图三家的孩子过去?”

陆鸿运问道:“福生的黑羽咒鸣雀是以断界蚂蚁的足迹行进方向来判断它们的目的地对吧?”

众人颔首,徐爷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陆鸿运说出他的推测:“也许他们的目的地原本就不是祭坛,他们知道我们的搜索手段依赖高速安全移动的咒鸣鸟,才故意误导了我们。”

“我们中了计,开启空间跳跃把主要兵力都派到祭坛去了。那里离断界入口很远,又没有人间这边的跳跃设备,就算要把人撤回或者调到别的地方去,时间和实力的消耗都会很大。”

“现在想想,你们不觉得断界蚂蚁的动静太大了吗?五克的虚空石,只有钻石这么大,根本不需要这么大一队蚂蚁军团来护送。它们为什么不用更不起眼的断界生物?”

一个摇着折扇的男人推开大门,打断了他的质疑。

“我们没有中计,只是将计就计。”

陆鸿运露出了舒坦的笑容,这玩世不恭的声音语气他太熟悉了。

“福生,你不在前线呆着,是舍不得我这个老朋友的温柔乡吗?”

“啧啧啧,你这脸皮!”徐爷笑着拉了张椅子在陆鸿运身旁坐下,“我是专程来送东西的,我们的敌人给我们送了份大礼。”

陆鸿运忙起身往自己的水杯里倒了些许热水,把茶推到徐福生的面前。

徐爷很是受用,拿过来茗了一小口:“真会伺候人,挺羡慕你媳妇啊。”

陆鸿运详装生气道:“哪里的话,她还羡慕你呢,咱俩啥交情。”

“真难喝!”徐爷把茶放下了,一脸不快。

“这里的茶哪里比得了家里的?回家了我给你泡。”陆鸿运拿过来喝了一口,觉得还可以接受,“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每次都瞒得这么好,连我都不知道。”

徐爷笑道:“你们不是在讨论怎么处理仁义协会的问题吗?怎么扯到前线的事情上了?咋滴你们唠了一晚上就在猜前线的事了?”

陆鸿运轻咳一声:“我这不是在担心你嘛,怕你失算了。”

“哟?”徐爷拍拍他的肩膀,“咱们打小就认识,你什么时候见我失算过?三眼兔的事情谈下来了,祭坛里的东西也挖出来了。”

“挖出来了?你们……你们……带着神图三家去盗墓了?”陆鸿运震惊了,他没想到徐福生竟然敢这么干,“你就不怕挖出个大魔王来?”

“大魔王?哈哈哈哈。”徐爷给他逗乐了,摇着折扇笑得乐呵。

“你先别笑,我认真的。”陆鸿运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就不怕探测错了,那底下其实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哟,你还真猜对了。”徐爷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

陆鸿运拍拍他大腿催促道:“别卖关子,你知道我最怕你这样。”

“我们挖到了一本日记。”

“日记?”

“对,日记。”徐爷颔首,“一本人类的日记。”

陆鸿运来了兴趣:“谁的?”

徐爷合上折扇,严肃道:“颛顼高阳氏的后裔,图腾术式创始人。”

陆鸿运大惊失色:“叶家先祖叶子高?他的日记怎么会在断界?还封在断界祭坛下?那里面写了什么?”

徐爷道:“他预言了他死后大灾难的发生,断界被隔离封禁。也预言了两千多年后,断界之门会被再次打开。”

这个消息让会议室内的元老们震惊了,最激动的莫属聂冬忍。

“为什么断界会发生异变?”他急急追问道。

徐爷看向他:“阿忍,我们一直不信你说的,自然怎么可能会有自我意识。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因为叶家先祖的这本日记残片里,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在会议室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大家终于开始重视一直被故意屏蔽的环保科科长聂冬忍。

陆鸿运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残片?”

“是的,”徐爷颔首,“应该还有其他残片。也许他是故意把这些残片放置在了不同的地方。我怀疑,叶家圣地里,就是另一份残片。”

陆鸿运笃定道:“我们和叶老太太沟通一下,她应该会同意交出那份残片。”

徐爷点头:“刚才叶家圣地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我在拿到日记残片后就去找了她,她看到残片就明白了,说祖上有口口相传给家主的遗训。只有在其他残片现世的时候,才能查看叶家这份残片的内容。”

陆鸿运十分好奇:“第二份残片写了什么?”

“神图三家将合力打开断界祭坛的封禁。”

“等等,这不是……”陆鸿运给他搞糊涂了,“虽然这是两个已经实现了的预言,但是第二份残片和叶老太太说的遗训有冲突。”

“如果你不带神图三家去打开祭坛,就不可能会有残片,叶老太太就不可能会把另一份残片给你。难道他这么写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有预言能力?”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破解叶公留下的谜题。

突然,徐爷开口了。

“也许他说的祭坛不止一个,残片也不止这两片。”

众人颔首,确实有这个可能。

“等等!”陆鸿运突然醒悟,“时间不对。那时候神图只有叶氏一家,他是怎么知道图腾术式会分裂成三家的?”

徐爷抖开折扇,扇面变化莫测:“那是神明才能做到的大预言术。”

陆鸿运看着扇面,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问道:“叶家的那位龙神是不是苏醒了?”

徐爷无奈地摊手:“醒是醒了,可是祂自残了两千多年,状况很差。叶老太太带着我去找祂的时候,祂已经不在那里了。老太太说,她也不知道祂去了哪。不管祂去了哪,今年长生咒需要交接,祂在年底前一定会回来一趟。”

聂冬忍突然打断了他们的二人转,插嘴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叶公担心几千年后龙神的安危,故意设下此局,引我们入瓮,以便护虚弱的龙神周全?”

第四十七章 是敌是友?

“七灾!”

“八难!”

“九绝!”

“十害!”

“问世间有多苦?”

“生死皆有命,痛痒无人知!”

……

看似六七岁的小女孩晃荡着嫩白的两条腿,坐在断界荒芜的山石上。

妖冶的双瞳在昏暗中发出危险的紫光,她露出疯狂的笑容,用稚嫩的声音唱着这首断界童谣。

繁冗的断界贵族服饰被湿润粘稠的断界之风吹起,魍魉之谷的主人,奉命前来“取货”。

歌声仿佛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在叶海卧室守着叶海安睡的饕餮,突然睁开了紫色的双瞳,站立起来。

“何为饕餮?”

女孩稚嫩的声音在祂的灵识中质问。

“生为何故?”

“死为何故?”

“故土何处?”

“归处何处?”

虚弱的叶海在黑暗中睁开眼,饕餮紫色的双瞳妖冶危险,一个看似六七岁的少年站在了他面前。

叶海伸出手,把祂搂在了怀里。

“学会化成人形了?很好!”

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少年的发色是淡金色的,是太阳的颜色。

“他们知道您的秘密。”少年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不想知道,至少现在不想。”叶海安抚着怀里担忧的少年,他需要一些时间思考,那些匆忙流逝的岁月里他不愿思考的问题。

“他们很疑惑,您筹谋了这么久,终于赢了,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少年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叶海附在少年的耳边,对遥远空间另一头的女孩低语道:“你不配知道。”

女孩的歌声停止了,她用更疯狂的笑容回答了叶海的嘲讽:“您利用完我们给边境观察办和您的小未婚妻送了两份大礼,居然还能坦荡地睡着,佩服佩服!”

叶海笑了:“人可是你们主动抢的,我发觉后不过是一番好意帮了点小忙,送上了几颗梦魇果实。你不好好感激我,居然还说我利用你们?再说,仁义协会这次的损失也不小,我不得不亲手杀了几个,我也很亏呀。”

女孩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您要是不用梦魇果实,边境观察办怎么会猜到是我们?您要是不派仁义协会去叶家圣地搅和,他们又怎么会猜到祭坛和圣地的关联?要不是偷猎者变节拖住了我,我又怎么会耽误到现在才来取货?”

“再说,仁义协会派去的都是人类,死了不正合你意?”

叶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充满歉意地叹息道:“你看我这年纪大了,竟然帮了倒忙。这样吧,为了表达歉意,我能保证你去羲和泉取货的时候不会出什么意外。但你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叶海的话和女孩得到的情报一致,边境观察办的特遣队已经往这边赶了。此次通话的目的,只是想确认叶海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既然已经确认叶海的态度,她也就不该再耽误了。

“我也向您保证用完了就还给您。各退一步,如何?”

叶海躺回被窝,这二月天,肉体凡胎还是挺冷的:“人在你那边,还不是你说了算,问我作什么?”

叶海在心里冷笑,区区一群眷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绑他的人,还理直气壮地怪他坏了他们的好事。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这笔账都早晚要算的。

女孩没有回应他的嘲讽:“世初已经落在人类的手里了,你和御礼或许会是下一个。我们不该是敌人。”

叶海亦没有回应她。或许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多多已经学会化形,再让祂睡地板就不太合适了,叶海把祂拉进了被窝。

饕餮之间意识联通状态能共享五感。女孩确定叶海确实睡了,切断了意识联通,带领虫魔向羲和泉快步走去。

神仙打架,眷属遭殃,她也是奉命办事,不想节外生枝。

她留在羲和泉的虫魔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那三个小孩竟然制服了白木灵,那意味着她要对付的除了神图还多了一个八品木灵。

可她并不担心。虫克木,虫魔本来就是木灵的天敌,所以她才放任那个家伙霸占了泉水这么久。

她想控制所剩不多的羲和泉,又不愿意自己去守,刚好送来一个看门的,就随他去了。

当她走进洞窟的时候她惊呆了,这三个家伙在干什么?他们竟然在珍贵的羲和泉里洗澡???

裴岁和胡逻伯脱得只剩下内裤,在泉水里玩得很欢脱。

召唤图腾需要用到大量的断界生物血液,刚才在搬运尸体上来的过程中他们把身子弄得很脏。

小六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拿着一片雪满的叶子,擦拭自己已被止字图腾禁止时间流逝的尸体。

雪满是第一个发现入侵者的,当机立断化身参天白树,树枝化作尖刺向下攻去。

女孩闪身躲过所有攻击,虫魔如海潮一般沿着白色的树枝向上方涌去。

雪满急忙切断树枝,然而却太迟了。虫魔不但瞬间吞噬了他的枝干,还张开了薄翅向上飞去。

裴岁想要帮忙,怎知抽了一个“灭”,在这种地方丢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他抓在手上丢也不是散掉又心疼。

胡逻伯伸出两指轻点额心,扯出来一团金色的火焰,一声响指过后,羲和泉下方的空间扭曲了。

当年他的爷爷胡丹青就是用这一招挡住了他好友的所有攻击,这是胡逻伯对爷爷技能的改良版。

“云厄八重镜!”

虫魔之潮如同中了鬼打墙,无论往哪里走都过不来,铺天盖地的在半空乱转。

裴岁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技能,打断界蚂蚁的时候怎么不用?”

胡逻伯耸耸肩:“这技能太耗精血,吃饱了才用得出来。”

下方的小女孩冷笑一声,这帮家伙是有多自信,竟然就这样聊上了?

其实三人心里虚得很,裴岁在雪满发动攻击的时候就向另外两人比了一个手势,他左手握拳右手展开。

十五品???

这根本没法打啊!!!

所以胡逻伯一开始就祭出了他最强的能扭曲矢量的防御招式。

如果来的是虫魔,这种招式或许还能拖延个一时半会,可惜来的是af接近神级的饕餮。

小女孩看似六七岁,但那繁冗的衣着一看就不像普通的魔。只见她脑袋一歪,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张大了她的樱桃小嘴,用力咬下。

上下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云厄八重镜应声而碎!

第四十八章 占泉为王

胡逻伯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小六也注意到了。

“饕餮?!”

不比有战争图腾加持的胡逻伯和五感超常的三眼兔小六,裴岁有点近视又没有配眼镜,距离太远光线太暗他看不清。

看小六这么笃定,他只好把手上的灭散去了。

对饕餮用灭字图腾不但是肉包子打狗,她还能反吐回来攻击他们。

一直眷顾着他们的神明似乎睡着了,他连抽三个也没有看到能用的。

小六急道:“神图对她有用吗?”

“赶紧用啊!”胡逻伯吼道,“她又不是神级,肯定有用!”

小六刚想招出就被裴岁拦住了:“初阶的饕餮就接近神级了,你看她那像是初阶的样子吗?”

小女孩歪着脑袋仰望着上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文质彬彬的十六岁男孩。

总算还有个识相的。

虫魔压制到羲和泉下方后并没有攻击他们,魍魉之谷的主人需要留他们活口。只要他们不反抗,她也不想做得太绝。

毕竟那位帮她复活了意外暴毙的小六,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不然她可就白忙一场了。

现在看来,小六虽然换了一个身体,神图还是能继续用的。

她松了口气。那位是出了名的坑,不但坑对手,队友也坑,坑多坑少全凭祂心情。看来这次总算没坑她。

上方不知如何应对,下方也没有出手。一时间,双方的攻势都僵持了。

小六启动神往界和雪满沟通,心下有了主意。她把想法传给了另外两人,两人听了也觉得可以试试。

裴岁往水底下看了一眼,手背在身后不断抽取着图腾。

胡逻伯一幅不信裴岁的口气嚷嚷道:“她就是初阶,六七岁的模样,穿上衣服就以为自己是神阶了?一品的虫魔还好意思拿出来撑场面,也不觉得寒碜。我们把她收了,以后牵只饕餮走亲戚,多威风!”

女孩察觉到了裴岁的小动作,却毫不在意。两个五品,一个一品,哪怕再加上神图和一个八品木灵,就以为能在她这个十五品神阶饕餮眼皮子底下玩出花来?

魔到了神阶就可以饲养眷属,用神阶的法则之力润养的眷属,要比一般的同族强上许多。

她当然知道虫魔是一品,但是就连弱小的人类都能突破极限走到今天,何况是在残酷生存环境下进化的魔呢?

看来不一个个捏碎这群不自量力的家伙们异想天开的幻想泡沫,他们是不会乖乖地跟自己走了。

“她的能力是吞噬,”裴岁用神往界提醒众人道,“可能她的虫魔也有吞噬技能的能力。”

胡逻伯问道:“但是刚才云厄八重镜生效了?”

裴岁面色严峻:“那是靠品阶差硬压下去的,对虫魔有效,她却能轻易地震碎。”

眼看铺天盖地的虫魔就要奔袭而来,胡逻伯急中生智,抓过雪满就往他身上画。

“用你打我们最后那招,快!”

雪满伸出枝叶把两人一兔包裹住,抖落白叶用藤蔓横扫而出,同时摩擦树叶发动声波攻击。

白叶和虫潮一碰撞就被吞噬干净,在空间中掀起一片涟漪,声波攻击连虫潮都无法影响,更别说是下方的饕餮了。

然而虫魔冲到羲和泉上方却停住了,它们分裂成许多小团,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等饕餮看明白它们在干什么的时候,气得脸都黑了。

眼神不好的裴岁也没看明白,胡逻伯笑得一脸猥琐,向他科普道:“你知道每天黄昏的时候操场上那一团团的虫子都在干什么吗?”

裴岁的内心仿佛被草泥马践踏而过,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懂事”了吗?你们的自然课老师该不会是高中借来的吧?你家老祖宗要是知道你把天赋这么用,怕是得气活了!

的确白木灵的精神攻击无法改变饕餮对虫魔下的杀死他们的指令,但是神级的指令也无法阻止生物的繁殖本能。没有什么智商的虫魔,受到本能的影响更大。

白木灵的精神干扰在战争图腾的修改下变成了强制的发情诱导,看着一团团失控的虫魔,就连裴岁这么正经的人都想喊一句666。

胡逻伯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对着下面的饕餮大声唱道:“死了都要爱~~~~”

太贱了!这小学生要是让他长大了绝对是边境观察办里一股泥石流。

饕餮上下齿一咬,精神干扰被破,虫魔们恋恋不舍地恢复了正常。为了避免那个贱小鬼故技重施,她撤回了所有雌虫。

眼看虫魔少了一半,胡逻伯抹嘴一笑。

在虫魔再次攻来时,他飞速地替换了雪满身上的战争图腾。

“丢果子!”

白树迅速开出白花,然而虫魔的速度远比他快,白花才刚开就被虫魔席卷吞没。雪满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强行结出仅有的几颗白果。

虫潮蜂拥而至,然而它们却没有吞噬白果子,反而自相残杀了起来。

裴岁吃惊地看向胡逻伯:“这又是什么路子?”

胡逻伯得意洋洋地跟他科普道:“僧多肉少!”

裴岁不解:“为了食物?不应当啊。”

胡逻伯伸手搂过他,大声地说给下面的饕餮听:“如果一个班里有49个男生,突然转学来一个女生……”

裴岁无语了,瞥了一眼下方好不容易想明白的饕餮,眼看雄性虫魔瞬间厮杀过半,她忙咬牙制止了它们。

然而白果子被震碎一批又长出一批,只要白果子还在,这场厮杀就不会停止,饕餮只好也召回了雄性虫魔。她想不到竟然接连两次栽在虫魔的繁殖本能上。

虫魔还没飞回去,就见白果子从上方四散地被扔了下来,立刻分成了好几股去追。饕餮伸出右手虚空一抓,白果子应声而碎。

胡逻伯迅速调整了雪满身上的战争图腾,铺天盖地的白叶就飘了下来。饕餮不断地咬牙震碎,上方却是源源不绝。

倚仗着羲和泉的修复能力,雪满的白叶子补充速度非常快,他一点都不吃力地撒得很欢脱。

眼看就要这样没完没了,饕餮被气乐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要是栽在一个小毛孩的贱招上,她也不用回去了。

她放弃了用虫魔的试探,直接自己上了。

只要不弄死,她至少要拆他们每人一条腿泄愤。

她伸出右手,依然是简单粗暴的虚空一抓,胡逻伯右腿处的空间瞬间被吞噬。他疼得险些晕厥过去,为了不影响到身边两人,他强忍着没有惨叫出声。水中被空间挤压破碎的残肢并没有长出来,周围的泉水都被血染红了,

第四十九章 幺蛾子

饕餮闪现到胡逻伯面前,小女孩疯狂的笑脸猛然逼近,却不料小胖子比她更快地伸出手。

胡逻伯双指从眉心抽出的金色火焰还未来得及打出响指,就被饕餮的咬齿震碎了右手,然而他用的却不是“云厄八重镜”。

饕餮口吐鲜血不敢置信地向下飞速退去,胡逻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挣扎着用左手在右腿和右手上画了禁制,饕餮残留的吞噬能力造成的腐蚀效果才被稍微延缓。

三人第一次遭遇饕餮的正面攻击,都没有经验,就连家里有一只多多的小六也不知道神阶的饕餮竟然这么凶猛。

连羲和泉的恢复能力都没法抵消饕餮的吞噬余威,如果不想到办法对抗这种能力,胡逻伯早晚被慢性吞噬蚕食殆尽。

裴岁很心急,没有神明的祝福加持,“摇骰子”的劣势很明显地暴露了出来。未满十二岁的少年努力地用命为他争取时间,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一边抽一边想,小胖子之所以能比同龄的孩子强,除了他本身天赋惊人,他那不屈服于规则限制的脑洞也是一大bug。

那自己呢?难道裴家就只有“摇骰子”可以用吗?

同样陷入挣扎的还有小六。

当了一辈子怂包吊车尾的小六同样不甘心轻易放弃,胡萝卜的坚强和勇气像利刃一样砍破了她最后的束缚。

身为叶公的后人,神图的继承者,难道自己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

耳熟的歌声响起,正是雪满刚才哼唱的《越人歌》。小六糯糯的嗓音,仿佛能穿透肉身的坚壁,直达灵魂深处。

三眼兔的第三只眼充斥着赤红的血液,“龙语红月”?!!

羲和泉中胡逻伯的血液受到歌声影响发出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受到光芒的感召,泉水震荡。水下暗流汹涌,翻卷起波浪不断冲击着山壁。

压抑的泉水深处仿若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极了小六开窍当夜经历的那场浩劫。

与此同时,裴岁没有理会身边的变化,他闭上了双眼。

年幼的裴岁曾问过爷爷,神图三家为什么会分裂成三家。

爷爷裴稼告诉他,因为立场不同,对世界的理解就不同。

裴家主“分”,相信天下多元为贵,世间万物理应千变万化,生物需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成长。

叶家主“合”,认为万物需遵循有序和谐,才是长久平稳之道。

所以两家的后人在历朝历代中扮演着相反的角色,久而久之,就越来越疏远了。

但若平心而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才是最合理的“道”。

裴家的能力意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不多不少,取之有度,随缘而至,随心而动。

饕餮才不会任这几个小孩子继续放肆,胡逻伯那一下出其不意的反击激怒了她。

十五品虐五品,本来就像捏爆一只虫魔一样简单。然而饕餮的任意空间吞噬却失效了,整个羲和泉都在小六的歌声中被染成了赤红色。

她不得不重新闪现到三人面前,她要把他们从泉水里拖出来。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裴岁也向她伸出了手。

裴岁的手不出意外地被吞噬能力碾碎了,然而他的动作未停,仿佛他碎了的手仍在,一股无法挣脱的强大力量把饕餮拖进了泉水中。

饕餮身为魔的弱点在这一战中暴露了出来。魔天生的异能让它们把自身的能力当作本能,而人类却不会甘心被本能支配,他们会思考能力的本源,想方设法地明白法则本身,进而推演出更高层次的法则并加以运用。

因此人类发展出了科学,只要假以时日,人类的科技总有一天能与神级的魔抗衡,甚至有可能跟神族叫板。

人类的求知欲,让人类得以进化,站在生物链的高处。虽仍未是最强的种族,却已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裴岁终于睁开了双眼,褐色的双眸化成了淡金色。

饕餮看见那个瞳色的时候心里一惊。

“这不可能!你们明明只有五品!技能也才刚入门而已!”

她睁不开裴岁那只看不见的手,就伸手想捏破他的心脏。她现在可管不着任务不任务了,这三个小孩实在太邪门了。

然而她就算穿透了裴岁的胸膛,也阻止不了裴岁拉着她向泉水深处沉去。

趁着她攻击裴岁的时候,胡逻伯飞速在饕餮背后画上了战争图腾。饕餮反手一巴掌就打掉了他半张脸,胡逻伯直接就晕死过去。

一阵刺痛让水中的饕餮感到了不安。战争图腾火辣辣地烫着她的后背,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中疯长,穿破她后背的正是白木灵的幼苗。

“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地控制吞噬之力碾压着在她体内蔓延的根茎。

饕餮体内是没有尽头的吞噬空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活下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小六的三瓣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可是亲眼看见妈妈的炎雀被吞了脑袋再拔出来还能安然无恙的。这只饕餮明显没有经历过吃了一半吐出来的情况,她过于盲目的自信了。

他们有神往界,她没有,自然猜不到他们突然想到的计划。

她腿一蹬向裴岁下方游去,裴岁一直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强撑着把抽到的“向”往下弹去。承接了向字图腾之力的小六吟唱着龙语如炮弹一般向泉水深处冲下。

泉水很深,重力压越往深处越大,小六感觉自己都要被挤爆了。

她用尽最后的意识招出了神图,赤红色的泉水以更汹涌的暗流回应了神图的感召,泉底如无尽星空一般璀璨生辉。

饕餮以为小六是要用伏来制服自己,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怎知小六却是伸出两爪,按住了泉底的石壁。

“崩”字图腾移动到了神图的主星位上,小六吐出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吟唱出了龙语。

饕餮终于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张大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百里震颤,荒芜之地在这吞天噬地的一击下崩坏。洞穴中飞沙走石,泉水里混沌一片。

神图四散而碎!小六亦晕厥过去。

第五十章 万有引力

一阵心悸让龙神御礼睁开了淡金色的双瞳,祂的眷属在呼唤祂。

祂刚想起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拉回了被窝,叶海翻了个身把祂压在身下。

他身体里的邢玥同样感应到了小六的危机,奋力抵抗着他的意识,想要去救人。

可他偏不让这两个家伙如愿,小六必须经历这一劫才能长大。今后仅凭他恐怕已无法保护御礼,他需要更有用的助力。

御礼不解地看着他,闭上眼想要把神力送出去,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去处。

叶海的声音在祂的耳边蛊惑道:“人类的潜力远超你的想象,你不妨再等等。”

祂无法抵抗这个声音,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里有那个人的转生,也因为祂的力量已经不纯粹了。叶海用自己的力量如同润养眷属一样润养了祂,同时也抽取了祂的力量作为自己的补充。

叶海在一点点地实践他的猜想,如果他成功了,世界的未来将变得不一样。

他用被单把御礼包裹起来,横抱着走进了客厅。脚下一片狼藉,血液和残破的躯骸溅射得到处都是。古月妈妈正带领着她的黄仙子孙们打扫,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就连古月妈妈都受了伤。

这里不能再呆了,但清理干净还是有必要的。

“我本来还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他们非要过河拆桥,我们也该明确立场了。”

话语落,就带着御礼踏入了虚空。

古月妈妈夹着尾巴心想,您是不是对“过河”的概念有什么误解?把对方从头坑到尾,这过的怕不是东非大裂谷吧。不用拆,桥就自己塌了好吗?

当然这些话她可没有胆量说出来。赶紧打扫完还要搬家,她忙着呢。

虚空的另一头是一个温泉会所,不得不说仁义协会这么多年的谋划还是很有成果的。

一个十六岁的双马尾女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恭敬地夹着尾巴跪坐在池水边。见叶海来了,就一语不发地向后一步步退去,用双手合上了门。

纸门上画着百鬼夜行图,叶海觉得这些眷属可能对他的嗜好有什么误解。就像他原本也以为御礼应该是喜欢纯白色的,其实祂更喜欢绿色。

蒸腾的热气在庭院中萦绕,他小心翼翼地把御礼放在池边上,待祂适应了才把祂抱进温泉中。

祂淡金色的双瞳在雾气中看起来很梦幻,叶海忍不住亲吻了祂的眼睛。

他很虚弱,在预感到御礼有危险后他不顾一切地打开玄门前去帮忙。刚才那一次穿越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了,但是看到御礼那饿到走神的双眸,还是忍不住再喂了祂一些。

他替御礼清洗着被血弄脏的淡金色长发,轻轻一抚就落下不少,他看着手中化作金色碎沫散去的长发,心里一阵痛。

御礼不傻,祂只是假装自己傻了,装傻能让祂和他都好受一些,何乐而不为?

“对不起,我不是他。”叶海从背后抱住了一语不发愣神的御礼,把脑袋埋在祂的肩膀上。

御礼久久没有回应。

“我们不该是敌人。”叶海抱着祂低语道,“从我们诞生那一天,到现在,一直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他!”

“有了光才会有影,有了生才会有死,有了你才有了我。”

御礼依旧没有理会他,叶海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仗着两人都记忆不全说一个慌,一个说出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的慌。

“御礼,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与他相遇的那些日子里,没有见过我?”

“你有想过那时候我去了哪里吗?”

御礼的双瞳总算有了点反应,祂想不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了,为了缓解痛苦,祂抛弃了很多记忆。

叶海附在祂耳边轻语道:“因为他就是我的转世啊,就像我身体里的邢玥一样,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三个才能在一个身体里平安无事。”

御礼冷笑,这个笑话太过荒唐。

叶海见祂总算有了反应,扶着祂的肩膀让祂转过身来。

“从立下誓言这天,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的生命早已结束,这个法则本该终止了,为什么这个法则仍在运作?”

叶海的话让御礼陷入思考,祂的记忆无法为祂解答这个问题。

叶海捧着祂的脸让祂看向自己:“因为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

御礼笑不出来了,因为祂没有办法反驳这个假设。

祂很诧异这次醒来后他的变化,担心这是不是祂新想出来对付祂的手段,他所为祂做的祂都看在眼里,他身体里有叶公的转世是铁的事实,祂甚至因此而只能陪他演戏。

可要是他说的是真的呢?

叶海柔声央求道:“算我求你了,别糟蹋自己了,好不好?我们一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你的眷属,也为了我们的誓言。”

御礼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那张与记忆中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就连这担忧的表情都这么像。

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堂堂归墟之主,会为了戏弄祂演这种戏吗?

他若是想弄死祂,这次就已可如愿了,却费劲尽了心神要救祂。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当年一场诚心的戏弄,却假戏真做了?

御礼清冷的声音如冬雪中的脆铃响起。

“那卿后来为何要跟孤继续斗了几千年?”

叶海早就想好了答案:“大概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吧。一切回归原点,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御礼无法反驳,想想他的性子,一定不能接受玩脱了,或许还真会这么做也不一定。

神明能降维转生成人类,但要从人类中苏醒,必须是自己的转生才行。邢玥是他的转生,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叶海又恰好在他身体里。

现实摆在眼前,哪怕祂觉得再荒唐,也不得不信了。

叶海见祂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了,知道自己总算忽悠了过去。至于祂以后想起真相后要怎么闹腾,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先解决眼前问题才是重要的。

见祂还想问什么,干脆点把祂翻了个身压在了池边上。

叶海散去身上的浴袍,戏谑地调笑道:“你要是再不张开口,我可要用强的了。”

第五十二章 春风不渎眠

胡小花安静地跪坐在温泉会所的长廊尽头,这个不对外开放的套院,是她们供奉的神明专属的寝卧,只有她这个级别的黄仙才有资格进入。

在奶奶和其他内政官还没有清理完那个废弃的住所以及扫尾的工作前,她得坐镇此处。

她被告知她们供奉的神明绑来了敌对的神明,奶奶千叮嘱万嘱咐两位神明光着身子打架的时候她千万不能进去打扰。

她很懂事,神明间的战争她可不敢窥视。但这动静太响,她想听不到都很难。

她把尾巴夹好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到了她们这个级别的黄仙,早就可以完美化形了,露出尾巴是为了对供奉的神明表示绝对的忠诚。

她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过去了。那位敌对的神明惨叫了一晚上,这会已经喊得声嘶力竭,有气无力的。

又过了一会,连声音都没有了,该不会是咽气了吧?

不管结果如何,都不是她能关注的。奶奶交代了千百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她身前摆放着一个玻璃小皿,皿内漂浮着一朵昨晚摘取的地狱莲。

如非必要,她们供奉的神明是不会跟她们说话的,判断进屋清理事后现场的时机,靠的就是这朵地狱莲。

地狱莲随着她们供奉的神明离开而凋谢了,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捻手捻脚轻声慢步走过冗长的走廊。

二月天,庭院里的樱花竟然开得如此灿烂,让她非常意外,看来敌对的神明还剩口气。

可是推开房门时,她有些不确认了。

这要说是凶案现场也不为过。床上血迹斑斑,敌对的神明全身赤裸地趴在床上,淡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祂的背脊都被咬烂了,虽然已不再冒血,但那血肉模糊的背远远看着很是狰狞。

她踮着脚走过去,想确认祂是不是活的。

神明的惨况让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祂的脸上发上都粘着白渍,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红与白在祂白皙的身体上看起来触目惊心。祂像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偶一样被随意地丢在了床上,在这寒冷的二月天里,连被子都不给祂盖上。

祂没有呼吸,唯有偶尔轻颤的大腿根部让她知道祂还没死。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位是帮助人类的敌对的神明,不值得同情。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够了。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清理地上的血迹和污渍,不敢惊动还没断气的神明。

直到退出到温泉庭院,她才敢好好呼吸。

庭院里除了堆满了层层叠叠的花,被血染红了的温泉池子清理起来也非常麻烦。

在胡小花忙里忙外的时候,御礼其实一直都醒着。

自从祂打开了与世界沟通的闸门,就如一个干海绵一样急切地吸取着世界的养分,源源不断涌入的能量,迅速地填充着祂体内干涸的世界。

很久未体验过的充实感让祂陷入一种云里雾里的飘飘然,可是归墟的主人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祂从这种舒适感中抽离出来。

身上这点小伤祂随时都可以治好,是叶海让祂留着。他要祂时刻保持清醒,不管是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还是他离开了之后。

“我在与不在时,你都要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叶海在离开前嘱咐道。

祂累坏了,连呼吸都觉得费尽。可祂不能睡着,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祂唤醒。

祂很清楚归墟的主人和祂一样虚弱,当祂被告知世初落到了人类的手里被关在研究院里的时候就懂了。哪怕祂很想亲自去看看自己庇护的神图三家的后代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现在就住在叶家,替祂庇护着那些孩子们,祂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胡小花好不容易清理完温泉回到卧室时,发现那个残破不堪的神明竟然换了个睡姿,抱着满是血迹的大枕头睡得正香。

“不愧是神明,都落到这个下场了还能睡得安稳。”她在心里感叹道。

她看了看摆在一旁的被褥,心里几番挣扎,还是不敢走过去给祂盖上。只好悄悄地把干净的被褥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这样祂要是有需要,可以自己去拿。若是她被责问时,也可以推说是为主人准备的。

在主人没有明确表示与这位神明的关系前,身为眷属的她们,谁都不敢擅作主张有任何越线的表示。

这就是身为眷属的可悲之处,她们是没有立场自由的。

套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了起来,外院正厅等着一个穿得很有气质的十八九岁男孩。男孩比女孩高上许多,举手投足尽显贵族的端庄得体,对她的态度也是极为恭敬的。

男孩没有露出尾巴,但也不是人类。他的前额有一只小小的角。

琅岐伸手摸了摸额前的小角,胡小花亦轻轻晃了一下尾巴。

这是归墟主人的眷属们自发形成的礼仪,同袍见面时需露出能显示自己真实身份的象征,表示同阵营下的信任和尊敬。

琅岐为胡小花带来了断界最新的战况,边境观察办派出的怪物们,和断界的地下霸主断界蚂蚁,在魍魉之谷二十公里外,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琅岐:“在确认那三个小孩已经把神图填充好了以后,我就带着偷猎者撤退了。醉月找上多多,跟主人吵了一架没吵赢,就去羲和泉找那三小孩去了。”

琅岐把一颗深蓝色钻石大小的石子放在了胡小花的手里。胡小花第一次看见虚空石,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一会。

琅岐:“我们隐了身,蹲在外围等结果。突然醉月一招‘崩天’,差点把我耳朵都震聋了。范围足有百里,可能是把地下给震塌了,抖着抖着我就看到一群群的断界蚂蚁从地底下爬出来。”

胡小花无语道:“它们埋伏了这么久,竟然被同袍坏了事,回去后告诉它们的主人,有得醉月好受的。”

琅岐摇头:“回不去了。它们被震出来的时候,刚好边境观察办的怪物们路过。”

胡小花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琅岐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这是主人的计划吗?”

胡小花回头看了一眼内院,主人这一晚上,光顾着糟蹋那位敌对的神明了,似乎也没下过什么指示呀。

但是身为内院的眷属,该说的客套话还是得说的:“你觉得呢?”

琅岐露出了钦佩的眼神,感叹道:“这次任务收获不小。找了个好借口撕破了脸,我们捡到了虚空石,还有那些三眼兔,已经交代同袍们一人领一条回去改善伙食了。边境观察办和断界贵族还能打个两败俱伤,这可以说是喜大普奔了。”

第五十三章 夸父何追日?

胡小花有点羡慕能去前线的琅岐,她身为内政官是不能参与远征的。

她领着琅岐去了自己的工作室。她需要对虚空石进行加工,琅岐将作为她的见证人,两人要在记录上一同签字作为责任担保。

就像人类的宗教戒律一样,归墟之主的眷属们给自己的组织设立了许多规矩,还把这些规矩当作一种信仰一般严格遵守着。

虽然主人从未提过这些要求,她也搞不清楚这些规矩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但规矩就是规矩,违反了可是要遭到严厉惩罚的。

奶奶曾说,以前主人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饰品,于是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就堆了一整间屋子。

既然安排了偷猎者跟在断界蚂蚁后面捡漏,这虚空石定然是很重要的。

黄仙们世世代代为主人打理内政,每一位内政官都有一手不输于人类巧匠的好手艺,给戒指嵌个石头什么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琅岐在架子上看到了好些自己曾经负责过的宝物,虽然不敢去碰,光是看看就挺赏心悦目的。

胡小花努力回忆着主人手指的尺寸,点开小炉子准备干活了。

主人喜欢淡金色,但是从颜色搭配来说,深蓝色的虚空石配淡金色的月芽铂有些奇怪。而且月芽铂虽然珍贵,比起虚空石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只是做成普通的戒指,这珍贵的宝石十有八九不出两天就被打入冷宫,丢回这工作室里了。她需要想一个办法,让主人喜欢,多瞧上几眼。

这是身为一个内政官的执着,要做就得做最出色的饰品。

胡小花看向琅岐:“能不能以一个雄性的角度帮我出出主意?”

琅岐看了看她摆了一桌子的材料,犹豫地问道:“非得用这么俗气的普通玩意么?”

胡小花眼神一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琅岐:“在昆仑还没有封禁前,我们麒麟一族住在云海的日出岛上。听说我们的祖地是夸父追日时踩出来的脚印。当然,那是骗骗幼崽的童话故事。”

“虽然是童话故事,但也是麒麟族文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的母亲说,麒麟的角向上的弧度,就是朝阳破晓的角度。”

“所以我们会把追求的另一半比作太阳。”琅岐有些腼腆地看向胡小花,“如果有一天我送你一颗太阳,就表示我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我,就收下它。要是不喜欢,就踏碎了再还给我。”

胡小花好奇地问道:“太阳是恒星,怎么可能摘下来。就算是羲和神,也不是说送就送的。”

琅岐脸红了,在兜里摸了半天,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垂着脑袋递给胡小花:“要不,你帮我瞧瞧?我打算送给心爱的女孩,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胡小花心想这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里面亮闪闪的发出耀眼的光。

“太阳石?”胡小花一向冷静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惊讶,“听说这种石头是当年羲和神的嫁妆,是昆仑上最珍贵的宝石。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琅岐红着脸说道:“这是我母亲传给我的。”

胡小花疑惑道:“为什么不喜欢你就要踏碎了再还给你。”

琅岐说:“麒麟一生独爱一位爱侣,那位爱侣就如同麒麟生命中的太阳一般是独一无二的。若是不被喜欢,那这太阳就陨落了,祂会孤独一生。所以祂要是表白了,那一定是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才决定的事。”

胡小花愈发地感觉到了太阳石的珍贵,鼓励道:“你那么优秀,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偷猎者的领袖,带领着主人最出色的战力。我相信没有女孩会拒绝你的求爱。”

胡小花对虚空石的改造有了一些头绪,合上盖子想把盒子交还给琅岐,可是琅岐红着脸没有接过去。

琅岐心虚地别开眼:“你……你喜欢吗?”

胡小花点头:“当然,收下它的一定是能和羲和神媲美的好女孩。”

琅岐鼓起了勇气,把盒子按在了胡小花的手心里:“我怕我有一天领了任务出了远门就回不来了,我能不能把它寄放在你这里?”

胡小花想了想,答应了:“可以呀,你要存多久呢?”

琅岐认真地回答道:“一辈子。”

胡小花愣了。

她这是,被一只麒麟表白了???

“可我……我是一只黄仙,配不上你们麒麟。我生不出麒麟的孩子。”

胡小花说的是事实。虽然一般情况下,只要学会了化形,借着人类基因作中转,可以跨种族生殖。但是黄仙和麒麟的差距太大,就算在人间,小老鼠和大象结合,也会被当成笑话吧。

“你会被同族嘲笑的。”胡小花强调道。

琅岐拉过胡小花的手:“我不介意。你是我心里的太阳,又不是他们的,他们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小花犹豫了。

琅岐所带领的偷猎者,对外明面上是中立阵营,谁给的报酬多就为谁办事。

这次也是以生意没谈拢为理由跟断界贵族撕破脸的,要是让外面的势力知道仁义协会的内政官和偷猎者的领袖好上了,下次琅岐再去跟断界贵族谈事的时候就危险了。

胡小花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琅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莫要考虑那些,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

胡小花第一次被表白,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他。

琅岐有点失落,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胡小花看他那么真诚,觉得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琅岐这样优秀的伴侣,她这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我先收下,这是一辈子的事,让我想一想可好?”

琅岐高兴坏了,拉着胡小花的手亲了一下才放开。

胡小花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进了胸口的内衫里。琅岐不小心瞥到了她那圆润饱满的凶器,红着脸别过脸去。

偷猎者里面性感的女子有很多,他却从未有过这番感觉。

他小时候曾问过母亲,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母亲告诉他:“那一天你会明白为何夸父会没完没了地纠缠那个太阳。”

他现在的心情就和那个骚扰太阳,穷追不舍的夸父没有什么两样,就算会被烤成麒麟干,累死在大湖边上也是值得的。

琅岐的心噗咚噗咚地跳个不停,他赶紧转移话题,以免这尴尬的安静气氛持续下去。

“你想好怎么处理这颗虚空石了吗?”

胡小花点点头,从内衫里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大盒子。

琅岐惊了,大盒子看上去很有年头了,足有两个鞋盒的大小。琅岐实在想不出她内衫里有什么玄机,怎么什么都放得下?

第五十四章 兔闺女

此时的边境观察办的会议室里蔓延着一股诡异的尴尬气氛。

天亮了,陆明的心却还暗着。

他抱着变成三眼兔的闺女和“兔头”大眼瞪小眼。

在场的神图三家用神往界把所有人的意识连通到了一个频道上,包括“兔头”。

小六的妈妈叶语嫣扶着额头,她已经认命了,爸爸陆明却还是不死心。

陆明:“三眼兔要多久才能升到五品?”

“兔头”比划了一下,陆明的脸更黑了。

裴岁和胡逻伯不忍直视,纷纷效仿叶语嫣,扶着额头一语不发。

叶海笑着打圆场:“有雪满在,也许用不了一百年。”

叶家老太太也很无奈:“陆明你冷静点,兔头也很捉急啊。小六附身的那只兔子是它的继承人。”

“兔头”激动地比划着:“我的妻子和准儿媳妇也很捉急!准儿媳妇说了,如果一年内变不回来它就要改嫁了。”

叶海环顾一周这群脸上努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内心已经笑到崩溃的人类,再忍下去这群人可能要憋出内伤了。

徐爷摇着折扇,礼貌地笑着:“总之能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变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叶海从陆明手里接过了邢玥的小未婚妻,放在大腿上撸她的毛。他体内的邢玥和三眼兔里的小六都很受用。

陆北辰代替跑路的陆鸿运主持了这场尴尬的汇报会,人类好不容易才跟消息灵通且在断界遍布范围甚广的三眼兔有了进一步的建交,可不能因为这事而产生什么不该有的矛盾。

陆北辰对“兔头”承诺道:“我们一定尽快提升小六的品级,让两位都能早日回到各自的生活中。”

这个会议的主题并不是讨论这个尴尬的意外,而是汇报这次断界的战况。

陆北辰对这次被绑票的三人问道:“你们能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吗?究竟是怎么把十五品的神阶饕餮打跑的。”

胡逻伯连忙摆手否认:“她不是我们打跑的,她是自己跑的。”

小六竖起耳朵,踮起脚直起身子撅着小尾巴,努力地用两只前爪趴在桌子上:“当时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我晕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完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就像疯了一样往外跑。我们歇了好一会,爸爸和小叔就来接我们了。”

陆明清了一下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看了弟弟陆天择一眼:“我觉得,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那只饕餮被坑了。”

徐爷一夜没睡,这会总算清醒了些:“你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明颔首,试着汇集各人所描述的经历加上自己的推理,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

陆家血亲之间有与生俱来的“亲缘感知”,是一种非常优秀的远程定位能力,堪称猎魔师中的移动gps。

所以陆家的孩子没有敢偷偷出去玩的,也从来没出现走丢或者被拐卖找不回来的。

据传说初代陆家家主有个三天两头带娃离家出走的发妻,连神明都看不下去了,从此陆家子孙得到了出门溜个弯都能在菜市场认出不知道多远的远亲的能力。

也正是这个精准的认亲能力让陆家经历了几千年繁衍后,成为了猎魔师世界中家族人数最多、遍布范围最广、最团结友爱的一个大世家。

“陆家红包只有一块钱”似乎已经成为一个梗,被各大家族调侃。这也足矣说明陆家的聚会中出席人数之多,多到就算只包一块钱也能让一些小家庭发到快要破产。

徐爷虽然也娶了陆家媳妇,但是陆家聚会他是能不去就不去的。他心疼他那点体制内的工资,实在是奉陪不起。

倚仗着这个bug一般的定位能力,就算是在断界灵气风暴的强烈干扰下,陆明和陆天择还是精准地锁定了魍魉之谷的位置。

虚空石的出现让陆家发现原来“亲缘感知”也是有极限的,还好这三个孩子当时已经离开虚空石了。

陆明骑着霜殇,陆天择骑着雷兽,陆家双刃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魍魉之谷飞驰而去。

霜殇察觉到了前方有神阶的味道,哼唧了几声。

陆明给陆天择使了个眼色,陆天择明了,时刻准备着反击偷袭。

然而直到神阶的感觉消失,他们都没有受到攻击。

陆天择:“刚才那是麒麟?”

陆明:“偷猎者的首领。”

陆天择:“他们为何没有攻击我们?”

陆明:“没有杀气,他们在向我们表明立场。要是真想出手,不可能让我们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陆天择:“绑了我们的孩子还心安理得地在半路看热闹,心也是够大的。”

陆明:“偷猎者是中立阵营,只认报酬,边境观察办有些不太方便出手的事也是找他们办的。”

陆天择:“明明是一群半神,整天过得跟雇佣兵一样。”

陆明:“他们是神族创造出来的半神,是神族的直系眷属,跟人类不是一个级别的。神的时代结束后,他们确实活得比较随意。你把射日弓带出来了?”

陆天择的衣服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小凤凰,咻咻咻地叫了好一阵。

陆明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它在说什么:“你也是挺厉害的,把武器和魔融合,还能来回切换状态,亏你想得出来。”

陆天择得意地拍拍座下的雷鸣,雷鸣也知道自己被顺带地夸了,高兴地哼唧了几声。

陆天择让小凤凰化成白羽覆盖的长弓,对哥哥说道:“好久没用了我调试一下,你稍微往后一点点。”

霜殇依言放慢了一些脚步,给陆天择留出了释放技能的空间。

陆天择拉开弓,对着魍魉之谷的方向:“你说我这一箭下去,会不会刚好命中目标?”

陆明笑道:“这地方这么大,哪那么好运呢?你还以为有神仙罩着呀?”

陆天择也笑了,确实不可能这么巧,但调试还是得做的,以免一会要用了控制不好力道。再说他们也需要给魍魉之谷里的东西一个下马威,为孩子们争取一些时间。

他聚集心神,射日弓的白羽开始不规律地抖动着,尖锐的凤鸣声划破了断界的黑夜,环绕的浓雾退散,风在他的身边形成了高压气旋。

然而他与空间之神的讨价还价却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打断了,一个分神就把箭射了出去。

“不好!”

陆天择大惊失色。

第五十五章 陆家最坑

周围的空间受到吼叫声的强烈影响开始崩塌,陆明觉得这不像是单纯的声波攻击,吼声的真正威力在于虚空压强。

沙地猛然下陷,雷鸣脚一滑差点就掉了下去,还好机智地蹦了起来。

陆天择那一箭射得安静如斯,完全看不出威力的样子,可是两人都知道这力道是用得太猛了。

普通级别的平射,不管速度多快,都一定会和空气产生摩擦。

打出去的力度减去摩擦、引力等干扰因素的消耗,再减去对方的抵抗,剩下的才是真正打到目标上的攻击力。

可是射日弓不是普通的弓,它的箭身是在使用者拉开弓弦的时候才形成的,是空间之神赋予的撕破空间的神力。

每一次使用的时候,需要先跟空间之神进行灵识上的协调,在弓弦同步了环境因素之后,根据具体情况调节出符合该空间的威能,在接下来的攻击中打出恰到好处的效果。

如果传说属实,射日弓是能把神族从天上射下来的神器。为了不造成空间序列崩坏,使用的时候需要非常小心谨慎。这也是陆天择平时在人间多用雷鸣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还没有调试好就放出去了,射出时产生的环境抵抗越小,意味着这一箭的威力越大。刚才他们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霜殇吓得直接现出了完全体,往周围溅射开冰障。

雷鸣在空中踩着冰障,以电闪雷鸣之速迅速地后撤。闪着雷光的长尾没忘拉兄弟一把,勾在霜殇的肚子上帮祂提速。

他们返回的路上,刚才的偷猎者早不知道撤哪去了。

沙地的崩塌速度极快,光靠踩踏霜殇的冰霜拓印溅射的冰障前行实在太慢,雷鸣在强大的求生欲刺激下竟然给吓到进化了。

雷电态的身躯完全的化作了电离体,席卷起电磁风暴带着众人以更快的速度离开。可惜陆天择的天赋底子弱,并没有同步出足以抵抗的抗性,被电得晕头转向不说,连握住射日弓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怜的射日就这样被落下了,从高空坠落,眼看就要被塌陷的沙地卷进去。

它瞬间变回了小小的白凤凰,头顶的毛被电得冒烟,小勾嘴咻咻咻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努力地扑腾着两只小翅膀拼了老命地跟在后面,吃了一嘴巴风暴卷起的沙。

突然它就看见地下爬出了一群又一群体型如牛的断界蚂蚁,锋利强韧的蚁足猛然使力,一跃竟有十数米高,眼看就要刺穿小白凤凰。

可是它们还未逼近,就被后方扩散的无形箭丝扎得千疮百孔。

从遥远之处射来的箭丝在蚂蚁表面造成的损伤仅有针眼大,但蚂蚁体内已被螺旋状扩散的力搅烂成糊。

当年陆天择初得射日弓,在研究院进行测试的时候,陆鸿运看到技能效果后说了十四个字,并为此技能命了名。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就叫杏花雨吧。”

陆天择想了很多年都没想明白,这么残暴的技能效果和浪漫的杏花雨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白凤凰闪避了所有杏花雨的辐射,大难不死,骂个没完。

它险些就成为第一个死在自己技能手里的武器,明明是那么拉风的神器,怎么偏偏碰到个这么不靠谱的主人。

地表刚钻出来的断界蚂蚁的残躯向塌陷的沙地深处滚下,但是地底的蚂蚁依然如洪流般涌出。

小白凤凰的飞行速度太慢,眼看前面那个不靠谱的主人就要跑没影了,心里好捉急。

它的羽毛本来就不是用来飞行,而是用来突破空间极限为箭身加速用的,这么玩命地飞还是第一次。

灰头土脸的小可怜在强烈的屈辱感中也爆发了。它知道反作用力的概念,它想向身后发动一次攻击,利用反作用力给自己加速。

它一边飞一边撅着尾巴推演了一下重力和阻力,向着后方的斜下方,靠着上一波用剩的能源主动打出了一箭。

如它所愿的,小白凤凰向着主人消失的方向冲去,但它身后那些冒出来的断界蚂蚁可就倒了大霉。

这一波的杏花雨虽然没有上一波的威力大、范围广,却是在距离断界蚂蚁不足二十米的高空发动的,一时间横死的断界蚂蚁像倒豆子一样往沙土深处下落。

兵蚁们的惨况惊动了地底深处的断界飞蚁。成百上千的飞蚁弹开包裹着自身的沙土屏障升上天空,却没有找到敌人在哪里。

前方来报,是一只很小的白凤凰造的孽,飞蚁们顺着它离去的方向急速飞去。短短的时间内就损失了这么多的兵蚁,它们非常心疼。

在这个食物稀缺的断界里,兵蚁数量减少意味着没有足够的食物喂养母亲。如果母亲吃不饱,就无法诞下足够的蚂蚁,导致恶性循环。

断界蚂蚁不比其他群居的断界生物,它们很单纯,活着似乎就是为了母亲,为了族人的繁衍生息。

它们没有是非观,只有生存观。它们把最好的食物留给母亲,它们自己吃别的生物瞧不上的垃圾。

可是断界贵族们以它们的母亲作要挟,它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寻找食物的重任帮他们做事,为此还搭上了很多同胞。

它们一定要守好此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敌人。那些人类的入侵者们打破了断界的平衡,若不是他们的出现,断界贵族本不会为难它们,母亲也不会陷入危险中。

断界飞蚁们散发出同仇敌忾的信息素,点燃了同胞们身体里的怒火。

“为了母亲!”

“为了生存!”

简单却坚定的心愿,在蚂蚁们的身体中传递着。

断界蚂蚁的大军气势汹汹地向前进军。好不容易看到主人身影的小白凤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被他们的两个意外之举点燃的熊熊怒火。

雷鸣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又一发的杏花雨,吓得跑得更快了。被它卷着走的陆天择已经放弃挣扎,和他的哥哥一起在电闪雷鸣中颤抖。

霜殇把防御提到了最高,奈何祂的冰也是导电的,嗷嗷叫着咒骂雷鸣这个猪队友。

陆明努力地扶着他的眼镜不被刮走,心里崩溃地发誓以后再也不跟这个陆家最坑的bug组队了。

小白凤凰在空中一看好不容易追上的主人又快要跑得没影了,绝望地突破极限,学会了说人话。

“你们等等我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姐夫

归墟之主像疯了一样在御礼身上啃咬,祂几乎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

当两位神只终于得到了极乐的满足,恢复神智时,归墟之主被眼前的惨况惊呆了。

龙脊上的鳍须几乎被他扯下了大半,鲜血淋淋的龙尾遍布伤痕,金色的鳞片和着血漂浮在泉水上。

御礼气若游丝地趴着,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归墟之主不住地道歉,手足无措地想拥抱祂又无从下手。

御礼还沉迷在舒服的余韵中回味着,懒得搭理他。祂担心自己要是继续让着他,下次他会玩些更过分的操作。

归墟之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讨好地替祂舔舐伤口。

直到他把御礼身上的血迹都舔干净了,御礼才虚弱地回应。

“孤的味道如何?”

“很好。呃不对,不是的,我不是说你好吃。不对,我不是说你不好吃。我……”

御礼用双肘支起肩部,微微侧身回头,瞅着愧疚得话都说不清楚的归墟之主。

“卿在吞下孤的血肉时,可有觉得不适?”

归墟之主这才反应过来。以往他舔舐御礼的血肉时,都会受到生命之息的侵蚀,舌尖会像肉身被撕裂般痛苦。但是这一次,虽然还会有难受的感觉,但是愉悦占了上风,他刚才甚至吞下了不少,就算进入了体内,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排异感。

“还行,好像是适应了。”

御礼伸手抚摸着小腹,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这一次,小家伙能平安无事。归墟之主伸手覆上祂的手,将脸贴在祂的腰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御礼亦在归墟之主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笑容。

突然,归墟之主抱着御礼转了个圈,让祂骑在了自己身上。

“也许你也应该咬咬我,我发现这样能恢复得快些。”

御礼浑身无力,刚被扶起来又躺了下去,趴在他的胸膛上不愿起来,象征性地用牙蹭了蹭他的胸膛,视线渐渐迷糊。

陷入沉睡前祂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归墟之主温柔地亲了亲祂的脸颊,低声哄道:

“你安心休息,我去帮阿宁。照顾好孩子们,我去去就回。”

可他这一去,就没了踪影。直到了三月,都了无音讯。

御礼每天从日头升起,等到日落西沉,从月上枝头,盼到月影消散。

祂不让胡橘生清洗那汪狼藉的泉水,也不让狐仙们下水玩,祂不想他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去。

祂习惯了婶婶的称呼,还从狐仙们那里得知,他们应该称呼祂肚子里的孩子堂弟妹。

每当狐仙们缠着祂问“阿爸阿妈哪里去了?叶海叔叔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祂就特别难过。

夜深人静的时候祂会拿出“撼魄”,若不是祂还怀着孩子,绝对不会让比祂还虚弱的归墟之主独行。这种被留下守家的感觉,太难受了。

祂的伤口早已长好,心里却仿佛因他的离开一日日裂开新的伤痕。就算用带着软刺的舌头舔舐自己,或者用锋利的刃齿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也无法阻止心里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祂赫然醒悟,那不仅仅是祂的需求,也是这个孩子的呼唤。

祂将神识探入到小腹,小家伙积极地回应了祂。祂惊讶地发现,除了神格,这个孩子的躯体正在成型。

难道在昆仑之时,之所以无法坚持到最后,就是因为孩子仅仅因为那一次诞生了神格,却没有后续的生死交融?没有躯体做神格的寄托,最终才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祂终于松了口气,用神识裹着小家伙,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叶海的离开并未在叶家引起骚动,他在出门前就打过招呼,就连叶景然都以为他带着合邕和多多是搬出去跟龙神同居了。

三月的第一天,神图三家的孩子们再次聚首在一起。

他们马上就要去新学校上学了,在那之前,他们想到研究院看看叶答。

叶答比上次他们离开时消瘦了许多,失去魂体的身躯衰弱得很快。经过腾蛇一番治疗,总算是恢复到了初时的模样,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火火低声地询问道:“听说阿答的爸妈已经在考虑让他**了。”

小六微微点了点头,把头埋在火火的怀里。

裴岁把她抱了过来,退到无人的走廊,悄声问了一个让他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阿答为什么叫我姐夫?”

小六便把自己和叶海是如何定下婚约,又如何解除婚约之事说了一遍。

“他大概是希望我能找个好归宿。”小六总结道。

裴岁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兔脑袋,沉着脸思索了好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眼神坚定起来。

“那我就当他的姐夫怎么样?”

小六一惊,忙拨开他的手:“你想啥呢?我现在是只兔子,而且我的血统非常不好。我爸妈的血统相悖,我的下一代绝对也是个麻烦。”

裴岁揉着她的脑袋安抚道:“你会变回人类的,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血统,只要我够强大,那就不用担心。”

小六抬头看着裴岁,他的目光很诚恳,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呢?”小六犹豫地问道,“你长得好看,又是我们这一代里最厉害的,听说你已经进入af二阶了。为什么会看上我这只公兔子呢?”

小六羞愧地捂着下身,突然觉得特别难堪。

裴岁将她的小爪子拨开,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只看见了一个勇敢的女孩,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温顺的好脾气。”

小六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奖她,如果兔子会脸红的话,她一定熟透了。

“我长得不好看。”小六缩着脑袋嘀咕道。

裴岁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就像苍茫的雪山突然溶下了泉水。

“我觉得好看就够了。”

小六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眨巴着三只小眼睛,裴岁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抱起她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兔脸。

兔小六想起了海哥哥说的那个“在未来等你”的人,内心骤然上演宇宙大爆炸,满脑子都是“天啦撸难道是他?”和“我要是学会了化形是当攻还是当受好呢?”还有“姐妹们我可以嗑自己的p了?”。

等她沸腾的狼血冷静下来,她恢复了清醒。

经历了叶海的教训,她决定更慎重一些。她不再相信没有由来的天降爱情,在交出自己的心之前,她会坚守阵地,直到认为安全了,才会跨出一步。

裴岁也并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

“你还小,我也不大,也许我们都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先从比朋友多一点点的关系相处如何?”

这算是把两人都划在了安全区内,小六安心了许多,点了点头。

裴岁勾起了嘴角。

“那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裴岁,岁月的岁。我的母亲希望我能像她一样,拥有一份经得起岁月考验的爱情,所以起了这个名字。生于1995年,比你大一岁。”

“没有意外的话,我将成为裴家下一代的家主。”

“如果还没有意外的话……”裴岁认真地看着小六,“我会成为神图三家下一代的家主。”

“这是三家家主昨日定下的,若你不嫌弃,就当我的家主夫人吧。”

小六惊讶地张大了嘴,接住了又一块天上掉下的馅饼,但她冷静地从心里呸了出去,任性地回答道:

“首先,你得追到我。”

裴岁笑了:“未来,请多多指教。”

小六愣了愣,也笑了。

“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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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未婚夫交易群

回家后,小六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虽然很激动,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岁突然就向她表白了。

她努力地回忆起她和裴岁的点点滴滴。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朋友看待。

裴岁的条件非常好,且不说裴家是家财万贯的大世家,单看长相身材,已经通杀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了。

“颜值就是正义!”小六躺在床上吧唧着嘴。

小六在心里检讨着自己。昨天还在群里嚷嚷着“单身嗑粮饱”、“要什么男朋友,是资源不够多还是男神不够舔”的新入坑宅腐,怎么今天就动摇了呢?

她赶紧打开手机开始舔屏,然而屏幕里那些赏心悦目的男神们好像突然就不好看了。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再次自我检讨。

“你怎么就这么贱?来一个说喜欢你的就上套一次。上一个是为了还叶家人情,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要当家主还得娶我不成?”

但她又觉得,以裴岁那种心高气傲的脾气,不像是会向权势屈服的样子。

突然叶语晏敲门进来,小六撅着小兔尾巴回头看她妈妈。

只见叶语晏手里揣着一沓照片,小六伸长脑袋一看,这不是其他两家的男孩们吗?

“h~n!”她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躺下装死,妈妈怎么如此执着呢?说好的恋爱自由,顺其自然呢。

叶语晏也不管小六乐不乐意,把她抱在怀里,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思想工作。

小六忍不住问道:“妈?你们不会打算让三家全部没娶老婆没嫁出去没对象的都内销吧?”

叶语晏大喜,捋着小六背上的毛,像个专职媒婆一样又开始了一篇篇的大道理。

小六好不容易冒芽的恋爱种子又被踩死在坑里。

要知道叶家除了她,年纪最大的一个女孩才七岁。胡家男多女少,估计女孩子早就被挑完了,难怪裴岁不得不选她。

小六欲哭无泪地倒下了,但是叶语晏并不打算放过她,眼看这一晚上就要泡在她的喋喋不休里,小六不得不拉裴岁出来当挡箭牌。

“妈……其实……”小六支吾着。

叶语晏眼里一亮:“难道你有喜欢的了?”

小六纠结地点点头:“我和裴岁在一起了。”

叶语晏捂着胸口夸张地喘了几口气,然后飞奔下楼,扑到陆明怀里尖叫。

小六思索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她速度给裴岁发了一条私信:“难怪!难怪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我的好兄弟!”

裴岁秒回了一个“k”的手势。

“原来如此!”小六顺着心口叹道,还好裴岁机智,让他俩逃过一劫。

觉得自己知道真相的小六终于能安心嗑粮,手机里的“老公”们又变得顺眼起来。

切到“神图三家狼人市集”的时候,未读消息竟然多达900。群内一片鬼哭狼嚎,小六迅速地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果然,她们一个都没被放过。

见小六终于上线,姐妹们纷纷发来诚挚的“问”候。

赔钱货:小六选了哪个啊?

不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兔小六:东风为什么一直在尖叫啊?求前文提要,聊天记录太多了看不过来,她叫了好几页了。

蝴蝶姬: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个狼人:哈哈哈哈哈哈x100八6,她被分给了我哥

兔小六:你哪个哥?

蝴蝶姬: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树开花:胡萝卜

不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赔钱货:他们说刚好同岁,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吧”!哈哈哈哈哈

兔小六:胡萝卜挺好的啊,虽然胖了一点……但是胡家底子好啊,瘦下来肯定好看

蝴蝶姬:是啊是啊,天赋也很好。哈哈哈哈哈呃

不借:你要是不笑的话还有一点说服力

我想静静:你要相信,男大十八变

不借: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兔小六:这么狠的吗?居然是分配的,不能自己选吗?

是个狼人:大概是怕我哥分不出去吧

不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炼乳:别叫啦,你有我惨吗?

不借:就算是胡竭也比胡萝卜好啊!

炼乳:太小了

不借:我们换?

炼乳:成交

不借:成交

兔小六:还有这操作?还能换?

赔钱货:可以,两个女生同意就可以换

兔小六:男生不同意呢?

赔钱货:他们没有人权……

兔小六:不是说不是真爱就生不出正常孩子吗?

炼乳:想想我们被卖前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是个狼人:据统计以前有婚约的长大后结婚的成功率是八52

炼乳:想想我们被卖前他们说的第二句话

不借:先相处几年,你们先处处看

炼乳:想想我们被卖前他们说的第三句话

赔钱货:你要往好处想,男生还没得选呢!

兔小六:这说来我们还是幸运的?

蝴蝶姬:出一个裴理,有换的吗:)

自从裴炼和裴东风起了头,群里一片叫卖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人贩子交易群。

小六服气了,她不禁佩服起裴岁的机智来,要不是他先跟自己串通好,真不知道他会被分给谁。

当然,她绝对不会把裴岁的计划说出去。毕竟群里人多口杂,万一大家纷纷效仿,只会一起扑街,那就悲剧了。

为了合并三家,家长们已经不把他们当人看了啊!小六在心里哀嚎道。

赔钱货:你们谁领到陪睡了?

是个狼人:我领到的是大我六岁的老男人,求换一个同岁的__

蝴蝶姬:收一个陪睡

炼乳:求问我哥花落谁家?

兔小六:叶家,不出

看着群里一长串的惊叹号,小六默默地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在疯狂刷频的“人兽???”中关上手机,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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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真的?

当时的小六还以为大家是为了应付大人的乱点鸳鸯谱,才不得不交换一个看得顺眼一些的。等到第二天,群里开始聊起和男生相处的话题时,她才发现大家来真的。

裴炼说胡萝卜答应她减肥,发誓要在一个月里瘦下来。

裴东风竟然真的和换来的胡竭看对眼了,在群里谢了裴炼半天。

胡琅最后也没有换出那个大他六岁的“老男人”,但是她看上了“老男人”家的七条哈士奇,并表示敢养哈士奇的都是真汉子,可以交往试试。

胡蝶同样没有出掉她的裴理,被送到了裴理家“好好学习”,不然她那柜子“宝贝”就没有了。

火火并没有看上胡家小子们,竟然选了上一辈里还没有对象的一个叶家人,年纪只比她大了四岁。小六高兴坏了,以后她们就是一家人了。

正当小六沉浸在群聊里以为没她什么事的时候,被突然敲门进来的叶语晏抱了下楼。

想不到裴岁一家竟然来了。

两家对这门亲事非常重视,两位家主都到场了。场面其乐融融,完全没有小六第一次相亲时的尴尬。毕竟这一次在大人们看来是你情我愿,两个人又几番共同经历过生死。

裴家人似乎并不在意小六的血统残缺问题,在亲眼见证了神图的威力后,他们反而对小六充满了期待,甚至愿意出资购买能让小六早日恢复的断界食材。

叶语晏悄悄地告诉小六,断界食材的市价至少是十万一斤,而且有价无市,这是给足了叶家面子的豪华聘礼,让她一定要好好跟裴岁相处,不能耍性子。

小六看着衣冠楚楚的裴岁,沉着地应付着叶家的长辈们,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难道是来真的?”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裴岁可能不是在耍诈。

裴岁看向小六,叶语晏极其自然地把小六递过去。裴岁郑重其事地接过她,亲了亲捧在怀里。

小六激动地捂着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裴岁。

因为叶家对这一代孩子的培养方式是如同放牛一样当普通人养着,开窍了再拔苗助长,所以小六并不像其他家的孩子一样有过基本功训练,对其他猎魔师家族的情况也不了解。

她对裴岁的第一印象,是裴家的摇骰子很看脸。第二印象是她的神图,要填充了裴家的图腾才能用。

如果裴岁将成为下一代神图三家的家主,那裴家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到三家统一后的话事权。

她开始好奇起来,裴岁的af二阶,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裴岁一边面色如常地和家长们谈天说地,一边连上了小六的神往界。

“有何感想?”

“玄幻。不……是魔幻!”

“哈。”

“你是认真的吗?”

“嗯。”

“他们要挟你什么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选我呢?我们家上一代还有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姐姐。”

“大概是我喜欢人兽吧,哈。”

“噗!你竟然窥屏?黑科技?”

“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们所有人的动向,都被大人监控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这么快就认命了。都什么时代了还包办婚姻。”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天,能走的路就不多了。等我们长大,也会重复大人们做的。”

“为什么?”

“因为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人类弱小。我们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小六从裴岁的怀里抬头看他。

一本正经的表情,波澜不惊的眼神,平稳温吞的语气,年纪不到十六的裴岁,俨然已经一副大人的气势。

“你喜欢我吗?”裴岁说的道理她懂了,可是明知道他们都没有得选择,小六还是想知道,抱着她的这个人有几分真心。

裴岁没有接叶家长辈的话,而是低下头,用他的声音认真地说道:“是的,我喜欢你。”

家长们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可能刚才是连着神往界在说悄悄话,了然地笑了。

裴岁说完,抬头对家长们笑了一下,众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六被裴岁整个圈在怀里,仿佛要为她遮挡整个苍穹的风雨,把她护在港湾里似的。

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这个人很好,这门婚事很好。裴岁好得无可挑剔,她也解决了自己未来归属和下一代血统的问题,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

她明白大人们的不得已。神图三家必须合并,唯有这样,后代才会恢复到先代的强势,才能在未来两界合并的战争中活下来。这场联姻不仅仅是为了三家,也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如同被上天安排好似的,成长,相爱,结婚,生子,然后让下一代继续同样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想被随意摆布的不甘。

如同看破了她的心思,裴岁的声音从神往界传来。

“被安排的感觉很不爽吧?”

“嗯。”小六承认道。

“为何不试着换个角度想想呢?要不是有这样的安排,我们可能要犹豫十年才能在一起,那这十年不是浪费了吗?”

“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别人家都在严打早恋,我们家恨不得早早出手,都怕卖晚了成了压仓货。”

“哈。那不是挺好的吗?他们不过提供了一个机会,最后成不成还是看我们的意愿,并没有勉强我们。”

“倒也是。”

小六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缩在裴岁的怀里欣赏他的颜值,越看越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来我往的两家长辈终于聊出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叶家竟然提出让他们的下一代姓叶,理由是叶家这边刚折了一个长男,还要嫁出去几个,人丁稀少,再这样下去就要成神图两家了。

裴家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他们说让裴岁当下任三家的家主裴家已经讨了很大便宜,孩子的姓就依叶家了。

小六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赔钱赔礼陪睡陪嫁什么的实在是伤不起。想想大概当初家长们就是以这个理由说服陆家让自己姓叶的吧。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她的下一代都被安排好了。

“亲家,以后小六就交给你们了。她要是不懂事,你们尽管教训。”叶语晏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和裴岁的妈妈相拥告别。

直到小六被抱上车,她才反应过来。

“我这是要去哪?”小六激动地嚷道,都没有人跟她解释一下的吗?

“去我家。”裴岁给她顺了顺毛。

小六毛都要炸了,她还没成年就被卖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还想再嚷两句车竟然就开了,叶语晏看她还不放心,补了一句:“别担心,行李我尽快整理好给你送过去。要听话啊!”

小六一屁股坐在了裴岁的大腿上。

“我还是只兔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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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时光绝症

十六台su有序地起步,小六趴在车窗上看着逐渐倒退的家人,他们在一个拐角后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突然有点想哭,怎么昨天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今天就可以毫不留恋地把她送走呢?

裴岁伸手把她抱了回来。

裴家特意把他们单独安排在一起。除了开车的司机,车里就没有外人了。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很容易害羞也很安静的女孩,明明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却有一颗坚强得不亚于男孩子的心。

裴岁不善言辞,不会说甜言蜜语,他只会用最直接直白的行动来表达他的感情。

例如,两手齐上把小六捋得飘飘然的。

小六舒服地享受着裴岁越来越熟练的顺毛技术,偶尔抖一抖她的小尾巴。裴岁被她的小尾巴萌到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拨弄,玩了一会小六突然扭捏地推开他的手指护住尾巴。

“怎么了?”

“你摸到我的蛋了……”

裴岁愣了几秒,然后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小六害羞地捂着脸,尖声嚷道:“你不要笑啊,我……我也不想有蛋啊!”

这下连司机都忍不住了,一边发出魔性的笑声一边连连道歉。

好不容易等他们笑舒服了,小六也舒坦了,离家的不安感淡化了许多。

“裴家的祖宅很远,距离叶家祖地有三百四十多公里的距离。大概凌晨才能到家。”

“天哪,你们为什么不坐火车?”

“不方便,也不安全。万一遇到偷袭,有平民受伤可就麻烦了。”

“偷袭?”

“觊觎裴家能力的人很多,魔更多,以后你会明白的。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是有极限的,需要抱团取暖。”

“魔想吃我们的理由我能理解,为什么人会觊觎我们啊?”

“就像你们家的长生咒,就算不可能交给外人,不明真相的还是会想抢。”

“我记得上次在断界的时候,你说你是有一只魔的,是什么品种的呀?以后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到家你就能见到了。它是目前现世的唯一一只猰貐。”

“那是什么?”

“它其实不是魔,只是现在猎魔师的分类把半神以下全部都统称为魔。猰貐和饕餮一样,属于半神亚种。虽说能力级别在半神之下,但是胜在属性都很特殊,打起来未必会输给半神。”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小六惊讶道。

“家传的。”裴岁眼神沉了沉,“它的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是被关久了。”

“为什么要关它?猎魔师和魔不是伙伴关系吗?”

裴岁微微点头:“在它恢复出厂设置前,我们不得不暂时关着它。”

“出厂设置?哪有用这种词形容魔的?像对待机器似的。”裴岁的用词让小六有一点恼火。叶家对待自己的魔就像家人一样,叶老太太在和腾蛇说话的时候,甚至偶尔会使用敬语。

感觉到了小六的不快,裴岁换了一种说法:“清空存档?格式化?消除记忆?都是一个意思,它快到使用年限了。”

“它又不是机器,哪来的使用年限?”小六激动地指正道。

“小六。”裴岁捧起她的脸,“等你见到它,就会明白我们为何要像对待机器一样对待它了。得到它的那一天,我也继承了它的痛苦。”

裴岁的话让小六冷静了一些。

“痛苦?”小六想了想,“它也像雪满一样有要找的人吗?”

裴岁摇了摇头,将脑袋靠在了椅背上。

“人类觊觎长生,可是长生未必是一件好事。你觉得拥有长生咒的叶老太太活了那么久,她快乐吗?”

小六想起每次祭奠叶老太爷的时候,老太太悲伤的神情。

“应该不快乐吧。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死掉,自己还活着。”

裴岁捋了捋她的兔毛,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魔对情感的忍耐能力很强,因为它们本身是没有太多情感的生物。就算活过了漫长的时光,在它们生命中留下的记忆也不算多。很多事,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忘了。”

“可是封婵是天生拥有高等灵智的生物,它所拥有的七情六欲,比人类更丰富。它能洞悉其他生物的内心,所以时常被刑侦借用协助审问犯人。”

“当然,这不是它疯掉的原因。”裴岁解释道,“你若是见到它,千万别跟它产生感情,这对它来说是比冷落它更痛苦的事情。”

小六点点头答应了。

“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不在乎,就不会痛苦。是这个意思吗?”

裴岁:“当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就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小六想起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腾蛇,她以前只当那叫有个性,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听完裴岁一番话,才开始思考,也许腾蛇爱哭,也是有理由的。

裴岁不再提这个话题,开始向小六科普裴家的各路血脉关系。小六不确定自己记住了多少,裴岁逐一介绍完时,天色已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过隧道的时候,她敏锐的视觉和方位感都会有一瞬间出现混乱,就像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可是隧道的构造大同小异,她也就没有太在意。

直到裴岁主动提起此事。

“这是天路,是连通两点的一条捷径。胡家称这种不存在于人间的通道为阴阳道,叶家称为夜路。”

小六回想起平时爸爸出门的时候,妈妈偶尔会提醒道“走夜路时小心点”,她一直以为是让爸爸晚上注意脚下不要踩到狗屎,原来是有别的意思。

“我们这浩浩荡荡的十六台车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不会被旁边的普通人发觉么?”

“不会。”裴岁解释道,“这是供奉空间之神的陆家共享出来的特殊通道,入口和出口处都做了妥善的障眼法处理,不会惊扰到旁人。”

“超高速公路?”

“不仅仅是公路上有,很多秘密场所的出入口都做过类似的处理。猎魔师家族大多有地盘意识,平日里住所都相距遥远,但凡需要聚集时,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有了这些便捷通道,会方便很多。”

“不是还有玄门吗?”小六问道。

“只有半神级别才能使用玄门,那是打破世界屏障的特殊空间制式,需要参透世界的本源,才能将不同位置的两点看作一点。”

“啊?叶老太太骑的那只四角白鹿也是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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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私刑

“叶家的事我不太清楚,只听说继承长生咒的人也会继承那只白鹿。”裴岁摸了摸小六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六沮丧地说:“像我这样的废人,他们都觉得我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能嫁出去那是烧高香还神的运气,没人指望我有多厉害。长生咒什么的,哪有我什么事。”

“是吗?”裴岁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我们家为了迎你回来还烧香还神了。”

“哈?”小六瞪大了眼,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有面子,“为什么?”

“正因为你的血统残缺,才更让人刮目相看。你想想你都做到了什么?”

小六回忆了一下:“我召唤了神图。”

裴岁替她补充道:“并且完成了神图。”

“可那是我们一起合作完成的呀。”

“你还没有说完。击退了神阶的饕餮,破解了空间迷宫。”

小六觉得这个帽子实在太高了,连忙解释道:“打饕餮那次是沾了羲和泉和陆叔叔的光,迷宫也是靠合邕的提点和大家的努力才通关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你们家是不是没有人告诉你,你破解迷宫时想出来的那套释放神图的流程,正是文献中记载的原版神图的起手势。”

小六愣了,她还真的是不知道。那天回来后,合邕就像跟屁虫一样黏着海哥哥,叶家的讨论重点都在海哥哥身上,没人在意她这只小兔子。毕竟她可是沾了海哥哥的光,才有机会进去迷宫的。

她不禁有些感动,想不到在叶家不受重视的自己,在裴家能有不同的待遇。

也许嫁到裴家是件好事。她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裴岁揉了揉她的小兔脸,鼓励道:“自信一点,多想想自己的好。折了翅膀的麻雀,飞出了鹰的高度,这才叫潜力。所有的奇迹都不是偶然,你要相信,你的强大是一种必然。”

小六抱着裴岁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明明只是一个血统不堪连身体都失去了的小兔子,在她平庸的十五年里,第一次有人用“强大”这个词来形容她。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从今天开始就是她未婚夫的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和上一次缔结婚约时不一样,这一次,她被放在了一个平等的高度,她再也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压仓货。在他的眼前,在他的家人的心里,她是被看好的,是被尊重的。

“谢谢。”她带着哭腔说道。

“谢什么?”

“谢谢你们看得起我。”

裴岁不会安慰人,只好用力地揉她的脸。

“我……我在家里一直被当成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是个总是低着头的懦弱的怂包。”小六小六呜咽着说道,“开窍的那一天我以为自己转运了,我有了超能力,还天降了一个未婚夫,可是我错了,原来我还是一个废物。”

“我妈觉得对不起我,可她越是那样我越是觉得自己没有存在价值。直到遇到你们,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变得贪心了,想要变强,想要改变自己,想有知心的伙伴,想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裴岁温柔地看着她:“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自己。贪心的兔小六,现在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开心吗?”

小六用力地点头:“当然。”

“我也一样。”裴岁叹了口气,坦白道,“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就像钟摆一样活着。没完没了的艰苦修行,斩断七情六欲的训练方式,看不到未来的重复日常。”

“就像机器一样?”

“是啊,像机器一样。锋利的刀需要日复一日的打磨,才能在出刀的瞬间斩下敌人的首级。”

“我很期待,你出刀的那一刻。”小六鼓励道。

裴岁在黑暗中与她安静地对视了许久,突然把她抱起,又研究了好一会,然后对着小六的三瓣嘴亲了下去。

这个吻很浅,仅仅是轻轻地碰触一下罢了,可小六还是看见裴岁的耳朵红了。

她把脑袋扑在裴岁的肚子上,小爪子能摸到他明显的腹肌,想想这层衣服后面的身体,资源包里的粮疯狂地涌入脑海。

“呃滴神哪我在想什么?”她在心里咆哮着,“裴岁知道你趴在他的肚子上yy他吗?”

“他知道。”裴岁在神往界里回应道。

小六嗷地一声从裴岁的肚子上蹦起来,她怎么忘记了,他们还连着神往界没解除啊!

裴岁把小六按回肚子上,信号不稳地在神往界里说:“你的资源包能分享给我吗?你喜欢哪种姿势可以告诉我。”

小六一下就蹿了出去把头塞到了一旁的靠枕里,在神往界里咆哮道:“什么资源包?哪来的资源包?那种毒害青少年的东西就应该通通和谐。”

裴岁失笑:“是吗?我看你们平时聊得很开心啊。比男孩子还放得开。”

小六伸出小爪子捂着胸口,回荡着一种看本子时被家长没收的刺激感。想想以后她再也不能愉快地在群里浪了,就觉得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裴岁见她不说话,伸手揪住了她的小尾巴。“火火的屋里有三柜子的本子,2b的硬盘资源。”

小六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又附在小六耳边说:“我电脑里有所有没收的资源。”

小六深吸一口气,重新扑倒在裴岁的肚子上。

裴岁对她们这群女孩子们奇特的爱好并不反感,偶尔还会说几个基情四射的段子引得小六嗷嗷叫。

“不愧是火火和炼乳的哥哥。”小六欣慰地夸奖道。

裴岁扶着额头:“这一代算是开明了许多,才会允许你们有这些爱好。听说在我爷爷那辈,出柜的是要被弄死的。而且……”

小六收起了顽劣的心态,正经地问道:“而且什么?”

裴岁犹豫着该不该说。

小六拉着他的衣角催促着。

裴岁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她。

“那是一种已经被废止的私刑。”

小六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让封婵控制其中一个,让他杀死自己的爱人,然后在他的脑子里种下无法自杀的制式,让他在自我折磨中活到老死。”

小六从头冷到了小尾巴,惊得三瓣嘴都张开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知道,猰貐封婵是怎么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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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育机器

“你们家,还有私刑?”小六哆嗦地问道。

“八十七种。”裴岁眼神沉了沉,收回温情的一面,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为什么要用这么过分的方式,而且杀人不是犯法的吗?”

“裴家的血脉里传承的是众神的法则宝库,图腾是猎魔师世界绝对不能失传的术式。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杀鸡儆猴,警示其他家族子弟们,任何妨碍血脉延续的行为,都是十恶不赦的。”

小六感到了害怕,犹豫地问道:“如果我生不下孩子,或者生不下健康的孩子,会被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裴岁保证道,“他们只会逼我再娶一个。”

小六闭上眼,虽然有过心里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面对现实。天上掉的馅饼,哪有这么简单?

“这就是火火她们认命的原因吗?”小六沮丧地问道。

“是的。”裴岁不想欺骗小六,“其实我很羡慕叶家,他们把这一代的孩子们保护得很好,世界黑暗的、恶毒的一面,都藏着掖着不想让你们看见,可你们终究是要长大的。这个世界很残酷,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实际上是活在各种灵智生物的夹缝中。”

“挡在人类面前的我们要是走错一步,怠慢一步,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完蛋。”

小六赌气道:“被当成生育机器,你甘心吗?”

裴岁看着小六,他能理解一个温室里的花朵第一次看见寒冬中颤抖的小草时内心的同情,除非把它放到外面冻上一夜,它才能收起那些泛滥的同情心,体会到世界的无情。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羚羊甘心被狮子吃掉吗?小草甘心被羚羊吃掉吗?大地甘心被小草吸取养分吗?身在草原上,任何一种生物,都要付出生存的代价。”

小六无力辩驳,她知道裴岁是对的,低着头趴回了裴岁的肚子上。

裴岁把手放在她的背上给她顺毛,一路安静到了终点。

一声尖锐的兽鸣让她醒了神。

车队有条不絮地经过关卡的检验,驶进一片高档别墅区。两尊巨大的人面兽立于高耸的拱门之上,似乎是嗅到了新鲜的气息,一跃落到他们这台su前。

司机却并未减速,霸道地往前开。裴岁缓缓抬起眼,一股霸道的威压从车内向外铺散,硬生生将两只巨兽逼退了两步。

可是巨兽没有退缩,尽职地追上,直到一声银铃响起,才讪讪地退去。

裴岁淡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里就是裴家的祖居,刚才那两只是看门的犼。它们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以后不会再冒犯。”

小六伸长脑袋看着两侧的风格各异的别墅,她发现每一户的屋顶上都立着一只魔,唯独一栋年久失修的小屋子上什么都没有。

裴岁提醒道:“所有的屋子你都可以去,唯独那一栋,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小六想起童话故事里那扇不可以开启的门:“蓝胡子的秘密房间?”

裴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眼神有了些许游离。

“被处以私刑还活着的,就只有那位了。”

小六小声地抽了一口气:“不是说现在开明了么?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开明指的是态度,能容忍讨论,不代表能容忍犯错,规矩依然是规矩。”

小六觉得很难过,火火的洗脑让她觉得,只要是真爱就应该被尊重和祝福。就因为性别不同,生不了孩子,就被施以这样残酷的刑罚,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她自己都前途未卜,又能改变什么呢?

“很过分,对吧?”裴岁呢喃道,“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强大到,不需要伤害同类,也能延续下去?”他伸出手放在小六毛绒绒的脑袋上,“希望我们的努力,能让下一代,活在阳光灿烂的未来。”

小六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无奈,伸出小爪子覆在他的大手上。

裴岁:“希望我们的孩子们,能自由地相爱,安心地活着,开心地笑着。所有的灵智生物能和平共处,共享天地间的繁华盛景。”

可是小六却摇了摇头,她知道裴岁说这些话只是在安慰她:“狮子和羚羊,羚羊和小草,小草和大地,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要么被压榨,要么压榨别人,连人和人之间都做不到的事,人和其他生物又怎么可能做到?”

裴岁想不到小六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他揉了揉小兔头,不再说话。

和平?共荣?这样的乌托邦社会,真的可能存在吗?或许真的会有吧,但是现在的人类,是做不到的。这一点,他很庆幸小六能有所觉悟。

su平稳地在一栋大宅前停下了。

“少爷。”车外站着一位年约十八的红发少年,眼神深邃沉稳不见一丝的情绪波动。

裴岁抱起小六,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如同戴上一副没有感情的面具。

小六第一次见识到裴岁身为“下一任家主”的气势,他举手投足,踏出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提前计划好的,一丝不苟,如同毫厘不差的钟摆,锋利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仅仅是裴岁,裴家的每一个家族成员,包括他们的魔,以及服侍他们的魔仆,都像是机器一样,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按照规矩行事说话。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座位,菜盘的摆放、餐具的样式、夹菜的顺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小六被安排在主桌上,紧挨着裴岁,这让她相当地惶恐。不像叶家吃饭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爱吃啥就吃啥,就算裴稼友善地表示小六可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小六还是被这种严谨的吃饭氛围吓坏了。

她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们拿着筷子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就连举起汤勺的高度比例,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裴岁替小六夹了一块鸡肉,用餐刀等分成相同质量大小的肉丁,周边不规则的部分被放置在一旁装废弃物的小碟中。

小六战战兢兢地吃着,心想你们这样浪费,在叶家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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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间

小六曾在网上看过“肉灵芝”的资讯,以为那是一种像蘑菇的珍贵菌类,可是她又觉得口感不像蘑菇,不禁嘀咕道:“我没吃出蘑菇的味道,以后每天都有吗?真好吃。”

裴岁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捋着她头上的毛,低声道:“你喜欢就好。早点恢复人身,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小六的兔耳说的,小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狼血又开始沸腾。她想不到平日里禁欲系的裴岁,独处时竟然这么会撩,还好她现在是只兔子,不然节操肯定不保,真是万幸!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正眼看裴岁。

她抱着自己昨天犯错的那条腿,用余光看着裴岁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直到系上领口的纽扣。

裴岁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清明的双眸看向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他穿上衣服和脱掉衣服时简直是两个人。

裴家有很多小六无法理解的礼数,例如,明明昨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干,一个人和一只兔子能干什么?可是一碗红枣小米粥还是端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一桌面容和善的大人,小六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就算他们努力地笑着,小六还是能感觉到那股莫名的低气压。

她乖乖地趴在小碗旁,规规矩矩地在魔仆的伺候下认真地吃着。

无所不在的魔仆是另一件她无法理解的事物。

叶家和自家魔的关系就像亲人,更确切点形容就像父母和孩子。魔在叶家能和他们同桌吃饭,有自己专属的碗和杯子。

虽然睡觉的时候还是会遵照祂们所附身的生物,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例如炎雀的鸟笼子,霜殇的猫塔,多多则喜欢睡在叶海的床头柜旁,就算学会了化形也不肯躺在床上。

而在裴家,魔是有阶级划分的。

专属的高阶魔,被称为御狩,平时会跟随着被它们认为是伙伴的裴家人,但是吃饭的时候,人在一间屋子,御狩们在另一间屋子。

裴岁解释说,因为魔所吃的食物,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他们无法从人类的食物里吸收足够的养分,若是供能不足,就会从结约的对象身上抽取,增加猎魔师的负担。

叶家之所以能肆无忌惮,是因为每个人供养的魔的等级很高,养一只就够用了。而裴家不像突然“暴富”的叶家,这些御狩都是他们世代传承的,数量自然就多。

为了保证家族的隐秘性,裴家人还驯养了一些低阶的魔作为仆人。这些魔仆要么是御狩的魔仆,要么是带着御狩到断界“猎”来的。

魔与魔之间的阶级不同,待遇自然也不相同。

魔仆住在仆人的房间,八个魔仆住一间。平日里,它们中午和晚上各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其他时间都在不停地工作。

“它们有工资和年假吗?”小六在神往界里问道。

裴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没有的。御狩和魔仆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在成为魔仆的时候,它们被夺走了魂体中最重要的碎片,如果它们有反抗之心,它们的主人随时可以让它们烟消云散。”

在现代社会的教育中长大的小六,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原始粗暴的等级制度。

“它们好可怜。”小六在神往界里嘀咕着,同情地看向正在给她喂粥的魔仆。

裴岁解释道:“这是断界的风俗。就像它们会遵守我们的规矩一样,我们也要接受它们的规矩。”

小个子的魔仆察觉到小六的目光,激动了一下,一不小心,原本隐藏的长耳朵就现了形。小六惊觉,原来它也是魔兔族的一种,难怪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同类。

裴稼手中的银汤勺咣当一声跌落在银碗里,饭厅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一道道冷冰的目光如刀锋一样割在兔魔仆的身上。

兔魔仆恐惧到了极点,哆嗦着把手中的粥碗和银勺放下,颤抖着捂住两只长耳朵,趴伏在地。

隔壁屋传来了椅子拉开的声音,随着一声又一声皮鞋踏落地板的脚步声,兔魔仆绝望地向墙角退去,却撞到了不知何时走到它身后的另一个魔仆。

左脸上有一小块疤的魔仆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十**岁的样子,对着它友善地笑了一下,兔魔仆却是被吓哭了。

它抱着脸上有疤的魔仆的大腿,哀嚎着祈求道:“放过我的孩子们吧,它们还那么小。”

裴岁伸手拿起粥碗,舀起一勺送到小六嘴边,不温不火地自语道:“那正好,今晚就省钱了。”

小六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这事因自己而起,要责罚也该冲她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兔魔仆不过是露出双耳朵,所有人就像天塌了一样。

她忙把那勺粥吃了。

兔魔仆听完这话,匍匐着爬了过来,对着裴岁重重地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直到把地砖染上了血,才用带着哭腔的颤音感激道:“谢少主成全。”

小六一脸懵逼地看着兔魔仆被隔壁屋走来的御狩带了下去。

直到晚饭时,她吃下第一口她的专属菜肴,一盘卖相很好的孜然烤肉,她才反应过来,冲到角落干呕起来。

她在断界的时候因为附身的三眼兔被剥了皮,所以很熟悉自己血肉的气息,刚才那一口让她明白了,裴岁那句“省钱了”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让她吃兔魔仆的肉,就和吃人没有什么区别。

裴岁冷漠的声音从神往界传来:“你要是不吃完,我苦心保下的它的孩子们,就会成为你今晚的夜宵。”

小六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裴岁波澜不惊的眼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欢迎来到人间。我的小未婚妻。”

裴岁不再搭理他,转过身认真地替她切肉。

一块一块,相同的大小,相同的形状,不规则的边角肉被送到承装废弃物的盘子中。

“这就是黄金肉吗?”小六在神往界中颤抖地问道。

“当然不是。”裴岁淡漠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小六松了口气。裴岁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丝笑意。

被她的慌乱终止的饭局在裴岁淡薄的笑容中按下了播放键。每个人都在一丝不苟,有条不紊,规规矩矩,遵循着人间弱肉强食的秩序。

“吃”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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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冬天

小六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吃完了那盘兔肉,饱受惊吓的她在睡前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我吃人了!我吃人了!”小六嗷嗷地哭着。

叶语晏沉默了几秒,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小六一听这是要套她的话,她怎么可能出卖裴岁,连忙解释说:“我自己吃出来的。”

电话对面又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了一个“哦”字。

“那你也得吃,吃了才能变回人。”叶语晏语重心长地劝道。

小六哭了好久,直到挂断电话了还在抽噎。又过了一会,哄着小六的裴岁突然被一位御狩喊走了,说是家主要见他。

裴岁扶着墙推门进来的时候,小六已经哭累了,卷成一团睡在枕头上。

他重新换回睡袍,把小六搂在怀里,微不可闻地呢喃道:“这就是长大后的世界,让你失望了吧。”

这一觉小六睡得很不安稳,一会梦到了浑身是血的兔魔仆,一会梦到了自己吃的是血淋淋的生肉。

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天还很黑,墙上的木雕时钟指着三点零四分。她发现裴岁已经起身,在昏暗的灯光下褪去睡袍,换上修行时的服饰。

小六看到他的后背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痕,从右肩一直划到左腰,虽然已被妥善地处理过,仍可依稀看出这是一击毫不留情的致命伤。

“你受伤了。”

裴岁微不可闻地回应了一声,从柜子的刀座上取下一柄长刀。

“是因为我吗?”小六愧疚地问道。

裴岁并未回答,可是小六已经猜到了答案。

“对不起,我不该告诉我妈。”

“没事。”

裴岁的安慰印证了小六的猜测,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他们把我送来裴家,是不是因为阿答的事?”

“或许吧。”裴岁看向小六,眼里平淡得像安静的水面,“老祖宗传下来的教育方式都是有依有据的,擅自违背只会自食恶果。温室里的玫瑰,活不过室外的冬天。现在补救,或许还来得及。”

小六低下头,她知道,她该长大了。

在裴岁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抬起头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修行吗?”

“当然。”裴岁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

和裴岁同去修行之地,需要跨越大半个别墅区。她因此看到了裴家祖地密不透风的防御体系,也明白了,能把裴岁从自己卧室悄无声息劫走的“偷猎者”,有多可怕。

从这天起,不管裴岁去哪,她都紧紧地跟着。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接受了人类弱小的事实。弱者是无法改变任何事的,只有变强,才能让自己觉得不合理的规矩有所改变。

裴家人以为,小六至少还要别扭几天才能接受特殊的食材,可是仅仅过了一晚,小六就适应了。

她学会了像裴家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吃饭,哪怕她还是只兔子,也有了几分大世家的仪态。裴家换着法子料理她的三餐,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吃的是什么,只当那是普通的鸡鸭鱼肉。

普通的学校在二月底就已经开学了,可是猎魔师的学校还没有准备好,以至于三月初了都没有发出学生的集结令。

哪怕资源审批和调度都很快,短短一个月内也很难配齐学校所需的教学资源,尤其是老师的选择更是个需要反复斟酌的难题。

边境观察办的会议室在经过半个多月的兵荒马乱后稍微有所缓解。

人都散去以后,徐爷仍拿着他的折扇坐在副席位上,皱着眉头喝着不符合他要求的茶水。

已经退居二线的陆鸿运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他回家,就找上门来了。

“还在愁六个月倒计时的事?”陆鸿运人未到声音先到,咣当一声把大门推开,拉开主席位坐了下来。

他伸手拿过徐爷手里的水杯,觉得凉了,起身把茶叶换了,倒上开水,又掺了点凉水,自己喝了一口觉得浓度和温度都满意了,才重新递到徐爷手里。

“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来干这糟心活。”徐爷抖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喝了一口热茶,眉头舒缓了一些。

只有在陆鸿运的面前,他才会卸去那身笑面狐的伪装,露出孩子气任性的一面。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装什么装。”陆鸿运一把夺过他的扇子,小心地合上,“这三月天还没到需要扇子的时候,受风了怎么办?要是你哪天脑袋一歪得了痴呆,留我一个可怎么活?”

徐爷瞥了他一眼:“不知道的人听了你这话,还以为我是你媳妇。”

“是吗?”陆鸿运假装诧异地前后观察了一番,“哪个长眼睛的,站我面前来说。”

徐爷没有搭理他,看向窗外阴霾的天空:“听说裴家那个,快死了。”

“是吗?”陆鸿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死了也好,终于解脱了。”

“有些玩笑不能乱开,开多了会有人当真。”徐爷低声提醒道。

陆鸿运不屑地轻哼一声:“当真了又如何?我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徐爷转过头来,沉着嗓子威胁道:“莫要再说这话。我是为了谁,才甘愿受了这么多年的气?”

陆鸿运不敢再招惹老狐狸,拿起徐爷的茶杯喝了一口。

“当然是为了我。”他恬着脸笑道。

徐爷便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陆鸿运才委屈地嘀咕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陆鸿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声,直到他站起来去换水,才听到身后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叹息。

徐爷眼神空洞地看着天上的乌云,用唇语轻声说道:“我都等老了,天还没变。”

陆鸿运读懂了,可他不敢接话,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给烫了。

他小心翼翼地递过茶杯,徐爷伸出左手,按在了他烫伤之处。

“冰一会,好得快些。”

陆鸿运点点头,任他握着自己,手里和心里都觉得舒服了些。

“快要变天了。”陆鸿运看向他。

“变得更糟了。”徐爷眼神沉了沉。

“乌云总会散去的,说不定狂风暴雨之后,天就晴了呢。”陆鸿运安慰道。

徐爷自嘲地轻笑:“要是天晴了……”

“你就不姓徐了。”陆鸿运打断了他的话,坚定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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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跟我回家

徐爷看着陆鸿运,虽然身子骨还硬朗,两鬓却已经白了。

他振作了一些,收回左手,恢复了笑面狐的姿态,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被陆鸿运强拧过了脸。

“在我面前,不许带着面具。”陆鸿运毋庸置疑地瞪着他。

徐爷不得不张开了双眼收回笑容,无奈道:“工作状态嘛,我们要谈正事了。”

“那也不可以。”陆鸿运倔强地拒绝了。

徐爷拨开他的手,算是同意了。

“7月31日,断界入口就完全打开了,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

“你不回家就是在担心课程的事?我看了你们的规划,简单粗暴,我觉得很好。”

“恐怕会有死伤。”

“不是恐怕,是一定会。”陆鸿运笃定道,“但你无需担心,各家族都能忍受这种损失。就连那种事他们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又不是只有裴家一个特例。”

徐爷别开眼:“我知道其他家也处死过很多,陆家也……”

“就是嘛,你担心他们干什么?”陆鸿运一把拉起徐爷,把他的扇子揣在自己手里,“你也知道,人这种生物,是没有底线的。”

徐爷不情愿地被他拉着走,想把手挣脱开,却被陆鸿运死死地拽着。

“回家!”陆鸿运强拉着他出门,故意高声嚷嚷道,“有什么事比回家吃饭更重要?你倒下了还有谁能演黑脸?”

他便这样拉着徐爷吼了一路,门外的守卫和路上的工作人员看到聒噪的陆鸿运,都觉得他们你来我往的很有意思,偶尔还有人打趣地推波助澜几句。

徐爷被推进了车里,陆鸿运挤了进来,抬头就看见徐爷眼角微红地瞪着他。他恬着脸笑着,大手一挥,守卫把车门关上了。

“回家!”陆鸿运中气十足地下令。

司机发动了引擎,载着两位边境观察办的大领导,开往他们打通了院子相邻的“家”。

……

在距离边境观察办总部半个国境之远的另一座大城市的角落,正上演着一场赌上性命的追逐。

年仅十岁的蔡乾坤狼狈地在巷子里狂奔,偶尔会撞到路过的行人,引来一阵唾骂。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头也不回地跑着,仿佛身后跟着吃人的怪物。

半圆形的观影厅里,古月妈妈撩起了胸前波浪形的长发,优雅不失风度地瞥了左侧一眼,殷红的唇勾起一抹诱人的微笑。“7点30分,还有十分钟,我就赢了。”

“是吗?”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慵懒地靠在躺椅上,视线滑过古月妈妈丰满的躯体,“可我觉得,他还能坚持得再久一点。”

“喏~”古月妈妈倚身过去,胸前的沟壑更近地勾住了男人的视线,“我已经连赢十局了,你说……”她在男人的颈窝吹着气,“这会不会是第十一局?”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腰:“信你信你。”他转头对一旁随侍的魔仆张开五指,“五个点,买7点40分。”

魔仆立刻拨动摇盘,往一旁长着利齿的口器里丢了五颗暗红色的结晶球。

观影厅巨大的屏幕上显示出男人的赌注和倒计时。

2011年3月7日,7:33p

蔡乾坤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巷子,冲上人行天桥,期间又撞到了两个行人。

其中一人在被撞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了他头顶一闪而过的气流,然而这个男人在下一秒就一脚踏空,从长长的楼梯上滚下。事后法医诊断,他的脖子应该是在摔下前被拧断,而不是摔的过程中被撞断的。

2011年3月7日,7:34p

蔡乾坤跑下人行天桥,却在冲下最后一层楼梯时猛然止步,开始往相反的方向逃跑,并撞到了又一个行人。

当他跑到天桥的中部时,他看见了刚才擦肩而过的路人惨死在了楼梯下。

他失声尖叫,一时间忘记了逃跑,周围掏出手机拍照录像的行人,也给他来了几个镜头。

2011年3月7日,7:35p

回过神来的蔡乾坤往对侧的楼梯直奔而下,在单车道上仓惶逃跑。这条路,和他家是相反的方向。

2011年3月7日,7:37p

他冲进了十字路口旁的警卫亭,对着穿制服的男人手舞足蹈地解释着他的遭遇。

男人看着眼前十岁的男孩,露出了不太相信的眼神,但还是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

2011年3月7日,7:3八p

出去巡逻的另一位警员并没有走远,听完对讲机里的描述后开始往他们所在之处移动,蔡乾坤却在看到那名警员时再次撒腿狂奔。

身后不明真相的两位警员担心小男孩的状况,追逐在他的身后。

2011年3月7日,7:39p

蔡乾坤竟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出门寻他的妈妈,他突然就不跑了,果断地回过身。

身后两位警员终于跟上了他,正想开口询问就被蔡乾坤抢先。

年仅十岁的小男孩睁着惶恐中带着坚定的眼神,对两位警员说:“如果一会我死了,请马上把我的尸体带走,我不想让我的妈妈看到,她的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

2011年3月7日,7:40p

小男孩恭敬地向他们鞠了一个躬,然后往着他们身后狂奔而去,速度快得他们两人都没有拉住。

然后就在他俩开始回头追时,蔡乾坤往前滚了几圈,头颅后折,当场死亡。

两位警员惊慌地在对讲机里请求支援,路人也受到了惊吓,然后在数秒内恢复了冷静,拿出手机来拍照,录视频,通过各种渠道炫耀式传播。

观影厅内,古月妈妈优雅地笑着,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狠狠地揉了揉她丰满的臀部,以表示内心的雀跃。

“你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古月妈妈勾了他一眼,惹得男人心里痒痒,“或许我就是你的幸运女神也说不定?”

“当然是。”中年男人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向着魔仆一挥手,“再来一局,十个点。”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了这次的目标人物,蔡乾坤的妈妈,右下角跳动的数字提醒着下注的倒计时。

古月妈妈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男人注意到了。

“怎么了?我的幸运女神。”

“喏~你信我吗?”

“当然是信的。”男人谄媚地搂着她。

“7点45分。”

“这……现在已经42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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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男人还是顺从古月妈妈的意愿下了注。

2011年3月7日,7:42p

许丹丹注意到了前方聚集的人群,她愣了一下,本能地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挤进了人群。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妈妈。”

她猛然转头,来时的方向却没有儿子的身影。

五年前,无法忍受前夫家暴的她提出了离婚,被打得奄奄一息后,被警方救出,邻居报的警。

然而前夫仅仅被拘留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离婚后以看望孩子的名义再三向她讨要钱财。

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她快被压力逼疯了,直到在前些日子,一个与她相识不久的男人对她表示好感。那个男人说要保护他们母子,让他们搬到他家去。

许丹丹以为生活终于看到了希望,然而就在今天她向孩子坦白一切时,孩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突然冲出门去。

她以为是孩子接受不了,忙追出去,可是孩子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她知道她的孩子和普通的孩子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蔡乾坤总会看向没有人的地方有说有笑。

在这个网络小说普及的时代,有阴阳眼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甚至还曾为孩子的特别感到高兴。当然,前提是她并未发现这种能力有危险性。

然而就在今天,她才发现这个“特别”,也许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她疯了一样地四处奔跑,蔡乾坤是她黑暗的生活中唯一的寄托。没有他的未来,对她来说就像地狱一样可怕。

强烈的不安让她的脚步加快,推开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波人群。

当她看清地上的蔡乾坤,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大家都去死吧!”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响起的唯一一句话。

2011年3月7日,7:43p

极恶的意志影响了断界深处正在无所事事溜达的拉姆,它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场卷进了虚空之中,出现在人类的世界。

“大家都去死吧!”

许丹丹的愿望像指令一般强制发动了它的能力。

它突然想起,在它被绝望变成如今的行尸走肉前,也曾对生活有过盼头,它唯一的孩子。

两个绝望的母亲被同频率的意志捆绑在了一起。

与孩子相处的过往一幕幕秒闪于她们的脑海,噶然而止时,她们的愿望达成了同步。

“大家都去死吧!”

2011年3月7日,7:44p

贵人们的狩猎游戏出现了bug,警告信号在屏幕右上方闪烁,然而这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骤然升高的赌注激发了他们的**,“刍狗”们的绝望,是“贵人”们想从这个游戏中获得的愉悦。

古月妈妈微微转动眼珠,用余光窥视着身旁情绪高涨又下了十个点的男人。

“人类是一种,没有底线的生物。”死亡之神曾说过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古月妈妈勾起诱人的红唇笑了。

屏幕上,拉姆的能力发动,它的粒子风暴能轻易割裂在场所有人类的细胞,然而它却在即将造成无辜伤亡的那瞬间停下了。

只因一个比她们的愿望更强烈的声音将她们强制唤醒。

“成为凶手的牵线玩物,甘心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冷静下来的拉姆,用它被强化到极致的感知能力,在一瞬间察觉到了蔡乾坤身上残留的气息,和周围的人类是不同的。

2011年3月7日,7:45p

拉姆挺起长满尖刺的甲壳状身躯,数百根足节踏上地面,把许丹丹护在其中。

它身上层层叠叠的羽片相互摩擦,发出的探测波以极快的速度涟漪状扩散。

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拉姆找到了凶手的位置并发动了攻击。不同于会造成大规模环境破坏的强攻技能,拉姆的能力精准残暴,微观破坏能直接从构成上瓦解敌人的防御。

当它复眼的视觉跟上自己的能力时,凶手已经炸裂成微不可见的粉末。魔的构成物质无法被人间接纳,它们会在死亡后被虚空吞噬消失。

心愿达成的一人一魔都解了气,然而就在拉姆想看看这个与它同病相怜的母亲时,让他们双双陷入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许丹丹无法承受拉姆的力量,身体瞬间被瓦解。拉姆也因为失去了世界的支撑点而被强行拉扯回了断界。

最后一刻回荡在拉姆神识中的,是许丹丹充满感激的念头。

“神呐,谢谢你!”

被断界浓雾包围的拉姆,仰着巨大的首级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咆哮。

三百余只复眼在黑暗中睁开,发出瘆人的血红色光芒。数百根足节支撑起它庞大的身躯,因它意志消沉而溃烂的体甲纷纷落下,重新长出坚韧的躯壳。

它改变了原本行进的方向,向着人间和断界的入口急速移动,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

男人又赢了,他激动地搂紧了古月妈妈,赞不绝口,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次下注的时候,游戏却被主办方强制停止了。

他们需要时间调查游戏失控的原因,也因为拉姆的突然出现,终于惊动了边境观察办。

古月妈妈以中场休息需要整理一下自己为由,圆滑地从中年男人的手中游离脱身。

她想起死亡之神曾对她说过的话。

“对生命的渴望有多强,对死亡的恨意就有多深。对爱的渴望有多强,失去时的报复就有多狠。”

古月妈妈修长的美腿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两位魔仆为她拉开了通往修罗场的门扉。

门外是纸醉金迷的世界,妖娆的魔仆在高台上扭动着诱人的腰身,沉浸在**中的客人们大口吃着“黄金肉”,衣冠笔挺的随侍将一个又一个镶金嵌钻的大笼子推上两侧的展台。

一丝不挂的男孩女孩们在笼子里哭喊着,激起客人们更高昂的兴奋感。

他们甚至不需要看货的品质,只凭货物长相就开始相互竞价。

精心饲养的黄金肉,凭着其新鲜的品质被拍到天价,然而客人们并不在意。他们有钱,还有命。

第一个货物,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被一位五十出头油光满面的男人拍下了。

虚空中浮现出女孩的数据。

身高:1253

体重:24八kg

品质:3品

含量:0004

男人根本不在乎女孩的数据多少,阻止了替他取货的魔仆,亲自伸手进笼子中将女孩抓了出来。

女孩惊恐的尖叫声有多大,展台下的欢呼声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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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毒牙

“欢迎来到人间天堂。”男人扯着女孩纤细的小手,狞笑地说道,“爸爸会好好疼爱你的。”

女孩一手遮住自己的身体,夹着腿哭喊着,求饶着,然后像是垂死挣扎一样咬了男人一口。

女孩脆弱的咬合力在男人的防御力面前就像想要啃穿钢板的蚂蚁,却激起了男人更高昂的兴致。

他甩手将女孩丢到了高台上,两名魔仆识趣地把女孩按住,女孩奋力地挣扎着,绝望地喊着“爸爸!妈妈!救救我!”。

男人毫无顾忌地解开了皮带,看着挣扎的女孩狰狞地笑了。

古月妈妈寒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想起死亡之神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见过人蛆吗?那是世界最神奇的造物,就连女娲都会为自己的想象力汗颜。”

突然,一声嗡鸣的炸裂声在她的身后袭来,紫色的电光缠绕着银色的小箭划破虚空,一箭洞穿了男人的头颅,霸道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弯,风刃划过每个在场者的头顶,精准地射爆两个魔仆的颈部。

女孩看着两个魔仆的头落在她一丝不挂的身上,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还未等魔仆们和客人们起身反击,幽蓝的空间制式同时在每块墙体亮起,所有逃跑的路线都被强制封堵。

爆破声从通往楼下的走廊由远至近响起,硝烟中稳步前行的男人拿着一把紫色的小弩。

凛冽的眼刀如过境的暴风扫过在场每一个活物,然后在吓傻的女孩身上停下。

他的到来让女孩清醒了过来,牙齿和身体都在无意识地哆嗦,机械地抬起头,空洞的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

来者脱下带有一丝烟草香味的外套,把女孩紧紧包裹起来,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了女孩的头上。

紫弩的主人站起身,浑身上下的低气压仿佛能让人窒息,古月妈妈知道,那不仅仅是气势,还有上位者对下阶生物的灵等威压。

“边境观察办,陆天择,在此行使法外仲裁权。在场的每一位……”他如同俯视蝼蚁一般,沉下了眼,“你们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留到地狱去说。”

古月妈妈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踏入玄门,就算如此,还是受到了波及。

虽然有意压制了自身的能力,但是古月妈妈还是看着自己失去的半条腿感到不寒而栗。

陆家的怪物,名不虚传。

“还好任务已经完成了。”古月拖着残躯爬入装满黑色液体的玻璃器皿中,失去的肢体开始再生。

古月妈妈不知道,她只是刚好碰上了屠戮的前奏,她所想象的血狱并未出现,陆天择的群体技能被一声咆哮打断了。

“钱啊!!!!”走廊的烟雾里踉跄地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青年,毫不畏惧地对着陆天择绝望地嚷道,“想想你那点微薄的工资,还有我这朝不保夕的领导位置。”

陆天择举着紫弩的手有了片刻犹豫,他看了看地上一堆半死不活的畜生,又想了想自己被扣得连吃饭钱都不够的体制工资,认命地垂下手。

“要按规矩来,不能意气用事。”徐本治喘着粗气,开始了日常说教,“你这一招下去,楼都要没有了,组织得为你赔多少钱?”

陆天择寒着脸一指身后的小女孩,无言地表示着他的愤怒。

“哎呀,这些年,这些事你见得还少吗?怎么还这么冲动。”徐本治恨铁不成钢地锤着胸口,“这些畜生抓回去也是要死的,你急什么?要是不小心把无辜的小孩子弄伤了,得赔多少钱?”

陆天择抬眼不屑地辩解了一句:“你要相信我的技术。”

徐本治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言辞,继续他的说教:“你和我同岁,今年都三十了,为什么我混成了领导,你这么牛却只能当我的下属?你就没有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到头来还是得我养你。”

他每说一句,陆天择的气焰就被灭下一分,直到徐本治闭嘴时,连一丝火苗都不剩了。

“我要吃红烧大猪蹄。”陆天择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行行行!”徐本治赶忙答应道,上前把哭成泪人的小女孩抱了起来,“回家就做给你吃。”

走廊的后续部队总算清理完楼下的残局,上来控制现场。

边境观察办这五个字就是一道阎王令,在场没有一人胆敢反抗。

“十斤……”陆天择跟在徐本治后面试探地讨价还价。

徐本治把小女孩交给穿着制服的女同事,头也不回地答应道:“行行行!”

陆天择总算满意了,把紫色小弩好好地折起。小弩晃动了一下,陆天择勉为其难地作出了让步。

“好吧,分你一块。”

小弩又更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十斤就分它一块,还是人吗?

“好吧,两块,不能再多了。”陆天择不高兴地撇撇嘴。

雷鸣欲哭无泪,可它还能怎么样呢?

小白凤凰从陆天择的衣服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

“我也要我也要。”射日撒娇地蹭着陆天择的脖子。

“好吧,两块。”即将失去四块猪蹄的陆天择觉得很肉疼。

手中的紫弩气炸了,瞬间化成缠绕着紫电的小黑豹,一把扯出卖萌的小白凤凰。

“干活的是我,凭什么给它吃!”

两只小家伙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扭打成一团,让原本就一片混乱的现场更乱了。

徐本治大吼一声:“再闹都别吃了。”

陆天择上去就是两脚,两只都安静了,垂着脑袋乖乖地跟在徐本治的身后。

“跑了一个半神。”陆天择对雷鸣不满道,“扣一块。”

雷鸣嗷嗷地抱住徐本治的大腿:“阿妈啊,你要主持公道啊!那是半神啊!能开玄门的啊!我能怎么办啊?打掉她半条腿已经拼尽老命了啊。”

小白凤凰叮着它的尾巴嘲讽道:“半神怎么啦,要是换我上,她连招出玄门都来不及就被我射爆了。”

“拉倒吧你!”雷鸣一爪子把它拍了出去,“就你这用之前还要调试半天的尿性,能有这速度我把自己脑袋射出去。”

“能感觉出属性吗?”徐本治看向陆天择问道。

陆天择拽起两只小的塞回衣服里,沉声道:“感觉不出来,她压制了气息。”

“那就别想了,交给刑侦科去查。”

陆天择点点头。

徐本治突然微笑地抬起头:“既然放走了一个……”

陆天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就,扣掉五斤吧。”

陆天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掏出雷鸣,远远地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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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底线与上限

在离工作地点不远的徐本治的家里,陆天择气息奄奄地趴在饭桌上吹着口水泡泡,心疼着他被扣掉的五斤人生乐趣。

雷鸣趴在他脚下装死,心疼着他失去的两块红烧大猪蹄。

小白凤凰谄媚地在厨房给徐本治帮忙,偶尔以光速偷吃两口,在心里窃喜自己天赋异禀。

射日的速度是无法被肉眼捕捉到的,徐本治总觉得食材不知不觉好像少了点,但他根本想不到堂堂一个神器竟然需要用光速偷吃。

“阿妈,多放点糖好吗?”射日眨着小眼睛撒娇道。

“好啊。”徐本治便多放了两勺。

“不!!!!!!”雷鸣从地上弹起,一瞬间就冲到了徐本治脚下,抱着他的大腿恳求道,“咸一点嘛。”

“阿妈我要吃甜的。”射日可怜巴巴地眨着小眼睛。

“不我要吃咸的。”雷鸣龇牙咧嘴地嗷嗷叫。

徐本治看了看小白凤凰,又看了看小黑豹,拿出另外一个锅子,把猪蹄分成了两份。

一份甜些,一份咸些,这下两只都满意了。

直到一顿丰盛的晚餐被端上桌,陆天择才重新活了过来。

“我有时候觉得,人类这么坏,我们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陆天择啃着猪蹄蔫蔫地自言自语。

“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很难找到人类的底线在哪里。换一个角度去想,人类也是一种拥有无限可能的生物,就像底线一样,人类的上限也是一个迷。”徐本治给他夹了一块凉拌黄瓜,“就像你一样。”

陆天择沉默不语。

徐本治扒了一口饭:“我刚遇到你的时候,看到了一棵蔫吧的小苗,怎么知道一转眼,就长成大黄瓜了。”

陆天择把黄瓜塞进嘴里,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是吗?很大吗?”

“是啊。”徐本治自豪地夸奖道,“我期待你长得更大一些,至少工资不会被扣得只能靠我养活。”

陆天择悄悄地偷看了他一眼,犹豫地问道:“如果……如果我能养活自己了,你会把我们撵出去吗?”

“瞎说什么呢?”徐本治把最大的那块猪蹄夹给他,“我们的冰箱很老了,你听。”

冰箱苟延残喘地发出巨大的噪音。

“等有钱了,我们换个新冰箱,能睡得安稳些。”徐本治鼓励道。

陆天择愧疚地看了一眼快要寿终正寝的破冰箱:“对不起。”

徐本治拍拍他,笑着打趣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陆天择低着头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一本正经地回应道:“好。”

徐本治反应过来玩脱了,想起陆天择是听不懂玩笑的,他赶紧补救道:“我开玩笑的,哈哈哈。”

陆天择抬起眼,看得徐本治心里发毛。

“我不是。”

徐本治吓得菊花一紧,他发誓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赶忙转移话题。

“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多买一张床,你和我挤在一起睡也睡不安稳。”

陆天择晃了晃脑袋:“不买,习惯了,很安稳。而且……”他扫视了一周屋室一体的单身公寓,“我们没有更多的地方放另一张床了。”

徐本治撑着脑袋,无奈道:“我们也没有更多的钱租更大的这么近的公寓了。”

“如果有玄门就可以找远一点的房子了。”陆天择寒着脸揪着射日的尾巴提了起来,“从今天开始特训吧。”

射日惊得掉了一根毛,它是神器,不是半神啊!

徐本治连忙起身把受惊的小射日救了下来,把陆天择按回了座位。

“算了算了,挤点就挤点,不要难为它了。”

射日抱着徐本治的手感激地蹭来蹭去,陆天择特训的时候有多狠,它是经历过的,那叫一个惨无人道,对它们狠,对他自己更狠。

这一天晚上,徐本治都提心吊胆的,洗碗的时候竟然不小心磕破了一个碟子,心疼了半天。

他太了解陆天择了,这个家伙是个死脑筋,答应的事情就像诅咒一样,任谁都不能改变他。

“我还没有过女朋友啊!”徐本治在心里绝望地咆哮,“不能折在一个男人手里啊!!!”

欲哭无泪的他假装看电视,磨蹭到陆天择洗完澡躺床上睡了,才轻手轻脚地跨过他,贴着墙角扯过一丁点被子盖住肚子。

借着屋外一丝微光,陆天择轮廓分明的脸清晰地印在他的眼里。陆家得天独厚的基因让他们的每一个后代都长了一张能偷心的脸。

徐本治心想,可惜这倒霉家伙,竟然陷进了死胡同,喜欢的人嫁给了自己哥哥,孤家寡人到三十岁,够可怜的。

深邃的双眸突然在黑暗中睁开,徐本治吓得往后一缩,脑袋撞到了墙,疼得他龇牙咧嘴。

陆天择倚身过来替他揉,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害怕什么?”

“没……没有……”

“一直都是我怕你,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啊?”徐本治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怕我?”

陆天择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怕把你惹生气了,会把我饿死。”

徐本治捂着脑袋笑了:“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了。”

“是你说的。”陆天择替他盖好被子,“人没有底线,也没有上限。”

徐本治松了口气,打趣道:“那你上限挺高的嘛。底线呢?你的底线在哪里?”

陆天择伸出右手捂着徐本治的胸口,认真道:“在这里。”

徐本治有点不好意思了,终于肯靠近了些。

陆天择感受着徐本治逐渐平稳的心跳,一直以来活一天算一天,做事不顾后果,从未想过未来的他,开始深深地反省自己。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需要钱!

他得存钱买房了,不能让徐本治为了他,每天挤在这个转身都能撞到对方的租房里过日子。

他们还需要能任性地使用水电的钱。

为了省钱,徐本治在大冬天里用手洗他们的衣服,尤其是春节前大扫除的时候,大件的被单被套能把他的手搓掉一层皮。

徐本治的能力,并没有给他的肉身带来太多好处,更多的是负担。

如果说叶语晏是陆天择世界里的第一道光,徐本治就是在他被晒死前,救活了他的农夫。每天不辞劳苦地浇水施肥除虫拔草,也不知道图个啥。

为了照顾他,徐本治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三十岁了还是个连买包烟都要犹豫半天的单身汉。

陆天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目前的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拿出来回报他的。

在经过半个晚上绞尽脑汁的思索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大概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死脑筋的陆天择如此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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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妈

徐本治的身子很冷,为了不让陆天择冻着,冬天他再冷也不会往陆天择身上靠。

陆天择轻轻地挪了过去,小心地把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护着他。

愧疚感让一向倒头就睡的陆天择失眠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的眼里只有叶语晏一个人,直到今天,他清醒了。

在这将近半生的岁月里,无怨无悔陪在他身边,把他当宝贝一样护着的,不是那个用一句话收买了他的心的叶语晏,而是他怀里这个冷得发抖也要自己扛着的男人。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翻江倒海。

徐本治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可陆天择每年春节都去叶家过,丢下他一人,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孤零零地吃年夜饭。

每次他在外面喝醉酒,嚷着叶语晏名字的时候,是徐本治找遍大街小巷把他背回来。

每一天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他。闭上眼之前,看见的也是他。

低落的时候鼓励自己的,是他。高兴的时候为自己喝彩的,也是他。

陆天择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对叶语晏的记忆,仅仅是箩筐那么一点,但是他和徐本治的回忆,足有一片海洋。

箩筐在汪洋中漂着漂着,终于沉下去了,垂死挣扎地冒了个泡。陆天择阴雨绵绵的世界,在经历了漫长的雨季后,雨过天晴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家和徐家会世代交好。

徐家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算再坚硬的壳,也能像温水煮王b1样让对方屈服。

陆天择也一样,他打开了自己的壳,审视了自己的内心,得到了一个清醒的答案。

“接下来的人生,换我来守护你。”

死脑筋的陆天择在心里暗暗起誓。

徐本治半夜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到自己被压在五指山下过了五百年,直到睁开眼,他才明白了做噩梦的原因。

陆天择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了他身上,是挺暖和,但也很重。

他不敢乱动,怕惊醒陆天择。近在咫尺的呼吸,挠着他的耳后根,对一个单身了几十年的人来说,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他运起自己的能力,强行压制体温,以图平复逐渐加速的心跳。

黑暗中,幽蓝深邃的双眸猛然睁开,审视着身下暗红色的双眼。

“你怎么了?”

低哑的声音拂过徐本治逐渐模糊的神智。

陆天择猛然清醒,解开两人的睡衣,将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两手摩擦着他的身子,试图让他的体温升高。

“醒醒,你的体温太低了!”陆天择沉着嗓音命令道。

徐本治的神智总算被拉回来了些,等他恢复清醒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鸵鸟思想让两人处于更难堪的处境。

雷鸣还爬上床来浇了一把油:“阿妈,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光着身子玩什么呢?”

射日也爬了上来:“我也要我也要!”

徐本治跳进黄河的心都有了。

“去把暖宝插上电!”陆天择寒着脸下令。

雷鸣和射日都吓了一跳,赶紧滚下床找出暖宝插上电源。他俩虽然平日里爱闹腾,也是分得清场合的。陆天择会用这种口气说话,那便是大事不好了。

“阿妈你怎么了阿妈!”射日闪现回来蹭着徐本治,担忧地嚷嚷个不停。

雷鸣守着暖宝不敢动,伸长了脖子想看清徐本治的情况。

“我没事。”徐本治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作死。大半夜把大家惊扰得不能睡他挺不好意思的。

“为什么会这样?”陆天择担忧地问道。

“可能……可能是太冷了哈哈。”徐本治勉强地找了个理由。

陆天择皱着眉,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徐本治想死的心都有了。

“神呐,救救我吧!”他在心里哀嚎道。

“阿妈我在呢,你刚才是不是呼唤我了?”射日卖力地蹭着徐本治。摩擦能生热这点知识它还是有的。

“对,求你把我身上这一大块弄走好吗?我还没女朋友,我的节操不能丢。”徐本治在心里咆哮着。

然而并没有谁听到。

“阿爸,以后你们别穿衣服睡了,不然以后我都不敢睡觉了,得和雷鸣轮流守夜。”射日尽心尽责地提醒道。

“哦。好。”陆天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徐本治觉得女朋友离他越来越远了,眼里都是绝望,干脆闭上眼等死。

暖宝总算加好热被送过来,徐本治觉得自己应该得救了,可是并没有。陆天择依然像泰山一样压着他,还吩咐两个小的轮流守夜。

后半夜,谁也没有睡着。

陆天择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把徐本治揉了一整夜。这一番惊吓让他意识到,如果徐本治出了什么事,他的下半辈子,或许就是行尸走肉了。

射日和雷鸣也感到了害怕。从它们开玩笑地喊出第一声“阿妈”,到后来真心实意地喊“阿妈”,徐本治已经成为它们心目中不可替代的“家人”。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强大的徐本治让它们根本无法把死亡二字与他联系在一起,直到看见陆天择隐藏在眼里的恐惧。

它们懂了,徐本治也是会死的。拥有长生的它们明白,自己一旦动了感情,失去家人独活的孤独感,会让它们痛不欲生。

而饱受惊吓的徐本治,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可能“女朋友”三个字就要从他的字典里被剔除了。

他认命地被陆天择紧紧搂着,内心深刻反思,自己是做了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一回想才发现,他竟然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耗在了陪伴这个倔强少年长成更倔强的青年,即将变成超级倔强的中年。

原来在不知不觉里,他已经成为陆天择生命拼图里,占据半壁江山的一块了。

有一天他要是有了女朋友,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陆天择该怎么办呢?

他怎么可以用龌蹉的心思怀疑单细胞的陆天择呢?这钢铁直男式的摩擦生热快把他磨掉一层皮了!

徐本治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陆天择的黑发,贴在他耳边许诺道:“我答应你,在你离开我前,绝对不离开你。”

陆天择动作一疆,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头埋在他的耳后,声音低哑地回应道:“说话算话。”

徐本治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言为定。”

射日激动地伸长脖子高声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雷鸣都没听懂要什么,却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过来:“我也,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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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禁忌

徐爷对徐本治升到三阶的事情并不意外,他的视线像扫描仪一样来回扫过徐本治的下半身,徐本治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老小狐狸各有心思地对峙着。

“陆天择。”徐爷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他最近挺卖力的,是否能给他涨点工资?”徐本治镇定地回应道,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徐爷话里的意思。

“徐家的秘密,只有徐家知道。”徐爷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依然用的是陈述句。

“谁叫我们家的三阶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开启的呢?我又没有女朋友,只能求他帮个忙了。”徐本治看似心安理得地回答。

徐爷微笑地沉默着,过了足足五分钟,徐本治依然眼底清明没有一丝动摇。

“是谁告诉你,我们家是用这种法子的?”徐爷轻笑一声,喝了一口热茶,“既然你为了升级连脸都不要了,我就告诉你吧。”

五分钟后,从徐爷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徐本治,气得脚都软了。他扶着墙欲哭无泪,心疼自己飞向天国一去不复返的节操。

陆鸿运打开一扇暗门,悠哉地踱着步子走来。

陆鸿运:“他们已经三十岁了,早晚会被那帮老东西盯上。”

徐爷晃着折扇一下又一下地在左手上敲着。“谁叫他们那么优秀。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也就算了,分量这么重的种马,老东西们可不会轻易放过。”

陆鸿运:“莫要出事,出事就是大事,你我都罩不住他们。”

徐爷:“我修补了他的梅花印,只要他们不再乱来,就不会有问题。”

陆鸿运看了徐爷几秒,然后肆无忌惮地嘲笑道:“我还以为徐家的笨蛋只有你一个,想不到啊……哈哈哈……”

徐爷一记眼刀扫过,陆鸿运闭了嘴。

“覆水难收。”徐爷沉着脸用四个字概括了自己的血泪史。

陆鸿运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

“昨天的调查结果出来,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换了皮的古月妈妈。她掺和人类的事情,是想做什么?”

徐爷:“替她供奉的神明呼唤从前的眷属,需要祭品。这个惨无人道的游戏,正好提供了上好的素材。”

陆鸿运:“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仁义协会,都是他们明面上的人类棋子。不知道他们背后的神明,到底管不管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神明是中立的。”徐爷说出他的想法,“祂既不想帮人类,也不想被断界打扰,就把我们推到前面。”

“这段时间他们一番搅和,倒是帮我们捅出了不少违法窝点。”陆鸿运翻开卷宗,表情软化了一些,“为什么祂要召集眷属?难不成他们还要再搞个组织?”

徐爷没有回答,眼神游离恍惚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存在就是合理的。”

陆鸿运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不管他们吗?要是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是说天择和本治。”徐爷将椅子挪近了些,“徐家现在只有我一个四阶,还有两个旁支是三阶,其余旁支都是二阶。为什么?”

陆鸿运想了想:“我技术好?”

徐爷把扇子丢他脸上,陆鸿运笑着接住了。

“也许,那就是通往四阶的敲门砖。”

“哈。”陆鸿运被他逗笑了,“这么说这些年那些被老东西们弄死的都白死了?”

徐爷没在开玩笑:“我不是单指这种情况。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才获得了智慧。如果没有诱惑他们的蛇,他们永远都是被神圈养的动物。”

陆鸿运收起了调戏的笑容,与他一起认真地分析其中的可能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关键词是触犯禁忌?”

徐爷:“以往人们认为天空是神的领域,以通往天空的巴比伦塔比喻通往神之路。巴比伦塔的倒塌,象征着神明对人类的示警。如果巴比伦塔就是af,不断触犯禁忌,是不是就能通往af的最高一层?”

陆鸿运思考了一阵,提醒道:“巴比伦塔能塌一次,就能塌第二次。神的领域是不容冒犯的。人类的贪婪总有一天会再次触犯神怒。人间天堂,是一定要扫荡的,这不仅仅会触碰神的底线,也触犯了人类道德的底线。”

“当然是要严打的。”

“研究院也不许乱来。”陆鸿运看穿了徐爷的心思。

“我不相信他们两个是清白的。”徐爷岔开了话题。

“不可能。”陆鸿运顺着他的意思不再提禁忌试验的事情,“天择从小就少根筋,绝对不可能对本治有什么歪心思。”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徐爷倚身过去:“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意外。”

“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那两孩子都不可能长歪。”陆鸿运努力地为他极为重视的两个小辈辩解道。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徐爷摇摇头,“我是说,这是进化中必然出现的意外。这世上所有的意外,都是开启新未来的契机。他们相安无事十几年,却偏偏在倒计时的关键时刻出了幺蛾子,我不相信偶然。”

陆鸿运明白了,丢开了他那些龌蹉的想法,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借此试验一下。”

“安全吗?”

“不安全。”

“你看着办。”

……

此时,努力忍耐了一早上的徐本治终于卸去伪装,哆嗦着两条腿,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被折腾了一个白天,哪怕晚上补了一觉,也不代表今天就能恢复完好。

不断在散架边缘试探,好不容易撑到了回家。回想起徐爷告知的“正常的解开三阶的方式”,他就觉得自己损失惨重。一对上那个白嫖他还若无其事的家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本治生气的方式很简单,他不做饭了,往床上一躺装死。

已经吃了两天劣质狗粮的雷鸣终于憋不住了,哭嚎着扑到他身上。这一撞又扯到他的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天择赶忙起身,把雷鸣丢到一边,讨好地替他按摩。

耿直的陆天择毫无心理负担,他是本着“助人为乐”的基本原则在帮助“无怨无悔陪了他十几年”的好兄弟。虽然过程有点**,但结果很让人满意不是吗?

af三阶!天哪!那是何等的荣耀!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徐本治看起来生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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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刀鞘的自我修养

徐本治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他还是很委屈。

如果徐爷不告诉他真相,他大概会觉得大不了被贴上“用节操换升级”的标签。但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尤其是徐爷在告诉他真相后笑了足足有三分钟。

每一秒都在凌迟着他的自尊心!

“很难受吗?”陆天择担忧地揉着他的腰,“我下班的时候去买了药,我给你涂上?”

徐本治只想把这家伙踹出去。他想涂哪里?还要再擦枪走火一次吗?

“不要。”他汲取了血的教训,如果不回答的话,以陆天择的脑回路,大概会理解为他难受得说不了话等于默许了这个提议。

“我升上三阶的时候躺了一个月,差点命都没了。”陆天择以他的方式安慰道。

这又捅到了徐本治心里的痛处。作为陆天择的领导,他一直是二阶,现在总算是平等了,却是以被下属以下犯上、出卖灵魂出卖节操为代价换来的。

大概明天也不会做饭了。徐本治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对不起,我没经验,技术不太好。”陆天择诚恳地道歉,徐本治觉得好受了些,毕竟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把锅都甩到对方头上是不对的。

然而陆天择下一句话让他收回了以上所有想法。

陆天择说:“我看你挺享受的,就顺着你的意思了。”

大概后天也不会做饭了。徐本治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陆天择起身向厨房走去,晚饭还是要吃的。徐本治心里拉响了十级警报,他转过头一看,魂都要散了。

陆天择拧了一下煤气灶台没拧动,他根本不知道灶台的开关是要先往下按再拧才能打着火,正打算暴力强拧,徐本治的破产求生欲让他一时间忘记了疼痛,阻止了陆天择的暴行。

“我来。”徐本治示范了一下,把灶台拧开了。

陆天择满意了,然后茫然地环视厨房一周,不知该从何下手。

徐本治叹了口气,把矫情丢进了垃圾桶,认命地打开冰箱把材料拿出来。

陆天择寸步不离地跟着,徐本治很意外,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个男人每天吃饭前宁可趴在桌子上吹口水泡也不会过来帮一下忙,今天居然转性子了。

在徐本治的示范下,陆天择上手得很快,尤其是一点就通的刀功,让他非常诧异。

“不难。”陆天择平淡地陈述他此刻的心情,“比射中一百公里外的脑袋简单。”

雷鸣得意地蹭着他的腿:“简单简单,用我都简单。”

射日不满地挤了过来,高声嚷嚷道:“我也行我也行!”

事实证明,一个能凭着废柴血统逆袭天才的怪物,学什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顿饭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做好了。

没有炸掉厨房,也没有浪费食材,甚至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徐本治就可以趴在饭桌上吹着口水泡等饭吃了。

徐本治很满意,身上的痛随着心情好转,感觉也好了一些。

然而陆天择一句话,就让他收回了以上所有想法。

陆天择说:“你后悔把我种成大黄瓜吗?”

徐本治狠狠瞪了他一眼,陆天择一脸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一缩。

“我会努力成为四阶的超级黄瓜的。”陆天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清澈的眼底不见一丝浑浊。

徐本治向单纯势力低头了。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龌蹉,陆天择根本就不会把黄瓜往那种地方联想。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觉得有一点沮丧。

虽然边境观察办是一个作风很正的地方,但只要是人,都会有些许的小心思。

能到总部工作的人,都是各家族里被看好的顶尖苗子,他们带着自豪长大,带着自豪被选进总部,带着自豪每天工作。

陆天择的出现,碾碎了几乎所有曾经自我感觉良好的总部人员的自尊心。

他的过去曾是大家茶余饭后拿来调侃的段子,尤其是他从前对叶语晏的那点想法,更是被大家编了各种版本传播。然而废柴少年没有被这些嘲笑压弯脊梁骨,他从被选入总部的那一天,就用一个又一个奇迹撕碎了那些闲言蜚语。

“荣辱不惊”,这是徐爷和陆爷对陆天择的评价。

他的眼睛很清澈,行动很单纯,作风很正派。可惜的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对人性之恶的厌恶感,这是他一再犯错升不了职的根本原因。

哪个部门都想得到他,又不敢要他,大家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踢来踢去,直到有一天,徐本治拍桌而起,收下了他。

陆天择干净的眼眸里印出了徐本治的身影,从此,他便成为了这世上唯一能定住这把利刃的刀鞘。

有着徐家特殊的血统优势,在家族中实力仅仅位于两位三阶元老之下的徐本治,原本那颗不可一世的自尊心,在这十几年里快被疯狂成长的陆天择挫骨扬灰了。

尤其是在陆天择跨入af三阶,甚至带回神器,创造了魔与武器融合的奇迹之后,徐本治终于明白,他和陆天择的觉悟,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在终于窥得af三阶门径的时候,徐本治才会破釜沉舟地做出那样的选择。

比起当时差点丢掉性命的陆天择,他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徐本治终于看开,大口地扒饭。

“加油!变强!赚钱!养我!”他鼓励道。

“好。”一根筋的陆天择,认真地对着他发誓。

然而陆天择一句话,就让他收回了以上所有想法。

陆天择说:“今晚还做吗?”

徐本治拍桌而起,这家他是呆不下去了!为什么陆天择能用如此纯良的眼神问出这么气人的话来?

明知道陆天择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不辞余力帮你,赴汤蹈火也会报答你十几年来养大黄瓜之恩”,可怎么就是这么让人生气呢?

“不做。”徐本治赶紧拒绝,不然陆天择就会误解为“沉默等于默许,我知道你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该出手的时候我还是会鼎力相助”。

“做啥?我也要!”雷鸣眼神一亮,秒现抱大腿一气呵成。

“我也要我也要!”射日不甘示弱地仰着脑袋嚷嚷。

徐本治扶着最疼的地方一脸杀气地小心坐下。

这家,还能呆吗?

徐本治撕碎了他努力维持了三十年的大世家风度,说出了他此生第一个粗鄙之语。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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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零距离失眠

陆天择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

例如,徐本治还是失去了他的睡衣,持续着和昨晚一样的零距离失眠。

他对于晚饭时的失态感到愧疚,竟然对着两个小家伙说了这么重的话,实在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射日和雷鸣相互依偎着,沮丧地卷在沙发上自我反省。

小白凤凰在和射日弓融合之后,诞生的是一个全新的神识,它张开小眼睛看到的第一样活物,就是陆天择和徐本治,那便是它的全世界了。

当它的全世界对它认真地发火了,它感到了害怕。

它不知道自己能滚去哪里?

雷鸣对徐本治的依恋,来自于陆天择对他的依赖。它所凭依的小黑豹吃喝拉撒都是徐本治在一手照顾,不像陆天择粗暴的梳毛方式,徐本治动作轻得像在按摩,还会时常问它疼不疼。

哪怕雷鸣获得神识的时候他们两人还未相遇,徐本治这种无所不在的细心,也把它从里到外收买了。

它那一声声的“阿妈”,和射日一样叫得真切。

如果他重新落回陆天择的手里,想想那处刑一般的梳毛就让它胆寒。

雷鸣蹦下沙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射日紧随其后。接下来,十几年的电视剧教育就用上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雷鸣露出毛绒绒的肚皮,用小肉爪抱住徐本治的手指头。

“阿妈我错了。”射日缩着脑袋卷成一团,从枕头上滚下,“阿妈我滚过了,可以原谅我吗?”

徐本治无语地看着它们一个卖萌一个卖蠢。

“对不起,不该吼你们,回去睡吧。”

“阿妈我要守夜,不能睡。”射日尽职地爬上床头立着。

雷鸣抱着他的手指头:“阿妈我冷。”

徐本治心想就你这一身毛你觉得我会信吗?但还是把它拉进了被窝。

和他预料的一样,十五分钟后,就把它热得从哪来回哪去,还捻手捻脚地以为他没发现。

陆天择抱着被空间锁绑得一丝缝不留的徐本治睡得很香。十分钟后,守上半夜的魂已经飞走了,脑袋垂到了肚子上。守下半夜的发出微弱的鼾声,完全忘了昨晚分配的任务。

睡不着的只剩下徐本治。

昨天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重放再重放,他羞耻地强迫自己闭上眼,逼着自己睡着,可是心跳和体温还是不争气地升高了。

他赌气地想着,既然睡不着,就来试试自己的新能力。

暗红色的纹路从他的手指上一闪而过,无数柔软的丝线从他的身体里延展而出,浮游着想要寻找可以附着之物。

徐家的af二阶能力,“生死皆傀儡”,能通过这些魂丝从本源上侵入生物或死物,无视距离障碍进行操控。

例如徐爷的咒鸣雀,能飞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成为徐爷的眼睛,获得最清晰的情报。

af三阶能力,他只知道那叫“世界皆傀儡”,但从未亲眼见识过。

徐家目前拥有四阶能力的仅有徐爷一人,四阶是现代猎魔师世界里术式的最高境界。

他曾听徐爷提起过,神的命运之线,天下万物,都是命运的傀儡。因果交织运算的结果,就是命运。如果能达到这个境界,就能窥视未来。

严密的计划加上精准的推算,让徐爷坐稳了边境观察办幕后抄手的交椅。

徐本治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用他代价惨重的新技能,让他身后这个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的钢铁直男解开空间锁,并拉开一定距离。

数以万计的暗红色丝线在陆天择的周身徘徊,小心翼翼地试探,偷偷摸摸地潜入,最终把两人连接在一起。

徐本治松了口气,他本以为会遭到陆天择自我防御的抵抗,想不到这么简单就黑进去了。

然而就在他想进一步操作的时候,幽蓝色的双眸在黑暗中睁开,哪怕背对着,徐本治还是通过相连的魂丝“看”到了。

耿直的陆天择的第一反应,是他的空间锁绑得不够结实,所以徐本治睡不安稳。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解开空间锁,抱着徐本治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这样就不用担心把他压得难受了。

然后理所当然地,徐本治被更牢固地锁上了。

两分钟后,这个男人就平心静气地睡着了,温热的呼吸刮着他的颈窝。

徐本治欲哭无泪,他小心翼翼地将“解开”的信号通过魂丝发送过去,信号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他认真地分析总结了一下原因,也许是自己的线用错了,也许每升一级,用的线和技能都不一样,而不是单纯地叠加。一阶和二阶就有翻天覆地的不同,三阶自然也是如此。

他失望地想把魂丝抽回,然后惊恐地发现,线卡住了。在他使用魂丝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意外。

第二天,边境观察办徐爷的办公室里,顶着黑眼圈的徐本治和被数以万计魂丝包裹的陆天择,站得直挺挺的。

只有徐家人才能看见魂丝,所以被缠成毛球的陆天择并没有任何感觉。

徐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实际上已经憋到内伤。

“还挺有情趣的。”徐爷客套地说了一句开场白。

徐本治努力维持着笑容,把删节掉关键部分的来龙去脉描述了一遍。

徐爷捂着心口,他觉得自己老了,连笑都快憋不住了。

“反正他也看不到,也许你们今晚能换个方式玩。”徐爷摇着折扇,委婉地表达了他想看热闹的心情。

“这会影响我的工作,这里有我一半的魂丝。”徐本治不失仪态地表达了对工作的热情。

徐爷看了一眼羊毛一样茂盛的魂丝,由衷地感叹道:“普通的二阶,能有你的十分之一就很不错了,竟然有这么多!”

徐家的能力天赋,是以能产生的魂丝多少来做判定的。产生的魂丝越多,控制范围越广,能力越强。徐本治的魂丝数量,比另外两位三阶的元老还要夸张。

如果让他升到四阶,以这种计算量级,前途不可估量。

“所有的阻碍,都是你成长路上必须经历的一道坎。唯有靠自己迈过,才能达到更强的境界。”徐爷以长辈的态度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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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把柄

徐本治在内心咆哮,徐老狐狸根本就是想看他笑话。

“不过……如果你们肯接受一个组织分配的任务,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提示。”徐看官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

徐本治心想,老狐狸给的任务肯定没好事,刚想回绝,陆天择就抢了话。

“接了能涨工资吗?”

徐看官笑得非常诚恳,竖起一个手指头:“能涨一个点。”

陆天择迅速地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增加百分之十看似不多,一年累积下来可有不少,至少新冰箱是肯定买得起了。

“我干。”向发工资势力折腰的陆天择一口答应了,徐本治当时就想把他扔出去。

徐看官眼神游离在徐本治的下盘,假装不在意地唏嘘道:“本治最近操劳过度,就不去了吧?”

徐本治礼貌地笑着,心里万马奔腾,对自己说这是激将法,千万不要上当。

徐看官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用旁门左道升上来的等级,是不是要多‘巩固巩固’,才能成为真货啊。”

徐本治听得菊花一紧,老狐狸这是让他在任务和节操之间做选择吗?

陆天择听懂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意十足地保证道:“你就别去了,我会努力帮你巩固的。”

努力个鬼啊!去你大爷的巩固啊!!!徐本治在内心咆哮道,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真诚的眼神说着这么恐怖的事情啊!!!

“天择在控制情绪方面还有些欠缺,我也一起去吧。”

徐本治僵着笑脸投降了。

“嗯,有决心!有态度!是好苗子!”徐老狐狸幸灾乐祸地夸奖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听说你们当爸妈也当得挺好,就分配给你们几个孩子带带吧。”

徐本治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组织还包分配孩子了?

“我们也没有什么经验,怕带不好。”以防陷阱,徐本治先把责任往外推了推。

“放心,带不好的话……”徐老狐狸友善地露出放心的微笑,“你们就回家再‘巩固巩固’吧。”

从老狐狸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徐本治觉得自己快要魂归天际了。一朝翻车,留一世把柄。但愿他能尽快掌握三阶能力,早日脱离苦海。

“原来还需要巩固啊?”陆天择不带一丝杂念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不需要!”徐本治义正言辞地否认了。

“你不要勉强,我可以的。”陆天择搂过他的肩膀,神情就像在讨论请他吃一顿饭。

“我不勉强,我不可以。”徐本治把他的手拉开。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真的不介意。”陆天择诚恳地表达了他的兄弟情。

“我没有心理负担,我很介意。”

前方有同事向他们走来。徐本治努力维持着笑容,在暴走边缘摩擦。

“是不是我技术不好,弄疼你了。下次我会注意点的。”陆天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徐本治客套地和同事打招呼,而陆天择的眼中,只有徐本治一个活人。

他没有看到,在他视而不见地擦肩而过后,那位同事露出了阴霾的眼神。

讨好一个人,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可是得罪一个人,往往只需要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听完陆天择的话,徐本治的内心是崩溃的。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活在梦里呢?

离孩子们被送来还有三天时间。他们被告知,带孩子不会影响他们平日里的工作,就当是带了几个跟班,小心别弄死就行。

所以在暂时没有接到出队任务的这一天下午,两个人被允许在家里“休养生息”。

徐本治趴在床上,看着徐爷给他发来的短信,一脸的黑线,有气无处可发。

陆天择兢兢业业地坐在小板凳上,搓洗前天被他们弄脏的床单。由于徐本治的伤还没好,这几天一直丢在厕所的脸盆里没有人管。

陆天择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手包办了家里的活。小到倒垃圾、扫地拖地,大到帮忙做饭,甚至提出以后他来洗衣服。

徐本治对于陆天择用行动表示歉意的行为很受用,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指点江山。

陆天择看着沾着星星点点血迹和污渍的床单感到很愧疚,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粗暴。

应该……很痛吧……他偷偷地看了徐本治一眼。

难怪……徐本治会这么生气,并且拒绝了他再次的好意。陆天择自责地想着。

“不是哦。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看着电视的徐本治,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从陆天择嘴巴里传出来的,“我是男的,你也是,你不觉得和我……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我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帮你。陆天择在心里回应道。

“而且啊,要是被人误会的话,我们会死的。虽然说以前那个私刑因为太不人道被废止了,但是又多了一条新的。”徐本治心有余悸地提醒道,“我们同居这么多年,搞不好早就上了黑名单,以后在外面注意点啊。”

新的?

“一起处死什么的,大概吧,这种私刑是不会在明面上公布出来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想干嘛?私奔吗?哈哈哈哈……”徐本治想想这种可能性,就觉得那个时候陆天择的表情肯定很有意思。

“阿妈,你为什么自言自语?”射日眨着小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啊,我在回答你阿爸的问题。”徐本治撑着脑袋回应道。

“阿爸没有说话。”

徐本治愣了一愣,起身向陆天择确认道:“你刚才没跟我说话吗?”

陆天择摇摇头。

徐本治把层层叠叠包裹着他的魂丝散开了点,惊讶道:“想不到魂丝还有这种用途?岂不是可以当神往界用了?”

发现新能力的徐本治欣喜不已,然而就在陆天择把洗好的床单抖开,挂上阳台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脚步,心情再次跌落至马里亚纳海沟。

床单上的血迹在放置了几天后,普通的肥皂已经很难洗掉了。

他们家住在二楼,阳台正对着小区花园,花园平日里聚集了大量闲得蛋疼的老爷爷老太太,每天嘴碎的说这家长道那家短。这要是被那群闲得蛋疼火眼金睛的群众导演看到,他们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区抬头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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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微操作

“想吃红烧大猪蹄吗?”徐本治微笑地转身,只差加上个“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特效了。

射日和雷鸣屁颠屁颠地滚了过来,谄媚地蹭着他的脚。

“想,阿妈最好了。”

“阿妈我要两块。”

“我要三块。”

“我要四块!”

“我要十块!”

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徐本治连忙拉住它们。

“帮阿妈一个忙,你们都有十块。”徐本治和善地诱惑着它们。

两只小家伙高兴坏了。

陆天择刚想提醒道,家里的存款不多了,这会吃破产的,就听到脑海中传来徐本治的心声。

他同情地看向地上信以为真的可怜孩子们。它们绝对想不到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夫能把一斤猪蹄剁成多少块,估计它们以后可能再也不敢使用“块”这个量词了。

徐本治指着床单上的血渍,微笑地鼓励道:“看到上面的血了吗?”

“看到了,阿妈的。”射日激动地抢答。

“阿爸不洗掉是打算留作纪念吗?”雷鸣以为徐本治是想向它们炫耀一下。

徐本治左眉抖了两下,在心里怒吼着,你要淡定,先把任务完成再揍它们。

我没有,我不是,我尽力了。陆天择在心里赶紧撇清关系。

“这也是给你们的修行。把能力精细化到极限,在不破坏床单的前提下,把血渍一点不留地去掉。”

徐本治发布了任务内容。

“如果床单破了……”他勾起嘴角,放出杀气,“这个月,都没有肉吃了!”

两只小家伙打了个哆嗦,相互交换了一个“死也不能再吃狗粮”的眼神,将能力拉至极限。

这对它们来说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操作。

不同于宏观技能,只需要准头和力度足够,就能打出夸张的效果。在没有主人分担运算量的前提下,它们需要靠着自己的运算能力,精准地检测出数不清的微小染色目标。

而这个任务最难的地方,在于床单在被放置数天,还经过了热水的糟蹋,染色目标和床单布料已融合。两只物理攻击的武器,第一次面临粒子级别的考题。

徐本治看两只小家伙已经进入状态,安心回去看电视。他并没有报以太多希望,能在早晨以前完成最好,如果不能,大不了明天晚上继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再顽固的污渍也能去掉吧。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方法有用,以后连肥皂和水都可以省下来了。

家里养的这两个只会消耗粮食的饭桶,总算能分担点家务活了。

陆天择从厕所拿出小板凳,坐在两只小家伙后面陪它们“写作业”。

他倒不是为了粉身碎骨的猪蹄,而是对这个题目本身感兴趣。

以他的能力,是可以在目标空间之间进行物质互换的,但是精细到粒子级别的目标,他还没有试过。

“虚无化。”陆天择提点道。

小白凤凰和小黑豹同时倒下,两只和武器融合的魔暂时脱离了依附的肉身。这是极为危险的操作,一不小心,它们就有可能被世界排挤,丢回断界。

陆天择用空间之能为它们稳住了力场,暂时为它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进入虚无化的它们,进入到微观领域,准确且快速地找到了目标。

然而,它们遇到了第二个难题。

在以往的攻击中,它们要做的是在侵入目标的时候,借助惯性对目标施以爆破的力度,将物质向各个方向推开,达到粉碎性效果。

这种攻击只会让此次的任务目标恶化,染色目标被炸裂之后,可能会产生更糟糕的结果。

“分解,推离。”陆天择提点道。

两个小家伙从未进入过粒子领域,都有些慌。

“想想你们的红烧大猪蹄。”陆天择平静地鼓励道。在看电视的徐本治噗嗤一声笑了。

**战胜了恐惧,它们的残影在陆天择的眼前消失了。

此时的陆天择,虽然保持着面不改色的淡定,其实每一分钟,他都赌上了全部。

徐本治并没有想过,粒子领域是否是一条单程路,两只小家伙是否能找到回来的办法。

精通精神领域的他,并不知道物质极限领域的危险性有多大,但是作为空间之神眷属的陆天择,深知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不亚于和半神打上一架。

陆天择用尽全力抵抗着世界对两只高等级魔的排挤,每一秒流逝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两只小家伙回来的可能性。

十分钟过去了,床单上的血渍没有任何变化,一滴冷汗从陆天择的脸颊流下。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孩子们打气。

我相信你们。

丝毫没有注意到阳台异样的徐本治,也哼着嗓子附和道:“加油!”

进入到粒子领域的两只小家伙,迷路了。但是幸运的是,它们找到了对方。

“黑炭!”

“白毛~”

它们的意识成功传达到了对方的神识中。

一番交流后,它们都认识到目前情况很危险。从来都是单干的它们,第一次有了合作的想法。

雷鸣的基本属性,是电子。电子的定向运动,形成了电流。

而射日的本质,是空间之能中最初级的一个制式:设定两点,以及从一点到达另一点的时间。通过调整时间的大小,控制攻击强度。

属性的差别造成了两者攻击方式和效果的不同。

雷鸣的攻击附带电流,可麻痹目标,甚至可以打出环式路线。射日只能点对点,但是量级和力度远在雷鸣之上。

两把武器的能力在微观世界中,受属性的影响就更大了。

雷鸣可以和周围的电子同化,或者说,它成了电子本身。只要找到目标,就能借助射日点对点的能力实现“分解”和“推离”这两个步骤。

在这个粒子的海洋中迷路的它们,需要一双“眼睛”。

雷鸣把自己扩展到了极限。只要它同化的电子越多,它的“视野”就越广。

当陆天择看到床单上的血渍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开始消失,他知道小家伙们做到了。

他微弱波动的情绪传达到了徐本治的心里。徐本治拿着瓜子,一边嗑一边感叹道:“太好了,省钱了!以后除水垢也不用浪费白醋了。”

等两只小家伙终于完成任务,气息奄奄地醒来时,殊不知等待它们的,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夫给它们计划的“美好”未来。

就当是日常修行吧。陆天择看着拥抱在一起雀跃欢呼的小家伙们,自我洗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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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家人

第二天,陆天择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想通了家里两个饭桶的妙用。

例如,通过射日的点对点能力,扫地和拖地能一次过完成。

又例如,连碗都不用自己洗了。

两只小家伙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的地位就从“妈宝”变成“保姆”了。

相对的,饥不果腹的两只小家伙会吞噬掉陆天择更多的“能源”,但他并不介意。这种既能完成家务又能修行的法子,也给了徐本治一些灵感。

例如,二阶的“生死皆傀儡”,并不仅仅可以用来操控活物,也能控制菜刀、砧板、锅子、铲子,甚至还能拧开煤气灶。

如果让徐爷看到他用数以万计的魂丝洗衣服的话,估计会气得吐血。

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用魂丝轻易地找出哪一**的分量最多,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差异,也是赚了的。买米买豆子的时候,不需要再瞪大眼睛东挑西选,一把抓下去好米好豆子全在手里了。

从前两人一直觉得,能力是为了保护人类和努力工作赚钱用的,如今觉得,这些神奇的天赋也能很好地改善他们的日常生活。

当射日被用来通马桶的时候,它终于爆发了。

“阿妈,我不要!太脏了!”

徐本治捧着它的小脸劝道:“请人来修一次要一百五十块钱,如果遇到黑心的,搞不好我们两个星期的饭钱就没有了。”

都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射日垂着脑袋拉着雷鸣懂事地完成了阿妈的嘱托,然后双双躺在地板上魂归天际。

“太恶心了~”射日气息奄奄地抱怨道。

“都怪你!把地板上的脏东西全部往马桶里送!”雷鸣没好气地指出罪魁祸首。

射日得了一个有气味的教训,明白了扫地时的正确方向。

晚上的时候,两只小家伙都睡得很香。

家务是一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虽然无限重复且累人,完成后却能增加家庭归属感。

例如雷鸣再也不会把吃的东西掉在地上,除非它想被射日叮秃。

又例如,射日再也不敢撅着屁股随地拉屎,因为这些屎,最后都是它自己扫。

陆天择搂着徐本治,力度适中地替他揉着腰,在脑海中和徐本治探讨着武器合体的可能性。

雷鸣和射日完美的配合,让他想到了挽救自己可怜的微薄的工资的方法。宏观技能极其拉风,视觉效果相当震撼,但他早就不是十几岁需要靠装13来撑场面的愣头青了,他需要一个威力大,波及小,且有震慑力的微观技能。

“为了新冰箱!”徐本治鼓励道。

“为了养你!”陆天择补充道。

徐本治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终于熬到头了,再也不是靠他一个人来撑起这个家了。

经过几天相安无事的零距离接触后,徐本治终于缓过神来,在身后温暖的体温中安心地睡着了。

家庭生活,就是家人之间妥协与坚持的较量,要么同化对方,要么被对方同化。

学会付出,是从一个自私的独立个体,转化成家庭成员的重要过程。

到了第二天,雷鸣已经不再抗拒陆天择把插头塞它嘴里,把它当充电宝用。

因为徐本治昨天捧着它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能省下一些电费,我们或许就有钱买个新冰箱了。”

射日学会了收衣服,甚至因此得到了花园里老大妈老大爷们的夸奖。

“二楼那家人养了一只机灵的小鸟,会帮主人收衣服!”

为了增加自己的表现机会,它还叼着小杯子给阳台的菜浇水,因此得到了更多的夸奖。

午休的时候,两只小家伙蹲在花盆前,小声地交流怎么用自己的能力让菜长得更好一些。

徐本治趴在床上,认真地听着。

魔的逻辑和创造能力,并不亚于人类。人类和断界的战争必然是一场血战。

正当徐本治以为温馨的小日子能永远过下去的时候,徐爷的短信让他清醒了。

“给你安排了总部的宿舍,搬出来。”

徐本治知道,他们同住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人误会了,然而徐爷的第二条短信,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匿名向宗正协举报你和陆天择。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先搬出来避避风头。”

徐本治毫不犹豫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阿妈怎么了?要洗衣服吗?”射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他。

“我要搬走了。”徐本治没有时间跟它解释详情。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被监控了。

射日还没反应过来,激动地蹦来蹦去:“我们终于有钱搬大房子了吗?”

雷鸣听明白了,立在不远处,不敢置信地试探道:“阿妈你不要我们了吗?”

射日看看呆滞的雷鸣,再看看寒着脸的陆天择,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嗷嗷地扑到徐本治的脚下。

“阿妈不要走。是不是我们做错什么了?阿妈不要生气啊,我们会改的!”射日蹭着他的腿哀求道。

徐本治不为所动地把最后一件衣服丢进箱子,快步从厕所取走了牙刷杯子和毛巾。一直叼着他腿不放的射日在地板上一路扑腾着。

“从今天起,你们不能再叫我阿妈了。”

徐本治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大袋子,往里塞进自己的枕头,和一床备用的被子。

“为什么?阿妈别走啊!阿妈!”射日死活不肯放开他的腿,一声声越喊越凄厉。

雷鸣不知何时爬上了床,看到了徐本治的手机短信。

和年轻的射日不同,雷鸣是识字的。

“阿爸,什么是宗正协?”雷鸣问道。

“猎魔师各大家族联合组建的家长会,给违反家规的人判刑和处刑的地方。”陆天择寒着脸解释道。

射日听了,气愤得毛都炸了。

“阿妈做错了什么要搬出去?”

“是不是因为……”雷鸣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他的话被陆天择迅速地打断了。

“我们被监控着。”陆天择冷静地提醒道。

徐本治已经收拾完,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提着被套袋子就走。

射日想追上去,被蹦下来的雷鸣压住不得动弹。

射日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对着徐本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嘶喊道:

“伤害阿妈的,都去死!”

“逼迫阿妈的,都去死!”

“什么宗正协,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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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迫进化

徐本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上挣扎不已的射日,严厉地嘱咐道:“不可以。”

直到徐本治离开,门发出一声吱嘎的哭声,关上了,雷鸣这才把它放开。

射日趴在门板上,哭了足足半天,直到天黑,它不哭也不闹了。

陆天择并不认为它是认命了,因为他第一次在这只单纯的小家伙眼中,看到如此纯粹的杀意。

“你太弱小,还不足以与世界为敌。想让你们阿妈回家的话,就变强吧。”

陆天择躺在床上,低声陈诉着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判断。

射日把小脑袋挤在门缝边,从缝里吹来的风,抚摸着它头顶乱了的几根毛。

这一个晚上,谁都不好过。

从徐本治离开,谁也没有吃一口东西。

徐本治又饿又冷,躺在新家的床上,抱紧了自己。他开始怀念起那个人工暖宝。原来没有陆天择的床,竟然这么冷。

陆天择也没有吃饭,他没有胃口,两只小的平日里只是嘴馋,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

温馨和谐的家,因为没有了徐本治,变得又小又寒酸。

陆天择认真地看着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却收拾得很整齐干净的屋子。在他眼里,他们这个金窝,胜过外面别人那些大狗窝千百倍。

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空荡荡的床铺,看了眼一身杀气立在阳台的射日和雷鸣。

“你们阿妈连暖宝都没有带,万一晚上冻死了怎么办?”

两个小身板都颤了一下。

“你们给他送过去吧。再带点面包,他应该没有吃东西。”

两个小家伙瞬间消失了。

当小家伙们带着暖宝和面包出现的时候,徐本治晃了晃神,一个没忍住,把它们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学会查录像了!”雷鸣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邀功。

徐本治惊呆了,甚至感到了一丝后怕。

昨天才学会如何当充电宝的雷鸣,今天就已探索出这种操作。魔的成长潜力,实在是让人类望尘莫及。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阿妈就能回家了,对吧?”雷鸣问道。

徐本治挠着它的下巴,提醒道:“答应我。没有我们的指示,不许伤害人类。”

雷鸣坐在他的大腿上,眼睛里透着让徐本治信以为真的老实:“好的,阿妈。”

射日也眨巴着纯良的小眼睛,对徐本治保证道:“阿妈放心,我们不会乱来的。”

在说出这句话前,它们还是孩子,说出这句话后,它们就是大人了。

大人,才知道如何伪装真实的心意。

人都是逼出来的,魔也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强,席卷而来的报复就有多猛烈。

和人类成为伙伴的低等魔,凭着誓约者的制约来遵守人间的规则。可是到了射日和雷鸣这个品级,能让它们守规矩的,就只剩下它们与誓约者的爱。

他人随意践踏这份珍贵的爱,相当于撕裂规则的底线。当规则不再是规则,魔将露出它们强大且野蛮的真面目。

徐本治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跟它们解释道:“如果你们乱来的话,你们会被处死,阿爸阿妈也会。”

雷鸣蹭着徐本治不说话了,和射日交换了一个眼神。

它们虽然愤怒,但不愚蠢鲁莽。在徐本治跟它们解释了事情的严重性后,它们有了新的想法。

后半夜下起了绵绵的春雨,两只小家伙在确认徐本治睡着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个身体真麻烦,湿气大的时候就特别难受。”雷鸣驮着射日快步疾驰在高压线上。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呢?”射日被浇得缩了水,小身板在寒风中颤抖,连头上那几根原本威风的白凤毛都变成了几根葱。

“真羡慕,它们在变化的时候能卷了附着的肉身一起走,我们变化的时候肉身就倒下了。”雷鸣不满地嘟囔着。

“但我们比它们厉害啊!”射日安慰道,“它们的本体被破坏后不容易修复,我们的武器本体能经得住各种折腾。当然,如果能想到办法分解肉身就好了。”

“我倒是可以分解,可我带不动。”

“我带得动,但我不会分解。”

雷鸣停下了脚步,恍然大悟道:“我们可以合作呀!”

射日:“你能把我的也分解掉?”

雷鸣:“当然,我们洗被单的时候不就是我先手你后手吗?”

射日:“可是……如果我们的精力都用在移动身体上了,分给攻击的注意力就少了。”

雷鸣:“先试试,至少扫地之类的活我们就能自己干了!”

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怎么能少了观众?小家伙们快速跑回了家,把失眠的陆天择拉起来看它们表演。

陆天择满脑子都是徐本治,恍惚地看完,点了个头,又倒下去了。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夸奖,两只小家伙认真地开始自我检讨。

“对不起,是我的速度慢了。”雷鸣向射日道歉。

“不不,都怪我,顾着挪地上的东西,就把你忘了。”射日诚恳地检讨道。

陆天择只觉得屋内电闪雷鸣了一晚上,早上起身的时候,地板像是被削了一层皮。

“给你们半天的时间补回来。你们阿妈要是回来看见,还得被你们气走。”

累瘫的两个小家伙努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晃荡着开始修补工作。

陆天择本想给徐本治做个早餐带过去,徐本治走得急,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可是想想他们还被监控着,不得不停住手。

他回头看向正在龟速复原的地板,恍惚间仿佛看见徐本治坐在沙发上,一边夸张地拍手,一边大声称赞道:“真棒!加油!”

他开始反省,不善言辞的自己,从未对他人说过一句鼓励的话语。

“真棒!加油!”

修复地板的工作停住了,雷鸣和射日化回了原形,哒哒哒地小步跑过来,仰着脑袋看了陆天择半天,犹豫地问道:“阿爸,你病了吗?”

射日乖巧地蹭蹭他的裤腿,安慰道:“等我们变强,阿妈就能回来了。”

直到陆天择点了头,它们才回去继续刚才的工作。

陆天择恍惚地想起,今天似乎是学生们被送来的日子。他拿起手机,却收到了徐爷的短信,告知计划推迟,他们可以再“休养生息”几天。

3月13日早上八:0八,距离徐本治离开过了1八个小时,陆天择好不容易天晴的内心世界,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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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中的魔

一个小时后,陆天择出现在了边境观察办总部的职工宿舍楼下。

已婚且有功勋的,和有特殊情况的职工才有资格住这房子,陆天择哪种情况都不是。

周日的早上,有不少带着孩子出门的人,或许是去上补习班,或许是出去郊游,或许是去逛街买菜,每个下楼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又一个眼神充实的人们从他身边走过,他第一次觉得形单影只的自己很尴尬。

人人都有可以奔向的目标,他也有,却只能止步于此。

纵使再强大又如何,在人类的世界里,不遵守规则的人就会受到制裁。哪怕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错了,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觉得每一件事似乎都可以通过努力来达成。例如他那糟糕的血统,例如别人的轻视。可是这一回,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努力。

用刀抵着他们胸口的,是他们的长辈,是世俗的质疑。

若他和徐本治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大可如以往一样理直气壮地走进去,拽起徐本治就走。可他们越界了,这是无法推翻的事实。哪怕他告诉自己,他们的本意只是为了升级,并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可是谁会信呢?

他知道徐爷看出来了,徐本治的伤势说明了一切。哪怕徐家的能力并没有使肉身强化多少,但是一个af二阶,继承了尊贵的太初血统的十四品猎魔师,不可能被轻易摧残成那样。

那一天,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停下,可他没有。如果只有一次露水姻缘,他还可以给自己找借口,可他把徐本治从清晨折腾到了晚上。

缠住他脚步的,不是对宗正协的畏惧,而是他对自己本心的恐惧。

肮脏的关系生下了肮脏的他,他肮脏的本心,让叶语晏陷入流言蜚语,让徐本治被宗正协盯上。他对这样肮脏的自己感到极度的厌恶和自卑。

“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单纯,我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和那个不该出生的自己。”陆天择在心里如此自责道。

他恍惚地抬起头,他不知道徐本治住在哪,也没有勇气带上雷鸣和射日来指路。

他觉得自己是个怂货。面对叶语晏时如此,面对徐本治也如此。

如果当初的自己勇敢一点点,站在叶语晏身边的人,会不会换成他呢?

如果现在的自己勇敢一点点,是不是就能把徐本治带回家了呢?

“天择小怂包,他会怎么做呢?”徐爷优哉游哉地笑着,享受着脑海中咒鸣雀传来的影像。

“你可不要把他们给逼反了。”陆鸿运提醒道。

陆鸿运也能见到徐爷所见,因为徐爷当初做了和徐本治一样的蠢事,哪怕后来已经知道了取出的方法,也不舍得切断,而是替换成了四阶的世界线。

徐家目前仅有徐爷一个四阶,低阶无法越级看到高阶线,因此这个秘密只有陆鸿运一个人知道。

“只要他们是清白的,就不会反。”徐爷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我就怕他们原本没什么,被你这么一逼,就意识到了什么。”陆鸿运还是很担心。

“想不到我这个毒蛇心肠的老贱人,还有当媒人的潜质?”徐爷自嘲地笑笑。

陆鸿运知道徐爷执拗起来也是很倔的,忙安慰道:“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徐爷:“这事因天择而起,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替他擦这个屁股。”

陆鸿运:“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匿名举报的人有私心吗?”

徐爷:“天择已经三十岁了,在体制里干了十三年!十三年了都还没学会人情社会的基本常识,不给他点教训,他以后还会得罪人。”

陆鸿运努力地试图说服徐爷:“他能当好一把锋利的刀就够了!他脑子这么单纯,怎么可能想明白复杂的人情世故?正因为他足够单纯,他才能强得这么彻底。一旦他变复杂了,搞不好他的实力就到头了!”

“锋利的刀要是会割破自己的手,那就不是一把好刀。”徐爷不为所动。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宁可把试验班延后,也不愿意帮他们一把,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需要的是能看得清自己,也看得清世界的良师,这么重要的试验班,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出去?”

“就算他们不反,那两个小的也快了!”

“自己的魔都控制不住,那就更不敢把试验班交给他们了。借此观察他们的资格,一石二鸟。”

陆鸿运说不过徐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观看后续发展。

“而且……”徐爷给陆鸿运顺顺气,“你真的觉得天择单纯吗?”

“在某些方面。”陆鸿运承认道。

“让我来给你分析分析他的心态?”徐爷冷笑道,“他有一种从懂事开始就有的自卑,对自己血统的自卑。他用努力来麻痹自己,用冷漠来屏蔽周围人的存在感。他告诉自己,你说任你说,我强归我强。”

“他自走他的独木桥,所以他才能逆袭那些天才。”陆鸿运努力地夸着他看好的自己家怪物。

“岳飞是怎么死的?恕我说句大不敬的,他死在了独木桥上,桥下见不得他发光的人太多,而他不懂掩盖自己的光。木若不成舟,就无法载人。人若不聚众,就无法抗衡众家之力。你当了这么多年领导,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仅仅是因为你强吗?当然不是。因为你明白,人字是怎么写的。”

“哦?难道不是靠和你的肮脏交易?”陆鸿运打趣道。

徐爷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陆家当代三个怪物,陆北辰,陆明,陆天择,为何最终是北辰接了班?”

“他是我女婿?”

徐爷眉头一跳,陆鸿运赶紧道歉。

“咳,对不起。是因为北辰顾得了大局,也看得清人情世故。”

徐爷总算满意了,喝了口茶:“天择的世界,和陆明一样,太小了。拿不起,也放不下,无法面对人心的刀山火海,人性的恶意卑劣,只能当一把刀。人无完人,能接受人类这一点,并运用这一点的,才能成为运筹帷幄的人上人。”

陆鸿运没有接话,眼里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忧伤。良久,才充满歉意地叹了一口气。

“把你逼成人上人,是我的罪过。”

“哦不,你别往脸上贴金了。”徐爷不屑道,“感谢你把我带进了游戏场,唤醒了我心中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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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穷我自豪

徐爷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把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是他每天的乐趣。看着那些愚蠢的人类,被他任意摆布却不自知,他感到十分愉悦。

徐家的颜值基因很棒,一个男孩子,长了一张让男人女人都会心动的脸,再加上善良美好的笑容,配合义正言辞的单纯话语,被家长们极度看好的天分实力,还有他能看透人心的本事。这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他玩不动,摆不平的。

那天,他拉着陆鸿运去看热闹,听说两个不守规矩的男孩要被处以私刑,宗正协要求每家的孩子都要去围观。

徐小狐狸听闻了事情的始末后,本没有太多的感触。台上被批斗的两个男孩站得直挺挺的,被台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和大人们用各种粗鄙的言语唾骂,仿佛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徐小狐狸看着身边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孩子们是如何一点点被周围人影响,转变为吃人的恶魔。

他在心中思考着,为何相爱也是一种罪过?让那些能生的多生一点不就完了么?为什么非要为难两个相爱的人?为何那些原本理解他们的人会改变主意?为何人们惧怕成为“少数人”?为何把人害死了他们能笑得那么解气?为何人类的快乐,可以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之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如果我是台上的犯人,与这个时代,与这个世界为敌的话,我会下出怎样的一手棋呢?我会输吗?”

徐小狐狸有罪,他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就是他的原罪!

一不做二不休的徐小狐狸在夜里,做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月光照亮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和陆鸿运骤然收缩的瞳孔。

直到今天,陆鸿运都以为当年徐小狐狸是为了升级才找上自己,殊不知竟然是为了更可笑的理由。

结果如何呢?徐爷没输给世界,他输给了自己。

当游戏不再是游戏,当他空虚无聊的内心被填满,当他从云端跌倒在人间,有了七情六欲,他从手执棋子的棋手,变成了世界棋盘中的棋子。

一个稳赢的赌徒,不敢输的时候,他就必输无疑。

原本天高海阔任鸟飞的世界,突然被层层的牢笼禁锢,就算他们后来都坐到了可以一手遮天的位置,也无法斩断,互相牵制的那条无形枷锁。

徐爷厌恶这种把他锁在人间的感觉,可是又感激这种羁绊。锋利的刀,需要一件足以匹配的刀鞘,才能在出刀的刹那,斩出吞天噬地的一击。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陆天择和徐本治,需要的正是这么一把能让他们有勇气面对世界真实一面的枷锁。

互为承载对方的刀鞘,他们才能变得更稳定,更强大。

“欢迎来到这个残酷的成人世界。”徐爷闭着眼,喃喃自语。

……

陆天择在职工宿舍的楼下站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纹丝不动。

陆鸿运拿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徐爷在玩俄罗斯方块,看一个多小时主角静止不动的连续剧还真是一种煎熬。

“我就怕他想着想着就走上一条不归路。”陆鸿运仍旧不放心地嘟囔着。

他话音刚落,陆天择就动了。

“今晚没人的时候我就弄个路牌钉在那楼道里。”徐爷微微一笑。

“写的啥?”

“不归路。”

陆天择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走,凭着自己的直觉,他站在了一扇防盗门前。

他并不怕自己找错了,靠着找离家出走的媳妇起家的陆氏,如果连睡一个床的兄弟都能找错的话,他也不敢姓陆了。

没有任何一种锁能拦得住空间之神的眷属,陆天择一脸坦荡地打开门,一把掀开床上的被褥,塞进大袋子里。在床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连枕头也抢走了。

他用了一分钟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再用两个字诠释了他的意图。

“回家!”

徐本治拉住他,想着他们被监控着忙解释道:“等等,你啥意思。我……我们是因为穷才住在一起的,现在我分到房了就不用……”

陆天择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应道:“你卷了家财跑了,有房子住了,我这个穷鬼就要露宿街头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你的良心不痛吗?”

徐本治刚想开口,就被陆天择打断了。

“组织既然能照应你,为何不能照应下我这个拖家带口揭不开锅的?要么你搬回去,要么我搬进来。我饿坏了冻病了我就躺医院不上班了!”

这要是换个人,徐本治就要被这脸皮比太阳系还厚的碰瓷逻辑给气炸了,可由陆天择说出来,就成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他拿出手机给徐爷发了条信息。

“徐爷,我们太穷了,住两套房活不起,我搬回去了谢谢关心。如果宗正协愿意支付我们两个人分开住房的房租水电煤气伙食开销,我让他立马滚蛋!”

于是这两人在分居了19个小时后又理直气壮地住到了一起。

两只小家伙欢天喜地满屋跑,它们第一次明白,原来,穷也可以成为一种优势。

别人家都在努力地炫富,他们家在努力地炫穷。

徐本治把两人的存折摊开放在桌面上,他们不是被监视着吗?虽然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监控手段,既然这么有能耐,就好好看清他们俩加起来三位数的存款。

不给钱就别指手画脚的!

为了证明,他还拍了两张清晰的存款照片发给徐爷。徐爷久久没有回复。

徐本治笑了,他知道那个老抠门,是万万不可能给他们涨工资的。至于宗正协,更别指望他们能抖落一分钱了。

他们穷了十几年,第一次穷得这么夸张。

全家四口都用同一个水杯喝白开水,这样能少洗一个杯子。

洗澡用煤气?不存在的!雷鸣版热得快供应全家热水。他们就差从消防栓里偷水了。

做饭用煤气?不存在的,有了雷鸣这个发电机当然是用电磁炉。

吃了一天水煮白菜后,全家人都不想活了,躺在小沙发上看着用雷鸣发电的电视。

就连这白菜,也是他们去年在小区花园偷的土,在射日不知道从哪叼来的破花盆里种的。

晚上一家四口不穿衣服挤在一个被窝里,抱着一个用雷鸣充电的热得快取暖。

对比一下别人家里那些被供养的御狩,他们家这两个小的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做牛做马啥都肯干。换谁家的御狩肯屈尊降贵吃水煮白菜劣质狗粮?扫地洗衣当发电机?

如同活在难民窟里的监视目标成功打动了宗正协,纷纷为他们背书,还专门写了一封表扬信发给了徐爷,并直白地建议应该给“某些生活有困难的职工”提供一些有必要的生活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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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结

徐爷看完宗正协的来信,笑得前俯后仰。陆鸿运当初考虑了上百种应急方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陆鸿运:“你要给他们发补助吗?”

徐爷:“当然不!”

他迅速地回复了一封信,委婉地表达了战事临近世道艰难,组织各项开支已超预算,希望对方能协助发放生活补贴。然后如他所料,此信如同石沉入海,有去无回。

四口之家夸张的演技生涯在收到徐爷的短信后总算结束了,可是他们的生活并未有太大改变。因为他们经过这几天的锤炼后突然醒悟,这样省一省,就够钱买冰箱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徐爷对他们的变化很满意。

陆天择不再像以前一样鲁莽。

在组织突然通知的紧急任务中,他没有造成任何不必要的破坏。雷鸣和射日粒子状态的作战方式让敌我双方都感到极度震惊,看不见的武器,才是最恐怖的武器。

自从他反思了自己对待小家伙们的态度,明白了鼓励的意义后,他开始注意别人的言语神情,甚至对赶来协助的同事说了谢谢。

徐本治不再抗拒晚上光着身子被压着睡觉,陆天择热乎的体温加上雷鸣的暖宝让他在微寒的早春夜晚睡得很安稳。

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他们不穿睡衣的兄弟情。

然而如同徐爷所提醒的,他af三阶的能力,未有任何显露的征兆。他仅仅是升级了,新技能还没到手。这让徐本治非常苦恼。

他努力不去思考徐爷所说的“巩固巩固”,并非常确定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但陆天择不这么想。

“需要我帮忙吗?”陆天择露出视死如归的眼神。

“不需要!”徐本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不介意。”

“我很介意!”

终于有一天,徐本治忍不住去找了徐爷。

徐爷笑得像个看热闹的街坊老大爷,语重心长地分析道:“你越是抗拒,越是止步不前。”

“抗拒?”徐本治不解道。

“你觉得你升级的方式是低贱的,龌蹉的,恶心的,对吧?”徐爷笑着说。

徐本治犹豫了很久,然后认命地点点头。

徐爷解释道:“猎魔师血脉能力的解锁,就像是传说中人类建造的巴比伦塔。首先,你得有往上建的强大意志,对神明敬畏且不想向世界屈服的决心。哪怕天空是神的领域,也想上去闯一闯。”

“你不正是抱着那样破釜沉舟的勇气,才更上一层楼的吗?怎么,盖好楼就把楼梯给卸了?嫌弃那是淤塘里的烂木头?你自己都否认自己,嫌弃自己,又怎么可能再爬上去呢?”

徐本治被说中心事,安分地低头听着训。

“你光想着自己委屈,可有想过天择为了成全你,付出了什么?你总觉得自己吃亏了,天择难不成还赚到了?”徐爷冷笑一声,“你们的破事如果让他心里头那个宝贝疙瘩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听说,叶语晏讽刺起人来,连狮子都要跳河。”

“谁不是爹妈生的,你以为就你金贵?”

徐爷一番直白的嘲讽把徐本治的自尊心又踩了一遍。

徐本治神情恍惚地回去了,徐爷也神情恍惚地靠在椅子上,他一直在试图探索通往传说中af五阶的方法。在猎魔师各家族的记载里,只有叶家先祖达到了那个领域。

af三阶,相对应的l等级一般是十五品,即是神阶的入门领域。每往上一层,都难如登天。

绝大多数家族的顶梁柱,都卡在了三阶。国内达到四阶水平的,仅有两人,世界上仅有五人。每个家族派系,甚至是有官方挂靠的研究院,都在探索通往五阶的门扉,然而毫无进展。

徐爷虽然在管理工作上不看好徐本治和陆天择,但在修行上,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期待。尤其是被长辈们暗中称为奇迹之子的陆天择,以他惊人的成长速度,以及那两只如同开了挂一样的武器,或许还真有可能也说不定。

徐本治晃回家的时候,发现午饭已经快做好了。一盘卖相很好的小葱拌豆腐,还有一锅浓郁的鱼汤摆在了饭桌上。

他看了眼嘴里叼着插头的雷鸣,它心虚地低下头。它昨晚和射日去河里电鱼被发现,今天早上陆天择就收到了组织发来的警告。

射日也心虚地不敢看徐本治,因为电鱼的主意是它出的,它还提出了一系列电麻雀电鸽子的骚操作,一并被阉割在了摇篮里。

徐本治今天早上语重心长地教导它们:“我们穷,但要穷得有底线,穷得有尊严。别人家的东西,公共的东西,都不能偷!可以在河里抓鱼,但一定不能电鱼!小鸟是吃虫子的,鸽子是别人家的,都不能抓!”

从它们合作洗床单那晚开始,这两个小家伙就跟开了窍一样,它们意识到了自己能力可以带来的好处,每天鬼点子层出不穷。

一开始只是半夜偷偷出去溜达,捡些不知道哪来的二手破烂,徐本治还能忍受,当两个小家伙叼着两枚戒指向他们邀功时,被陆天择抓着打了一顿,让它们立刻还回去。

两人明白它们已经长到了需要接受道德规范教育的年纪,现在的它们就像拿着原子弹的六七岁小孩,一个不留神就是毁灭级的灾难。

还好每一个在组织里登记在案的魔都被监控着,他们每天都能收到一份自己魔的行踪的详细报告,里面甚至还包括了它们当天的行动路线图。

他们发现,两个小家伙每天晚上的离家距离越来越远了。于是又拿地图给它们划定了活动区域,告诉它们不能走太远。

徐本治开始体会到了当一个“老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有点担心他们是否能胜任“试验班”导师的责任。

陆天择一句话让他更头疼了。

陆天择说:“又不是我们的孩子,养歪了大不了换一批。”

徐本治连忙提醒道:“别忘了,养歪了就不能涨工资了!”

陆天择瞬间换了一副良师益友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地喊出了他们的口号:“为了新冰箱!养歪了也给他们打直了!”

在裴家过着金丝雀日子的小六打了个喷嚏,她收到了妈妈的短信。

“别担心,导师就是陆叔叔,还有他的男朋友。受不了特训的话,卖萌就可以了。”

小六飞速回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叶语晏:“你的绵绵阿姨告诉我的啦,徐爷和陆爷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被她偷听到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小六心想,那不是陆爷的女儿吗?这消息定是靠谱的。顿时狼血沸腾,并告诉了她的闺蜜,她的闺蜜又告诉了闺蜜的闺蜜!

闺蜜不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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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秘密

于是当孩子们被领到徐本治和陆天择面前时,他们都以为知道了老师的小秘密,并假装不知道。

他们整齐如一地、天真无邪地对着陆天择喊了一声“老师好”,陆天择点头回应。

然后他们又用洪亮激动的声音,对着徐本治喊道:“师娘好!”

徐本治的眉角一挑,纠正道:“喊老师!”

他知道这一代的女孩子都有点超时代的思考方式,但他无法明白为什么还有一个男孩子跟着掺和。他看向已被小女朋友洗脑的胡逻伯,陷入了沉思。

试验班一共有五个人,四个女生,其中有三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叶小六,自产自销的徐家旁支徐酿酿,以及陆家和天书陈家生的陆灵霏。加上两个不到十二岁的“小两口”,裴家和封绝金家生的裴炼,与她匹配的小男朋友胡逻伯,经过努力减肥瘦了一大圈。

徐本治问道:“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挑选到试验班吗?”

小六捧着小兔脸卖萌:“关系户,走的后门!”

徐酿酿吹爆了泡泡糖,一脸太妹的气势,嘚瑟道:“徐爷爷派我来色诱天择小哥哥,考验一下你们的感情。”

陆灵霏表现出了大家闺秀的气质,温婉地笑道:“家父交代,为了陆徐两家的美好姻缘能延续下去,我需要考虑一下徐老师作为未来夫婿的可能性。但这种棒打鸳鸯的缺德事我是不会做的。”

裴炼红着脸嘟囔道:“我……我是来磕p吃糖的……”

胡逻伯理直气壮地说:“爷是来陪女朋友的。”

徐本治的眉头一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狂乱的内心冷静下来,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你们都是95后出生的拥有“融界”体质的特殊观察对象。”

胡逻伯用拇指一扫鼻翼,自豪道:“对,我们都能使用不止一家的能力!”

小六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不会用我爸妈的能力呀。”

胡逻伯纠正道:“但你能使用神图三家的能力。”

小六恍然大悟,抖抖耳朵:“原来如此!我妈骗我说是绵绵阿姨想知道老师们几垒了才派我来当内应的。”

徐本治心里一惊,忙看向陆天择,担心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怎知陆天择跟个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的任务。

他们不知道,五个孩子早就连在了神往界里,脑海中正在疯狂刷着各种惊叹号。

裴炼:嗷嗷嗷,你妈和陆绵绵也是狼人!

小六:不,我编的。不过看他们反应,估计已经……

徐酿酿:机智少女甜品世界需要你,姐妹们需要做啥随时吩咐别不好意思!

陆灵霏:是时候拿出我们的pna了!

胡逻伯:你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要是把老师们惹毛了把我们送回去可就难看了。

陆天择扫了孩子们一眼,仿佛寒风过境,一个个表面上都老实了。

小六:我早就想吐槽了,陆叔叔的霸道总裁风比我爸那个温柔书生有范多了!

裴炼:裴家人表示全家男丁都是霸道总裁,已经免疫……

小六:已领教,外表霸道内心骚到爆。全家双子座。

裴炼:我哥?

小六:你也是,表面很害羞,内心很狂野。

徐酿酿:哈哈哈哈!

胡逻伯:无感,对男人没兴趣……

陆灵霏:你这样不解风情会失去女朋友的……

胡逻伯:我哪天要是懂这风情了,她就失去一个男朋友了。

徐酿酿:真实,哈哈哈哈!

徐本治的手机再次收到了紧急任务的示警,他正色道:“我们这个试验班,没有什么理论课程。我们执行什么任务,你们跟着,尽量别帮倒忙。出发!”

孩子们本以为会有普通学校入学前例行的军训和动员大会,至少校长教学主任什么的会来露个脸说点没人听得进去的陈腔滥调,然而五个小鬼头就这样突然地被塞进了车里,直接进入了正题。

坐上了车,徐本治才开始向孩子们解释情况:“我们所在的部门是边境观察办的正纪科,负责各种扫黑除恶的案件。正纪科里有十组,我是第一小组的组长徐本治,大家可以叫我徐老师,不要喊师娘!”

神往界里又是一顿狂风暴雨。

小六:好的,师娘。

裴炼:本子老师,您的本子已被太太们量产。

徐酿酿:哈哈哈哈,本子!

陆灵霏:本子师娘颜值让人垂涎。

胡逻伯:什么本子?笔记本?

徐本治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陆天择:“这位是陆天择,是我的副官。”

裴炼:以下犯上什么的!

徐酿酿:尼玛真带感!

陆灵霏: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办公室。

小六:卧槽!卧槽!给太太递笔!

胡逻伯:办公室怎么了?

徐本治看着开始正经起来的学生们:“第一小组,又叫山海组,取的劈山填海之意,是攻击能力比较强的一个小组,接的任务多数也是危险程度比较高的。”

小六:你是山儿~~我是海~~~

裴炼:缠缠绵绵~~绕巫山~~~

陆灵霏:节操再见今宵有你今宵睡~~~

徐酿酿:朕准了,赐婚,送入洞房!生二胎!

胡逻伯:人才……老师知道你们这么骚吗?

徐本治看着学生们逐渐热烈的眼神,心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热血昂扬的激情,不禁感到很欣慰。

鲜衣怒马,横刀问诸侯,好不快哉!

被学生们的热情感染,他也觉得斗志满满。果然要多和年轻人接触,才能保持年轻!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徐本治继续介绍道:“目前这个小组的主力只剩下我和天择两个人,其他的都是辅助和后勤人员。”

徐酿酿:心疼那些被狗粮撑走的同事。

陆灵霏:希望以后能分到这个组啊,让狗粮来得更猛烈些吧!

小六:欢迎来到正纪科第一p小组,山情海意组。

裴炼:拜托了,等会大家手速快点多拍点照。

胡逻伯:拍照干什么?

徐本治微笑地看着他们,鼓励道:“今天的任务有些危险,大家要注意安全哦。如果不幸牺牲了,我们会努力收集全尸,把大家尽量完整地送回家,还会发放不菲的体恤金,请不要有后顾之忧。”

胡逻伯:能不能不要笑着说出如此可怕的话啊……

小六:果然眯眯眼都是怪物系列……

裴炼:大家还是保命要紧,照片就算了……

徐酿酿:我要是跪了请把资源包打印出来烧给我谢谢,我会在泉下保佑太太们多产粮的……

陆灵霏:直接烧u盘可以吗?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主力只剩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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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怪物组

“那么……”徐本治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大家,请努力地活下来吧!”

五个小鬼头都觉得自己被骗上了贼船。冒着生命危险嗑p,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跟群里姐妹们吹一波。

徐本治:“今天是春分,是边境观察办一年中最忙的一天。春分者,阴阳相半,昼夜均而寒暑平,亦是生气浮,死气沉,生命之息与死亡之息碰撞最强烈的日子。”

“人类肉眼可见的生物中,候鸟会根据季节变化进行大规模迁移。在人间存在的野生魔当中,也有一些魔具有候鸟的属性,它们是跟着节气走的,名为影骸。”

“春分是它们迁徙的日子,为了囤积路途中所需的能量,它们会在今天的白天,进行大规模的狩猎。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日落前,将它们控制在监控区域内,一只都不能放出来。”

小六问道:“日落后呢?”

徐本治:“日落后哪怕它们饿着肚子,也会向断界迁徙。这种生物和我们徐家的咒鸣雀一样,是无需通过断界入口,就能穿梭两界的特殊存在。大家一定要小心,如果被吃掉的话,就要明年才有可能把你们的尸骨找回来了哦。”

小六打了个哆嗦。

徐本治微笑着提醒道:“它们在断界的主要食物是三眼兔,小六不要勉强自己。”

小六在神往界里嘶吼着:姐妹们,我们这是拼上性命在嗑粮啊!现在还能回头吗?

陆灵霏向徐本治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师娘,请问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徐本治微笑地沉默了数秒,用眼神向她施压:“请喊我徐老师。我们只需要让它们明白世道艰难就可以了。”

小六发现车已经开进了城市的郊区,她立起小身板努力往窗外看。

“师娘,你们是怎么找到它们的?”

“喊我徐老师!它们在人间时,会居住在灵气相对充裕的林场山区,以林中的生物为食。只有春分时才会到灵气稀缺的城市里猎食营养更丰富的人类。”

“它们有多少啊?”

“我们这里的,大概只有十万只左右吧。”

“十万!”小六惊了。他们这次出动,才带了三车人,这不是去送肉吗?

“虽然十品以下的魔在人间时,无需凭依附着在人间的生物身上,但它们被杀死后会立刻被世界排挤,直接扔回断界,所以不用担心尸体的善后,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啦。”

“能告诉我们那十万头是多少品吗……”

“只有七品啦。”徐本治微笑地安慰道。

小六捂着心口倒下了。她努力吃了半个多月,才吃到二品。

神往界里翻滚着丧气。

小六: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陆灵霏:老师师娘,请开始你们的表演,我们只需要站在最后面喊666就够了。

裴炼:我们连陪练的资格都没有,大概就只能直播产粮了……

胡逻伯:振作一点啊,我们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

徐酿酿:谁给你的自信?

胡逻伯:想想我们的品阶能干的事,我们能行!

小六:二品为自己点蜡。666为自己代言。

裴炼:我们四个六品和一个二品兔子能干啥啊?没听到刚才师娘怎么说的吗?“你们跟着,尽量别帮倒忙。”

徐酿酿:我的魂丝控不住品级比自己高的,影骸刚好比我高一品。

陆灵霏:杀戮会吹乱我的发型。

徐酿酿:拉倒吧你也六品找什么借口。空间锁一样没法越级使用。

胡逻伯:你们……爷真为祖国的未来感到担忧!

小六:你有什么好办法么?你看师娘都放弃我们了,跟陆叔叔眉来眼去的。

众人齐齐看向两人。

一直未开口的陆天择从上车开始就在闭目养神,徐本治想起这家伙也是导师,至少应该来个自我介绍什么的,怎么全是自己在讲话。

他推了推陆天择没推醒,又捏了下大腿,陆天择总算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

“怎么了?”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小空间里响起,让女生们为之一振。

“你说句话呀?”徐本治提醒道。

“说什么?”陆天择顺势向徐本治肩膀靠过去,想找个挂靠继续睡。

徐本治忙把他推开:“自我介绍一下。”

陆天择睡意朦胧地看向一众小的:“有不认识我的吗?”

一众小的赶忙摇头,全是亲戚。

徐本治见他又要闭上眼,忙往他脸上拍了拍:“介绍一下影骸也行。”

陆天择半睁开了右眼,眸子里印着徐本治的脸:“狗粮有什么好介绍的?”

他从衣服里把缩小的雷鸣和射日丢了出来。“它们来说吧。”

重获自由的小家伙们立刻扑向了徐本治的怀里,“阿妈阿妈”地叫个不停。

小六的余光看到裴炼手速飞快地在群里直播:前方高能预警!他们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徐本治僵在那里只想堵上它们的嘴。

陆天择扫了它们一眼:“介绍下春分狗粮。”

射日:“肉质肥美?”

雷鸣:“一年只有今天能吃饱?”

射日:“比水煮白菜好吃!”

雷鸣:“可惜不能放冰箱……”

射日:“最可惜的是还不让多杀,说什么生态要平衡。”

雷鸣:“每年阿妈都要歇斯底里地制止阿爸,哈哈哈哈!”

射日:“啊,看来今年也要喊破喉咙了。”

雷鸣:“说起来今年阿妈已经喊破过一次喉咙了,叫得还挺凄凉……”

徐本治知道它们说的是那天的事,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个小的塞回了陆天择的衣服里。他觉得把话语权交给陆天择真是一个脑子进水的决定。

陆天择从右眼微微睁开的缝隙中,看着努力维持微笑的徐本治。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你不用出手了。”陆天择用低哑的声音保证道。

徐本治想想能力已大幅增强的小家伙们,不是很放心。

“放心我会控制好力度,不会越线的。”陆天择睁开了另一只眼,认真地看着徐本治。“加油,变强,赚钱,养你,我都会做到的。”

徐本治感觉被暖到了,小声地回应道:“好,那我呆在后面补货。”

神往界里狼血沸腾。

小六:谁来养我~

徐酿酿:看来破的不止喉咙。身心都被洞穿!

胡逻伯:你们真的是未成年吗?控制一下自己啊!

裴炼:抱歉我没有开关。

陆灵霏:你不懂,想象着别人的幸福,来让自己幸福,是因为羡慕那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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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别人的风景

胡逻伯被女孩们打败了。

上个月去参拜先祖的路上,他就被火火的网盘辣到了眼睛。自从交了裴炼这个同龄的小女朋友后,更是被颠覆了三观。

裴炼才上小学六年级啊!就像进了传销窝点一样,她们自己沉迷在一般人看不懂的世界里就算了,还到处拉人入伙,就连他这个男的都没有放过。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们看着两个哥哥互相借个火都能激动成那样?就跟着了魔似的。

为了讨好裴炼,他加了她们的“神图三家狼人市集”,被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难以置信平日里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女孩们,竟然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后来,他又被拉进了“狼人祂他它”这个更恐怖的联合群。只有猎魔师家族的孩子才能加入,并且还得有群里人介绍,才能被拉进群。

他不敢相信就连宗正协都做不到的事,这些女孩们居然做到了。各家族有着同样兴趣的孩子们抛下了各家的恩怨,毫无芥蒂地在群里交上了朋友。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边境观察办严密监控下的她们,究竟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她们就像蝗虫一样,群被解散了一个又能建出一个。管理被抓了一个,又能站出来一个。资源被封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备份。仿佛只要她们心中的“爱”之火不灭,这个团体就不可能被动摇。

由于她们仅仅是在娱乐,该相亲还是相亲,该结婚还是结婚,所以严厉的宗正协似乎也拿她们没有办法,毕竟她们并没有真正违反到哪条规则。

胡逻伯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男,从来不敢在群里冒泡,只敢偷偷窥屏,每天抱着他岌岌可危的直男基因瑟瑟发抖。

抱着不入虎穴焉救出小女朋友的心态,他不得不努力伪装成融入她们的态度,其实内心是无法接受的。

他曾向裴岁控诉过女生们的大团体,裴岁竟然若无其事地回复道:“她们又没逼你看,你觉得恶心别看就是了。女人也不会因为男人看片,就说他下流不是吗?除非你想成为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为什么男人可以有的爱好,相对地到了女人那里,就是错的?你不觉得这样蛮横的大男人主义思维是性别绑架吗?”

胡逻伯被怼得无话可说,又不能告诉大人,只能默默忍受着。

在他看来,陆天择和徐本治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谊。同龄的徐老师在陆老师为情所困最脆弱的年纪,不离不弃地陪伴他一路成长。能有这样相互为依靠,可以放心交出后背的兄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女朋友或许会因为各种情况分手,媳妇也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离婚,唯有好兄弟和真亲人,是这个世界上,会无怨无悔,始终如一站在自己身后的存在。

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陆徐两代双雄。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哪怕没有一个好女人,也一定有这么一个能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好兄弟。

他觉得男人之间这份肝胆相照,是强行把它解释成**和爱情的女孩子们所不懂的。

在胡逻伯努力地在内心为两位导师的关系正名的时候,小六在感慨狼人群的美好。

关于陆叔叔的传闻,她多少是听过一点的。她小时候就一直觉得倒霉的陆叔叔很可怜,希望他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

不同于大人们各怀心思地对陆天择有各种偏见、嫉妒,“折纸”p是在小六未进群前,就在“狼人祂他它”群里排名第一的人气组合。在他们本人毫无察觉的“异次元”“平行世界”里,倒霉的徐本治已经快被捅成马蜂窝了。

小六被几十个g的“折纸”资源包把脑髓都洗红了,选择了“折纸”作为自己本命的小六,在听说终于可以去朝圣传说中的蒸煮,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不同于每年都来她家蹭年饭的陆叔叔,小六是看到徐老师的照片时入坑的。她以前觉得爸爸已经很好看了,腾蛇变成人的时候也是帅得一塌糊涂,可都不及徐老师那种任何角度都能让人看傻的风姿。

虽然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丝毫不比年轻时逊色。被她们扒出来的徐老师十八岁时的照片,就像盛放如漫天紫云的紫丁香。而三十岁的他则像是满庭的凌霄,收敛了夺目的光华,仿若沾染了人间烟火气的星辰。

明明知道资源包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明明知道两位导师只是好朋友关系,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疯狂脑补。

她也有刹那静下心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也许,是因为羡慕这样的感情吧。

她也想拥有这么一份真挚的爱。两个人不离不弃地经历过时间和岁月的考验,就算走的是一条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独木桥,也会勇敢地牵着对方的手,刀山火海也要走下去。

小六突然想起临行前陪睡说过的话。

“如果是假的,你们尽管粉,不要影响老师们的生活就好。但如果是真的,希望你们能保持清醒,别用你们的私欲,毁了别人的人生。”

其实这句话,和作为群主的火火置顶的群是一个意思。

“可以不爱,请尊重!如果你爱,请成全!”

所以她才会那么喜欢这个奇妙的“大家庭”。在这个群里,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有一双发现爱与美好的眼睛,哪怕世界再糟糕,也要像向日葵一样,向着撒糖的太阳。心里怀揣着幸福的人,才会变得善良、勇敢和无所畏惧。

在大人们看来幼稚无知的她们,用这样的方式,守护着内心深处不想被侵犯的,对爱的向往。

就算像种猪一样被拉去相亲,就算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生孩子,就算大人们用各种大义、各种道理让她们屈服于各种“规矩”,她们都不愿意放弃,心里的那点坚持。

唯有“爱”,是人类不愿被亵渎的底线。

此时摇着折扇看热闹的徐爷非常期待孩子们的未来。他改变不了一个时代,但他可以种下希望的种子。

他相信,这些目前还很脆弱的小苗们,终有一天会长成能挺过狂风暴雨的参天大树,长成能抵御飓风过境的绵延森林,长成一个全新的、更好的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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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赌命

大部分族群的魔,都有独立成型的文明和社会,影骸亦是如此。在边境观察办所编撰的《魔物谱》中,影骸首领称呼的谐音译文为“多朗姆”,意为“子嗣兴旺的母亲”。

山海组的车辆在驶入山区时,影骸的斥候就把这个信息传达给了它们的领袖。“多郎姆”当机立断发出了鸣叫,所有影骸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从它们身体扩展的“巢穴”。

不像人间的鸟类,需要自己建造巢穴或者侵占其他鸟的巢穴,影骸有自带的固定器官,同时也是它们的捕食器官,被称为“肠网”。

肠网并非实体,能像影子一样附着于物体表面,张开无数微小的口器吞噬灵气。也正因为肠网没有实体,一旦被其包裹,生物无法切断它逃脱。

在没有白天的断界,路过的三眼兔无法察知地上无形的肠网,会被瞬间团灭。

肠网收起来很快,展开却很困难。在边境观察办监控的人类居住地,它们已经吃足了教训,才不得不灰溜溜地躲得远远的,每年也就离开的时候靠着数量的优势去城市偷一会荤。

但就算是这样低调了,人类也不愿意给它们一丝机会。更让它们气愤的是,它们在前来牵制它们的人类放出的纸鸟身上,尝到了同类的味道。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类,亵渎了被俘虏的影骸的灵魂,把它们做成了行尸走肉的道具。

多朗姆看着满天盘旋的咒鸣雀,愤怒地发出震天的咆哮。今年它们已经做好了宁可饿死在路上也不去城市的打算,它们要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让那些被人类驱使的同伴的灵魂得到自由,回归羲和母神的怀抱。

“敌人亵渎了我们的同伴,也亵渎了母神的光辉!”

“渎神者,必遭天谴!羲和母神与我们同在!”

“今天活下来的,都是我们的勇士!今天死去的,都是我们的英雄!”

“夺回同伴的灵魂,让万恶的人类得到应有的惩罚!”

多朗姆的鼓舞传递到每个影骸的心里,它们斗志昂扬。这是一场赌上尊严和信仰的战斗,虽死犹荣。

十万余只影骸在同一时间冲上天空,目标准确地把飞翔的咒鸣雀撕碎。

山海组的辅助和后勤已经架设好空间制式,划定了影骸被允许的活动区域,飞出限定范围的才进行击杀。春分行动以震慑为第一准则,不允许大规模滥杀。因为,影骸的灵魂是徐家所用咒鸣雀的必备材料之一。

“可持续发展”,“维持生态平衡”,是上头下达的死命令。

不仅仅是影骸,其他有资格出没在人间的魔,都是为了类似的理由,才被设定为“被保护生物”。而其他不在保护范围的魔,死在哪了都没有人管。

咒鸣雀用一只少一只,所以每年的春分,也是徐家人全家出动“补货”的大日子。

徐本治在咒鸣雀被毁的瞬间就发觉了异常,他立刻重新进行部署,将所有人从攻击阵型调整为防守阵型,并立刻将今年的异况上报给相关领导。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今年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硬仗。

除了肠网,影骸还有三种威力较小的快攻技能。蝼蚁可溃堤,蜂尾断魂刺。再小的力量,一旦联合成军,也是不容小觑的强大。

影骸的第一波攻势来得又快又狠。

小六在见到影骸的时候本能地想逃,这是留存在三眼兔身体里的本能作祟。也是区区一个二品面对十万量级的七品时,正常的求生反应。

然而小六没有逃,她灵魂中身为猎魔师的本能让她得以直视天空中万军压境的恐怖景象。

她轻点眉心拉出金色火焰,熟练地召唤出了“守”字图腾,把小伙伴们笼罩在其中。她这几天可没有闲着,从早到晚都在修炼上次习得的神图召唤术式。现在她体内的神图正处于满图腾的鼎盛状态。

其他孩子虽然曾在神往界里打趣说要躲在老师身后,却也在战斗爆发的一瞬间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胡逻伯以最快的速度给大家画上了战争图腾,强化了大家的速度和防御。

裴炼使出了最近解锁的封绝金家能力,再加上刚才抽到的“衡”字图腾,综合成能判定敌我的陷阱型技能,“抖的诱惑”。

由于这是她所创的技能,因此按照猎魔师世界的惯例,她被给予了为技能命名的权力。边境观察办编撰的内部文献——下一版的《术式谱》中,将加上这个口味清新独特的新技能名及技能解释。

陆家本身的血统,并不如其他大世家,甚至被归类到驱魔师当中。可是在驱使魔上的劣势,却被空间能力的特殊性弥补了。

并且陆灵霏的父亲,是天书陈家的“三真言”之一,“陈阎王”陈大江。虽然陆灵霏觉得父亲的名字土到掉渣,但是父亲的能力,确实配得上“阎王”之称。

所言即未来,释放能力时说出的话,会成为即将发生的现实。仅凭一张嘴,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阎王让你三更死,不留活路到五更。便是对陈家能力的最好解释。

陆灵霏紧跟着裴炼,在她的陷阱制式中又加入了空间禁制。

陆灵霏念道:“逆吾等之罪臣,必将受制于桎梏,俯首称臣。”

徐酿酿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感激:“谢谢妹妹了,等姐姐补好货,请你吃雪糕。”

徐酿酿展开了两千多条魂丝,刚刚升上af二阶的她,能拥有这般数量,已是相当不错的了。

由于影骸寄宿在山区的范围很广,此时山海组的成员是分散的。

辅助人员各负责一部分的空间术式,后勤人员负责通讯支援等工作,陆天择带着雷鸣正在努力击杀主力军,徐本治绕着圈子在旁边捡漏补货,射日凭借速度优势自己溜达收拾其他地方越界的目标。刚才影骸的第一波攻击,徐本治损失了太多咒鸣雀,他需要立刻补充才能监控得住如此大范围的目标。

孩子们所在的位置,是几个辅助人员的后方,也就是距离空间术式五百米外的一块空地。徐本治并不敢让他们跟着自己,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再强也无法在数量如此庞大的影骸中保护他们的周全。

多朗姆在判断了敌方两个嫌疑目标的强弱后,突然改变了策略,让前锋牵制住陆天择两人,绝大多数的同伴们,从后方改向攻击徐酿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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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剖魂夺魄

影骸有计划地击杀每一个潜入它们范围的咒鸣雀,徐本治因此失去了监控内部区域的“眼睛”,他并未察觉到影骸后方的异动。

死去的影骸是无法被徐家的魂丝吸收的,陆天择的主要任务是将目标打残,而不是杀死,因此他的前方堆叠了大量半死不活的影骸。然而视野受阻的他,却从风中感应到了影骸的变化。

“射日!”陆天择一声大吼。

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射日收到伙伴誓约的召唤,瞬间出现在了陆天择的面前,多年的默契让它从陆天泽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和雷鸣作了替换,全力保护徐本治。

雷鸣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孩子们所在之处疾驰而去。可惜的是,雷电的速度终究是比次光速要慢。

受命参与奇袭的都是影骸中的死士。魔可以用自己剩余的生命与天地作交易,换来破釜沉舟的爆发期,突破极限的死士们飞行速度仅次于光速。

眼看孩子们就要被死士们撕至粉末,小六在铺天盖地的影骸闪现至他们面前的一刹那打开了神图。

神图级别的“守”字图腾成功地撑住了第一波攻击,然而所有的图腾都是有时间上限和承受上限的。在次光速的影骸发动第二波攻击过后,一道肉眼可见的龟裂迅速在图腾制式上蔓延。

方才孩子们设置的陷阱数量太少,并不足以控制住两万余只影骸死士。徐酿酿伸出的魂丝成功捕捉到被控的影骸,但是刚升上af二阶的她,对吸收的手法掌控并不熟练,花费了将近三秒才抽取了第一批,陷阱才得以腾出空位来捕捉另一批。

她不知道,正因为她的速度不够快,让战局陷入了更糟糕的局势。

每年来“补货”的徐家人都是家长级别的,从未让孩子们参与。他们的抽取速度极快,魂丝过境一片灰飞烟灭,影骸无法看清他们的操作。然而徐酿酿这“慢镜头”的三秒,让“多朗姆”看明白了。

影骸每年会在春分前交配,春分时用尽全力捕食,囤积能量,再瞬间释放所有的能量达到超光速,突破空间限制进入断界,用最后的力量生下孩子。弱小的母体往往因此而虚弱地死去,孩子多数由父亲来抚养。

徐家人所抽取的并不是影骸的魂体,他们嫌弃成年影骸有自主意识不好控制,专挑春分之日,怀孕的影骸将近临盆时,用魂丝侵入它们体内,剥开母体的灵魂,取出幼崽的灵魂作为素材。

若是替换成人类的视角,这么做无异于专挑临盆的母亲下手,剖开她们的肚子抢走她们的孩子用来奴役。

任何一个拥有智慧的种族,都无法接受同族遭到这样丧心病狂的对待。

“多朗姆”的悲鸣在山野中回荡,将所见传递给了每一个同伴。

除去打前锋和负责奇袭的三万多只影骸,剩余的七万多只影骸在一瞬间突破极限。它们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些人类去和死去的母亲和被奴役的孩子们陪葬。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血色祭祀。

“伟大的羲和母神啊,吾族将灵魂盛放在圣洁的海桑叶上。取走它吧,那是吾族无畏的忠诚和勇气,请保佑赌上一切的勇士们,夺回吾族的尊严和未来!”

“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

徐本治注意到影骸的变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陆天择当机立断将射日变成弓箭体。闪耀着耀眼银光的箭身随着被拉开的弓弦出现,无声地射出,然后分化成万千绣花针大小的箭身,精准地飞向每一只影骸。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以摧枯拉朽之势让前锋的影骸成片凋零,仅一瞬间就夺走了一万余的性命。

射日进入充能期,在此期间它将无法使用任何技能,只好化回了白色小凤凰的样子。

“阿妈!它们疯了吗?”射日尖声嚷嚷道。

陆天择抓住射日,和徐本治以最快的速度向影骸涌去的方位疾驰。他知道那里正是孩子们所在之处,将近九万只影骸的攻击,孩子们不可能挡得住,他心知这会怕是已凶多吉少,可他们不能放弃。

然而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突破极限后接近光速的影骸们。

此时的雷鸣已经赶到现场。影骸们的速度冲乱了它的电场,它别无选择,立刻化成电子态游了进去。

它以为在这样的攻势下孩子们已经死了,可是没有想到,“守”字图腾的保护罩龟裂成这个样子还没碎,敌我不分地把它也挡在外面了。

雷鸣不敢化回原形,不然它的肉身会瞬间被暴走的影骸撕碎,渣都不会留下。

悦耳的歌声从保护罩中传出,它认出那是陆天择亲戚家的小六。歌声有神奇的安抚作用,它发觉自己的神识被拉进了一个吵闹的世界。

数以万计的诅咒声猛然向它涌来,它还以为这是影骸的攻击,想把神识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无法逃脱。忍耐了十几秒后它终于反应过来,这些咒骂声不是向着它来的,而是向着核心处的小六。

一直以来依赖神往界沟通能力的小六,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对方根本不给她发出信息的机会,铺天盖地的恨意快把她压垮了。

小六抱着脑袋痛苦地倒在地上,一边努力维持着即将撑到极限的神图级“守”字图腾,一边努力地维持和影骸沟通。

她用单向传输将得到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分享给了其余几人,胡逻伯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将自己的神往界铺张到极限,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和老师们取得联系,老师们才能根据影骸暴走的原因做出合适的判断和行动。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太过分了!”小六逐渐不敌数以万计的负面情绪源,立场开始动摇。

神往界是一把双刃剑,小六过去的经验让她以为这是个几近于无敌的技能,仿佛所有对象都可以像动画里的主角一样,用嘴炮来说服。然而这一次,她却被对方“说服”了。

“剖开母亲的肚子,抢走孩子当奴隶,这样的做法,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小六闭着眼睛,痛苦地嘶吼着。

胡逻伯听到了,可他没有时间回应。神往界是有范围限制的,这片林场太大了。原本站在他们身前的辅助人员已经死亡,在他能力所能覆盖的范围内,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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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命的原罪

突然他在“守”字图腾和暴走的影骸攻击区域之间,发现了无形的雷鸣,急忙连上了它的意识。

然而雷鸣的意识是和小六以及万千影骸连在一起的,这一接上,胡逻伯被负面意识流冲击得脚一软跪了下去。只有神往界才能对抗神往界,他当机立断地把雷鸣的意识从小六的神往界里抢救了出来。

逃过一劫的一人一魔都松了一口气。胡逻伯努力护着雷鸣的意识不再被小六的神往界干扰,雷鸣终于能集中精力反击。

它没有选择将力量分散,而是将力量集中在刀刃状的空间里。影骸被提升到次光速的移动速度,让它们在接触到雷鸣的瞬间就被自己的惯性所害,漫天都是被撕裂的尸体碎片,血雾像溅射的瀑布一般触目惊心。

胡逻伯看到“守”字图腾外血肉横飞的惨况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临时当起了小队指挥。

“酿酿别听小六的,她被反噬了。你赶紧补货,一会老师来了估计一个活口也不会留。”

“炼乳你要是抽到灭告诉爷一声。”

“灵霏麻烦你用天书配合一下爷的技能。”

胡逻伯从眉心抽出金色火焰,一声响指过后,“云厄八重镜”发动。仅有六品的他,本来无法利用这个技能让比他高级的影骸改向,因为品级差每增加一级,技能成功率就会下降很大的比例。

而天书术式的本质却是调整因果“概率”,虽然胡逻伯释放的“因”不算强,但是调整概率后却能强行提升命中。释放天书者的能力越强,提升的概率越高,达到“言出”“必行”的效果。

陆灵霏伸手按住自己险些被吹乱的黑色长发,眼睛变成淡蓝色。“融界”体质让空间之能和因果之律可以同时释放,幽蓝色和苍白色的两种能力相融合,形成了淡蓝色的混合气息。

“疾走的黑色羔羊在镜中相遇,憎恨让它恍惚,愤怒让它迷失,用力拥抱的孤独灵魂,只剩下破碎的哭嚎。”

胡逻伯听不懂她文叨叨的吟唱,影骸们是以“八”字形来回摩擦冲击保护罩上的一个相近的点,他原本只是想微调它们的飞行方向,保护那个造成龟裂的点,陆灵霏的吟唱却产生了他意料之外的好效果。

双环交叉点处的影骸,因调整的方向发生了集体碰撞。次光速产生的惯性冲击让它们在接触对方的一瞬间就撞得粉碎,触目惊心的碎块漫天飞舞,和另一侧雷鸣造成的大清洗相互辉映。

哪怕多年飞行的本能让它们迅速调整了飞行路线,也损失了千余条性命。

小六捂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影骸同伴的死亡让它们产生了更多的负面情绪,在神往界的反噬中越陷越深的小六身体抽搐地挣扎着。

胡逻伯不敢去帮她,一旦他也陷进去了,他们就全完了。

影骸改成了“”形的攻击路线,避开被扰乱路线的上方,改为来回冲击两侧。没有上下交叠的路线,也就避免了误伤的可能。

“下次估计不行了,它们有了防备,你的因太弱,我带不动。”陆灵霏提醒道。

胡逻伯也知道以他们几个六品的能力,跟数万的暴走影骸硬刚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眼看“守”字图腾已经撑到极限,他可不想坐以待毙。

“胡萝卜,我们是不是快要死了?”裴炼的小手捧着“灭”字图腾,平静地看着天空。

胡逻伯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膀,鼓励道:“我们不会死的,雷鸣说老师们马上就要来了。”

他拎起半死不活的小六,一把甩到地上,大吼道:“六六大顺,醒醒!太太更新了!”

他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想不到小六居然恢复了部分神智,四爪颤抖着想爬起来,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手机,ifi,我……我……车门焊死了吗?

胡逻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到自己的话有效,赶紧又吼了一声:“焊死了,谁也别想下车!”

裴炼也活了过来,恍惚地拉着他的手臂嘀咕道:“更哪了?”

身后一声清脆的爆裂声,胡逻伯惊得脚板底都麻了,急得他大吼道:“你们再不醒醒,太太就要暴毙啦!!!”

话音刚落,“守”字图腾所形成的保护罩就化作了粉碎。

胡逻伯抢过“灭”字图腾,瞬间固化后往雷鸣所在的方向一丢。

“一骑绝尘。”陆灵霏的天书毫无迟疑地释放。

这一个多月胡逻伯可没浪费一丁点时间,战争图腾的爆发力在求生欲中被发挥到了极限,“灭”字图腾冲向雷鸣的速度甚至快过了神往界。

雷鸣毫无防备地接下了来自友方的攻击,它还以为自己会被炸散,想不到“灭”字图腾在进入它的电磁区域后竟然发生了奇特的连锁反应。

它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个图腾的本质和射日的能力是类似的。

射日是点对点的移动产生了力,灭是点对区域的扩散产生了力,两者都是通过控制时间和距离来调整力的大小,属于空间之能。

单个的“灭”字图腾并不强,因为能控制的时间和距离都有限,可是当“灭”所产生的力有了电子作为依附体,效果产生了质的改变。

同时,陆灵霏对“灭”字图腾附加了加速的增幅效果,并且雷鸣的加入,让天书所凭依的“因”达到了十五品的级别,相对应产生的“果”,概率被拉到了接近极限。

三者合一,必将打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然而这一幕差点吓得赶来的徐本治摔了一跤。

孩子们并不知道,雷鸣在没有陆天择和射日作为辅助的时候,它无法自己产生额外的“力”。它做不到控制“灭”字图腾扩散的方向,不能避开距离不远的孩子们。

这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自杀行为!

在徐本治还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射日就从他的手中消失了。

“啧,你这个废物!”

雷鸣的神识中冒出了射日的抱怨。

神器的到来瞬间逆转了局势。射日亦和“灭”字图腾融为一体,并主导了作为“核心”的引爆点,迅速调整了“终点”的位置,完美避开了孩子们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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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界熔炉

就连陆天择都惊呆了。

他想起除夕夜时,他就是因为无法改变雷鸣释放的能力,才落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最终倒在了李达面前。想不到还未等他想出改良的办法,这两小家伙就合力做到了!

陆天择一把将徐本治扯到了身后,双眸渗出幽蓝色的光,身边出现了圆形的空间屏障,这是伤害转移型的空间术式,能将一面受到的攻击从另一面送出去。

这两个不孝的家伙,把我们给忘记了?!!他在心里不满地想着。

冲击波最可怕的地方,不仅仅在爆炸源,还有“力”在扩散过程中,所带动的路径中的目标。该目标会作为力的新附着点,沿着路径射出,从而转化为被利用的“杀器”。

由于影骸正以次光速移动,它们就像被卷进螺旋桨的鱼,瞬间就被搅烂了。

天上下起了血雨,胡逻伯用迷雾丛林将让他作呕的碎片反弹了出去。

“多朗姆”想不到它们的搏命一击竟然会败得这么彻底,紧急召回了所有同伴。可惜太迟了,回到它身边的仅有一万余只。

“仁慈的羲和母神啊,救救我们!”它在神识中努力地祈祷着。

然而断界早就失去了太阳,羲和神也失踪了,它们所供奉的神明并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多朗姆”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徐本治也想不到这次的损伤会这么大,心都在滴血。徐家每个人补货的地点是固定的,所以每个守点人都特别注意控制每年猎杀的数量,不然来年的货就不够了。

这一招下来就剩下这么点了,他有上万条魂丝,还有八成没有补好货,这意味着他今年一整年,只有两千余只咒鸣雀可用。一旦遇到了需要大面积侦查的情况,他该如何应付?

他抚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瞪着两只欢呼雀跃抱在一块庆祝的小家伙们,思考着该从哪里骂起。

陆天择的心也很凉,他觉得新冰箱怕是今年都买不到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徐本治,忧郁地想着该怎么哄才能让他消气。

“如果它们不这么做,孩子们就死了。”陆天择安慰道,“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突发情况。”

徐本治还未开口,小六就把影骸们暴走的原因从神往界中发送了过来。无论如何,她都想尝试一下说服大人们,这种做法太不人道了。

“师娘,它们不是牲畜,是有感情有智慧的生物啊。人类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同类遭到这样的对待不是吗?能不能放过它们?”小六激动地看着徐本治,在神往界中恳求道。

然而徐本治却并未应允:“你还真说对了,它们就是以人类未出生的婴儿为食的。我本来想在出发前带你们去看一看那些受害者,可惜这次时间太赶来不及。”

“有没有……折中的办法呢?”小六明白了影骸也并不无辜,但还是受到了刚才负面情绪的影响,试图为它们求条活路,“神图三家的神往界可以和它们沟通,让我们试一试好吗?也许我们可以说服对方,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徐本治看着这个傻女孩,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若她继续这样天真下去,早晚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小六,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世界棋盘上相互制约的棋子。食草动物会被食肉动物吃掉。食肉动物也难逃人类的枪支弹药。人类是魔的食物。猎魔师不会放过魔。神明也不会让哪个猎魔师逃脱死亡的审判。”

“那不一样。”小六辩解道,“普通生物和魔不同,它们没有灵魂。”

徐本治笑了:“如果你尝试用神往界去和家畜沟通,会发现它们也是有情感有一定智商的。或者你可以试一下去和旁边的树木和你脚下的草沟通,虽然微弱,它们也是活着的。你平日里坐在树木的尸骨上,毫无心理负担地吃着猪肉,可有过一丝愧疚?”

小六愣了愣,连上地上的小草,果然得到了微弱的反馈。用心一想,不禁觉得一阵心慌。

“普通人类无法感应到这些,觉得杀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认为只要不吃肉,就不算杀生。真是可笑。”徐本治拔起地上的小草,“你连上感受一下。”

小六犹豫了一会,试探地将神往界覆盖上去,果然听到了小草的悲鸣,她连忙将神往界收了回来。

徐本治将小草丢到地上:“明白了吗?每种生物,从生下来,就带着原罪。死去时,都背负了无数杀戮的罪孽。平日里你吃不完的饭菜就倒掉了,你有想过你丢掉的,是多少条无辜惨死的生命吗?”

他勾起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所以呢?你要怎么做?愧疚得不吃东西,带着罪恶感去死吗?”

小六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明白了降生于世的罪孽,却也不忍轻易放弃自己的同情心。

陆天择弯下腰,把那棵被随意丢弃的小草重新埋好,小心地抹去了小叶子上的土。

小六看着陆天择,突然眼一热就哭了。

“师娘,我认为,人类和畜生的区别,在于我们拥有同情和善良,我们是有底线的生物。”

徐本治忍不住失笑,他想起“人间天堂”里那些批着人皮的畜生,不屑道:“我会让你们看到,人类是连畜生都不如的生物。”

小六抬起眼,倔强地回应道:“难道因为其他人类是畜生,我们也要成为畜生吗?”

徐本治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连上一根魂丝。白纸扑腾着“双翅”,飞了起来。

“我们在抽离它们的时候,把母体的灵魂解体,送进了世界熔炉。这些孩子们,我们在使用一次后,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让它们解脱。它们的灵魂会通过世界熔炉的重铸,获得转生的机会。”

“所以徐家的咒鸣雀用一只少一只,才会需要每年补货。可是……”徐本治的眼神沉了沉,“被它们所吞噬的人类胎儿灵魂,却是被彻底消化了,灰飞烟灭。怀胎十月的母亲,生下了没有灵魂的畸形儿,却不愿意放弃,哪怕痛苦一生也要抚养到它死去。”

他无奈地看向小六:“你觉得自己能说服一只食肉的狮子,每天吃草吗?你敢把刚才那些话,对受害者的母亲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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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悬崖上的黑羊

就在徐本治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龟缩回栖息地中心的影骸,正在绝望地死去。

每一只影骸,都用生命为代价换来了爆发期。每过一秒,它们就会衰弱一分。魔的爆发期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它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它们看向“多朗姆”,安静地等待着它的指示。就算已经没有胜算,不管是冲出去送死,还是在这里等死,它们都不后悔。

“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首领。”

影骸们虔诚地向它伏下头颅,否认了它的话。

“多朗姆”仰首看着天空,乌云的背后是它们向往的太阳,是羲和母神的微笑。

“孩子们,勇士们!”“多朗姆”伸展开足有三米长的巨大翅膀,挺直了身子,高声地发出鼓舞的鸣叫,“和我一起,在羲和母神的注视下,飞翔最后一次。”

影骸们纷纷抬起头颅,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划破天际的春雷,带来了春雨。越来越昏暗的天空,哪里看得到太阳的影子。可是每一个影骸的眼中都仿佛看到了太阳,露出了神往的光。

“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

影骸们倾尽全力的鸣叫声震撼了整个山林,却没有一只惊鸟飞起,因为这里所有的动物基本都被影骸吃光了。

听到声音的小六,从混乱中回过神来,影骸的想法被她的神往界传达给了在场所有人。

徐本治明白,全体突破极限的影骸已经别无选择,它们定然会拼上一切,宁可战死,也不会退缩。

他是万万不愿看到影骸全军覆没的,马上下达了全力防守的指示。幽蓝色的空间制式一个又一个地亮起,形成了严密的保护圈。

徐本治转头看向小六:“我给你一次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小六心想,虽不能改变徐家人的做法,徐老师愿意救下这些影骸她已经很开心了。

“将真相传达给它们,如果你做得到的话,试着去说服它们吧。”徐本治交代道,“你有三分钟的时间,劝它们停止攻击。”

小六瞪大了眼,想不到徐老师虽然嘴上不饶人,心还是软的。她用力地点点头,将神往界展开到最大的范围。

在雨势转大时,影骸们发动了最后的进攻。借助着次光速的惯性,它们用爪子上能吸食灵气、破坏制式的锋刃切割着保护众人的幽蓝色防御圈。

“多朗姆”目标明确地向着孩子们上方吐出了能腐蚀制式的攻击,这破釜沉舟的一击也毁坏了它的内脏。冲击波与空间制式碰撞时,产生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小六没有被不断破碎的空间制式影响,和胡逻伯一起拼尽全力地对着“多朗姆”发送信息。

陆灵霏将十指交错抱于胸前,作祈祷状,闭上双眼聚精会神地念出真言。

“悬崖边上的黑羊,愤怒与绝望之云,终将散去。”

“等等。”徐酿酿扯了扯陆灵霏的头发,“你怎么不把话说圆呢?终将相亲相爱和平共处什么的?”

陆灵霏忙把头发抢救了回来,解释道:“陛下指鹿为马,臣妾做不到啊!”

徐酿酿不信:“你们的天书不是可以随便设置吗?既然都是自己编的,干嘛不编好点?”

陆灵霏指着天空中暴走的影骸:“你以为在看动画片啊?这样的因怎么可能直接种出爱之果?它们又不是抖!”

小六和胡逻伯的操作并不顺利,“多朗姆”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为了全力进攻,它的自我意识壁垒斩断了所有非本族信息的进入,相当于人类“充耳不闻”的状态。

幸好陆灵霏的天书所设定的“因”里,不仅仅包括“黑羊”,还有把云吹散的“风”。

这个“风”,正是利用增加点对点时间来造成减速效果的射日。射日的品级远超七品的影骸,让这句天书里的“因”足够强势,从而提高了“果”的概率。

果不其然,“多朗姆”的神识没撑多久就被神往界所发送的信息覆盖,双方终于能进行信息交流。

小六迅速将信息与“多朗姆”同步,然而“多朗姆”并不愿意回应,哪怕它已经知晓咒鸣雀的真相,也不愿有半分让步。

她发觉了“多朗姆”倔强的根源——它们必死无疑,真相对它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师娘,连上了,可它们要死了,不愿意搭理我。它们还有救吗?”她在神往界里向徐本治询问道。

徐本治迅速地回应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制结成伙伴誓约,让猎魔师用自己的力量修复它们的伤。”

“这里有一万多只!!!”小六哀伤地看着铺天盖地的影骸,“我们只有这么点人,哪怕一人几只也救不完啊。”

“我可以。”一直未在神往界中开口的陆天择说话了。

小六惊了,她印象中陆叔叔的血统并不好。

想不到徐本治也附和道:“是的,他可以。驱魔师虽然能控制的魔品级不高,能驾驭的量倒是很可观。”

“也不一定,射日和雷鸣就挺高的。”陆天择为自己代言。

“嗯,对,你是个例外。”徐本治称赞道。

小六看到了希望,连忙问道:“我要怎么配合?”

陆天择迅速地将想法传递给众人,小六和胡逻伯重重地一点头,严阵以待。

遵从陆天择的指示,他们并没有将这个想法传达给影骸,以免增加它们的反抗。

其余辅助和后勤人员将空间制式调整为混乱型制式,让影骸的方向发生偏移。以次光速飞行的影骸,因此发生了连锁的碰撞,失去翅膀的它们重伤跌落在地。

小六和胡逻伯忙在地上捡漏,趁着它们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进行精神干扰,好让陆天择进行操作。

陆天择只有两只御狩,还未有过低品阶魔,用来结约的羁绊空巢很多。他和影骸之间强势的品级差,让被迫结约的影骸们毫无反抗之力,不一会陆天择就收服了将近五百多只。

他发布了静止的指示,被誓约压制的影骸魔仆们无法反抗,只能乖乖照做。一股温暖的气息在它们的身体中蔓延开,它们散落的残肢化作粉末消失,身上的断肢处开始长出新的骨肉。

“伤好了就放了你们。”陆天择将这份意志通过神往界发送给了所有影骸魔仆。

影骸们被俘虏的耻辱被惊讶所替代,反抗意识降低了许多。

然而地上的异动却被“多朗姆”发觉了,它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同伴再遭到奴役,对影骸魔仆们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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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为神迹

陆天择在距离他头顶两米处的高空展开了一张空间制式的屏障,阻挡了“多朗姆”的第一波攻击,并迅速地对刚收复的影骸们发布了集合的指示。

影骸魔仆们已被治愈了大半,在屏障破碎前都来到了陆天择的周围。

黑压压一片影骸魔仆给“多朗姆”造成了更大的刺激,它放弃了攻击孩子们,将目标放在更可恨的陆天择身上。

小六抓紧时机再次将信息传递给“多朗姆”,表达了陆天择此举是为了救治它们,但是“多朗姆”仍不愿意相信。它认定了这是人类的诡计,俘虏它的同伴让它们自相残杀。

“那就拿我当做人质吧!”小六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信念,“如果我们在治好它们之后没有放了它们,你可以把我吃了!”

“多朗姆”并没有在意她的话,直到它看见这只三眼兔趁着众人不注意爬向空间制式的边界,它终于回应了小六:“你不是人类,我抓你有什么用?”

小六低头一看,她竟然忘了自己还是只兔子。

“我去!”徐酿酿的声音突然在神往界中响起,让“多朗姆”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它认出这个女孩就是奴役它们同胞幼崽的罪魁祸首之一。

“你疯了吗?”陆灵霏拉住了徐酿酿的手,“它的目标就是你啊,你这出去不就是送肉吗?”

徐酿酿反握住陆灵霏的手,悄悄地在她的手心画了一个符号,坚定地在神往界里说道:“就是因为它们的目标是我,我作为人质才有表示诚意的价值。”

胡逻伯难以接受她们这么乱来,忙劝道:“别傻了。就算我们能救这一万多只,它们也不可能放下死去那八万只的仇恨。”

陆灵霏抱住了徐酿酿,如同为她祷告一般说道:“光与影迷惑了众生的眼睛,可善良和勇气不会离开神明的视线,悬崖的另一端就是生机。”

胡逻伯愣了一下,在神往界中向老师们吼道:“老师,她会死的!”

徐本治看了一眼陆灵霏,在神往界里回应道:“让她去吧。若这样的诚意也改变不了它们想要灭族的心思,我们也无能为力。”

“多朗姆”在神往界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本觉得这种一厢情愿的自我陶醉很好笑,直到它听到徐本治的下一句话。

徐本治说:“可怜了它们肚子里的那些孩子们了,无辜跟着一起去死。可惜啊,本来明天就能出生了,难得来世上走一遭,却连羲和母神都没有见着,就要魂飞魄散了。”

“多朗姆”有了一丝动摇,母性的本能让它想起了还未出生的孩子们。虽然它们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数量,若是能活下来,等孩子们出生,族群还是能慢慢恢复生机。可是……这些人类,真的可以信任吗?它又该如何向死去的同伴们交代?

在它犹豫之时,陆天择的行动仍在继续,转眼间又有五百多只被他收归麾下。

“多朗姆”恢复了清醒,它认为这是人类的拖延战术,定然准备了后手。然而陆天择却做了一个它万万没有想到的举动。

已痊愈的影骸被他主动地切断了强制结约,此时还在空间制式保护范围内的它们,只需要回头一扑,就能毫无障碍地攻击近在咫尺的陆天择。

可是它们看看被治好的自己,再看看身边逐渐恢复的同伴,都下不去手,只得一步步地从空间制式中退出去。

恢复自由的它们向“多朗姆”发出了表示平安的信号,“多朗姆”被惊到了,随着从空间制式中走出的同伴数量逐渐增加,它终于停止了攻击。

其他的影骸也受到了影响,纷纷停下。

徐酿酿随着影骸们一起走出了保护圈,外面的影骸瞪着她,却没有攻击她。

她一路来到了“多朗姆”的面前,抬头看向体型数十倍于她的巨大生物,毫无畏惧之姿,亦无冒犯之意。

外面的影骸受到从圈内走出的同伴的影响,陆陆续续地来到保护圈外,尝试和陆天择结约。它们使用的是同伴誓约,这样它们就占据了主导权,拥有主动解约的权力。

陆天择并不介意,一一接受并治好了它们。

当又一批成功的例子从圈内走出,剩余影骸们的警惕性收敛了许多。

虽然驱魔师所拥有的羁绊空巢很多,但若是平时,如此数量庞大的魔,以陆天择薄弱的血统,是供养不住的。但他此时身体里连着徐本治上万条魂丝,徐家强悍的太初之血仿佛取之不尽的能量源,通过魂丝输送到陆天择的身体里。

“多朗姆”看不见魂丝,它对陆天择的能力极为震惊。在它的理解里,突破极限的魔必死无疑,它不明白陆天择是如何逆天而行的,忍不住向他走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直到剩余的同伴也被治愈,它仍未看明白。此时的它已经非常虚弱,身为领袖的尊严和对死去同伴的敬意让它不愿意就这样接受敌人的恩惠。

陆天择毫无顾忌地走出了空间制式,站在它的身前。

“你的族人需要你。”陆天择低哑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强硬地使用强制的手段让它屈服,因为他明白,自己和“多朗姆”都有着同样的坚持——尊严地死去,也不可能屈辱地活着。所以除非“多朗姆”主动,他宁可看着它死去,也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影骸们此起彼伏的鸣叫传来,由于它们的位置比较近,又卸下了防备,神往界几乎把它们都覆盖了进去,陆天择得以听到那一声声挽留的话语。

“多朗姆”的左翼如风化的石头般落下,化作碎片消失在虚空中,可它仍在犹豫。

陆天择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它的腹部。

“你的孩子需要你。”

“多朗姆”为之一震,露出了悲伤的情绪。

陆天择看向乌云滚滚,大雨滂沱的天空,向射日和雷鸣使了一个眼色,它俩迅速向天空疾驰而去。

“羲和母神需要你。”陆天择笃定地说道。

“多朗姆”露出了更绝望的感情,颤悠悠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羲和母神已经遗弃我们了。”

陆天择指向天空,在他们两句话的功夫里,乌云的中央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太阳的光辉从上方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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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乘风去

上万只影骸同时仰首,震惊地看着天空中的奇迹。射日和雷鸣在天空中一顿狠操作,将云层的空洞越扩越大。

陆天择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看着“多朗姆”坚定地说道:“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

天空中落下的光,映照在“多朗姆”逐渐亮起的双眸中,一寸一寸地融化了坚冰,流下了早春的甘露。

“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它展开仅剩的残翼,发出了响彻天际的鸣叫。

如同朝圣的虔诚信徒,影骸们激动地将它们的头颅伸向天空,吟唱起了祭奠羲和母神的歌谣。

“多朗姆”看向面前不到它半个身子高的陆天择,缓缓地将头颅低下,直到能与他平视。

陆天择向前试探地伸出手,“多朗姆”将自己尖利的勾喙垂向地面,送上它最脆弱的前额。

两个不同种族的生物,在这一瞬间和解了。“多朗姆”主动发起了同伴誓约,陆天择接受了,开始修复它岌岌可危的残躯。

山林间安静得只剩下风的声音,小六却觉得神往界里热闹得就像澎湃的大海。

当“多朗姆”恢复之后,它却没有解除结约。它向着陆天择作出了趴伏态,陆天择顺应了它的意愿骑上了它的背。

全盛状态的“多朗姆”张开了将近三米的翅膀,横向足有八米余,从头部到尾部约十二米,身高超过五米。

一个扑棱就卷起了飓风冲向天际,上万只影骸紧随其后。射日见状便加入其中,在前方领航。

刹那间,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如同万鸟朝凤,盛况空前。

孩子们激动坏了,在神往界里大声嚷嚷。

小六:壮哉我大本命攻!

裴炼:帅呆了!!!

陆灵霏:我以节操担保,陆老师和师娘关系不简单!

徐酿酿:徐家的我已经发现他们的小秘密了!

小六:什么秘密?

陆灵霏:我们陆家是驱魔师血统,量级的羁绊空巢是用来控制低等级魔的,例如一品靠数量堆特效或者伤害的那种。可是影骸有七品啊。

裴炼:别说你们家了,我们猎魔师也做不到,这里有一万多只!陆老师真的是人类吗?

徐酿酿:咳!!!机智少女要公布答案了。我有一次在恶作剧的时候,把一根魂丝黏到了灵霏身上,结果她这混蛋居然把我当充电宝用!还好我当机立断把它切了!

陆灵霏:你还敢说?想控制我帮你写作业?庄周都没你这么骚!

小六:所以……他们……

徐酿酿:魂丝能传导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根当然撑不住这么大量的消耗。我换算了一下,他们俩之间估计连了一万多条,师娘都快把陆老师包成粽子了。

裴炼:所以师娘是想自己动吗?

小六:哈哈哈哈哈!突然就有画面感了!

徐本治:你们!!!我还在神往界里呢!喊我老师,不是师娘!

孩子们吓得闭嘴了,小六连忙把“闲杂人等”都踢了出去。

徐本治也吓出了一头冷汗,他竟然忘记了,徐酿酿也升到了af二阶,自然看得见他和陆天择之间的连线。不仅如此,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告到宗正协了,因为边境观察办的总部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徐家人!

他觉得有些焦虑,这样下去早晚会引来闲言蜚语。原来,只要切断就可以了吗?他看着两人之间上万条魂丝,觉得很心疼。

徐家的魂丝是自己魂体的一部分,可不是种草,割了可就长不回来了!

他咬着牙下了好几次决心,都没能狠下心来。自我安慰地想想,这样连着,似乎对双方都有好处,宗正协也放过了他们,就这么留着吧。

徐本治开口向孩子们解释道:“我和陆老师是因为工作需要才这样的,你们不要多想。”

孩子们诚心诚意地点着头,在神往界里疯狂地“多想”。

小六:酿酿,如果是反过来呢?你能从相连的魂丝得到什么好处呢?

徐酿酿:我们能心意相通,能看到对方所见,感受到对方所感受的,听见对方所想的。

小六:那……他们那啥的时候……

陆灵霏:我有这个梗的粮你要不要?

小六:跪求,好人!

裴炼:123,好人一生平安!

徐酿酿:我们怎么少了个人?胡萝卜呢?

裴炼:他说神往界ifi不能断,就坐飞机去了,这会儿应该缺氧死了吧。

小六抬头一看,呃滴神,飞那么高,这不得缺氧得高原反应?

可惜她们都猜错了,此时天空上的两人正包裹在空间制式中,并未感到不适。

陆天择趴在“多朗姆”的背上,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世界,这是被天空接纳的种族才能体会到的辽阔。

不同于人间的鸟类仅靠着双翼飞行存在高度极限,影骸有特殊的动力核心。“多朗姆”带领它的族人们突破了云层,来到阳光灿烂的更高处,那是连云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

“多朗姆”高声地鸣叫着。

陆天择被淹没在影骸们欢呼的浪潮中,他看向天空中那颗恒星。就算他知道那里并没有羲和神,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在祭拜神明的时候,想要的,其实是信仰所能带给自己的动力和希望。

每一个有信仰的生命心中,都有一个无法撼动的“神”。它可以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它一定是陪伴信徒走过黑暗长夜的明灯。

第一次“坐飞机”的胡逻伯激动得嗷嗷叫,他和影骸们一起高呼着“羲和母神的光辉与日月同在!”,笑容真挚而满足。

“他是生命之神的眷属,我们能无障碍沟通,靠的就是他和下面那只小兔子。”陆天择在神往界里向“多朗姆”解释道。

“多朗姆”撇头看向胡逻伯:“生命是与光明同等尊贵仁慈的存在。”

陆天择:“若能如刚才我所建议的,以后我们就是永远的同伴了。”

“多朗姆”答应了。它们和陆天择建立同伴誓约,以后在人间的时候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猎食人类,徐本治能一次过提供它们穿越虚空所需要的能源。

相对应的,它们也愿意取代惨无人道的咒鸣鸟,真正的影骸自然是比无意识的影骸雏子更有用,且无需每年更换。

自愿者和非法童工自然是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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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偶之舞

“多朗姆”友善地提醒道:“你护在身后的人类,是极恶的凶神遗落在人间的血脉,总有一天他会给你带来灾祸和不幸。”

陆天择摸了摸它的大脑门安抚道:“对抗自己血统里的劣势,不向宿命屈服,是每一个猎魔师毕生所向。拨开乌云,就可以触摸光明。”

“多朗姆”侧着脑袋看着他,露出担忧的眼神:“或许有一天,他会杀死你。”

陆天择用右手按着自己的心脏:“他已经把我杀死了。”

“多朗姆”借助神往界,“看”到了陆天择发来的他和徐本治的一些回忆。

“也许凶神遗落的,是祂身上最美好的一部分吧。”陆天择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软化了他冷峻的面容。

“多朗姆”眨了眨眼,遗憾地说道:“可惜,我们的缘分会在你们死去的时候结束。”

耿直的陆天择并未听出“多朗姆”没有明说的深意,安慰道:“陆徐两家是世代的姻亲,或许以后你还会遇到满意的目标。”

“多朗姆”听到“姻亲”二字,也误解了陆天择的意思。

它突然发出了一阵压低嗓子拉长声音的嘤啼。影骸迅速地分成了数支队伍,有条不絮地飞向不同的方向,如同一朵逐渐盛开的花朵。

地上的人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天空中的盛景。

徐本治在魔物谱中见过相关的描述,向孩子们解释道:“这是影骸的求偶之舞,每年只会在断界出现一次。它们应该是特意演示给我们看,来表达友好的。”

“多朗姆”载着陆天择,从天空中翩翩而降,它在徐本治身前放下了他。它与它那体型略小一些的伴侣围绕着两人,展开藏在风羽之下五彩斑斓的绒羽,绕着他们两人抖动着羽毛跳跃着,鸣唱着。

其余影骸皆成双成队地结伴舞蹈,就连落单的影骸也找到了新的对象。

“影子追随着光让我遇到了你~”

“羽毛追随着风让你遇到了我!”

“甜美的甘渊噢~”

“让我迷失在归墟~”

“命定的姻缘噢~”

“请随我比翼飞去~”

神往界翻译了它们的歌声,让在场每个人类都为之动容。

“谢谢!”徐本治诚意满满地感谢道。

“多朗姆”忧伤地用勾喙蹭了蹭徐本治的肚子,无能为力地看了陆天择一眼。

徐本治以为它又饿了,忙让陆天择再向它输送一些灵气,可是“多朗姆”却小步退开,扭着身子继续了它们的舞蹈。

老师们没看懂的事情,火眼金睛的孩子们却看懂了。

裴炼:可惜它们的同伴誓约传不到他们的下一代了。

小六:人间惨剧!看它那同情的小眼神。灵霏酿酿多生几个啊,靠你们了!

徐酿酿:包姐身上!不就是过继一个吗?

陆灵霏:我会努力说服家父死心,让我另外找个对象。

胡逻伯:你们在莫名其妙地感叹什么?

四个女孩都吓了一条,她们都以为小六的神往界只连了她们几个。

胡逻伯:惊讶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就把你们都连上了。

徐本治这下终于懂了身旁这个惹祸精又给他捅了什么篓子,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他能怎么办呢?求偶之舞都跳了,现在解释只会破坏双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

什么都没懂的陆天择很坦然地搭着徐本治的肩膀,神采奕奕地欣赏着影骸们的表演。

今年的春分行动,仅用了不到半天就结束了。离日落还有好几个小时,后勤组就地取材,生起火做起了饭。

孩子们每个都到天上转了一圈,过得比春游还开心。

陆天择和徐本治被影骸们包围着,认真地沟通着合作的细节。

经过徐本治的一番讲解,影骸们学会了依附在他的白纸上,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有趣的新体验。

凭依态的影骸没有了庞大的身躯,却依然能使用自身的能力快速移动。拥有独立意志和完整灵魂的它们,保留了成年影骸的速度,比使用幼崽灵魂的普通咒鸣雀快多了。

不仅如此,它们还能自己做飞行判断,不再需要消耗徐本治额外的计算量。

陆天择多了一万多只“御狩”,徐本治通过他们相连的魂丝对影骸们下指示的时候,信号会先到达他的身体里,然后才传达给影骸,就像是他们两人合为了一体。

徐家人的体内并没有羁绊空巢,能使用“强控”的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突然有了这么多小弟,徐本治也很激动。

“多朗姆”振动风羽,以超光速消失在他们的面前,回到了断界。徐本治发出召唤,“多朗姆”就从他所指定的位置出现了。他强大的血脉提供了“影骸”突破虚空所需要的巨大能量,让批量级瞬间召唤成为了可能。

徐本治当着它们的面,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幼崽灵魂,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它们可以看清幼崽们是完好无损地被分解送入世界熔炉。

小六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私连了一个神往界问徐酿酿:“你今年没抓几只吧?”

“没关系。”徐酿酿解释道,“我们这些小辈的咒鸣雀都是长辈们抓了以后过继给我们的。”

小六:“如果老师们的方法有效,你们以后是不是不用抓了?”

徐酿酿无奈地摊开手:“恐怕十年之内都很难实现,要是徐家人全部和陆家联姻,我们也要灭族了。而且同伴誓约哪是那么容易达成的。就像交朋友一样,看不看得对眼全靠缘分。”

小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一次还挺走运的。这群影骸心很大,要是换成人类,肯定成不了。”

徐酿酿安慰道:“大团圆结局是不可能的。像师娘那种一个人能养一万多只的怪物,我们全族估计只有徐爷能做到。影骸的数量太多了。今年要不是它们死剩这么点,估计很难圆满解决。”

后勤人员在山林里抓到了一些兔子做烧烤,香味不一会就飘了过来,孩子们嘴馋地一拥而上。

胡逻伯看着塞了满嘴兔肉的小六:“你知道你吃的是同类吗?”

小六点点头,想起徐本治说过的话:“我为了活命,吃了别的生物,我有罪。不要浪费食物,就是对它们最大的尊重。”

胡逻伯默默地吃着,过了好一会,他又问道:“如果你是一只三眼兔,还会为影骸说话吗?”

小六摇摇头:“还好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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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海底针

傍晚时分,众人送走了影骸,回到了车上。

孩子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座位上,徐本治在下午的时候给“闲得蛋疼脑子有坑”的他们布置了背诵《魔物谱》的作业,现在他们满脑子都是奇形怪状的异形,晚饭都不想吃了,在神往界里有气无力地吐槽。

小六:做菜的方式有千千种,吃人的方式有万万种。这人类吃法大全真让我大开眼界。

徐酿酿:还有从马桶里蹦出来吃人的,这让我以后如何安心蹲坑。

裴炼:我平时蹲坑都在玩手机。

陆灵霏:我以后都不想吃街边的烧烤了,太恐怖了。

小六:啊!你也看到那了?肉里的寄生魔!

陆灵霏:呕!别再提了!那画师也太写实了!想不到研究院里还有能画漫画连载的大触,画功真好。如果题材能换一下就更好了。

裴炼:我们家只有简易版的《魔物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刺激的原版。

小六:我家连书都没有。

徐酿酿:为什么要给我们看电子版,还有动图和视频,还配了那么摇滚的bg!这是什么恶趣味!他们究竟是怎么拍的?普通的**不是拍不到魔吗?

陆灵霏:你们听到刚才师娘说啥了吗?动图和视频一定要看,考试会考到……

小六:果然眯眯眼切开都是黑的……

徐酿酿:炼乳…你看…你老公好恐怖…

陆灵霏:我觉得他都看饿了……

裴炼:别说了,都是减肥给闹的……而且他还不是我老公!

小六:他瘦了至少有三十斤吧,真有毅力。

裴炼:三十二斤。

小六:真羡慕啊,有男孩子肯为你如此努力。

徐酿酿:小六和炼乳的哥哥在一起了?

小六:是啊,他很好。

裴炼:你会喜欢我哥哥的,他真的很好。酿酿你有喜欢的人吗?

徐酿酿:世界上的好男人都被男人抢走了……

陆灵霏:你不会是看上了我家本命吧?滚!他是师娘的!

徐酿酿:开玩笑啦……我怎敢拆p……再说……我也配不上哈哈……

陆灵霏偷偷看了一眼疲倦的徐本治,他今天的消耗太大了,明知道还在工作中,还是被车晃得昏昏欲睡。

陆天择轻柔地搂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声耳语道:“睡吧,有我在呢,你放心。”

陆灵霏别过脸,看向车窗上特意抹了淡妆的自己,她卷成一团,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点冷了?

徐酿酿从书包里掏出了备用外套,丢到她的腿上。

“谢谢。”陆灵霏用唇语感激地说道,把自己和徐酿酿都盖在了外套里。

陆灵霏原本是不屑于跟那些炒p的女孩们混在一起的,她的家教很严厉,是个正牌的大家闺秀。直到在一次家宴上,她见到了受她父亲邀请而来的徐本治。

她的心就停在了那一刻,徐本治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从此占据了她每一刻遐想的时间。

在今天之前,她还可以用嗑p来伪装自己,可是今天之后,她再也不敢有一分妄想。

被翩翩起舞的影骸们环绕的陆天择和徐本治,让她明白,渺小的自己,毫无胜算。她但凡往前一步,都会被“折纸本命”们“碎尸万段”。她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夺人所爱什么的,她是真的做不到。

两位老师已经在成人的世界里举步维艰了,听说宗正协刚查完他们,幸好没有被发现,已是万幸,她又怎么可能再火上浇油,当个神憎鬼厌的小三呢?

能当他的学生,我已经很满足了。还好他喜欢的是陆老师,要是换了其他女孩,我肯定受不了。

她在心里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可还是不可抑制地觉得难受。

下车之后,老师们解散了其他队员,领着他们几个去边境观察办给他们安排的宿舍。

路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卖铺,徐本治不经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陆天择就停下脚步。他从兜里掏出了唯一的一块钱,买了一根一块钱的小布丁,撕掉了包装,塞在徐本治的手里。

“你怎么不多买一根?”徐本治问道。

“再买一根也是给你吃。”陆天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徐本治就把第一口让给了陆天择。

女孩们在神往界里各种尖叫,陆灵霏在心里叹了口气,加入了起哄的阵容。

“老师我们也要!!!”徐酿酿高声喊道。

陆天择摸了摸兜,里面已经没有钱了。他很穷,刚才那张是他唯一的现金。

徐本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块,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根。胡逻伯把自己的那根给了裴炼,裴炼把第一口让给了她肩膀上的小六。

宿舍是三房一厅一厨一卫的构造。徐本治和陆天择里里外外认真地看了一遍,把他们分成了三组,每组各一间房。

小六和裴炼一间,陆灵霏和徐酿酿一间,胡逻伯自己住一间。

“等我们有钱了,也买个房吧。”陆天择看着光洁明亮宽敞的厨房自言自语道。

徐本治叹了口气:“哎,这次不扣工资就不错了,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新冰箱?”

“对不起。”陆天择愧疚地道歉。

“没事。”徐本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鼓励道,“我养你!”

他们的声音不大,女孩们却听得清清楚楚,神往界里再一次炸了锅。

好不容易两位导师都走了,女孩们像被捞起的溺水人一样躺在沙发上感叹。

小六大字型地平躺着嚷嚷道:“哎妈呀,憋了一天,终于能说话了。我的大板牙都快被甜掉了。”

裴炼挥了挥小手:“人间,值得!”

徐酿酿一边将刚才在小卖铺买的饮料塞进冰箱,一边露出姨母笑:“我怀疑我活在天堂!”

陆灵霏拿出画板,一笔一划认真地勾画着她眼中的“折纸”世界,摆在一旁的手机不停弹出嗷嗷待哺的催更私信。

今天的晚餐由财大气粗的裴家人裴炼做东,点了八菜一汤,每个孩子都吃得很饱很饱。

和孩子们的阔绰不同,徐本治因为今天花掉了六块“零食钱”,站在猪肉铺前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买。

陆天择看着一路上跟他东拉西扯的徐本治,突然觉得很心疼。

他扔出了射日和雷鸣,嘱咐道:“去给阿妈抓几条鱼回来,不许用电的。”

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徐本治觉得他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刚想开口询问,心里就传来了陆天择自责的声音。

“我怎么可以让你过这种连肉都吃不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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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们的家人

“能和你一起生活,我已经很开心了。”徐本治笑着安慰道。

“从明年开始,我不去叶家蹭年饭了。”陆天择认真地看向徐本治,“我留在家里陪你过。”

徐本治松了一口气:“好啊。我们一起包饺子,不过……”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没有多少肉。”

陆天择眼神沉了沉,问道:“你以前过年都吃什么?”

徐本治理所当然地笑道:“除了饺子,其他和平时一样啊。我们家哪来多余的钱造作?”

“对不起。”陆天择放慢了脚步,垂下眼。

徐本治随着他慢下了脚步,安慰道:“没关系。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不像你,还可以把生活费寄给妈妈,真让我羡慕。如果没有你,我未必过得就比现在快乐。”

陆天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吧。”

徐本治点点头:“收下你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不多,足够了。”

陆天择知道徐本治不想揭他伤疤,但他却不想转移话题:“陆明是我的亲哥哥,他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可我们却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徐本治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你的爸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不会因为他们改变。”

陆天择却执拗地非要向徐本治坦白:“我妈妈……我妈妈是小三……”

徐本治别过头去,表示自己不关心这些。

陆天择毫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她的血统根本配不上陆安国,家长会不允许他们在一起,让陆安国娶了血统优秀的许珍。事实证明,人类是可以同时爱着几个人的,不管先来后到。陆安国也爱上了许珍,和她生下了血统强大的陆明。”

“可是陆安国还是放不下我妈妈,在陆明出生数年后,我妈妈生下了我。看在我继承了一丝半点的能力上,家长会放过了我妈妈,也放过了我。”

“我被带回了陆家,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大人们瞧不起我,嘲讽我是小三的野种。孩子们欺负我,我也打不过血统优秀的他们。”

“我再见到妈妈的时候,她已经熬不住压力疯了。过了几年,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腰折了,下半身生活不能自理,陆家的魔仆照顾着她。”

“我知道……”陆天择红着眼哽咽道,“我知道家长会想她死。不管我多么努力,证明了自己也可以比其他人优秀,他们都无法容忍我妈妈的存在。”

徐本治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和他依偎着缓慢地走在黑暗的林荫道。

陆天择努力地稳住了呼吸:“后来我才知道,是我把我妈妈害成这样的。如果我只是个糟糕的野种,他们大可视而不见。可我偏偏变强了,所以他们想把她抹掉。”

“等我能在边境观察办上班了,终于能自由去见她了,她却成了植物人。”陆天择垂着眼,压抑着愤怒,“只有傻子,才不会告诉她的儿子,她都经历了什么。”

徐本治一步跨到陆天择的身前,把他搂进怀里。

陆天择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缓缓地伸出手,抱紧了体温略凉的徐本治,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徐本治的心里传来陆天择的声音。

“我恨他们,每一刻都在恨!可我连说出口都不敢。如果我顺从,我妈妈还能活着。如果我反了,逆了他们的意,我妈妈就不在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徐本治抚摸着陆天择的肩膀,温柔地哄道:“明年春节,一起去看看妈妈吧。如果有需要,我还有几百块存款。”

陆天择摇摇头:“给再多,他们也不会把额外的钱用在我妈妈身上。而且,我不能去看她。我多看一眼,她就会少活几天。”

徐本治真想用一把火,烧了这个血统为尊,黑白不分的猎魔师世界。

陆家作为白三家之首,享尽了权力和赞誉,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些东西是用多少族人和旁人的牺牲换来的呢。

徐本治一边轻轻地给陆天择顺着气,一边在他耳边耳语道:“你或许知道一些徐家的秘辛。我妈妈不是人类。”

陆天择点点头,把眼泪抹干了,拉着徐本治缓缓地往回走。夜风凉,他怕再不回去,徐本治的体温会太低。

“我不算是人类。”徐本治轻声说道,“我们徐家,世世代代娶的媳妇,嫁的男人,都不是人类。唯一的例外,就是陆家人。陆徐两家,是世代的姻亲。”

“我一直觉得奇怪,陆徐两家为什么会相互吸引?”陆天择低声问道。

徐本治皱了皱眉:“我小时候问过徐爷,他告诉我了。可我不确定他是忽悠我的还是认真的。”

陆天择传递了一个“我懂”的眼神。被徐爷坑过的人,都快哭满一长城了。

徐本治:“他说,徐家的先祖,是因为陆家人,才堕入红尘的。”

陆天择点点头:“不奇怪,叶家供奉的那位也是。”

“不一样。”徐本治摇摇头,“叶家终究还是人类的血统,可徐家是神明和人类的混血种。”

陆天择:“我听说徐爷的母亲是狐仙,他的儿子徐靖和世初……”

徐本治大惊失色,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改成了魂丝沟通:“你是怎么知道徐靖和世初的事情?那可是机密!”

陆天择在心里说道:“上次处理叶家先祖引发的空间迷宫时,我负责空间监控,不小心看到了他们在……”

徐本治严肃地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

陆天择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你可不算任何人。”

徐本治在心里问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陆天择老实回答:“他们还生了个孩子!叫徐林。就是徐爷那个11岁的亲孙子!”

徐本治像是听到了极可怕的事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天择,你看我像人吗?”

陆天择点点头。

他摸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我妈把我爸吃了……”

陆天择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曾猜测过无数种徐本治失去双亲的原因,却想不到真相超过了他想象力的极限,只好保持沉默。

徐本治抓起他的衣领激动地问道:“我会不会哪天也把你吃了?”

陆天择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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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洋葱的心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徐本治懊恼地抽回手,挠着头发退后几步,“你说我哪天会不会也看上一个怪物?”

陆天择指着自己的脸:“十八岁那年,你不就看上我,把我领走了吗?”

徐本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天择拽着往回家的方向走。

“不得不说,你们徐家认领怪物的直觉还是很强的,一看一个准。像我这么能干的怪物可不多,你可得看好了。”

两人一路争论到了回家,射日和雷鸣早就在家里等得着急了,刚想出去找他们,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射日激动地挤过来搅局:“真的吗?真的吗?阿妈会把阿爸吃掉吗?我也要我也要!”

雷鸣一把咬住了它的脑袋,口齿不清地教训道:“李肿么撒都想要?”

徐本治扶着额倒在沙发上,陆天择熟练地开始杀鱼,雷鸣懂事地帮忙烧水,射日喙爪并用摘菜。他刚想爬起来帮忙,陆天择就说:“你先睡一会,做好了喊你。”

徐本治看了看,就连以往最麻烦的挑鱼刺,射日也能瞬间完成,做鱼丸再也不用看瞎眼,似乎还真的没有需要他的地方,就安心地躺了下去。

射日哒哒哒地蹦到床上叼起一块毯子,飞过来给徐本治盖上。徐本治摸了摸它的毛以示鼓励,小家伙又蹦去厨房帮忙了。

他觉得自己苦尽甘来,终于熬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年纪,安心地闭上眼。

他很累了,一直强撑到现在。徐家人也算半个人,不是神,只要是人类就存在极限。徐本治的极限已经比其他同族强很多,但也受不住这样肆意的损耗,在车上小憩一会并不足以让他完全恢复。

不到数秒他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幻想的爸爸妈妈,在很大很漂亮的厨房里一起做饭。他闻到了白萝卜鱼丸汤的味道,还有虎皮尖椒,番茄炒蛋,他觉得饿了,靠在厨房门口希望能偷吃一口,却又不敢破坏这么温馨美好的画面。

突然,爸爸夹起一个热乎乎的鱼丸,吹凉了塞在他嘴前,他一口咬住了,嚼了嚼,真好吃。

嚼着嚼着他就醒了,他看见近在咫尺的陆天择拿着筷子,眼里露出了一点开心的情绪,低声问道:“好不好吃?”

徐本治捂着眼睛缩回了毯子里,陆天择转头对着企图偷吃的两个小家伙瞪了一眼,射日连忙缩回了时常脱离控制的魔爪,和雷鸣一起蹦跶到了徐本治身上,一人一头扯掉了他的毯子。

“阿妈吃饭啦!”

“阿妈吃饭啦!”

它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嚷嚷道,钻到徐本治身上挠他痒痒。

徐本治给蹭得眼泪都出来了,陆天择伸手把他的眼泪给抹干净了,然后把两只小家伙拎起来,严厉地斥责道:“谁把阿妈给挠哭了?”

“它!”

“它!”

两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指责对方,并试图伸长了小爪子攻击对方。

徐本治被它们逗笑了:“吃饭吃饭!”

射日和雷鸣一共抓了七条鱼,机智的它们不知道上哪找了一根绳子串成了一串,方便叼回来。其中四条烤着吃,剩下的做了鱼丸,鱼头留着明晚煮汤。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饭后,徐本治突然问道:“我们是不是连做梦也没有**了?”

陆天择面不改色地点头:“嗯。”

徐本治扶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作死自己受。

“就算以后徐爷告诉我方法,我也不能把魂丝抽出来。”

陆天择点点头:“只要我不呼唤它们,就不需要消耗灵气,而且它们本身也具有跨越两界的能力,不用担心。倒是以后省去了春分的麻烦,你的咒鸣雀也成了强化永久版,很好。”

徐本治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总部有不少徐家人,我们的关系怕是已经被看出来了。”

陆天择用纯良的眼神奇怪地看着他:“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他们早看出来了呀。”

徐本治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单细胞的家伙解释,又不想提起那天的糟心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倒是陆天择瞅了他好一会之后想到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把你上了?只有徐爷和我们知道吧。”

徐本治在心里咆哮道:“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然后突然想起,陆天择是听得见的,不禁更加纠结。这个家里怕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了。

他收拾了一下暴走的灵魂,解释道:“我们之间连着这么多线,早晚会被他们说三道四。我得早点把线升级,总部那些比我低阶的就看不见了。”

想不到陆天择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地反驳道:“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徐本治眉角一抖,强忍着不发火:“那你叫我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些线是怎么回事?”

陆天择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就是我压得你难受,我又睡着了,你想换个姿势么?”

徐本治炸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两个直男会压在一起睡觉吗?”

陆天择给他拍拍背顺气:“可是我不给你取暖你会冻死的。”

徐本治仿佛看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为何他有种跟异族喊话的感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会冻死的。如果睡个觉都能冻死,徐家早就灭门了。”

陆天择认真地看着他:“可你还是会冷,也会冻僵,对吧?我以前一直忽略了,以为是你睡觉不老实,最近才注意到你是冷得睡不着。”

徐本治愣了一愣,无法反驳。

因为特殊的血统,徐家的体温很不稳定,很容易被周围气温影响导致体温下降。徐家的能力需要在低体温状态才能发动,耗能越大,体温越低,直到冻僵晕过去。

这种状态对人体是有害的。平日里降到35度他们还能忍受,这也是他们受低温环境影响会产生的最低体温。只有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他们的体温才会低于这个标准线。一旦降到32以下,就是致命的。

“为什么以前不用暖宝?”陆天择问道。

徐本治小声承认道:“暖宝费电。”

陆天择抓住他冰冷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不费电。”

陆天择的体温烫着徐本治略凉的手,像一块滚烫的熔岩,企图融化坚冰最后的壁垒。

徐本治觉得自己那颗如同洋葱的心,被一片又一片地撕落,逐渐露出了内里最脆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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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世界皆傀儡

“为什么想自杀?”徐本治问道。

陆天择解开了空间锁,在他身侧躺下:“那一天,我去见了我妈妈,最后一次。”

徐本治的心突然像被针扎穿一样难受。原来这十几年来,陆天择为了让他的妈妈活命,一直都不敢去看她。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无所有的人。

过了许久,徐本治觉得有点冷了,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正式升到三阶,我总觉得徐爷是骗我们的,也许就算再做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陆天择拉过被子来把两人盖上。

“可你这光想也想不到三阶去,不如都试试,我就躺着,你想怎么玩都行。”

徐本治想想,既然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好像还能接受。

陆天择问道:“是不是用这个方法升阶后,就不能改用别的法子了?”

徐本治沮丧道:“徐爷已经把正常的方法告诉我了,没用的。你也知道猎魔师升阶是不能被剧透的,不用自己悟出来的方式是升不上去的。技能也没法教,因为每个人的血统都有差异,除了通用的可以教,其他都得自学成才。”

陆天择大字型地伸展开四肢,用视死如归的语气替他打气:“来吧!大不了再洗一次床单。”

徐本治讪讪地爬起来,趴到他身上,扶着他的嘴对着自己的颈窝,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在蹭了蹭。陆天择很上道地撩拨起他。

徐本治红着脸闭上眼,感谢上天赐给他一个可以不动如山的直男舍友。

陆天择:“就这样?”

徐本治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饱受煎熬地被撩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陆天择快要睡着了。

徐本治睁开了淹没在**中的暗红色双瞳,理智的弦被扯了一个通宵后,终于还是断掉了。

他一口咬住了陆天择的肩膀。陆天择被咬醒了,却没有任何动静,只要他有心抵抗,二阶的任何能力都拿他没有办法,af的等阶差就是这么残酷。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在徐本治的腰上重重地捏了一把,用嘶哑的声音戏谑道:“就凭你?”

失去理智的徐本治被激怒了,纯黑色的丝线从他的身体里伸出,笔直地钻进陆天择的体内,一条小尾巴都没有留下,整根埋入。

af三阶,**之索!众生皆是**的奴隶,世界皆傀儡!

陆天择拼尽全力地抵抗着体内乱窜的“蛇”,用惊人的意志压制了濒临暴走的**。

他伸手晃着徐本治,喊着他的名字,他要把徐本治喊醒。他的直觉告诉他,徐本治只有在清醒的状态使用这个能力,才能真正地升到第三阶。

可是被**之血控制的徐本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唤醒的,他连眼白都被染成了暗红色,索要不得的他,往被窝下面滑去。

陆天择一把拉住了他,他知道一旦被咬住,他就撑不住了,而且徐本治醒了以后知道自己咬了什么,恐怕是怎样都哄不好了。

三阶对上即将三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亚于和半神打上一架。

徐本治奋力地挣扎着,唤出纯黑色的丝线,却不是钻进陆天择体内,而是钻进了虚空里。

陆天择的手一僵,他震惊地瞪大了眼,他手臂周围的空间竟然被徐本治操控了。

他迅速运起空间之能,和徐本治的**之索争夺着空间的控制权。

大汗淋漓的两个人,一个烫得像烙铁,一个冷的像冰人,一个努力地抢救着贞操,一个拼命地丢掉节操。两人喘着粗气,在晨曦中对峙着。

有那么一瞬间,陆天择看着漂亮得不像人类的徐本治,真想就这么放弃算了。可是比起爽上一天,他更重视和徐本治的亲情。他不想愧对徐本治的信任,不想再面对他那双痛苦自责的眼睛。

忤逆了**的本能,和自私的人性,他选择了坚持。

陆天择唤出空间之刃一把插进了自己的大腿,鲜血喷射而出,溅射到他们的身上脸上。

徐本治在鲜红的色彩中清醒了,瞬间解开了**之索,双手捂紧了陆天择的大腿,眼泪滚落下来。

“用你的能力,治好我吧。”陆天择脱力地倒下。

徐本治擦了一把眼泪,眼睛里也揉进了血,刺激得他不得不闭上那只眼。

既然连空间都能控制,自然也能控制人体,他和陆天择之间相连的魂丝被替换成了af三阶的**之索。他将所有的丝线集中在伤口处,趴在他的大腿上将运算能力提到极限,修补起已见骨的伤口。

**之索激活了细胞的自愈能力,它还有运输的功能。此时的徐本治,就像一个拥有数万条机器手的医疗机器人,就连流进床单里的血液都被他捡起修复,重新塞回了陆天择的体内。

陆天择满足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体内的**之索已经封锁了他伤口处的神经信号,他不会觉得疼。看到徐本治是真正地掌握了af三阶的能力,他觉得只受了这点小伤真是赚大发了。

不到五分钟,徐本治就把他治好了,一滴血不漏地全部塞了回去,十分符合他勤俭持家的个性。

陆天择左手拍了拍仍趴在自己大腿上的徐本治,祝贺道:“恭喜!”

徐本治小声地嘟囔着:“太乱来了!”

陆天择用右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们家的能力真是个bug!**之神居然还能控制空间?我们供奉的这两位神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不会是两口子吧?”

徐本治爬回枕头上躺好,被撩拨了一晚上没睡,他快要虚脱了。

“不一定啦。不只是空间,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它都能控制。”

陆天择拿开手臂,看着他问道:“那时间呢?”

徐本治摇摇头:“时间不是‘存在’的东西。”

陆天择想了想,觉得这个能力的运用范围很广,不禁羡慕地感叹道:“值!太值了!早知道就不阻止你了,让我爽多几次再让你升……”

话没说完他就被徐本治踹下床去了。

徐本治愤怒地抓起枕头往他扔了过去,红着脸大吼道:“再说一句就让你永久性下半身不遂!”

陆天择一个闪现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把掀掉了他的被子,不怀好意地威胁道:“来啊!清醒地做完你刚才没做完的事!”

徐本治猛然想起自己差点干了什么,气得歇斯底里地吼出了他生命中第二句粗鄙之语。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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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专属魔法师

陆天择最喜欢看徐本治失去理智现出原形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可能轻易停下。他唤出空间之能把徐本治锁住,徐本治也唤出**之索跟他争夺相同空间的控制权。

无奈徐本治的体力比陆天择差太多,就算两人在空间的控制上僵持不下,陆天择也可以凭借力气把他压制住。逼得徐本治动用了他们相连的上万条**之索,试图控制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家伙。

“你不要玩火**!”陆天择身子一僵,沉着声警告道。

两人自觉地停手分开了。

陆天择靠着墙,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控制我的手段和二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力量强了一些。最好拓展一下思路,三阶应该有别的用法。”

徐本治气鼓鼓地抱着被子,瞪着陆天择。

“人的**有这么多种,为什么你只有一种!”

陆天择毫无求生欲地回答道:“大概你只让我体验过这一种……”

他果不其然地又被踹下了床。

陆天择自觉地滚开,乖乖穿上衣服洗漱,留下徐本治一人躺床上生闷气。

三个小时后,顶着黑眼圈的徐本治向徐爷报告了升级之事。

徐爷摇着折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至少十分钟,转头对陆天择赞扬道:“天择的自制力真是惊人。”

“谢徐爷夸奖。”陆天择谦虚道。

徐本治愣了,明明是他升级,为什么被表扬的是陆天择?

徐爷毫不掩饰对陆天择的欣赏之情,又夸奖道:“我期待你升上四阶的那一天。”

陆天择不卑不亢地应诺道:“晚辈会加倍努力,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徐爷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又瞅瞅自家的孩子,老半天才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侥幸保住了节操偷着乐呐?”

老狐狸一刀见血地把徐本治砍回了原形,见他低着头不敢回话,老狐狸问道:

“身为**之神的后裔,连自己的**都无法收放自如,就算得到了**之索,又能用得了几分呢?”

徐本治不服气,抬起头来想反驳,却被体内突然点燃的**惊得踉跄。陆天择连忙扶住了他,却是火上浇油,被徐本治一把推开。

徐爷摇着折扇,居高临下地看着逐渐瘫软在地的徐本治。一根**之索连接的他们,仅一根,就让徐本治毫无还手之力。

老狐狸轻蔑地俯视着后辈的丑态,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发给陆鸿运,椅子一转背对着两人,愉快地跟陆鸿运你来我往地调侃起来。

陆天择虽然看不见**之索,但也看明白了,可他不能出言阻止。他知道徐本治靠着旁门左道升上来的三阶能力并不稳定,徐爷这么做是想给徐本治一点提示,让他学会更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一根都抵抗不了的话,你们还是滚回家‘巩固巩固’吧。”徐爷不屑的声音从椅背后方传来。

陆天择坐到了地上,拍了拍徐本治的肩膀,用眼神鼓励着他。

徐本治无法借着相连的**之索听到徐爷的心声,他以为是因为徐爷比他高一阶。

徐爷听到了他的心声,解释道:“并不是,这跟af等阶没有关系,你再想想。”

说完又伸出一根**之索连到了陆天择的身上。

徐本治看到了,却已无力阻止,心中悲愤不已。

然而陆天择仅仅皱了一下眉,努力调整了一下错乱的呼吸,就稳住了身形。除了一滴滑下的冷汗暴露了他忍耐得多辛苦,几乎看不见任何被操控了**的迹象。

“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徐本治不敢相信地问道。

陆天择坐得直挺挺的,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因为我心里装着比**更重要的你。”

徐爷把椅子转过来给他俩拍了一张照,又转过去了。

借着相连的世界线,陆鸿运能共享徐爷的五感,不管距离多远,他们都能无障碍地沟通。

陆鸿运:这小子,嘴里能吐出花来,要不是一直死心眼,早就找到女朋友了。

徐爷:呵,未必!他这话可是对我家小子说的!

陆鸿运:是时候该打死了,哈哈哈哈。

徐爷:别笑,一不小心可能真的就被老东西们给弄死了。

陆鸿运:那老东西们也该死了。

徐爷:别闹,他们还有用。要维持平衡,必然需要有人站在演黑脸的位置,白脸就留给年轻人去当吧。

陆鸿运: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爷:当年演着白脸的我们,并不知道演黑脸的老一辈都背负了什么。只觉得他们都是错的,以为把他们推翻了,一切都会变好。

陆鸿运:现在不是比以前好一些了嘛,至少老古董都死光了。

徐爷:是死光了,然后我戴起了黑面具。

陆鸿运:我饺子快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爷:把戏看完就回。

陆鸿运:多久?

徐爷:五分钟后。

如徐爷所料,身后的苦情剧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要是陆天择太正经了,一脸看报纸的表情看着徐本治,还帮他捏肩膀抓脑袋放松,仿佛一个在哄孙子的老大爷。

徐本治就算被折磨得快要疯了,也不能对着这张佛祖脸有什么感觉,再加上陆天择还时不时热血地为他打气“深呼吸!”,“来,跟我做,吸气~~~呼气~~~~”,还隔三差五地跑题“糟了,肉忘记腌了。你赶紧的,我们还得回去腌肉。”

徐本治终于忍不住撑在地上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把身体里暴走的**冲淡了。

他突然明白了陆天择的话,努力地回想四口之家的点点滴滴,每天充实有趣的日常铺满了他的脑海。终于,他也能坐直身子了。

“谢谢。”徐本治由衷地感激道。

陆天择伸出手,拉着他站了起来。“你体内并不只有**之神的血,你也是曾经最强大的东皇氏的后裔。别再说什么觉得自己脏的话了,连东皇氏都为之倾倒的神明,未必如传说中那样不堪。”

徐本治摸着自己仍在乱跳的胸口,努力地稳住呼吸。

“也许我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陆天择摇摇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你的开关,就像你也是我的开关一样。”

他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自豪地说道:“你喊一声,这里就停了。你再喊一声,它又活了过来。”

“来,听我指挥。”陆天择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用食指按在了徐本治的胸口,“我数321,你就醒过来。”

陆天择:“3”

陆天择:“2”

徐本治:“1”

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徐本治战胜了他体内暴走的**之血,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抖了抖,睁开了明亮的暗红色双瞳,眼里映着被纯黑**望之索包裹着的,他的专属“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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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磨刀石

徐爷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终于转过身,抽回了他的**之索。

“你以前问我,为什么陆徐两家人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现在你找到答案了吗?”

徐本治点点头。

徐爷用右手握住了自己藏在衣袖里的左手腕,那里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互为磨刀石,也互为刀鞘。这种天生的羁绊,是先祖留给我们的,最珍贵的馈赠。它让我们在明白这一点后,再也不会迷失方向。”

他仿佛摘掉了假面具,露出了最真诚的笑容。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寒冰千尺的地狱深渊,也能携手闯过去。”

“抛下世俗的偏见,认清自己,接受自己,战胜自己。当心有了依靠,才能对不堪的本能说不,对自私的本性说不,才能拥有真正的强大。”

然而就在徐本治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陆天择突然抽出空间之刃,以斩风断魄之势向他砍来。徐本治想要躲开,周身的空间却已被徐爷的**之索控制,让他动弹不得。

“阿择!!!”他绝望地大声呼喊。

幽蓝的空间之刃在距离他心脏不足一厘米的位置,撞到了猛然乍现的空间防御制式。与此同时,陆天择用左手招出另一把空间之刃,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自己的右手腕。

然而这仅仅半秒的清醒只够救下了徐本治,陆天择就再次陷入了徐爷的操控。他左手的空间之刃转头砍向自己的脖子。

徐本治的双瞳瞬间布满了狰狞的暗红色,用尽了他所有的**之索插入陆天择的体内,想要与徐爷那一根**之索相抗衡。

空间之刃在距离陆天择脖子不足一毫米的位置僵持着,血液从徐本治的眼睛和口鼻处涌出,他的脑子处于超额运算的暴走状态,神智迅速地变得模糊,他努力地维持着清醒。

他身体里和魂体里的每一个构成,仿佛都得到了一条不死不休的终极指令——“保护陆天择。”

陆天择左手断腕处溅射出的血液仿佛将整个空间都染红了,徐爷欣赏着拼死保护对方的两人,觉得这一幕真是极美的,像极了当年的他和陆鸿运。

被逼到绝路的徐本治,放弃了与自己魂体相连的**之索,将它们与陆天择的魂体彻底融合。最终,成为“东家”的他,反客为主,开始驱逐徐爷那根顽固且强悍的**之索。

空间之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一点一点地后退,瓦解,破碎。徐本治迅速地开始修补陆天择的断腕,捡起四处散落的血液,等他完成时,陆天择终于恢复了清醒。

已经成为血人的徐本治僵直地向后倒去,陆天择抱紧了他,用力地摩擦着他,试图提高他的体温。

大脑因过度运算导致颅内出血,且体温跌破32的徐本治,正面临着最危险的状况。

陆天择看了一眼淡定的徐爷,对方似乎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还竖起大拇指鼓励了一下。

徐爷摇着扇子眯着眼笑道:“你要学会面对这种情况,以后肯定会遇到。”

陆天择点点头。

自从有了射日和雷鸣,他就很少再使用自己af三阶的能力了,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温柔的方式使用出来。

霸道的空间之能收起了暴虐屠戮的一面,如同绵绵的春雨,亲吻着徐本治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赋予了动能,仿佛活了起来。

溢出的血液细胞恢复了原状,退回了原本的血管中。爆裂的血管壁主动地寻找着自己原本相邻的部位,被一股神奇的引力重新粘合在一起。

微小的空间之能相互摩擦,产生了热量,从徐本治的心脏开始沿着血管扩展,逐渐舒缓了冷凝的血液细胞,激活了肌肉细胞。

徐本治哆嗦地醒了过来,他的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这是他的体温在上升的一个信号。

陆天择附在他的耳边安抚着他。

徐本治云里雾里地听从了他的指示,使用**之索开始修复自己受损的其他细胞,陆天择做不到这种程度的操作,他只能自己来。

他受损的脑细胞并不足以支撑这样的运算量,然而**之索却自己动了起来。等他稍微清醒时,才发现陆天择通过体内融解的**之索,分担了他的运算量。

徐本治大吃一惊,尝试着通过**之索操控空间之能,竟然成功了。

“同……同生誓约?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徐本治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什么也没做。”陆天择否认道,“也许这就是同生誓约的真相。”

徐本治在天旋地转中努力地挤出一丝清醒:“同……同生……誓约,就是……将**索……融合……在双方?”

陆天择看向徐爷。

徐爷微笑着点了头:“是的,同生誓约的本质,就是将**之索相连后融解在双方体内,达到心意相连,能力互通的效果。所谓的冷静期,也就是可以反悔解除誓约的那段时间,指的就是**之索还未完全融解还能取出的时间。”

大受刺激的徐本治挣扎道:“女……女朋友……我还没……”

“放心吧。”徐爷不怀好意地笑着,“能操控**之索的我们,自然可以绑定不止一个同生誓约。”

徐本治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陆天择当一辈子的光棍。

徐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陆天择向徐爷行了个大礼,道了声谢,就把徐本治扛在肩膀上离开了。

他的心情大好,看谁都觉得面善,开心地跟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仿佛扛着一袋组织分配的大米,走路都带风。

此时的他已经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相连的上万条纯黑色的丝线,以及他体内正在融解中的断裂的丝线。为了不阻挡视线,他在回去的路上,把**之索揉搓压缩成了一根拇指粗细的连线。

等徐本治醒来时,坐在床边守着他的陆天择已经把上万条**之索挤压到了一根毛线的大小,连着两人的心脏。

徐本治哀嚎一声倒了下去,心想这下是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

陆天择把他拉了起来,一句话就把他救活了:“你已经升级了,总部里那些大喇叭已经看不见你的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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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晓誓约

然而这个fg当天下午就倒了,真正的“大喇叭”已经广而告之了他们的“光荣事迹”。徐爷宣布陆徐两家合作的秘密试验圆满成功,并公开了大部分的细节。

他在发文中表示,这是一次极为冒险的试验,也是一次跨时代的试验。文中把“冒着生命危险”参与秘密试验的陆天择和徐本治从头到脚夸了个遍,鼓励陆徐两家的搭档们尝试一下这种“有冒险主义精神、敢于创新”的提升方式。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结成了同生誓约。

徐本治把头埋在枕头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宗正协在听取了徐爷的演讲后,陆徐两家的家长会竟然同意了徐爷的提议,开始宣传并鼓励族人尝试。

“快要打仗了,他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陆天择安慰道。

徐本治躺在床上装死。

陆天择问道:“听说你们的技能以前禁止对人使用?”

徐本治嗯了一声:“如果有等级差,很容易被反噬。就像神图三家的神往界一样,是一把双刃剑。”

陆天择给他顺顺气,哄道:“我们青史留名了,听说能上《术式谱》。徐爷刚才发信息问我们想好名字了没有。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这才是徐本治真正想装死的原因,他们竟然成为了猎魔师历史上第一个结下同生誓约的同性。

陆天择看他没动静,靠在床头上自言自语:“其实……我有个想法。叫‘破晓誓约’怎么样?”

徐本治总算有了反应,转了个身,抬头问道:“理由?”

陆天择用食指刮了下自己的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是陪伴我走过漫长黑夜的同伴,我们一起迎来了破晓的曙光。”

徐本治久久没有回答,陆天择担心是自己的脑洞太大让他不高兴了,正想让徐本治也起一个,却看到徐本治发红的眼角,眼里仿若藏了万千星辰,漂亮得就像落入凡间的银河。

耿直的陆天择,在他美丑无感的一生中,第二次注意到了徐本治长得和别人很不一样,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徐本治点了点头:“好,就叫破晓誓约。”

也就是莫名其妙的一瞬间、一句话,让徐本治看开了。管别人说什么想什么呢?

他只需记得,他们经历过黑暗而漫长的孤单,但在十八岁的那一天,他们彼此成为了对方的第一道曙光,并在之后的无数个黑夜中,守护着对方的后背,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破晓。

小狐狸心里最后一层壳,咔呲一声碎掉了,露出了最脆弱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捧到对方面前。

“余生,一起过。”

陆天择伸出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余生,一起过。”

休息了一晚后,他们一起去了研究院,郑重其事地给“破晓誓约”做了登记。

于是,这句话,这个手势,就正式地成为了《术式谱》中记载的“规范”,将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结义金兰的术式,永永远远地流传下去。

“那句话会不会太暧昧了一点?”徐本治在回来的路上惴惴不安地询问道。

耿直的陆天择开着车,一脸不解地问道:“这不是你说的吗?”

徐本治扶着额头,心想他真是学不到教训,怎么总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回去后肯定又要被徐爷嘲笑了。

雷鸣用肉团团的小爪子抱着徐本治的脸,萌哒哒地撒娇道:“阿妈,余生一起过!”

射日挤了过来,大声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他们在日落前到达总部,把车还了回去,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陆天择侧目看着徐本治。被暖色的夕阳包裹的徐小狐狸,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陆天择停下了脚步,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你以前,也这么好看吗?”

徐本治愣了几秒,然后止不住地大笑起来,他觉得呆呆的陆天择看起来傻得很可爱。

“你看了十几年,才发现吗?”

陆天择老实地点点头。

“你第一次把**之索放到我身体里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徐本治捏着下巴,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他一圈,心想也许这或许是件好事,钛合金直男陆天择似乎终于“开窍”了,找女朋有希望了!

但是一想到他那上顿不接下顿的存款,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

毕竟,谁会喜欢他们这样的穷鬼呢?只好凑合着一起过了。

……

在他们休息的这两天,五个学生们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徐爷并没有放弃他们的学业,因为语数理化生史地这七门对猎魔师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直接影响到他们对自己能力的理解。

名为贾云舒的性感女人拿着长烟斗,一个人同时教七门,从早教到晚。一群食烟兽蹲在孩子周围监考,瞅谁作弊就咬一口。

因为徐本治说回家前想看一下学生们,所以他们两人就绕路来到了孩子们的宿舍。

一开门陆天择就愣了,这女人不就是除夕夜来叶家抢长生咒的李达那伙人之一吗?这才被收安没多久就被安排上了?徐爷的洗脑功力真是杠杠的。

而且这女人明显变强了,食烟兽的数量从当初的一只,变成了一群。

贾云舒见到陆天择,友善地打了一个招呼。她收敛了初见时让他印象深刻的夜场女王的霸气,卸去了浓妆。

如今的贾云舒,仅画了薄薄的淡妆,却也掩盖不了她天生的性感。她手里转着长烟斗,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毛外套,修长紧致的两条大长腿套在黑色的长筒袜里,靠在白色墙壁上。

徐本治对她的了解要更多一些。

虽然成长环境很不好,贾云舒可是活得比很多男人努力多了。她高中时是全科学霸,虽然不幸辍学,却以二十一岁的年纪,自学完了大学的内容。

研究院的人原本嫌弃她的出身,不太想要她,在徐爷带着她去走了一圈后,都改了主意,死活要留下她。可她对研究院并没有兴趣,死心塌地想跟着陆北辰干。

徐爷看出这个女孩对陆北辰有意思,可是陆北辰儿子都已经十一岁了。贾云舒也很有自知之明,进退有度,在知道真相后马上收起了她的心思。

她的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徐爷甚至把教导试验班学业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了她。她认真负责地从早盯到晚,甚至还帮他们买菜做饭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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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指尖天堂

小六红着脸问道:“我……我变成三眼兔一个多月了都没发过情,为什么突然就……”

裴岁撑着脸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们早上玩脱了吧。”

小六捂着脸,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吼起,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面对这种事。

“因为我喜欢你啊。”裴岁回答道。

小六心里一惊,想起神往界还没有关。

裴岁拉开了她捂着脸的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这只三眼兔已经成年了,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早晚是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的。转移时如果有记忆残留在三眼兔的意识里,我们会帮你清理掉。”

小六红着脸点点头。

裴岁继续哄道:“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三眼兔的世界里每天都会发生,在人类的世界也一样。**带来的欢愉是来自神明的恩赐,它让种族血脉得以延续,并不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而且……”裴岁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他抱着小六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

“我想占有自己的妻子,你想占有自己的丈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的父母,也是这样才怀上了我们,生下了我们呀。”

他摸着小六平坦的小肚子,平日里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虽然他们心急了些,让我们觉得像是被赶着下崽,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和我做这种事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裴岁的话像一汪甘露,抚平了小六体内的躁动,转变为更胶着的渴望。

小六红着脸问道:“是不是要到十五岁才能……”

裴岁听懂了,点点头:“猎魔师要十五岁才算成年,那时候体内的力量会达到较为稳定的平衡值,才适合做那种事。”

小六:“如果……”

裴岁依旧听懂了,摇摇头:“不可以,你会受伤的。为了保护我们不要做错事,大人在我们身上下了梅花印。我们越线的时候,他们会第一时间感觉到。”

小六沮丧道:“我11月1日才生日,感觉还有一个世纪才到。”

裴岁捏了捏她的脸,蛊惑道:“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趁着还在三眼兔里,他们管不着……”

这个提议对刚尝过禁果又处于发情期的小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然而她真的过不了公兔子这道坎,像摇拨浪鼓一样拼命摇头。

裴岁就不再提这个问题,只是抚慰着她让她舒服一些。

他低声问道:“你会不会介意我太心急?”

小六摇摇头,坦诚道:“我也想和你做。可是……”她想起和海哥哥的惨痛经历,露出受伤的眼神,“我不想为了**而做。我……我可能有点小气……我想你只抱过我,只和我亲亲,只和我做,只和我生孩子。我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裴岁看着她的眼睛,承诺道:“好。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她捧着裴岁的脸恳求道:“如果有一天因为我的血统不好……我们……我们生不出血统优秀的孩子……能不能……”她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能不能不要抛弃我?不要娶别人,不要和别人生孩子……”

一想到将来有一天或许要眼睁睁地看着裴岁属于另一个女人,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哪怕她知道,在这个以血统为尊的猎魔师世界里,她得到的只会是一张空头支票,未来会成为神图三家家主的裴岁,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选择权,可她还是想听到一句承诺。

哪怕让她骗骗自己也好,至少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配不了好种就会被抛弃的母猪。

裴岁抱紧了她,认真地承诺道:“我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只娶你一位妻子,只和你一人生孩子。哪怕我将来放弃家主之位,我也不会离开你。从我立下誓言的这天,直到我们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一股热流涌出了小六的眼眶,她像个终于找到家的流浪儿一样,眼睛里仿佛装了一个银河系的泪水。

她哽咽地问道:“为什么是我?群里好多姐妹都想嫁给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裴岁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回答道:“你知道,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来吗?”

小六抹了把泪,摇摇头:“不知道。”

裴岁:“所以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大概就和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来一样,可能是有答案的,但太复杂了,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当我发觉喜欢上你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小六给他逗笑了。

裴岁:“那你呢?我记得我和你求婚的时候,你一脸懵逼的样子。其实我有点意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小六认真地想了想,红着脸回答道:“我刚来的时候也很懵,感觉像是被卖掉了一样。直到第一次一起洗澡的时候,觉得你好骚啊!天哪!好帅!”小六害羞地捂住了红扑扑的脸,把头埋在裴岁的颈窝,“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肤浅!”

裴岁给她逗笑了:“如果你以后遇到比我更帅的呢?”

小六用力地摇头:“不一样的。你和别人不一样。”

裴岁问道:“哪里不一样?”

小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肯定道:“徐老师也很帅,超级超级帅的那种,可他不会让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你一伸手就能勾走我的魂,一句话就能撩起我的兴致。”

她拉起裴岁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红着脸说道:“你的手有魔法,你身上有电,你一靠近我就雷鸣电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你了,但我离开你后,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想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你。”

她羞涩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裴岁笑了,笑得很温柔,就像冰川迎来了春天,融化出一汪清湖,湖里清澈见底,能看见少年赤红色的心脏,冒着幸福的泡泡。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手上有了动作。

小六伏在他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肩膀,抱紧了他的脑袋,弓着身子舒服地颤抖着,喘息着。

他们在卧室里呆了整整三天,就连吃饭都是魔仆端进来的。

知悉了情况的老师们给他们多放了一天假。周二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六觉得自己已经被榨干了。

裴岁揉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银白色头发,戏谑地问道:“见到天堂了吗?”

小六拉下他的手,亲亲他的手心,笑着说道:“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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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使的号角

周二早上小六回到边境观察办总部给他们安排的宿舍的时候,其余四人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忍着笑看她。然而他们并没有多少交头接耳的时间,马上小跑着去了新建好的大礼堂。

礼堂里人头汹涌,小六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一千多人,所有95年世初事件后出生的、已开窍的猎魔师家族的孩子们都在这里了。

大家自觉地一人拿着一张椅子摆好坐下,一个带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俊逸男子走上讲台。

小六差点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不是她爸吗?

裴炼拉了拉她的衣角,一脸丧气地看着她,连上神往界:这门课本来是边境观察办入职后才有的培训,现在我们也要学了。不仅要学,还要考。

徐酿酿也是一脸要死的表情:我哥跟我说,你爸教的是挂科率最高的一门课。我们抱你大腿能帮忙走下后门吗?

陆灵霏摊开笔记本,从陆明开口说第一个字开始,就像打字机一样迅速地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端正地记录下来。

小六感叹道:天哪,灵霏你是学霸?

徐酿酿噗嗤一声笑了:扯蛋,她文科挂金榜,理科火葬场,她这是开了天书,不然连符号都认不全。

小六拍了拍陆灵霏的肩膀:加油,我们都靠你了。我被丢到裴家半个多月了我爸都没理我,估计是打算生二胎抛弃我了。你们可别指望我。

徐酿酿感同身受地看着她:我妈也跟我说等我滚蛋后她就再生一个。

小六疑惑道:你妈妈多大年纪啦?

徐酿酿翻了个白眼:她十五岁就怀上我了,你说呢……

小六摸着小肚子,嘴角忍不住地露出笑容:我也想早点给裴岁生孩子。

裴炼:你硬生生地把我哥逼弯了,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没忍住……

陆灵霏的脑袋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徐酿酿忙把她的脑袋拧了回去,转头用眼神示意小六:回去再说,我们可就指望着她了。

小六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一排女生撑着脑袋努力地听着,小六听了十分钟就听不下去了。

小六:我昨天没来,谁来跟我解释一下,这讲的啥?

徐酿酿痞子气地吹了个泡泡:我昨天来了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在家里给你讲过吗?

小六:我连他在哪上班都不知道,他以前骗我说他是大学教哲学的。

裴炼指了指黑板:这好像就是哲学。

小六:哲学还有符号?

裴岁:这是魔物哲学,那些是魔的符号。

小六像被按下了激活开关一样,两眼放光竖起耳朵,努力地寻找裴岁的身影,却在讲台最右边的助教席上看到了他。

小六:天哪,你怎么坐那去了?

裴岁:我是助教呀。

小六:为什么你能当助教?!!

裴岁:因为你爸给我开小灶了呀。

小六: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裴炼:哈哈,就是因为你是亲生的,才知道朽木不可雕啊,哈哈哈哈。

小六:说得好像你就能雕一样。

裴炼:我这不是还没弃疗嘛。你也坚持一下,搞不好还能雕个肥皂自己捡。

徐酿酿:哈哈哈哈,你们不要逗我笑,我快忍不住了,灵霏的脑袋又要转过来了,你们控制一下自己。

小六:炼乳你能不能不要一边码我的小黄文一边笑。

裴炼:给太太递笔,你自己写。《三天三夜三百回合》后面三百万字就交给你了。

小六:滚,朕的菊花还安在,写不了。你再写我就要连载你的母牛挤奶了。

徐酿酿只得再次把陆灵霏的脑袋给拧回去。

裴岁轻咳了一声,退出了神往界。小六看他单手捂着嘴,估计是快笑出来了。

三个初三加一个六年级女生,一早上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听懂。陆灵霏看着自己写的笔记,一脸愁容。世界上最恐怖的课,莫过于上完课之后连看自己笔记都看不懂。

教委经过两天的观察终于重视了这个情况。下午她们再去上课的时候,全部人都被裴岁连进了神往界。神图三家的孩子们都一脸苦相,这意味着他们都不能用神往界说悄悄话了。

通过神往界里传输过来的影像,孩子们终于能听懂陆明在说什么。

所谓哲学,其实就是有着严密逻辑的宇宙观。

魔物哲学,就是猎魔师的宇宙观,是一门囊括了伦理、信仰、逻辑、心理、术式等等对客观规律的研究理解,总结了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探讨了世界的性质、生物存在意义等的综合性学科,是所有猎魔师理论和术式的基础。

陆明在讲课的时候,使用的是断界的通用语,这是更接近于世界语言本源的代码。就像数学符号一样,只有在明白此符号的基础上,才能进行运算和解释。

可是零基础的孩子们被拔苗助长,加上他们的年龄差距很大,逻辑能力和知识背景参差不齐,才导致了他们在这两天里跟不上节奏。

借助神往界,陆明不再用嘴说话,改用意念去激发孩子们的共鸣。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下午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可以在课间讨论他们学到的东西了。

小六:“好神奇啊,原来这就是制式。”

胡逻伯:“我以前一直以为制式就是我们肉眼能看到的那些线和光,原来和我们眼睛发的光一样,能看到的都只是表象。”

裴炼:“你爸爸好厉害啊,居然能教这么难的东西。”

小六:“哈,我都快嫁出去了才知道他有这一面。”

裴炼:“你一直偷看我哥还能听得进去,也很厉害了。”

小六坦荡荡地捧着脸,看着台上在和陆明讨论着上课内容的裴岁,自豪地说:“我不光白天看,还能晚上看呢,他哪里我都看过了。”

一句话把女孩们都引了过来,围着她问长问短。

小六也就嘴上说说,可没那么厚脸皮,捂着脸拒绝回答。

突然一阵急剧的铃声响起,小六瞬间掏出饭盒,做好了冲刺去抢微波炉的预备动作。

想不到陆明突然在神往界里喊道:所有人,除了武器,什么都不要带,找你们组的导师集合,速度!

所有孩子有条不絮地冲出了教学大厅,跳上了属于自己小组的运输车。

隐约间,小六似乎听到天空中传来了号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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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灭世七书

小六觉得脑子有点懵。不只是她,所有猎魔师和魔都受到了号角声的影响,变得越来越难集中精神力。

她看了一眼陆天择怀里的射日和雷鸣,也是一副蔫吧的样子。

两只小家伙时不时地甩一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它们收敛了往常的不修边幅,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直觉告诉它们,此次的对手,绝对不好惹。

此时的徐爷,并不在边境观察办总部。他站在研究院防御最严密的核心区,面对着他此生最大的冤家——他唯一的亲生子,徐靖。

徐爷:“祂怎么说?”

徐靖:“有人启动了堕世七印。”

徐爷:“灭世七书?”

徐靖:“是的。围绕在创世神身边的七位最高神,各创造了一位辅佐自己的神仆。每位神仆持有一页,每一页都能带来毁灭世界的灾难。当神仆的号角吹响,世界会在堕落中颤抖哭泣,背叛神明的黑羊会被送上祭坛,用血与泪平息神明的震怒。”

徐爷冷笑一声,不屑道:“不合己意就是叛徒,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傲慢的神族就是这样自己玩死了自己。”

徐靖:“断界开启之后,昆仑也会重新开启,神族时代总有一天会重临。”

徐爷:“人类不需要不听话的神。”

徐靖劝道:“我们体内的神族血脉,都来自最接近天道的十二神座,我们不可能忤逆神族,阻止祂们降临。人类不可能独自与断界抗衡,除非回到神明的庇护之下。”

徐爷:“鸡蛋丢进油锅里,和丢进岩浆里,有什么区别呢?神明如果作为信仰存在,能给人类带来福泽和希望。可它们一旦以君临天下的姿态降临,那对人类来说将是一场灭世的浩劫,一场永无翻身之日的灾难!”

徐靖的眼底露出了深不见底的悲哀:“世初没有恶意。”

徐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折扇轻敲他的脑袋:“哪怕祂没有恶意,祂也是十二神座中最可怕的凶神之一。”

徐靖努力地为妻子辩解道:“凶恶的是祂司掌的法则,并不是祂的本心,祂比大部分的人类更善良。”

徐爷摇摇头:“祂的善良建立在祂爱你的基础上,而你的寿命是有限的。孤独是能把神明逼疯的不治之症,祂终有一天会丢弃美好的一面,露出神族狰狞冷酷的真面目。”

徐靖:“所以我们生下了阿林。”

徐爷:“有些话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今天再说一遍。我们的血脉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神威了。想想阿林的下场,任性生下他的你们,让他经历着什么样的噩梦!”

徐靖稍微地提高了音量:“可是阿林还活着!”

徐爷一甩折扇,露出了危险的笑容,逼近徐靖:“他活哪了?他被丢进人间和断界的夹缝里,变成人不人,神不神的存在。没有人能触碰他,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将那样孤独地永远活下去。”

徐靖的眼里露出一丝阴冷:“我会把阿杰送去陪他。”

徐爷甩袖离去,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和你的凶神媳妇一样自私。”

徐靖撇撇嘴,自嘲地笑道:“祂要是自私,早就离开了。祂是四本源之一,位列七位最高神第二,是统领众神的十二神座。人类简陋的防御制式,怎么可能困得住混沌之神。”

他看着徐爷离去的方向,想起自己的儿子徐林,不禁悲从中来,垂着头一步步地走向关押世初的牢笼。无视空间阻隔的号角声并未对他产生影响,一丝淡紫色的气息护住了他的全身,所有对他不利的能量都会被其阻隔。

囚禁世初的是名为“桎梏”的制式,它如厚厚的苍白色蛛网一般,爬满了整个囚室。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包括任何电子监控设备。天花板和地板窃窃私语,仿佛有了灵魂,活了过来。

徐靖脱下白大褂,一件一件脱下身上的衣物,所有的死物,一旦进入到世初的领域都会被“活”化。

他一丝不挂地来到囚室中央,漂浮在空中的美丽女子仅剩下了上半身,她胸部以下的部分都在十一年前生产时被强行剥离了。

世初缓缓睁开了眼,徐靖用双手抚慰着她。

淡紫色的双眸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从冰冷无神的深渊变成了灼灼生辉的宝石。徐靖疯狂地吻着祂,两人之间相连的纯黑**望之索将他们拉入欢愉的幻觉中。

“对不起。”徐靖愧疚地自责道。

世初伸出苍白纤细的双手温柔地拥抱着他,长发在空中飘散,仿若一朵盛开的黑莲。

“如果我降维的时候不要那么心急,好好地找一条国运之龙,而不是依附在一个人类身上,也许现在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徐靖摇摇头,抚摸着她的后背:“是我的错。是我自私地想留住你。”

世初淡紫色的双眸里融化了透骨的温柔,她幸福地笑了。

“如果爱也是错,我宁可一错再错。”

徐靖抬头看向苍白的“桎梏”,眼里尽是绝望。

“你想离开吗?”

世初摇头,坚定地回答道:“我若是离开这个躯体,可能会暂时忘了你。等我再想起来时,你就不在了。人的寿命太短,太短了。短得我小憩一会,你的枯骨就已化成了灰。”

“我爱你。”徐靖紧紧地拥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到身体里去,“人的一辈子太短了。闭上眼再睁开,就不在了。我宁可你忘了我,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希望你孤独地活在痛苦中。”

世初幸福地笑着,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我会记着你,直到我烟消云散的那一天。”

徐靖:“我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我明明只是一个卑微的人类,竟然能得到神明的垂爱。”

“阿靖……这世上的每一个存在,每一个相遇,每一个偶然,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世初闭上眼,享受着祂所剩不多的温存,“来生,我们还会相遇的。”

徐靖:“来生我该怎么认出你呢?”

世初:“相信我,下辈子,不管我们以何种方式出现在对方面前,我都会爱上你,你也会爱上我。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诅咒。就像秩序与混乱,是天生的敌人、爱人,也是注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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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悲剧法则

徐靖把她拉开了一些,不解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说,不管轮回多少次,我们都会以悲剧收场吗?”

世初点点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神族的宿命。”

徐靖:“为什么会有这种设定?是来自世界对神族的制约吗?”

世初摇摇头:“是为了让相爱的神族能永远地爱下去,规则之神才创造了这个法则。一直分分合合,求得又求而不得,神族才能保持相爱的冲动。”

徐靖被这种奇怪的逻辑震惊了:“这两者有关联吗?”

世初笑道:“年轻的神明可能不明白这种宿命存在的理由,我可是四本源之一,自然是知道的。神族的寿命太长了,就算没有摩擦,爱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被消磨殆尽。”

徐靖皱了皱眉,心想好像有点道理。普通人类连几十年都未必能白头偕老,何况是不死不灭的神明。

世初突然想起了有趣的事情,神采奕奕地给他讲起神族的八卦:“我还在昆仑的时候,羲和嫁给了帝俊,生下了十个孩子。可是没多久就死剩了一个。”

徐靖问道:“就是四本源里的光明之神和创造之神?”

世初点点头:“对,一箭一个,被空间之神射死了。”

徐靖心里一惊,想不到陆家供奉的神明竟然招惹了这般难对付的敌人,还好人间并没有供奉这两位神明的猎魔师家族,不然陆家可就麻烦了。

他问道:“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空间之神虽然是七位最高神之一,但能力应该不及四本源的那两位吧?”

世初自豪地笑道:“因为祂背后有我呀!那把射日弓,是用我的刃齿制成的,能吞噬破坏一切物质。当然死亡之神也有帮忙,作为答谢,我送了祂一些混沌眷属。”

徐靖更糊涂了:“你们和那两位的关系不好么?”

世初可爱地嘟嘟嘴,可怜巴巴地抱怨道:“创造是破坏规则的法则,本来就天生不对味,羲和又是那副德性,自然是招人嫌的。”

徐靖捋了一下思路,总结道:“所以四本源里,其实是二对二的关系?你和我家供奉的规则之神是一个阵营,羲和帝俊是另一边?”

世初嗯了一声。

徐靖又问道:“你总是提到的昆仑内战,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不是。”世初摇摇头,“七位最高神中,除了四本源,还有三位神明,空间之神,以及孪生的生命与死亡之神。后来又诞生了五位神明,你们家的先祖**之神就是其中之一。这十二位神明被称为十二神座,是所有神族的领袖,然而……”

“然而……规则之神设定的那条悲剧法则造成了反效果,帝俊看上了规则之神。”

徐靖扶额,觉得贵圈真乱,但他突然想起,传说中帝俊确实娶了不止一个媳妇,然而世初下一句话让他洗刷了对神族的印象。

世初气鼓鼓地捧着他的脸埋怨道:“这我怎么能忍!我们就趁羲和放孩子出去祸害别人的时候动手了。羲和看孩子死了,又打不过我们,就把气撒在了帝俊身上。但这些都和内战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内战打起来之后发生的事。”

徐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奈地又问了一句:“所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世初就把老少两派神族的信仰之争细细地讲了一遍。

徐靖走出桎梏囚笼的时候,觉得头都大了。

没有律法和道德制约的神族社会,是毫无底线的,祂们的生存环境比人类恶劣得多。

一言不合就能把邻居家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弄死,要是在人类的世界,至少还有警察和法院能替弱者伸张正义,神族却只能靠自己反抗。要是力量不足,伙伴又不够多,就只能吃哑巴亏,默默地忍耐到复仇的那一天。

而且就算等到了又能如何呢?由世界孕育的纯种神明,是不死不灭的。

他总算肯重新考虑父亲说过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是一叶障目了。

神族时代要是再次复苏,人类世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就会被打破。所有家族都会被神明当作棋子,卷进莫名其妙的纷争,被随意地使用和抛弃。

还有一件事,他不敢问。

“能把你气到去杀别人孩子的那个规则之神,和你是什么关系?”

还有一句话,他不敢说。

“也许将神族推向灭亡的,正是那条悲剧法则!”

还有一个疑惑,他想不明白。

世初说祂并没有见过时间之神,直到昆仑封禁,这位神明都没有诞生。可是猎魔师所有的典籍记录都确定,昆仑封禁之后,就没有再诞生过新的神明了。

邢家供奉的时间之神,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叶家先祖之死,究竟是神族之间的恩怨,还是眷属之间的纷争?

虚空中传来的号角声越来越响,他在研究院的车库里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去找徐爷谈谈。刚摸到车门把手,就发现徐爷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虽然徐靖早已过了叛逆的年纪,但是料事如神的徐爷还是让他觉得很不爽,仿佛时时刻刻都活在父亲掌控中的感觉并不好受。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徐爷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等你升到af四阶,也会变成我这样。”

徐靖叹了口气,对父亲的厌恶也许就是他止步三阶的原因。

他把世初告诉他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一遍,没有漏下任何一个字。他毕竟不再是十几岁的小鬼了,就算有私心,也不敢拿人类的存亡来耍性子。

徐爷抚摸着扇骨,安静认真地听完。

“你猜到断界当年被封禁的原因了吗?”

徐靖点点头:“帝俊羲和那一方的神明打输了。”

徐爷:“我们已知的断界生物,都是羲和的信徒。我们东皇氏供奉的规则之神,和陆家供奉的空间之神,都和帝俊羲和是对立的。”

徐靖:“我怀疑当年世初降临人间,失去所有记忆,或许与神族的纷争也有关联。今天是世初第一次想起昆仑的事情,灭世七书的开启绝对不可能是偶然。”

徐爷缓缓打开折扇,折扇上画的是连绵的山水,以及一条栩栩如生的水墨腾龙。

他将折扇递给徐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靖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条黑龙,感觉它似乎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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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陆家聘礼

“难道这就是世初总是提到的国运之龙?”

徐爷不置可否。

徐靖瞪大了眼,在他记事时,父亲就拿着这把折扇,从未离手,就连洗澡都带着,想不到这就是神族苦苦寻找的最佳凭依体。

“这是哪位神明的备用身体?”

徐爷在他的手心写了个“死”字。

徐靖愣了愣,想到刚才世初说的话:“那位和我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

徐爷摇了摇头:“未必。”

徐靖:“您想用这个和祂做交易?”

徐爷:“人怎么可能和神做交易?祂要是想抢,我也拿他没办法。”

徐靖:“那您为何如此张扬地带着它到处走?就不怕被祂发现吗?”

徐爷:“我就怕祂眼瞎看不见。”

徐靖不解,疑惑地看着他:“您想引祂出来?”

徐爷:“这是陆家家主世代守护的宝物,终有一天是要物归原主的。”

徐靖惊讶道:“那为何会在你手里?”

徐爷轻笑一声,打趣道:“陆鸿运继承家主的那一天,送我的聘礼。”

徐靖觉得父亲越来越会逗他了,此事定然另有隐情。或许父亲觉得他的立场不稳,才不愿告诉他。

徐靖讪讪地把折扇还给父亲:“我认为陆徐两家世代交好,并不是偶然。有一双冥冥之中的推手,把相同阵营的眷属推到了一起。”

徐爷点点头表示认同,提醒道:“龙神与羲和帝俊是一派的。”

徐靖一愣,恍然大悟,担忧地问道:“生死两神素来不和,定然不会是同一派系。那神图三家……”

徐爷:“所以神图三家的神往界,能与魔沟通,自然也不是偶然。我把他们拉入了局中,龙神也就不能置身事外。”

徐靖认真想了一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龙神似乎并不在乎神图三家站在哪一方,祂把叶海拐跑后就丢下神图三家不管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徐爷问道:“叶家先祖的遗体,世初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徐靖坦白道:“空间迷宫打开的时候,世初突然恍惚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又是哪个心急的可怜鬼。”

徐爷敲了敲扇骨,陷入了沉思。

徐靖露出疑惑的眼神:“可她不愿意跟我解释那句话的意思,说时候到了我自然就会知道,规则之神曾设定了一条保护神族的法则。”

徐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清明了许多,却没有向徐靖解释。

徐靖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从世初的情况看来,这一页灭世七书有唤醒神族记忆的效果,其他神明或许也会想起些什么。死亡之神或许会想起这扇子里的凭依体。就是不知道祂的身体为何会由陆家保管,也不知道祂们是闹翻了还是关系太好。”

徐爷:“至少我们能确认一件事。要么祂还未降维,要么祂现在和世初一样,凭依在不适合的身体里。”

徐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我总觉得叶海对神图三家的态度很怪。如果他真的是叶家的先祖,就算他现在和邢玥融合了,在知道真相后也不该对神图三家如此冷漠。”

徐爷看了他一眼:“你是从哪里得知小六的事情?”

徐靖:“当然是北辰告诉我的。你们推广的那个破晓誓约我们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徐爷忍不住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你可知道三阶的破晓誓约就是同生誓约。”

徐靖坦然道:“连上的时候就发现了。”

徐爷:“那你们……”

徐靖:“我们也没怎么样,就是我那点破事让他发现了。”

徐爷哦了一声:“你怎么解释的?”

徐靖:“我说他怎么这么不争气,宋家是女娲的后人,代代都生女儿,他怎么偏偏就生个男孩。再不生个女儿,我就把阿杰绑了丢去阿林那。”

徐爷失笑:“你就算不绑他,他迟早也会去的。这是陆徐两家代代相传的诅咒……为了……”

徐靖:“为了启动救赎五乐。”

徐爷点点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那是唯一能对抗灭世七书的术式。虽然我对那诸多的神明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唯独空间之神让我由衷地敬仰。祂的理性和远见,是其他任性的神明不能比的。”

徐爷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徐靖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徐爷的衣袖:“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救赎五乐的术式,一旦使用,两位咏唱者都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徐爷笑道:“那又如何?国内除了我和陆鸿运,还能找出第二个af四阶来吗?那种神级的终极术式,四阶以下连一句都念不全就死了。”

徐靖自然是明白的,可他仍不愿放手。虽然他和父亲闹了这么多年的别扭,但他们毕竟是父子,怎么可能轻易割舍掉流淌在血脉里的亲情。

徐爷拍拍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对他嘱咐道:“我来看你,其实就是想跟你交代一句话。如果哪天我和你陆叔叔不在了,未来就交给你和北辰了。”

说完便扯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虚空中的号角声更响了一些,环绕着徐靖周身薄弱的淡紫色气息似乎已经临近崩溃,看起来就像是被逐渐冷冻的凝胶。

徐靖感觉脑子里就像有几亿只虫子在嘶鸣,魂体仿佛被放入了震荡机,让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恶心感。他难受地伸出手扶着各种依靠之物,蹒跚地一步步向世初的牢笼走去。

然而世初却出乎他意料的冷漠,不但没有修复保护他的混沌铠甲,甚至对已忍耐到极限、脱力倒在地上的他视而不见。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世初的身后站着一位被耀眼的金光包裹的神明。

龙神???

御礼看向倒在门边的徐靖,并未有任何动作。人类的存在对现在的祂来说就像蝼蚁,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祂的恢复状况比祂预想的要好得多。

世初漂浮在空中,鄙视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个夸张的“孕妇”。

御礼毫不介意祂的目光,左手托着后腰,右手扶着平坦的小腹,勉为其难地走了几步。

祂需要适当的“运动”,才能让腹中的孩子长得好些。

世初翻了个白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与羲和一样喜欢装腔作势的“正派”为何要过来恶心祂。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见为净,还能两相安好,然而某些“给脸不要脸的牌坊”非得过来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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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平凡的愿望

晕过去的徐靖很幸运地没有听到神族之间不亚于泼妇骂街的语言冲突,不然他那仅存的一丁点对神族的仰慕之情都得化成灰飘走。

世初哪怕只剩下了上半身,落得这番落魄的境遇,嘴上的气势可一点不输身体完好的御礼。

“这次又怀了哪个的野种?没那生娃的命还非得生。你司掌的怕不是生命而是流产吧?”

御礼仰着鼻子瞥了祂一眼,抖开金纹白底的华贵衮服,伸出长长的龙角,甩出金灿灿的龙尾,招出祥云,斜倚着漂浮在空中。相比之下,披头散发袒胸露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的世初就显得很寒酸了。

“和人类野种厮混得连下半身都没有了,卿生的怕不是孩子而是深渊吧?”

世初知道没有找到合适凭依体的祂处于下风,但祂哪是那么轻易就会服软的性子。

祂露出骄傲的神色:“祂可是拥有独立神格的健全孩子,等祂长大,就能接受世界的馈赠,成为真正的神明。”

御礼眉眼一挑,听出了祂话里的深意,旋身卷着祥云来到徐靖的上方,垂着眼打量这个除了好看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类男人。

世初心里一惊,运起混沌之息就向御礼攻去,却被厚实的生命之息挡了回来。

御礼无意于收拾一个普通人类,但是世初的话让祂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在昆仑时,能让混沌之神如此上心的,就只有规则之神了。

为了试探祂,御礼从心口缓缓抽出“撼魄”。世初的眼神渐渐化作寒冰地狱,浓烈的紫色气息密不透风地裹紧了祂护在身后的徐靖。

御礼陶醉地亲吻了“撼魄”的刀体,视线逐渐从“撼魄”转移到徐靖身上,垂着眼向下俯瞰的祂仿佛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正在挑选今天想要品尝的野味。

“孤能杀死祂一次,就能杀死祂第二次。”

世初的双瞳猛然收缩,失去的记忆被祂的话激活,昆仑内战的结局一点点在祂的脑海中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御礼在空中换了个更有气势的姿势,虽然祂的神阶在世初之下,但祂手中握着的是所有神族都忌惮的神器。

神族确实是不死不灭的,但证明祂们活过的唯一的凭证,就是“记忆”。任何神明都能用神威抹杀众生,然而生命之神是世界上唯一能把“活物”的“存在痕迹”抹杀的神明。

可是御礼并不认为祂是导致神族灭亡的罪魁祸首,祂手握“撼魄”直指地上躺着的徐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催命的恶魔。

“卿要包庇祂到何时?孤不过是替天行道,让这个毁掉神族的祸水永远沉睡。”

世初目露凶光,大有与祂拼命的架势,怒吼道:“你才是让神族蒙尘的焦土,让天道动荡的祸水!”

御礼无视世初的愤怒,居高临下地宣告着祂的审判:“就凭诸位这等背离天道的叛徒,也配与孤提天道?”

世初冷笑一声,嘲讽道:“吃了不知道多少眷属的你,也好意思说我们?当初指责疯子的是你,如今竟然也堂而皇之地吃起来了?”

御礼被祂提醒,收敛起恶意,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慈祥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也是为了神族复兴,不得已的退让。”

世初忍不住大笑起来,眼里渗出毫不掩饰的鄙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御礼不以为意,祂已得到了祂想要的信息。祂收起“撼魄”,一只金色的小鸟出现在祂的手心。

祂温柔地抚摸着小金鸟,自言自语道:“如果疯子知道,当初陷害祂的那位在哪……”

世初心里一惊,后悔刚才图个一时爽快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愤愤不平地怒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御礼见目的已达成,毫不避讳地说出来意:“孤想要一条国运之龙。”

世初皱了皱眉,不解道:“你不是有了吗?怎么还要?”

御礼甩了甩金尾:“孤可不似卿,最后落得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世初看了身后的徐靖一眼:“你想借边境观察办之手,帮你找?你为什么不降下神谕让神图三家去替你交涉?”

御礼冷哼一声:“卿可莫要小看人类的贪婪。妄图筑起高塔的刍狗们,心比天高。”

世初:“你在忌惮谁?”

御礼垂着眼打量了祂几秒:“那个妄图囚禁神明,自不量力的人类。”

世初明白了御礼指的是徐爷,祂对那个人类亦无一分好感,若不是为了徐靖,祂才不会狼狈地忍耐到今天。

祂承认道:“那个人类确实很擅长玩弄伎俩。”

突然,祂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指着天空问道:“难道……”

御礼却摇摇头:“那不失为除掉他的好办法,但会引来新的敌人,孤可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世初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是谁忽悠你开始吃的?”

御礼不语,虽然世初和阿宁以前合作过,但祂利用完阿宁后就把祂抛弃了。倒霉的阿宁独自面对了羲和的怒火,若不是归墟之主出手相助,阿宁就陨落了。

虽然御礼这段时间也有怀疑过阿宁与自己突然亲近是别有用心,但是归墟之主为了帮助阿宁一去不回,了无音讯,祂又当了这么久的“保姆”,不知不觉就把阿宁划分为自己这边的势力了。

祂相信了阿宁和归墟之主的情谊,也相信了归墟之主对祂的感情,所以祂才会冒险来这里装腔作势一回。

祂看着世初回答道:“自然是卿处心积虑陷害的那位。”

世初大吃一惊,祂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局势了。疯子如果和御礼握手言和,那祂和羲和的陈年老账,到底还算不算了?

御礼似乎看出了祂的疑惑:“羲和已陨落,疯子与卿反目成仇,卿这回想拿谁作刀使唤?又想用谁作靶子陷害?”

世初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御礼,心里也明白目前势单力薄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胜算。

“你选择哪一方?人类?还是先民?”

御礼撇撇嘴,不屑道:“都不选。”

世初愣了愣:“你想创造新民?”

御礼将小金鸟放在肩膀上:“孤可没有这么闲。”

世初不解:“那你想要做什么?”

御礼看着祂,眼神软化了些许:“孤只想要一方清静之地,与所爱之人,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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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牧羊人

世初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在祂的记忆中,御礼是比规则之神还要强势的“证道者”,眼里容不得一丁点离经叛道之事。

在神族诞生的初期,正是祂说服了其他六位最高神,七位神明才各自创造了一个辅佐祂们的神仆,并合力创造了“堕世七印”,作为处置违背天道意志的众生们最严厉的惩罚。

七位神仆各自保管着一印,七印集结之时,乐园中的羊羔将被众神抛弃,要么被驱逐至荒芜之地,要么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世初:“你想起来了?断界被分离的原因……”

御礼垂下眼:“孤并不认为,先民有罪。神族已经摧毁了四代牧羊人,如今已是第五代,也未见得有一丝进步,反而更糟糕了。”

世初也赞同祂的观点:“完美的牧羊人是不存在的。”

御礼看向世初:“就连神族也不是完美的。孤近来总在想,也许……神族亦是牧羊人。”

世初很诧异御礼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神族的自尊让祂想要反驳,但祂的理智却告诉祂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是说,我们是天道创造的第一批牧羊人?”

御礼微微点了点头,正色道:“卿可有想过,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诸神为何蜗居于昆仑那看似广袤,实为牢笼的小世界。”

世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被**之神吸引?”

御礼:“诸神因**的诞生而聚集在昆仑。卿可知诸神陨落、昆仑封禁后,尔等为何并未散落于不同世界,而是降生于此?”

世初的记忆不全,听御礼一说,顿时觉得奇怪,示意祂继续说下去。

御礼:“孤从前致力于匡正神道,就是忧心神族若不履行神职,会招来灭亡。就像诸神若不满众生,可以降下堕世七印,天道或许也有处决诸神的办法。”

世初正色起来,祂开始思考,神族会落得如此境地,除了是祂们自己作死,冥冥之中是否也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抄手,把祂们推向灭亡。

御礼见世初终于被祂说服,捏碎了小金鸟,扬手招出玄门,留下了最后一句蛊惑之词。

“卿可有想过,悲剧法则是错的?”

御礼在玄门中消失,留下陷入沉思的世初。

温泉庭院的内庭中,御礼从玄门中跌落,无力支撑庇护屏障的祂几乎立刻被大雨淋湿了。

祂脸色惨白地趴伏在地上的泥水中不得动弹,小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痛苦快要把祂逼疯了。

失去了父神润养的神之子,疯狂地蚕食母神虚弱的身体。为了在世初面前演那一出戏,祂耗掉了半个多月来累积的能量。

阿宁的孩子们迅速地从温泉中爬出,马上把祂抱进了池子里。

在归墟之主不知所踪的这段时间,琅岐已经从断界回来了。祂虽然没有搬回整个羲和泉,却把核心阵眼和部分泉水带了回来,御礼总算是答应了替换掉已经发臭的池水。

然而羲和的神力也无法代替归墟之主的死亡之息,泡在泉水里仅能让御礼恢复神智,却不能减轻祂的痛苦。

“归墟是不是带着阿宁私奔了?怎么还不回来?”御礼气若游丝地抱怨道。

四娃轻车熟路地给祂喂着泥火,安慰道:“婶婶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他们。”

御礼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祂把越来越懂事的孩子们搂过来挨个亲了一遍,越看越喜欢。

小狐仙们一个个机灵得很,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婶婶”喊得御礼心里很舒坦。仿佛真的多了六个侄子侄女,往日里冷清的内庭变得热闹起来。

他们在搞清楚了阿爸、叶海叔叔和御礼婶婶的地位和关系后,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用写作业闲得蛋疼的他们,每天瞻前马后地伺候着怀孕的婶婶,吩咐死亡眷属们干这个干那个,还真把自己当成小管家了。

当胡橘生第一次把泥火献给御礼的时候,祂是抗拒的。身为神族中的“正派”首领,祂实在拉不下脸来做“反派”提倡的事。

直到祂疼得晕了过去,醒来时看到四娃捧着一罐泥火,卷成一团睡在祂的枕头边,祂突然就看开了。

祂不得不承认,祂除了是一位高位阶的神明,也是一个怀孕的母亲,还带着六个“亲戚”家的孩子。祂要是倒下了,谁来照顾他们?如果敌人来犯,祂又能拿什么来守住肚子里的小宝贝?

最终,母亲的责任感战胜了神族的尊严,祂拿起泥火,一颗又一颗地吃下去。哪怕祂知道,这些泥火肯定是以祂无法忍受的方式提炼出来的,祂也必须得吃下去。

归墟之主不在,祂无法通过融合两种气息来转换能量,仅凭世界的供养,恢复的速度很慢。更何况,祂肚子里的小小神明就像海绵一样强烈地渴求着养分,饥饿的孩子快要把祂的母亲榨干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祂晚上也睡不着,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想越委屈,不知不觉就流下眼泪。

想想自己曾经也是风光无限、战斗力极强的神族首领,现在却孤儿寡母地被留下来看家,就觉得特别难受。

祂的委屈都挂在了脸上,机灵的孩子们一眼就看出来了,每日换着法子逗祂开心。

就是这样,祂和孩子们一天天地熟络起来。这仿若囚笼的小地方,似乎还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五娃蹭了蹭祂的肩膀,糯糯地撒娇道:“婶婶,你出门前说,回来就给我们讲故事~”

御礼摸摸他银白色的短发,把他搂在怀里。

除了六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孩、贴心的小棉袄四娃,御礼最喜欢安静又黏人的五娃。这可怜的孩子不爱说话,总被其他几个男孩欺负,就连一头漂亮的长发都被剪掉了。

他和六娃年纪最小,就算被“生命之果”拔苗助长后,依然保持了一部分孩子的特性,例如喜欢听故事。

一看御礼点了头,孩子们都凑近了过来,把祂围得严严实实的。御礼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祂真的当了妈妈,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婶婶想起了很多以前在昆仑时候的事,想听哪段?”

急性子的二娃马上抢答:“想听阿爸的。”

其他孩子纷纷赞同,他们都对沦为普通家庭妇男的阿爸的风光过往充满了好奇。

御礼思考了一下该从哪里讲起,然后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开始了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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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诞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和四位本源神明一同诞生、成长。那时候的四本源仅有神格,还未有神识,直到混沌与规则之神无意中碰撞,空间之神降生了。”

御礼点点五娃的脑门:“阿宁爸就是司掌空间的神明。”

四娃问道:“那两位神明是我们的爷爷奶奶?”

御礼摇头:“阿宁爸是由两种法则之力共同作用自然产生的,不像诸位,也不像孤的孩子,是从肚子里润养出来的。”

二娃着急地问道:“叶海叔叔和你呢?是怎么诞生的?”

御礼:“那是很后来的事情了。世界的成长经历了巅峰期后,逐渐出现颓废之势。直到某一刻,孤和归墟诞生,世界才重新恢复了生机。”

四娃不解地问道:“是因为世界累了吗?”

御礼摇头:“世界饿了。”

孩子们露出疑惑的眼神,御礼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过了好一会,祂才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许在这个世界之前,还有别的世界。消耗旧世残留之势,新世才有力气成长,但残存之势总会消耗完,便需要新的能源。”

四娃:“旧世灭亡了吗?”

御礼不置可否:“或许是的。”

二娃忙问道:“我们的世界会不会有一天也完蛋?”

御礼点头:“或许会。”

二娃急了:“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买点盐在家里备着?”

御礼扶额,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四娃一巴掌把二娃拍到水里,没好气地教训道:“世界都灭亡了,屯盐有什么用?”

五娃眨巴着眼睛,似乎有话要说,御礼摸摸他的脑袋,用眼神鼓励他勇敢地说出来。

他蓄了好几次力终于说出了口:“我认为,叔叔和婶婶的诞生,为世界提供了新的能源。只要叔叔婶婶还在,世界就不会完蛋。”

御礼也是这么想:“孤与归墟诞生之后,生命就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诞生了。”

四娃惊讶道:“各个角落?除了地球,还有别的地方有生命吗?”

御礼笑道:“不止这个星球,别的星球上也有。也不止这个宇宙,还存在其他空间。”

二娃抢问道:“那为什么选择了这里?这个星球资源最丰富吗?”

御礼摇摇头:“诸神的第一个家园,不是地球,是名为昆仑之处,比这个星球要大许多许多。第八个神明,**之神,就是在那里诞生的。诸神亦生出**,被**驱使,吸引到了昆仑。”

四娃问道:“昆仑是怎么和地球连起来的?”

御礼:“随着**之神诞生,诸神有了七情六欲。虽然还不明显,但足以让诸神有了神识。第九位神明,智慧之神出现后,诸神学会了思考,神族文明诞生了。孤认为,这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五娃似乎听懂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御礼摸摸他,想听听他的意见。

五娃受到了鼓励,大胆了一些,虽然声音还是像蚊子叫似的。

“阿爸常说,神明一思考,世界就遭殃,所有的屎,都是作出来的。”

御礼听了一愣,然后捂着嘴笑了。

“阿宁和归墟真像,难怪投缘。”

二娃觉得祂讲得太慢了,催促道:“地球呢地球呢?”

御礼拍拍他让这个急性子的小家伙冷静点:“后来神族有了语言,也学会了化形,甚至还有私欲。昆仑被划分成九个区域,每位神明各占一块。”

“有一刻,孤把诸神召集到一处,说出了孤的想法。诸神便决定找一个有生命之处,观察一下众生与世界的联系。”

二娃:“就是地球吗?”

御礼摇摇头:“第一个世界,名为大荒。诸神就是在那时发现了泥火的存在。”

二娃:“神族自己能产生泥火吗?”

御礼依旧摇头:“泥火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被世界吞噬。诸神认为,泥火就是驱动世界的能源。当有一天生命消失,世界就会因能源不足而瓦解,神族也将不复存在。”

“因为有了**,诸神开始害怕死亡。于是会带来死亡的归墟,就遭到了诸神的厌恶,被放逐到了昆仑中最贫瘠之地,归墟,还戏称祂为归墟之主。”

四娃皱着眉头替她的“叶海叔叔”辩解道:“死亡是自然规律啊。叶海叔叔只是司掌死亡,又不是全世界的死亡都是他造成的。”

御礼尴尬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承认带头赶归墟走的就是自己,给归墟起外号的也是自己,忽悠诸神欺负祂排挤祂的也是自己。

二娃激动道:“哪个家伙这么坏欺负叶海叔叔,等我们长大了打爆祂的狗头!”

御礼笑而不语,不知道该夸他孝顺还是骂他没大没小。

祂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的口碑:“卿打不过。”

二娃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挺起胸膛豪气地一拍御礼肩膀:“打不过也要打,趁着现在神族还没起来,把祂往死里揍。等祂恢复了,阿爸和叶海叔叔也恢复了,到时候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御礼微笑道:“孤没有狗头,只有龙头。”

孩子们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四娃是第一个想明白的,一拳把二娃打进了泉水里,水花四溅,她怒吼道:“你懂什么?那叫相爱相杀!说谁狗头呢?我先锤爆你的狐狸头!”

御礼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爽了,从水里捞起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又觉得理亏的二娃,微笑着安慰道:“四娃说的对。孤还捅过归墟刀子,祂连遗言都没交代就死透了。”

二娃打了个哆嗦,这还真是字面意思的相爱相杀,神族谈恋爱的方式还真是“清新脱俗”。

四娃怕御礼真生气了,忙把话题引回去:“大荒现在还存在吗?”

“不在了。”御礼遗憾地坦诚祂们曾经的过错,“孤认为,在**中堕落沉沦的大荒,产生的泥火太少了。众生产生的泥火和消耗的世界能量不成正比,会增加世界的负担,促使世界提前灭亡。”

四娃惊讶道:“你们把大荒的生命都杀了?”

御礼没有否认:“孤提议包括归墟在内的七位最高神各创造一位神仆,作为自己的代理,监察各处生命的情况。孤还提议创造一个方便的灭世武器,让神仆们有能力自行解决,无需诸神来回奔波。”

祂指了指天空:“这就是堕世七印,七位神仆各持一印。号角声响起时,毁天灭地的灾祸就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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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祭创七印

二娃急了:“那我们赶紧去买盐……不对,我们赶紧跑啊!”

四娃白了他一眼:“创造七印的神明在这里,怎么可能落到我们头上来。”

御礼点点头:“毁掉大荒后,诸神后悔了。孤又提议,应该创造一个可以阻止灭世的武器,借此给神仆们更多的观察时间,莫要因为一时判断失误,毁了亿万年的孕育成果。”

五娃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感叹道:“难怪阿爸总是说,神明就是搅屎棍,本来没事也要整出点事来,闹得全世界鸡飞狗跳的。”

似乎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御礼看着五娃说道:“孤曾有一段时日甚是自责,觉得诸神才是世间的乱数。若是没有神族,或许世界会生长得更好、更长久,直到千年前,孤遇到了叶公。”

四娃问道:“叶海叔叔的前世?”

御礼本想说是,但归墟坚决否认,祂又不敢说了,怕终究是个误会。

祂垂下眼,眼里透着忧伤:“卿是谁并不重要,卿改变了孤的很多看法。孤记不清昆仑的结局,只知道再次清醒时,已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候国运之龙不像现在这般稀少,孤很快就找到了凭依体。”

“不记得为何,孤找上了卿。卿是个有趣的人类,卿认为神族对待众生,就像人类对待蚂蚁。生与死,灾难与福熙,都是世界的决断,不管神族还是众生,都不过是世界的棋子。每一个决断,都有冥冥之中的定数。”

五娃难得主动开口附和道:“就像人类突然起意要用开水烫死蚂蚁,对蚂蚁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人类来说,不过是突如其来的一念之间。就像天要下雨,本是自然现象,产生的洪涝却会让很多生命陷入痛苦。”

四娃似乎听懂了,问道:“叶公的意思是,神明不管做什么,都是一种必然,而不是偶然?”

御礼点点头。

四娃抬起头,听着越来越响的号角声,喃喃自语:“世界觉得痛了,它的哭声唤来了毁灭,毁灭会带来灾祸和死亡,也会让世界获得新生,才能治好世界的伤痕。”

御礼赞许地看着她:“割掉腐肉,伤口才能痊愈。”

五娃露出怜悯的表情:“如果我是腐肉,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被割掉。”

御礼安慰道:“所以神族又创造了救赎五乐,给腐肉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五娃抬起头来,期待地问道:“它在哪里?”

御礼答道:“孤与归墟诞生后,又陆续诞生了包括**之神,智慧之神在内的五位神族。大荒被毁灭后,十二位神族接受了孤的提议,合力创造了一个威力强大的武器,降下神谕流传在每个世界中。”

四娃问道:“为什么叫五乐呢?是乐器还是乐谱?”

御礼纠正道:“与音律无关,乐是愉悦之意。五乐是可以用各种语言咏唱的天书。孤知道,徐家的家主就持有其中一乐。”

二娃瞪大了眼:“就是阿爸说的那个总把人耍得团团转的俏老头?”

御礼轻笑,点点头,祂承认徐家人确实留有几分**之神的姿色。

祂从不后悔当年捅死那个不要脸的“娼妓”。那或许是祂手中斑斑血债中捅得最心安理得的一个,那祸水就连后人也这么招人讨厌。

御礼开心道:“俏老头活不久了。”

孩子们不解,疑惑地等着祂说下去。

御礼:“众生无法承受救赎五乐的神威,使用一次就会化为灰烬。”

四娃:“婶婶希望俏老头死掉?”

御礼毫不避讳地承认道:“区区一个人类,竟敢玩弄神族。让归墟生气的,都该死!”

祂期待地看向阴霾的天空,希望这号角声吹得更响些,灾祸来得更猛烈些。

有生命的世界很多,祂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存亡,也不在乎人类和断界哪边会赢。祂只想让那些不顺祂心意的都去死,然后和归墟好好找个安逸的世界把孩子给生了,好好养大。

偶尔到阿宁家串个门,看看祂的侄子侄女们。阿宁也可以来祂那作客,逗逗祂的孩子们。

恢复记忆的御礼过度理解了叶公的本意,彻底放弃了神明的职责。祂心想,与其当个搅屎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不如冷眼旁观,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祂甚至怀疑阿宁也是这么想的,才甘于龟缩在人类世界里,过着贫苦又平凡的小日子。

归墟不在的这些日子,祂也有认真考虑过以后的生活,甚至觉得祂和归墟也能开一间花店。自产自销,肯定过得比阿宁那紧巴巴的日子好。

阿宁家的六个孩子都很会看大人脸色,见御礼不喜欢俏老头,也跟着附和地说起所知不多的徐爷的不好。

御礼听了很受用,大致明白了为何昏君总爱养小人的原因,顺耳的话总比不顺心的话听了舒坦。

心情好了,就连肚子也似乎不那么痛了。

“婶婶。”五娃蚊子叫一样地喊了祂一声。

御礼看向怀里的小可爱,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我有个想法……”五娃不自信地低下头。

御礼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五娃紧张得像只被惊吓的小鹿,御礼拍了他好一会才让他冷静下来。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阿爸总说,希望能和我们一起像普通人一样平凡地活下去,可是我现在觉得,神族总有一天会回到昆仑,昆仑迟早会解开封禁召唤神族归去的。”

御礼觉得他的想法很有意思,示意他继续。

五娃:“我认为,神族和其他生物一样,都不是莫名其妙出现。这世间的每一个变化,都是有理由,有存在意义的。就像生命循环一样,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位置,履行着独立的义务。”

“这个义务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并没有谁告诉它们要怎么做,而是它们天生就会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御礼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五娃继续说道:“世界需要泥火,而泥火只能从活着的生物中产生。如果那些生物光消耗世界的能源,却不生产泥火了,世界就会饿死。而世界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神族就是世界的挣扎。”

他指着天上:“就像堕世七印。世界没有手脚,它无法自己做到这些事,神族就是世界的爪牙,让世界得以活下去。所以婶婶和阿爸、叶海叔叔,你们还不能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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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蜉蝣一生

御礼看着他说道:“神族称世界的意志为天道,卿所言之事,正是当年神族认为自己必须履行的神职。”

五娃说出了他的猜测:“如果神族都不干活了,世界该怎么办呢?它又没有手没有脚,还不能说话,它痛了饿了也没有谁管它。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或许有一天它就自暴自弃了。”

他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像房子很久没人管理,总有一天会变成危楼,最后塌掉。也许上一个世界就是这么完蛋的,当它的爪牙都放弃它的时候,当它只能独自哭泣的时候,它只能选择重新开始。”

御礼明白他的担忧,但祂已经活得够久了,早死晚死对祂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世界活到祂的孩子出生,活到祂们快快乐乐地再活一些年月,也就够了。

祂安抚着恐慌的五娃:“人的寿命,不过百年。蜉蝣的寿命,只有一天。狐仙的寿命,可达千年万年。神族呼吸间,就过了亿万年。难道一定要活足这些年月,生命才有意义吗?”

祂伸出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镶嵌着幽蓝色空间石的戒指。

“如果今日就是卿生命中最后一天,卿会做什么事呢?”

二娃抢答道:“把我看不顺眼的小孩都揍一遍。”

四娃红着脸说:“想用所有零花钱买好吃的,一口气全部吃掉。”

六娃理所当然地说:“把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玩游戏。”

大娃想了很久,说出了他的梦想:“我想去北极,看看阿爸说的白色北极狐。”

三娃扶着额心酸地吐槽:“怎么办?都末日了还没有脱单……”

御礼拍拍怀里的五娃,问道:“卿可有想做之事?”

五娃支吾地说出了他渺小的愿望:“我……我想去电影院看电影。”

吃火锅遇到春神冬神那天,归墟之主带御礼到处玩,也带祂去过电影院。御礼觉得这种讲故事的方式很是新鲜,连续看了好几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五娃害羞地说:“家里穷,阿爸从来不带我们去。”

自从苏醒后只出过四趟门的御礼从未体会过贫穷的感觉,此刻祂只觉得可怜的侄子侄女们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祂扶着小腹从泉水中站起来。

孩子们不知道祂要去干嘛,习惯性地跟着祂走出泉水。

只见御礼伸手招出了玄门,原本惨白的脸色更白了。

四娃忙拉住祂,担忧地劝道:“婶婶别走了,您还没好呢。”

御礼拉起她的小手,笑着说道:“婶婶不去哪,带卿去看电影。”

五娃惊讶地抬起头来,一向很懂礼貌的他,竟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扑到御礼的怀里,抱着祂的腰不放。

御礼指了指耳朵,示意他们把耳朵收起来,以免引起人类的注意。

可是五娃却用力地摇头,倔强地拒绝道:“婶婶我们改天再看吧!如果出去婶婶遇到坏人,阿爸会把我们的屁股毛拔光的!”

御礼跟他对峙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祂想不到一向懦弱的五娃,也会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祂叹了口气,带着孩子们回到泉水中。

但祂仍未放弃看电影这件事,招来了胡橘生,询问可有别的办法。

对于财大气粗的死亡之神眷属来说,不过就是整个室内电影院而已,胡橘生指挥着外侍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准备好了。

温泉庭院的内庭并非只有卧室和花园,还有茶饭室和正厅等房间,前段时间还为狐仙们专门修了个厕所。

胡橘生很珍惜她现在的工作,除了必要的放映设备,还在左右两侧摆放了许多存放着各种零食和饮品的柜子。

狐仙们踏进飘着花香的正厅时都惊呆了,然后欢呼着扑向了零食柜。

御礼转了一圈,很是满意,踱步到中间那明显是给祂准备的大靠椅旁,扬起衣摆坐下。铺散的金纹白底衮服,看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

四娃抱着一堆零食坐到祂的身旁,羡慕地摸了摸祂的大袖子,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婶婶真漂亮,长得漂亮,衣服也漂亮,叶海叔叔真好福气。”

御礼被哄得飘飘然。

从前围绕在祂身边的,要么是鼻子仰到天上去的神族,要么是跟祂地位明显不对等对祂卑躬屈膝的眷属和信徒,还有那个整天跟祂对着干,还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干祂的归墟之主。

在祂漫长的生命中,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称心如意的小棉袄,不禁对孩子们又多了几分好感。

在选择电影上,胡橘生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或者说,她是有目的性地选择了那些电影。

所有神明的眷属,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们并不是盲目地崇拜神明,多少也有为了自己或者族群的利益考虑。

但她不像胡小花那样用极端的方式来揣摩和改变神明的意志。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向神明进言的,不能像狐仙们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她选择了更委婉温柔的方式。

龙神突然想看电影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给龙神和狐仙们放的第一部电影,是当时国内未能上映的迪士尼动画《angle》。

她并不担心龙神会看不懂英文原声版,神图三家能用神往界读取任何语言信息,创造出神往界的龙神自然也能用。

果然不一会,他们就沉浸在电影的剧情中了。

御礼被孩子们塞了一嘴的零食,看得非常认真,因为电影里的女主角和祂一样都有着一头金灿灿的长发。

祂很快就代入了角色,每一次看到惊险的地方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甚至在长发公主被困在水里的时候也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万千灯火升起的时候,祂和孩子们一样发出了赞叹声,答应了以后也带孩子们去放比星星还多的天灯。

男女主角在灯火中亲吻的时候,御礼露出了神往的眼神。祂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想起了久未归家的归墟之主。

当男主受伤,女主悲愤地割断长发的时候,御礼惊呼一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虽然祂也很疼惜自己的长发,但如果真有一天归墟之主有难,祂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

可是男主还是死去了,御礼淡金色的大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祂想到了不知所踪、生死未卜的归墟之主,心吊到了嗓子眼里。祂和长发公主一起唱起了歌,和她一样流下泪来,然后见证了奇迹的出现。

终于迎来了圆满的大结局,男主被救活,女主找到了她的家人,和男主结婚,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御礼的眼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在这一百分钟里度过了一生中最有意义的时光,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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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杂毛的逆袭

片尾的歌声响起,孩子们激动地讨论剧情,分享着观影的喜悦。

五娃抱着御礼的脸亲了又亲,连说了几十声谢谢。

御礼感到很满足,祂明白了为什么长发公主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亲人,拥有自己的家庭。这对于天生地养的祂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美好体验。

五娃摸着祂的小腹期待地说:“等堂弟妹出生了,我们一起看电影。”

御礼把手覆在他的小手上,认真地答应了他。

五娃腼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像早春开出的第一朵花,甚是好看。

御礼忍不住亲亲他,捏捏他的脸,想象着自己的孩子会更像谁一些。

四娃通过神往界听到了,忙说:“婶婶这么好看,堂弟妹肯定也很好看。”

御礼点点头,眼睛都笑弯了。

胡橘生觉得龙神变得越来越温柔了。从前祂看谁都是一副居高临下、蔑视众生的高傲神态,如今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婶婶,就连跟她说话时,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她这段时间来的努力,终于换得了龙神的嘉奖。御礼让她把狐仙们梳毛后掉的毛收集起来,然后混入生命之息和死亡之息的混合气息,搓成了一个淡蓝色的丸子。

她吃了以后,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她还是千恩万谢了一番。

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开始掉毛,她心里有点慌,担心自己该不会是哪里没做好,龙神才如此惩罚她。

可她什么也没有问,依然努力地伺候着。等到了第七天,她现出原形一看,全身都秃了,一根毛都没有留下。龙神看到变成光头的她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狐仙们追着她笑了一天。

第八天的早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在自己的脑门上发现了几根纯色的白毛。

等到了第九天,白毛已经可以扎成一揪小辫子了。她激动不已,每天下班后都会化成原形认真地舔舐自己的新毛。

如今,她的新毛已经长齐,是纯色的白毛。

一只杂毛小黄仙,在这个血统为尊的世界里,她没有放弃自己,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皮毛,而且是让其他同族都羡慕的纯白色。

她非常感激改变了她命运的龙神,心态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从前她只想借用御礼作跳板,让她有机会取代古月妈妈的位置,从此扬眉吐气。可是现在,她是真心地希望龙神和她的主人能长久地过下去。

既然想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就要先让御礼适应“伴侣”和“家人”的角色。

狐仙们的到来是一个完美的契机。胡橘生不能自己做的、不能自己说的,她就诱导狐仙们去说、去做,一点点地让龙神从云端中走下来,理解尘世中的喜怒哀乐,学会相处的技巧。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忠诚”——引导主人们得到幸福。

已开灵智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剧情,六个孩子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长发公主没有良心,女巫养了她这么多年,不但不回报女巫,还想往外跑。还有那个坏国王,明明是他抢了女巫的花,有错在先,女巫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还扯出了邻居家那个丢下父母不养,不知所踪的不孝子为例批斗了一番。

另一派觉得女巫就是个人贩子,她对长发公主的好完全是为了养颜,根本不是真的爱公主。就像他们同班的同学里,有一个老师家的倒霉孩子,被老师随意摆布,明明喜欢画画,却被烧了画纸,逼他天天背诗词,就为了能在早读的时候炫耀一下自己的儿子比其他人都厉害,满足她的虚荣心。

御礼靠在大椅子上看孩子们你来我往地争辩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胡橘生听出这些狐仙们其实年龄都很小,是被强行拔苗助长到这么大的,估摸也就几岁的样子。灵智虽然开了,心智却没发育好,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只要她平日更有目的性地引导他们,改变龙神只是时间问题。

孩子们谁也吵不过谁,扑到御礼身上找祂评理。御礼却看向了跪坐在墙角的胡橘生。

胡橘生受宠若惊地坐直了,在御礼眼神的示意下开口道:“你们都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善良和自私的一面,谁也不会有例外。他们的生长环境不同,三观不同,遇到的困境不同,这些因素相互作用,决定了他们最后的选择。”

“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个坏人。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个好人。即有好,也有坏,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们的心都是血红色的。我们都有**,有喜怒哀乐。”

“女巫为什么想要保持年轻?她为什么依旧单身?她为什么没有家人?她为什么无法把公主当成真正的家人?她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样的女巫?”

“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完全不图回报的纯洁的爱?父母真的做得到不求回报地付出吗?精神回报也是一种回报。子女能忍受父母任何形式的索求吗?如果付出和回报不等价,当对方的索求和自己的意愿相冲突,是应该拒绝还是应该顺从?”

“我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在不停地算计和被算计,直到我们死去,这场算计也未必能够终结。”

“爱情也是如此。男女主角相遇相爱的契机,是那顶男主偷来的皇冠。两个人因为各自的私心目的而凑到一起,才有了后来的故事。直到他们相爱,这场私欲的勾心斗角才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犯了错。有不得已的错,也有故意为之的错。在走进彼此生命前,会犯无数的错,甚至在相处相爱之后,也会犯错。可那又如何呢?纠结过错不放,不死不休吗?那只会陷入永远的痛苦。”

御礼的眼神沉了沉,祂听出来了,胡橘生是在用这个电影映射祂和归墟之主。

胡橘生也注意到御礼的变化,但她鼓起勇气看着御礼的眼睛说道:“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重要的不是给一个角色打上好人坏人的标签,而是看懂每一个过错背后的无奈和不得已。”

御礼在这个内政官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带有恶意的执着,祂开始觉得,胡橘生有点意思。

祂让胡橘生换一个电影,再给孩子们拿一些烤肉。

胡橘生行了一个大礼,跪着退了出去。

门扉合上时,胡橘生抹了一把冷汗,按着自己快跳出胸口的心脏,终于明白忠诚是内政官与生俱来的本能,自以为机智的她并不比胡小花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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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驯”龙高手

待胡橘生回来的时候,御礼问她:“死亡眷属们是否能看懂人类背后的无奈和不得已?”

胡橘生坦诚道:“能看懂。”

御礼又问:“那为何你们依然憎恨人类?”

胡橘生:“我们也看懂了人类的贪婪。”

御礼问道:“死亡眷属们就不贪婪吗?”

胡橘生承认道:“众生皆贪婪。不贪的,只是因为没有本事贪。”

御礼勾起唇角,问了一道送命题:“你觉得神族贪婪吗?”

胡橘生用了七秒思考,然后恭敬地回答道:“神族的欲求,是天道的意志,是世界的需求。”

御礼放过了她,胡橘生开始放第二部电影,上一年热映的梦工厂动画《驯龙高手》。

虽然这个故事里的龙和御礼凭依的国运之龙不是一个品种,但御礼还是代入了梦魇龙无牙仔的角色。这是一部讲述友情的动画,御礼却看出了爱情的味道,因为祂把归墟之主代入了男主的角色,并把女主忽略掉了。

尤其是男主向无牙仔伸出手,无牙仔将额头伸过去的那一刻,祂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就像失去了尾巴无法飞行的无牙仔一样,当时沉在寒潭中等死的祂,内心也是如此地充满了绝望。直到那一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拥抱了祂,将祂带出水面。

双方试探性地向对方跨出了第一步,从那一天起,世界就不一样了。

御礼看得比上一部还认真,甚至在男主打败了恶龙从天空中掉落时,激动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祂伸出右手,想赐福给无牙仔让它长出失去的龙尾,却突然想起这是电影,祂帮不了无牙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不了男主的无牙仔绝望地从天空跌落。

当人们在大爆炸后找到无牙仔,它伸开翅膀露出紧紧护在怀里的男主时,御礼眼一红,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这场来自电影的让祂感同身受的惊吓,让祂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归墟之主。他离开之后,祂独自忍受的所有委屈和孤独,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孩子们吓坏了,围着御礼想尽了办法哄祂。

胡橘生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对孩子们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孩子们心领神会地不再说话,一起搂着祂。

御礼心里的担忧和害怕传达到了他们的心里,孩子们不知不觉也哭了。他们其实也很担心阿爸阿妈,每天缠着御礼讲故事,就是想从祂口中确认阿爸和叶海叔叔很厉害,安慰自己相信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他们是不是受伤了回不来?

是不是死了?

如果他们都回不来了,他们该怎么办?婶婶该怎么办呢?

才几岁大的小狐仙们,哪怕个头长大了,能力变强了,灵智提高了,也终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已。

御礼哭了好一会,才想起胡橘生还在旁边看着。抬头一看,她果然正看着自己。

虽然不在神往界中,百岁的胡橘生还是轻易地看出了祂的担忧,诚恳地安慰道:“主人一切安好,比离开时恢复了些。”

胡橘生并不知道归墟之主是去找疯神了,她被龙神忽悠了还以为疯神是向着他们的,更不知道狐仙们的阿爸是空间之神,阿妈还被疯神抓走了,但她的回答刚好告知了御礼最想知道的信息。

胡橘生解释道:“内政官的能力会受到主人的影响。主人强,内政官就强,主人虚弱或者受伤,内政官也会变得虚弱。”

御礼的泪眼里亮起了希望的光。

胡橘生又对狐仙们说:“主人既然是去找你们阿爸,他有玄门,自然是很快能找到。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一路同行。既然主人恢复得不错,你们阿爸就不会有危险。”

孩子们信了,抹掉眼泪露出了笑容。

胡橘生在御礼的示意下开始放第三部电影,御礼的视线却仍然在她身上。

祂觉得,这个内政官很合祂的心意。以后要是去别的世界,可以考虑带在身边。

这一晚,御礼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醒来之后,孩子们居然告诉祂,能看电影的正厅,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室内泳池。

御礼走过去一看,池子里放的是羲和泉。

他们可以在室内一边泡池水一边看电影了!

从这一天开始,胡橘生每天都换着法子让御礼感受到这个世界美好和快乐的一面。

当众生在堕世七印引发的灾难中日日煎熬时,生命之神却过着乐不思蜀的日子。

御礼忍不住问胡橘生:“卿不恨人类吗?为何还要让孤看到人类有趣的一面?”

胡橘生坦诚道:“死亡的眷属们都恨人类,他们让我们失去了家园,让我们走投无路,以生命为代价供奉死亡之神。但我不得不承认,人类能站在山峰顶上俯瞰众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她的眼中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们的主人并不像人类传说的那样不堪。”

御礼突然觉得很羡慕。

祂和生命眷属们的关系,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和各取所需的信徒。不管他们多么认真地赞美祂,神与眷属之间,永远有那么一道敲不碎的铜墙铁壁。

除了叶公,似乎再未有谁真心为祂做过什么。

而归墟之主身边的这些眷属们,更像是一群分工明确的管家。他们为了自己的主人操碎了心,他们会担心自己的主人爱错了人,会想办法让主人和爱侣相处得更好,会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甚至还要为主人赚钱。

“卿快乐吗?”御礼问道。

胡橘生点点头:“只要努力,生活就会变好,这比努力了,还没有盼头要好得多。”

她陷入了回忆中:“大约一百年前,我还小的时候,世界上到处都在打仗,没完没了的,打了一年又一年。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被烧毁了,费尽心思照看的生意也没有了。”

“猎魔师到处狩猎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要么死,要么被奴役,但是我们再一次从绝境中撑了过来。”胡橘生自豪地看向御礼,“主人降临的那一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我们世世代代供奉信仰的,希望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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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道

御礼只记得归墟之主每一百年就来找祂一次麻烦,从未思考过祂睡觉时他都做过些什么。听胡橘生提起,不禁想多知道一些他的过去。

胡橘生看御礼想听,就认真地讲了起来。

“主人是七位最高神里,唯一没有人类眷属的神明。他最初的眷属们,都是从昆仑带来的。第二批来自于先民,也就是被人类称为魔的我们。”

“他是个很重感情,也很恋旧的神明。”胡橘生从内衫里一件一件地拿出归墟之主的宝贝。

“他喜欢收集各种有趣的东西,越堆越多。但他没有空间能力,又常常失忆,于是就有了第一批内政官,也就是我们的先祖。”

“先祖其实是很久以前从断界逃难过来的,我们太弱小了,在那里活不下去。主人看中了我们的胎囊,有空间压缩的能力,可以收纳一部分体型较小的物品。”

“而且……”胡橘生自豪地说道,“主人说我们有经商和管理的头脑,可以给他当管家!”

“然后我们的先祖就一夜之间翻身了!我们被赐予了纯粹的死亡之息,变得强大和长寿。当我们受到致命伤时,可以进入假死状态,或者凭依在别的躯体中,几乎不可能死去。”

御礼觉得奇怪,问道:“那归墟吃什么?”

胡橘生一愣,然后马上明白了,解释道:“活到了一定年岁,我们会主动献祭,不会让主人饿着。”

大娃突然打断道:“你们不觉得吃亏了吗?当一辈子免费长工,老了还要被吃掉。”

胡橘生笑笑:“人类不也如此么?有些人辛苦一辈子,死后连一块墓地都买不起,我们至少能成为主人的一部分,把他赐予的福泽都还给他。”

“每一代的年轻孩子,都向往过自由,可是当他们体会过绝望之后,就会乖乖地回到主人的身边。偶尔主人会捡来新人,他们都很快地适应了眷属的生活。因为……”胡橘生无奈道,“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无名之辈。”

御礼忍不住揭发归墟之主的虚伪:“归墟只是看你们有用而已。”

胡橘生却为归墟之主辩解道:“对于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存在价值的生命来说,能被神明觉得‘有用’,是何等的信任和荣耀啊!”

御礼撑着脑袋看着她,胡橘生的话让祂想到了自己。在寒潭中了无生趣的祂,不也是因为他的一念之间,才能在这里享受“活着”的感觉吗?

“卿为何如此努力讨好孤?为了得到归墟的奖赏吗?”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胡橘生抚摸着及肩的白发,毫不掩饰地露出感激之情。

“我是个混血的杂毛,只有一半内政官的血脉。我的父亲是一只餹彦,曾是母亲的魔仆,为母亲做库房书记。只拥有一半福泽的我,原本只配做最下等的工作,永无出头之日。”

虽然胡橘生没有讲述过程,但是御礼听明白了。在这个血统为尊的世界里,她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才能获得如今的地位,所以她比那些天生就享有一切优渥的内政官更珍惜现在的工作。

她能走进这间温泉内庭,是她在这漫长的一百余年中,靠自己一点一滴争取来的。

御礼总算知道自己对胡橘生的好感是从何而来。这种不愿意向天地与命运屈服的勇气和意志,就是生命的力量。

“这是卿应得的奖赏。”

胡橘生受宠若惊,向御礼行了一个大礼。

御礼准许她坐近了一些,祂抚摸着小腹,不久就沉浸在了电影的剧情中。

胡橘生心想,福神与凶神,是神明皆有的两面。不仅仅是神明,天下苍生皆有善恶。她作为内政官真正的职责,应该是匡正所侍奉的神明的神道,让祂们成为福泽天下的希望。

御礼想过无数种归墟现在可能的处境,却唯独想不到,这两个家伙之所以至今未归,是因为他们走反了,非但没到达目的地,还越走越远了。

叶海在离开温泉庭院时就用玄门找到了阿宁,当时的阿宁正在鬼鬼祟祟地偷渡,被叶海抓了个正着。

原来阿宁怕被疯神察觉,不敢在断界使用空间之能,两人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进入断界,再步行到疯神所在之处。

于是他们从2月12日走到3月30日,靠着四条腿,硬生生地在断界走了一个半月,终于在阿宁的迷之方向感指引下找到了第一座城镇。

这里的断界毒雾较为稀薄,依稀能看见地平线上连绵的建筑群,大多是尖顶的高塔,塔尖似乎都有个什么雕塑。

叶海脚一软跪倒在沙地上,实在走不动了。阿宁拖着他往前走,坚持了十几米自己也受不了坐下了。

阿宁鼓励道:“再坚持一会啊,也许就快到了。”

“也许?”叶海大字形地倒下了,气若游丝地建议道:“我们还是抓一个代步的吧,好吗?这样下去我们人类的部分怕是撑不到回家啊!”

“不行!”阿宁坚定地拒绝了,“万一抓到疯子的眼线,我们这一个半月就白走了。”

叶海觉得他们这样耗下去很不是办法:“我媳妇一个人看六个娃,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再这么墨迹地走下去,等我们到了,你媳妇恐怕已经被消化掉了,我媳妇和孩子们恐怕也被绑了。”

阿宁也很着急,自嘲地说道:“当个神当成我们这样,也是够可以的了。”

叶海安慰道:“就当是到基层历练了。故事里不都这么说的吗?大神仙来凡间渡劫,经历的越多将来法力越强神阶越高。”

阿宁叹了口气:“那都是扯蛋。我们越混越弱,都快活不下去了……”

叶海:“你以后到我那住吧,在我那吃香的喝辣的,我全包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坦白?要不是你偷偷去找我媳妇,我还以为你是阿宁。”

阿宁怒道:“要不是你把龙婊捡回去,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还没被捅够,竟然还敢去招惹祂!我拖家带口的不比当年,你想死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叶海轻轻踹了他一下:“你除夕夜就把我弄醒了,我初五才把御礼捡回来,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阿宁睁大眼瞪着他:“等你当了爹,你告诉我大过年的能干嘛?为了他们的上学问题,我跑亲戚走关系求人都快把脸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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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世界囚徒

叶海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心想七位最高神混得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世初剩下半个身子被人类囚禁,羲和陨落,帝俊和太一不知所踪。阿宁不得不向人类低头,温饱都成问题,媳妇还被绑走了。御礼为了一个人类绝食几千年自杀,现在半死不活的,肚子里还怀了个小的。

再看看他自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记忆损失了大半,被情敌反噬,凭依体不知所踪,连真名都找不到。也多亏了死亡之息如同小强一般坚韧的存活能力,他的眷属比较争气,他才不至于手中一个筹码都没有。

想不到当年最落魄的他,现在居然是混得最好的一个。

而那五个在他们之后出生的、地位能力和神阶不如他们的,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坐拥一方势力的**ss。

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逃不掉。

叶海安慰道:“跟我混吧,我的眷属别的本事没有,赚钱和藏人倒是很在行。”

“行行行!”阿宁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很担心他的小媳妇,虽然严格来说那是原阿宁喜欢的人,但他的情况和叶海不一样,他并没有分裂过,所以他苏醒后依然是他,并没有多出一个意识来,“先把媳妇救回来再说别的!”

叶海也想早点回家,无奈体力不支,挣扎了好一会才脱离地心引力。

“等我们走到,人间可能就完了。”

阿宁:“我算了下日子,今天可能是3月30,还有四个月呢。”

叶海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人间都要完蛋了你还走什么关系?找个合适的世界全家搬过去啊。”

阿宁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太弱了,创造不了新的玄门通道。”

叶海惊讶道:“你以前开的那些呢?”

阿宁眼神沉了沉:“都被封禁了。”

叶海:“怎么会这样?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空间之神?”

阿宁:“不可能!只有我才能开辟和封禁空间入口。从昆仑封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我什么都没做,入口就被堵上了,连我都打不开。我原本以为是我被龙婊……”

叶海打断道:“等等,别再喊我媳妇那称呼了,祂叫御礼。”

阿宁轻呵一声:“好吧。我原本以为是我被你媳妇抢了以后变弱了,可我恢复后还是打不开。断界封禁的时候,我估摸着可能是祂们想把被抛弃的先民困到灭绝。”

叶海:“难道不是这样?断界本来就是废弃空间和先民的垃圾场,你以前不就是负责清理垃圾的吗?”

阿宁:“可是断界封禁以后,其他空间入口也被堵了,随着我在人间发现的神族越来越多,我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可能性。”

叶海问道:“什么可能性?难不成我们才是垃圾?”

阿宁严肃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被困的不是断界,而是我们!”

叶海愣了,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对神族下手。

“难不成还有别的神族想取缔我们?”

阿宁:“不,我们确实是唯一的神族。也正因为我们是唯一的,所以不务正业的我们被世界抛弃了!”

叶海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苦着脸自嘲道:“我觉得我们还能抢救一下……”

阿宁:“在你媳妇还没有提倡不吃前,一切都好好的。那场内战不就是吃与不吃之间的战争吗?你看看现在那些吃饱喝足的个个混得风生水起,我们这些断粮的到头来都落得什么下场?”

叶海思考了一下:“世初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的?”

阿宁:“从帝俊看上太一开始。”

叶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神族是没有性别的。他以前受到众神排挤,也没人跟他说这些神族的八卦,自然也不知道帝俊劈腿的事情。

叶海:“那羲和岂不是气炸了?”

阿宁扶额:“你是活在龟壳里吗?你忘了我被世初坑的事情了?”

叶海更糊涂了:“劈腿的不是帝俊吗?怎么就扯上羲和了?”

阿宁:“我举个例子。如果你媳妇劈腿了,你是打你媳妇呢?还是打你情敌呢?”

叶海想起自己血淋淋的情感经历,愤愤不平道:“当然是打情敌!”

阿宁:“如果你打不过情敌,情敌还有个相好呢!”

叶海冷笑一声:“放开我媳妇,不然他相好就完了。”

阿宁一拍掌:“这不就是了嘛!”

叶海还是没想明白:“可祂忽悠你杀的不是羲和,是羲和的孩子。”

阿宁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像是能打过羲和的样子吗?”

叶海总算懂了:“这个弯绕得可真够大的,都快把我绕晕了。我们还有救吗?”

阿宁:“有救。世界给了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叶海期待地看着他。

阿宁犹豫了一下,说道:“昆仑比断界的封禁时间要早得多,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开的不是昆仑而是断界吗?”

叶海想了想:“因为断界里有先民,昆仑都死光了?”

阿宁:“我们要恢复的唯一办法就是吞噬足够的泥火。”

叶海:“不够的。你看人间也没有多少猎魔师家族,断界这帮垃圾本来就是因为生产的泥火不够才被抛弃的。”

阿宁解释道:“其实从构成上来说,他们都有产生足够泥火的能力。之所以泥火不足,是因为产生泥火的诱因不足。”

叶海听懂了:“你是说,世界故意阻隔了两界。等两界的文明稳定了,再进行合并?这样两个世界势必会爆发冲突。唯有大量的冲突,才能产生足够的泥火。”

阿宁表示赞同:“我认真观察过我的眷属,他们被逼到走投无路,拼尽全力一搏的时候,才能产生质量和数量都合格的泥火。”

叶海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疯子也想到了这个,才绑了你媳妇诱导我们去见祂?如果是以前的我们,断然是不可能轻易同意这样海吃海喝的,除非受到威胁。”

阿宁:“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叶海捶了捶快要报废的双腿,松了口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玄门过去了?”

阿宁:“不行,万一猜错了呢?而且你可要想好,一旦打起来,你眷属的那些产业又得完蛋,就得像我一样过苦日子了。”

叶海露出“和善”的笑容:“那时候我们也恢复了,想要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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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商为负

阿宁本以为说服叶海得费上一番功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叶海:“我们该怎么做?”

阿宁:“广撒网,多捕鱼。”

叶海诧异道:“难怪你的眷属到处吞并其他家族,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崇高的世界和平。”

阿宁不齿地“呲”了一声,解释道:“正义这种欺骗弱者的东西你居然也信?和平不过是为了更稳定的统治。兔子要是还没长大就自相残杀数量减少,我拿什么去喂狐狸?”

叶海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上一个文明的末期,我过得可惨了。”

他想起那段比现在更不堪的过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时我再一次重生,没有找到合适的身体,只好随便凭依到一个先民身上。不知道怎么地就混成了他们的英雄,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我就被推翻了。”

阿宁无语地看着他:“我大概能想象到他们推翻你的理由……”

叶海:“我卷了一堆财产跑路到御礼祂们选择的新世界,也就是人间。我换了个身体,无意中发现了同样逃难过来的黄仙。”

阿宁点点头:“你还真是走运,他们脑子很好,是先民中的大富豪。他们只崇拜财富,但并没有信仰吧。”

叶海:“我假装不认识并救了他们,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变成了自己的眷属,他们就死心塌地跟着我了,还帮我搬东西。”

阿宁“啧”了一声,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钱的重要呢!”

叶海:“因为你单身啊!我要是没钱没势的话,拿什么去找御礼麻烦?”

阿宁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就茬了气,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祂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没情商的白痴!!!哈哈哈哈……”

叶海拍了拍脸上的沙子,为自己辩解道:“我这不是努力地想祂注意到我嘛!”

阿宁笑得更大声了:“我……我家二娃……哈哈哈……总是欺负人……有一个女孩总被欺负,我就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叶海理直气壮地答道:“喜欢她呗。”

阿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真是白活了这么久,情商就像个两岁的狐狸。”

叶海轻轻揍了他一拳:“那我怎么办?祂又瞧不上我。我也很绝望啊!”

阿宁笑道:“祂要是不喜欢你,昆仑的时候就不会为你生孩子了。”

叶海一惊,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你说什么?”

阿宁收起笑意:“难道龙婊又骗了我?”

叶海震惊地瞪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阿宁回忆道:“祂去你那洗澡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不久,昆仑还没分阵营的时候。”

叶海愣着不说话了。

阿宁怒道:“我就知道龙婊肯定是骗我的,祂以前这么讨厌你,怎么可能和你睡?”

叶海失魂落魄地点点头:“确实不可能。”

阿宁气得都有力气坐起来了,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回去就跟祂摊牌,问问那野种是谁的。这种三手货不值得为祂伤心。”

叶海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坦诚道:“我……我把祂强了……”

阿宁到抽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海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问道:“那孩子呢?生下来了吗?”

阿宁突然就有种站错队的感觉,搓了搓脸让自己内心暴走的马儿稍安勿躁,然后声情并茂地把御礼的悲惨遭遇描述了一遍。

叶海一语不发地听完,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僵滞着。

阿宁决定给他的伤口再撒一把盐:“你知道没有父神润养的孩子,会对母神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所以我路上一直想让你回去,你就是不听我的。”

看叶海还是没有反应,他又劝道:“祂已经因为你流产过一次了,如果这个孩子也没了,你们就真的完了!”

叶海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样猛然站起,拉起阿宁的手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快步向城镇走去。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孩子们交代?我把他们爸妈丢下自己回来了?我可是他们的叔叔!”

阿宁:“这都一个半月了,我们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御礼撑不住的!”

叶海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地说道:“我相信祂!祂不是那种需要依靠我才能活下去的伴侣,祂比你想象的更坚强。祂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我们也不能辜负祂的等待。”

阿宁为叶海的义气感动,也为这一对没有情商的爱侣感到担忧。在证实了御礼为死亡之神所做的一切后,他终于放下了从前的偏见,把御礼划进了自己的这一方。

但他还有一件事感到疑惑:“你们到底是……怎么……睡一块去的?我不是问你怎么强祂的,是问你们是怎么撕破天窗纸的?”

叶海把御礼在羲和泉洗澡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阿宁听完后更疑惑了:“我也有云氅,可我的能看见啊。如果戴上就封闭了五感,谁还戴那玩意啊?为什么御礼会看不见?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叶海这才知道御礼的云氅是有问题的,这再次证实了他对春神的怀疑。

“春神在祂的云氅上做了手脚?”

阿宁:“还不能下定论,你回去好好检查一下那件云氅。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就把春神逮来问问。如果没问题,你就……”

他贼兮兮地看向叶海。

叶海想到某种可能性,唇角上扬:“那我们就多生几个!”

阿宁:“往好处想想。祂要是真不愿意,你那啥的时候祂早就用撼魄把你捅了,还轮得到你捅祂?”

叶海顿时心情大好,连走路都带着风,都快飘起来了。

阿宁突然清了下嗓子,试探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叶海不假思索地答道:“坏消息。”

阿宁:“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叶海露出了狰狞的眼神,僵硬地转过脸来:“好消息呢?”

阿宁指着远方的屋顶上的倒五星:“这可能是死亡眷属的城镇。”

叶海开启感知一搜,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说好的找老婆专业户呢?说好的神级gps呢?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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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北罗阴

阿宁自欺欺人地双手交握,做祈祷状:“全知全能的空间之神啊,请保佑我找到我媳妇吧~”

叶海绝望地看了他一眼,深感选错队友。

阿宁指着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叶海掐着嗓子说道:“勇敢的骑士啊,虔诚的心为你照亮前方的黑暗,真挚的爱为你指引终点的方向。你终将得偿所愿,救回挚爱。”

叶海差点给口水呛到,决定陪他一起演。

他趴在沙地上,向前方颤抖地伸出手,气若游丝地挣扎道:“大地绊住了我的双脚,风儿压垮了我的身躯,骑士在终点前倒下。仁慈的空间之神啊,可否背着我前行?”

阿宁给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轻踹了他一脚:“你没有祭祀神明的羊羔,也没有慰藉天地的美酒,却有健全的双脚和坚定的意志。倒五星的城镇是希望降落的方向,你若继续前行,迷雾的丛林困不住承载风的双翼。”

叶海:“希望你个大头鬼!那是死亡之神差点陨落的方向!”

阿宁不解道:“说好的吃香喝辣呢?你在自己的地盘经历了什么?”

叶海:“这里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把我捧成英雄,又把我当落水狗追着咬的地方。”

阿宁原本对自己的“直觉雷达”很有自信,被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往前走了。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叶海:“当时世道很不好,死亡的信徒开始多起来,和光明圣庭,也就是御礼的信徒对着干。我重生在我的转世也就是我分裂出来的邢玥身上。那倒霉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世都是被灭族的命。”

阿宁:“我觉得你可能被诅咒了……”

叶海:“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去找御礼麻烦了!”

阿宁轻呵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锅都往祂身上甩。”

叶海:“除了祂还有谁会忽悠自己的信徒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阿宁:“你就没有想过也许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信徒只是找个理由打架而已。就像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喜欢吃什么口味是人的问题,跟甜和咸没关系。”

叶海:“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刚好找到了一个可以让祂注意到我的理由。”

阿宁失笑:“后来呢?”

叶海:“死亡大祭司以死亡之神的名义,假传神谕忽悠信徒。我站出来想揭穿他们的谎言,结果……”

阿宁:“结果他们说你是假的?”

叶海无奈地点点头:“我当时力量还没恢复,没法给他们证明我就是本尊,他们就把我当成渎神者宣告了我的罪名,到处追杀我。”

阿宁扶着额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信仰,都是统治者的工具而已,你还真以为他们是信徒?他们要的是精神支柱,是死亡的神威,而不是你这个神本尊!”

他一把拉起了气鼓鼓的叶海,安慰道:“你已经换了一张脸,不会被认出来啦。走走走,我们去瞧瞧被放逐的渎神者们现在怎样了。对了,你的神仆呢?不是还有堕世七印吗?”

叶海被戳到了痛处,一脸吃到酸葡萄的表情:“那个说我是渎神者的死亡大祭司,就是我的神仆!”

阿宁搀扶着叶海一步步地往前走:“他没认出你来?”

叶海伤心道:“认出来了。”

阿宁惊讶道:“他这是造反!”

叶海回忆起小神仆那张阴郁的脸就发愁:“他认为我堕落了,忘记了自己的神职。”

阿宁感慨道:“你的神仆真有个性。往好处想,他至少矜矜业业在干正事。我那个神仆,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先民被放逐后你的神仆去哪了?”

叶海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当初就不该听御礼的,我们想干嘛就干嘛,非得整个事妈出来给自己添堵!”

阿宁心想还好当初听了御礼的,不然世界早就被神族玩坏了:“有人分担我们的神职总是一件好事,当甩手掌柜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呃……我能问个问题吗?”

叶海蔫吧地回应道:“说。”

阿宁停下脚步,仰着脑袋问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叶海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差点又倒了下去。

断界没有光源,这个世界包围在了厚厚的乌云以及重重浓雾之下,但也不是一点都看不见。从乌云上方能透下来一丝半点的光线,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常年处于阴霾的黑夜中。

城镇的上方盘踞着暗红色的血雾,形成了一个狰狞的血色漩涡,如同地狱的入口,无情地吞噬着下方的生命。

“主动献祭?”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重放,点燃了他的愤怒。

他拉起阿宁的手,疯狂地奔跑。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已经走到麻木的双脚,拼尽全力想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这里是第四个被神族遗弃的世界中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罗酆帝国的首都,北罗阴之城。

罗酆帝国主要信仰死亡之神,他们的建筑有着标志性的特色——每个建筑都带有尖塔,且塔顶有倒五星。除了用来引导雷电,还有向死亡之神致敬的意思。

就像第五代文明使用科学来操控运用法则,第四代文明研究出了魔法与炼金术式。

主宰这一代文明的生物,被称为精灵。

他们的身高和人类相仿,拥有相当于人类三倍大的兽瞳和尖尖的长耳朵,平均年龄为三百岁。他们用魔法维持了自己的青春,能一直保持三十岁以下的年轻样貌。

在他们的世界陨落前,魔法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利用到了。

他们在沙漠中建起了风之城堡,风元素支撑了整个城市的运作,让它得以悬浮在空中,可以顺着风向随意移动。

海洋上遍布了大大小小上千个国家,他们的城市会顺着洋流漂移。

占据了主大陆的两个国家,分别信仰着生命之神与死亡之神,从文明诞生一直打到世界陨落,偶尔会有的休战期,也不过是为了休养生息以后再战。

神仆们矜矜业业地在背后操控着精灵们的纷争。为了让神明吃饱饭,祂们亲力亲为,呕心沥血。神明还很不领情,总是蹦出来整些幺蛾子让祂们倍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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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仆联盟

七位最高神的神仆很忙,几乎忙到了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地步。

有这么多的世界,这么多的文明,负责执掌堕世七印的神仆却只有七个。

神明创造祂们的时候,给祂们植入了一道无法违背的本能——辅佐神明监管世界。神明为了让祂们更完美,还给祂们铸造了精力无限、不会感到疲倦的身体。

于是这七个免费劳动力,从出生开始就在没日没夜地工作。

就连神族为了各自的私欲,在昆仑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祂们依然在心无旁贷地履行本职工作。比起任性妄为的神族,被祂们创造的神仆更像神明。

劳苦命的秘书们在甩手老板们自相残杀到灭族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神仆们聚集到了一起,祂们都对自己的幺蛾子主人倍感头疼。为了避免这群闲得蛋疼没事找事的主人们重生后,捅出更多难以收拾的漏子,祂们做出了一个“理性”的决定。

于是,“神仆联盟”诞生了。

神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万千世界里找出自己的主人,并把这群幺蛾子小心地存放在同一个世界,这样就能把祂们可能造成的破坏降低到最小。

收拾一个烂摊子,总比收拾很多个要省力得多!

然而祂们很快就发现了更头疼的问题。

重生后的神族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不得消停,忽悠着自己的信徒争斗不休。终于,这个倒霉的世界灭亡了。

不同于大荒是神族有目的地清洗后,丢弃在空间垃圾场断界,第二个被毁掉的文明是因为自相残杀而把星球毁掉的。

再一次把自己作死到全军覆没的神族让神仆们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祂们一边清理着倒霉的第二代文明,一边寻找失散重生到各个世界的神族。

等第三个世界也陨落的时候,祂们再次聚集在一处。这一回,祂们决定亲自干预,趁着神族还弱小的时候,先占据世界的主动权。

祂们称这个计划为——“神族养成计划”!

然而祂们依旧低估了神族的作死能力,第四代炮灰文明陨落前,神族逃跑了!

他们在正向断界陨落的第四代文明与神族逃亡的世界之间打通了一个空间出口,导致断界间接地和人间有了一个合不上的缺口。而断界会吞噬其他世界的特性,让第五代文明开始缓慢地向断界倾斜,直到一千多年前,倾斜突然被终止。

神仆们终于被疯狂作死的主人们逼疯了,祂们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神族重生后一世比一世作,这群走到哪就祸害到哪,天天不务正业的神族,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然而七位最高神在创造祂们的时候,给祂们设下了三条基本法则。

第一,神仆不能杀死神族。哪怕神族的内斗再严重,哪怕神仆会听从主人的指示去伤害敌对的神族,但神族还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创造物杀死神族。

第二,神仆不能伤害自己。指望着神仆像永动机一样工作的神族,怎么可能轻易让祂们解脱?

第三,神仆必须听从主人的神谕,除非和祂们的神职本能相冲突。

这个“除非”是在生命之神的强烈要求下被加上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除非”,给了神仆们反抗神族不合理命令的可能。

三条基本原则和一条不可违抗的本能,构成了神仆的神识核心,辅助神族执行“神职”。

所以祂们哪怕对神族失望至极,也不可能痛下杀手,于是祂们想出了“神族圈养计划”。

可就在一个多月前,祂们“圈养”的神族跳出了“围栏”,跑到断界来了。

神荼和郁垒在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去把祂们绑回来,可祂们一旦现身,就会暴露祂们以下犯上的计划。

神荼一脸阴郁地看着空间镜中狂奔的二人,无奈地嘀咕道:“我们要赶在祂们再戳出一个洞前动手,断界暂时装不下更多东西了。”

郁垒寒着一张脸,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通知其他几位尽快把以前的垃圾清理了,给新垃圾腾出位置。”

神荼叹了口气,脸色更阴郁了:“那位绑了空间之神的心头肉,这个问题不解决,祂们是不会回去的。”

郁垒冷声答道:“那位倚仗的,是前几代的垃圾。如果垃圾没了,看祂还能如何?”

神荼垂下眼,低语道:“那位可精明得很,知道躲在断界韬光养晦。”

郁垒提醒道:“祂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神荼忧郁地自言自语道:“如果主人们察觉到我们干了什么,联合起来反抗,我们或许会被处死。”

郁垒闭上眼,冷冷地回答道:“从哪来,回哪去,不好吗?天有阴晴,海有潮汐,你我却如永不落下的太阳。直到我们死去,都不会有一刻喘息。”

神荼摇摇头。祂们的生命就像永不停息的钟,日复一日地转动齿轮,就连活着的意义都被设定好了。就算如此,懈怠和死亡都是不被允许的。

“羚羊日复一日的奔跑,却不能停下。花会枯萎,却不得不年复一年地盛开。这天下的万物,谁不是被自己的天职驱使,重复着无趣的生命呢?你我不过是活得久些,干得多些罢了。”

郁垒冷声道:“既然无趣,何须继续?”

神荼转过头,伸出纤细的手,碰触那座仿佛亿万年都不会融化的冰山。浓烈的死亡之息刺痛了郁垒,可祂并没有躲开。

神荼难得露出了一丝暖意:“我碰触你的时候,你觉得快乐吗?”

郁垒睁开眼,生命之神在创造祂的时候,可没有加入这种抖的设定,但神荼却说:“我觉得你是快乐的。”

见郁垒没有反抗,祂靠坐得更近了些,直到整个身子贴在了郁垒身上。

两种相悖的气息都处于全盛的状态,相互撕咬着对方。神荼疼得哆嗦,郁垒虽然面无表情,却也着实难受,可祂们谁也没有把对方推开。

过了许久,神荼阴郁地说道:“真奇怪,明明我的主人如此讨厌对方,相互折磨了一世又一世,我们却相处得挺好。”

郁垒答道:“因为祂们相爱。祂们好不了多久又会分开,这是法则,是规律。生与死,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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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越界

神荼的眼神更阴郁了:“如果祂们战胜了本能呢?”

郁垒冷声道:“不可能。”

神荼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郁垒推倒了,骑在祂的身上,阴郁地看着祂。

郁垒与祂对视许久,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试试?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神荼答道:“我只想知道,祂们为什么会为了这种没有道理的东西,永无止境地互相折磨对方。”

郁垒没有回答,安静地打量着沉着一张脸的神荼。

祂常常会想,为什么神荼总有发不完的愁?那双漂亮的眉永远向两边垂着,眼睛里只有失望和落寞。仿佛永远也不会快乐,也找不到任何能让祂感到快乐的事情。

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黑色短发,长长的刘海零碎地遮住了祂阴郁的眉眼。背后留有一撮长发,垂到腰上,像一条黑色的小尾巴。

最后出生的神荼,分得的构成材料不多,都是其他六位用剩的边角料,所以神荼生得比其他神仆都矮小纤细。

“你想要我做什么?”郁垒问道。

神荼垂着眼,低声道:“试试主人们总想做的事。”

郁垒看着神荼也不关心自己到底同不同意,就自顾自地脱下了外氅,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主仆两神有一个相同点,就是只考虑自己,亿万年过去了也没有一丁点改变,也许这就是死亡与生俱来的蛮横本性。

生命与生俱来的包容力让郁垒选择了顺从,祂一个翻身把神荼压在身下。身为生命之神的神仆,祂比神荼更了解该做什么。

“如果这能给你带来快乐。”郁垒冰冷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无奈。

郁垒很有技巧地撩拨着祂,可是神荼还是疼得眼泪直流。

祂不解地呢喃道:“祂们不觉得疼吗?”

“必然是很疼的。”郁垒答道,“你要是找其他神仆尝试,就不用遭这罪。为何选择了我?”

神荼抽着气,呢喃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我们的主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对方?”

郁垒不再问了,因为祂发现,神荼紧皱的双眉似乎舒缓了一些,逐渐迷离的纯黑色双瞳,就像璀璨的宝石一样吸引着祂。

祂忍不住亲吻了宝石。神荼愣了一下,因为眼睛不是能带给祂愉悦的器官,郁垒的这个动作,是毫无意义的。可祂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这大概就是快乐了。”神荼喃喃自语道。

郁垒心领神会,亲吻了祂更多的地方。神荼闭上眼睛感受着,渐渐地,好像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祂问自己,如果换作别的神仆,祂还会感到快乐吗?答案是否定的,祂甚至不愿意让郁垒以外的任何存在碰触,哪怕对方是神族。

在祂思考之时,郁垒已经周游列国归来,悬停在祂的唇角上方犹豫不决。

神荼无意识地抬起头,张开小嘴,咬住了郁垒的唇。

那一瞬间,仿佛打开了名为“疯狂”的开关,神荼被纯粹的生命之息咬住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它们像水蛭渴望鲜血一样汲取着祂的死亡之息,再把生命之息吐入。

神荼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就像被放入硫酸的玫瑰。

祂终于知道为什么生命之神明明比死亡之神恢复得好,却一直被死亡之神压制着。原来主动的一方,真的占尽优势。被动的一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祂用仅存的一丝神识努力思考着。既然处境会如此不利,为何生命之神还愿意雌伏在下呢?为何自己会把主动权交给郁垒呢?只是因为自己体型较为弱小吗?

当祂看见郁垒眼里融化的冰山时,祂突然明白了。

因为祂更在乎郁垒,所以选择用卑微的退让来换祂眼里一瞬间的温柔。

看着生死两位神明一路纠结的祂,比总在失忆的当事人更明白,这段孽缘一直无法走到最后的原因,是死亡自私的本能。

死亡之神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值得被爱的优点,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一丁点伤害都会让祂退后,一丁点怀疑都会让祂转身离去,一丁点刺激都会让祂以更极端的方式反击。

祂的自尊心,薄得就像一层纸,一捅就破。

比死亡之神更理智的神荼在明白了这一点后,决心不要走主人的冤枉路。

祂伸出双手,搂紧了郁垒的肩膀,在祂的耳边低语道:“喜欢吗?”

郁垒答道:“如果这能给你带来快乐。”

神荼:“我很诧异法则允许我们这么做。”

郁垒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用手臂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神荼说道:“也许生死交融才是顺应天道的事情。”

神荼抬头看向空间镜,奔跑中的叶海看上去确实好了一些。

祂皱起眉:“我一直想不明白祂送进生命之神体内的能量都去了哪里,竟然是从你身上还回来。”

郁垒把祂的脸拧回来看着自己,现在祂们有充分的理由继续了。

愤怒的叶海还以为体内突然增加的能量是源自于北罗阴先民的主动献祭,气得眼角都红了。

阿宁被他拉着跑了一段,也察觉到了叶海的变化,反手一扯强拉着叶海停了下来。

街上正在向皇宫涌去的死亡精灵们发现了闯入者,阿宁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就扛起挣扎的叶海钻进了小巷里。

“放开我!”叶海怒吼道。

阿宁把他顶在墙角,一脸严肃地瞪着他问道:“他们已经被放逐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还不如让他们早点解脱。”

叶海努力地想推开他,眼里透着痛苦:“我无法回应他们,这样无意义的献祭有何意义?”

阿宁安抚道:“只要他们觉得有意义,这就是有意义的。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希望,你不能连他们最后一根稻草也剥夺了。”

叶海怒道:“那根稻草是假的!”

阿宁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呢?你的神仆没有错。信徒们渴望的并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信仰本身!”

叶海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希望之后是失望,失望之后是绝望。”

阿宁叹了口气:“我以前调查过,断界里已经没有生命眷属和信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海:“御礼抛弃他们后,没有新生命降生?”

阿宁点点头:“你能想象到,全世界没有任何生命降生时,是何等的炼狱吗?祂的信徒们为了怀上孩子…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事都做遍了。相比之下,死亡信徒已经算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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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伪善凶神

叶海能想象到把礼法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生命信徒们,在那种状况下,天国沦为炼狱的情景。

阿宁揉了揉叶海柔软的黑发,无奈道:“如果人间和断界打起来,也会沦为炼狱。你要迈过心里那道坎,众生的痛苦,是世界的口粮,是世界赖以生存的根基。”

叶海不语,寒着一张脸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宁劝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总结得很好,就连神族也是刍狗之一。收起你的仁慈吧,那只会让世界万劫不复。”

叶海垂下眼:“我们是神明?只能带来痛苦的神明,算什么神明?”

“在十万只羚羊中牺牲一千头喂狮子,能避免草场被吞噬殆尽,为下一代留下生机。这个道理,我以为路上的时候你就懂了。”阿宁摊开手,“我以前总觉得疯子太疯狂,到头来我不得不承认,祂也许是我们当中活得最清醒的一个!”

叶海抬起头:“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徒去死吗?”

阿宁指着叶海的心口:“你变强了,这是事实。”

叶海突然勾起唇角,问道:“其实弟妹根本没被抓对吗?”

阿宁愣了一下,倒退了一步。

叶海站起来,抓着阿宁的衣领,直视他的眼底:“你其实是疯子的说客对吗?”

阿宁没有回答。

叶海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阿宁上前一步,把他压回墙上,解释道:“你错了,我不是疯子的说客。”

叶海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听你解释。”

阿宁本以为叶海至少要再扭捏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冷静了。准备好的挽回之词竟然没派上用场,情绪一时间没转过来,突然就摆着两只手夸张地喊道:“不,我不听我不听~”

叶海白了他一眼,气氛缓和了一些:“这是我的台词。你赶紧解释。”

阿宁怕他听完后暴走,顶着他的额头压到墙上,才鼓起勇气说道:“其实,疯子那套理论是从我这听去的。”

叶海在动手边缘徘徊,狞笑着摩拳擦掌:“原来我家小子就是被你忽悠疯的?”

“不不不……”阿宁赶紧解释,“祂听完上半部分就跑了,我自顾自地说完下半部分,一回头,祂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叶海怒道:“可你刚才想忽悠我的,不就是疯子那一套吗?”

阿宁抓着他的两只手压回墙上:“对,所以我才说祂是我们当中最清醒的一个。这些先民已经被抛弃了,断界是个什么空间你还不明白吗?他们现在活着就是为了等死。与其让他们没有意义地死去,不如让他们做着美梦死去。”

叶海指着天空,气得眼角发红:“这哪里是美梦?分明就是噩梦!”

阿宁忍无可忍把他扔了出去:“你还没听懂吗?你的信徒,因为你,生不如死,而你却为了满足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同情心,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活下去!”

他指着外面街上双目无神地向皇宫走去的精灵,对着叶海大声吼道:“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了?第四代被丢进来多久,他们就活了多久。因为你不肯放手,他们就只能一直这样煎熬着。你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解脱?”

叶海想到刚才街上看到的精灵,他们的眼眶凹陷,双眼无神,皮肤干枯脱落,就连身上的肉都干涸了,可他们就是无法死去,如游魂一般在这里徘徊。哪怕他们逃出北罗阴,死在别的地方,也会在这个城市里被重塑。

阿宁:“让我猜猜,你当年跑去人间前在这里干了什么好事?为了阻止那个追着你喂饭的神仆,我记得祂好像叫神荼?对,神荼。你为了阻止他杀死你的信徒,在这里设下了不死法则,让这里所有精灵都无法死去?”

叶海不语,算是默认了。

阿宁长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那自我陶醉的同情心?你带来的根本不是福泽,是梦魇啊!”

叶海总算想起了小六第一世的身份,低语道:“这里有邢玥的师父,朋友,和爱人。”

看到叶海总算冷静了些,阿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无奈地说:“那我们去看看,你所庇护的那些精灵,现在都怎么样了。”

北罗阴很大,举行主动献祭的地方在城中心皇宫处。

他们在路上看准了一只蝠翼,确定没有问题,就喂了一块肉骑了上去。

蝠翼驮着他们向皇宫飞去,路上途经了邢玥以前的家,可惜早已沦为一片废墟,只留下了爆破后留下的深坑。

阿宁看着那个足球场大小的坑,问道:“黑炎?”

叶海点点头,承认道:“当年我们被邻国压着打,我就教他们怎么用死亡之息做出黑炎。”

阿宁唏嘘不已:“结果御礼为了反击,教生命圣殿制作炽炎。这代文明就是被你们两个搅屎棍毁掉的。”

叶海也觉得很自责,第四代的毁灭确实跟他和御礼之间的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破碎的黑色球体:“这里是以前关押小六的地方。”

“小六?”阿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叶海提醒道:“就是邢玥喜欢的人。”

他这么一说阿宁才注意道,叶海好像少了点什么:“你体内的邢玥到哪里去了?”

叶海:“邢玥和真正的叶海融合了,叶海是叶家先祖的转世,他竟然敢反噬我,我来找你之前把邢玥分离出去,塞到了另外一个身体里。”

阿宁惊讶道:“你还有备用的?”

叶海失笑:“当然没有,所以我临时找了个替死鬼。”

蝠翼的飞行速度很快,不一会他们就落在了皇宫塔顶。这种细圆锥形的塔顶根本无法站人,所以蝠翼停在了倒五星上。

北罗阴的皇宫由十二座高塔构成,中间包裹着一块占地面积很广的圆形广场。

和生命圣殿的祭坛不同,死亡祭坛是露天建筑。祭坛的中央是永不熄灭的黑炎,周围由小到大环绕着二十颗启灵石。

此时精灵们正环绕在黑炎边,听着他们的大祭司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叶海就算听不见也可以想象到那些忽悠的说辞。

什么走入这黑炎就能投入死亡之神的怀抱,什么死后能到达没有痛苦只有幸福的乐园,什么只要手牵手走进黑炎,下辈子就能再做夫妻,都是扯蛋。

如果真这么神奇,他早跳进去了。梦里啥都有,这群人都活在梦里。

而且黑炎根本不能破解他们的不死烙印,他们会在黑炎中饱受煎熬地死去,不久后就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被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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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之将至

叶海瞪大双眼聚精会神地试图看清死亡祭坛边的精灵们。大祭司转过头来的时候,他愣住了。

阿宁察觉到他的异样,捋了捋他被风吹乱的短发。

“找到了吗?”

叶海沉着脸点点头,一语不发。

阿宁看他这表情就猜到了结果,问道:“失望吗?”

叶海没有回答,回忆起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开心的那段日子。邢玥的师父,就和叶海的父母一样,对他极好。他们的世界观多多少少都影响了邢玥的成长,顺带着也影响了死亡之神。

“神荼应该不在这里了,师父成为了大祭司。”

阿宁说出他的猜测:“就是因为他,你才如此反感主动献祭对吧?”

叶海点点头:“师父说,死后就真的死了,没有什么怀抱,没有什么乐园,更没有什么下辈子。我们活着是为了无愧于我们的诞生,要努力地相爱,努力地追逐梦想,努力地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大人。”

他看着喋喋不休的大祭司,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是唯一一个对我说,死亡之神不是带来死亡的神明,而是阻止死亡的仁慈之神。”

阿宁看懂了他的悲伤,他的师父抛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信仰,他还让死亡之神失去了最后的自信。

叶海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以为我在那一世可以逆天改命,抛弃我凶神的天命,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我还是那个带来不幸的污秽之神。”

阿宁安慰道:“这可能是你最风光的一辈子了。大半个星球的人成为了你的信徒,到底谁才是笑话?”

叶海深吸一口气,终于肯面对现实。他承认道:“你说得对。他们信仰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他们心中的神。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定义了神的神性,杜撰了神的过往,编写了信徒的教条,执行着根本不存在的神谕。”

阿宁松了口气:“所以你根本无需自责,他们的死与活,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天道给我们赋予的使命,也许就是我们给信徒提供神威,信徒给我们提供泥火,这种简单粗暴的互利互惠关系。”

叶海想到了叶答。失去魂体的小家伙,余生都要当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可是因为有太多活着的人不想他死,他不得不那样半死不活地躺在iu,身上插满了管子,大小便失禁,毫无尊严地被随意摆弄。

北罗阴里的这些精灵,和叶答的遭遇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慰藉活人,让死人无法安息。感动了自己,伤害了别人!这就是他干的“好事”!

阿宁往他的伤口上撒了最后一把盐:“把你的师父逼到相反的路上,这些日子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叶海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化身为归墟之主,飞向天空中翻滚的血色漩涡。

高度凝聚的泥火瞬间涌入他的身体,灌溉润养了他枯竭的神威。

地上的精灵们纷纷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颤抖着。在他们不断进行主动献祭,一遍又一遍经历了痛苦死去和毫无意义的重生,祈祷了无数个岁月之后,死亡之神终于降临了。

他们感激地赞美着、跪拜着,祈求神明拯救他们的家园,解开他们的诅咒。

死亡之神在天空中睁开了赤红之眼,一滴掺着神血的泪落下,撞击到地面的时候激荡出无声的巨大涟漪。

精灵们的眼中露出希望和幸福的光,在死亡之神赐予的幻境中享受最后的快乐。他们的身躯渐渐瓦解,泥火如千万盏天灯升向天空,融入到死亡之神的体内。

死亡之神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师父的泥火,他看到了师父在他离开后痛苦不堪日夜煎熬的记忆,也看到了师父向往的甜美梦境。

梦里有年轻的邢玥,还有他的其他徒弟们,他们在世纪塔的最顶层,了望着宏伟的北罗阴,畅谈着梦想,计划着这个国家和世界的未来。

直到地上最后一颗泥火被吸收殆尽,他都没有从师父的梦中离开。

似乎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阿宁从虚空石戒指中取出御礼给的最后一颗生命之果。确定了终点,设定了时间,生命之果从他的手中飞出,准确无误地打中了陷入沉睡的死亡之神。

美梦中的北罗阴被突如其来的炽炎毁灭了,死亡之神从梦中惊醒,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生命之果。记忆一点一点复苏,他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珍贵的果实,看向遥远屋顶上的阿宁。

“早安,我的兄弟。”阿宁无奈地笑笑。

死亡之神飘向屋顶落下,化回了叶海的模样,把果实还给阿宁。

“如果能一直做着幸福的美梦该多好啊。没有痛苦,没有失去,没有得不到,一切都是美好的,合心意的。”

阿宁不屑地笑笑:“这不就是御礼小傻瓜做的事吗?怎么?你也想找个地方自欺欺人地睡一辈子?”

“当然不。”叶海擦干脸上的泪痕,“我已经活在有祂的美梦里了,我快当爹了。”

他看向阿宁:“你媳妇到底有没有被抓?我们能回家了吗?”

阿宁无奈道:“是真的被抓了,不骗你。”

叶海看着一旁蹲着的蝠翼,才想起这里漏了一只。

蝠翼歪着脑袋咕咕咕地叫,像只鸡一样。这是罗酆帝国主要的出行坐骑,类似于人类世界的出租车。蝠翼的搭乘费用不高,只要给它们一些吃的,它们吃饱了就愿意驮着你飞到天涯海角。

阿宁摸摸它的脑袋,它乖巧地咕咕咕。

“这只就算了吧,你的福泽似乎没分给它,它是正常的,也许当时它不在北罗阴。”

叶海心想也有这个可能。北罗阴是蝠翼的大本营,但是大部分的蝠翼都在通往外地的路上往返,只有部分扎根于此,负责城内交通。这一只蝠翼的肌肉很结实,明显是跑长途的。

阿宁从虚空石戒指里掏出来一大块猪肉喂给蝠翼,两人赶紧爬了上去,皆感觉世界瞬间美好了。总算告别步行时代,走上神生巅峰,简直不能更爽。

蝠翼向着阿宁指的方向展开双翼,一个振翅就冲上了云霄。两人觉得像坐过山车一般过瘾,头发都被吹直了。

阿宁第一次坐长途“飞机”有点紧张,他倒不是怕摔下去,而是发愁一个长途旅行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它会定期降落让我们上厕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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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虚空崩塌

叶海想起自己的同生誓约,让他可以使用御礼的部分能力,例如神往界。

一连上就听见蝠翼在自言自语。

“哎,今天这两个客人好重啊。那么一小坨肉,就想打发小弟飞长途?一会找个地方把他们扔下去吧。”

阿宁赶紧从虚空石里掏出一根九毛钱一斤的胡萝卜塞给它,然而蝠翼马上吐了出来。

“什么玩意?居然想用草根打发小弟?还有没有一点诚信!就前面吧,飞过这个平原就下客。”

阿宁只好忍痛从虚空石里掏出一块猪肉喂它。为了出这趟远门,他几乎用光了全部存款。

“啊,好难吃啊,这是什么玩意。算了,看在续费的份上再载他们一程吧。”

阿宁看了看虚空石里所剩无几的存粮,又打量了一下肉多肥美的蝠翼,心生恶念。

叶海看出了他的想法,赶忙用眼神阻止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表示再也走不动了。

阿宁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看着叶海,右手对着蝠翼作抓取状。

叶海看懂了,他确实想过收个坐骑当眷属。断界里他的信徒已经不多了,北罗阴里的精灵或许是最后还活着的一批,已经吃到了肚子里。要是放过这只蝠翼,想到接下来的路还得靠两条腿,他就浑身无力。

然而这只蝠翼怕是个傻子。刚才在屋顶的时候,明明它也看到了自己的真身,为何毫无反应。难道……

神往界里又传来了蝠翼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个黑色的客人明明会飞,为什么还要上来,难不成是来讹小弟的?”

叶海恍然大悟。蝠翼不是第四代文明的生物,它们和三眼兔一样是来自第二代被遗弃的文明,“神造”。他向阿宁竖起两根手指,阿宁点点头表示赞同。

叶海突然想起一个一直没重视的问题。他把蝠翼踢出神往界,只留下阿宁。

“你有没有发现,进入北罗阴之后我们能想起的事情变多了?”

阿宁纠正道:“不,是在进入北罗阴之前。”

叶海:“我还以为是北罗阴激发了我的记忆,看来是有别的诱因,你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阿宁回忆道:“我们每一次力竭沉睡,再次清醒时,都会损失一部分记忆。唯一的例外,就是世界堕落之前。你还记得你逃难前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吗?”

叶海实在记不清这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精灵的时间计法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想了好一会他才犹豫地说道:“好像是第五月升起的时候。”

阿宁:“哦对,你已经把邢玥剥离了,自然不能再用时间之神的同步计量。”

叶海点点头。

阿宁倒是可以用空间计法倒推,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好一会才推算完成。

“基本约等于,说明人间就快撑不住了。”

叶海惊讶道:“为什么?这不可能。我们刚过去的时候整过一波清洗,把消耗世界‘资源’的品种几乎杀光了,只留下了部分优质的血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蛋?”

阿宁说出自己的推论:“我怀疑,当初神族离开的时候,捅的那个空间出口把断界也连上了。”

叶海想不明白,问道:“那是连接第四代和人间的通道,怎么会和断界扯上关系?”

阿宁解释道:“救赎五乐只能抵抗五次堕世七印。当时御礼提议创造五乐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给众生真正的活路。如果神族或神仆在五次冷静期后依然执意要毁掉世界,第六印启动的时候,被放逐的文明世界就和断界相连了。”

叶海:“你的意思是,前五印是警告,第六第七印是堕落前的神罚?神族打通空间通道的时候,第四代已经和断界相连,所以间接地把人间也连上了?”

阿宁比了个“机智”的手势。

叶海露出担忧的眼神。

阿宁知道他是在担心叶景然夫妇,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等我们的力量恢复,才有可能阻止一切。”

叶海想起自己在北罗阴做的事就很难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屠戮自己的信徒,还未能从自责中缓过神来。

在他们飞向疯神所在之处时,小六一伙人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身心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昨天下午,3月29日4点54分,边境观察办对内发布了最顶级的红色预警信号,孩子们坐在运输车里听导师讲解了目前的情况。

在东西方的宗教中,都有关于神族灭世的一些描述,这些文献或传说作为对人类未来的预警被流传下来。

当中的描述都是经过“暗喻”处理过的。例如“当七位天使吹响七只沾染神光的号角,七个审判将降临于世上。”,在猎魔师编撰者不明的古文献《离染》中,有着更详细的记载。

天空中响起的号角声,并非真正的号角,而是虚空崩塌产生的灵频震颤,普通人是听不见的。

学生们已在陆明老师的课上学到了关于“虚空”的概念,指的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隙。魔之所以可以从任何地方被召唤出来,就是因为“虚空”是一种无形的空间,覆盖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是半神使用的“玄门”还是陆家开辟的“天路”,都是利用“虚空”无缝连接原理的高阶空间术式。

传说中提到的“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冰雹和火焰带着血色掷向地上。土地和树木毁灭了三分之一,一切青草都被烧光。”,指的不是冰雹和火焰,而是不稳定的虚空塌陷而产生了连通人间与断界的临时缺口,导致大量的魔涌入人间。

“三分之一”是《离染》中预估的结果,意味着在这场抵抗神罚的反击中,大约会有三分之一的生命遭到毁灭。

当孩子们从导师们的口中听到,神罚有七个,用来抵抗的一次性术式却只有五个时,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徐本治:“只有两位af四阶的猎魔师合作才能完整释放救赎五乐,施术者会在术式启动时灰飞烟灭。整个人类世界里,只有五位af四阶的猎魔师,所以……并不是五次,我们最多只能反击两次!”

陆天择扫视了一眼震惊的孩子们,平淡地补充道:“就算把剩下的那个四阶和所有的三阶都算上,所有施术者的命也只能堆出第三次反击,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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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界线分流

不同于其他陷入慌乱的孩子们,胡逻伯冷静地问道:“af四阶对应的是l十五品,世界上达到十五品的应该不止五个呀。”

徐本治摇摇头:“lereneleel指的是人体对法则之力的耐受水平,代表着我们的身体能承受的上限。超过这个上限,就会遭到反噬而受伤甚至死亡。而aianfunan是猎魔师解锁的血统能力,两者并不对等。”

陆天择觉得这群孩子应该都玩游戏,补充道:“你们可以把l想象成游戏里的角色等级,升到15级不等于就能解锁该等级的技能。”

徐本治表示赞同:“af每一阶都有不同的解锁方式,每个猎魔师不同的血统和其他因素,导致了解锁方式都有一定差异。世界上能达到十五品甚至以上水平的猎魔师确实不止五个,可是能解锁af四阶的只有五人。”

孩子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了,胡逻伯猜测道:“救赎五乐是af五阶的术式?”

“对。”徐本治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对这个冷静的孩子刮目相看,“所以就算是af四阶的猎魔师,也无法承受这个术式。”

胡逻伯又问道:“除了人类,魔和半神可以使用救赎五乐吗?例如生命之神的直系眷属合邕,我们能找祂帮忙吗?”

“不可以。”徐本治遗憾地说,“只有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生物才能使用。”

胡逻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为什么?”

“堕世七印和救赎五乐的原理,可以想象成一个天平。”徐本治用左手托起射日,右手举高,“堕世第一印启动时,神把世界的一部分放在了左边,因为世界很重,所以它会缓缓坠落,并且每一印都会在左边放入更多的部分,直到第七印结束。当左边坠落到底的时候,世界就完蛋了。”

他又用右手托起雷鸣,两手的高度逐渐持平。

“右边是我们释放的救赎五乐,它能把左边的世界升回到正常水平。”

胡逻伯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救赎五乐是把我们世界的一部分,移动到天平的右边,所以必须得是我们的世界产生的重量?”

徐本治点点头:“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自己。”

胡逻伯恍然大悟,抓着徐本治激动道:“是不是只要我们在这仅有的两次机会里,把左右的重量平衡了,我们就有救了?五乐并不是单独计算的,而是叠加的?”

徐本治拍了拍胡逻伯揪着自己的小手,觉得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真是个可塑之才,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通往af高阶的两个关键因素,一个是靠l提升的“运算能力”,另一个就是会影响af的“理解能力”。胡逻伯在这两点上都有着很出色的表现,只要再给他几年的成长时间,绝对能成为边境观察办新一代的核心战斗力。

他鼓励道:“对!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这种叠加操作,在《离染》里,被称为世界线分流。”

胡逻伯激动地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徐本治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孩子,眼神坚毅地说道:“救赎五乐是一张阻止灭世的门票,世界线分流所产生的‘重量’,靠的并不是释放救赎五乐的两位施术者,而是我们!”

小六期待地看着他,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徐本治:“尽可能地创造出更多的‘奇迹之种’。”

孩子们露出疑惑的眼神,徐本治解释道:“《离染》中记载,当我们拼尽全力,创造奇迹的时候,能产生出一种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正是托起世界所需的‘筹码’。”

陆天择总结道:“堕世七印的降临所带来的灾难,给了我们产生大量奇迹之种的契机。记住!我们只有两次机会!”

徐本治看着眼神逐渐坚毅的孩子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们还有时间给亲友打最后一个电话,这也许会是你们生命中最后一通电话。”

孩子们纷纷掏出手机,打给同样被送往前线的家长们,以及他们的朋友恋人和兄弟姐妹们。

唯有胡逻伯是个例外,他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正在打电话给爸爸妈妈的裴炼,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安静地坐着。

徐本治以为他没有带手机,把自己的递给他,胡逻伯却拒绝了。

“我们都会活着回去。我相信他们,也相信自己。我会保护好裴炼,爸爸也会保护好妈妈!”

徐本治看着目光坚定的胡逻伯,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心里祈祷这孩子能平安地活到最后。

小六很担心爸爸妈妈,可是他们的电话都关机了,或许已经进入战场。她又拨打了裴岁的电话。

“小六?”

当低哑而平稳的嗓音在电话中响起时,小六的眼眶都红了,准备了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是明白了她的不安,裴岁安慰道:“六六大顺。”

小六带着哭腔回答道:“岁岁平安。”

隔着电话,小六似乎感觉到电话那头的裴岁笑了。

一滴眼泪突然跌落在她的大腿上。

她握紧了小拳头,身旁依偎在一起的胡逻伯和裴炼让她很羡慕。如果此刻裴岁也在她身边,她一定也会像裴炼一样露出无所畏惧的眼神。

她怕,怕裴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永远离开她。

“你……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裴岁看了眼第二组的导师安然,她正在给孩子们发红景天和高原安。虽然体质达到l五品就能不受高原反应影响,但考虑到还有年龄较小的孩子,出发前补给科还是迅速地给他们准备了药品。

安然的能力让她能听见极微小的声音,自然听到了小六的问题。她微笑着向裴岁点了点头,裴岁这才回答道:“我们要去世界的屋脊。”

小六惊讶道:“藏区?”

裴岁:“嗯。我们快到了。”

小六更惊讶了,问道:“天路有这么快?从总部过去要跨越大半个国家啊!”

裴岁:“边境观察办解锁了最顶级的天路,还在运输车上装了光影屏障的术式,开过去只要半小时。等这边完事,我们可能还要去支援东南亚的灾区。”

小六:“翻山过去?”

裴岁:“对。你们完事后会与我们汇合,乘坐你们导师的影骸,一起飞过去。”

小六震惊得小嘴巴都张大了,瞪大眼看着徐本治。

“所以,”裴岁鼓励道,“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不知道为什么,小六突然就想到海哥哥对她说的那句“你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而出生的!他在未来等你!”

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她哭着说道:“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我一定会去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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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罗刹出巡

挂掉电话的时候,安然老师已经监督孩子们吃完了药。

她很心疼这些集训才两天就被拉上战场的孩子们,也很清楚就算他们都很优秀,可毕竟还是孩子,能力和作战意识都不足,这次的任务一定会有死伤。

在出生率极低的猎魔师世界里,每家的孩子都是宝贝。不管死的是哪家的孩子,对家人来说都是噩耗,对家族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一想到这些还没长成的小苗苗们被拔苗助长至此,安然就很难过。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忍,她的副官陆吉打了个响指,让她回过神来。

“今天中午你休息的时候,我已经鉴定了他们的能力,给他们分了组。你可不要小瞧他们,一会让你大开眼界。”陆吉对着裴岁一抬下巴,“喏,看看这个,绝对不亚于北辰当年。”

安然笑着点点头,裴岁有多强,她是见识过的。当时听说神图三家下一代的家主被分到第二组时,她都愣了。

虽然神图三家的人数相对于其他大家族来说要少很多,却在国内外的猎魔师中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且不说他们的家主拥有能突破人类寿命极限的“长生咒”,光是神图就让所有家族都羡慕不已,那是唯一一个无视释放者l等级的神级术式。

哪怕是刚刚开窍的孩子,也能合力放出相当于其他家族af四阶的能力。小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在研究院破解空间迷宫的影像震惊了整个边境观察办,也在猎魔师家族中掀起了一阵风浪。

而不满十六岁就已经八品的裴岁,更是让老一辈倍感压力。虽说95后出生的孩子们体内都携带了x阳性,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种未知成分除了能抵抗十阶的断界毒雾,还能让孩子们飞速成长。

x阳性带来的血统提升,解决了导致家族分裂的最根本原因。这一代的孩子们,有希望重现先代鼎盛时期的能力。这一点,已经被小六用完整的神图证明了。

从2月12日测量品级至今,才过了一个半月多点的时间,裴岁就连升两品,并开启了af二阶。这在猎魔师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十五岁半的体质,原本无法承受这么强的能力,正常的升阶年龄最底线是十六岁。

半岁之差,却有着天渊之别。

边境观察办对裴岁抱有很大希望,就连徐爷也公开表示过,裴岁有可能会成为,续神图三家先祖之后的,第一个af五阶的猎魔师。

班里有着这么一位备受瞩目的香饽饽,安然感到亚历山大。

此时的裴岁,也在悄悄地打量着讨论作战计划的两位导师。

他以前就曾听说正纪科战绩惊人的第二组“罗刹”,但初见安然和陆吉的时候,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被公认为“国内最强输出”的组合,是两个二十八岁的女子。

安然老师穿得很少。

一件半截的白色短袖圆领桖衫紧紧地包裹着杯的酥胸,露出性感的小肚皮。她背过身的时候,裴岁发现她的衣服背后印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罗刹”。

下半身是一件随意的淡蓝色牛仔短裤,屁股和大腿上破了几道,用白色的线缝成了几根鱼骨头。

虽然身材如此丰满,穿着如此不羁,安然老师却是一个细心又温柔的女子,笑起来很暖,说话也很软。

唯一的一丁点倔强,就是强烈要求大家喊她姐姐,这是她作为一个还有两年就要奔三的女子对“年轻”二字最后的挣扎。

她的副官陆吉老师穿了一身朋克风格的皮革男装,可惜她长了一张萝莉脸,与工业时代的金属和铆钉之间的视觉逆差,形成了一种反差萌。

阳光朝气的陆吉是二组的吉祥物,走到谁面前都会被调戏一下,她就打着响指一副大人的模样教训对方,气鼓鼓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更可爱了。

光看外表和言行,裴岁完全无法把这两人和传说中的“罗刹”联系起来。

听闻徐爷给她们两位的评价是“恶鬼让道,万魔俯首。”

队长安然背后的两个大字,就是徐爷亲自提笔赠予,足见她们在边境观察办的分量。

随着即将到达目的地,号角声越来越强,队员们和学生们逐渐感觉到了脱力和眩晕感。

内网立刻同步了这个情况,安然看完信息后提醒道:“这种现象被称为‘位离不应症’,虚空崩塌让我们的内耳前庭器附带的空间感知产生了判断失误,导致的类似晕车的现象。普通人没有我们这么强的感知能力,所以不会受到影响。”

陆吉打了个响指,补充道:“空间感知能力越强,受到的影响越大。位移适应性越强,受到的影响越小。”

裴岁看了一眼运输车里的同伴,大多都面色铁青,唯有陆家人面色如常。身为空间之神眷属的他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他不禁开始怀疑,空间之神早就预知到了未来的一切,所以在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应对的部署,包括饱受猎魔师家族争议的陆家联姻计划。

一个晃神,车厢中的两位导师就消失了,运输车的车厢突然解体,所有人都被抛了出去。

孩子们惊呼着在空中努力控制平衡,险险落地。轻车熟路的二组成员笑而不语,想当年他们也受过这样的惊吓,并在之后的每一年招新时乐此不彼地看新兵们出丑。

解体的运输车自行组装,一台又一台巨大的机器人站了起来。陆吉老师站在最前方的机器人身上,对着他们打了一个响指,骄傲地说道:“第二组,神机营参上!”

孩子们爆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变形金刚???”

“高达???”

“我们不是玄幻吗?穿越到科幻了?”

陆吉老师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打了个响指纠正道:“是神机!神机啦!由空间之能推动的断界远古兵器,只有陆家人才能操作哦!”

二组里的陆家成员纷纷钻进自己的神机中,淡蓝色的空间之能从神机的核心体沿着共频感应轴的纹路扩散到全身,神机在一瞬间活了过来,踩着稳健的步伐向圣山走去。

“光影屏障运作正常。”

“神机共频运作正常。”

……

二组的组员们井然有序地进行战前盘点。

就在孩子们以为他们是要用科幻pk玄幻的时候,虚空中破空而出无数形状各异的御守们,气势汹汹地环绕在他们周围。

安然老师从虚空中拔出一把足有两米四的血红色长刀,上面布满了扭曲的鬼脸,刀背上镶嵌着十二颗淡蓝色的加速石。

她举起长刀向天一指,陆吉打了一个响指,加速石发出嗡鸣声,如同激昂的战鼓,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和御狩的斗志。

恶鬼让道,万魔俯首!罗刹出巡,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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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刀宗安然

第二组此行的目标,是冈仁波齐山。

相比起藏区其他海拔八000的山峦,仅有6600的冈仁波齐比较低调。虽然它贵为“神山之王”,被不同教派奉为“世界的中心”,依然有很多孩子在来之前根本没听说过。

陆吉在车上给他们讲过这次任务的困难之处。

冈仁波齐的山体像一座撒了雪顶椰粉的金字塔,连通人间与断界的临时缺口开在了山顶的上空,倒挂着一大坨奶油雪糕一样试图从缺口中挤出的“帝王”。

因为山体的坡很陡,风雪很大,也很冷,所有人都必须裹上空间制式。

这种普及率很广的空间术式具有“画地为栏”的作用,术式记录了释术时目标身边的空间,让该空间跟着目标一起移动。这样既可以恒温,又能避免他们处于海拔6000时不至于缺氧,还具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据说这个术式起源于陆家先祖翻山越岭去找回媳妇时,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太狼狈而创,所以起名“风雅士”。

然而“风雅士”内的氧气含量和它的承伤能力都是有限的。在区域内的空间环境会对目标产生伤害前,这个术式会自动解除,所以第二组必须在三十分钟内击杀“帝王”,不然就会陷入更不利的状况。

陆吉打了个响指让低着头听讲的那些孩子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她指着天上被先遣队释放的光影屏障包裹的“帝王”,高声嚷道:“它的完全体比冈仁波齐还大,是sss级的存在。我在刚才给你们讲过它的构成,但那是《离染》中的记载,只有文字和一张抽象画,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它的真身。”

安然扛着长刀附和道:“我知道你们是这一代中最能打的,但也千万不要轻敌。它不同于你们寻常认知的魔,这东西的脑子里只有杀戮。它很有可能是被断界贵族制作出来的生物兵器,强得超乎你们想象。”

陆吉点头:“因为《离染》中的等级定义和猎魔师的不一样,所以我们也搞不清楚这玩意到底是多少品,预估可能十八品以上。”

孩子们倒抽一口气,有人忍不住问道:“品级差怎么多,怎么打呀?”

陆吉鼓励道:“就按刚才老师们说的做,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安然吹了一声口哨,神机的背后从虚空中展开了一对奶白色的翼骨,又从翼骨中扩散出一根根淡蓝色的光羽。

孩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机们飞起来了!

他们毕竟是全国猎魔师家族里挑选的最能打的孩子,马上反应了过来,纷纷招出自己的御守跟上。

安然往下一看,不禁有一点羡慕。不愧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代,御狩全部有飞行能力。

羽种在对抗介种时有天生的优势,或许能挽回一些他们在面对居高临下的“帝王”时处于的地形劣势。

临近山顶时,他们突破了层层叠叠的光影屏障,孩子们终于看清了“帝王”的真身。

首先突破虚空缺口的部分是它的“探指”,直径约有足球场宽、长度千余米的触手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态甲壳,最末端有一个狰狞的口器,晃过众人所在方向的时候所有人都心里一凉。

口器里不光有几十排的利齿,还有两个相互摩擦的发光卵状物。

安然提醒道:“大家小心,那两个球是能量源,类似打火机里的打火石,《离染》里没有记载它到底会喷出什么东西来,一会注意闪避。”

除此之外,接近口器的部位有一排叠翼,如同船尾的螺旋桨一般高速旋转。

陆吉:“那可能是探指的动力源。”

安然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切割器,或者是着陆时的固定器。”

裴岁骑在他继承的裴家家主御狩,猰貐“封婵”上,心里快速地分析着“帝王”的攻击模式和防守漏洞。

负责场控的徐墨将咒鸣雀发回的信息进行比对后,对大家说出了结论:“它的探指就是传说中的邪神八岐大蛇,它的真身则是天使吹响灭世号角中所指的,带着血色掷向大地的冰雹。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冰雪之神,喀俄涅。”

安然看着上方正在挤出的又一根探指,眼神严肃地说道:“它已经出来七个头了,我们要在第八根出来前把它逼回去。”

裴岁瞬间把所有人连进神往界,安然将指挥权交给徐墨,左手将长刀横于身前,用右手从左至右抚开。刀上扭曲的鬼脸在她的触摸下活了过来,怒目圆睁,发出厉鬼一般的悲鸣声。

神往界中传来安然的声音:“罗刹,花荼盛宴!”

裴岁注意到,此时的安然是光着脚的,脚掌上缠绕着赤红色的线,线的尾端在脚踝上系了一个铜铃。

在十二颗加速石蓄力到极限的时候,安然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接近中的巨大口器冲去,身后释放的后坐力把周围一圈的御狩都往外推去。

裴岁的极限视力让他看清了安然老师在冲出去的一瞬间,脚底迸射出破碎的空间之能。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铜铃里放的应该也是加速石。

加速石是空间之能凝聚的结晶,相当于神图中的“向”字图腾。这种石头是消耗品,像电池一样,供能是有限的,且制作耗时耗力,且材料价格不菲。

突然风和雪仿佛凝固了,前方的探指出现了僵直,就连高速旋转的叠翼也渐渐停止了转动。

陆吉默契地打了一个响指,赤红色的刀风如盛放的红牡丹一般炸开,口器碎片爆裂四散,仿佛下了一场夹杂着污秽之血的冰雹。

悬停在空中的安然,在这个红与白交融的世界里散发着一种暴力的美。

天空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空间之能,裴岁看向陆吉,不是很清楚她刚才做了什么。

安然并没有停下,她一个旋身借着惯性甩出了罗刹的初始力,又是一个虚空之踏。

罗刹刀分裂成了十二御狩,伴随着安然一同冲向前方逐渐恢复旋转的叠翼区。

裴岁注意到,四散的探指碎片随着叠翼卷起的风暴正在重组。

安然不可能给它修复自身的时间,第二式发动。

“罗刹,苦海无涯!”

十二御狩化身为十二把刀,环绕在安然的周身,形成了刀阵组成的“绞肉机”。在安然冲进喀俄涅断指时高速旋转,硬生生地在它的体内钻出了一条通道。

内部毫无防备的叠翼区在又一击的“花荼盛宴”中四散。

此时远方另一只探指张开巨大的口器向她扑来,然而,裴岁在嘈杂的爆裂声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安然脚上的加速石力竭破碎,无处借力的她向下方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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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机甲女王

就在这种危急的时刻,陆吉还不忘给孩子们说教。

她坦然自若地转过头来,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记住啦!真正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个人的表演秀!”

然后对着身后一招手,大声呼喊道:“让我们神机营来教教这位帝王,什么才是神造的生物兵器!”

裴岁一愣,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神机,核心处确实传来了生命反应。

“这些神机,是活的?”

冲向前方的陆吉爽朗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地向他们展示着自己最宝贝的玩具。

被神机包裹着的陆家成员心有灵犀地明白了陆吉的用意,用神机独特的利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做好你们该做的!相信自己!也相信队友!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神往界里回荡着陆吉豪情万丈的口号,一台又一台霸气的巨型神机在风卷残云中飞向战场。孩子们被注入了百分百的勇气,眼神中透出了意志坚定的光芒。

陆吉带领着高速飞行的神机营,无畏地迎向掠风袭来的探指,然后猛然向二十四个方向扩散。他们环绕着探指的口器外围投放出淡蓝色的烟雾,“滞尘一号”。

探指仿佛冲进了一团缓冲海绵中,前进速度几乎是立刻就被阻滞了。

下坠中的安然用嘴咬着刀柄,从小腿处取出被光影屏障隐藏的加速石,迅速地替换了脚踝上损毁的那两颗。然而她却没有立刻使用,冷静地在坠落中等待着徐墨的指示。

常言道打蛇切七寸,面对防御力逆天的介种“帝王”喀俄涅,攻击它的体表是没有用的,必须从口器着手,由内部往上打。

然而它的口器中具有能让生物迅速致死的剧毒和酸雾,攻击者需要在距离它三百米处释放技能,且要计算好它可能的闪避路线。

第一根被击碎口器和叠翼的探指向地表的方向失力垂下,徐墨在神往界中喊道:“和我们预测的一样,大型生物不止一个大脑。就像恐龙一样,喀俄涅每一个探指上都有一个核心。只要击碎核心,那根探指就无法快速重生。”

陆吉感叹道:“难怪传说中的八岐大蛇是被砍死的。我们把剩下六个脑袋都砍了,从它的体内打上去?”

徐墨:“神机开口,刀宗第一跳破叠翼,第二跳开路,神机跟上。”

她又对着孩子们指示道:“预备役和轰炸团由裴岁带队,把下面那根捅了。”

裴岁得令,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两个团向下坠的“无头蛇”急速飞去,不一会就追到了。

边境观察办的最强输出罗刹组,可不只有刀宗安然和神机陆家军两种杀器。各家术式如同百花争鸣,在一刹那间轰然绽放。

失去口器和叠翼的“无头蛇”,就像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蛇肉,任由宰割。

与此同时,神机将它们两爪中隐藏的炮口放出,不足一秒的充能期后,在陆吉的一声响指中同时发射。

威力强大的空间炮无视剧毒和酸雾,直指两颗“打火石”,刹那间点燃了探指的口器。

燃烧中的探指头部感受到剧痛想向后方撤去,却被神机营急追而上。盘旋的神机绕成了一个复杂的立体图案,在陆吉的一声响指中相互辐射出淡蓝色的空间制式。

af二阶组合型空间术式,“崩天!”

居于术式正中的陆吉驾驶着体型最庞大的神机,把崩天的着陆点瞄准为口器的正中心。

制式瞬间在它向前伸出的两爪间凝炼压缩,在陆吉又一个响指中消失殆尽。

神机营的成员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术式。

只见探指的口器中心瞬间出现了一个漩涡,在逐渐扩大的区域空间内形成了吞天噬地的引力风暴,割肉式地强行剥离了口器的组织细胞。

一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口器就像被放入了绞肉机一般被压榨成血肉模糊的一片,从天空中掉落。

陆吉吹了一声口哨,安然的唇角勾起温柔的笑容,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一跳,十二把鬼刀开路,直达叠翼之下。死亡之花盛放,叠翼崩散。

第二跳,鬼刀再次开路,带着神机营沿着探指内部一路狂轰乱炸,直达天顶。

一条完整的探指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残片。

陆吉伸出神机的爪子,接住了加速石再次蹦碎的安然。

安然一甩长刀上的污血残骸,直指天空中暴怒的“帝王”喀俄涅之眼,斗志满满地嘲讽道:“一个没有神识只有本能的怪物,也敢妄称帝王?”

裴岁带着浩浩荡荡的杀胚们完成了任务,两只探指彻底陨落。失去核心的探指,短期内都不再有修复的可能。

喀俄涅由于体型过于庞大,速度跟不上第二组,因此吃了大亏,暴怒中的它迅速改变了攻击模式。

剩下的五只探指的口器中发出高频的振动波,徐墨在神往界中惊呼一声“不好”。

陆吉也吓出了一声冷汗:“阿墨,它好像要往地上喷!”

安然看向徐墨的方向:“地上还有人类,而且有可能会引发大地震!”

裴岁突然问道:“如果它没有神识,为什么会放弃我们,攻击目标以外的东西?”

徐墨被点醒了,猛然抬头:“它和需要驾驶员的神机不一样,它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兵器!”

上方的喀俄涅正在努力挤出最后一根探指,它根本听不懂也听不见下面的蝼蚁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帝王”这个称呼是什么玩意。

边境观察办估算错了,喀俄涅并非从断界过来,它根本没领过什么毁灭人类的任务,也不知道临时出口连通的空间是哪里,它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虚空间隙里很久了。

漫长的岁月中,它一直在试图寻找能让它离开的缺口。在没有“资源”供给的虚空中,它已经熬到了弹尽粮绝的状态。

这个缺口是它唯一的出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它就会力竭而死。

哪怕它是“神造”的生物兵器,哪怕它唯一的“本能”就是杀戮,可它也是真实活着的生物。它想要的很简单,仅仅是活命而已。

“我要出去!”

“我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意志战胜了杀戮的本能和主观的愤怒。

它张开剩下的五只探指前端巨大的口器。

“洪息”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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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暴君

哪怕刀宗安然和陆吉的神机营分别封住两个口器,还有三个堵不上。

徐墨只好将神机营和轰炸团分成三个小队延缓三个口器的攻击,最远的一个交给安然,最近的一个留给裴岁带队的学生们。

“听好了,我们分散后的攻击力是不够的,不要妄想能阻止它。我们要做的是让它改向,对着天空射,尽最大可能地不让它的攻击落到地面。”徐墨极为严肃地在神往界里交代道,“任何一击,都会造成史诗级的灾难!”

由于五个口器之间的距离太远,裴岁的神往界无法覆盖到如此广的距离,且“帝王”正在释放着强干扰,让所有电子设备都瘫痪了,这意味着他们一旦分散了就会失联。

除了安然、陆吉、徐墨和裴岁外,他们还需要一个队长担任第四队的指挥。徐墨看了一眼平日里不太吱声的孟存异,安然和陆吉都点了头。

五个小队向着不同的方向极速进发。

越是接近狰狞的口器,孩子们越能感觉到“帝王”的恐怖。

直径有足球场大小的巨型口器口中含着逐渐聚焦的能量,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跟在大人们身后的时候,他们是很自信的,可是当他们需要单独面对时,就得首先克服心中的恐惧感。

然而暴怒中的“帝王”根本不会给他们心理适应的时间,眼看充能就要完成,裴岁回头扫了一眼,在神往界中平静地问道:“怕死吗?”

孩子们纷纷摇头。

裴岁:“我们是在十三亿人里面挑选出来的、这一代里最优秀的四十五个猎魔师,别给你的家族、你的国家丢脸!”

他拍了拍左手臂上别着的黑底勋章,勋章中间印有一个红色五角星,从五个角分别延展出五把金色的小剑,代表着镇守祖国黑暗边境线的决心和意志。

“最优秀”三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点燃了学生们的斗志。他们可是经历了十六轮竞赛留到最后的人,每一颗勋章都承载着能让他们骄傲一生的荣耀。

裴岁从来都不是喜欢说鸡汤和废话的男人,每个人都在神往界中领到了自己的任务,四十五人的团队瞬间分成上下三组。

上方的一组以陆家为首,固定了转向轴心。下方左右两组负责将口器抬起,因为地球是圆的,他们只需要将口器的喷射朝向抬到比地平线高30度就够了,且要避开月亮的方向。

裴岁在下方指挥左右两组。由于所有的位移术式都有充能期,且持续时间和充能时间都不同,所以眼观八方的指挥极为重要。

探指仿佛一条被抓住了脑袋的蛇,拼命地扭着口器的方向,然而它不管怎么转,都无法挣脱轴心的控制。它马上改变了策略,先往前使力,再利用庞大身躯下坠的惯性往回扯。

哪怕此刻的“喀俄涅”正处于虚弱期,哪怕十位陆家的学生都是家里顶尖的苗苗,可是十品以下的水平相对于“帝王”来说实在太勉强了。

裴岁带着队员迅速跟上,再一次固定了口器。

然而探指再次改变了攻击方式,它的叠翼高频地震颤,散落出漫天的冰晶。

此时正在日落,且有风雪,昏暗中冰晶夹在雪花里并不明显。远方的徐墨一直在用咒鸣雀注意着各组的情形,虽然这个攻击在《离染》中并未记载,但她立刻察觉到了裴岁这边扩散的冰晶。

裴岁异于常人的动态视力也让他注意到了风雪中的异样,当他发觉冰晶竟然能穿透包裹着他们的空间制式“风雅士”时,当机立断地让徐玲玲释放了“清欲”。

这是一种能瞬间给目标施加精神屏障的特殊术式,是徐玲玲的独门特技。

探指的精神攻击未能达到它想要的效果,它不死心地在另外四只探指处也释放了冰晶,然而另外四组对“风雅士”的缺陷太熟悉了,冰晶渗入的时候就迅速地做了精神挡格。

突然裴岁身后的男生坠落了下去,徐玲玲的“清欲”遭到了品级碾压,虽然能延缓冰晶的发作,却不能阻止。“帝王”的品级比他们从家族那继承的高阶御狩的品级还要高。

裴岁知道他们陨落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个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徐玲玲收到指示迅速展开傀儡线,其速度比重力加速度要快得多,一眨眼就控制住了陷入噩梦的同学和他们的御狩,像木偶师一样操控着他们继续原本的任务。

“岁岁,我可能撑不了太久。”徐玲玲在神往界中提醒道。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幽怨的鲸啼,一条透明的大鱼从云海中游出。

裴岁眼神中露出喜色:“放心,徐墨老师让她的鲲来帮忙了,鲲的歌声能解除精神恐吓。”

徐玲玲刚松了一口气,就惊觉探指已经充能完毕,口器中央凝聚了一个黑色的圆形球体,正当她庆幸他们刚好把口器角度掰到了三十度时,意外发生了。

探指吞掉了自己凝聚的黑球,风雪卷着云海涌向口器中。

裴岁顿时觉得身体中的力量被往外抽离,在神往界中不容置疑地下令:“松手,撤!”

孩子们虽然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好在优等生的组织纪律观都特别强烈,马上跟着裴岁迅速撤离。

裴岁的决断救了所有学生的命。饥饿力竭到极限的喀俄涅并不是想要攻击,而是想要进食。

冈仁波齐山上储存了千万年的灵气向它的口器中涌入,连带着速度较慢没来得及飞远的魔也一起被卷了进去。

一句话瞬间闪过所有人的脑海,竟然是徐爷的声音!

“不能让它吃饱!”

裴岁的指令紧随其后。

“抢!”

他们虽然打不过探指,但是从小就接受着猎魔师调教的孩子们可都是抢“资源”的个中高手。

“夺食”是鹰雏们的必修课!

家族所在地聚集了很多猎魔师,平日里修行都需要灵气,会“抢”的鹰雏才能快速成长,他们可是在大人和孩子当中抢赢了才达到了现在的强度。

天才学霸和饿鬼哪个更会抢?当然是带着脑子的学霸们。

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制式在天空中现形,相互配合着形成了无数条以他们为中心的“沟渠”。

然而每个人能吸纳的灵气都是有极限的,裴岁狠狠心放出了“集”字图腾,将所有同伴导流过来的灵气尽数吸入。

不幸的是,冈仁波齐不愧为“神山之王”,哪怕天空中的灵气被抽走,地底下也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出来。

口器一个猛扎竟然咬住了下方的冈仁波齐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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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女王秘辛

下方的先遣队倾尽全力地控制场面,才没有引发崩塌。

尝到了甜头的喀俄涅马上将其余三个口器也扎了下去。

裴岁注意到了远方突然出现的红色星星。

安然老师刚才独自又干掉了一个口器和叠翼,但她也不是永动机,持续爆发了第三回合的她,手中的长刀消失了,周身被耀眼的红光缠绕,悬停在空中,进入了“刀鞘缓冲期”。

此时的她毫无防御力,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打扰她。一旦缓冲被打断,她就得重头开始。

裴岁手中的“集”字图腾终于撑到了极限,他双手往下一按,把收集到的灵气全数打入猰貐“封婵”的体内。

封婵张开四只兽爪踩着四团暗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稳住身形,形似齿鞭的三米长尾末端,也燃起了暗红色火焰,全身的鳞片如同灼烧的熔岩一般浮现出夺目的红光。它抬起尖嘴龙头,发出婴儿的啼哭声,裴岁马上让它停下。

这个技能并不适用于目前的情况,而且如今的封婵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能参战已是奇迹,它若是暴走,会把局面搅和得更糟糕。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让封婵出手。

封婵侧过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向裴岁。

裴岁伏下身子用手挠了挠它的下巴上的鬃毛,安抚道:“还不是时候。”

封婵哼唧一声算是答应了。

徐墨知道,哪怕第二组是国内的最强输出,凭他们这点人就想驱逐一只超级生物兵器,实在是太勉强了。若不是刚才它处于虚弱期,他们不可能取得先手的优势。

一旦让它缓过来,人间恐怕真的会有三分之一的生命陨落。可是堕世第一印在全世界一共开启了360个虚空缺口,其中有124个在国内,哪怕边境观察办和国内所有家族的闲置人员都参战,也是极为勉强地凑出了124个队伍。

更何况,传说中的“冰雹”和“火焰”都落在了国境内。光是设置光影屏障和驱散普通民众,就消耗掉了大部分后勤人员和部队兵力。

然而就算在这样的危机中,各国首领和断界边境防御国际委员会的骨干们仍在坚持“保密原则”,他们认为给民众带来恐慌所引起的灾难,会不亚于世界毁灭。

人类的敌人,不仅仅是堕世七印带来的危机,还有人类自己。那些无论怎么打压都能卷土重来的地下势力,还有想趁乱造反的反动势力,更有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教势力,都在暗处蠢蠢欲动。

至少现在不管是普通兵力还是后勤资源都是充足的,能让在前线奋战的猎魔师们没有后顾之忧。一旦平民乱了,猎魔师们就腹背受敌了。

他们更担心如果未能控制好民众情绪,出现了抵触猎魔师的声音,前线会产生放弃抵抗的负面心理。

人类要维持表面的平衡很不容易,徐墨能明白领导们的难处,可是在前线的他们,也是在以卵击石地玩命。

在知悉了冈仁波齐的严峻情况后,徐爷接到了一个电话,但他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并解释了核弹对“帝王”无效的原理。

他用真诚的语气感激了对方在处理“地鼠”的问题上做出的努力,解决了猎魔师的后顾之忧,对方也诚意满满地表示如果有任何需要尽管提,随时保持联系。

放下电话后,他和陆鸿运一起接见了三位来自国外的“友人”。

3月29下午5点42分,全世界仅有的五位af四阶猎魔师,也是断界边境防御国际委员会的五大常委,负责全世界猎魔师日常总决策的这五人,在徐爷家的院子里喝茶。

血族的“王座”安德莉亚身着暗蓝色塔夫绸晚礼服,礼帽上插着一根暗蓝色的羽毛。她这身华贵的服饰和简陋的小院子明显不搭,足见她出行时的仓促,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安德莉亚已经1165岁了,看起来依然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精致的妆容淡雅大气,赤红色的双瞳昭示着她是被死亡之神赐福的眷属。

血族实力惊人,却非常低调。千百年来一直被各派猎魔师追着打,势力却越来越强,几乎遍布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因为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做过什么反人类的事,于是在几十年前终于被平反,并在断界边境防御国际委员会成立后,占据了五常委中极为重要的一席。

也许是他们太过低调,就连死亡之神都把他们忘了,两千余年来从未降下过神谕。于是他们就把初代纯血始祖当年听到的“口谕”奉为核心教条——“赚钱!”

血族很富有,富得让各族猎魔师垂涎,富得让各国都忌惮。

但是该花钱的时候,血族从不吝啬,因为死亡之神的另一条“口谕”是“该花就别省”。

可以说断界边防委的主要资金来源,除了各国的定期支助,有一大半都是血族贡献的。

硬生生地用钱砸出了名誉和威望,除了财大气粗的血族,没有第二家了。

这种咬一口就能开枝散叶的变异人类,还好是正派的,不然全世界都得头疼。

安德莉亚的面前放着一杯新鲜的血液,可是她很接地气地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还赞叹陆爷的劣质茶叶很好喝。

陆鸿运感动不已,安德莉亚的友好态度和旁边两位一脸嫌弃的大人物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神圣远征军的团长迦南坐在离安德莉亚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像躲苍蝇一样躲着向他抛媚眼的血族女王。

打了千余年的他们只是表面上和解了,私底下还存在世代累积的隔阂。

然而让他躲那么远的真正原因实在不好明说。

迦南已经三十五岁了,是史上最年轻的团长,前途一片光明。沐浴在神圣的祷告声中长大,清心寡欲的他,已经被血族的女王大人暗中骚扰了十几年,导致他至今单身。

每一天他都门窗紧闭,抱着被子在提心吊胆中入睡,然后在丰厚的乳量中醒来。

这个恶魔一样的女王,永远有办法无视神圣远征军总部严密的防御系统,一丝不挂地爬到他的床上。

然后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失去了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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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远古炮台

五常委中的最后一位,9八岁高龄的洛伦佐,是奥尔梅克文明的遗族。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一小撮白胡子垂在下巴,嘴巴里的牙齿没剩几颗,只好装了一副假牙。

根据洛伦佐的描述,再结合徐靖转述的神职立场之争,徐爷确认了他们所供奉神明的真实身份。

奥尔梅克文明是美洲文明之祖,供奉的几位神明都是提倡遵循“天道”、履行神职的“正派”。

除开代表着统治阶级权威的半人半虎神的真身无从考据,羽蛇神和凤鸟分别对应的是生命之神和创造之神。

虽然后来的玛雅文明中有出现光明神崇拜,但是从洛伦佐的描述来看,光明神、羽蛇神和谷神都是从生命之神崇拜中拆解出来的。

他非常肯定地表示光明之神羲和并没有来过人间,祂在断界就已经陨落的可能性很高。

在座的五位,单从神族眷属的身份立场来说是坐不到一块的,他们之所以能合作,是因为他们都是“人”。

不管神族之间怎么打怎么闹,人间是人类的家园,地球是人类的家,这里有他们的亲友爱人,所以他们不会甘心沦为被神族摆布的棋子,更不想失去赖以生存的星球。

在生死攸关的存亡战中,每个人都要交出自己一族的“底牌”。

年纪最长的洛伦佐率先开口,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文说道:“冈仁波齐,是一座远古炮台。和美非两洲的某些金字塔一样,都存有隐藏的远程攻击术式,黑炎。”

“黑炎?”安德莉亚收回了凌迟迦南的视线,看向洛伦佐,“始祖曾提到过,黑炎是死亡之神创造的终极术式,后患比核弹严重多了。”

徐爷抚摸着折扇的扇骨,问道:“具体会造成什么影响,能请您描述一下吗?”

安德莉亚戴着的王戒里就保存了一小朵黑炎,她拿起桌子上夹点心的不锈钢筷子,把黑炎夹出来放在茶杯中,那朵迷你的火焰既没有沉下去,也没有熄灭,但它却会被风吹动。

“如诸位所见,黑炎无法被熄灭。”她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陆鸿运,觉得这句话不严谨,于是改口道,“也许有办法熄灭,但我们暂时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

她又指着玻璃茶杯中枯萎到几乎消失的茶叶:“它的辐射能吞噬所有存在生命之息的东西,哪怕茶叶在我们常规观念中属于死物,依然会枯萎死去。”

陆鸿运问道:“有机物?”

安德莉亚摇摇头,招出了一只小魔仆,把黑炎扔了过去,魔仆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枯竭死去。

迦南皱着眉怒视着这个残忍的女王,但是他的绅士风度让他开不了口,只好用眼神表达愤怒。

陆鸿运站起身,用不锈钢筷子把黑炎夹回来,总结道:“魔不是由有机物构成,确实如您所说。看来远古炮台一旦使用,它的周围以及黑炎的着陆点都会变成寸草不生的荒地。”

徐爷看着洛伦佐问道:“可有操作的办法?”

陆鸿运吃惊地看向徐爷,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冰雹”和“火焰”可都在国境内啊!

洛伦佐却对陆鸿运说:“没有这方面的传承。黑炎能被风影响,陆爷可不要藏拙。”

陆鸿运尴尬地笑笑:“您高抬我了,陆家真的没有控制黑炎的办法,倒是血族可能会有。”

虽然陆鸿运想到了家传的折扇,可是徐爷破天荒地没有把折扇打开,说明他仍在观望。

安德莉亚摘下左手镯展开,竟然是一把小软剑。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黑炎上,血液瞬间就被焚毁。

陆鸿运扶额,心想死亡之神的脾气真够古怪的,创造的武器竟然连自己的眷属也不放过。

徐爷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见识到黑炎的威力后,他觉得还是谁也不会用最好。与其在未来变成又一种“核武”,还不如大家一起死在堕世七印中。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跳到下一个议题时,迦南开口了。

“我们有传承的黑炎操作术式。”

他有着和徐爷一样的担忧,血族持有黑炎火种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刚才一直没说话,但他做出了不同的决断。他相信,既然能有《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以后也会有《不扩散黑炎条约》。

虽然现在人类依然天天在打仗,但主要火力已经从热武器战争转为无硝烟的亚战争,例如经济战、科技战等等。

安德莉亚优雅地用左手腕托着左下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洛伦佐似乎早料到这四人里一定有操作术式,对他点了点头。

徐爷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笑而不语。陆鸿运看了眼徐爷的脸色。

迦南却没有被他们影响,坚定地说道:“我认为这是众神给我们的考验。祂们把远古炮台、火种和操作术式交给了不同派系,就是想看看人类是否能战胜自己的原罪,是否有资格继续主宰这个星球。”

徐爷觉得这个小伙子的思路很新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迦南又说道:“如果我们无法信任对方,就不可能启动远古炮台对抗堕世七印带来的灾难。如果我们滥用了黑炎,哪怕撑过了天谴,无需众神动手,人类也会自相残杀到灭亡。”

徐爷笑道:“您怎么知道这是火种?迦南先生以前见过黑炎?”

迦南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但马上恢复如常,他撒了个慌:“神圣远征军与血族和解时,安德莉亚曾让我见识过。”

安德莉亚换了个坐姿,眼里透着得逞的喜色。

徐爷看出了这两人的关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问了当前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诸位是想留下来亲自操刀,还是交给我们?”

安德莉亚当然巴不得和迦南有更多接触,果断承诺道:“迦南先生并不了解黑炎的特性,我可以留下来协助他。”

此刻迦南的内心是崩溃的,但他断然不可能直接把操作术式交出去,无奈地附和道:“我留下亲自操作。”

洛伦佐捋了捋他下巴的小胡子,毋庸置疑地说道:“远古炮台的开关,只有奥尔梅克遗族才能找到。”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徐爷看向陆鸿运:“你有把握控制黑炎的辐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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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扩散黑炎条约

陆鸿运看向徐爷手中的折扇,他觉得这可能是关键,可又不好把送出去的礼要回来。

徐爷把折扇抖开,等着陆鸿运开口求他。

安德莉亚在看清扇面的时候瞳孔骤然缩小,忍不住倾身向前想看得清楚些。

“那是……”安德莉亚不敢置信地问道,“死亡之神的凭依体?你们……”

徐爷爽快地承认道:“这是陆家家主世代相传之物,空间之神与死亡之神关系匪浅。”

一句话掐灭了安德莉亚想把折扇带走的念头,还拉进了两方的关系。

安德莉亚很快接受了现实,她对于为何风能吹动黑炎火种的事情早有怀疑,徐爷的话和这把折扇印证了她的猜测。她只是觉得有点失落,血族在死亡之神心中的分量竟然还没有陆家重。

她终于将注意力从迦南身上转移到了边境观察办的两位代表。

陆鸿运当然明白徐爷的小心思,就算已经是当爷爷的岁数了,徐小狐狸还是徐小狐狸。

他恬着脸恳求道:“借我用一会?”

徐爷很受用地把扇子递给他。

安德莉亚活了一千多年有什么没见识过?心想这套路很骚啊,要不她也把黑炎戒指送给迦南?不知道能不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陆鸿运对着黑炎摇起折扇,水墨黑龙在扇面上游走,火势果然大了一些。

他将空间之能输入到折扇中,扇骨上篆刻的铭文发出淡蓝色的光,激活了扇面上的黑龙,龙首睁开了赤红色的龙睛。

扇骨上每一颗铭文都代表着一种不同的空间制式套路,他以前玩这扇子的时候就发现了,龙头会追着空间之能最强、蓝光最耀眼的一颗铭文。

他将空间之能集中在代表“压缩”的铭文上,再扇动折扇时,黑炎的火势果然变小了。

徐爷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小时候以为芭蕉扇是太上老君自己做的,直到看了《西游记》才知道,那竟然是天生地养的一个神物。”

洛伦佐对这本名着很感兴趣,年轻时曾经拜读过几遍,但他年纪太大,已经记不清里面描写芭蕉扇的内容了。

“可否说来听听?”

徐爷很乐于向外国友人科普:“在第五十九回灵吉菩提道,芭蕉扇是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故能灭火气。扇出的阴风能使人飘八万四千里方能止住。这话里提到的太阴不就是指的死亡之息吗?”

陆鸿运打断道:“好了别瞎猜了,大圣我要拿芭蕉扇去放火烧山了。”

“在你牢底坐穿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徐爷招出了一个苍白色的术式,众人从颜色上判断出了这是规则之神的制式。

徐爷也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黑炎有多可怕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我希望各位可以在此签订协议,我们绝对不可以把黑炎的秘密泄露给普通人,不能让这个可怕的灭世武器沦落为权力和仇恨的工具。”

另外四人爽快地表示赞成。

3月29日下午5点55分,断界边境防御国际委员会的五位常委签署了《不扩散黑炎条约》。

3分钟之后,穿过叶家老太太的四角白鹿开启的玄门,五位常委和叶老太太一同来到冈仁波齐上空。

此时的战况已经一面倒,第二组损失大半。陆鸿运用最快的速度回溯了刚才的战况的影像,由叶老太太传输给其他几人。

第二组“罗刹”在5点2八分到达冈仁波齐,并在30分准时启动“风雅士”。该技能的理论解除时间是6点整,五位af四阶猎魔师的到达时间比徐爷预估的提前了1分钟。

5点32分,第二组就位,安然率先并发起第一轮攻击,成功击落第一只探指的“头部”。

5点33分,刀宗和神机营相互配合发动第二轮进攻,并在两分钟内完成了第二只探指的“收割”。与此同时,裴岁也带队完成了第一只探指的“收尾”工作。

5点35分,“帝王”喀俄涅开始“洪息”充能。由于《离染》中没有对这个技能的相关记载,第二组误判,兵分五路试图抬起喀俄涅的“口器”。

5点36分,喀俄涅对预备役使用散落冰晶状的精神恐吓,徐玲玲释放“清欲”延缓了发作时间,并用傀儡丝控制了失去意识的队友。喀俄涅又对另外四组释放了此技能,徐墨放出御狩鲲使用歌声解除了危机。与此同时,安然击碎第三只探指的“头部”,进入“刀鞘缓冲期”。

5点37分,喀俄涅的“洪息”发动,被预备役的灵气导流干扰,便将剩余四只口器“咬住”冈仁波齐山顶,吸取大地中储藏的灵气。

在接下来的1八分钟里,得到能量来源的喀俄涅迅速强化,局势发生了起伏式的转折。

徐墨让裴岁带预备役去收尾第三只没“头”的探指,一部分轰炸团接替预备役的灵气导流,一部分保护高空中的安然。然后让神机营围绕着山顶下方组成了二十四角阵,以山体为圆心释放了空间阻隔术式,想借此堵住喀俄涅的嘴。

可是她的咒鸣雀反馈的信息中,依然显示着喀俄涅能力的提升,这意味着术式失效了,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空间之能。

5点3八分,留在高空中的十名轰炸团成员没能拦住喀俄涅庞大的身躯,安然的“刀鞘缓冲期”被强行打断,队员们在空中接住了下坠的她。

与此同时,徐墨向总部申请的“轰炸山体”请求得到了批准,下方的先遣队迅速架设了空间记录,以便在事后恢复山体。

徐墨预判出记录的极限时间为30分钟,也就是6点0八分,山体会恢复到5点3八分时的状态,之后先遣队就会进入缓冲期,短期内无人再能释放此术式。在那之后的所有损坏都只能靠空间移动一点一点去修补,且未必能恢复到初始状态。

她很忌惮山体中的玄机,让陆吉用最小的威力向山体投放了一个空间炮。果不其然,伤害被反弹了,陆吉驾驶神机轻松地躲过了自己的一击。

“这是逆转攻击导向的空间制式。”陆吉高声喊道。

徐墨震惊了,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冒出来连陆家都不知道的空间之能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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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死1080秒

“能破解吗?”徐墨问道。

陆吉表示可以试试。

所有术式都像是一个组装起来的枪械,既然有组装的办法,就有拆解的办法,何况这是与她同属性的制式。

神机上自带了一套制式解析系统,平日里几乎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今天居然用上了。

神机营二十四台神机进入联动状态,共同分担了运算量,作为“大脑”的核心处发出耀眼的蓝光。

5点39分的时候,安然醒了过来,然而局面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介种“帝王”喀俄涅的防御力极高,就算是攻击力逆天的安然也无法破坏它坚硬的体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口器”,但它又咬住了冈仁波齐的山顶,山体下方又被迷之术式保护着无法攻击。

安然抬头看向天空,第八只爪子已经快挤出来了,一路往上快要打到虚空缺口的预备役其实很危险,如果不能赶在第八只出来前完成,他们很有可能被喀俄涅一口全灭。

徐墨以他们的推进速度估算,他们应该能在5点43分的时候完成任务。

当陆吉说出“这是空间之神的制式,我们未必能破解”的时候,徐墨感到了一丝绝望,这是她担任第二组军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从释放“洪息”仅仅过去了两分钟的时间,喀俄涅的探指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它的鳞片舒展开,向上立起,前端生出尖刺,看上去就像是冰锥,震颤着产生了松动的迹象。

徐墨让轰炸团启动了防御术式,保护高速运算悬停在空中的神机营。

果然,术式才刚架起来,冰锥就发起了无差别攻击,如漫天的箭矢铺天盖地袭来。失去冰锥的地方迅速又生成了新的冰锥。

徐墨一边防御一边截住了一根,探入傀儡线研究其构成。

冰锥溅射足足持续了三分钟,在它停下的一刹那,安然透支生命强行招出罗刹,使出了刀宗第三式,“云霄雁离”。

十二把鬼刀以她身前的一个点为核心,刀尖相触在那个点上,刀柄蜕化成锋利的齿状尾刃,如同长着十二叶刃翼的箭矢一般旋转射出。

安然紧随其后,在喀俄涅冰锥阵攻击完毕,还未来得及生成新鳞片的缓冲期,借助着点状攻击力最强的第三式成功突破了它的防御。然而她并不能钻进探指的内部,只能把左腿上所有隐藏的加速石一次过全部刺入探指,并瞬间引爆。

喀俄涅一顿骚操作非但没有让人类减员,还暴露了该技能的弱点,第四只探指从中间被炸断了。

安然逆向收割,把叠翼和口器毁掉。此时裴岁已经带着预备役回来,开始收尾第四只探指。

透支生命的恶果立现,安然的身体不堪重负地开始崩溃,血从口鼻眼处涌出,意识模糊。徐墨把她带回后,用魂丝强控住她进入“刀鞘缓冲期”。

5点43分,我方失去了最重要的战斗力,此时距离“风雅士”破碎还有1八分钟,山顶上的探指还剩三只。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喀俄涅不再使用该技能,专心致志地吞噬灵气。

陆吉总算从全速运算中清醒过来。

“这个制式联动着数不清的地下灵脉,像水库一样,里面不知道存了多少。难怪我们的攻击一点效果都没有,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东西。喀俄涅会在这里出现绝非偶然,这个虚空缺口就是冲着冈仁波齐来的。”

徐墨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跟陆吉确认道:“没有办法阻止它进食了吗?”

陆吉也很着急:“打进去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们从地下挖一个通道进去,也无法阻止灵脉的汇集。剩下的这点时间根本不可能与神较劲。”

徐墨突然抬头看向正在努力往上推进的预备役,想到了破解了空间迷宫的小六,把希望寄予在了裴岁身上。预备役里也有神图三家的孩子,她听说裴岁已经从小六那掌握了神图的用法。

“轰炸团接替预备役,把他们换回来。”

5点44分,裴岁用神往界同步了陆吉脑中的信息。

遗憾的是,他和小六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他们没有立下同生誓约,裴家人并没有使用龙语的能力。

“我不会龙语,但我可以用af二阶的能力配合神图试试。”

此刻裴岁身体里的神图依然是满图腾的状态,他刚才使用的都是召唤出来的图腾,并没有用掉神图中的储备。

他将作战计划传输给徐墨,徐墨立刻同意了他的战术,将之分派给各个成员。

陆吉在神机中看着散发着耀眼红光的安然,心中痛苦不已,口中念着安然的名字,向神祈祷她能平安无事。她和安然从进入边境观察办时就认识了,整整十年,一路相互扶持努力走到今天。

她比谁都清楚刀宗透支生命的后果。2005年那场轰动猎魔师世界的大变故中,她们亲眼目睹了安茶洛的陨落。他是第二组上一代的组长,也是安然的亲哥哥,十二鬼刀“罗刹”最初的主人。

基于对安茶洛的感情,鬼刀勉强接受了安然的驱使,所以安然仅能使用初阶的三式,但这三式也足以让安然获得了国内最强输出的名声,接任了第二组的组长之位。

陆吉知道,安然对罗刹不愿意承认自己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拼尽全力地修炼,认真对待工作,想尽办法地想得到罗刹的承认。然而五年多了,罗刹还是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优秀的哥哥就像是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或许正因为如此,安然和陆天择的关系还不错。

陆吉常常为安然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态度心疼不已,她常常会劝安然别活得这么累。

“平凡一点又如何?比哥哥弱上一点又如何?你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这还不够吗?”

然而安然听不进去,她倔强地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哥哥。她甚至认为,这也是罗刹不愿意接受她的原因之一。

可悲的是,就算她拼得连命都快搭进去了,罗刹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它的心,已经随着安茶洛的陨落而死去了,再多的暖意,也捂不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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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安茶洛之妻

在安然年纪尚小还未修成刀宗的时候,曾好奇地问哥哥“刀鞘缓冲期的时候,为什么哥哥会像睡着了一样?哥哥的刀去哪里了?”

安茶洛告诉她:“当刀魂精疲力尽的时候,就会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躲到谁都看不见它的地方。我要翻山越岭找到它,哄好它,把我的力量分给它,才能把它带回来。”

安然抱着哥哥的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眼中露出神往:“它能说话吗?”

安茶洛温柔地笑着:“当然,它虽然没有嘴巴,但只要用心去感受,就能听到它的心声。”

安然看着梦境中天真的自己,眼中露出悲哀的神色。

“然而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梦境的天空变暗,不久便下起磅礴的大雨。

小小的安然,在黑暗中孤零零地撑着伞,站在街角等着哥哥回家。然而哥哥是被抬回来的,他又受伤了。自从加入了边境观察办,每一次回家,他都带着伤。

“哥哥,等我长大了,也去帮你好不好?”

“不好。”安茶洛努力地笑着,气若游丝地拒绝了,“然然找个好人家嫁了,哥哥就安心满足了。”

小安然爬进了哥哥的被窝,嘟着小嘴倔强地说道:“然然不要嫁人,然然想和哥哥在一起。”

安茶洛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哥哥总有一天会有未婚妻,会结婚的。然然不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这是小安然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未婚妻,什么是妻子。爸爸妈妈总不在家的童年,哥哥就是小安然的全世界。她对这个身份产生了嫉妒和不甘,因为这个天降的女人,会抢走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哥哥。

从那天起,她锁起了那个只会躲在哥哥背后的自己,努力地修行,努力地变强,努力地成长为能与哥哥比翼双飞的强者。她要在那个天降的女人出现之前,成为哥哥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当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考到了第二组,欢天喜地去报道的时候,她看到了命中的宿敌——天书陈家的“三真言”之一,陈馨。

安茶洛拿着一根雪糕,温柔地喊她“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小安然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突然升起。她在青训营的时候,就听同学说过,边境观察办总部有一个流传甚广的告白方式。

“如果你喜欢谁,就给她买雪糕。如果她接受了,就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了。然后你要请每个见证者吃雪糕,这和发喜糖是一个意思。”

陈馨红着脸接受了,安茶洛露出了小安然从未见过的笑容,眉角弯弯地给每一个在场的人发雪糕,发到她的时候,给了她两根。

安茶洛自豪地跟小安然报喜:“然然,哥哥终于能成家了。”

安然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样忍住眼泪,挤出笑容,说了“恭喜”。

哥哥根本不知道,他那句话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那在她听来,等于间接地告诉她,她和哥哥的家,不算家。所以哥哥娶媳妇,叫“成家”。

小安然拿着两根雪糕强作镇定地走了出去,在离开哥哥的视线后跑了很远很远,在边境观察办总部花园的角落里蹲着,嚎啕大哭。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迷路的小陆吉。小陆吉看着她手中的雪糕咽了口唾沫,脸上写满了我很想吃。小安然一甩手,把两根快融化的雪糕丢给她,然后继续哭。

在第二组呆得越久,她越能明白陈馨有多强,天书的加持能力可以让处于巅峰期的安茶洛如虎添翼。

陈馨见证了罗刹刀从最初的一缕英魂,成长为聚集了十二英魂的霸王之刀。当她触摸罗刹的时候,它就像被母亲抚摸的孩子一样乖巧。

小安然仿佛听到了罗刹开心的笑声。

哥哥说得没错,罗刹不能说话,但它是活着的。

四年之后,哥哥和陈馨结婚的那天,05事变爆发,婚宴上所有人马上回到了战斗岗位。

看着哥哥带着婚戒的手牵着陈馨奔跑的样子,小安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唯一在乎她的家人,也不要她了。

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候,她挥舞着妖刀“明月”冲向敌方,为同伴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却不幸遇到了更强大的对手。

她其实并没有同伴们后来所描述地那么“无畏”。什么“以身报国”、什么“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同伴们打出了逆风局中的转机”,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活了。

与其被哥哥抛弃,她不如燃烧最后一点价值,把自己的存在烙进哥哥的心里。

可是哥哥却透支生命,强招力竭的罗刹,陷入疯狂的鬼刀抽干了他的生命,大杀四方。

第二组终于完成了最为关键的任务,她没有死成,哥哥却死了。陈馨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住了罗刹,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哥哥,把罗刹过继给了她,然后双双殒命。

直到死去,他们戴着婚戒的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被葬在了同一个墓地中,一块碑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陈馨的前缀上写着“安茶洛之妻”。

他们证明了爱情的伟大,让安然输得很彻底。

从那天起,安然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更痛苦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感到快乐的事情。

任何时候,她都温柔地笑着,喜怒淡然。她的身边有过不少的追求者,但她都一一谢绝了。

一直以来,她都伪装得很好。谁也没有看出她对哥哥的占有欲,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依然单身。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为哥哥的死去而愧疚,为了完成哥哥未完成的事业,成为了工作狂。

大概只有鬼刀罗刹知道,剥离这些虚假表象后,真实的安然是何等的“污秽不堪”。

安然看着梦境中抱着哥哥尸体放声哭泣的小安然,蹲下身抚摸跌落在旁的罗刹。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害死了你最喜欢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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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十二英魂

罗刹扭曲着鬼脸沉默不语。

安然自嘲地笑了:“我快要死了,这条负罪累累的贱命,终于要被死亡之神勾去了。你就不想对你的仇人说点什么吗?说说你有多恨我,说说我有多活该。”

若是往常,找到罗刹的她,已经能从梦境中离开了。可是今天的梦境却没有结束,罗刹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记忆。

神圣的宫殿中,头戴金色枝叶的十二位生命圣骑士围作一圈,举起手中的誓约之剑,向生命之神虔诚地祷告。

他们的国家,被黑炎轰炸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他们的亲人、朋友纷纷死去。走投无路的他们,献祭了自己的灵魂,恳求生命之神的垂怜。

神明降下了炽炎的火种,把他们的身躯烧成了灰烬,将他们炼造成金光闪耀的不灭英魂。

生命的信徒们欣喜若狂,歌颂着他们光荣的牺牲,传扬起他们伟大的故事。

炽炎终于击退了死亡信徒的攻势,然而情况却没有一丝好转。炽炎和黑炎不断落在对方的领土上,一个又一个城市被毁灭,精灵们一批又一批地死去。

直到有一天,赞扬的声音变成了诅咒。

人们开始怨恨从神明那求来炽炎的他们,认为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虚名而把世界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甚至有精灵认为,如果没有炽炎,当初他们虽然会成为战败国,但也比世界毁灭的好。

环绕着他们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暗,他们的形象也变得越来越扭曲。终于,他们沦为了让同胞们害怕的“带来灾祸的恶鬼”。

就连曾经最亲近的朋友也开始怀疑,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恶鬼,从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演技。

他们当初拼尽一切去保护的精灵们,用最糟糕的语言不断地诋毁着他们。绝望中的他们,形象变得越来越狰狞。

隐忍已久的暴乱发生了,无处发泄仇恨的生命精灵们把仇恨彻底转移到了他们身上。曾经拯救了精灵的十二英魂被他们当初保护的精灵们分别封绝在了不同的地方,并立碑“亡国鬼冢,精灵罪人”。

安然看不懂碑上的文字,却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一股难言的悲哀包裹了她,仿佛是罗刹的哭泣。

安然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原来,罗刹和她一样,都是无法被原谅的“罪人”。

“用我的死,换哥哥的百年好合。”

“用我的死,换我的国家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而现实背离了他们的期望,扭曲到了一个他们不敢想象的结局。

他们的“献身”,都把想守护之人推向了死亡。

罗刹无法说话,安然却能感觉到,同样悲伤的灵魂,与她背靠着背,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安然心想,也好,死去之前,自己不是孤独的。她放弃了回去的想法,最后的时刻,她想带着对哥哥的思念死去。

可是一声若隐若现的呼喊声震荡了刀魂的梦境,她听出那是陆吉的声音。她豁然醒悟自己的职责,她是镇守黑暗国境的最强输出,是被派往最前线抵御“帝王”的王牌。

她顿然醒悟,对罗刹说道:“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杀戮之刀。你保护过你的国家,保护过我的哥哥和他的同伴与恋人,还保护过我。”

“你不应该叫罗刹,也不应该是那副堕落的模样。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能看到你曾经被光明笼罩的模样。”

“我的圣骑士们,在我临死之前,可否再帮我最后一次?”安然恳求道,“请把力量借给我。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噩梦随着新的称谓破碎了,罗刹已死,圣骑士重生。

十二位圣洁的精灵骑士们在耀眼的光芒中环绕着安然,举起手中的誓约之剑,指向了天空。

现实中,安然身边的红光消失殆尽,淡金色的骑士铠甲取代了她原本的衣着。一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生命圣剑从虚空中现形,悬浮在她的身前,金色的光芒治好了她身体与灵魂的损伤。

安然睁开眼,露出坚定的眼神,伸出双手握住了生命圣剑。

“圣庭第一式,君临!”

她将巨剑举过头顶,往前奋力一劈。就是这样毫无炫目特效、简单粗暴地一击,竟然硬生生地把一条探指给砍断了。

安然和探指相距至少有五百米远,所有人都没看清这连剑风都没有的一剑是怎么劈出去的。

就连刚刚安排好任务的徐墨也惊了。在她的棋盘里,安然本来已经出局了,怎么就突然诈尸,还连人带武器满血加升级了呢?

陆吉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神往界里激动地大声喊道:“我刚才的祈祷一定是被神明听见了!安然没事了!这才过了一分钟,才一分钟啊!我们一定会赢的!大家加油!”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在神族的审判中,神明竟然回应了祈祷还降下了福泽,这意味着他们的战斗是有意义的,人类并没有被神遗弃。

神往界里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祈祷声,就连安然也默默地加入其中,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认为,“圣庭”愿意回应她甚至救了她,一定是它所供奉的生命之神降下的神迹。哪怕此刻的御礼正沉浸在《angle》的剧情当中,压根没空搭理他们。

5点45分,第二组士气大振。

已经完成第四条探指收尾工作的轰炸团继续进行第五条的收尾。

只剩下两条探指吸收灵气的喀俄涅被逼到了绝路,它将刚才获得的所有“资源”转化为对剩下二指的防御。冰锥态的甲壳迅速变厚,表面上浮起了一个又一个苍白色的圆形制式,看起来就像八爪鱼的吸盘一样。

罗刹转化为圣庭之后,攻击威力提高了许多,甚至增加了一个圣光治愈的附属技能,可惜没有任何“馅饼”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安然每使用一次技能都会被动进入缓冲期,周身被圣光环绕,治疗她身上的伤口。在此期间她虽能保持清醒,却不能使用任何技能。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安然再也不能使用连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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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封婵

安然看着喀俄涅迅速增强的防御很心急,她不确定等缓冲期结束以后,她的攻击还能不能给甲壳造成伤害。

右腿上隐藏的最后十七颗加速石,其中有十二颗要留给圣庭,而她每次使用虚空之踏两到三次就会耗尽两颗,也就是说,她只剩下四到六跳。

与此同时,裴岁已经到位,落在了两个口器之间的冈仁波齐山顶上。为了不波及到他的御狩,他让猰貐“封婵”放下他就回到徐墨身边,可是它不愿意走。

难得清醒的封婵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任裴岁去送死,这可是它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裴家人活得很压抑,他们把世代相传的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

召唤神图所消耗的精气神极多,连续召唤更会给身体和精神带来极大的负担,所以要求极强的意志力,因此而衍生出了一整套惨无人道的修行方式。

一代代沿袭下来,不但改变了他们的体质,也改变了他们的性格。每一个人都戴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礼貌,严于律己,且不苟言笑。对外人如此,对家人亦如此。

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人类和动物会出现心理问题,魔也一样。封婵是一只多愁善感的魔,长期在压抑的家风中生活,让它得了重度抑郁症。

第一代被它认可的裴家猎魔师使出浑身解数把它哄到手了以后就撒手人寰,丢下了一大家人和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的它。

就算是猎魔师,在古代那种医疗和生存环境下也是活不太久的。封婵这才发现,人类的寿命原来这么短,太阳升起落下才几次人就埋到了土里。

一大家子人面无表情地举行葬礼,不像别的家庭至少会哭一哭,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装装样子,总得给死人一点慰藉。然而裴家人礼数虽然做得足足的,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对死者的悲伤。

人类的葬礼中,竟然只听得到封婵一只魔的哭声。它在第一代的身边守了七天七夜,也哭足了七天七夜。

其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它已经难过得麻木了,可它觉得,如果死去的时候连一个哭泣的都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谁在乎第一代是死还是活一样,所以它要把一家人的份都哭够了。

第七天夜里,第二代把抱着墓碑不放的封婵背回了家。整整一个月,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封婵总算暂时放下了第一代,和第二代开始了新的生活。

封婵信仰的其实是**之神,它在认可第一代的时候,也认可了第一代与它不同的信仰。就和人类和人类之间交朋友一样,猎魔师和魔相互认可的过程,也是一个相互理解和磨合的过程。

第二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他对封婵的温柔都表现在了行动上。与第一代的朋友关系不同,第二代把它当作了家人。

例如节日的时候带它去看花灯,完成任务回来的路上给它买好吃的,为它画画,还会在夜里搂着他入睡。

封婵没有别的同类,至少从它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同类,所以第二代如同对待家人的好,让封婵陷得更深。

直到有一天,第二代娶媳妇了,魔仆们把它的东西从家主的主卧搬出来,放到了临院的卧室里。

一个人类女人取代了它,躺在了它熟悉的床上。

封婵跳到了主卧的屋顶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他和她的柔声软语,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被遗弃的痛苦。它不愿意回到那个只有它的陌生的床,不想接受自己其实是一个没有家人的魔。

从那天起,封婵渐渐地不会笑了。看着他的孩子出生,看着他的孩子长大。

第三代是这群孩子中的异数,也是这个冷漠家族的异数,他是个会笑的孩子。

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比谁都皮,简直就像是上天派来折磨这家人似的。大人越不让做的事,他越要做。大人立下的规矩,他非得一样一样地违背,被打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见证了三代人的封婵在裴家很受尊重,任谁都不敢冒犯它,唯有这个孩子,挖空心思地想要逗它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封婵很讨厌他,几乎到了一见面就要给他脸色的地步。然而他就跟狗皮膏药一个缠上它了,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来给它瞧瞧,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它,有什么闲言蜚语都要拉着它说上半天。

封婵盼着他早点长大,赶紧找个媳妇,把这些闹腾的心思都往另一个人身上使,别再来撩拨它那颗脆弱的心。它可不想再搬一次屋了。一生里经历过那么一次,已经伤透了它。

然而他就算长大了,对它的骚扰也没有减少。直到有一天,它被少年压在了墙角。四下无人,它的嘴被温热的气息堵上了。

它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或许是它这副人类化形的错,也或许只是他刚好到了年纪,它不相信一个人类会对一只魔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且不论种族不同,连构造都不同。

封婵可是**之神的信徒,一瞬间就把他身体里升腾起的火苗给掐灭了。可是他没有放开它,那个青涩的吻仍在继续,甚至还上下其手地在吃它豆腐。

封婵不能明白,人类想要行巫山**,不就是为了**,为了繁衍后代吗?为什么它已经掐断了根源,少年却没有停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才从它的唇上离开,红着脸抓紧了它被抵在墙上的双手,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了他的爱意。

封婵觉得他大概是疯了。魔没有性别,人类该有的器官它都没有,它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想在它身上得到什么。

为了证明这一点,它把幻化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掉了。

少年的心跳乱了,面红耳赤,就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就当封婵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少年用地上的衣服一卷,把它扛到了最近的无人客房里,用真枪实弹向它证明了,它根本什么都不需要有。

那是封婵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禁果的滋味。它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能让它登上云霄的感觉,难怪众生不管多苦,都要乐此不彼地尝试。

少年附在它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倾诉了他的爱意。他的双手如有火焰,烧遍了它的四肢百骸。

少年真挚地恳求娶它为妻,祈求余生都能拥它入怀。封婵正神志不清地享受着,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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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爱为名

封婵本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娶一个魔为妻,何况人和魔之间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他究竟图个什么?

然而一夜之间,少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发愤图强,甚至还妄言他会努力当上家主。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找到封婵,一边说着不重样的情话哄它,一边行世间最快乐之事。

封婵在这样的爱意下,终于露出了笑容。

少年性格的突变以及封婵对少年态度的转变引起了裴家人的注意。他如当初承诺的一样,终于成长为那一代中最强的一个。有一天,第二代做出了决定,宣布少年将成为下一代的家主。

少年被喜悦冲昏了头,激动地向第二代跪下,请求娶封婵为妻。

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震醒了裴家人。第二代充满歉意地向封婵道歉,用最严厉的家法处罚了少年。

封婵这才知道,为了保护被神赐福的血脉,裴家的家主一定要娶血统优异的猎魔师女人为妻,并尽可能多地诞下后代。

封婵出言相劝,第二代才松了口,给少年两个选择。

要么娶妻,继任家主,也继承封婵的同伴誓约。要么换一个人继承家主,也继承封婵。

少年怒了,大声地斥责第二代,说封婵又不是家传宝物,它是活着的,它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幸福。

第二代震惊了,他原本以为只是少年一厢情愿,想不到封婵也动了凡心,只好先把少年关起来。

可是封婵竟然带着少年私奔了,它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藏在了山洞里,出去寻找能治疗他的大夫。在那个医疗落后的年代,受伤后的死亡率是很高的,封婵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当封婵控制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正被裴家人拖着走。封婵怒视着第二代,终于对这个越来越无视它感情的猎魔师寒透了心,当即解除了同伴誓约。

它把少年抢了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缔结了同生誓约。这下,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了。

第二代没有想到一向隐忍的封婵竟然会如此疯狂,他不得不做出退让。封婵是裴家最强大的御狩,他们不能失去它。

少年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家主之位,也得偿所愿地娶了封婵为妻。

封婵戴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还特意认真化形成了女子的模样。它按照人类的规矩,行了新娘的礼,说了新娘的话,敬了该敬的茶,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

三个头磕下去,封婵觉得自己重生了。

它被爱着,它有家人了!

挑起红盖头的时候,少年的手都在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美得让他屏息的封婵,觉得自己一定是娶到了天上来的神仙。

他笑着说道,他定是苦修了五百世,才娶到了封婵。

当他脱下封婵的衣服时,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下该有的都有了,**苦短日高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余生皆是乐事。

后来,第三代把最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封婵也有幸体会了一把为人父母的苦与乐。

然而人类就是那么短命,哪怕封婵再努力地让他活得久一些,第三代还是去世了。

封婵抱着第四代哭得死去活来。第三代的死去,给它造成了比上两代更深的伤害。

爱之深,痛之切。封婵万年俱灭,一心求死。然而它却被第四代一声“妈妈”给唤醒了,它终于明白了孩子的意义,那是他生命的延续,也是他们爱的延续。

它还不能死,它要好好地活着,才能守护他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

然而人类的寿命就是这么短。他们的孩子死了,孩子的孩子也死了,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死了……

千年来,孩子们一代又一代地死去,它却依然活着。

仿佛没有尽头的生命就像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终于把它逼疯了。一段又一段死亡的记忆,成为了它的心魔,日日夜夜折磨着它。

多数时候,它不是被困着就是在睡着,梦里有它的理想乡,有它所有在乎的人。可是只要它一醒来,那些幸福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真相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把它拉入下一次的疯狂。

它在痛苦的束缚中,听到了一首熟悉的音律,正是当年第三代常常哼唱的那首,这是他自己作曲、写给它的歌。

那一瞬间,它以为他回来了,挣扎地恢复了清醒,紧紧地把眼前的孩子搂进了怀里。

少年静若寒潭的双眸有了一刹那的惊讶,然后马上恢复了平静。这个少年就是裴岁。

事实并没有封婵想象得这么美好。

裴岁的父亲在知道自己无望继任家主之位后,便把主意打到了裴岁的头上。他用超出同龄人极限的方式苛刻地训练裴岁,这个顽强的小子不知道在鬼门关转了多少个来回,竟然活到了成年。

裴岁知道父亲的遗憾,一直以来都默默地忍受着惨无人道的修行,只盼自己的这些努力,能换来父亲的笑颜。

每个裴家的孩子在成年礼那天都有探望封婵的机会。

裴岁的父亲当初也唱过那首歌谣,可惜没有效果,但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他也让裴岁学会了这首歌。

在封婵充满期待地问道:“你是他吗?”的时候,裴岁若是回答“是”,父亲的心愿就能实现了,可是裴岁思索再三,回答了“我不知道”。

他是听着关于封婵的故事长大的。裴家人为了各自的私心,以爱为名困住了它,让它在永远的孤独中饱受煎熬。残酷的家教并没有泯灭裴岁心中的善良,所以哪怕会让父亲失望,让封婵失望,他也不愿意欺骗它。

“同伴誓约不应该建立在欺骗之上。”被父亲打得奄奄一息的裴岁用他最后的力气试图说服父亲,可是一生夙愿付之一炬的父亲哪里听得进去。母亲无奈地看着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丈夫,却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树魔的刃藤勒紧了裴岁的皮肉,像蛇一样游走在他身上,割裂了一寸又一寸的皮肤,鲜血流了满地。

一旁的圣葵魔散发着让人保持清醒的芬芳,让裴岁无法在剧痛中晕过去。

裴岁的父亲还觉得不够解气,抓住刃藤的尾部勒紧了裴岁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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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裴岁之死

就在裴岁以为自己会被弄死的时候,父亲的手松开了。

他的身体抽搐着,眼睛向上翻起,露出眼白,命令树魔和圣葵魔停手,然后抓着刃藤一圈一圈地绕上自己的脖子。

树魔是魔仆,不能主动攻击自己的主人,也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试图杀死他自己。

裴岁挣扎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气若游丝地恳求道:“住手!”

封婵从虚空中现出身形,怜悯地看着地上的少年,低声问道:“为什么?”

失去意识前,裴岁只说了四个字,“他是我爸”。

封婵长叹了一口气,放过了裴岁的父亲。它抱起伤痕累累的裴岁,找到了裴稼。

裴岁醒来的时候,封婵仍然守护着他。

“他根本没有把你当做儿子,你只是他实现野心的工具。”

裴岁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他有他的苦衷。”

“什么样的苦衷能比亲生的孩子重要?”封婵的话里带着隐忍的愤怒,裴兴旺的行为让它想到了第二代,更是气上加气。

裴岁睁着平淡无波澜的双眸看着它:“以前爷爷对他赋予了厚望,可惜事与愿违,爸爸并没有成长到爷爷所希望的程度。”

封婵:“裴稼对他可比对待任何孩子都宽松多了。”

裴岁沉默了许久,把头转到了墙的那面,低语道:“也许正是爷爷的放纵,才耽误了他的成长。给了他阳光土壤,却没有给他剪枝,花是长不好的。”

封婵:“就算裴稼的放纵有错,他也不应该把怒火转嫁到你的身上。你不反抗,也造就了他的变本加厉。”

裴岁把头转过来,诚恳地说道:“我反抗了。你就是我的反抗。”

封婵愣住了,伸出手,抚摸着那张倔强的小脸:“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你可能不知道,他也叫裴岁,脾气跟你一模一样。”

裴岁觉得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人和魔之间是无法繁衍的。

等他的伤势恢复后,他去翻了族谱,才知道那是过继来的孩子,确实如封婵所说,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是父亲刻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

所以裴岁对它多了几分对母亲的感情,他的亲生母亲没有给过他的爱意和温暖,封婵给他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裴岁的转世?

封婵亦是如此。在它有限的保持清醒的时间里,它总会去看看裴岁,跟他讲很久以前的故事。

所以此时的裴岁,选择让封婵退后。他知道接下来操作的危险性,所以不想让自己视作母亲的封婵受到任何波及。

可是封婵同样不愿意丢下视作己出的裴岁。它拒绝了裴岁的指示,毅然守在了他的身边。

一人一魔站在两个足球场大的口器中间,他们上方大约50米到200米处是高速旋转的叠翼区,若不是有“风雅士”的保护,卷起的狂风会让裴岁连站稳都很困难。

徐墨看得心惊肉跳的。神机营组合成了“十二晨星阵”,是一种借助星辰之力增幅目标能力的团体术式。

胜败和生死都在一瞬间,裴岁肩负着全组人的期望放出了神图级的“衡”。

这个图腾在一阶的时候被当做判定技能来使用,可是到了二阶,就更偏向于字面的意思,“均衡”。

裴岁这波操作是基于他对生命之息和灵气的理解。

灵气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赋予生物力量,也能成为致命的剧毒。

生命之息就像是水分,是所有生物必不可少的构成物质。灵气类似纳离子,起到调节渗透压的作用。

灵脉是大地的生命线,为了防止灵脉外流,存在着保护性的天然渗透压。只有在总量负荷过大的时候,才会往地表上渗出一些。

此时的喀俄涅,就像是水缸左边的低钠溶液,从水面上插了根小吸管在偷右边高纳溶液的纳离子和水分。

由于水分会从低钠溶液向高纳溶液流去,所以它的操作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不同于地表上已经中和的比例均衡的灵气混合物,灵脉中的灵气是高纯度的,需要加入周围地底的生命之息后一同吸食。

如果大地中保护性的渗透压消失,借助相连的通道,生命之息会在一瞬间从喀俄涅的体内被抽离,导致身体枯竭。

并且高浓度和超量的灵气会涌入它的体内,造成二次破坏。和人体无法承受过多盐分一样,灵气的浓度和总量超过了极限水平后会把它的身体构成解体。

之后空气中的生命之息会受到它体内高纯度灵气的吸引,强势地挤入它的体内。体内外的灵气差过大,挤入的强度就越大,超过承受极限身体就会被灼烧。

可惜的是喀俄涅并没有那个智商,它只知道下面的“资源”更多一点,没想过竟然有人能把“灵气渗透压”解除。

裴岁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他的时间不多,如果他无法在30秒内完成任务的话,以他现在的体质,30秒后他的身体会无法逆转地被世界同化。

死亡之神的法则之力衍生出来的“衡”字图腾与大地中的生命之息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两种相悖的法则之力僵持不下,正当裴岁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生与死混合成了不明之力,增幅了“衡”字图腾的效果。

灵气在刹那间暴走,疯狂地涌入喀俄涅的体内,探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巨大的口器被蜂拥而至的生命之息炸得飞起,首当其冲的裴岁和封婵也未能幸免。

徐墨迅速发出了指示,神机营放弃“十二晨星阵”,改用防御制式。

喀俄涅根本来不及抽走残肢,生命之息就像点燃的煤气管道一般,沿着探指一路炸了上去。

徐墨伸出魂丝,努力地在飞扬的碎片风暴中寻找着裴岁和封婵。然而她哪里都找不到,她不死心地往山下找,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陆吉在灵喷结束后,带着神机营下去用空间术式搜索。预备役的成员高声呼喊着裴岁的名字,用尽了各种办法找他。

安然焦急地紧随其后,哪怕只剩下一块肉,她也想用生命之光试试能不能抢救一下。

结果让人绝望,足足一分钟地毯式地搜索,连渣都没有找到。

徐墨抬头看向连大眼睛都被炸烂的喀俄涅,心想连“帝王”都狼狈成这样,或许裴岁和封婵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安然的心都在颤抖,刚才爆炸的场景和圣庭给她看的记忆中的炽炎极为相似,所以她比在场任何人更明白,这些金色的火焰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果然,就连空中飘落的碎片都被焚尽了。众人放弃了搜寻,痛苦地接受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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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雷霆万钧

裴岁之死给预备役带来了莫大的刺激,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降临的他们,都不敢相信刚才还活生生的队长突然就这样没了。

5点47分,徐墨向总部报告了裴岁和封婵陨落的消息。

所有人带着悲愤之心冲向天空中的喀俄涅,誓要不负裴岁和封婵的牺牲,把它赶回断界。

此时的喀俄涅非常狼狈,它唯一的那只大眼睛被毁,失去了挤进人间的所有探指,就连最后那只没挤进来的探指也受到生命之息的波及被炸烂了。

它在痛苦中本能地往后退,庞大的身躯缩回去了三分之一。

第二组火力全开,对着那颗烂眼睛狂轰乱炸。眼睛果然是喀俄涅最脆弱的地方,无力抵抗的它又缩回去了三分之一。

眼看胜利在望,下方却出事了。

裴岁把灵脉的“渗透压”解除后就死了。被戳了个大洞还失去了渗透压的灵脉,在灵喷后平息了一会,然后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负责控制场面的先遣队躲闪不及,不但被气旋炸上了天,还被纯粹的灵气改造了身体,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徐墨的心都凉了,眼看95年的灾难再次重演,她强迫大家不要往下看。他们没有时间救人,击退喀俄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第二组的成员也明白这个道理,忍着心痛继续攻击喀俄涅的眼睛。

5点4八分,先遣队全军覆没,空中的光影屏障还能维持12分钟。

突然,喀俄涅的身躯猛然下坠,第二组收到指示后快速地向下躲闪。原来是虚空缺口的裂痕变大了,喀俄涅的身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了出来。

此时的喀俄涅也很慌,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却遇到了一群幺蛾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吃的,却被反噬。被打得往后缩,还被推了出来。

它掉出来的还有四只巨大的钳爪,原来八根探指只是它的胡须而已。

钳爪受到重力影响快速往下坠,把大地砸出了四个大坑。徐墨非常心疼事后处理的后勤人员,这四个大坑得补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想到喀俄涅的钳爪竟然这么长,和《离染》中那副抽象画里的两根“棉签”完全不一样。

“脚踏实地”的喀俄涅总算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不顾持续被攻击的眼睛,四爪使力努力地往人间拉扯剩下的身躯,总算把它的电离区挤出来了。

下方四只巨大的钳爪上突然出现了流动的紫蓝色电流,众人感觉身上的毛发都立起来了。徐墨满头冷汗,她知道喀俄涅真正的杀招要来了。

神机营马上切换成电引导型组合术式,把所有成员都包裹在其中。制式才刚启动,高压的紫电就像磅礴的大雨一般从喀俄涅的电离区降了下来。

整个冈仁波齐都笼罩在一片雷电之海当中,远处凑热闹的春神看得很爽。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冬神早就走了,御礼又被祂的姘头抢走,独自四处游荡的春神很孤单,便过来看看热闹。

祂刚来没一会,旁边就多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身影,司掌金钱的财神。

春夏秋冬四神是智慧之神等等五神之后出生的第四代神明,祂们比第三代要弱小许多。财神则是第四代的贸易之神的分身,是更加弱小的第五代神明。

之后的神明,司掌的东西一代比一代具体,力量也一代比一代弱。先出生的前三代神明在力量上有着绝对的优势,统治着其他众神。

“你这是怎么啦?”春神问道。

财神沮丧地回答:“这世上就没有不爱钱,只爱我的人吗?”

春神撇撇嘴,不屑道:“你就知足吧,等哪天你失去了法则之力,到人间去体验一下没钱的日子,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体验过了呀,我天天都在体验!”财神辩解道。

春神回忆起自己最不堪的那段日子:“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转生到了一个非常贫瘠的小村落。还赶上了干旱,庄稼全死了。村民们把能吃的都吃了,能挖的都挖了,最后只能寄望于神明。”

财神露出同情的眼神,祂以前听春神提过这段:“然后他们把你烧死了,献祭给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神明。”

春神叹了口气:“是啊,如果是真实存在的,还能秋后算账,可惜是村民假想出来的。”

财神拍拍祂的肩膀,安慰道:“这都过去多久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也很倒霉,有一世家里穷没有钱,就把我卖到相公馆被人……哎,算了,不提这个。据我所知,每个神明在觉醒前都过得很惨。”

春神非常不能理解神明为何会经历此等遭遇:“天道让我们体验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明白众生疾苦?”

祂冷笑一声,“神明绝情绝欲,才能做出更理智的判断。而且相公馆的经验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你更厌恶这世道罢了。”

然后祂马上说服了自己:“或许是天道想让我们明白众生根本不值得怜悯。”

财神啧了一声:“你不要什么都往天道上扯,就和当年你们对待归墟一样,他就是你们发泄平日里累积的不满的炮灰。”

春神想到归墟就恼火,不屑道:“存在即是合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天道的导向呢?”

财神想到自己最近的惨痛经历,愤愤不平道:“你们就喜欢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满足自己的私欲!欺凌就是欺凌,找什么借口。”

春神难得见到一向温吞的财神发火,心想祂或许是遭遇了什么事,问道:“许久不见你,是不是又转生了?”

财神这才愤愤不平地说出了祂的遭遇。

“现在的初中生,太不像话了。我们学校有个叫小六的女生,被欺凌得很惨。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学期她突然就不来了,可能受不了转学了吧。那群人类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我身上。”

春神同情地看着祂:“他们打你还抢你的钱?”

“不止这样,他们还做了更过分的事!”财神想起来就一肚子的气,“我平时只带一点零钱在身上,他们抢就抢了,可是他们知道我有不止这点钱,有个男生就假意当我的朋友,把我当取款机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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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有钱!

春神问道:“你应该没有那么笨吧?”

财神:“我很快就拆穿了他的阴谋,远离了他。后来有一个女生总是来找我说话,说要当我女朋友。”

春神已经猜到了结局:“她也是为了你的钱吧?”

财神沮丧道:“对!她和那些欺负我的人是一伙的。我看到他们在分钱,心都碎了。”

春神突然想到了这段遭遇里的关键:“初中生好好读书不好吗?难怪这个国家严抓早恋,存在即是合理的。”

财神更沮丧了:“我一气之下就觉醒了。”

春神期待道:“让我猜猜,你让他们的家人都破产了?”

财神点点头,叹了口气。

春神不解:“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财神:“他们只是没了钱,并不是真的知道错了。我想要的是一个真心的道歉,可他们都不来上学了。”

春神想起了那些烧死祂的村民们,能理解财神这种一拳打出去落了空的失落感。明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自己已非昨日的幼雏,一飞冲天时却见不到他们后悔莫及的表情,确实有如一根尖刺扎在心里,多久都好不了。

“所以你就来这看热闹了?”

财神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拼尽全力抵抗的第二组:“总是接触那种负能量,怕是早晚会堕落成邪神。还是来这感受一下正能量。瞧,他们多努力啊,这才是众生该有的样子。”

春神:“你知道吗?这些拼死拼活的人类努力维护的和平,也保护了那些人蛆。”

财神:“世界是个养蛊之器,众生皆为蛊,多亏了有他们,才能尽可能地让良善之人活得安稳,让恶毒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这几世的经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让我漫无目的的神生找到了想做的事。”

春神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财神抬起一张初中生的脸,自豪地说出祂中二的梦想:“让那些求助无门的生命,在绝望的时候能得到神明的回应。让那些险恶之徒,能得到应有的报应。我想成为能给众生带来幸福,惩治罪恶的善神。”

春神:“曾几何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希望能给荒芜之地带去生机,给饥渴的生命带去希望。我游走在世间,看到走投无路的英勇之士都会赐下福泽。”

财神听出了祂话里的意思,问道:“现在呢?”

春神无奈道:“现在做得少了。我发现众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可怜的人也有可恨的地方,可恨的人也有可怜的地方。一代王候名扬天下,手中有多少的血债?一代政权的建立,踩在了多少未寒的尸骨之上?神明若是擅加干涉,恐怕又是一场封神演义。”

祂看向财神:“你能做什么呢?脚踏实地的良善之人守不住财富,只有贪婪心机之辈才能享有荣华,掠夺者才能站在高处,贸易之神没有教会你天道吗?”

财神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若是事事都遵循天道,我们又为何而存在?天道让我们体验世间的疾苦,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明白,我们正是为了违背天道而存在的。诸神是世间的乱数,是奇迹的源头。”

春神轻笑一声,明白了财神会出现在此,可不仅仅是出来散心这么简单。

祂问道:“你想帮他们?你能做什么?难不成你的钱能把那洞给堵上么?”

财神自豪地拍拍胸部,眼里明亮亮的:“对!我有钱!”

春神无语地俯视着祂,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一句豪言壮语。感受过贫穷滋味的春神,感觉整个神都不好了。

财神掏出手机选了一首热血沸腾的音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两根乐队的指挥棒,煞有其事地挥舞着两根小棍子,仿佛祂面前的天敌山河就是祂的乐队和舞台。

春神无奈地扶额,心想财神这一代代地转生,怕是连智商都转掉了。

突然远方的雷瀑被一分为二,把春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乌云密布的重云之中,一队气势汹汹的半神踏着神光降临。

为首的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他前额有一只冰晶一样的小角,短发也如淡薄的冰晶色,打扮得就像一个民国时期的富家少爷。

小少爷拄着一根顶端镶嵌了昆仑石的手杖,冷漠地看着天空中的喀俄涅。

“偷猎者?!”春神震惊道,“这群昆仑的**怎么会帮人类?”

半神有两种,一种是昆仑时期神族的第一批造物,另一种是神族和其他生物相交生下的孩子。偷猎者就是这么一个混杂了两种半神的特殊团体。

在昆仑的时候祂们还没这么放肆,好得上头有个造物神或者爹妈管着。

昆仑封禁之后,这些四散的半神聚集到了一起,低调地当起了雇佣兵,还给祂们的团队起了个让神哭笑不得的名字“万界通办”。打着中立的幌子,什么都干。谁给的好处多,就帮谁干一票。

陆续觉醒的神族也不是没对祂们出过手,可是“万界通办”里的关系很复杂,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哪个亲友的裙带关系,要么就是不小心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给打了。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落魄的神族多多少少都会遇到需要寻求帮助的情况。

久而久之,众神们渐渐对祂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放下身段找祂们帮忙的。

也不知道这些半神们经历了什么,来到人间后竟然改了个更离谱的名字,“偷猎者”。

偷猎者的要价比万界通办更高,条件更苛刻,但是办事效率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春神看了一眼陶醉在节奏中手舞足蹈的财神,心想祂到底花了多少,才请来这群雇佣军?

“偷猎者”出现前,第二组被笼罩在雷瀑下困了两分多钟,内心极其绝望。这样强度和面积的雷电攻击,他们一旦离开电引导术式,就会被轰成灰。

眼睁睁地看着喀俄涅挤出来的身体越来越大,他们心急如焚,直到琅岐带着半神们强势登场。

祂的身后悬停着一位外表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周身缠绕在雷光之中。女孩露出餮足的表情,笑得像个病娇,抡起大镰刀往前一劈,竟然硬生生地把雷瀑劈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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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介种的弱点

虽然这个女孩看上去是雷属的,可是安然的直觉告诉她,女孩和雷鸣不是一个类型。

远处的春神倒是认出来了,劈开雷瀑的半神名为“玄冥”,即是人间传说中的玄武。但祂与星辰和方位没有一丁点关系,是昆仑时代空间之神和死亡之神被怼得到处跑时捏出来的移动堡垒。

在所有物种中,介种,也就是甲壳类的防御是最强的。当初为了躲避追杀才被创造出来的玄冥,防御力被空间之神提到了半神级的极限水平。

又因为死亡之神也有份参与创造,玄冥也具有融解生命之息的能力。

祂在昆仑时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空间之神身边,和祂的主人一起灰溜溜地躲在边缘之境,直到离开昆仑。

春神看祂那副被玩坏的样子,估计是跟着空间之神长期处于压抑的跑路环境下被逼疯了,祂竟然把两种属性的防御能力,硬生生转化成了攻击力。

玄冥刚才所释放的劈开雷瀑的技能,其实和神机营所释放的雷引导术式是同源的。半神和人类之间的差距悬殊立现,第二组总算从被压制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财神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祂只买了偷猎者三分钟的出手时间,还强烈要求祂们酷炫登场。因为堕世七印必须要靠这个世界的生物去击破,不然没法产生足以抵抗末日审判的泥火。

事实证明祂投入巨资买来的“信心”已经生效。第二组在确定了这些半神是友军之后,士气大振。

徐墨当机立断地下达强攻电离区的指示,直击降雷的源头。

神机营在陆吉的一声响指中,切换成“崩天”的制式。陆吉将技能着陆点定位到喀俄涅的烂眼睛上,她的神机向前伸出的两爪将巨大的团队制式压缩到了一个点。

又是一声响指,凝炼物从神机的爪间消失,上方巨大的眼睛瞬间被压碎,连带着波及到了以眼睛为中心生长的“裂沟”。

带着一众半神悬停在远处的琅岐皱了一下眉,转头问道:“这不是崩天吗?”

玄冥狞笑着举着大镰刀左劈右劈,身心皆沉浸在疯狂的愉悦中,没空搭理祂。

回答琅岐的是偷猎者中资历最老的“雅乐”。虽说实际年龄最老,化成的人形却是最年轻的,只有六七岁的模样。祂骑在一只巨大的两尾猫又背上,温吞缓慢地说道:“是崩天没错”。

琅岐面露疑惑:“我记得疯神的那只眷属,饕餮醉月,也用过这个能力。”

雅乐优雅地晃了晃脑袋,表示认同:“别忘了,疯神可是死亡之神带大的,和空间之神也有交情。崩天能根据释放者的要求调整着力点的大小,可惜这些人类太弱小,就算把力压缩在一个点上,也只能打出这样的攻击。醉月那一嗓子,百里震颤,大地哀鸣。”

琅岐觉得有理,便不再问了。

几分钟前,祂们收到了一个名为“朱富贵”的客户的订单,要求祂们来走个排场。琅岐眉头一皱本想点击删除,但是这个一看就是财神的名字让祂犹豫了。

死亡之神是个非常败家的神明,所以祂对眷属的核心要求是,“能赚钱”。而财神偏偏是司掌财富的,万一得罪了祂,抽走了祂们的财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以往偷猎者在执行委托的时候都会隐藏身形,这次算是为了讨好“金主”,不得不破例“出镜”了一次。

紧接在崩天之后的是轰炸团的攻击。天书陈家的能力是猎魔师世界中的最强辅助,除了谁也不愿意去的第一组,每个组里都配了几位。

徐墨已经做好了拼力一搏的准备,让五位陈家人使用了他们的压箱组合技,“神祈!”

第二组和喀俄涅之间存在着悬殊的等级差,天书若是单独使用,弱势的“因”托不起强势的“果”。

“神祈”的作用,是用多重角度描述因果的过程,就像在苹果的周围放上多面镜子,让“果”的成像更清晰,从而提升实现天书所言之事的概率。

孟存异带队的轰炸团和预备役在“神只”的加持下,对着喀俄涅眼周的“裂沟”展开了攻击。

就算是防御再强的介种,身上的甲壳也不止一块。为了方便运动,甲壳与甲壳之间需要缓冲带,“裂沟”就是喀俄涅身上连接甲壳与甲壳之间的衔接处。

平时这些防御力稍弱的“裂沟”是缩起来的,但此时的喀俄涅正在努力地往人间挤,一伸一缩之间就把“裂沟”给露了出来。

孟存异的能力是“标记”。

孟家人原本不姓孟,姓“子”,是殷商王族的后人,他们原本就是王族中执行“牲”刑的人。

子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诅咒师”。和传说中“身上没有神明印记的羊羔将会死去”相反,被子家人“标记”的目标,挣扎到死去前都逃不开“诅咒”。

子家人提升能力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能力进行杀戮,长久以来都是猎魔师世界里人人趋之若鹜的蛀虫,直到徐爷年轻的时候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去“走”了一圈。

徐小狐狸离开时,顺手“掳”走了子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儿子,也是最有希望继任下一代家主之位的男孩。

可是子家倾全族之力都没能弄死徐小狐狸,他像泥鳅一样不管什么“意外”都能平安无事。不仅如此,子家家主做梦都想不到最后自己竟然会死在他的小儿子手里。

徐小狐狸抱着子家家主的人头,微笑地坐在子家祖宅大厅的首座上时,子家人知难而退了。

在那之后,子家人隐姓埋名地给徐小狐狸当了很多年的“影子杀手”,然后被收编进了边境观察办。

子家人摇身一变,从黑道中的黑道,被洗白成了边境观察办的杀器之一。从此不再有“牲”刑子家,只有“呼魂唤命”孟家。

喀俄涅的烂眼睛到产雷的电离区之间大约有直径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裂沟”如同干涸的地面阡陌交错。如果不飞近,很难准确地打击到目标。如果飞得太高,喀俄涅若是使用其他类型的攻击,他们有可能会躲闪不及。

有了孟存异的“标记”,所有的攻击才不会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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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血祭之魂

孟存异今年二十三岁,在他那一代人里算是最优秀的孟家人。

十八岁那年,徐爷根据他的个人意愿,把不愿意杀人的他安排在了第一组,“山海组”。

他是冲着这个诗情画意的名字才去的,才呆了一个星期他就哭丧着脸恳求徐爷把他调到别的组,那个“撕禽划异”的第一组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连“呼魂唤命”都受不了,可见当时的陆天择有多能闹腾。于是孟存异就被调到了春暖花开长腿遍地美女如云的第二组,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五年后,“诅咒”之族好好的一代天之骄子,被柔香软玉忽悠成了专属“定位”师。

他不得不承认,“诅咒”在正面战场硬碰硬的大型速度战里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是“诅咒”附带的精准定位能力可以在团体战中大放异彩。

不管敌人如何移动,目标有多远,只要有他在,就没有打不中的目标,也不会存在被浪费的攻击力。

在孟存异的引导下,轰炸团的攻击准确地从喀俄涅的烂眼睛,沿着一个方向,一路“撬开”它坚硬的甲壳,直达电离区。

然而突破电离区的那一刻,孟存异突然就失去了意识,从祂的御狩身上跌落。

徐墨连忙飞过去接住了他,发现他竟然陷入了神经麻痹的状态。因为“诅咒”的定位能力是建立在脑电波远程操控的基础上的,她怀疑可能是他的意识进入雷电区的时候遭到了电力干扰反噬。

5点52分,第二波攻击算是成功了,陆吉打了个响指,又是一击“崩天”,把电离区的撕裂口炸出了一个深坑。

安然脚下迸射出淡蓝色的空间之能碎片,如离弦的剑一般冲向深坑。

“圣庭第二式,福音!”

陆吉发现安然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她还以为安然被喀俄涅给吞噬了,急得出了一头冷汗。

这个距离的攻击实在是太冒险了!

怎知才一晃神,深坑处就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一路向外扩散,从喀俄涅的体内灼烧着它的电离区。

她打开神机的制式解析系统,才明白了火焰的真面目竟然是无数柄金色的小剑,如跳跃的鱼群一般,游走撕裂着电离区的组织。

虽然喀俄涅的身体很大,但它也是有灵魂的。这些小剑能割裂的不仅仅是它的肉身,还有魂体中的感应线,那是一种敏感程度比神经纤维还高的魂丝。

喀俄涅疼得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所有人都愣了,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见它的嘴,也不知道它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它抬起了两只巨大的钳爪,狠心地把被烧灼的电离区一块又一块地掰落。

这正合了轰炸团的意,失去了孟存异的他们,本来还在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想不到喀俄涅竟然主动扩大了可攻击范围,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个又一个攻击术式落在了失去甲壳保护的地方,喀俄涅在双重攻势的夹击下不得不往后退去。

5点53分,琅岐觉得人类胜利在望,祂算了下时间,财神只买了祂们三分钟,还有一分钟祂们就能收工了。干祂们这活还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

祂又看了一下用于通信的“潭贝”,没有收到新信息,“金主”似乎并没有续费的打算,估计正躲在哪个好视角的ip位置围观呢。

雅乐忍不住担忧道:“咱们会不会害了他们?这只末日巡守太弱了,不把人类逼到极限是产生不了足够泥火的。”

琅岐转头看了一眼劈上瘾的玄冥,想了想金主的委托,又把头转过去了。

偷猎者是靠诚信累积起来的信誉,跑单或者中途甩单这种事祂们是绝对不会做的,除非是主人的要求,不然哪怕世界毁灭了,也不能违背金主的意思。

琅岐:“上一回见着,它还龙精虎猛的,这是谁那么无聊,把它关在虚空间隙里饿了这么久?”

雅乐叹了口气,回忆道:“上一回它落在了北罗阴,主人觉得太不公平,又把它塞了回去,把口子开到了生命精灵的帝都,圣罗兰。”

琅岐在神识中搜索了一下当时的记忆,皱了皱眉:“后来不是被生命之神推回来了吗?”

雅乐讪讪地笑道:“主人又推过去了。”

琅岐忍不住失笑,终于猜到这只倒霉蛋经历了什么。

两位神明僵持不下,从第一印开始互推到第一印结束。虚空缺口关闭前,神明的最后一推没有把它推回断界,而是推到了虚空间隙。

祂刚看到它的时候还纳闷,为什么这里的人类这么少,当时第四代文明可是用了举国之力反抗,原来是这只快要饿死了,也就值这么点战斗力。

琅岐明白雅乐的担忧:“这种程度的考验,就算释放了救赎五乐,恐怕也很悬。”

此时遥远之处漂浮在天空中的财神也有同样的担忧。

“这就要打完了?不对吧,我记得上次打了差不多两天,就这点时间,泥火绝对不够啊!”

春神想了想:“也许够了,审判时衡量的泥火总值是对比所消耗资源总值的比例来计算的。当然,如果泥火能比消耗的资源多一点那是更好不过了。”

财神明白了祂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是说人间消耗资源的人少,所以审判衡量的的泥火值也少?”

春神点点头:“你还记得那波大清洗吗?”

财神的记忆在号角声响起后也恢复了不少,自然是记得这种大事:“大洪水那次?”

春神提醒道:“还有火雨之类的呀,一共洗了四代,才养出来现在这批不消耗资源的普通人类,把消耗资源的品种人数压缩到了一个很小的值。”

财神惊讶道:“四次?我只经历了一次,你们也太残忍了吧!”

春神摊开手:“那也比毁掉整个文明好,慢慢试验嘛,总能找到避免资源逆差的问题。这是拯救全部世界的大事,少部分的牺牲在所难免。”

财神还是感觉不太能接受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他在人世间转生了很多次,非常明白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当过“刍狗”,才明白天地众神有多残忍,才希望自己能成为可以给众生带来希望的神明。

似乎是看出了财神的纠结,春神指着远方越战越勇的第二组问道:“如果救了这些人,会让世界毁灭,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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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少数人与多数人

答案显而易见,可是财神却有别的想法“如果牺牲不可避免,为何要用这些造福世界的人类?为什么不用该死的罪恶之人?”

春神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上一代人类末期,我们创造了一个名为主神空间的游戏,把穷凶极恶之辈丢进去。他们每一次在生死局中活下来,就能兑换一些奖励,以此激励他们继续努力。”

财神问道“就像劳改犯一样?”

春神点点头“是呀,只要他们生产够了我们要求的量,就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

财神感叹道“这是个好主意,为何现在不用呢?”

春神无奈道“相信我,那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美好,大多数人一局都没挺过就死了。而且善与恶真的不是几条罪状就能下定论的。最后连规则之神都忍无可忍,废除了那个游戏。”

财神“太一?我很久没见过祂。”

春神“创造规则易,删除规则难。为了关闭主神空间,祂神威耗尽转世去了,现在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我也许久未见到祂。”

5点54分的时候,第二组已经拆掉了近四分之一的电离区。

此时离号角吹响过去了刚好一个小时。琅岐的任务时间到,带着偷猎者撤了。就连“金主”财神也觉得看得没意思,回家写作业去了。只有春神还飘在远方,巴望着出现一点戏剧性的转机。

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冰雹”被削弱了,但祂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徐墨只觉得突然眼前一黑,就像是天空的幕布突然被拉上了一样。

她惊恐地在神往界里大声喊道“撤!!!”

所有人本能地听令,迅速下撤,下降到徐墨认为的安全距离。众人这才看清上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才攻击的喀俄涅,不管是探指还是眼睛,包括电离区,竟然都不过是它口腔中舌头的一部分。喀俄涅在剧痛之中缩回了向前伸出的“舌头”,把“嘴巴”闭上了。

陆吉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几秒之后才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安然还在上面!她在徐墨下令前就被吃掉了!

天空中从左到右布满了尖锐巨大的刃齿,喀俄涅搅动着口腔咀嚼着口内的异物,腐蚀性的气体和粘稠的液体从刃齿间落下。在这样的环境中,安然就算有圣光保护,恐怕也凶多吉少。

徐墨伸出魂丝努力地让陆吉冷静下来,她们三人是相伴多年的好友,她也很着急,可这个时候谁都不能乱。一旦分了心,结果就是死,还会连累着祖国同胞一起死。

哪怕还有一点希望,他们也要坚守下去。这条黑暗的国境线,他们一步也不能退!

春神没有想到喀俄涅还留有这一手,自言自语道“奇怪了,生物兵器还有这种智商?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祂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可不要小瞧了生物的求生欲。”

春神侧目,身旁的少年看上去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赤纹黑底的衮服,乍看一下,还以为是归墟之主。

“你是谁?”春神想不到竟然还会有祂认不出来的神明。对方的血统很纯正,神格完整,法则之力却是祂从来没有见过的。

少年无所谓地笑着“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看客。”

春神发觉自己竟然无法解析出祂的来源,说明这少年是等级在祂之上的神祇。但是比第三代还强的存在,就只有第一第二代的七位。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祂是七位中某两位的孩子。

祂突然想到羲和当年还死剩一个孩子,难不成这位就是“小太阳”?可祂为何会穿着死亡之息凝成的防御制式?难道是羲和给祂抢来的?

“你是……金乌?”春神不确定地问道。

少年摊开手耸耸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你的母神到哪里去了?”春神问道。

只要法则之力仍在,神族不管陨落多少次都会重生,祂不相信羲和是真的殁了。

少年没有搭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远方努力挣扎的人类。

喀俄涅闭合的口器外壳上布满了苍白色的圆形制式,第二组所有的攻击都无法击破如此大型的防御组合制式。

少年疑惑道“这是规则之神的制式。当年到底有多少神族参与了制造?”

春神从此话判断,少年定然不是在昆仑出生的,至少是在第二代文明“神造”被毁灭之后。

为了确定少年的身份,祂决定委婉地试探一下。

“神族从昆仑陨落后,重生在了一个非常美丽的世界,神造。以智慧之神为首的“神职派”反省了祂们在昆仑时期不务正业的行为,开始制造能代替祂们履行神职的生物。这些生物,被称为神悯,它们被强烈的意志召唤后,能穿梭空间,帮助其它世界的召唤者实现愿望。”

少年却没有听信祂的冠冕堂皇之词,轻笑一声“难道不是为了增加信徒,广撒网多捕鱼?”

春神瞥了祂一眼,稍微排除了少年属于疯神阵营的可能性。

“以生命之神为首的“天道派”认为神族的第一任务是确保泥火产量,维持世界的稳定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恐惧和绝望能促进泥火的产生,祂们就创造了能给世界带来灾难的神机。”

少年似乎也并不意外,指着天空中的庞然大物问道“喀俄涅是天道派的产物?”

春神答道“神机是活着的生物兵器。那些人类驾驶的,和天上那个,都是神机。”

少年笑道“天道的一个意志,就能决定神的死活。神的一个念想,就能决定众生的命运。两者都不过是世界的玩物罢了。”

春神终于确定了少年的立场,和归墟之主一样,祂质疑天道,质疑命运,是神族中的乱数。

少年转过身来,笑着蛊惑道“听说你一直追逐在冬神的身后,却永远无法与祂两厢厮守,你甘心吗?”

春神无惧于少年比祂更强的神格,勾起祂的下巴,直视那双年少轻狂的眼睛“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反抗吗?神族在那个世界里做过很多试验,你能想象的和想象不到的,我们都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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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落花诀

春神“我们试过违背法则,也尝试着从不同的世界带回不同品种的生物,相交合成,想培育出耗能少产量高的生物……”

少年打断了祂的话“它们就是神悯对吧?什么履行神职的生物,都不过是你们虚拟出来的假象。它们会在替别的生物实现愿望的时候倾尽全力,产生大量的泥火,既能供应神族恢复所需的力量,又能让世界得到延续的能源,一举两得,对吗?”

少年拍开了勾起祂下巴的手,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不管是神悯还是神机,众神都有参与,那是神族难得的一段休战期,然而神造还是毁灭了。”

春神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祂越来越好奇,这位年轻的神族,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少年继续蛊惑道“违背天道的结果就是死。神造时期,神族如此努力,都无法逃过天道的制裁。然而神族却把罪名甩给了其他派系,一世又一世地争斗下去。”

春神现在觉得,少年可能是在昆仑时期就存在了。就是不知为何,自己从未见过祂。

“你想做什么?”

就在春神以为少年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逆天而行时,少年却摊开手,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春神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祂总觉得少年以后一定会做什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这样一个高位阶的变数,怎可就这样不管不顾?

远方一片耀眼的红光吸引了两位神祇的注意力。

漫天赤红色的花瓣从地面向上空反重力地飘起,落在喀俄涅苍白色的规则制式上,轻描淡写地将之击碎。

春神记得这是自己赐福给三眼兔“兔头”的“落花诀”。

5点55分,第二组再次经历了巨大的转机。“兔头”依照“叶家圣地”之战后与徐爷的约定,前来相助。

三眼兔只有一品,再努力也只有一品。就算是身为首领的“兔头”,努力一辈子也不会超过三品。

然而这只渺小的小兔子,却勇敢地抬起小脑袋,直视天空中可怖的喀俄涅,毫无怯意。

它向天空伸长了两只白白的小爪子,口中念念有词。

燃烧生命产生的泥火正在灼烧着它的灵魂和肉身,哪怕它在剧痛中几乎要晕厥过去,哪怕它的皮毛随着“落花诀”的释放逐渐枯萎散落,都没能改变它坚定的意志。

它知道三眼兔相对于人类猎魔师而言实在太弱小了,它们和那些悬挂在屠宰场的人间兔子一样,本来都是任人宰割的渺小存在。

可是它不愿意放弃,不愿意屈服于命中注定的弱小。它想带着它的族人远离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生活在阳光灿烂的大地上。

如果它的牺牲,能为族人换来实现梦想的机会,献上它的小命又如何呢?

人间不仅仅是地球上生物的家园,也是它们的梦想之地,就算徐爷没有开口提出那样的交易,它也会挺身而出去守护它。

因为这里,是它的族人们未来的家!是支撑全族信仰的希望之地!

就在它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身后的山下蹦出来另一只三眼兔,仅一眨眼间就蹿到了它的身边。然后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千多只,层层叠叠地把“兔头”围在中间。

它似乎猜到了勇敢的同族们想做什么,泪水打湿了“兔头”雪白的毛发。

它们像“兔头”一样向天空伸出了小爪子,头顶的第三只眼睛充血犹如红月,发出耀眼的红光,三眼科特殊的精神网络把它们所有的力量传给了它们的首领。

三眼兔们一批又一批地倒下,用自己的生命延续着“兔头”的术式。

“兔头”仰首对着天空,发悲痛的长啸。

春神听懂了它用生命发出的呼喊。

“荣耀之子,宁可站着死,不做背月奴!”

就像它这句光荣的口号一样,直到三眼兔全军覆没,兔头都没有倒下。

它不负众望地击碎了所有的规则制式,到死都保持着仰首向天的姿势。

春神的眼角红了,忍不住小声地啜泣起来。

三眼兔是祂和羲和一同创造的第一批神悯,祂还记得羲和说,要捏出一种像春天一样美好可爱的生物。

羲和做到了,软绵绵的三眼兔让祂心动不已。

少年眼神复杂地看着啜泣的春神,收起了方才针芒毕露的姿态。

三眼兔用生命换来的转机,为第二组打开了fǎngong的缺口,人类不顾一切地往利齿合拢的位置放出各种技能。

陆吉抹了把眼泪,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你们准备好了吗?”她在神往界中问道。

陆家神机营气势恢宏地齐声回答“时刻准备着!”

她转头看向泪眼模糊的徐墨,笑着说道“墨墨,再见,很高兴遇到了你,还有第二组所有人。”

她驾驶着神机原地转了三百六十五度,看了一圈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们第二组,65个人,47个女生。我想对组里每一个女生说,你们是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你们都是现代的花木兰。我想对组里每一个男生说,你们是我们见过的最绅士的绅士,最男人的男人。”

她举起巨爪,指向天空的喀俄涅,骄傲地说道“从今往后,五星红旗上,也有我们的一份血液!今天活下来的人,请在我们的葬礼上敬三杯酒。”

“一杯敬神明,谢祂们赋予我们反抗命运的天赋。”

“一杯敬天地,谢世界给了我们一片容身之所。”

“一杯敬祖国,谢我们的国家庇护我们长大。”

徐墨抹了一把眼泪,纠正道“应该是四杯。还有一杯,敬所有为保家卫国而奋战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勇士们。”

众人含着眼泪笑了。

5点56分,陆吉用颤抖的右手打出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响指,二十四台神机整齐一致地向天空中冲去,迅速地拆解并重新组装,形成了以陆吉的神机为核心的空间炮。

神机抽干了二十四位驾驶员的生命力,他们的肉身和神机融合。空间炮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发出清澈明亮的蓝光。

徐墨仿佛又听到了一声响指,眼泪瞬间决堤。

她抬起头对着天空用尽全力地哭喊道“阿吉,再见!很高兴遇到了你,还有神机营所有人!”

神机营从神往界中断开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回复“下辈子,我们还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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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崩天

徐墨捂着嘴嚎啕大哭。哪怕她在进入边境观察办的时候就有过觉悟,这些年也陆续陨落过一些伙伴,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离别。

她怀中的孟存异动了一下,扶着脑袋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徐墨那张哭花的脸。

“墨墨,你怎么了?”

徐墨指着天空泣不成声。

孟存异看清之后,震惊地抽了一口气,然后唤来他的御狩骑了上去。

“墨墨,别哭,别浪费他们用生命争取来的时间。我们是战士!”

徐墨总算清醒过来,第二组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指示。只要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可以为祖国献出生命。

然而徐墨却对天书陈家的五人说道“拜托你们,想办法救救他们!”

五人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开始咏唱。

孟存异很诧异一向理智的徐墨,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把珍贵的天书加持功能用在非战斗目的上。

徐墨看着他说道“他们这一炮下去,安然就更活不了了。”

孟存异没明白她的意思。

徐墨郑重其事地对他嘱托道“一会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第二组,以后就交给你了!”

孟存异心里一凉,抓着她的手臂问道“你想干什么?”

徐墨平静地说道“献祭了二十四个空间眷属只能让神机组合成空间炮,并没有驾驶员。安然在被吞噬前瞄准了喀俄涅,但是现在的空间炮是无人机,它需要操作者,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说完就对所有人下了指示。

徐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孟存异,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知道,你喜欢阿吉。”

孟存异愣了一下。

徐墨又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似乎是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鲸啼。

就在孟存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墨摸了摸座下的毕方,解除了所有的同伴誓约,虚空一踏,消失在了原地。

虚空一踏其实是阿吉的技能,当年她们三个拜把子,阿吉把这个特技当做结拜礼物教给了她和安然。

第二组的铁三角,怎么可以剩下她一个?

出现在空间炮下方的徐墨瞬间感受到了空间之能的威压,暗红色的yuwàng之索从她的体内伸出,牢牢地缠住了空间炮。

就在刚才陆吉离开的那一刹那,她觉醒了af三阶的能力,但是控制神机,她还是第一次尝试。

然而她的品级和完全体的空间炮的品级差距甚远,神机反向侵蚀了她的肉身和精神网络。徐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通过空间炮的搜索系统,她扫描了喀俄涅的生物反应。很遗憾,安然已经不在了。

徐墨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变成淡蓝色冰晶体的手臂,咬着牙调试了空间炮,瞄准了喀俄涅的核心区。

二十四片增幅翼在天空中展开,空间制式层层叠叠地拓展开,这才是空间之神制作的初代神机,“轰天”真正的姿态。

5点57分,“轰天”充能完毕,伴随着一声巨响,打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喀俄涅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空洞,直通到底。

孟存异终于看到了它内部的核心区,虽然被捅了个大洞,周围的残余部位仍在发出一明一暗的光,以极快地速度修复着受损的部位。

哪怕他知道核心区的位置远在虚空间隙中,如果喀俄涅撤退,他们有可能会被困在虚空间隙中死去,可他仍然带着视死如归的轰炸团和预备役毅然地冲了进去。

这是用多少条生命换来的最后一击啊,赔上整个第二组又如何。只要祖国无恙,未来还会有新的第二组诞生。

意志不灭,罗刹永存!

然而喀俄涅实在太大了,等他们飞到核心区附近的时候,核心区已经被堵上了。全组人用尽全力攻击,企图炸开一条通道,谁都不想队员们的牺牲白费。

喀俄涅也不想死,它把所有的剩余资源都用在了修补和防御上。第二组除了要进攻,还要抵御它的腐蚀性攻击。应接不暇的人类在巨大的实力差中逐步被逼退。

孟存异的心都在滴血,眼看胜利就在眼前,怎可以毁在他们这一步?

突然一声巨响血肉飞溅,神图三家的孩子们合力凑出了帝王级的“灭”,竟然真让他们打出了一个口子。

可是喀俄涅的恢复速度实在太快了,孟存异看了一眼祖国未来的苗苗们,咬咬牙做了个决定。

“预备役在外面维持这个缺口,轰炸团跟我进去。”

孩子们高声抗议道“老师!我们也要去!”

孟存异却严肃地拒绝了,安慰道“你们进去了,一会我们怎么出来?”

孩子们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觉得好像有理,就不闹了。

等老师们都进去了,才有人嘀咕道“如果都进去,打完核心区不就可以出来了吗?”

一个突然想通的孩子突然喊道“不,打完核心区,喀俄涅可能会掉回虚空间隙,老师们根本没想过活着出来?”

话音刚落,喀俄涅就感觉到了核心区被入侵,对着预备役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

孩子们无暇同时维持着防御和攻击,缺口渐渐地被堵上了。不但如此,随着喀俄涅不断修复肉身,他们还被逼着往外退。

预备役的所有人都急坏了,可他们除了拼尽全力地防御和挤出余力打出微不足道的攻击,别无他法。

5点58分,一百一十人的第二组,原第二组成员六十五人全员生死未卜,仅剩下了最终被逼出喀俄涅体内的四十四名预备役成员,和一台无人驾驶的“轰天”。地面上遍布着异变的先遣队成员,一处低矮的山顶上倒着上千只三眼兔。

五常委和叶家老太太到达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悲惨的状况。

陆鸿运预想过结局会很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他用空间制式扫描了一下,发现连裴岁和他的御狩封婵都不在了,心里凉飕飕的,这下可怎么和神图三家交代?

徐爷难得地正色道“开始吧,别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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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两种天火

陆鸿运抖开折扇的时候,春神身旁的少年僵直了一瞬间,敏感的春神注意到了祂的异样,正想询问,却发现少年已经恢复如常。

春神心想,这群人类和这个少年恐怕有一些瓜葛。祂不相信会有哪位神明是抱着纯粹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的,就算是祂自己,也不仅仅是因为无聊。

少年思索了几秒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空间之神把毁灭第四代文明的祸端带来了这个世界。”

春神“在任何时代,文明世界中都存在祸端,这是天道对生命的考验。”

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它怎么管的就这么宽呢?不管是神明还是蝼蚁,它都要横加干涉。”

春神“也许世界是个构成极其复杂的超级术式,所有的天道都是它制式的一部分,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脉全盘崩溃。”

少年看了祂一眼,从内衫中摸出一颗小石子,笑着说道“如果pojiě了它的制式,就能战胜它了,对吧?”

春神无语地看着石头从祂的手中落下,想知道祂究竟要干什么。这样一颗普通的石头,除了给大地砸出个小坑,溅起一些尘埃,还能做什么?

然而石头却没有如祂所想一般直线下落。风雪把小石头刮向远方,无意中击中了隐藏在空中游荡的守山魁。

守山魁是一种神造时代产物,它们平日里隐藏身形,就连先遣队都没有发觉到它们的存在。

设下冈仁波齐山炮台的神明把它们带来此处,让它们世世代代镇守神山。

由于它们十分胆小,如果遇到侵犯神山之人,受到惊吓的它们会躲避到空中,呼唤风雪阻扰路人。

此时冈仁波齐的风雪就是它们造成的。被石头击中的守山魁以为它们被发现了,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掀起了更大的风雪。

风雪将喷发的灵气吹向远方,远方的生命之息受到吸引,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

灵气和生命之息混合后形成的混合体,像伤口上凝固的血液一般,堵住了喷发的灵脉口。地上力竭枯萎的三眼兔,浸染在比例逐渐平衡的洪流中,身体和魂体都渐渐被修复了。

地上的三眼兔们接二连三地醒来,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高声歌颂着光之神的赞美之词。

被高浓度灵气异化的先遣队成员也在洪流中停下了啃咬对方的动作,身体缓缓地倒下。虽然已经救治无望,至少他们的灵魂得到了安息。

春神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个少年来头可不简单。守山魁的隐藏能力极强,就连春神都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少年要么一开始就知道守山魁的存在,要么真如祂所说,祂找到了解析天道的方法。

少年看春神已经心动,再次蛊惑道“所有的制式,都有规律可循。就算世界的制式再复杂,也是一环扣一环的。”

春神按捺住心神,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少年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喀俄涅“一切悲剧的起源,不是神明获得了yuwàng,也不是神族开始思考自身的存在价值,而是神族担忧世界的陨落。只有找到天道的真相,才能阻止永无止境的残酷试验。”

祂露出怜悯的眼神“它无法抵抗被赋予的杀戮本能,但它和那些兔子一样都是活着的,它想要的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春神看向冈仁波齐山,被解封的远古炮台延展出铺天盖地的幽蓝色制式,一团极小的黑色火焰从血族女王安德莉亚的戒指中落下,在制式的增幅中被催化成一团逐渐增大的黑球。

然而空中的五位常委却没有马上动手,哪怕距离孩子们身上的“风雅士”解除还剩下不到一分钟。

他们相信所有的第二组成员都还活着,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愿意放弃。

直到5点59分37秒的时候,洛伦佐叹了一口气,看向陆鸿运“动手吧,他们回不来了。”

迦南也在等陆鸿运的倒数,毕竟是别国的地盘,这样重量级的武器,肯定要等领地国代表发声。

陆鸿运看向徐爷,只要徐爷的眼中还闪烁着希望之光,陆鸿运就不会放弃。

徐爷默默地用他的世界线像扯风筝一样把空间炮往下扯,避免一会误伤。

预备役的孩子们已经被灵气和生命之息混合物的洪流恢复了体力和精气神,围着空间炮想方设法地想把冰晶化的徐墨给扯下来,可惜徐墨已经没有生命反应了。

5点59分53秒,洛伦佐忍不住想再提醒一次,天空中却出现了异象。

一团金色的火焰出现在喀俄涅的体表,一开始只有极为微小的一丁点,却还是被时刻留意着上方的预备役发现了。

“安老师!!!!”

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尖叫声在风雪中炸开,他们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洛伦佐揉了揉老花的双眼,从衣服里掏出一副眼镜,总算看清了那团火焰。

火焰迅速地在喀俄涅的体表蔓延,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周烧去。

因为喀俄涅把几乎所有的资源都用去防守核心区了,被“轰天”空间炮击穿的大洞,它只来得及修补框架,并没有完全长出坚硬的甲壳。

金色的火焰在找到了它的漏洞后,一路烧了过去。

孩子们高声为他们的老师呐喊助威,就连98岁高龄的洛伦佐都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心中升腾起已经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激情。

徐爷笑着提醒道“您可不能出手,我们的力气得留着释放救赎五乐。”

洛伦佐点点头,欣慰地看着天空中的金色火焰“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能见到两种传说中的天火。”

徐爷“哦?”了一声。

洛伦佐解释道“那金色的生命之火,是生命之神的恩赐,世界上唯一能对抗黑炎的存在。如果我没有认错,那应该就是炽炎的火种。”

陆鸿运问道“炽炎也是用远古炮台启动的吗?”

洛伦佐摇摇头,指向远方的空间炮“那就是启动炽炎的装置。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敌对的两种天火,为了同一个目的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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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为死而生

徐爷笑道“这世上所有的巧合……”

“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陆鸿运熟练地接道。

徐爷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陆鸿运能看出,此刻的徐爷是真的很开心。

他从前就很希望徐爷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真正的快乐。不是为了责任,不是为了满足私欲,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大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内部凹陷,越来越深,但是喀俄涅的修复速度却跟不上了,它的核心区正遭受着暴风式的袭击。

此时已经6点02分,第二组身上的“风雅士”已经破碎,在缺氧环境下的他们,拼尽生命中的最后一丝余光在反抗。

在骗走孩子们的时候,孟存异已经做好了拉着喀俄涅陪葬的心理准备。

徐墨最后的告白把他的心割得鲜血直流。她误会了,孟存异喜欢的并不是陆吉,而是徐墨。

他刚到第二组的时候并不知道“送雪糕”的意思,只是夏天热,又听说队里女孩子多,所以就去买了很多雪糕请队员吃。

自己毕竟是个新人,讨好前辈的客套还是得做足的。

小馋猫陆吉是第一个向他跑过来的,他就顺手给了她一根,然后把第二根给了徐墨。

可是徐墨却因此误会了,她没注意,孟存异递给她那根,是最大最贵的。

徐墨告白的时候,他太过震惊,甚至连告诉她真相的机会都错过了。

队员们一个又一个地力竭陨落,失去了同伴誓约的御狩们也接二连三地被塞回断界,留下了一声又一声不甘的悲鸣。

终于,孟存异支撑到了极限,就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漫天金色的火海,仿佛来自天国的光。

他脱力倒下了,落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中,沉沉睡去。

6点03分,喀俄涅的中央核心区被毁。金色的火焰如滚烫的熔岩一般从巨大的洞口喷涌而出,落在空间炮上。

金光褪去,身穿金色骑士铠甲的安然现出了身形。

机缘巧合之下,还未完全熄灭的金色火焰激活了空间炮的终极体态。

“轰天”重新组合变型,瞬间向外扩展出了不亚于冈仁波齐山上的黑炎制式。

四处的生命之息受到引导,向空间炮涌去,在炮口上方形成了和此时的黑炎一样大小的金色球体。“轰天”就像有了灵魂,自动瞄准了喀俄涅的大空洞。

血族女王安德莉亚被浓烈的生命之息逼得后退,体内的死亡之息拼命地叫嚣着想要逃走。突然,一个伟岸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让她免去了烧灼之痛。

安德莉亚弯着眉眼,像个小女孩一样笑了。

徐爷看向陆鸿运,笑着说“开始吧。”

两团天火同时轰向了仍在企图挣扎的喀俄涅,它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就被烧成了灰烬。

失去了头颅和前肢后,它的残肢在天火的惯性冲击力中被往后推去,落入了虚空间隙。然而它的处刑并没有结束,火焰还在灼烧它剩余的躯体。这一次,它是真的要死了。

洛伦佐热泪盈眶,感觉自己真是不枉此生。

陆鸿运也很激动,两种火焰都去了虚空间隙,用不着他来收尾了。

徐爷微笑地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陆鸿运注意到了,问道“烟火好看吗?”

徐爷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远古炮台呢?第二组的神机是在断界发现的,搞不好不止这一组。”

其余几人这才从惊喜中清醒过来。

洛伦佐问道“您的意思是,断界那边,可能还有别的神机?它们有可能会用炽炎对付我们?”

徐爷点点头。

陆鸿运叹了一口气,觉得敌人真多,既要应付神明的审判,又要防御断界的袭击,人类真不容易。

安德莉亚下去把黑炎火种捡了回来,塞回戒指里。一上来就看到折扇又回到了徐爷的手里,她抓起迦南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迦南奋力挣扎,安德莉亚却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取下来,一边冠冕堂皇地说道“这是和平的誓约,难不成你想毁约?”

迦南纠结不已,看向一旁笑而不语的三人,无奈地停止了反抗。

可是安德莉亚却没有放过他,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你拿了我们的宝物,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你们的宝物?”

这让迦南更纠结了。想了半天,他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戴在了安德莉亚的脖子上。

“愿和平永存。”他一脸蛋疼地立下誓言。

安德莉亚捂着心口,一脸虔诚地祷告“愿吾主见证我们的感情,愿和平永存。”

远处的春神睁目结舌地看完了“戏剧”的gāocháo,同样觉得炽炎和黑炎会一起释放绝对不是巧合。

少年自言自语道“也许,神明的所作所为,和世界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生与死之神的结合,绝不仅仅是两个神明相恋这么简单。”

春神心想这少年怎么会知道御礼的近况,祂又穿着归墟的衣服,搞不好跟祂们有些渊源。

而且祂觉得这调调怎么如此耳熟“御礼的人类姘头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认为众神和众生,都是世界的棋子,所做的每一个决断,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定数。”

少年点点头,赞同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天道。既然是定数,就必然有一个可以推算的方法。既然有推算的方法,就必然有改变它的可能。”

春神听出了这话里的玄机,试探道“你说……你们?你难道不是神族的一员吗?”

少年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并没有回答祂的问题。

他招出玄门,留下了一句让春神辗转思索的话。

“神族为何要屈居于天道之下。人类尚可发现规则,利用规则,神族为何不可解析天道,改变天道。”

“哪怕一次也好,你不想改变你和冬神的命运吗?”

祂没有等待春神回答就离开了。

春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入套了。祂不得不承认,少年所描绘的未来很美好,让祂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下方的人类在确定虚空缺口没有别的东西出来后马上展开了紧急救援工作。

徐爷把空间炮扯到了地面,叶老太太将所有人连进了神往界,迅速地从中知晓到了伤员的前因后果。

她招出了腾蛇,优先抢救被融合在神机里的二十五名成员。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成为了生物兵器的一部分,无法剥离还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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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最后一人

“他们其实还活着。”叶老太太安慰道,“虽然肉身被吸收,但他们的灵魂与神机的核心融为一体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说的话,空间炮重新组合变型。原本在下方的徐墨冰晶体被推到正面,姿势变成了祈祷状,二十四个光轮环绕在她的身边。

整个机体突然从侧面立了起来,看起来就像环绕着圣器的女神像。

安然露出震惊的表情,这座女神像她在圣庭的记忆中见过。女神的手中握着圣庭,剑锋所指之处,满目疮痍,焦土遍野。

她惊慌地看向徐爷,徐爷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安然忙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鸿运用手轻抚庞大的机体,深深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他们都是祖国的勇士,祖国会永远记住他们的牺牲。”

徐爷拍了拍微微颤抖的安然:“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其他的战场还需要你们,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只要意志不灭,第二组永远都存在。他们在神机中看着你,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

安然环顾一周,第二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她捂住脸,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决堤的泪水。

“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队长!”她泣不成声地自责道。

徐爷为她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从怀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给她擦眼泪。

洛伦佐本以为徐爷至少会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徐爷没有,他用自己的方式鼓励了安然。

“对,你是最糟糕的队长。所有的队员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

迦南眉头一皱,觉得这话说得太过分。战士们的牺牲是为了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又不是安然的错。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能打成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要怪在她的身上。

他正想替安然辩解几句,却被血族女王安德莉亚拉住了衣角,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徐爷把安然捂着脸的手粗暴地拉开,胡乱地拭去她的眼泪和鼻水,把她画了淡妆的脸糊成了大花脸,训斥道:“你怎么还有脸哭?这辈子你都应该活在愧疚里,用余生好好工作去偿还你的罪孽。带着你的神机和预备役去支援第一组,别浪费你的队员们用生命争取来的时间!”

“眼泪无法为你复仇,只有你的武器可以!”

安然的眼中露出蕴含了怒火的光,挺直身板严肃地行了一个军礼。

神机似乎也听懂了,重新躺平了让安然跳上来,还伸出了一个驾驶舱,安然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她带着骑在各自御狩上的剩余的四十四名学生,迅速地向第一组的方向离去。

四角白鹿驮着叶家老太太回来了,后面跟着泪流满面的腾蛇。

她一脸难色地向徐爷道歉:“抱歉,异变的同胞们也……”

她内疚地长叹了一口气。

陆鸿运安慰道:“您别多想,伤亡总是难免的。先拖回去交给研究院,也许再过几年就能找到办法了。”

此时接替先遣队的候补成员已经开着车过来了,和浩浩荡荡的三眼兔大军刚好擦肩而过。

车上的战士向兔子们行了军礼,兔子们也向人类行了个举爪礼。

陆鸿运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冈仁波齐,陷入了沉思。

洛伦佐明白他的忧虑,承诺道:“若有需要,我的族人定会鼎力相助。”

安德莉亚亦保证道:“黑炎是可以分裂的,血族当然也不会任由我们的家园被它界践踏。”

迦南拍拍胸脯:“神圣远征军自然也不会置之事外。”

徐爷:“诸位请务必保护好黑炎操作的继承者们,且尽可能地给每一个炮台都分配一组操作者。”

陆鸿运:“我们可以提供冈仁波齐作为训练地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扇子我只有一把,而且我没有办法控制全世界的黑炎。”

徐爷:“或许不一定需要扇子,空间之神做了这么长远的打算,我不相信祂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也许陆家的开枝散叶计划就是为了操作炮台存在的。”

陆鸿运恍然大悟,夸赞道:“你脑子真好使,等这次结束了就让他们来试试。”

徐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陆鸿运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或许等不到这次结束了。我们五个人当中,这次要死两个。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我们俩了。”

陆鸿运突然就觉得伤感了起来,揉了揉徐爷的肩膀,心里安慰道:“我已经交代北辰,我们死后,把我们名字写在一起。以后天大地大,哪里我都陪你去。”

徐爷自嘲地笑了。咏唱完救赎五乐后,他们的肉身和灵魂俱灭,哪有什么以后。

6点10分,四角白鹿打开了玄门,带着五常委来到了比冈仁波齐更“惨烈”的战场,传说中第一号角吹响时降下的“火焰”,为了毁灭而存在的神造超级神机“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相比起饿的半死不活的喀俄涅强悍得多,它降落在了被称为“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境”的塔克拉玛干。

第一组还在车上的时候,徐本治从确认坐标就开始担心。沙漠里是有石油区的,万一烧起来,环保科的科长又要晕过去了。

于是他从给孩子们科普完之后就瞪了陆天择一路,心里不断念叨着“你可千万不要乱来,我们未来的工资都拽在你手里!”

陆天择也一脸虔诚地看着他,在心里千万次地保证道:“我不会乱来的!依你依你都依你!”

五个小鬼看着含情脉脉相望了一路的两位导师,在神往界里疯狂“开车”,这才让她们紧张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小六拉着两根长耳朵在神往界里咆哮:你们这些撒狗粮的够了啊!!!不要在落单的面前秀恩爱啊!!!

徐酿酿抱怨道:哎,你有什么资格抱怨?好得你脱单了呀!我和灵霏还没找到对象呢!

裴炼突然犹豫地说道: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气氛突然就跌至了谷底,就连两位老师也一脸“黄泉路上有你我不怕”的表情,他们自然都知道这次的任务非常危险。

刚才谁也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因为谁都没有做好失去任何一个人的心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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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流火赫菲斯托斯

小六把头低下做祈祷,在神往界里催促道你们也祈祷啊,真的很灵的,神明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其他几人一听也纷纷效仿。虽然他们都没亲眼见过,但大人们都说,他们在pojiě空间迷宫的时候,龙神现形亲了先祖。

这无疑让孩子们更加信任他们供奉的神明。

那件事之后,在他们的心里,神明从高高在上莫须有的一种存在,变成了有形体有情感的真实存在。

没有什么比“举头三尺有神明”更让人有动力的事情了,那就像买了保险一样,给了他们极大的动力和信心。

其实他们也没敢指望神明在“审判期”中会给他们走后门,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心理安慰,一份希望。哪怕当时的御礼,正和世初撕得正欢,压根没听到他们在祈祷什么。

第一组在到达距离目标最近的一个城市后,就不再搭乘运输车。

陆天择呼唤来了一共两百五十二只成年影骸。其中五十二只当做第一组成员的坐骑,另外两百只给徐本治做侦查用。

魔在分化前是没有性别的,伴侣双方都同时具有受孕和让对方受孕的功能。为了减轻其中一方的身体负担,双方会很有默契地轮流生育。

从3月20日春分行动至今,才过了9天。今年受孕的影骸刚生完孩子,能力还未完全恢复,所以这次来的大多是影骸都是族中身体最强壮的“雄性”。

但也有例外的。“多郎姆”的身体本来就比一般影骸强壮,而且它是首领,不得不来。

“多朗姆”驮着陆天择飞在最前面,它的伴侣背着徐本治飞在它的右侧,其余的影骸跟在它们的身后。

影骸的飞行速度极快,哪怕背着一个人类,也没让它们的速度慢多少。

孩子们第一次来沙漠,都觉得很新鲜,抱着影骸的脖子往下看。

驮着小六的这只影骸告诉小六它叫“尘光”,字面意思是“会发光的灰尘”。

小六在神往界里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尘光回答道“灰尘当然是不会发光的,但我们是羲和母神的造物。我的母亲相信,就算是渺小的尘埃,只要皈依于母神之下,也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拥有照亮别人的光。”

小六惊讶极了,她觉得影骸的思想深度简直不亚于人类。

小六“我叫小六,我的朋友叫我六六大顺。就是能带来幸运的意思。”

尘光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表示自己居然有此荣幸带着幸运女神飞翔。

小六被它夸红了脸,礼尚往来地一路商业互吹到了目的地。

由于所有的影骸和全组人,以及陆天择的两只武器都连在了神往界里,所以神往界中有三百零六种声音,非常热闹。

还未接近目的地,神往界里就炸了锅,视觉和感知比人类强得多的影骸开始疯狂咒骂。

“流火流火!流火跑这来了!”

“偷崽火贼,今天你死定了!我们有靠山了!”

“被羲和母神放逐的堕落之火,愿我有生之年能看见你化作灰烬,被埋进诅咒的黑土中!”

在一片咒骂声中,小六听出了前因后果。

有一个叫流火的小贼总是在断界祸害各种生命,是断界人人喊打的“土匪”。如果被它发现影骸的巢穴,它就会一个不留地把尚未学会飞行的幼崽们全部吃掉。

不一会影骸就接近了目的地,小六低头一看,这“小贼”可真不“小”。

塔克拉玛干的虚空缺口没有开在天上,而是开在了地下。

流火的体积大得令人发指,目光所及之处,大半部分的沙漠都变成了承装着火焰与熔岩的深渊,仿佛地狱的入口一般散发着红色的气体。

难怪刚才影骸在描述巢穴被毁的时候,都没有描述过程。以这种体积,还真是不需要过程,直接就全军覆没了。

徐酿酿在神往界里喊道你们看这像不像《寂静岭》里那个燃烧的煤坑口?

陆灵霏回答道有点像,但这个更恐怖。我总觉得那熔岩里会蹦出点什么来?像什么触手之类的,一下子冲出来把人拉进去的那种。

话音刚落,熔岩里还真的伸出来上千条燃烧着火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小六被吓得尖叫一声。

影骸反应迅速地全数躲开,飞到了更高的天空中。

徐酿酿惊魂未定地抱怨道灵霏,请把您的天书嘴闭上,不要误伤友军。

陆灵霏优雅地一甩长发刚才那是巧合,和我没有关系。

徐本治提醒道它发出的干扰波阻隔了电子信号,现在我们无法跟外界沟通。

陆天择冷笑一声它在下面,它完了!

徐本治也这么想,幸好没落在石油区。这家伙把沙漠挖了个巨大的天坑,它似乎不会飞,那就意味着,第二组占尽了地利优势。

陆天择俯身拉开射日雷鸣合体的长弓。

徐本治提醒道你好好调调,可不要把地球射穿了!

陆天择收回弓,认真地看向他你要相信我的技术。

徐本治觉得他话里有话,想到自己那天的惨痛教训,恼羞成怒地露出危险的笑容你的技术一点都不好!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洋溢着迷一样的尴尬。

多朗姆侧着脑袋,一脸同情的看着陆天择。在影骸的世界里,这句话可能会让自己的伴侣抑郁一生,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狠话。

陆天择以为徐本治在抱怨自己以前总是肆意破坏导致被扣工资一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相信我,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能满足你的要求。

多朗姆听到这么诚恳的告白,忍不住替好友求情羲和母神也有照不亮的角落,粘了泥土的太阳石,仍是世间最尊贵的宝石。

徐本治也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回应道我相信你。

为了避免分散的后坐力伤到多朗姆,陆天择弯下腰,信心十足地拉开弓。一根缠绕着雷光的箭逐渐成型,箭身凝聚了空间之神赋予的能撕破空间的神力。

一声尖锐的凤鸣声划破天际,长弓的白羽发出不规律的震颤。这是射日与空间法则之间沟通的方式,调试完成的时候,震动就停止了。

与以往不同,射日和雷鸣已有能力独立承担所有的运算,这把雷鸣版的射日弓不但具有双属性,还是全自动的。

它们就算在高速移动中也能准确地计算出误差并调节好最终输出值。陆天择只需要做最后的数据核对就可以了,调试速度比以前快了不止十倍。

徐本治一个呼吸间,那只箭就已经射下去了。他还以为陆天择失手了,惊出了一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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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为了暴富

这一箭的后坐力和声响都很大,多朗姆往上猛然一颠,长啸了一声。

徐本治松了一口气,射日的动静越小,攻击越强;动静越大,攻击越弱。

由于流火的身体在地上,影骸们无法进行内部探查,所以陆天择这一击并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用作扫描。

无形的箭丝如漫天雨瀑般落下,迅猛地洞穿了燃烧的“地狱之门”。

射日快速地反馈了获得的信息。

流火的身体是液态的,从沙漠表面往下两百余米都被它侵蚀了。它像湖水一样向外不规则扩散,现在已经蔓延了三千多米。

也正因为它是液态的,硬性攻击对它无效。无论被射穿多少次,它都能恢复原样。

陆天择冷着脸开始思考该怎么办,徐本治一拍掌,大喜过望地回头问道“大家想不想赚点奖金?”

第一组常年被陆天择拖累,穷得飞起,一听有奖金,每一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徐本治提醒道“目前,没有任何一家研究院拥有流态的生物兵器。送到国内我们能领到补贴,送到国外我们能……”

“一夜暴富!”陆天择眼冒绿光地接道。

所有人都被点醒了,他们往下一看,瞬间感觉遍地都是金子。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就连最不缺钱的裴炼都觉得下面满地的布袋偶在向她招手。

陆天择把手中的射日弓往下一丢,射日忙化回小白凤凰的样子,雷鸣仍以电光的形态缠绕着它。

“压制住它。”陆天择吩咐道,然后转头向徐本治询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挖起?”

徐本治指着远方最边缘之处,他将队员根据能力划分为场控组、装货组和运输组三部分,他和陆天择一起负责切割工作。

第一组在陆鸿运时期原本是最强的输出组,到了陆北辰这一代,也曾是风光无限的怪物组。

可自从陆北辰升官离开,陆天择加入后,第一组的输出都被吓到第二组去了。

谁也不愿意跟个连自己人都打的神经病组队,所以第一组除了“阿妈”徐本治还没弃疗,剩下的全是生命力极强的辅助。

整个第一组的作战方式,都是围绕着陆天择进行的。自从陆天择“从良”之后,第一组辅助们的生存环境稳定提升,连带着工资也有上涨的趋势,加上他与人相处的态度稍微好转,所以人气也有所提升。

毕竟,全组都指望着他的攻击力呢。

徐本治的作战计划简单粗暴。

场控组负责吸引流火的主要火力,骑着影骸在核心区乱飞,不被抓到就行。

其余两组组打游击战,割一块换一个地方,让流火的反击追不上他们的收割速度。

射日用密集的“杏花雨”把流火的边角怼得流不回去,雷鸣麻痹该区域的感知,装货组迅速地用放出“空间牢笼”把边角料“装箱”,运输组迅速地骑着影骸拉到最近城市的交接点。

小六、胡逻伯和裴炼三个神图三家的孩子分别被塞到了三个组中,负责施展神往界进行沟通。

徐酿酿和陆灵霏被安排在了陆天择身边。徐酿酿和徐本治一起用魂丝对流火的边角料进行精神冷冻,确保在运输过程中这些碎片不会暴走。陆灵霏的天书加持能给装箱工作安全保障,避免意外发生。

小六跟着场控组一起吸引攻击,像坐过山车一样在天空中极速飞行,还时不时地招出一个“灭”字图腾丢下去,过瘾得嗷嗷叫。

流火很快地发现有一群生物在打劫自己,愤怒地不断发起反击。可惜影骸的飞行速度本来就比它的攻击快,加上影骸对它可谓是恨意满满,飞得格外卖力,它的触手根本够不着这些乱飞的“小虫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类走进丛林,遇到了一群蚊子围着自己叮个不停,拍了半天一只也没拍死。虽然蚊子吃不了多少血,但那感觉也是很闹心的。

全盛期的流火好得也是神族创造出来的灭世神机,怎么可能忍受此等侮辱。

从它翻滚的岩浆内部凝聚成九个巨型火焰球,向着“小虫子”的方向喷射而去。

这招曾经在一瞬间毁灭第四代文明“海都城”的能力,在《离染》中被命名为“九星丧曲”。

九颗不亚于核弹bàozhà的蘑菇云在空中炸开,然而这里是塔克拉玛干的深处,本来就可用作yuánzidàn的试验场。而且它的出口处在地下,它只能从下往上丢。

对人类来说,它在空中炸一个和炸九个并没有什么区别。

影骸的求生意识极强,一看那九个球就知道啥情况,又不是第一次见了,麻溜地带着队员们跑路,等bàozhà平息了再飞回来抢劫。

多朗姆告诉陆天择,这九个蛋炸完之后会出现一种能让生物变异的风,队员们马上明白它说的是核辐射。

然而核辐射是穿不透“风雅士”的,他们在飞回去前在远方换了一次“气”,让“风雅士”的倒计时又恢复到了半小时,并将范围扩大包裹住了影骸全身。

影骸不再借助风力,全靠核心飞行能源。有了徐本治体内取之不尽的能源做后盾,影骸不用担心这么做会对它们的速度有任何影响。

流火看到又飞回来的人类,此刻的心情就跟用了杀虫剂都不好使的人一样,都快气炸了。

盛怒之下的流火,决心要跟这群“害虫”不死不休。

它决定“以毒攻毒”,放出了寄生在它体内的火虫。一个个燃烧着火焰的虫魔平日里能帮助它消化食物,捕猎时能协助制服跑得快的对手。

陆天择一看数以亿计的火虫,心想这要是跑到城市去可就糟糕了,对射日使了个眼色。

这种小角色根本难不住箭数同样是“亿”位的“杏花雨”,仅一箭就让它们陨落了。

流火看着如星尘般随风飘散的小宠物们,陷入了长达一分钟毫无动静的呆滞期。它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这招百试百灵让世界陷入绝望恐慌的能力,怎么就一瞬间没了呢?

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机能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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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撕禽划异组

在流火发呆的这一分钟里,第二组可是一刻都没闲着。

尤其是运输组回来交接的时候跟他们说,照片发给研究院那边之后,对方说按这个进度我们每人一套房可能有指望了。

陆天择听完以后都要疯了,房子啊房子!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房子!

一想到从今以后就能有房有女朋友有家有娃走上人生巅峰,整个第二组都不好了。

此时的研究院也陷入了疯狂,流火可是传说中唯一的液态武器啊!对这群科学家来说简直是天上送来的活宝。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坐得住?但凡能抽得出空的都赶过来了。

研究院前来支援的人手很快加入了战局,陆天择招出了更多的影骸用作运输和保护前来围观的研究人员。

三十五名“军师”通过神往界在远处指手画脚,恨不得把流火大卸八块。

第二组从随机切割变成了有目的性的切割。

“军师”们的讨论非常激烈。

“你看那里,中间那里,一定是它的核心。”

“对对,那个一定要回收,别让它跑了,一定要把它的心挖出来!”

“它肯定会把核心保护在中心区,就这采摘速度,估计很难。”

“啧,引出来就好了呀!天择天择!往那个凸起的边缘打,那里的精神感应线比较多,所以发出的光也会亮些。”

流火续好了力,又是一波“九星丧曲”。

“军师”们一阵拍手叫好,展开了更激烈的讨论。

“这个技能如果能回收就好了,以后跟断界开战,先来个十连发,把入口给炸平了,看谁还敢过来!”

“如果能整台回收就更好了,这一只顶我们多少人力物力啊!”

“时间估计不够,我们赶紧讨论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尽量把核心部分挖出来。”

此时的流火听不懂也听不见人类在说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它只是一个快被叮疯的可怜神机。

自从人类的数量变多以后,人类的“叮咬”更痛了一些,而且专挑它最敏感的地方下手。

流火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拼尽全力地把身子往外涌。

它现在出来的部分还不到十分之一,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可惜它实在太倒霉了,在断界的虚空缺口开在了天上,它受到本能驱使想往上钻。可惜它不会飞,只能叠起身子往上挤。

受到双界重力的影响,它挤得相当艰难。又一个图腾从天而降,流火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它体内的一部分被虚空吞噬了。

原来是小六在“军师”们的指点下丢出了帝王级的“衡”。

所有的图腾都是可以通过数量叠加而增加使用效果的,“衡”字图腾也不例外。

“军师”们选择这个图腾的原因,是“衡”本身就是死亡之神的法则能力之一,能和流火体内的生命之息相抵消,对它造成削弱性的伤害。另一方面,af一阶“衡”字图腾具有的判定能力,可以激活人间的排异反应。

所有十品以上的存在,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凭依体,哪怕是神明,都无法降临到这个世界。

流火的等级明显高于十品,它原本是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它之所以能在这里,是堕世七印暂时麻痹了世界的屏障能力,关闭了排异反应。

虽然帝王级的“衡”也无法跟堕世七印相抗衡,但是在图腾范围内生效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这一下是实实在在地让流火受伤了,深坑内的火焰变成了更明亮的颜色,说明它的精神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流火的能力肯定不止于此,它决心要让这些大意的人类经历一次惨烈的打击。

可是“军师”们已经研究了神机很多年,对神机的基本原理已经烂熟于心。一看流火周围的光比中心的光要强,就马上下令撤回所有队员。

果然,他们才刚撤走,流火所在区域的上空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焰网。

一位“军师”解释道“苍白色是规则之神的能力,这是比空间之能还强的防御网。一旦被它包住,什么东西也出不来。”

小六问道“怎样才能pojiě呢?”

“军师”崔若恒竖起一根手指,和善地说道“能和规则对抗的,当时是混乱,也就是混沌的能力。”

研究院从95年开始研究混沌之神世初,如果加了十六年的班还没研究出什么来,他们早就下岗了。

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它们让影骸去搬的装满了“混沌珠”的箱子已经送来了。

崔若恒将混沌珠交给陆天择,让他用射日弓把混沌珠射过去,但他需要陆天择跟他同步调试的数据,直到他认为合适为止。

徐本治觉得这样太麻烦,让小六单独用神往界把崔若恒和射日连接在一起,让他直接处理数据。

崔若恒想不到射日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忍不住抓起射日来看了又看,感叹道“它要是继续成长下去,估计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机了。”

第二组的成员都感到很震惊,尤其是陆天择和徐本治。

崔若恒解释道“我们认为,将魔与器融合,就是神机制作的第一步。随着它的ai和机体能力的进化,总有一天能变成那样的庞然大物。”

射日绝望地嗷了一声“噢不!我不会胖成那样的!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

崔若恒扶额,安慰道“神机可以自由控制体型的大小,你不用太担心。”

射日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话地与他协调好数据,准确地把第一批混沌珠射了出去。

崔若恒突发奇想,让小六把神往界解除,想试试看射日还能不能和他进行连接,可惜失败了。他又喊来了一个陆家人过来试试,也失败了。

陆天择突然问道“如果流火也是神机,它的驾驶舱在哪里?”

崔若恒被他大胆的问题吓了一跳“你不会是想……”

陆天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整个搬回来。”

不仅第二组和试验班,就连“军师”们都被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想法给逗乐了。

崔若恒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拧着眉头苦笑道“你当神罚是闹着玩啊?往你家送礼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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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杀神之器

射日瞪着小眼睛看着那些嘲笑陆天择的人类,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

就在崔若恒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射日突然射出了第二批混沌珠,准确无误地把流火的规则制式防御给击穿了。

崔若恒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算法的?”

射日扑腾着翅膀飞到陆天择的肩膀上,挺着雪白的小胸脯,骄傲地说道“我可是空间之神亲手制作的神器。空间之神说,阿爸是被神看中的天之骄子,只有像我这样的神器才配得上他。”

这当然是吹牛的,陆天择一脸尴尬地把射日拍下去,教训道“空间之神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射日被揍得嗷嗷叫,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努力地圆谎“那是空间之神对我说的,你当然没听到。”

可是陆天择依然知道它在说谎,射日垂着的大尾巴说明了一切。

崔若恒倒是信了。他们谁也没见过空间之神,但射日弓是货真价实的神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传说不假,空间之神当年就是用这把弓杀死了九位羲和神之子,这是何等恐怖如斯的存在。

杀死神,这在人类眼中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尤其是亲眼目睹过世初降临的人们,都对神族抱有难以磨灭的敬畏之心。

他连忙拦住了陆天择,怕这家伙把好不容易进化的神器给打坏了。谁知道这种生物武器万一坏了该怎么修?至少国内的研究院是不会修的。

徐本治也护住射日,射日感动不已,正想嗷一句“世上只有阿妈好”,就听到徐本治劝道“等它干完活再打。”

陆天择果然停手了“那就先攒着。”

射日往地上一滚,它要罢工!

徐本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丸子,往它嘴里一塞,小家伙就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干活了。

切割工作继续有条不絮地进行着,流火一波又一波地反击,人类溜走了又回来,如此反复。

其实流火的能力本来不止这点,可是它在断界“爬高高”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引来了积怨已久的仇家们,都想在它临走前跟它清算旧账。

一代代饱受流火伤害的断界生物们,难得地达成了暂时的和平共识,团结一致地攻击这个共同的宿敌。所以流火剩下的十分之九的身体和九个核心,根本抽不出空来往上挤。

徐爷等人从玄门过来的时候,流火在地表的部分已经被挖走了一个游泳池的大小。

上千只影骸兴高采烈地用爪子抓着淡蓝色的空间制式箱,往返于最近城市交接点和第二组的身边。已经熟悉了路线的它们根本不需要运输组的协助,自觉地负责起了运输大队的任务。

对它们来说,没有比“分尸”宿敌更快乐的事了。

三眼兔大军仅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可惜这里没有能用得上它们的地方。徐爷考虑到这里的电子信号被干扰严重,且流火具有辐射性,建议它们去城市交接点帮忙看护运输工作,如有情况及时来报。

五分钟后,安然乘坐着“轰天”,带着一群孩子们,成功会师。“轰天”本来能更快一些,但是很多预备役的御狩并不是羽种,飞起来比较慢。安然不想丢下任何一人,只好放慢速度等他们。

第二组的加入让肢解流火的速度更快了。

“轰天”本来就是空间之神所造,释放“空间牢笼”的效率自然比人手释放要效率很多。

流火孤零零的那颗核心发着明亮的光,可见此时的它是何等愤怒。这群贪婪的人类,竟然连它的火虫都不放过,一张蓝色大网下来全部抓走了。

崔若恒掰着指头跟他们说,猎魔师国际网上,一只火虫起价一万。徐本治仿佛在这张大网里看到了他的房产证在向他招手,让神图三家的孩子协助小六继续丢图腾刺激它。

小六虽然很累了,但是想到这可是她人生中亲手赚的第一笔奖金,激动得完全停不下来。

第二组的预备役偶尔会露出同情的眼神。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加入了战斗,并没有交接冈仁波齐山战况的时间。所以小六至今都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死了,还笑着跟他们说等发奖金了就有钱给裴岁买礼物了。

大家都不忍心打击她,谁也开不了这个口。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万一她听完后一个想不开,搞不好又得死一个。就算要说,估计也是战争结束后,由老师跟她说。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流火在地表的部分终于被拉走了一大半。它的核心部分像鸡蛋黄一样在中心区的最底层,眼看就可以挖走了,可是在场的人类也被逼到了临界点。

所有人都有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吃的也是速食品。

哪怕徐爷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就让陆天择把影骸的数量压缩到了三百只,运输大队的主要成员替换成了三眼兔,也安排了轮班,但在这样的强度下,就连徐本治都挺不住了。

他的体温已经降到了很危险的极限温度,陆天择恨不得马上把他塞到床上睡觉。

小六也快撑不住了,好几次她差点睁着眼睛从影骸身上摔下去,把尘光吓了一大跳,还好它反应快接住了。

此时断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在这样大规模的围攻下,流火依然屹立不倒。

它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反击断界生物的围攻。它知道如果身后的战场不清理干净,它就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断界毒雾不但对普通断界生物有效,对神机也会造成慢性毒害,流火需要大量的能源来抵抗断界毒雾日积月累的侵蚀。

而且断界没有光,神机无法自主合成能源。在《离染》的记载中,把神机将光能转化为生物能源的过程称为“光转反应”。

这就是为什么“轰天”无需“进食”就有源源不断的动能,但流火却只能靠不断吞噬其他生物来累积能源的根本原因。

好不容易见到光的流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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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几乎没有光源的断界里,所有生物都只能靠着体内的核心来分辨方向。流火释放的干扰波不但影响了人间的电子设备,也影响了断界的力场。

阿宁和叶海搭乘的蝠翼果不其然地迷失了方向,在两人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它竟然飞到了流火所在之处。

他俩都被热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耀眼的红光,还以为回到了人间。

蝠翼一看见流火就自觉地绕路,可是不管怎么飞,它都会飞回来。

阿宁还没睡醒,拧着眉疑惑道“这不是羲和婊的小婊贝吗?它为什么拉得这么长?”

叶海打了个大哈欠。他看倒是看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根大火棍,蝠翼的方向感才被扰乱了。

“它想到人间去,可是空间缺口开在了天上。”

阿宁羡慕地说道“这是唯一的一台液态武器吧,我记得祂们做了好久。”

叶海“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抱怨道“快想个办法把这根棍子砍了,我们还得去救你媳妇,不能耽搁在这。”

阿宁看着一片混乱、尸横遍野的战场,无奈道“你忘了吗?我可不能暴露,只能靠你了。”

叶海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生物,什么神族的眷属都有“我也不能暴露,周围可能会有疯子的眼线。”

突然,他盯着流火的着陆点不怀好意地笑了“如果它站的那个地方塌了,你说它还够得着上面吗?”

阿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流火虽然是液态的,但也是有重量的。液体往上拉伸时,最底下的液体需要承受它全身的压力。

就算是超级神机,它的区域承压能力也是有上限的。此时它的体型已经拉伸到了极限,如果再拉长一些,它的底部就会垮掉,整个身子会像一根大面条一样从天上掉下来。

最理想的状态是,它的头部卡在了人间,身子倒下。失去了“大脑”以后,剩下的只有本能的“小脑”就不足为据了。

叶海张开神往界,骑着蝠翼低调地混在复仇大军中,悄悄地把这个猥琐的战术广而告之。

不一会,所有的进攻火力就集中在了流火底部的地面。

流火能抵抗针对自己的攻击,却没有办法保护地表,甚至它自己的攻击也在不断地破坏着地面。

眼看流火越陷越深,蝠翼上的两位神明都很激动。他们都是第二代神明,打不过第一代神明羲和,如今整一整祂的神机也挺解气的。

阿宁突发奇想地说道“我们要是把他分尸了,能不能改装成我们的神机?”

叶海的发家致富养媳妇原则简直深入骨髓,感觉这就是一根闪闪发光的无主金条。

“如果改装不了,切开来卖也能卖不少!”

阿宁倒抽一口气,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能交上孩子们的补习班学费了!

他有一个比人类更过分的想法“得想个办法把它打到半死不活的,找个隐秘的地方埋起来,需要卖的时候就过去挖一点。”

叶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断界缺口“除非我们能把它的头切掉,另外给它安个听话的脑袋上去。”

阿宁“我能感觉到我的眷属正在分尸它的脑袋,已经挖走一半了。”

叶海觉得很肉疼,他也想挖。可惜边境观察办占尽了官方优势,一直被通缉的仁义协会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撞到qiāng口上吧。

阿宁突然轻笑一声“陆天择那小子,居然想私吞它的主核心。”

叶海“你为什么要对那个人类那么好?连你的武器都给了他。”

阿宁“你又为什么那么在乎叶景然夫妻呢?”

叶海“一言难尽。”

阿宁叹了口气“是啊,一言难尽。”

叶海“我以前是一块落单的拼图,直到我的上下左右接上他们两夫妻,还有御礼和你,我才成为了我。”

阿宁问道“那邢玥呢?”

叶海摊开两手“我的手就长在我手上,醒着的时候他在那,睡着了他也在那。哪怕有一天这手被剁了,丢到天边去,那也是我的手。”

阿宁没有分裂过,不太能理解叶海对邢玥的疏远感。他本以为叶海与邢玥的关系应该像父与子,听叶海这么一描述,大概明白了他的感受。

虽然手不是自己,但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不可能对自己的手产生对别人的那种好感,也不可能产生反感,手也不会主动去抚摸自己的脸,也不会去打自己的脸。

“当然,如果我的手被割伤了,我也是会感觉到痛的。”叶海补充道,“所以我不会做伤害自己手的事,我的手也不可能闲着没事给我找麻烦。”

阿宁“邢玥这么喜欢小六,就没有影响到你吗?”

叶海摇头“他是一块独立的拼图,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他喜欢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但他要是敢惦记御礼,我就把他给废了。”

阿宁失笑“连自己的醋都吃,你是柠檬变的吧?我最近总在想一个问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就是御礼惦记的那个人类?”

叶海不想聊这个话题,眼神沉了沉“如果他是我,我会更生气。”

阿宁不解“为什么?你不该庆幸自己与祂相爱三世,是天造地设的缘分么?”

叶海不快地答道“那个男人,丢下御礼,娶了别人!”

阿宁倒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被他一说才想起来,以归墟之主这种一根筋拧到底的个性,如果他就是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娶御礼以外的人。

叶海垂下长长的睫毛,沉声道“他和御礼结下了同生誓约,却娶了别人。我只要一想到,御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用大红轿子把别人抬进门,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安慰祂的人,就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杀掉。”

阿宁突然想到了那个传闻“也许当时杀死他的邢家男人,也是这么想的。”

叶海愤愤不平地说道“御礼从未被谁真心地对待过,就连春神接近祂也是别有目的。那个人类利用了祂的孤独,给了祂名为爱的糖果,却不过是为了想实现自己一步登天的目的罢了。”

阿宁不禁对时间之神更好奇了。祂的眷属杀死了归墟之主想杀的人,又让邢玥几次三番地转生在祂的眷属中。祂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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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你很好

叶海本以为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可是阿宁又问了一句“万一他真的是你呢?那个人类确实很过分,但你在昆仑做的事更过分吧?失心疯不是你的常态吗?”

叶海扶着额陷入了沉默,来自好友的剖析真是一针见血,让他无言以对。

阿宁仍在喋喋不休“搞不好疯子会变得那么极端也是你的教育有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歪。”

叶海无力地趴在蝠翼背上,回忆起漫长的岁月里自己对御礼做过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了,越想越沮丧。

“祂现在一定都想起来了,说不定……祂已经走了。”

阿宁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自信一点呢?为什么就不愿意给对方多一点的信任呢?”

“爱情就像拔河,你要紧紧地拽着祂,把祂拉向你。如果因为害怕祂先松手你会受到伤害,在你松手的那一瞬间,祂就会受伤。”

他把颓废的叶海拉起来,揪着他的下巴认真的问道“你对祂是真心的吗?”

叶海垂头丧气地答道“当然,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摧残我斗志的就只有祂了。我的老冤家,祂仿佛就是天道专门创造出来收拾我的。”

阿宁笑了“估计弟妹也是这么想的,祂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混蛋。”

叶海也觉得自己很不靠谱,又倒了下去。

他曾经也是运筹帷幄的神族,可以自信地面对一切事端,甚至那个长歪了的疯神。可是一旦遇到了和御礼有关的事情,他就乱了节奏,变得软弱、嫉妒、脆弱、堕落、疯狂。

爱就像一种慢性迷幻剂,摧残了他的精神,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看不见自己的任何优点,感觉自己哪里都配不上祂,也觉得祂一定不会瞧上这样糟糕的自己。

他会忍不住幻想御礼失望离开的情景,甚至祂将会说出的话,这让他更加讨厌自己。

被神族厌恶的自己,和被神族包围拥戴的御礼,真是云泥之别。要不是用了诡计欺骗了祂,祂又怎么可能被他束缚?

阿宁把他扶起来,觉得他这阵发性的抑郁症真的该去治一治。

“我能猜到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就是在自怨自艾自己有多么糟糕,御礼受到你的妖言蛊惑才勉为其难地留在你身边对吧?”

叶海侧着脑袋向后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个懂自己的好友真是太幸运了。

阿宁叹了口气,捋了捋叶海的头发“你比我晚一点降生,又和我是生死之交,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你好好听着。”

叶海点点头。

阿宁“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觉得御礼很风光,其实大家只是怕祂,不得不附和祂。私底下还是有不少神族赞同你的理论,只是不敢说罢了。”

“祂活到现在,有一个真心为祂出头的朋友吗?”

叶海想了想,好像除了自己,还真的没有。

阿宁“连你都看出来了,跟祂关系最好的春神,也是别有居心的。对吧?”

叶海点点头。

阿宁“但你不一样。你有我,这个从昆仑到现在与你不离不弃,不管你落魄到什么地步都会与你相认的好友,好哥哥。你还有永远不会背叛你伤害你的分身邢玥。以及一群又会赚钱又会办事,还能随时为了你去死的眷属们。”

阿宁拍了拍他,头抵在他的左肩上,羡慕地说道“你还有叶景然夫妻俩呢,一对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疼爱的好父母。你并不孤单啊!如果你真的如你所想的这么糟糕,又怎么会得到这么多的喜欢呢?”

叶海听完觉得很感动,从没有哪个神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第一次有同类如此认真地认可了他的存在价值,这让他振作了不少。

阿宁又说“哪怕祂生气跑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都追了这么久了,再追一次又如何?”

“如果那个人类就是你,你得好好想想如何道歉。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承认,然后努力弥补,而不是一昧的内疚自责,逃避现实。”

“如果他不是你,那又如何?那个男人只活了不到一百年,创造的回忆再美好也是有极限的。我们有这么漫长的生命,你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对祂好,创造属于你们的回忆。”

“御礼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贵,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低贱。你只有抬起头来平视祂,这场爱情才是公平的、持久的。”

“如果觉得自己不够好,就努力地变成更好的。如果觉得以前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以后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并且努力地去弥补以前的错。”

阿宁从身后抱着叶海,揉着他柔软的黑发认真地说道“答应我,以后哪怕祂不爱你了,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你很好,你值得被爱。如果你命中注定的伴侣不是祂,那就再等等。未来一定有一个人,会用全部的力气爱你。”

叶海的眼角红了,往身后靠了靠,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了。

“谢谢!”他真心实意地说道。

阿宁抱紧了他,真诚地坦白道“我也很感激你当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向我伸出援手,那是我不管转生多少次也不会忘记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

叶海笑道“我真的只是路过,顺便救了你。”

阿宁“你总是这样,顺便地就吹散了别人的绝望,带来希望。也许御礼也是这样爱上你的也说不定。”

叶海感觉自己自信了一些,脸上的笑容都回来了。

“它们打得太乱了,我们用神往界指挥一下吧。当年的仇,就拿它来出气吧。”

两人说干就干,一盘散沙的复仇大军总算成了规模。流火的体型越来越长,让它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不仅如此,为了报当年自己脑袋差点被羲和拧下来的仇,他和叶海一同回应了陆天择大胆的想法。

此时已是3月31日凌晨1点03分,流火周围所有人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突然,射日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把所有人都喊醒了。

“阿爸!神谕!空间之神降下神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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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神谕

陆天择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发出的蓝光,一个幽蓝色的制式正在他的皮肤上一笔一划地出现。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降落到远处的休息点,向陆天择聚集了过来。

空间之神的神谕和空间制式一样,使用的都是其独特的制式语言,只有祂的眷属能看懂。

崔若恒在听完同事的翻译后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空间之神竟然如此认真地回复了陆天择那个异想天开的脑洞。

突然射日发出了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白得发亮的白凤凰,竟然变成了黑色,身上还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原本缠绕在它身上的雷鸣哀嚎一声滚了出来,张口就骂道“你有毒啊?烧我干什么?”

射日嗷嗷地辩解道“我没想烧你,我突然就烧起来了!我的毛!我的白毛!”

它惊慌地扑腾着翅膀向陆天择飞过去“阿爸我被烧成炭了快救救我!”

徐爷一扇子把它扇开了“你会烧到天择的,不要靠近他。”

射日落在地上,缩着脑袋瑟瑟发抖,它身体里的生物本能让它对这些火焰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徐爷把扇子递给陆鸿运,陆鸿运把空间之能输入折扇内,蹲在它旁边给它扇风,不一会火焰就降下去了,只剩下了翎羽上的部分。

“这就是神谕中提到的黑炎,是死亡之神的祝福。”陆鸿运安慰道,“传说两位神明关系不错,大概空间之神在聆听天择祈祷的时候,死亡之神也在身侧,顺便就一起赐福了。”

雷鸣从慌乱中缓过神来了,对着射日大声嘲笑“你个黑炭,终于和我一样黑了!”

陆鸿运耐心地引导射日运用空间之能操控黑炎,终于把火焰收进了体内。可惜的是,射日的毛色并没有恢复。、

雷鸣撅着尾巴高声唱着“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射日气得丢出黑炎压缩的小火球来烧它,把它烧得到处乱跳。

陆鸿运赶紧制止了它,教训道“死亡之息是和生命之息一样霸道的法则之力,一旦被黑炎沾上,躯体被焚尽前它都不会停下。你和雷鸣都是武器,虽然不会受到影响,也不能拿这个当玩具。别忘了你们的凭依体依然是很脆弱的生物!”

射日赶紧把黑炎都收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体里。

陆天择向它走来,射日自觉地变成了武器形态。

得到了死亡之神赐福的射日,连武器的样子都改变了。严格来说,它已经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弓了,就算称它为移动炮台也不过分。

陆天择不再需要用手拿着它,它像弩一样横向地悬浮在他身前,却没有弩该有的“臂”和“弩机”。

弓的左右部分是分开的,通体乌黑的骨质构架,布满了密集的黑色翎羽,看起来就像两只伸展开的黑色双翼。

弓的中间部分悬浮着一个幽蓝色的圆形制式,圆心处是一个准心,陆天择心想这可能是一个瞄准器。

他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弓弦在哪里。以前的射日虽然没有箭,但至少还有弓弦可以拉,现在他连怎么“开机”都搞不明白,还没有说明书。

他忍不住敲了一下弓身,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吗?”

射日“阿爸,你把右手放在瞄准器上,你指哪我打哪。”

陆天择如它所说的把手靠近瞄准器,瞄准器像吸盘一样锁定在他掌心前十厘米的位置,他甚至不需要碰触到瞄准器,只需要改变掌心的方向,就能移动射日。

他骑上影骸向流火飞去,迫不及待地想试验一下射日的新能力。

陆鸿运说道“这恐怕才是射日真正的形态。”

徐爷“不,神族的武器,恐怕不止如此。人类的肉身和精神的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这把神器的形态和威力必然是被压缩过的。等天择更强一些,或许才能进化到下一个形态。”

陆鸿运羡慕道“真是幸运的小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天择之子啊。”

徐爷想起陆天择以前的遭遇,不禁失笑“当年嘲笑欺负他的那些人,现在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知道徐爷说的不是自己,崔若恒还是缩了缩脖子。

远方的众人万分期待地等着陆天择打出轰天动地的一击,然而陆天择一箭射出去,居然无事发生。

徐本治还专门飞高了一些,想看看是不是“动静小威力大”,可是流火的内部确实什么损伤也没有见到。

“难道是没调试好?”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陆鸿运道破了玄机“那是反向制式。”

在场的陆家人不解道“反向?那不是等于让流火来攻击他吗?”

徐爷笑道“稍安勿躁,一会你们就明白了。”

徐本治突然觉得极度虚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些,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陆天择身上沿着yuwàng之索向他输送过来。

徐爷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中的徐本治“这还真是为天择量身定做的能力呀,确实让人羡慕。”

徐本治摸了摸虚无的yuwàng之索,突然就想明白了“血族的能力?”

陆鸿运补充道“加上空间之能的强化版。”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死亡之息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法则能力,具有吞噬生命之息的效果,连带着能把与生命之息相融合的灵气也抽出来。

黑炎版的射日虽然没有对流火造成物理上的伤害,却抽走了构成它身体和灵魂的必要组成部分。

拥有空间之能反向制式加成的死亡之息,如同吸血鬼一般迅速地吞噬着流火的生命力,转化输送给持有者。流火就像正在迅速流失纳离子和水份的人类一样痛苦不堪。

陆天择原本无法承受如此量级的灵气和生命之息,但是拥有太一之血的徐本治原本就是一个无底洞,而且是即将被榨干的无底洞。哪怕这个无底洞最终被填满,也可以通过召唤大量的影骸来协助消耗。

正如徐爷所说,这个技能,简直就是为陆天择量身定做的。

流火虽然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它已经有一分钟没有释放技能了,可见射日的抽取速度已经临近了流火核心的能量转化速度。

影骸从断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流火在断界的部分也在被围攻。

流火腹背受敌,第二组把这“大湖”抽干掏空,只是时间问题。

徐爷提醒道“我们要在日出前把它的脑袋拧下来,不然等太阳出来,它就能用光转反应恢复实力。”

趁着陆天择压制着流火,所有人打起了精神,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继续切割转移的工作,誓要把流火“斩首”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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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世界核心

射日的“输液”工作很顺利,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徐本治的脸色好了许多。影骸的数量已经上升到了一千只,运输工作的效率提高了。

塔克拉玛干的日出预计时间是7点53分,他们还有不到五个小时收拾流火剩下的半个脑袋。

断界的围攻愈演愈烈。3点16分,流火底部的地面终于塌陷了。可惜流火的体型虽然被拉得更长,却顽强地没有摔倒。

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进攻,地面上如同地狱一般惨烈,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骨。有些稍微弱小的种族已经不愿意打了,躲在远处围观。毕竟谁也不愿意为了复仇赔上全族的命。

阿宁寒着脸说道“如果让它缓过来,人间就危险了。”他捏了捏呆滞的叶海的脸,问道,“你在想什么?”

叶海半眯着眼,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动了动“我从射日的视角在看人类切割流火。流火的辐射这么大,他们仅用空间牢笼不会出问题吗?”

阿宁解释道“空间牢笼只能暂时禁制流火的伤害,但你别忘了陆天择身边还有徐本治。”

叶海终于明白了陆徐两家交好的原因,忍不住失笑“为了抱太一大腿,你也是够拼的。”

阿宁“啧”了一声,辩解道“什么叫抱大腿,这叫善加利用。只有第一代神明的能力才能相互制衡,第一代的眷属大部分都留在了断界,除了徐家这个例外。”

叶海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连男的都没放过是吗?”

阿宁苦着脸说道“太一为了保存自己的血脉,给他的后人添加了一条规则,代代都与非人结合,且生下的绝大多数都是男娃。陆家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海“我倒并不觉得第一代就比其他代强,我们的法则都有独特之处。例如御礼的撼魄,第一代哪个不怕祂?神族有了yuwàng,就会有软肋,你我如此,祂们也一样。从拥有yuwàng的那一刻开始,神族也许已经堕落成凡胎了。”

阿宁“凡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拥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生命才有意义。没有yuwàng的神族,充其量不过是一台世界级的神机……”

“神机?”叶海似乎突然相通了什么,打断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世界是一台超级神机,我们是它的核心?”

阿宁想了想“所以我们不管死多少次,都会转世?”

叶海指着流火发出耀眼光芒的九个核心,说道“神机的核心不管怎么打碎,在一段时间后都会重新恢复。要消灭它只有一种办法……”

阿宁接道“神机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记忆会被格式化,然后重启……这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他扶着额头,细思极恐。

叶海垂着眼,露出危险的笑容“你觉得流火会自己没事找事重启着玩吗?”

阿宁摇摇头“你的意思是,我们沦落至此,并非天道的意思,而是有谁在背后操控着一切,让神族一次又一次地重启,把我们压制在最虚弱的状态?”

叶海提醒道“也许我们应该光明正大地去见一见疯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祂的状况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阿宁转头看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开始发起暴虐反击的流火。

“也许御礼就是世界神机的生命核心,所以祂的撼魄才具有关停重启其它核心的能力。”

叶海“如果每个核心都萎靡不振,虽然不会造成什么混乱,但会让神机逐渐坏死。断粮与核心衰竭这两种情况都会将神机置于死地。”

阿宁恍然大悟“我们会落在同一个世界不仅仅是背后抄手的摆布,也是天道的启示。只有我们休战,神族重现辉煌,昆仑重启,世界才能恢复原有的健康。”

叶海拍拍他的肩膀,认真地托付道“我去见疯子,这里拜托你了。”

阿宁拉住了他的手,制止道“不行,这只是一个猜测。万一你有去无回,又让祂多了一个人质。不如先把流火解决掉,还是一起潜入比较稳妥。”

叶海答应了,看向流火“它的生命核心在人间,如果陆天择争气一点,就能关停整台神机。”

阿宁“不知道他们的泥火值攒够了没有。”

叶海“你想起来大洗牌的事了吗?”

阿宁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那么多拖油瓶,他们的负担应该会小很多。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来咏唱救赎五乐。”

叶海“我不指望他们能把洞补上,神族犯的错,应该由神族来弥补,前提是我们能早日恢复。”

突然大地传来一声巨响,流火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底洞。失去支撑点的流火开始往下坠,从虚空缺口处拉扯出更多的燃烧着火焰的身躯。

此时塔克拉玛干的深处也陷入了一小阵慌乱。

由于信息断层,他们不知道流火为什么往后撤,还以为流火是要重振旗鼓和其他躯体汇合后再卷土重来。

人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两天两夜的劳动成果付诸一炬?自然不会放任它溜走。

后方的研究人员经过长时间的摸索,终于解析出了流火的成分。崔若恒骑着影骸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借助神往界把后方发来的情报传达给在场所有人。

安然在徐爷的示意下,用圣庭点燃了“轰天”空间炮女神手中的炽炎。

陆天择将射日调整成攻击态,左右翼的翎羽上冒出了黑色的火光。然而意外却发生了,“多朗姆”无法近距离地忍受黑炎的余波,惨叫一声本能地背一拱把陆天择甩出去了。

虽然它反应迅速地把好友捞了回来,陆天择也不敢再骑着它使用黑炎。

安然回头看徐爷仍在等陆天择,不敢擅自开火,眼看流火的核心就要溜走了,心里很是着急。

“多朗姆”带着陆天择直冲天顶,安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紧随其后。

“击碎核心,把雷鸣丢进去。”徐爷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徐本治心里一惊,抱紧了手中的雷鸣,一脸震惊地看向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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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雷霆之焰

徐爷看向雷鸣,眼中带着毋庸置疑的信任“神机核心被破坏的那一刻,新的魂体能植入核心,与它融为一体。”

雷鸣害怕地用肉爪子抓着徐本治前胸的白衬衫,却看到了徐本治眼中的不忍。

徐爷露出和善的笑容“自从有了射日,你很郁闷吧。原本都属于你的宠爱,不得不分一半给它。射日是天生尊贵的神之器,还有了黑炎,以后陆天择怕是用不到你了。你竟然还被黑炎烧出来,哈,太丢人了!”

雷鸣被说中心事,身子猛然一颤,愤愤不平地看向徐爷。

它一直以为它把这份不甘心藏得很好,想不明白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坏老头是怎么知道的。

徐爷笑得像只阴险的老狐狸“天择敢拼敢赌敢不认命,才从淤泥中逆天改命,废柴逆袭走到今天。你若是连改变命运的勇气都没有的话,我也不勉强你。这样的废物,确实不配被他拿在手中。”

雷鸣被激怒了,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嘶吼声。

徐爷失望地收起笑容,不屑地转过头去,骑着影骸飞到了陆鸿运身边。

陆鸿运借着他们相连的世界线,在心里担忧地问道“靠谱吗?”

徐爷答道“这是第一组用命验证的结论。”

陆鸿运“这是神造的灭世神机,和第一组的那台不是一个级别的。”

可是徐爷依然不愿改变主意。

雷鸣看向天空中与“轰天”齐鸣的射日,眼中涌上不甘和羡慕。

徐爷没有说错,它是陆天择的第一个御狩,也是第一把武器,更是陆天择原本唯一的亲人。直到射日到来,一切都变了。它分走了原本只属于雷鸣的一切。

可它能怎么办呢?射日是神之器,它有多强大,同为武器的雷鸣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射日时,它能深刻地体会到陆天择面对其他猎魔师时的那种不甘。

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含着金勺子出生,而有些人生于沟渠。

似乎看出了雷鸣的动摇,徐本治按住了它。

他悄声哄道“徐爷是故意激你的,你不要上当。你如果失败了,必死无疑,阿爸阿妈都无法把你从里面捞出来。弱一点就弱一点,阿爸阿妈不会嫌弃你的,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阿妈善意的安慰让雷鸣感觉自己本就被徐爷撕破的自尊心又被捅了一刀。他看看天空中的射日和陆天择,又看看徐本治,露出了痛苦的眼神。

在它陪伴陆天择的这么多年中,它见证过陆天择为了改变命运经历的无数场生死劫难,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仿佛有去无回。

然而陆天择从未害怕退缩过。与其在淤泥中腐朽,不如冲向火焰,要么破茧成蝶,要么化为灰烬。

以前它只是个旁观者,这是它第一次知道,原来赌上一切的觉悟需要多大的勇气。

雷鸣舔了舔自己的肉爪子,给自己好好地洗了个脸,然后亲了亲聚精会神盯着阿爸的阿妈。

“阿爸阿妈我爱你们。”

“嗯嗯我们也爱你。”

当“多朗姆”升到了足够的高度,陆天择毫不犹豫地跳下,稳住身形,定位,燃炎,聚能,发射,一气呵成。

安然操控着“轰天”与他同步发射,双炎齐下,一击洞穿流火的主核心。

雷鸣猛然从徐本治的手中踹出,化作一道闪电直击破碎的核心。

“雷鸣!!!!!!!!”

“黑炭!!!!!!!!”

徐本治和射日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徐爷弯起了唇角,欣慰地看着雷鸣在翻滚的两种火焰中化作灰烬。

射日不顾一切地化回小白凤凰想要冲向火焰,却被陆天择拉住了。

“阿爸救救雷鸣!救救它!!!”

射日拼命地挣扎着,陆天择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你不能阻止它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射日看看下方巨大的火焰漩涡,又看看坚定不移的陆天择,终于停止了挣扎,嗷嗷地哭了起来。

“它一定是以为我有了黑炎就不要它了。”射日愧疚地自责道。

陆天择一边安抚同样慌乱的“多朗姆”,让它飞向徐本治,一边安慰射日“你要相信它,也要相信我。”

“可是……可是……”

“换作是我,也会跳进去的。”

“它会死吗?”

“不会。”陆天择坚定地说道,“天择之器,怎么可能向命运屈服?”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他心里很慌。

两种天火是连魂体都能焚毁的天罚之焰。而且雷鸣原本是一只魔,它能战胜由神所创造的灭世神机的机会其实很小很小。

陆灵霏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生与死的天火降下神罚,三位神明的怒火摧毁了被神放逐的堕落之焰。只要献上盛满勇气的圣杯,雷与火的风暴会向世界宣告空间眷属的新生。”

研究员里还有六位陈家人,也在徐爷的示意下开始了咏唱——陈家人的压箱组合技,叠加型天书,“神祈!”

安然惊讶道“这可是神造的灭世神机啊,神祈会起作用吗?”

徐爷摇摇折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管有没有用,都试一试。当初第一组就是用了这一招,才保住了那二十五个人的魂体。”

安然突然想起死去的同伴们,难过地用手抚摸“轰天”。

徐本治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满眼愧疚地紧紧盯着破碎的核心处。

刚才他大意了,以为雷鸣已经被他哄好,想不到这小家伙的性格和陆天择如出一辙。

尽管如此,他还得不断说着让射日安心的话,以防再丢一个。

流火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两种天火非常执着地纠缠了足足五分钟,才在相互消磨中逐渐散去。

核心区整个凹陷了进去,完全看不到核心的影子。

又过了五分钟,流火燃烧着火焰的躯体开始变黑坏死。研究员们心疼不已,又不忍心催促正在担心雷鸣的第二组。

此时流火在断界的攻击变得杂乱无章,没有主核心的它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依靠小核心的杀戮本能进行攻击。

断界生物在试探确认它变弱之后,开始了猛烈的攻击,大有趁它病拿它命的意思。

阿宁和叶海高兴得手舞足蹈,对着流火比了个中指。还未知道结果,他们就开始激烈地讨论起该如何分赃,最终决定把头和一个小核心留给陆天择,剩下八个核心他们对半分。

当他们看到流火的攻击中夹杂着雷光的时候,就知道雷鸣已经不负众望地夺得了主动权。

现在剩下的问题是,到底怎样才能让这群还在继续攻击的丢瓜群众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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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因为他像你!

围绕在流火“头部”周围的人类越等越心急。

巨大的核心区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出现了“冷凝”现象。

此时的流火就像一块冷却的火山岩一样硬化了,黑漆漆的一大片糊在了断界缺口,毫无生物反应。

安然虽然也很担心雷鸣,但她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忍不住向徐爷询问道“灭世神机不可能这么弱!喀俄涅比流火弱很多,但我们的天火打出去以后,它依然活着。如果不是天火的惯性冲击把它推到虚空间隙中,恐怕还得继续打。流火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徐本治听完后,阻止了想下去探寻的陆天择,并下令大家退到安全区域,以防流火突然暴走。

徐爷还没有发声,说明他仍旧相信雷鸣还活着。现在谁也不知道流火究竟是在养精蓄锐还是被雷鸣控制了,所以其他人也不敢贸然继续攻击或切割流火。

“冷凝”现象一路往下蔓延到了断界里的流火全身,迅速硬化的它刚好阻止了自己流向不久前地面崩塌出现的无底洞。

偃旗息鼓的它遭到了更猛烈的攻击,但它仍然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失去了还击之力,正在缓慢地死去。

断界生物的攻击逐渐停下,但它们仍然保持着十足的警惕。但凡流火有一丝动作,它们的攻击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它的身上。

等到4点26分,流火已经彻底冷凝,生气全无。

原本斗志昂扬的断界生物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身旁徘徊的其他生物上,暂时的和平土崩瓦解。

不知道哪只先动的手,某处突然就乱起来了。一阵血肉横飞后,周围的生物迅速撤离了一大半。尤其是弱小一些的种族,才不愿意留在这里当天敌们的口粮。

生物随大流的天性让更多的生物自觉地离去,仅留下了一些强大的品种在光明正大地猎食。

4点42分的时候,仅剩下一百余只还徘徊在地表,津津有味地吞食地上的残肢碎肉。

突然,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让它们同时看向流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雷瀑瞬间就将它们轰成灰烬。

流火巨大的身躯断成了三节,上方短小的部分仍黏在虚空缺口上,下面的两节直挺挺地往无底洞里坠落。

蝠翼紧贴着流火下坠的残躯飞行,阿宁伸出手,用手指上的婚戒瞬间收纳了半节,叶海有样学样的收走了另外一半。

叶海感叹道“了不起,竟然能塞进这么大的东西,我刚才还在担心它要是掉进去了该怎么带出来。”

阿宁“我们的婚戒可跟断界里遗落的那些普通矿石不一样,这可是与我一同降生的初石,里面大着呢。”

叶海“肾结石?”

阿宁???

此时远远围观着流火的人类已经绝望了,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流火依然毫无反应,死得透透的。

射日“强烈要求”了不知道多少回,徐爷终于答应让它独自过去试探一下,并交代如有危险立刻释放黑炎反击,及时撤离,一定不能被抓住。

它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一溜烟地飞到了流火的核心处。

“雷鸣!!!”它试探地喊道。

左看右看地观察了好一会,流火依然是毫无反应。

“雷鸣!!!!!!!!!!!”它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流火还是没有回应它。

射日仍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喊魂似的叫着它的名字。

徐本治听得很心酸,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爷。他们这些年可没少被徐爷坑过,徐爷运筹帷幄,从未有过失算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他有点不信了。

人和人动心思,凭的是智慧。人和神动心思,可就难说了。

他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陆天择,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能恢复淡定。

陆天择突然转过头来“射日升级后变黑了,雷鸣升级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然后自言自语地接道“变红,红烧的颜色。”说完还吧唧了一下嘴,一脸享受的表情。

徐本治叹了一口气“你不担心吗?”

陆天择“想要战胜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它要是死了,我会为它报仇,也会为它感到骄傲。它做了男子汉该做的事情,承担了它应该承担的责任。”

徐本治皱了皱眉“它可没有义务为了人类去死。”

“它可不是为了人类的存亡而跳进去的。”陆天择正色道,“它是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射日。为了能保护它所爱的家人,为了证明它身为家庭一员的价值,它想要变得更强大。”

他看向远方毫无生机的流火“我相信它,一定会浴火重生,成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天择之器。”

徐本治稍微有了一些信心,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颜面地对着远方大声喊道“雷鸣!!!起来吃饭啦!!!”

远方传来了射日附和的叫骂声“黑炭起来吃饭啦!!!再不起来我就吃完了!!!”

陆鸿运实在是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徐爷安慰道“金蝉脱壳,巨龙蜕皮,都不是易事,你再忍忍。”

虚空缺口的下方,阿宁对着流火电闪雷鸣的断肢处交代了几句,拍了拍蝠翼,和叶海一起离开了。

叶海往后看了好几次,不放心地说道“它能挺过吗?”

阿宁也不太确定“听天由命吧。”

叶海无语地吐槽“这个天,指的不就是神吗?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很玄。”

阿宁“它拼不拼得过流火原本的意识,还真不是我说了算。希望它和天择那小子一样争气,不会让我失望。”

叶海“生命的上限,取决于它的yuwàng。还有什么能战胜天生就被神明赋予无限yuwàng的灭世神机?”

阿宁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爱啊!”

叶海“就算它占据了主导意识,也无法抗拒神机的杀戮本能。”

阿宁把脑袋靠在叶海的左肩上“从前,有一个血统低劣的私生子,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瞧得起他,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他没有放弃自己。从前,还有一只三品的小雷兽,因为是杂种,天生弱小残缺,被族人丢弃,饥肠辘辘快要死去的它,也没有放弃自己。”

叶海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忍不住吐槽道“这不就是我的翻版吗?”

阿宁笑道“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因为他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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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合格的丈夫

叶海突然一拍蝠翼让它往回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然就对那个世界产生了微妙的不舍,心想如果就这么放任它坠落断界的话,哪怕将来他恢复实力,把想带走的人都带走了,心里还是会留下莫名的遗憾。

“他们只有两次机会,我们送他们一次如何?”

阿宁表示同意“我不能出手,还是得你来。”

叶海看看周围,尸横遍野,已经没有活物,不用担心有疯子的眼线,便同意了。

距离第一印结束还有些时间,无所事事的他们,便落到了地上收拾残局,顺便也让蝠翼自己找点吃的。

蝠翼落在了不远处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阿宁把鞋子脱了,裤腿卷高,一脸兴奋地踩进了直没膝盖的血污和焦黑的碎肉中。

他在一地狼藉中翻找着还算成型的肉块,丢进婚戒里,不一会就溅了一身血污。

叶海看着他堂堂一个空间之神,为了给孩子找吃的,竟然落魄到如此这般,就替他感到心酸,也把鞋子脱了,跳下去与好兄弟一起同甘共苦。

“你就没有一点身为神族的尊严吗?”叶海忍不住问道。

阿宁无奈道“从我当爹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尊严了。”

叶海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但是看到阿宁这个样子,突然就觉得御礼肚子里那个小怪兽有点可怕了。

阿宁对肉质非常挑剔。口感不好的不要,品相不好的不要,太碎的不要,太硬的不要,甚至时不时地咬上一口尝尝。

叶海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都快吐了,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东看看西瞧瞧,看到十三品以上的还算完整的尸块才勉为其难地收起来。

远处的福翼仰着脑袋张大嘴,打了个很大声的饱嗝,把嘴巴刮干净以后就把头收进翅膀里睡觉了,不一会就鼾声震天。

叶海心想这家伙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长大的。

“小海!”

阿宁在遥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叶海赶紧捏着鼻子跑过去。

“我发现了一只冇雀。”阿宁兴高采烈地向他推荐道。

叶海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拎着它的翅膀提起来,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品级不高呀。”叶海嫌弃道。

阿宁拉过叶海的左手把冇雀塞进他的婚戒里,解释道“你交给内侍官,她们知道怎么处理。”

说完又开始了挑挑拣拣。

叶海捏着鼻子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冇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阿宁解释道“新生的神族无法化出服饰,也没有凭依体,身体暴露在人间,很容易受伤。冇雀的羽毛能做成襁褓,保护你的孩子平安度过第一波夭折期。”

“夭折?”叶海惊讶道,“神族还能夭折?”

阿宁“我杀死了羲和的孩子后才发现的,神族要成长到一定阶段后才能获得不死不灭的能力。在那之前,如果不幸夭折,那就是真的死了。”

叶海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他终于明白阿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还真是一日当爹终生为奴。

他羡慕地说道“想当年我们天生地养的,也没有谁管我们。下一代真娇气,我们以前哪来的这些东西。”

阿宁不以为意地安慰道“就是自己没过好,才想下一代过好一点嘛。你想想,以后你和我的孩子们一起长大,谁要是欺负他们了,还有我们出头,那多威风。不像我们以前,被揍了也只能默默地忍耐着。”

叶海能理解他这种感受,他和阿宁的“童年”,确实过得不咋滴。

“我上一世见到你时,你还是个闲云野鹤、天下逍遥烟尘过的世外高人。这回再遇到,你身上一点神仙气都没有了。”

阿宁笑了几声,叹了口气“云端之上,未必快乐。淤泥之下,未必不堪。你看我现在过得很苦,可我自己知道,我比从前任何时候过得更快乐满足。为了这份幸福,我愿意忍受所有的不堪。”

叶海垂着眼,反思自己对御礼的感情。

他和御礼在一起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滚床单和睡觉,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好好地思考过一对正常的夫妻该如何日常相处。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叶景然夫妻平日里的举动,他们之间有很多交流、到哪里都形影不离,会花很多心思关心他,开导他。他们总是有很多计划,好像这辈子有做不完的事。

再想想阿宁,没孩子的时候整天琢磨着带他媳妇吃吃喝喝玩玩,有孩子之后就跟家奴一样围着孩子转。

叶海低声坦诚道“我和御礼在一起时,除了干就是干,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阿宁安慰道“刚开始嘛,确实是这样的。再过一阵子,yuwàng消退了,才是考验你们的时候。”

叶海“哦?”

阿宁“当你们不爱对方的时候,才是真爱降临之时。”

叶海听不懂他打什么哑谜“什么意思?”

阿宁轻笑了一声“我现在解释你也不会懂,等到了那一天,你们都挺过去了,你就懂了。”

叶海点点头,不再问了。

他尝试着像阿宁那样认真地挑拣,努力地习惯令人作呕的气味,还鼓起勇气咬了一口生肉。

如果那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该有的样子,他会尽可能地改变自己。

他想起那天从寒潭中救起御礼,祂把他误认为别人时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很是羡慕。

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祂心中留下如此美好的印象,希望将来有一天,祂也会看着自己,露出那样幸福的表情。

阿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小海,如果你真的想跟御礼天长地久地走下去,就别去搭理那个所谓的悲剧法则。那不过是一个借口,而不是原因。”

叶海这才想起太一从前确实提过此事。

“难道祂骗了我们?”

阿宁“其实也不算骗,祂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连同类之间都很难相处的神族,又怎么可能知道如何与爱人相处呢?”

叶海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核心各自为政,神机就无法正常运作。难不成世界把我们丢到一块,就是想我们明白相处之道?”

阿宁露出危险的笑容“想象一下我们和羲和世初和平共处的情景?”

叶海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那一定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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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恋爱高手MAX

突然,叶海觉得胸口的口袋里颤了一下,连忙把手擦干净,把“潭贝”拿出来。

阿宁惊讶道“天哪,你怎么会有这个?”

叶海“我在神造时代收集了一些,现在已经绝版了。”

阿宁羡慕地说“这可比手机好使多了,你还有多的吗?”

叶海“我的内政官身上还有几个备用的,回去就送你。”

阿宁开心地点点头。

叶海把潭贝打开,信息来源显示为“内政官·胡橘生”。他的心里顿时一紧,担心是御礼和孩子们出事了,连忙把信息点开。

“卿在干什么?”

叶海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竟然是御礼的信息,脸上霎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阿宁“啧”了半天,一脸戏谑地调侃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叶海飞快地输入信息,却在点击发送前被阿宁制止了。

阿宁“我敢保证你这发过去之后,祂就不回你了。”

叶海连忙删除了“我在捡尸体”五字,问道“那我该说什么?”

阿宁把手擦干净,接过潭贝,熟练地输入“我在想你”,点击发送。

叶海露出震惊的表情,恭维道“高手受我一拜。”

阿宁很受用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坦白道“我以前还没娶到媳妇的时候,也总是问她在干什么,她就是这么回我的。每次收到,我都觉得心脏一下子就蹦到了楼顶,秒回我也是。”

叶海想想御礼的个性,无奈地耸了耸肩“祂可不会说这种话。”

此时抱着玻璃瓶百无聊赖地吃着泥火的御礼,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就活了过来。祂把瓶子放下,双手捧着潭贝不知所措。

祂的手不受控制地输入“孤亦如此”,可是犹豫了半天都没有发出去。

“卿会否觉得孤不够独立?”

祂不自信地删除了,祂并不希望归墟之主觉得祂是因为撑不下去了所以在催促他。

祂身体里的每一个念头都在叫嚣着思念的渴望,祂反复地看着“我想你了”这四个字,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仿佛泡进了蜜罐里,甜得都要开花了。

该说什么好呢?说什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也很思念他,但又不会让他产生负担呢?

御礼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抱着潭贝冥思苦想。

潭贝另一边的叶海从期望等到了失望,沮丧地问道“祂是不是生气了?这样说是不是太直白了?”

他沮丧地捧着潭贝,不知所措。

阿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看老司机来给你演示成熟的操作。”

叶海叹了口气,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求您了,安全驾驶,别翻车!”

阿宁麻溜地发送了一句“你想我了吗?”

收到信息的御礼从床上猛然坐起,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送了“想”,垃圾潭贝居然连撤回功能都没有,祂发完就开始后悔。

另一边的叶海开心得手舞足蹈,抱着阿宁又亲又抱。

阿宁等他冷静一些了又发送了一句“刚打完一仗,和阿宁在捡泥火,我找到了一只冇雀。”

御礼收到信息的时候手都在抖,司掌生命的祂自然知道冇雀的作用。祂没有想到归墟之主一直惦记着祂和他们的孩子,竟然连襁褓用的材料都找来了。

“卿可安好?”

阿宁连忙回复道“一切安好,等我回来。”

御礼看着那八个字,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祂颤抖地回复道“花印月容,溪涧叮咛,福满天涯伴卿途。”

阿宁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一行字,叶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宁“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你的脸,泪如雨下,希望你一路平安顺利。”

叶海捂着脸,觉得语言代沟严重,还好有高手坐镇“感谢大哥翻译,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会回复一句啥意思。”

想不到阿宁居然真的回了这三个字,叶海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御礼看着那三个字愣了一下,被神族排挤没有接触到太多神族文明的归墟之主,确实不太可能看得懂神族的借喻句式。

叶海苦着一张脸瞅着阿宁“祂会不会瞧不起我?”

阿宁安慰道“不懂就是不懂,坦白就好。祂若是爱你,就会包容你不好之处。同样你也要接受祂不好的地方,并且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

叶海看着毫无动静的潭贝,发誓等他回去定要好好研究一下神族的语言,不能再发生这种悲剧了。

御礼捧着潭贝思考了很久,决定放下神族的架子,换成更直白的语言。

“我和孩子都很想你,祂很能吃。”

叶海从阿宁手中拿过了潭贝,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行字。

他知道御礼的骄傲,从来都用“孤”自称,用“卿”称呼别人,以显示自己的尊贵。祂肯换掉称谓,说明了祂愿意为了他做出退让,从云端走下来,堕入凡尘。

叶海反复地看着那些文字,觉得心都苏了,抱着潭贝你来我往地跟御礼聊了起来。

阿宁心领神会地笑着,继续捡尸体去了。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媳妇身边,紧紧地抱住她,可是为了好兄弟的一个念头,他不得不再等等。

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媳妇一切安好。叶海并未发觉,为了打醒叶海,阿宁的生命之果其实只剩下一半了,这意味着万一他的媳妇受了致命伤,他未必能救活她。

“对不起。”他默默地向媳妇道歉。他知道如果结局真的如此不幸,他的媳妇也不会怪他们,因为狐久久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女子。

在路上的时候,叶海曾问过他。“狐久久真的只是狐妖吗?她不是哪个神明的转世吗?”

阿宁也曾希望他的媳妇有别人不知道的强悍背景,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地在一起,不用担心死亡把他们分开。

可惜,不管他怎么调查,狐久久真的就只是狐久久。

在阿宁的眼中,她脆弱得就像一张宣纸,一滴墨就能把她糊了,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这个教会他爱,深爱着他的女子,命中注定只能成为他漫长生命中的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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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谁才是谁的唯一?

七位最高神中,帝俊有羲和,太一有世初,归墟有御礼,唯有空间之神“宁”,一直是个可怜的单身狗。

天道在创造祂们的时候,似乎把阿宁给遗忘了,可是阿宁却不这么认为。

在昆仑的时候,归墟还没有表现出对御礼的喜欢,祂们更像是天生的仇敌。可是归墟却和阿宁很是亲近,后来更与祂有过生死之交。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阿宁认为祂和归墟才是一对。

在羲和没有发现甘渊之前,甘渊是归墟赠予阿宁的沐浴之池。在阿宁的眼中,这片被众人嫌弃的贫瘠之地,却是祂的天堂。

祂很喜欢这里的地狱莲,它们盛开的时候,归墟就会拖着长长的黑发向祂走来。

风吹起花香,归墟在祂身侧坐下,祂便觉得心里安稳了。

幽蓝色的空间之能像雾气一样覆盖着甘渊的池面,和水下翻滚的死亡之息愉快地嬉闹着,就像黑暗填满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地狱莲的种子随着夜岚起舞,闪耀着如同星辰般耀眼的光。

归墟不知道,当年阿宁离开昆仑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失望和绝望。

“原来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祂苦笑着,一步一回头,小心翼翼地捧着快要熄灭的希望,然而归墟最后也没有追来。

归墟也不知道,阿宁的婚戒里,藏着一朵枯萎的地狱莲,那是祂初遇归墟时,归墟送给祂的。不管阿宁转世多少次,丢掉了多少东西,唯有这点念想,是祂丢不掉的。

归墟更不知道,谁也想不起的死亡之神的真名,只有阿宁还记得。

阿宁以为离开昆仑,就可以掐断这份孽缘,然而天道却没有放过祂们。

在不同的世界里,不管记忆被抹去多少次,他们都会一次又一次地相遇,一次又一次地成为朋友。

阿宁懂了,他们确实是一对,但不是帝俊与羲和的那种关系,而是一种更温柔的羁绊。

不像归墟和御礼会不断地互相试探和伤害,归墟和阿宁是能无条件把一切托付给对方的关系。

无关于占有,也无关于yuwàng,不求回报,却能为对方付出一切。

叶海能为他丢下御礼陪他远征断界,他也会为了叶海的一个念想不顾狐久久留在此处。

哪怕他们都分别拥抱了别人,后背还是靠在一起的。

阿宁终于打扫完了“战场”,看着叶海用“洪息”把所有残骸中残留的泥火一次过吸食到了肚子里,然而兴奋地给他的小媳妇报喜。

阿宁走过去,附在他的耳边,就像归墟当年附在祂耳边一样。

“死亡是一种永远的别离,被离别之殇染黑的永夜,离染就是你的真名。”

叶海的瞳孔骤然缩小,记忆随着神的真名翻江倒海一般苏醒。

“宁!”

阿宁垂下眼,看着他手中的潭贝,低语道“告诉祂吧。”

叶海激动地在潭贝中写道“阿宁想起了我的真名,离染。”

阿宁转过头去,在叶海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笑了。

潭贝另一头的御礼却在看到这条信息时,愤怒地拧紧了无辜的床单。

神族会在灵魂中刻下挚爱的真名,这样就能在对方转生之后第一时间找到祂。

叶海以为阿宁只是恰好记得,可是御礼却敏感地注意到了,祂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宁每一次都能找到他。

祂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哪怕阿宁的六个孩子正躺在祂的周围,祂还是火冒三丈。

祂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原本只属于祂的归墟之主,突然就被别人惦记上了,而且是从昆仑惦记到现在,哪怕他们并不是祂所需要担心的那种关系。

在意识到“有人比我更爱他”之后,御礼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祂抱着潭贝开始胡思乱想。

在昆仑的时候,祂和归墟之主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就只有茝墟木旁那一次。被神族簇拥的祂,并不知道归墟之主平时都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虽然有点不堪回首,但祂还是认认真真地把那一次的细节努力回忆了一次,然后一个想法蹦出了脑海。

“明明都是第一次,祂是怎么知道该怎么做的?”

嫉妒之火瞬间燎原,哪怕祂明知道归墟之主对阿宁没有那种意思,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了两位神明当年形影不离的身影。

神族没有性别,一切皆有可能!

祂拿着潭贝的手都在抖,祂不敢突兀地问一句“你和阿宁睡过吗?”祂怕归墟之主突然想通了阿宁是特别的,更怕他回一句“睡过”。

御礼不知所措,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祂做不到甩袖离开,也做不到刀qiāng不入,敞开了心门的祂毫无防御之力,一个怀疑就能把祂割得遍体鳞伤。

祂捂着胸口倒在了床上,肚子痛,心也痛,哪都痛。

潭贝另一头的叶海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复,奇怪地嘀咕了一句“祂怎么不回我?”

阿宁冷笑,回头时却换了一副嫌弃的表情“现在几点了?求求你放过那个可怜的孕妇好吗?”

叶海恍然大悟,赶紧把潭贝关上,免得打扰媳妇休息。

御礼等了很久,潭贝也没有再收到信息,祂的心更乱了。换作平时,归墟之主见祂不搭理他,肯定会多问几句,直到撬开祂的嘴,说出心里的话。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

御礼伸出龙尾,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一团,难过地闭上眼。祂明白真名对神族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还包含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祂原本以为归墟之主是孤独的,可是最近祂越发觉得,自己才是孤独的那一个。祂并没有自己从前以为的那么高贵,也没有祂自以为的那么好。

祂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池边,看着在水中的倒影,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好看。

淡金色的眸子颜色太淡了,睫毛也没有归墟之主长,龙角看久了会头晕目眩,身子太瘦了,浑身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就连那条尾巴上金鳞,都觉得有点碍眼。

祂担心,归墟之主在渐渐发现了祂的真面目后,会开始讨厌祂。

“他会不会有一天就不爱我了?”

“他会不会更喜欢阿宁一些?”

“他和阿宁正在做什么?”

“他不回我信息,是不是在和阿宁…”

“他可能已经不爱我了……”

“他们一定睡过了!”

“他们一定在吃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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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最佳损友

此时的叶海还沉浸在恋爱的快乐中,幸福地吹着口哨,完全不知道开启自闭模式的御礼,正在给他扣上一口又一口莫名其妙的大锅。

阿宁也沉浸在愉悦中,激动地一起吹着。想到御礼现在的表情,他就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昆仑时期遭到的迫害,以后就能既往不咎了。

御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追问,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叶海一看到御礼的回信,心都蹦到云上去了,当然是实话实说,秒回道“在和阿宁吹口哨。”

阿宁来不及阻止,一脸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心想自己这波是不是玩大了?以叶海这词汇量,大概是不知道神族里“吹口哨”还有别的意思,御礼怕是哄不好了。

六只狐仙在御礼的杀气中被惊醒了,还以为是有敌人来犯,一脸迷糊地抱着祂。

孩子们往门外张望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婶婶怎么啦?”

御礼看着一脸担忧的孩子们,心想我在这里给你们带娃,你们却背着我滚到了一起,不禁心生恶念,决定以牙还牙。

祂往枕头上一倒,一脸悲愤地呢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孩子们急了,还以为是阿宁和叶海出了什么事,围着祂问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御礼才犹豫地问道“卿若是想知道,需答应孤,千万莫要告诉狐狸阿妈。”

孩子们一听与自己阿妈有关,连忙点头,诚恳发誓,再三保证。

御礼沉着脸,一副不情不愿地表情,吊足了胃口才小声问道“卿若是有了后妈,以后是跟着阿爸,还是跟着阿妈?”

狐仙们从未想过温馨幸福的小家庭会突然冒出个第三者,如同晴天霹雳,愣了好一会才开始失魂落魄地讨论起来。

御礼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感觉无比酸爽,心想你们两个抛妻弃子的奸夫尽管浪,回头看你们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祂把头缩进被窝里,卷作一团,仿佛在逃避现实一般,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后妈要是有了小宝宝……哎……往后卿要是没了去处,就来找孤吧。”

孩子们瞬间炸锅了,想不到往日里一脸国民好老公标签的阿爸竟然是这样的禽兽。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数落起阿宁,替可怜的阿妈鸣不平。

御礼听得浑身舒坦,感觉肚子也不疼了,心也不疼了。

阿宁打了个喷嚏,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御礼哪里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祂可不是会任人揉捏的小媳妇。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连忙拍了拍叶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听我一句劝,你回家的时候,不管御礼在干什么,千万别让祂开口,堵上祂的嘴就是干。把你能想到的甜言蜜语都用上,把你哄人的法子都使出来……”

叶海一脸莫名其妙地打断他“等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宁用拇指撬开了他的嘴往里搅了搅,让他打开神往界同步了自己的神族语。

一分钟后,叶海气息奄奄地被阿宁丢回蝠翼背上,嘴里似乎在嘀咕着什么,大概是些“完蛋了”、“要被扫地出门”、“我没有,真的没有”之类的话。

阿宁觉得这口锅他不能背,都是叶海自找的,真应了人类的那句老话“少壮没文化,老大徒伤悲”,连谈个恋爱都一波三折。他原本只想激发一下御礼的占有欲,顺便出出气,现在搞不好还连累他的后院也着火了。

叶海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拿着潭贝还想再抢救一下自己,却被阿宁抢了过去。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赶紧完事赶紧回家,没有什么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就多干几次。”

叶海抬头看了看天顶被流火糊住的虚空缺口,觉得度秒如年,恨不得现在就打开玄门回家。

“也是,祂现在肯定在气头上,等祂消消气再哄吧。”

而御礼却在等着叶海的道歉。祂后来想明白了,叶海连祂的暗喻都听不懂,更不可能知道“吹口哨”这种神族俚语的内涵。如果阿宁在他旁边,一定会解释给他听。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手忙脚乱地跟祂解释。

然而,并没有!

御礼等得都快睡着了,潭贝还是毫无动静。

祂的心越等越凉,开始怀疑祂的自我安慰是错的。

得到真名之后,他一定想起了和阿宁的过去吧?也许他们正忙着翻云覆雨,所以根本没空搭理祂。难不成他是故意这么说,间接地让祂主动退让?

御礼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在胡思乱想,越想越不自信。

祂发觉自己与归墟之主过去所有的回忆,都是在互相伤害,祂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好印象。阿宁却是一直不离不弃地生死相随。

如果祂是归墟之主,用尾巴想也会选阿宁啊!

御礼一脸惨白地坐起身,对上了同样面如死灰的六个“孤儿”,祂抓起泥火就往嘴里塞。

祂一定要尽快恢复,然后提着撼魄去找这对奸夫算账!

狐仙们喊来了胡橘生,胡橘生一脸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祂们睡着睡着就饿了,赶紧张罗了一桌。

胡橘生松了口气,既然御礼想通了愿意大量进食,便能保证母子平安,主人也能少一些后顾之忧。

七个孤儿寡母带着杀气,化悲愤为食欲。

胡橘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御礼难得的失态模样,以为主人受了伤,御礼是担心归墟之主的安危才会如此愤怒。

“主人从前就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受伤了也不会告诉我们。”她恭敬地向御礼行了个大礼,希望能劝住祂出门的心思。万一主人没救到,还把祂自己陪了进去,胡橘生就算死一百次,也平息不了主人的怒火。

“请您相信主人,祂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主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御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段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祂想起自己确实问过他是否安好,他也报了平安。可是如果换个角度去想,祂若受了伤,肯定不会同意家中养伤的归墟之主前来相救,所以祂必然也会回答“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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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流星的眼界

御礼猛然想起“一切安好”的前提,是“刚打完一仗”。

祂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只注意到了冇雀,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信息。

归墟之主说他和阿宁在“捡”泥火,说明这场仗规模不小,敌人的数量多得他们可以东挑西选。

“他可能受伤了”这个念头,像凉水一样把祂从愤怒中泼醒了。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后来所有东拉西扯的交流都是为了安抚祂和转移祂的注意力。

御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薄的眸子里翻江倒海。

胡橘生专注着御礼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分析,推翻了原本的假设,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刀。

“您若想知道真相,不如让我一试?”

御礼垂着眼打量了一会,用食指轻轻地把桌子上的潭贝往前推了推。

胡橘生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恭敬地接过,在御礼的注视下发送了一条信息。

“主人,潭贝的内壳里,藏有伤药。”

叶海感觉到潭贝振动的时候还以为是御礼,白激动了一下,本不想搭理,阿宁却打开了潭贝的内壳,还真有伤药在里面。

叶海没有受伤,也不怕受伤,这点伤药他压根看不上。

阿宁抹了一点在手背上,果然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治愈之力,替他回复道“管用,不错。”

叶海不解,疑惑地问道“你回她干嘛?”

阿宁觉得叶海简直病入膏肓,谈个恋爱连脑子都快弹掉了,智商直线下降。

“你的内政官肯定知道你瞧不上这点伤药,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蠢的问题?”

叶海趴在蝠翼背上,懒得思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御礼,哪里有多余的神智想别的?

阿宁解释道“御礼刚才肯定是生气了,做了什么。内政官为了让祂消气,提醒你假装受伤。”

叶海想通了前因后果,眼神逐渐亮了起来,这一届的内政官居然如此机智,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上限。

阿宁飞快地又回了一句“可惜太少了。”

潭贝另一头的御礼慌了。祂刚才打开潭贝看过那些伤药,也认为神族不会瞧上这种玩意。如果叶海真的受伤了,这点伤药是绝对不够的,第一句话的真实性还有待琢磨。

然而第二条信息彻底打消了祂的怀疑,让祂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祂对自己刚才的怀疑和鲁莽愧疚不已。

胡橘生回应道“龙神与狐仙都安好。”

阿宁“那我就放心了。”

一句话堵住了御礼想要来帮忙的念头。

胡橘生恭敬地把潭贝交给御礼,虽然祂努力地维持着一贯淡漠的气质,活了一百年的胡橘生还是看破了祂的心思。

毕竟,她已经换过一百五十四个男友了,和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主人根本不是一个段数的。

“您一切安好,主人才会安好。”胡橘生诚恳地劝道。

御礼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然后屏退了胡橘生,开始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祂想了好一会的借口,费了好一番口舌,狐仙们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暂时放过了“也许是清白”的阿爸。

阿宁看到了潭贝没有新消息发来,也松了口气,感叹道“这个内政官你定要好好重用。敢和御礼玩心眼,绝对不简单。”

叶海又一次看了眼她的名字,仍然想不起来这是谁,但这名字他已经好好记下了。

突然上空闪过一阵雷光,吸引了两位神明的注意力。

流火“冷凝”枯竭的断肢处,蔓延出厚厚的雷云,不间断的落雷照亮了昏暗的断界。

黑色硬化的枯死组织如火山灰一般飘落,叶海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此时的人间,号角的声音已经变弱了。

徐爷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手表,现在时间显示7点23分,他们还有刚好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半个小时之后雷鸣不能占据主导权,他们就得狠狠心把流火推回断界。

射日的嗓子都喊哑了,远远地听着很是凄凉。

陆天择一语不发地坐在沙地上吃着压缩饼干,徐本治什么也吃不下,与他背靠着背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组预备役的孩子们经不住小六的百般追问,终于还是告诉了她裴岁的结局。然而她却没有哭,只是安静地坐下,发了很久的呆。

试验班的孩子们怕她做傻事,围着她坐着,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着别的话题,希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徐爷平静地交代完了所有的后事,微笑地把折扇交给了陆北辰。

徐靖千里迢迢来给徐爷送行,他和徐爷闹了一辈子的别扭,在这最后的时刻,他解开了所有的心结,和父亲重归于好,可惜已经太迟了。

陆北辰看着红了眼角的徐靖,默默地把折扇塞在了他的手里。

徐靖愣了一下,轻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陆鸿运重重地拍了拍陆北辰的肩膀“祖国未来的黑暗国境线,就交给你们了。”

陆北辰目光坚定地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所有人心领神会地一同站起身,纷纷举起右手。

陆鸿运和徐爷转向首都的方向,动作一致地立正、敬礼。

另外三位af四阶的猎魔师也用各自的方式向他们表达了心中的敬意。不久之后,他们三个也会献上自己的生命。

在号角响起之后,猎魔师世界中传出过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凭什么让我用生命去保护别人?我欠这个世界什么了?”

“我有权力选择后退,我没有必要去保护不相干的人。”

“这个糟糕的世界,毁掉不好吗?”

“如果我死了,保护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我还有命享受吗?凭什么用我的命去便宜别人?”

然而在这个越来越自私的时代,仍旧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放弃大义和信仰,愿意把他们的人生和性命,奉献给被很多人视作“愚蠢”的事情上。

“自私的人总能活得舒坦长命一些。”陆鸿运曾如此感慨过。

“那又如何呢?”徐爷笑着安抚道,“浮萍自得其乐,但它看不到流星眼中的风景。我的手中握有苍穹,哪怕只有一刹那,人生也炙热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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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洗髓

徐爷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小六听的。当时小六刚听到裴岁陨落的消息,陷入了怀疑人生的负面状态。

她听完后,坐在地上思考了很久很久,眼神一点一点地坚毅起来。

“炼乳,你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小六突然开口说道。

裴炼搂住了她的肩膀,赞同道“是的,我的哥哥是个大英雄。我为他感到骄傲。”

小六眼角发酸,她抬起头,把泪意压了下去,笑着说“能成为她的未婚妻,是我一辈子的荣耀。”

裴炼把头撇开,眼睛红了。她一直希望第二组搞错了,也许她哥哥根本没死,他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就突然出现了,跟大家说“你们怎么也不抢救一下,我只好自己爬出来。”

在大家向陆爷和徐爷行军礼的时候,裴炼突然懂了。这就是战争,这就是猎魔师的世界。

他们的能力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们是带着使命出生的,也随时会为了使命死去。

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自己,总有一天都会死的。就像徐爷那句话里的暗喻,成为流星还是成为浮萍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她自问不会甘心龟缩在后,就必须接受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真实。

胡逻伯挪了过去,挤在裴炼的身边,认真地拍干净她沾了砂砾的小手,捧在手心里揉着。

裴炼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此时无声胜有声。胡逻伯这个糙汉子,其实很有担当,也很细心,瘦下来之后竟然还挺好看,毕竟有胡家的颜值底子摆在那。

突然一道闪电直冲天际,惊醒了所有人。

陆天择瞬间翻身骑上“多朗姆”,把徐本治也扯了上去。所有人都骑上了影骸,想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雷鸣!!!”射日喜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影骸们不一会就飞到了流火的上空,黝黑的大空洞处滋啦滋啦地翻滚着电流,核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坏死的组织从内部透出逐渐增强的红光。

射日激动地嗷嗷叫,在核心处徘徊着不愿离去。它被徐本治用yuwàng之索强行扯到了怀里,小脑袋仍不安分地从他的腋窝下伸出来,喊着雷鸣的名字。

研究员们估算了一下流火复苏的速度,对比号角声减弱的速度,竟然发现它无法赶在结束前完全苏醒。

而且最糟糕的是,不知道断界发生了什么事,流火重新变回液态的那部分身体竟然在往下漏。照这个速度,再过十分钟它就会完全掉回断界。

所有人都看向了徐爷。

徐爷沉默不语。虽然雷鸣侥幸占据了主核心的控制权,但他不能肯定雷鸣是否能战胜灭世神机的杀戮本能。如果雷鸣苏醒后暴走了,那时候虚空缺口已经关闭,这么凶残的一个大杀器,会给人间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天择,你以为呢?”徐爷决定把“筹码”交给这个创造过无数奇迹的神选之子。

陆天择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它!”

徐本治连忙点头附和。

徐爷笑道“那就试试加速它的重启速度。”

陆天择遣散了所有超出人头数的影骸,然后看向安然。

安然本来想试一试用“轰天”,可是空间炮的炽炎浓度太高了,并不适合用作“输养”的火种。

陆天择捋了捋射日脑袋上的毛,射日心领神会地变成武器形态,燃起黑炎。

安然明白了,黑炎能与炽炎相互抵消,就能控制“输养”的量级。

可是圣庭才刚靠过去射日就惨叫了一声,任何生物都很难同时承受生命和死亡两种属性,它们相互蚕食对方的过程中会破坏生物原有的组织,产生剧烈的疼痛。

然而射日叫了一阵就不叫了,不是它不疼,是它知道这是拯救雷鸣最后的机会了。

射日的骨翼碎了又重生,重生完再碎裂,黑色的翎羽落下了又长出来,长出来又被灼烧至灰烬。

很多人都不忍心再看,把头转向别处。徐本治心疼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雷鸣和射日哪个受伤他都揪心。

在极度的痛苦中,射日失去了运算的能力,陆天择必须连上它的感知网络,仅一瞬间,同步的感知就让陆天择脸色惨白,差点摔了下去,幸好被徐本治扶住。

射日通体被“洗”成了米白色,在一声哀鸣中降下了淡金色的细雨,绵绵如无物,落在流火的身上。

下方一阵电闪雷鸣,流火的下陷渐渐停止,核心处卷起雷电的风暴,躯体处的黑色终于褪去,岩浆般的组织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此时在断界的两位神明。

“不愧是我的武器!”阿宁自豪地嘚瑟道。

叶海瞥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吗?那只小鸟核心是陆天择自己找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宁“啧”了一声,辩解道“说明我很有看人的眼光。”

叶海突然想起,曾几何时,他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忘记把我的武器和身体丢在哪里了。”

阿宁问道“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其他信得过的神族吗?”

叶海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无奈道“没有。”

阿宁往后躲远了点,一脸讨打的表情“所以当然在我这。”

叶海面露喜色,然后一拳把阿宁揍下了蝠翼。

“你怎么不早说!”

阿宁捂着后脑勺的包,委屈地抱怨道“我这不是怕你被御礼骗了嘛。万一你鬼迷心窍把什么都交出去了,就我们现在这个实力,怎么可能要得回来?”

叶海想想很有道理,又把他拉了回来,帮他揉了揉头上的包。

“那现在呢?可以给回我了吗?”

阿宁爽快地坦白道“那条国运之龙在徐爷的扇子里,我用空间禁制锁住了。”

叶海“武器呢?”

阿宁解开上衣的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肌,指着心口处的空间禁制图腾“在我的心脏里。”

叶海扶额“至于吗?这可就不好取出来了。”

阿宁严肃道“它虽然没有御礼的撼魄威力强,但也绝对是能让山河变色的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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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同一个答案

叶海抚摸着那个空间禁制图腾,心疼不已“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阿宁无所谓地笑笑“不就是短命一点嘛,反正下辈子还能相见,怕什么。以后有御礼陪你,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觉得寂寞。”

叶海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刃捅穿了,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阿宁会这么虚弱,原来竟是被他的武器不停地吞噬生命。

他抓着阿宁的衣领把他扯向自己“不许说这样的话。祂是祂,你是你!你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阿宁的眼神软了下来,不管归墟之主说什么,下一辈子阿宁还是会做同样的事。这样不管他转生到哪里,归墟之主都一定会来找自己。阿宁就是这样,用自己的命一世又一世地延续了他们的羁绊。

阿宁如释重负地笑了。“那也比带给你痛苦好。”

叶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阿宁笑道“当年你不顾一切来救我,也没想出来为什么。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也许那是同一个答案。”

叶海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他放开了阿宁,帮他把衣服穿好。

他意识到,原来在他盲目地跟御礼纠缠不清的那些岁月里,阿宁默默地为他付出了多少。

负债累累的他,到底该怎么去偿还这些恩情?

叶海“等我把身体拿回来以后,把身体给你。”

阿宁露出一副夸张的嫌弃脸,把他推开了些“你这是要以身相许吗?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搞基。”

叶海呸呸呸了几声“我是说我把那条国运之龙给你用。我们的属性是相容的,你用应该没问题。”

阿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

叶海怒道“你这副身体撑不过二十岁!”

阿宁一脸纠结地说道“你要是用我的身体去睡御礼,你下得去手吗?”

叶海还真没想到这一方面,确实是个大问题。这严格来说到底算不算是互相戴绿帽?

“你的身体以前毁掉了,龙族早已销声匿迹,现在的人间哪还能找到一条新鲜的?”

阿宁“除非我能早日恢复实力,去别的世界找。”

话音刚落他就被叶海压倒了。叶海一手按着他的额头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叶海把他在断界收集到的两波泥火全部喂给了阿宁,已呈半消化态的泥火一涌入阿宁的身体就被吸收了,他想吐出来都不行。

阿宁拼命地挣扎,他知道这些泥火是叶海原本打算带回去喂御礼和孩子的,如果都给他,谁知道长期营养不良的神之子会不会长歪。

“你一会还要用补天诀……呜……”

然而不敢使用空间之能的他根本拉不开铁了心要喂他的叶海,直到叶海吐干净了,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他。

阿宁坐起身,捂着嘴心有余悸地说道“这要是让御礼知道,我们怕是会横死街头…”

叶海虚弱地躺下闭目养神“你心脏里的东西,能抵消掉撼魄的生命抽离。”

阿宁也跟着躺下,半眯着眼享受着体内灌溉充盈的能量,一点一点地修复着他被吞噬损毁的部分。

“你就……不怕祂生气吗?”

叶海毫不犹豫地答道“就像你所说的,我已经追了祂那么久,再追久一点又何妨。但你不一样,你是我一步也不能退让的后背。”

阿宁轻笑“你敢当着御礼的面说这话吗?”

叶海“敢!”

阿宁伸手摸着自己胸口,觉得不枉此生。

叶海踉跄地站起来,他要去拿回自己的身体,顺便把世界的空洞补好。

阿宁扯住他的裤腿,担心地问道“你这身体状况,真的没有问题吗?”

叶海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流火,它已经拖着尾巴上的小核心完全挤进了人间。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阿宁抽回手,轻笑着往他小腿上拍了一下“我才是你哥!”

叶海化回死亡之神的模样一跃而起,从虚空缺口中潜入人间。

现场一片混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雷鸣没有压制住灭世神机的杀戮本能,恢复元气的它低调地隐忍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已平安无事地控制了主动权时,它突然暴走了。

好在影骸们早就熟悉了它的技能套路,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多了一个核心的助力,暴走的雷鸣平均每两分钟投射一次九星丧曲,而且是对着人类所在的方向有目的地投放。

在徐爷的指示下,陆天择和安然分头行事。

陆天择用射日的“落日引”吸取灭世神机的生命力,成为雷鸣的主要攻击目标,三百六十五度围着流火转,以确保九星丧曲的引爆点是在天上。

安然躲在后方,趁着雷鸣的主核心已经爬出了洞口后,投放炽炎烧灼它的下半身。

雷鸣痛苦不已,把小尾巴也卷了上来,尾巴尖上还藏了一个小核心。

众人大吃一惊,按照《离染》中的描述,流火现在的体型还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这就意味着它在断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把它的下身整个切断了。

徐爷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有这个规模,趁着雷鸣对流火的掌控尚不熟悉,人类还是有胜算的。

陆天择重新招来了一千余只影骸,所有人在徐爷的指示下麻利地开始“抢劫”工作。

流火在加入了雷鸣的属性后,攻击力大幅提升,bàopo后掀起的沙土非常影响视线,而且无所不在的电流一不小心就会让影骸陷入麻痹。

为了避免意外的陨落,不管哪个组的成员都被分成了三人三影骸一组,确保一只落下另一只能救。

归墟之主离染隐匿了身形围观了一会,然后绕到了徐爷的身后,可徐爷往日里绝不离手的折扇此时却不在他身上。

离染突然想起,徐爷这次肯定要打头阵,临死前必然会把扇子交出去。他在现场找了一圈,终于在徐靖的身上发现了。

徐靖突然感觉心脏一紧,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影骸身上。

离染拿回折扇,扇中的黑龙欢腾涌动。他心里总算踏实了,就是觉得有点纳闷。

这折扇他也不是头一回见到了,徐爷走到哪都带着它,甚至还当着他的面打开过,为何他当时却没有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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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之躯

离染顾着研究折扇,没有注意到徐靖的异样。

驮着徐靖的影骸突然尖叫起来,借着相连的神往界,所有人都知道徐靖出事了。

离染看到人类纷纷向他看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隐匿失效了,转头看向扑腾的影骸,才发觉人类竟然如此脆弱。他不过是拿扇子的时候无意中蹭了徐靖一下,竟然就把他弄死了?

死亡之息极具侵蚀能力,瞬间就爬满了徐靖全身,就连座下的影骸也受到了感染,尖叫变成哀鸣,核心崩坏,不一会就摇摇欲坠。

离染忙把自己的身体从折扇中取出来,快速凭依。他唯有恢复完全体,把他们变成死亡眷属,才能阻止他们死去。

陆北辰第一时间赶到,接住了下坠的徐靖,调动空间之能把死亡之息引导到自己的身上,一人一魔这才留了一口气。

离染想不到陆家人还能有这本事,突然醒悟神族之间的关系变化,竟然可以改变世间的法则。

幸好影骸们都有同伴誓约,陆天择迅速地修复了它损伤的部位,但徐靖的伤竟然无法被叶老太太的腾蛇治好,说明死亡之息的释放者,阶层远在腾蛇之上。

徐爷从陆北辰手中接过奄奄一息的亲儿子,虽然这孩子从出生就没消停过,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眼看自己马上就要灰飞烟灭,唯一的骨血也不幸陨落,一时间悲从中来,痛心不已。

他伸手一摸,发现折扇竟然不见了,再想想徐靖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死亡之息,当机立断对着天空大喊“陆家世代谨遵神旨,守护尊贵的神之躯,又与徐家立下永结之契,共抗末日之灾。不知犬子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到神罚?”

众人大惊,纷纷抬头看向天空。雷鸣的攻击刚停,天空中沙尘滚滚,什么都看不到。

一阵罡风突然吹散了阻碍视线的烟尘,神光普照,死亡之神在翻滚的黑云中降临。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赤纹黑底的衮服尽显雍容,纯黑色的兽瞳微启,一副慵懒的神色,似乎天地变色也无法让祂提起劲来,众生薄命都在祂一念之间。

下方的人类大气不敢出,唯有徐爷怒目直视着天空中的神明。

其实此时的离染心里慌得很。

虽然神族爱杀谁就杀谁,众生根本拿神族没办法,但陆家兢兢业业为阿宁当了这么久的劳工。锅也背了活也干了,还被动地跟徐家世代交好。

既然他已经赐福射日,摆明了自己跟阿宁是一伙的。哪怕自己再不爽徐爷,莫名其妙把人家儿子弄死了也是该交代一下的。

离染慵懒地抬起左手,食指向下,原本被陆北辰吸走的死亡之息又倒流回了徐靖身上。

徐靖的身体向上飘起,悬浮在空中。他痛苦地挣扎着,哀嚎着。

徐爷心痛不已,但他没有再说什么。死亡之神若真想要徐靖的命,根本不需要现出真身。祂既然出来了,就定然不是来杀人的。

血族女王双手交握作祈祷状,虔诚地咏唱着赞美之词。

徐爷突然明白了死亡之神要做什么,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这下徐靖非但不会死,以后想死都很难。

雷鸣自从死亡之神降临后就熄火了,每台神机都被嵌入了不能与神族为敌的原则,离染的出现压制了它的杀戮本能,给了雷鸣夺取神智的宝贵时间。

徐靖的改造有一些麻烦,他体内不但有规则之神、yuwàng之神两种法则之力,还有他的姘头世初的混沌法则,现在又混入了死亡之息。前三者对后者并不友好,死亡之息试图与它们相融,但它们都不愿意。

徐靖的身体被毁了又重生,重生了又被毁,惨叫连连。

众人的表情从一脸恐惧,变成了一脸羡慕,现在是一脸同情。

五分钟过去了,徐靖还在喊,十分钟过去了,他嗓子都喊哑了。十五分钟过去了,徐爷的脸都快笑僵了。

离染表面很淡定,内心很尴尬,他不知道这个徐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亲自出手竟然还有抢不过来的眷属,实在是一件从未遇到的奇事。

不得已,他只能把死亡之息撤出来,等徐靖的身体被另外三种法则之力修复了之后,才把他放了下去。

徐爷发觉徐靖并没有变成死亡眷属,疑惑地看向死亡之神。

“月盈不胜阳,如此便好。”神明的声音传到了下方所有生灵的脑海中。

徐爷当即明白了祂的意思,徐家人的血脉确实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神威了。他表面恭敬地拜谢,内心甚是挣扎。

徐爷并不像其他人,天生认命屈服于神明之下。他想要人类得到自由,不卑微,不高傲,众生平等的自由。

一把折扇徐徐落下,扇中的水墨黑龙仍在,但徐爷敏感地察觉到这已不是原来的那条,乃是黑炎所化的炎龙。

离染看向血族女王安德莉亚,心想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死亡眷属?不是说好了让你们藏好别出来吗?怎么还跟边境观察办的人混到一起了?

他刚想装作没看见默默消失,安德莉亚就高声呼喊道“主人!血族世代谨遵神谕,累积财富,时刻准备着为您效力!”

离染立刻就心动了,但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问出“赚了多少?”这种丢神的话,心想她这恐怕是跟他讨赏来了,可他现在山穷水尽,总不能丢给她几块刚捡来的碎肉吧?

他把右手按在左手的婚戒上,假意在思考,往戒指里探索了半天,居然翻出了那只冇雀,突然灵机一动扯了根翎羽下来。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天上降下一根毛,落到安德莉亚的手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趁着所有人懵逼的时候,死亡之神的身影迅速淡去,逃之夭夭。

其实离染也不知道那根毛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过信徒们一贯特别擅长说服他们自己,就让他们自己脑补去吧。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死亡之神回应的血族女王激动不已,别说这是一根她没见过的羽毛了,就算是一根草她也能拿回去炫耀个几百年。

徐靖醒了,捂着脑袋吐个不停。紫色的混沌之息重新自他体内散出,环绕着保护他。

研究员纷纷来到血族女王的身边围观那根神明赠予的羽毛,眼中露出狼一样的光。安德莉亚把那根毛护在胸口,谁也不让碰。

突然一个眼尖的研究员说了一句“这是不是冇雀的毛?”

如同一波掀起千层浪,所有研究员都反应了过来。

“顶端斜三杠,确实是冇雀。请问女王大人您怀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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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以卵击石

安德莉亚瞧了迦南一眼,所有人纷纷看向迦南。迦南红着脸,却不敢否认。

徐爷看到这两人的反应,就猜到个**不离十,笑着劝道“你们这磨叽的进展,连神都看不下去了。”

安德莉亚不解地看着那根翎羽“想不到主人竟会注意到这种小事,真让我受宠若惊。”

徐爷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链,又指了指迦南手中的黑炎戒指“您看,这想不注意都很难呐。”

陆鸿运打趣道“所以这根羽毛是祝你好孕的意思?怀孕的那个孕?”

安德莉亚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无奈地垂下眼,血族是不能繁衍后代的,他们在成为死亡眷属的那一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徐爷笑着纠正道“神族向来喜欢拐弯抹角使用暗喻。死亡之神应该知道,神圣远征军跟血族之间曾有过一些不愉快,这根羽毛也有可能是和平之羽的意思。总之不是坏事,恭喜二位了。”

驮着迦南的影骸很有眼力见地飞到了安德莉亚的身边,众人纷纷道喜,这下迦南就算想再退让也不成了。

陆天择和徐本治没兴趣看别族的八卦,骑着“多朗姆”盘旋在雷鸣的上方,心里不住地为自家孩子打气。

陆天择搂着他的腰,安慰道“别急,我相信它能行。”

徐本治突然将yuwàng之索往下伸去。这个操作非常危险,人类和灭世神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他极有可能就被反噬了。但是陆天择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平心静气地和他分担了承受能力。

天上地下看似安静的对峙,其实暗潮汹涌。

徐爷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数千条yuwàng之索像一条连接天与地的桥梁,“多朗姆”上的两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太乱来了。”陆鸿运忍不住叹道,“以卵击石。如果雷鸣做不到,多两个也是一样的结果。”

徐爷倒不这么认为,期待地笑道“但凡跟天择扯上点关系,结局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徐本治恢复清醒时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视野里漆黑一片,生物的灵魂如同星火一般闪耀着诱人的光。

他忍不住向最耀眼的那一团火光伸出手。一道席卷着雷霆的火焰袭向徐爷,陆北辰眼疾手快地用空间制式将之导向别处。

“流火的探指。”陆北辰平静地陈述道。

为了保护昏迷的陆天择和徐本治,影骸们不能飞得太远。

徐本治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障碍物,让他的食物跑掉了。可是他真的很饿,眼看食物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于是他伸出了更多的手,试图抓住那些乱飞的食物,却怎么也抓不到。

突然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拦住了。

他觉得奇怪,这只手确实是他的,又似乎不是他的。

一股熟悉的感觉包围了他,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比捕捉食物更重要,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收回了所有的手,握住了身后伸出的那一只,想搞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那只手把他所有的手都卷了起来,塞回了怀里。这种触感太熟悉,动作太理所当然,让他无法产生反抗的意识。就仿佛在过去的每一天,他都被这只手拥抱过。

安心感油然而生,甚至胜过了他的饥饿感。在这样的怀抱里,饥饿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法忍耐了。

他确实忘记了什么,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想回头看看,可是身后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那只手的主人在保护着他,呼唤着他。

对真相的渴望战胜了其他所有的冲动。

“你是谁?”

“你在哪里?”

“我是谁?”

“我在哪里?”

当这些问题从他的神智中诞生,他感觉世界亮了一些。他感觉到了冷,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团火,让他忍不住往后蹭。身后的火焰没有拒绝他,让他更安心了些。

腹中饥肠辘辘,眼前是食物,身后是火焰。食物看上去很诱人,他也很饿很饿了,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那团火。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他的世界更明亮了一些。

突然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动,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扑向上空那些飞扬的火星。他急忙制止了自己,并且试图找出自己突然失控的原因。

果然让他察觉到,这里除了他和身后的火焰,还有一个捣蛋鬼。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捣蛋鬼从以前就很闹腾,管教它是自己的责任。于是不管那个捣蛋鬼想做什么,他都制止了它。

捣蛋鬼终于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渐渐地不再反抗。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谁?”捣蛋鬼自言自语道。

它的声音如此熟悉,徐本治觉得自己就快要想起来了,还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找到真相了。

突然,上方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阿爸阿妈!雷鸣!家里遭贼啦!钱被偷啦!冰箱被盗啦!”

一股无名火从他心中升起,哪个混蛋竟然敢觊觎他们那家徒四壁的小窝?

“家?”

如同被点醒了一般,徐本治倒吸了一口气,从影骸的背上醒来。身后的陆天择喘了口气,也恢复了清醒。

射日已经变回了黑凤凰的模样,扑腾着翅膀看了看徐爷,觉得这个坏老头实在太机智了,急忙继续喊道“雷鸣,快睁开眼,我们在这里!”

此时的雷鸣很痛苦,徐本治和陆天择的离开让它突然感觉到了孤单。似乎那两个神识原本就该呆在它的身边,它迫不及待地想去寻找他们在哪里。

射日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它觉得那个名字无比熟悉,似乎就是在喊它。

“我在这里。”它在心中喊道。

可是流火没有嘴,其他人听不见它的声音,徐本治和陆天择却听到了。

徐本治连忙借助yuwàng之索回应道“阿爸阿妈在这里。把身体缩小,回想起你是怎么化形的。”

雷鸣依言把火焰之躯逐渐压缩,从三千多米的横宽缩小到了池塘的大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下最大的难题也解决了,若是能回收流火,人类这方可就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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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境界

突然,沙地中的流态火焰变得模糊起来,它的躯体颗粒状地开始塌陷,这是明显的排异反应。

徐本治倒抽了一口凉气,猛然看向徐爷,可是徐爷什么也没做,在场并没有人咏唱过救赎五乐。原本世界的屏障能力被堕世七印暂时麻痹,现在却不知为何突然重启了。

陆天择借着yuwàng之索催促道“快一点,你的新身体品级太高,一分钟之内如果不凭依在肉身上,你就会被世界驱逐到断界去。”

雷鸣在世界的重压下动弹不得,它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虽然想起了自己是谁,却不记得被分解的身体到哪里去了。

徐本治担忧地说道“有可能它的身体当时被两种天火的混合物烧毁了。”

徐爷突然想起折扇中的黑色炎龙,将神识探入其中,惊觉竟然有实体,且构造是人间的成分,连忙招出来往下方送去。

“雷鸣,进去!”

雷鸣急忙将自己压缩重组,凭依到了黑炎龙的身上。等它附身完成,众人忍不住笑了。

这条黑炎龙竟然只有一米长,两只小角像两根豆芽菜一样呆萌。它围着陆天择和徐本治上蹿下跳了好一阵,才学会收起身上的火焰。

徐爷和陆鸿运抬头看向刚才死亡之神所在之处,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位除了血族从未关照过人类的神明,一出手就如此大方,非但把灭世神机的事情解决了,还帮他们咏唱了救赎五乐,让两人免于一死。

徐爷心里百味陈杂。他从小就对凌驾于万物众生之上的神族没有好感,总觉得人类不应该被别的生物压着,永无翻身之日。他希望人类有一天能挺起脊梁骨,无需再仰望天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获得自由。

所以他敢下令囚禁世初,也敢直面堕世七印。

可是今天他们都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救了他们的竟然还是司掌死亡的神明,让他稍稍放下了对神族的排斥感,认真思考环保科科长说过的那些话。

雷鸣恢复正常后,通讯也恢复了,各组不断传来喜讯。各地的虚空缺口都在陆续关闭,入侵的魔已经被排异反应丢回断界了。

人类侥幸逃过一劫,在场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唯有小六仍然抬着头,看着死亡之神消失的地方。

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神明,但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突然,她震惊地捂住嘴,把神往界切断了,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当时死亡之神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远,但三眼兔升级后的超强五感还是让她看清了那位神明身体上的每个细节。

祂在治疗徐靖的时候曾伸出左手,食指向下,露出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当时小六就觉得那枚戒指很眼熟,现在才想起来,海哥哥在离开家之前,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和死亡之神戴着的那枚是一模一样的。

幽蓝色的石头非常大,和世面上寻常的蓝宝石造型不一样,那颗石头拥有wàiwéi凸起中间凹陷的十二棱角。

当然,单凭这枚戒指并不足以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海哥哥和龙神关系匪浅,也许这种戒指是神族特有之物,龙神会把戒指给海哥哥也不奇怪。

让她大惊失色的是另一个证据。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独特的生活习惯和小动作。海哥哥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把右手叠在左手背上,用右手的拇指慢慢地搓着左手背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位置。

刚才死亡之神在和血族女王说话时,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也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他们怎么可能和一个神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可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让她陷入了混乱。

她不敢再往下想,这个假设太不现实,说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沙地中的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徐本治抱着两只小家伙,向后靠着陆天择的胸口,半眯着眼打盹。他是真的累坏了,刚才控制雷鸣的那一招反噬了他太多的能量。

陆天择搂着他,看着远方的晨光,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末日之后还有下一个末日,他希望能和他爱的家人们,一起平安地熬过这场天灾。

崔若恒远远地看着陆天择,发誓以后也不敢乱说话了。他想不到雷鸣竟然真的做到了。不像其他人只是羡慕陆天择的好运气,他开始思考陆天择能创造出如此多奇迹的根本原因。

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前提,是那个人足够特别,能承受上天的百般折磨,历经万难后才能破茧成蝶,成就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每一个猎魔师,都是在“折磨”中长大的。一步步开启af阶层,提升tl品级的路上,每一步都伴随着惊险的考验。

大家都不认为自己付出的比别人少,所以明明就很低,还跑得比谁都快的陆天择才这么遭人嫉恨。

这仿佛就是在给每个人脸上贴一张“你不够努力”的标签。

当陆天择说出要回收流火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时,大家的嘲笑其实都带有一点点的恶意。因为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奇迹之子”吃瘪的模样,以此来安慰一下自己被践踏多年的自尊心。

可是没想到他不但做到了,还受到了两位神明的垂青。

在场的很多人在道喜的时候,心里既羡慕又嫉妒,凭什么这种好事就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呢?

徐爷突然骑着影骸来到了陆天择身旁,慈眉善目地抱着雷鸣捋了好一会,夸奖道“你们已经掌握了成为强者的秘诀,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强,我看好你们。”

崔若恒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什么秘诀。

徐爷逗弄着它那两根豆芽菜一样的小龙角,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神往界。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做不到,就连你自己也觉得做不到,但你却决心去做的时候,就已经摆脱弱者的身份了。”

雷鸣蹭了蹭徐爷的脸,它很感激这位老人给它指了一条改变命运的道路。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徐爷笑着看向陆天择,“这种境界,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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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补天诀

徐爷一句话点醒了所有羡慕着陆天择的人。

崔若恒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平日里多多少少都会在别人身上找理由,以此证明自己的弱小不过是时运不济。

可是陆天择不一样,他眼中唯一的敌人就只有他自己。他脑子里仿佛就只有一个概念,就是“变强”。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比他强多少,只在乎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弱点,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陆天择的“不争”不仅仅表现在修行和工作上,他平日里懒得处理人际关系,连基本的客套话都不说。

他是个敢赌命的人,很多人都觉得没活够,不到逼不得已都不会跨出最后一步。

就连雷鸣,在胜算几乎为零的情况下,都敢跳进流火的核心中,被两种天火烧为灰烬。就算在最后它战胜了流火的杀戮本能,也险些因为没有凭依体而被丢往断界。

崔若恒叹了口气,心里释然了。

雷鸣心有余悸地感叹道“实在是太走运了,还好神明赐福。”

徐爷却不认可它的说法,纠正道“运气也是实力的证明。当你想从一堆零食里挑选一包,你会选择哪一包呢?”

雷鸣想起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牛肉干,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最好吃的呀。”

徐爷敲敲它的小脑门“神也是这么想的。”

雷鸣觉得这是在拐着弯夸它,开心得眼睛都笑眯了。其他人面露愧色,不得不服。

但是徐本治却觉得徐爷话中有话。他非常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什么概念,众生的一举一动都在神明的俯瞰中,尤其是他们猎魔师,稍不留神就会触犯神怒,给世界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这种脑袋时刻挂在房梁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人类就仿佛神明的猎犬,若不合主人的意,便失去了利用价值,轻则丧命,重则连累全族。

他觉得徐爷这话是在提醒他们切莫因为受宠就骄傲自满,神明再友好的恩赐也不能改变众生是刍狗的事实。只要神明还存在,人类永远都不会获得真正的“福泽”。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纷纷看向下方。徐本治也注意到了,原本正在迅速闭合的虚空缺口还剩下了游泳池的大小,足足一分钟过去了,依然纹丝不动。

徐本治向徐爷看去,徐爷收起了笑容,眼神难得地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徐爷可能说错话了,心有余悸地看向死亡之神消失的地方。

徐爷想不到自己一句隐晦的试探,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无奈地看向陆鸿运。

陆鸿运倒是很坦然,如果是这个大小的话,咏唱救赎五乐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未来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天空中传来的号角声几乎要消失了,他们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在审判结束前没能堵上虚空缺口,这个缺口就会“结痂”。

国内已经有一个断界入口,单那一个就足够让人焦头烂额。若是第二个开在这种环境恶劣、背景复杂之处,将来与断界开战时,边境观察办必然分身乏术,两处为难,造成更大的损失。

徐爷把折扇交给徐靖,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从影骸身上跳下,轻飘飘地落在了被流火糟蹋的沙坑中。

陆鸿运落在了他的身旁,与他并肩前行。

圣乐起,与世界共鸣,天地为之变色。

然而他们误会死亡之神了,离染刚才忙着补天,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是真的力竭了才从天上掉下来,阿宁接住了他,奋力阻止了仍想要继续的离染。

“点到为止就够了,意思意思就好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吧。一会我们还要去疯子那,你家里还有媳妇孩子等着你喂。你就算放心御礼,好得也为我考虑考虑吧?”

离染看着正在闭合的虚空缺口,心想现在就算去阻止也来不及了,还好剩下的也不多,就放心睡去了。

阿宁看着离染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感觉这躯体润养得还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触到离染真正的身体了,虽然以前离染不在的时候他没少盘过,但活物和躯壳总是有区别的。

蝠翼载着他们升上天空,向着阿宁所指的方向飞去。

堆积了多代文明的断界很大,离染睡了很久,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伸展四肢,觉得浑身通畅,并没有僵硬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久未使用的样子。想当初御礼刚醒时,他可是盘了好久才把祂盘活了。

他从蝠翼上坐起身,发现阿宁不见了。

“宁?”

周围是一片绵延到天际的建筑废墟,天空中飘散着烟灰。尚未烧尽的建筑物发出啪啦啪啦的爆裂声,时而能听见墙体倒塌的巨响。

离染打了个喷嚏,觉得烟熏味很呛鼻,这是炽炎的味道,只有神威才能让同样身为神族的他感觉不适。

他伸手摸了摸蝠翼的胃囊,松垮垮的,这意味着阿宁走的时候很赶,连掏出肉块塞进蝠翼嘴里的时间都没有。

离染把蝠翼喂饱,嘱咐它不要乱跑,然后化成叶海的样子,隐匿了身形凭着感觉追去。

视野之中满目疮痍,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火海,让他想起了第四代文明末期惨不忍睹的景象。

突然一阵嗡鸣声从天空中袭来,他连忙找了个遮蔽物闪躲进去。

只见天空中飞过黑压压一片神机,每一台都携带了炽炎的火种。他没有想到这些毁灭第四代文明的灾祸之源居然仍旧存在于世,努力地想看清谁才是这些神机的幕后抄手。

“神荼?”

他的眼中露出寒意,原来他那个以下犯上的神仆平日里也没闲着,仍在折腾着御礼余下的信徒。难怪他觉得这里的建筑有些眼熟,竟然是遗落的“天空庭院”岚尹城。

曾经最美的绿宝石之城岚尹,位于塔洛河与落暮河交汇之处,满城遍布着各种绿色植物,皇宫建造在“母亲树”之中。

然而当他看清搂着神荼的另外一个身影时,他宁可自己瞎了。

“郁垒!!!”

“御礼的神仆怎么会在这里?还和神荼一起联手摧毁第四代的遗族?”

“你的手在摸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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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炽炎之殇

叶海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看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郁垒更过分了,简直辣眼睛!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本想责怪神荼这个叛徒居然和对家搞到了一块,但是想想他和御礼也有一腿,似乎并没有立场教训祂,只好作罢。

好不容易等祂们都走了,叶海才讪讪地爬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神机离开的方向。

“离染!”

身后传来了阿宁压低声音的呼唤。

叶海急忙回头,阿宁背着伤痕累累的狐久久向他跑来。

“嫂子怎么样了?你在哪找到她的?”

“皇宫的地窖里,我喂她吃了那半颗生命之果,可她……”

“半颗?”

叶海想起阿宁曾用生命之果唤醒了自己,脸露愧色,帮阿宁把狐久久放平在地上。

她身上并没有刑具造成的外伤,也没饿瘦,可见疯子并没有nuèdài她。她全身上下都被火烧得焦黑,两条腿血肉模糊,应该是被倒塌的建筑物压烂的。

“应该不是疯子干的。”

阿宁目露凶光“不知道是谁在驱使那些神机。”

叶海“我看到神荼和郁垒在上面。”

阿宁一拳捶落地面,眼里燃起熊熊怒火,起身想去报仇,却被叶海扯住了。

“祂们也许并不知道久久在这里,摧毁被遗弃的文明本来就是祂们的职责,别忘了我们当初就是怕自己忙不过来才创造了神仆。”

阿宁听完也觉得似乎应该如此,但他媳妇伤成这样,他不找个什么出出气总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

叶海看到他身上的烧伤,甚是心疼,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去把剩余的泥火都吃了,我们赶紧回去。还好御礼是我们这边的,交给祂应该还有救。”

阿宁又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神机群,心里也知道现在是一秒钟也耽搁不得,只好压下怒火,化回空间之神的形态,使用“洪息”把城中尸体内的泥火全部卷走。

他变回阿宁落下来的时候,叶海已经背上狐久久,先一步打开了玄门。

阿宁最后看了一眼神机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诅咒道“不管是疯子还是那两个帮倒忙的,我都记住了,这笔账他日一定跟祂们好好算清楚!”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叶海催促道,先一步回到了温泉庭院。

叶海回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御礼一脸痛苦地在院子里晒肚皮,就算最近一直在补充泥火,可还是撑不住如此量级的消耗。

沉重的睡意向祂袭来,祂挣扎着不愿睡去。这种脱力感祂再熟悉不过了,以往祂每次力竭,都有这样的感觉。一旦睡过去,一百年内都很难醒来,醒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祂不想忘记这一世所有的记忆,更怕一觉醒来,归墟之主身旁又有了别人。而且祂敢肯定,在祂沉睡期间,这个孩子一定会饿死。

三个血人出现在祂面前时,祂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我回来了。”叶海轻轻地在羲和泉中放下狐久久,撑着地面咳个不停,阿宁亦是如此。

御礼在他们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炽炎?”

“神荼那个混蛋和郁垒一起把岚尹给炸了,久久受到波及,幸好有那半颗生命之果才救回了半条命。”

狐仙们听到声音醒来了,跑出来一看就哇地一声哭了,想扑到阿妈身上,却被阿爸赶开。

御礼艰难地扶着肚子挪了过来,痛苦地挪到池水中。祂想不到三个神族竟然能落魄至此,不禁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总有一天,孤……我会让这些羞辱神族的逆臣们生不如死!”

御礼脸上渗着透骨的寒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抢救狐久久。可是狐久久伤得太重了,祂不确定现在的祂能是否真的能做到。

阿宁捧着狐久久只剩下半截的左手,眼框都红了。但他听着孩子们的哭声,深吸了一口气,把愤怒和悲伤都吞回了肚子里,转身抱住孩子们温柔地哄骗着。

“御礼是司掌生命的神明,阿妈不会有事的。阿爸已经把欺负阿妈的坏人打死了,别哭别哭~~”

御礼晕沉沉地听着他哄孩子们的话,觉得心中龟裂的防御又落下了几片。这样满满当当的小庭院,似乎把祂心中空缺的那一块填满了。

孩子们听话的不闹了,双手合十,像虔诚的信徒一样祷告。

“伟大尊贵的生命之神啊,请保佑我们阿妈平安无事。”

御礼突然眼角一酸,祂觉得祂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在这些期待和信任的目光下,祂咬着牙硬撑着,在心中向世界呼唤。

“请赐予我力量,让我无愧于御礼之名,实现信徒们的愿望吧。”

当生命之神有了生命的意志,回想起了自己的神职,也许是世界回应了祂的请求,也许是生命本来就是极为强大的奇迹之力,御礼竟然把狐久久治好了。

祂虚脱地倒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被轻柔地抱进屋内。

黑色的龙尾盘住了祂的身体,祂惊讶地抚摸着离染的脸,想不到他竟然拿回了自己的凭依体。

御礼也伸出了自己的龙尾,与他交缠在一起。

御礼敞开了身心迎合离染的每一个动作,如鱼得水,从内到外都充盈着满足感。

腹中的绞痛终于缓解了,小家伙总算安分了下来。

有了实体的离染享受着身心叠加的快乐,恨不得把御礼撕碎吞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御礼虽然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但总算是缓过气来,心满意足地趴着睡了。

离染小心翼翼地把祂身上的血舔干净了,才轻手轻脚地来到通往外庭的门边。

几个被放养的孩子们正在百无聊赖地写着他们的作业,一本边境观察办出版的《魔物谱》摊在小桌子上,孩子们一边抄一边吐槽。

大娃把笔一丢,不开心地撑着脸抱怨道“阿爸不是说它们早晚要灭绝嘛,这还抄什么呀?”

“就是啊,杀光不好吗?我不想写作业……”二娃把一本漫画书夹在《魔物谱》里,自以为没人能发现他在偷看。

三娃和六娃抱着手机,心无旁骛地玩游戏,只有四娃在认认真真地抄写“看看你们这群没出息的二世祖!要不是阿爸有来头,就你们这副德性,以后连老婆都娶不到!”

她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五娃,怒道“怎么连你也躺下了?”

五娃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委屈地说道“我全部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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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美食家

离染叹了口气,觉得阿宁的任务艰巨。

心想养孩子真不容易,既要担心他们吃饭,还要担心他们学习,操心他们的人品,发愁他们的未来。

在他们长大前,还要每天提心吊胆避免他们自己作死和被别人弄死。

他躺回御礼身边,伸手抚摸着祂平坦的小肚子。神族没有避孕的方式,神之子是世界的馈赠,不可避免,也无法强求。

他不知道御礼以后会生多少个孩子,也许只有这一个,也许很多很多。不管哪一个,定然都不是能省心的祸害。

想到门外那群阿宁的克星们,他就觉得相爱容易,组成一个家庭不易。但不管多不易,他都希望能倾尽所能地把这个“家”维系下去。

叶景然夫妻给他刻画了一个好父母的模板,给了他极其珍贵的亲情,他也想和御礼成为像他们那样温柔的父母,让他们的孩子在安全的港湾中长大。

突然门外传来了阿宁的声音,没收手机没收漫画把一二三六娃轮流揍一遍,快准狠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成功在狐狸阿妈赶来阻止前把他们揍了一头包。

管你是杂毛还是半神,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狐久久哄着孩子们去吃饭,阿宁跟在后面。

离染赶紧从床上起来,一推门就看到阿宁,两人相视一笑。

“东西搬完了?”

“搬完了。你的内政官干活很麻利,小半天就给我们整理出了几间屋子。”

“孩子就交给内政官带吧,活了几百年给孩子上上课应该没问题。”

阿宁摇摇头“我还是希望他们接地气一点,到人类的学校去读书。”

离染觉得有点不太放心“我就怕他们别的没学到,臭毛病全学回来了。”

阿宁想想也是,妥协道“那就先让胡橘生教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于是胡橘生就正式成为了孩子们的私塾老师,在他们吃完饭后正儿八经地开始给他们上课。

离染看到胡橘生的毛色时就明白了御礼的意思,不管古月妈妈如何为胡小花说情,胡小花的死罪虽然免了,但再当回庭内供奉已经是不可能了。

胡橘生在听到耳目为她传来的消息时,本想去胡小花面前嘚瑟一下,想了想却放弃了。

她知道在这个关系社会里,能遇到一个不会任人唯亲的主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这意味着只要足够努力就会有出头之日。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相对而言,一个公正的明主,会自然而然地改变身边追随之人。

她开始暗中提拔一些血统不好却有真本事的同袍,也正因如此,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古月妈妈在听闻死亡之神归来后就立刻回来了,她并不意外主人没有动怒,因为胡小花做了她该做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主人早已把叶海和邢玥的灵魂剥离了出去,不再有后顾之忧。

“古月,你是我最信任的内政官。”

主人的话回荡在古月妈妈的脑海里,让她感动不已。她知道哪怕胡橘生再得宠,也不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主人确实不会任人唯亲,但也的确看重资历。

干多干少谁有本事谁没本事,祂心中都有一本明明白白的账。

古月妈妈领了新任务,带着孙女开开心心地去了欧洲。

她离开暗室后,琅岐向离染报告了财神和春神在冈仁波齐的动作,离染招来琅烨,让祂去诱拐财神那个小屁孩,又派了琅岐去断界打探疯子和神仆们的动向。

夜深的时候,离染突然醒来,亲了亲睡得很香的御礼,潜入阿宁的屋中。

阿宁已经醒来,警惕地压低声音说道“庭院里有外人。”

离染从怀里掏出一条小炎龙,用黑炎改造了一下,让阿宁用“空间牢笼”把它装起来。

“给徐爷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我相信你。上次我把原本凭依的那条黑炎龙给雷鸣用了,现在折扇里没有火引,我得再送一条过去。”

“你打算让谁去送?”

“美食家。”

阿宁大惊“那帮私卖黄金肉的家伙竟然是你的人?我还以为它们是徐爷的暗线!”

离染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转身离去了。阿宁紧跟在他身后,躲在庭院门后,想窥视一下那个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到底长什么样。

蹲在庭院中的“恶鬼”并没有三头六臂,它还不到离染的膝盖高,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它的脖子上用红绳系着金色的大铃铛,四肢矫健有力,垂尾而坐,却散发着千钧之势。

离染把黑炎龙丢给它,它敏捷地一跃而起,咬紧黑龙蹿到墙头,一眨眼就消失了。

阿宁推开门出来,感叹道“想不到美食家的首领竟然是一只猫。”

离染解释道“严格来说,它们是邢玥的眷属,是正儿八经履行神职的公务员。”

阿宁低头轻笑“换句话说,你这的倒都是些不务正业的闲职人员,都忙着赚钱养你了。”

离染凑了过去,贴着他的耳边打趣道“不然我哪来的钱包养你们?”

阿宁把他推开了些,问道“你把邢玥塞哪去了?你既然已经拿回凭依体,就把人类的身体还给他吧。”

“不。”离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爱我家!”

阿宁???

离染讪讪地坦白道“我还没有做好跟叶景然夫妻俩坦白的准备……再等等吧……”

阿宁“你打算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

离染点点头。

阿宁被他疯狂的想法打败了“信我,一旦说了,你们就回不到从前了。”

离染沉默了许久“所以我不想把邢玥塞回去。”

阿宁拍拍他的肩膀“这样也好,多一重身份也好观察人类的举动。但你别忘了,邢玥对邢家被灭门的事还憋着一口气,那仇他早晚要报的。”

离染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扯到了别处“我把他塞进了裴岁的身体里,以那小子的能力,小六以后应该会过得不错。”

阿宁愣了愣“你知道裴岁死了吗?他和他的御狩封婵一起被炸死了!”

离染“我知道。”

阿宁“那邢玥……”

离染“不见了。”

阿宁???

离染“我怀疑他真的被炸死了……”

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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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久别重逢

阿宁不信,他并不认为神的分身能被炸死。

离染把睡得正香的御礼摇醒了,御礼迷迷糊糊地听完他的解释,打着呵欠被他拉到了庭院。

离染从御礼的零食玻璃瓶里取出一颗泥火丢在地上,让御礼用高浓度的灵气和生命之息模拟了当时的情景,果然瞬间就把泥火炸得灰飞烟灭。

御礼摇着尾巴把烟尘挥散了,总算清醒了一点。

“孤……我觉得他死不了。”

说完就拿炽炎往离染身上泼,离染本能地运起死亡之息抵挡,还是被烧伤了不少地方,但不一会就恢复了。

阿宁躲得远远的,后怕地在心里吐槽,这两口子可真重口,毫无预兆就开始家暴,还好自己媳妇温柔,不然这一天天的哪受得了啊?

“看,这不是没事吗?”御礼安慰道。

离染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只是我的一个碎片,和我差远了。”

“不。”阿宁纠正道,“你现在的实力其实不比他好多少,你能承受刚才那一击,邢玥应该也可以。”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离染的脑海“他会不会是重启了?”

“重启?”御礼皱了皱眉,露出一丝疑惑。

离染把他和阿宁在断界时的猜想重新描述了一遍。

御礼斜靠在门框上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神族有可能是世界的核心?”

阿宁“裴岁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就算他是猎魔师,肉身也是有承受上限的,我不认为他的身体能在那种冲击下保持完好。裴岁已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邢玥……”

离染接道“他要么力量耗尽被世界熔炉吞噬,重新转生,要么还剩一口气陷入沉睡。不管是哪一种重启方式,我都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他醒来后也会暂时地忘记一切。”

阿宁“有没有可能他被救了,但被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

离染想听听御礼的意见,转头一看,祂竟然靠在门框上睡着了,赶紧把祂抱回床上。

他一动,御礼就醒了,嘴里嘀咕着“他可能只是离家出走,过几天想明白就回来了。”

说完便睡着了。

离染以为祂是因为白天“吃”得太饱在消化,并没有太在意。

到了第二天,御离一直睡到太阳下山都没有醒来,离染心想祂可能是这段时间饿太久了需要多补补,也不管祂是否还睡着,把祂上上下下“喂”到饱。

等到第三天御礼也没有起床的意思。离染开始着急了,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就晃醒祂,直到御礼发火把他轰了出去。

阿宁去断界溜了一圈,捡了不少泥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神仆们似乎在大清洗,到处都是尸骸。”

离染游魂似的守在卧室门边,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阿宁疑惑地看看离染又看看紧闭的卧室门,低声问道“吵架了?”

离染摇摇头“祂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睡觉,我怕祂再睡下去会陷入沉眠。”

阿宁失笑,想当初他也经受过这样的惊吓。

他把离染拉起来丢到沙发上“这说明你们的孩子已经有实体了,祂会一直睡到孩子出生。只要你不饿着祂们,就不会有问题。”

离染像被激活了一样,激动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轻手轻脚地潜入房中探索一番,不一会就兴高采烈地退出来,眉眼都笑弯了。

“是的是的,我看到了祂的小尾巴!!!”

“尾巴?”阿宁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看到一条这么小的国运之龙。”离染激动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只有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阿宁震惊了,他刚才说的实体指的是神族的身体,没想到因为父母双方凭依的是同一品种,孩子也能拥有一个同品种的凭依体。

他松了口气“这就好,不用操心凭依的问题了。”

“断界情况如何?”离染问道。

阿宁正色起来“神仆们把它们逼得太狠了,最近定会有大动作。”

离染“也不算坏事,你跟在祂们后面收拾战场,至少要恢复到能和神仆抗衡的实力。”

阿宁“不是还有‘三一条律’制约祂们吗?祂们无法对我们出手。”

离染“从神荼忽悠我的信徒追杀我时,我就已经不再信任祂们了。”

阿宁想想也有道理,嘱咐道“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好好守家,不要乱跑。”

说完就抢在离染揍到他之前消失了。

离染决定明天就让胡橘生运一车橘子回来,等阿宁回来全塞他肚子里去,看谁才是谁爸爸!

他进屋“喂”饱了御礼,又围观了一下胡橘生给孩子们讲课,跟狐久久解释了一下阿宁的去向,然后一脚踏入玄门。

他打算去看一下小六,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失恋两次了,虽然邢玥对她的心意从未变过,但不明真相的小六一直在承受着接连的打击,离染对她是抱有几分愧疚的。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小六的床边竟然守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合邕?多多?”离染在夜色中现出了身形。

多多面露喜色地扑过来,但在距离离染三步的地方停下,然后退后了几步,跪了下来。

“吾主在上。”多多恭敬地匍匐在地,它总算是搞清楚死亡之神和邢玥的区别了。

“你的主人呢?”离染低声问道。

“主人刚走。”多多老实地回答道。

离染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真让御礼说中了“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多多连忙答应了。

离染走过去瞧了瞧小六,她比几日前瘦了一大圈,明显憔悴了许多。他心里觉得奇怪,如果邢玥还有力气到处跑,随便再找一个凭依体,然后化形成裴岁的样子应该没问题,为何他宁可让多多与合邕守着她,也不愿意见她?

他看向合邕“你怎么也在这?不是让你守尸体吗?”

合邕答道“主人说他回来了,让我不用守了。”

离染正想点头,然后猛然醒悟,合邕说的主人,并不是邢玥!

难怪他不认小六!

离染立刻招出玄门回到自己卧室,果然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顶着邢玥的脸,却不是邢玥的男人!

御礼一脸震惊地抱着被子,祂认出来了,不敢置信地呼唤道“子高?”

叶子高微笑着点点头“御礼,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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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左右为难

离染怒火中烧,他没想到叶子高竟然趁着邢玥的肉身被炸毁,魂体重启的那一刻侵占了邢玥的本体。如果“神族是世界核心”的猜想是对的,雷鸣能趁虚入侵流火,叶子高就确实有可能占据邢玥。

他失算了,这个男人连他都敢反噬,何况是邢玥。

叶子高想去抱御礼,却被祂推开了。御礼看看离染,又看看叶子高,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看向御礼护着的小腹,蛊惑道“现在我也有神族的身体了,跟我走吧,你不是一直很想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离染长袖一挥,黑炎瞬间炸毁了半间卧室。趁着叶子高闪躲的时候,他把御礼抢了过来。

黑炎自然无法伤害占据了邢玥的叶子高,他伸出右手,把黑炎吸收到了与离染一模一样的赤纹黑底衮服中。

他再转过头来时,变回了叶子高年轻时候的脸。

御礼搂着离染的肩,身体颤抖着。若是从前,祂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叶子高离去,可是现在的祂却在犹豫不决。手心手背都是肉,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胡橘生感受到黑炎的热浪,迟疑了一瞬间,然后断定这并非是情趣的小打小闹。她不顾一切地想冲进去阻止这两口子互相伤害,没想到却看见了这样的修罗场。

不知道前文的她,脑子迅速地转着,三秒之后开口道“夫人,小心动了胎气。您那日还说,小主人像极了主人,不爱安分,定要时刻留神呵护着,怎么这会就乱来了呢?”

离染勾起御礼的下巴吻了祂好一会,回过头得意地笑了,心想他这内政官可真不简单,换作他是叶子高,这会不气死也得绿死。

然而叶子高并没有动怒,无所谓地笑着,一针见血地撕破了离染的伤疤。

“祂以我之名欺骗你,还强上了你,就连这个孩子,也是以我的名义让你怀上的。御礼,你腹中怀的,到底算是祂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呢?”

胡橘生震惊了,她绝对没有想到主人们还有这等秘辛,主人这气急败坏的表情,定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然而她深知自己是靠着抱御礼大腿上位的,此刻她不能怂,哪怕他们不占理,她也得想办法帮主人讲出理来。不然非但会让主人丢了面子,搞不好夫人也一起丢了,到时候目睹这一切的自己,不离十地位难保。

“当然算是主人的孩子!”胡橘生在离染开口前,理所当然地抢答道,“夫人早就知道你在反噬主人的事情,你被放逐,而夫人仍在此处。夫人选择了谁,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御礼垂下眼,一脸愧疚,不敢去看叶子高。

叶子高并不着急,招出玄门,“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呼唤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从立下誓言那天,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和你的誓言,从未变过。”

御礼痛苦地抬起头,与叶子高四目相对,他的眼里透着爱与不舍,还有深深的无奈。祂的心在哭泣,祂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早已死去,同生誓约的法则却仍在运作。

因为他还会转生,因为他们依然相爱。

叶子高等了祂一分钟,见祂仍然没有过来,苦笑了一声,踏进玄门消失了。

御礼捂着脸,眼泪不争气地打湿了祂的手。

离染轻轻地把祂放在床上,看着祂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哭泣,哭得他心都碎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看了胡橘生一眼,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踏入了玄门。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会这么想念阿宁,他只知道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他一无是处,阿宁都不会嫌弃他。

从昆仑到现在,陪伴他的,处处为他着想,甚至连自身性命都不顾的,是阿宁,不是御礼。

他甚至开始怀疑,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也许他和御礼根本就不该在一起,也许阿宁才是他的归宿。

至今为止相爱的神族没有一个有好结果,也许神族之间根本不应该相爱。

阿宁刚刚吃饱,正靠坐在废墟角落闭目养神消化泥火,被突然打开的玄门吓了一跳。半梦半醒中他还以为羲和炸尸来找他拼命了,看清来者后又躺了回去。

“你们又吵架啦?”阿宁觉得这两口子真是冤家,闹不完的别扭打不完的架,说是史上第一孽缘也不为过。

离染寒着脸坐到他的身边,倒在他的大腿上,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

“强拧的瓜不甜。”他沮丧地喃喃自语。

阿宁自嘲道“送上门的瓜你又不稀罕。”

离染“稀罕的时候已经是别人的了。”

阿宁愣了,搞不清楚他是几个意思。

离染坐起身,脱下赤纹黑底的大氅把他俩盖住,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阿宁摸着他的脑袋,什么也没再问,闭上眼轻声地哼着一首歌。

“君不知河水的尽头还有河,也不知春天的尽头还有夏。君不知泪水流完还有泪,也不知迟暮身边还有谁……”

离染安静地听了很久,低声道“我知道。河水的尽头有你,春天的尽头有你,迟暮身边还有你。”

阿宁闭上嘴不再唱,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离染翻了个身,看着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叶子高趁着邢玥虚弱,反噬了他。他到我那去了,他想带御礼走。”

阿宁笃定地说道“御礼没走对吧。”

离染“祂哭了。”

阿宁笑了“所以你逃到了我这里来。”

离染“不然我还能去哪呢?这天底下,只有你是我的归处。”

阿宁心中百味陈杂,自嘲地说道“我只是你的旅馆,御礼才是你的归处。”

离染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阿宁之间的关系,于是他把这个麻烦的问题丢给了阿宁“你希望我们成为什么样的关系?”

阿宁眯着眼看着他“虽然我有点高兴你这么问,但你有想过御礼要是见到此情此景,祂心里的感受吗?”

离染无奈地勾起唇角“祂有想过从昆仑到现在,我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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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血腥碍情故事

离染回到卧室的时候,胡橘生已经退下,御礼抱着祂的尾巴在床中间卷成一团,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

他站在卧室的门边,满眼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用卑鄙的方式束缚了御礼,不让祂奔向祂真正爱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御礼留也好,去也罢,他都不再勉强了。他亲手为祂戴上的桎梏,就由他来亲手解除吧。

离染轻轻地把被子掀开,抱着御礼坐起来。御礼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看他。

他附在御礼的耳边,千言万语凝成了一句话“对不起。”

说完把手伸向祂的小腹,神识探了进去。御礼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有这个孩子在,祂哪里也去不了。可是离染却用死亡之息包裹了它,试图把祂取出来。

御礼大吃一惊,护着小腹把他推开。

“你……你要干什么?”

离染直视祂惊慌的金瞳“给你自由。”

御礼愣了几秒,想明白了这个“自由”的意思,护着小腹向后退去。就连祂自己也搞不清楚祂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从谎言中诞生的孩子,可祂并不想失去祂。

离染虔诚地自白道“他说得对,我欺骗了你,你把我当成了他,才有了这个谎言之子。如果它不存在,你就不用痛苦了。我不希望你为了它违背自己的心意留下来。”

御礼想起了胡橘生给祂看的《tangled》,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相遇也是因为谎言,可他们还是相爱了。

祂刚才想了很久很久,对子高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对离染的感情也是真的,所以祂才会陷入两难。

离染叹了口气“御礼,我和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不可能两个都要。不管选择谁,都会伤害另外一个。”

御礼护着小腹退得更远了一些,祂的直觉告诉祂,一旦失去了这个孩子,祂和离染就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

离染自嘲地笑笑“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区区一个人类,为了所爱竟然敢和天斗,敢算计神明,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胆识。”

御礼垂下眼,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一个晃神祂就被离染压到了身下,祂知道这是离染惯用的哄骗套路,顺从地分开腿。只要能让他冷静下来,任他如何摆布祂都会迎合他。

可是离染却没有这么做,趁祂不注意,迅速地用死亡之息把孩子取了出来。

御礼猛然睁开眼,悲愤地向刚成型的孩子抓去,离染却迅速地向后退开。御礼扑了个空,腹中一阵剧痛,祂痛苦地倒下,却马上踉跄地爬起来。

“还给我!”祂悲切地恳求道。

离染越退越远,看着从前不可一世的御礼,露出了他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屈服姿态,感觉心都要碎了。

泪水涌出御礼修长的眉眼,祂伸出龙角,露出龙尾,慢慢地向离染低下了头颅。

“求求你,还给我……”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放过它吧……”

离染捧着死亡之息凝成的球体,脱力地靠在门扉上。

御礼久久未听到动静,忐忑地抬起头来,想看看孩子的死活,却看到离染把黑球缓缓地塞进他的腹中。

身体中仿佛多了一个无底洞,无情地抽离他的力量,他靠着门扉滑坐在地,虚弱地笑道“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伤害祂?”

御礼震惊地瞪大了眼,向他扑了过去。

“你疯了吗?”

离染露出无奈的笑容“从爱上你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御礼发出悲切的龙鸣,周围的灵气暴走,山河为之震颤。

离染终于明白了御礼嗜睡的感受,眼皮就像有千斤重,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他拼尽最后一丝意识呢喃道“孩子我自己养,你自由了。”

胡橘生冲进了卧室,看到昏睡的主人和陷入混乱的御礼,还有被灵气撕得支离破碎的现场。

她从内衫中掏出了茝墟木盒子,将云氅披在御礼的身上,御礼这才逐渐恢复了神智,把头顶在离染的怀里小声啜泣。

“通知阿宁回来!”御礼抽噎着嘱咐道。

此时此刻,祂唯一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并不是春神,而是阿宁。

胡橘生迅速掏出“潭贝”,找到阿宁的图腾,将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信息才发出去五秒钟,阿宁就凭空出现了。他一手拉起失魂落魄的御礼,一手扛着失去意识的离染,踩着废墟找到了妻儿。

胡橘生掏出黑玉令,用令中的能量打开玄门“刚才的动静太大,外人恐怕已发现此处,请几位主人转移到新住处。”

等主人们都离去,胡橘生开始迅速地安排任务,仅五分钟就把所有东西转移,痕迹销毁,就连羲和泉也搬走了。

边境观察办的人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了熊熊的火海,和倒塌的建筑物。虽然对外公布是发生了地震和电线短路引起的火灾,但是监察科还是敏锐地在wàiwéi发觉了龙鸣的痕迹,上报给了领导。

徐爷自从使用了救赎五乐后就一直修养在家,再未去过总部,然而各种消息还是汇聚到了他手中。

“定然是那位龙神了。”徐爷笃定地说道。

陆鸿运晃着摇椅,逗弄着折扇里的黑炎龙。“想不到祂还有别的眷属。”

徐爷“未必是祂的眷属。”

陆鸿运“哦?难不成是春神?”

徐爷“或许是死亡眷属。”

陆鸿运“现场并没有探测到死亡之息。”

徐爷“说明他们非常专业,很擅长收尾工作。也说明了他们和被放养的血族不一样,并不乐意跟人类打交道。”

陆鸿运喝了口热茶“那也挺好的,井水不犯河水。”

徐爷“不乐意打交道可不意味着他们不了解人类,正因为他们足够熟悉人类社会,才能做得如此出色。”

陆鸿运从他们之间相连的世界线中明白了徐爷的猜测,但他并未问出口。

当引路使的黑猫叼着黑炎龙出现在他们家门前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死亡之神盯上了。就连折扇中的这条黑炎龙,也有可能是神明的眼线。祸从口出的教训,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以后都会更加谨慎。

徐爷“一直神隐的邢玥,最近回家了?”

陆鸿运“昨天你一直在睡觉,我没敢喊醒你。北辰昨晚跟我说的,叶景然觉得他儿子被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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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辜的砧板

知子莫若父,徐爷认为这句话用在叶景然身上非常合适。如果连他都觉得儿子不对劲,那邢玥就真的不对劲。

陆鸿运“叶景然还说,他儿子临走前戴着一颗很好看的蓝色戒指,可他回来的时候却没有戴着。北辰让他把戒指画了下来,结果我们发现那枚戒指和死亡之神左手上那枚一模一样。”

徐爷戏谑地笑道“难不成灯下黑,那位神明其实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直到最近才换回了真正的叶家先祖?”

陆鸿运赞同道“或许这就是以前邢玥对合邕和叶家那么冷漠的原因。”

徐爷突然笑个不停,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处,按着胸口抽着气。

陆鸿运忙给他顺顺气“对神明不敬,遭报应了吧。”

徐爷“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夸张的可能性。”

陆鸿运摇摇头“你想多了。”他摊开折扇晃了晃,“这两位才是一对!”

徐爷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就不再想了“神明之间关系的变化,影响了世间的法则,也影响了运用法则之力的我们。”

陆鸿运“你是说“融界”体质的出现不是偶然?”

徐爷“我刚才的假设也不是没有凭据的,你注意到生命之息和死亡之息的变化了吗?两种相悖的法则之力原本应该相互吞噬殆尽,可是攻击灭世神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它们吞噬完对方后形成了一种新的混合兼容物。”

陆鸿运想想也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折扇的证据更强一些“也许祂们确实和解了,但空间之能和死亡之息能相融,这是在很久以前就有的事。除非劈……”

徐爷瞪了他一眼,陆鸿运讪讪地闭嘴,不敢说下去了。

徐爷翻了个身,这样被神族压制着连话都不敢乱说的日子让他感觉很压抑。

“不知道叶家先祖是什么态度?”

陆鸿运“你想见他?”

徐爷否认了,见了又如何?他们被神明盯上了,就算见面也说不痛快,不如先观察看看。

如果那个男人有心,自然会主动来找他。立场从主动变为被动,这对话才能谈下去。

徐爷“希望他还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个人。”

陆鸿运“天择和本治讨了三天年假。”

徐爷“看房?”

陆鸿运“三十了,也该有个家了。”

徐爷冷笑一声“世界都要毁灭了,还想着买房!”

是的,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法阻止这一家四口买房的心思。

当徐本治还在家里抱着两本存折发傻的时候,陆天择已经将总部附近的房地产中心都跑了一遍。

射日感觉自己终于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蹲在阳台上磕着从前过节才吃得到的瓜子。它把瓜子壳吐出了五米远,准确地落在下方的人头上。

那老头竟然敢说它被烟熏黑了,真是不识好歹!

嘴碎的老头左闪右避,可哪里躲得过神器的攻击。徐本治听到叫骂声,出来一看,当着老头的面把它揍了一顿,终于老实了。

陆天择抱着一沓房产资料回到家的时候,射日正怂拉着脑袋啃着家里剩下的最后半包劣质狗粮,眼神一直往冰箱飘。那里面有价值五十块钱的一袋牛肉,这可是他们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徐本治开心地接过资料,铺满了整张床,然后躺在上面打滚。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陆天择捞起袖子,系上围裙,洗干净手开始做饭,回头对射日喊道“去把雷鸣接回家,这会该下班了。”

射日扑腾着翅膀从阳台飞了出去。

徐本治一边看着资料一边感慨道“想不到他们会给雷鸣发工资。”

陆天择把冰箱里的牛肉取出来“参与研究的御狩都有体制内的工资,射日也有,它们轮流去研究所。”

徐本治用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资料,余光瞥见陆天择修长的腿。

他干脆把资料放下,认真地打量他紧致匀称的身材,感觉他要是单身一辈子,真是暴殄天物。

“现在你有房也有存款了,就没想过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

陆天择的动作僵住了,徐本治以为说中了他的心事,建议道“要不要……”

“不要!”陆天择生气地打断道,举起刀狠狠地剁着牛肉,“我不要冲着我房子和存款的女人。”

徐本治觉得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你还有身材长相和实力……”

“我说不要!”陆天择一刀剁进了砧板,徐本治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不知道自己戳到了他哪个痛点。

“房产证上写我俩的名字!”陆天择毋庸置疑地说道,拔出菜刀继续剁肉。

徐本治本想说他们的奖金其实足够各买一套房,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在把陆天择推销出去前,他暂时也没有找对象的心思,还不如顺着陆天择的意思。

射日和雷鸣一回来就觉得气氛不对,这顿饭极为丰盛,三荤两素一汤,而且还是番茄牛肉汤,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大餐,一家人却吃得很不是滋味。

两只小家伙一句话都不敢说,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一溜烟就从阳台飞没影了。

雷鸣心有余悸地盘在树上“他们怎么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阿爸要把我吃了!”

射日一只爪子立着,另一只爪子挠着自己的头,舒服得毛都竖起来了。

雷鸣被它吊足了胃口,拍了它一尾巴“你说话呀!”

射日半眯着眼,神神秘秘地说道“阿妈提出了分手,阿爸不肯,砧板都剁裂了。”

雷鸣拍了它一脑瓜子“你是不是电视看太多了?以后不给你发电了!”

射日不屑道“哼!我们家现在有钱了!不用你发电了!”

雷鸣缠到了它身上,把它勒得嗷嗷叫。

“我说我说!”射日不堪其扰,把陆天择和徐本治的对话加油添醋地重复了一遍。

雷鸣总算放过了它,垂头丧气地卷在树上。“都怪那个女人,阿爸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娶妻了。”

射日怪叫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有阿妈了!”

雷鸣瞥了它一眼“你醒醒吧!人类和我们不一样,阿妈是男人,他不能和阿爸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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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凶宅

看过很多电视剧的射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陌生女人入侵它们的生活,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只小家伙沮丧地在外面发了大半夜的呆,射日打破了沉默。

“阿爸说他瞧不上喜欢房子存款身材长相实力的女人,可他现在什么都有了,猎魔师的圈子也就这么点大,毫不知情的相亲对象根本就不存在啊。”

雷鸣“所以我才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像他那种自尊心薄得跟纸一样、脸皮比地壳还厚的人,阿妈用了十二年才让他放下防备,你觉得哪个女人愿意耗上自己青春再跟他耗上十二年?到时候他都四十二了,谁还稀罕他?”

射日觉得这个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它还是说服了自己“那不是很好吗?阿妈不也说过,只要阿爸还单着,他也不会找对象。四十二岁四舍五入等于人类一辈子了。”

雷鸣也觉得它的逻辑有点问题,可又想不到哪里有问题。“对!剩下的就是下辈子了。”

它们总算安心了些,至少需要警惕的目标对象还未出现,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它们悄咪咪地潜回家,想看看这两人和解了没有。

此时已是四月,已经到了不需要搂着睡的温度,他们家的被子换成了毯子,陆天择也没有再扒光他们的衣服。至少有一条四角裤在,徐本治感觉安全了很多。

窗外路灯的余光散落在屋内,只盖着肚子的陆天择难得仰着睡,用手臂挡在眼睛上。

徐本治睡不着,睁着眼睛打量他骨节分明的手。陆天择的手比他大一些,手指修长,手掌和手指上都有茧子。

听说他从前没有雷鸣的时候是用长刀的。陆家有个小子欺负他过了火,拔出佩刀来要割他的脸,被他反抢过来一刀劈成了两半,连头盖骨都砍裂了,这得是多大的手劲?

那个小子的佩刀后来成了他的佩刀,任谁看见了都会想起那个试水的倒霉鬼。那把佩刀至今还收在衣柜里,刀刃已经碎裂,只剩下刀柄。

徐本治突然想去摸一摸,看看这手究竟有哪里不同。

陆天择醒了,可他没有睁开眼,安静地享受着指尖的触感,有点冰凉,却很柔软,就像冬雪飘落在火焰中融化了。

他知道今天自己不应该发火,他也知道束缚着徐本治很卑鄙,可他就是管不住他自己。

突然,徐本治的手被抓住了,他心里一惊,想把手抽回来却抽不回来。

陆天择微微睁开了左眼,像一头看见了猎物的孤狼。

徐本治有种偷吃零食被发现的感觉,想把脑袋缩到被窝里,却发现早已过了季节,现在他们只有一张盖着肚皮的小毯子。

“房子钱我出,写你的名字。”陆天择突然开口道。

徐本治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做饭的时候不是还说一起出钱写两人的名字吗?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为什么?”

“上半辈子你养我,下半辈子我养你。”

徐本治想起来了,陆天择以前确实发过誓。只是他这话听起来就像女人从前màishēn养书生,现在状元郎归家兑现诺言来了,感觉有点超纲。

“那我买车,写你的名字。”

“行!”

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总算烟消云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该买哪套房哪种车。

“你理想中的房子是怎么样的?”陆天择问道。

徐本治想了想“我想有个院子,有地方种菜。”

陆天择“嗯。那就是一楼的房子了。”

徐本治“有两间卧室!”

陆天择“嗯。一间给射日和雷鸣,一间给我们。”

徐本治本想说一人一间,但是陆天择肯定不愿意,只好作罢。“厨房大一些,水龙头上装一个滤水器。”

陆天择听说过那玩意但没亲眼见过,想不到他们家竟然也能用上这种高科技了。

“好。装修方面有什么要求呢?”

徐本治这才想起来,房子还需要装修!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半年内都无法搬进去了,不禁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要求,如果是已经装修过的房子就最好了。”

年假的第二天,就连雷鸣都请了一天假,一家四口出去看房了。

陆天择让他们缩小了钻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只露出两个小脑袋,假装是两只玩偶。

他们从早上看到黄昏,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一家,竟然和徐爷陆爷在一个小区里!

路过他们两家的门前时,两人还特意驻足了一会。

徐爷和陆爷家相邻,院子打通了,连成了一个大院子,种了很多绿色植物,还有一个别致的小亭子。

地上有很多黄鼠狼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些都是徐爷的御狩。两个十一岁的小朋友正趴在石桌上写作业,是两位领导的孙子们。

他们要看的房子和徐爷家隔着一栋楼,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破晾衣架和一个倒挂着的拖把,屋子里几乎没有装修过。

卖家是个看起来很邋遢的男人,他终于熬死了他家老爷子,也不管老人家还没下葬,就迫不及待地找中介把房子处理掉。他看不起这个有点年头的小区,想搬到高层精致点的地方。

他来得急,走得也急,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呆在此处。

在徐本治研究厨房和厕所的时候,陆天择扯住了想跟进去的中介。

“这房子刚死过人。”陆天择面无表情地说道。

中介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人家在医院过世,不是在家里。”

陆天择垂着眼看他,中介被瞧得有点心虚,别开眼去。

陆天择轻笑了一声“刚才养黄鼠狼那两家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住这几十年了。”

这事刚才中介就在他们聊天时听到了,看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好坦白道“老头生病了,确实死在了家里,但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就是老年痴呆犯迷糊了。”

陆天择盯着他不说话,中介咽了口唾沫,心想这房子铁定是卖不出去了,只求里面那位快点出来,他也好早点下班。

突然陆天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快速地翻看同事发来的资料,然后把手机屏幕送到中介面前。

中介吓得面色惨白,屏幕上是老人惨死的照片。一张嘴被切成了四瓣,双眼迸裂,身体被拧成了麻花,却没有一滴血,整个人像被烤箱烘干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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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番茄与鸡蛋

“你……你是?”中介还以为遇到凶手了,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陆天择“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我的同事。”

中介拼命地摆着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是个中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天择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中介心里都是泪,在这种凶宅看这种照片,谁能不紧张?

“你……”陆天择微微低下头,“还有什么没交代吧?”

虽然陆天择根本没有经手这个案子,但他这招是百试百灵的。

果不其然,中介在他的威压下认命了,坦白道“其实我在一个月前来看过这个房子,是卖家喊来的。可是我被老头赶了出去,他说这房子是他的,哪怕他死了捐出去,也不会把房子卖了便宜那个小子。”

陆天择从开始问话就按下了录音键,他其实并没有在休假还帮别的组办案的心思,但他转眼一想如果卖家被抓了,老人家没有别的继承人,那这房子……所以他可卖力了!

“然后你们串通……”

“怎么可能!”中介一头冷汗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干的都是正经买卖,骗了你们是我不好,可是鬼鬼神神的都是迷信。国内人这么多,哪怕新房子,那地搞不好也是推了别人的坟地建起来的,真正干净的房子,几乎不存在呀!什么凶宅都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陆天择把屏幕晃了晃“让你住这,你敢住吗?”

中介脸色惨白,不敢说话了。就算他并不迷信,但换作是他,也不敢买这房子。

他叹了口气,诚恳道歉“对不起,我……我本来没想骗你们的……可是……哎……”

陆天择看他一脸纠结,也不着急,慢慢等着他说。

中介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这房子地理位置挺好,虽然是老区,周围设施很全。交通方便,菜场也近,医院也近,这后面还有个双语幼儿园。卖家急着出,价格也不高。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出了这事,这个价格绝对买不到这种房子!”

徐本治听到他们的对话,从屋内走了出来,刚想开口,陆天择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徐本治看完手机,上上下下打量了中介好一会,伸出魂丝,把中介脑子里的信息都掏了个遍,就连他出轨的事都知道了。

徐家人可是天生的刑侦好手,谁也别想在他们面前保留秘密,可他还是第一次把这能力用在买房上。

他对陆天择使了个眼色,陆天择放过了中介,但这个案子,他们跟定了。

中介坐上车的时候,腿都软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出轨的事情。还好这两个人也没有要敲诈他的意思,只是让他保证绝对不再向任何一个人推销这个房子,并试图说服其他中介也不要掺和这摊浑水。

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徐爷家。

徐爷身体大不如前,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陆爷虽然还能坐着,但站起身也需要用拐杖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陆北辰做饭的样子,都觉得很惊讶。想不到边境观察办现在明面上的最高级别领导,在家也是要做家务的,尤其是他还娶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媳妇。

徐本治觉得,只要徐爷还在,陆北辰永远被压一头,可是陆北辰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两家人在一起住久了还真成了一家人。

徐爷通知第三组后天把案子转给第一组,还把他们留下来吃饭。

同桌的还有陆爷和徐爷的孙子陆杰和徐林,他们在05年那事之后被封住了记忆和能力,现在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所以这顿饭大人们不能聊“正事”。

“爸做饭真好吃~”陆杰夸张地塞了一嘴巴的食物,“徐爷做的饭难吃死了!”

徐本治差点没笑出声来,用余光打量着徐爷,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早已千锤百炼。心中不禁唏嘘,不愧是一物治一物,估计他老人家也没想过自己风光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被孙子骑到头上。

徐林恬静地笑着,漂亮的脸蛋上有两个天然的小酒窝。“叔叔手艺真好,陆家人做饭都很好吃。”

这一句话把在场六个陆家人都夸进去了,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就连陆天择都和善了许多。

徐本治看陆天择一直在吃素,觉得他应该是不习惯这种人多的场面,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陆杰两只大眼睛在他俩身上徘徊了一阵,撑着下巴问道“你们也是一对吗?”

两人的筷子都停下了,思考着怎么表达才合适。

徐爷替他们回答道“对,每个陆家人,都会有一个徐家搭档,就像你和木木一样,是可以托付全部信任和真心的伙伴。”

陆杰开心地搂过徐林的肩膀,也给他夹了一块肉。

徐本治看着两位十一岁的少年,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如果小时候也能和陆天择一起长大该多好呀。他在心里遗憾地感慨道。

陆天择没注意这声音是顺着之索传来的,开口回应道“我下辈子一定投胎到你隔壁,从你出生就缠着你。”

徐本治忍不住笑了“哪有刚出生就纠缠不清的,那不叫发小,叫怨灵!”

陆杰撇撇嘴,纠正道“我和木木只差三个月,我们从出生就睡在一个床上,头发连着头发,这叫发小,不叫怨灵!”

徐本治笑着说“你们很幸运,我十八岁才遇到本治。”

陆杰得意地笑了,徐林把嘴里的饭菜吃完了,才开口说道“竟然能在十八年遇到的这么多人里找到对方,两位叔叔也很幸运呢。”

徐本治愣住了,他从未用这个角度思考过他和陆天择的关系。

在他三十年的人生里,身边有这么多的陆家人,为什么他偏偏选择了陆天择?

陆天择给他夹了一块鸡蛋“我觉得番茄还是炒鸡蛋好吃。”然后给自己夹了一块番茄,“番茄炒白菜不好吃。”

徐本治觉得很有道理,所有命中注定之事,都是有原因的。

他突然看向徐爷,问道“为什么‘番茄’炒‘鸡蛋’更好吃?”

徐爷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因为吃的‘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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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贪婪之耻

射日也趴到了车窗上,激动地说道“那里有一只小喵喵。”

徐本治坐在副驾,看不清陆天择那边窗外的情况“小喵喵?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养一只。”

射日回头道“不是啦,那里真的有一只小黑喵。”

陆天择把车停好后并没有开门出去,也在窗边窥视“确实有猫。”

徐本治心想你们的重点不应该是嫌疑犯吗?怎么都看猫去了?他把安全带解开,小心地爬到陆天择的身上,想知道这只猫到底有多好看,竟然能让一向以工作为重的陆天择走神。

死者曹卫国的儿子曹先勇正在死者家门外徘徊,神色慌张地搓着手,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进去。

他身后的花丛中隐藏着一只身姿矫健的黑猫,一双金瞳炯炯有神,脖子上用红绳绑着一颗金色的大铃铛。

陆天择“它在监视曹先勇。”

雷鸣“它不是魔,我没见过这种生物。”

射日“我知道我知道!它来自喵星,是外星人!它是来毁灭地球……嗷嗷嗷,你别这样!我开个玩笑嘛!”

徐本治伸手把它们扯开,拯救了射日头顶仅剩的两根呆毛。

他压低声音训斥道“严肃点,在工作呢!”

突然,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稍微往上移动了一寸,陆天择眼尖地提醒道“三组的人在盯梢。”

车内一家四口突然被拉入了神往界。

“师父,一阵不见,你更漂亮了!”一个爽朗的少年音传来。

徐本治失笑“是啊,最近心宽体胖,脸都吃圆了。”

“来我们组呀,我养你!”少年音开朗地笑道,“天择也懂事了,你该放心了吧?”

陆天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寒气逼人地回应道“我养得起他,用不着你来操心!”

此起彼伏的笑声充斥了神往界,仍坐在陆天择身上的徐本治给他顺了顺毛,用眼神示意他冷静点。

“你不害全队扣光工资就不错了,还养他???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里混杂了一丝暧昧不明的恶意,少年音回应道,“把我师父糟蹋了这么久,亏你还有脸继续缠着他!”

徐本治把手按在陆天择的嘴上。换作平时,陆天择也就忍了,可今天不知为何,他觉得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些。

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传来“听说师父父全款给你买了台雷克萨斯?啧啧啧,陆天择,你哪来这么厚的脸皮啊?咋不拿你去堵断界入口呢?”

雷鸣和射日气得毛都炸了,第三组很多人都是以前从第一组走的。平日里见了面,损起陆天择那是一套一套的,私底下不知道说了他多少不是。

徐本治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买车他买房,交换名字。”

娇气的女生夸张地撒娇道“师父父咋不跟我换呢?我也想被师父父包养~”

一个听起来年纪很小的声音传来“包吃包喝包住十二年,师父上辈子是砍了你全家还是对你始乱终弃呢?三十岁了还跟个史前巨婴一样要人照顾,拜托你长点心眼吧!”

徐本治心里好是绝望,看来明天的交接必然是天雷勾动地火,肯定不得善终。

陆天择不怒反笑,徐本治一看他那危险的眼神,就知道场面要失控了,更加绝望。

“吃喝住算什么?他还包睡呢!他下半辈子我包了!”陆天择破罐破摔地紧紧搂住徐本治,在神往界里恶意满满地说道“孟常,你知道这次我们第一组发了多少奖金吗?怎么?看到我们发财了想滚回来?”

“你!!!”孟常笑不出来了。

“温婉儿。”陆天择不屑地冷笑,“你对本治的那点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就你那长相实力还好意思往他身上贴?每天起床照镜子不会把自己吓到吗?”

温婉儿被说到痛处,尴尬不已。组里还有别的女生喜欢徐本治,可她平日里一直以乖徒弟自居,从不敢表露自己的喜欢,却总爱嘲笑别的女生的小心思。这下被当面撕破了天窗纸,她回答什么都会招来非议。

陆天择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徐本治捂着他嘴巴的手掌,徐本治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还有个叫什么来着?”陆天择详装思考了好一会,“存在感最低却总在找存在感的那个。二十五的大男人还天天装嫩,你装给谁看呢?黄善!”

黄善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

一时间神往界里安静如斯,陆天择却不打算放过这群眼红他的家伙。他伸手勾起徐本治的下巴,难得地露出了不正经的表情。

“话说回来,你们师父的手感可真好呢!”

徐本治想往后退,却被空间锁困住了,迅速贴近的压迫感和体温,让他的心跳快得就像沸腾的热水。

陆天择像一头拖着伤腿被逼到悬崖的野狼,不惜代价地发泄着他压抑多年的恨意。

就在徐本治以为他会说出更糟糕的话让他们再遭一次举报的时候,陆天择放开了他。

“你们的猎物跑了。”陆天择的瞳孔移向窗外,露出危险的笑容。

“糟了!”神往界里传来一片惊呼。

原来就在陆天择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时候,他们的目标已经消失无踪。丢了重要线索的话,他们可是会遭到处分的!

在他们将神往界掐断前,传来了陆天择的声音。

“以前我孑然一身,不屑于跟你们玩。但我现在有了家室,你们要玩,我随时奉陪!”

说完便把徐本治轻轻放回副驾,给他系好安全带,又给自己系好,熟练地倒车,一骑绝尘。

第三组想不到以往一直被动挨骂的陆天择,竟然还能倒阴他们一把,谁也不想多说半句话,一整晚的气氛都迷之诡异。

雷鸣和射日从小就看着陆天择被歧视和欺负,想不到他竟然还会这样教训人。它们嗷嗷地叫骂了一晚上,都觉得自从他们有钱之后,脊梁骨都挺直了,从此扬眉吐气抬头做人!

徐本治一路都捂着嘴,靠在车窗上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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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同类相残

陆天择还以为他生气了,一到家就开始诚恳道歉坚持认错。

怎知徐本治却不是在想这个,他疑惑地问道“温婉儿对我有什么心思?我怎么没看出来?”

陆天择把他抓到了衣柜的镜子前,借着窗外的月光摆弄他那张漂亮得不像人类的脸。

“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你长得就像天上掉下来的月亮。”

“月饼?”徐本治皱了皱眉,不自信地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我有那么丑吗?虽然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很好看……”

陆天择在解释和安慰中选择后者“都这样,我看自己也觉得又丑又黑。”

徐本治连忙否认道“不不不,你肯定是对丑和黑有什么误解!”

陆天择“我不反对你找女朋友,但我不希望是三组那群歪瓜裂枣。相由心生,至少得是一个阳光点的女孩。”

“我说了不找不找,你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徐本治推开他,打开灯准备做饭,陆天择跟过去帮忙。

雷鸣和射日站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沮丧。陆天择那句话提醒了它们,还真是从主人到武器都是“又丑又黑”呀……

雷鸣恨不得把那两根豆芽菜拔掉,它很怀念自己以前肉呼呼的爪子和软绵绵胖乎乎的身材。它觉得自己现在这副体型,就像是过度减肥得了厌食症还被拉长了的面条似的。

射日回想起楼下老头的形容,感觉自己还真像是被烟熏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那只黑猫是什么来头,你有看出来吗?”陆天择问道。

徐本治在心里回应道“它们是美食家。”

陆天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心中问道“就是私下贩卖黄金肉的肉贩子?黑猫是化形吗?”

徐本治摇摇头,将打散的鸡蛋倒到油锅里“不,那就是它们的本体。”

陆天择“这案子怎么会和美食家扯上关系?难不成它们也开始涉足狩猎人类的非法勾当了?”

徐本治纠正道“猎魔师世界的独立法庭“审恶司”,从05年就开始和美食家合作了。或者说,跟它们背后的大老板有私底下的利益交换。”

陆天择的眼神沉了沉“哪方面的利益?”

徐本治“徐爷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说明他已经开始信任你,让你接触猎魔师高层的秘辛了。”

“开始?”陆天择轻笑,露出不屑的表情。

徐本治叹了口气,解释道“残酷和美好都是世界的一面,两者相互依存,善良与冷酷都是维持世界运转的必要组建。”

陆天择想起那些伤害他母亲,欺负过他的人类,还有这些年见到的肮脏污秽,觉得人类真是恶心得无可救药。若不是有徐本治在,他会站在哪一边还说不定呢。

他突然拉住了徐本治背后的衣角,把下巴抵在他的左肩上,像一只大猫一样在他身后挂着。

陆天择“风很大,你可得拉紧风筝的线。”

徐本治伸出左手给他顺了顺毛。

“就像陆徐两家一样,每一个美食家都有一个绑定的引路使,分别负责不同的神职。”

陆天择“神职?哪个神?”

徐本治“祂们不是神,也不供奉神族,祂们是为天道服务的!”

陆天择正色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徐本治“你可以把人间和断界想象成两个大草原,每个草原上的草都是有限的。如果断界的羊跑来人间吃草,人间的羊就没有足够的食物。”

陆天择“祂们是……牧羊人?”

徐本治点点头“不,祂们负责的是草料管理,是维持生与死平衡的存在。”

陆天择“不是资源调配吗?怎么又和生死扯上关系了?”

徐本治觉得这么说会越说越乱,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忽略原因直接说结果“自从断界入口出现,有些人类吃了断界生物,等于是掠夺了断界的资源。所以美食家要把资源回收,还给断界。”

陆天择更听不懂了“那祂们为什么要把黄金肉卖给猎魔师?渎职获利?”

徐本治纠正道“祂们和肉贩子不一样,祂们只把黄金肉卖给猎魔师。”

陆天择“这有什么区别吗?”

徐本治“这就要说到引路使的能力了。在人间,并不是只有猎魔师家族里的孩子才能使用法则之力,普通人类里也有可能随机出现拥有能力的特例,也就是人间天堂抓来吃和玩的那些特殊人类。他们不属于任何神明的眷属,换句话说,他们死后不会把资源还给世界。”

陆天择“像偷电一样?”

徐本治“是的。他们活着的时候,如果没能吸引到一只魔签订伙伴誓约,转变成猎魔师的话。他们的灵魂死后不会消失,会成为怨灵之类的灵体生物。”

陆天择“第三组处理的就是这类生物!”

徐本治“处理灵体,回收资源,就是引路使的神职。”

陆天择捋了捋逻辑关系,总结道“就是说引路使原本只处理灵体,并不杀人。因为不是猎魔师的特殊人类吞食了断界生物,所以祂们还得去杀那些人?把资源回收后,剩下的尸体交给美食家处理,美食家把黄金肉卖给猎魔师吃?”

徐本治点点头“当年审恶司在知道真相后,权衡了利弊,决定站在引路使和美食家这边。不管断界还是人间的资源,都是有限的,滥用是一定会出问题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次堕世七印出现,就是资源失衡导致的,要求我们加大协助力度。”

陆天择捂着嘴,觉得有点恶心“黄金肉可是人肉啊,为什么会有猎魔师吃得下去?”

徐本治无奈地笑了一下“天择之子啊,你是不知道,那些底层的猎魔师,为了从魔的口中活命……”

陆天择想起了一件让他作呕的事“你是说那个三品的男人,喂他儿子吃断界生物,然后把儿子吃了那事?”

徐本治叹了口气“亏得判了死刑。”

陆天择“美食家提供普通人的黄金肉,猎魔师帮忙处理灵体和阻止偷猎断界生物,这就是你说的利益交换?”

“是的。”徐本治把他推开了一些,把番茄炒蛋放在餐桌上,“从95年控制入口,到现在,明令禁止,严抓严打十六年了,依然有人挖空了心思潜入偷猎。利益啊!几十万一斤啊!干一票就能一夜暴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密终有一疏,总会有漏网之鱼。”

陆天择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那就怪不得被杀了,他们既然那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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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而为人

徐本治往热水里倒进生菜,陆天择拿筷子搅和了一下。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徐本治转头去拌调料。

陆天择“哪里可怜了?明知故犯,这不是活该吗?”

徐本治“在民间,把偷猎断界生物的行为说成是‘下矿’,把断界生物的肉称为‘人鱼肉’。你也知道一开始他们只是出于好奇心才去打来吃的,那时候管制还不严。后来他们发现,‘人鱼肉’包治百病。”

陆天择把生菜捞起来摆盘“人为了治病,啥事都做得出来。”

徐本治往上面浇上调料“是啊,如果是自己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犹豫一下,可如果是很重要的亲人得了绝症,散尽家财都想去试一试。何况,那药效是真的。”

陆天择“也不能说是真的,治是治好了,但后遗症很可怕。”

徐本治把饭锅打开,颗粒饱满的白米饭看起来很诱人。

“是呀,就像吃饭一样,普通人没有猎魔师的耐受性,一旦断粮就饿得慌。不但成瘾,身体还会被改造成‘黄金肉’,不持续服用断界生物的话,身体就会迅速枯竭。”

陆天择想起来了“05年的时候,严打的‘肉灵芝’就是‘人鱼肉’做成的吧?”

徐本治“不,‘肉灵芝’是‘黄金肉’做的药丸!”

陆天择拉开椅子,一脸死气地坐下。他当年是打前锋的,并不了解这些内情,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当年被骗得多惨。

“我那年受了很重的伤,北辰跟我说是维生素,让我吃了不少……”

徐本治想不到陆北辰还有这样的一面,安慰道“你要是没吃,现在就埋在土里了。”

他盛了四碗饭,递给陆天择一碗。

“你现在明白审恶司的难处了吧?黄金肉原本是美食家的口粮,不卖的。现在之所以卖给猎魔师,是徐爷跟祂们谈下来的条件。要不然,每年不知道会有多少同事死于重伤。和平和安稳,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天择冷静了一些,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徐本治“我希望你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能保持淡定。不管看到什么,都记住一点。人类是站在尸山顶峰,拥有天使面孔的恶魔,人间就是地狱里的天堂。”

徐本治通过相连的之索给陆天择讲了一顿饭的大道理。两个小家伙不知道阿爸阿妈为什么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们又吵架了,一吃完就赶紧溜了。

射日一脸严肃地站在树上发呆,雷鸣用龙尾拍了它一下。

“米饭噎脑子里去了?”

射日机械地把脑袋转过来“倦怠期!一定是倦怠期!”

雷鸣“什么是倦怠期?”

射日“这是七年之痒的前奏!当两口子相处久了,越看对方越不顺眼,越来越无话可说,开始厌倦对方的时候,就会开始分散注意力。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三者趁虚而入……”

雷鸣无语地看了它好久,然后尾巴一甩把它拍飞出去。

“阿妈说得对,新家就不该有电视!”

第二天早上,参与交接的成员并不多。

第一组只来了徐本治和陆天择,以及正式进入第一组实习的贾云舒,还有五个试验班的学生。

第三组除了三个黑着脸的“老熟人”外,还有一位穿着白色中山装,戴着半片金边眼镜的男人。

男人一步上前,仿佛许久未见的亲人一般搂住了徐本治,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他。然后礼貌和善地笑着,伸出右手,与陆天择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徐本治微笑着向新人们介绍道“这位是正纪科第三组,城隍组的队长,谢家现任的家主,谢正。”

一番互吹的相互介绍下来,孩子们都有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感觉,打开神往界疯狂吐槽。

陆灵霏仿若置身修罗场,雷鸣电闪千刀刮。

徐酿酿看那女的,好像叫温婉儿。这才四月,裙子短得都快把内裤露出来了。

裴炼他们的敌意太明显了,陆老师好可怜,一句话都插不上,完全把他排挤在外。

胡逻伯我听说谢正以前是徐老师的副队,被陆天择挤了下来才去了第三组当队长。

裴炼我爸让我抱紧师娘的大腿,说第一组的组长都是内定的下一代领导。

徐酿酿确实是这样,陆爷是第一组组长的时候,徐爷是他的副队。后来陆北辰当了组长,再后来师娘接手了这个位置。

陆灵霏我看师娘根本没有当领导的心思,对吧?小六。

小六沉默地点点头。

大家看着她那副憔悴的样子,都很心疼,她瘦得兔耳朵的毛都蔫吧黯淡了。

徐酿酿往她嘴里塞了个泡泡糖。小六嚼了嚼,可惜她的板牙太大,没办法吹泡泡。她感激地在神往界里说了一声“谢谢”。

裴炼刚才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都在看小六?

小六也没听到,强行振作起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徐本治“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黄金肉其实就是吃了断界生物的普通人类的肉。我们已经确定死者曾服用过断界生物,身体发生变化后被非法狩猎。”

谢正补充道“凶手在提取了灵魂和黄金肉的精华后就离开了。有可能是凶手被发现了,匆忙离开。也有可能凶手很挑,看不上剩下的残渣。”

徐本治点点头“另外再声明一次。本次案件涉及的所有内容,必须严格保密。一旦发现有人泄密,会被送往审恶司,以泄露国家重大机密罪处理。”

孩子们连忙答应了。

徐本治不放心地看着小六,他知道裴家为了让她快速变回人类,给她喂了大量的黄金肉。

他很担心这个孩子在知道真相后会受不了,甚至还询问过徐爷。徐爷表示这些孩子都是以后的顶梁柱,想借这个案子考验一下他们。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趁早换掉。

小六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恐惧,没有恶心,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似乎感觉到了徐本治的担忧,小六扯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师娘别担心,我撑得住。”

谢正看了看徐本治,又看了看小六,疑惑地问道“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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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挥刀的觉悟

徐本治反应迅速地纠正道“喊老师!”

谢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没太在意。

正纪科里都是师徒制的,一个前辈带几个新人,新人称前辈为师父。几代下来,组里有一半组长和副官的徒子徒孙也不奇怪。

小六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跳平缓没有丝毫波澜。随着她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理智”,身体里似乎有某些东西却在渐渐死去。

她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我们是人吗?”

徐本治答道“当然是。”

小六“如果御狩吃了人,会被原谅吗?”

徐本治“恐怕会被处死。”

小六“我也吃了人,我会被处死吗?”

徐本治“你是为了保护更多人,不得不吃黄金肉,当然不会被处罚。”

小六似乎懂了“只要理由正当,人也能吃人对吗?”

徐本治沉默了,他昨晚刚哄完陆天择,理由早就准备了一大筐。陆天择是“大人”,他“懂事”,接受得也快,可他不确定“还小”的小六,是否真的能理解大人的无奈。

陆天择以自己的理解方式替他解释道“当然不对!”

徐本治一愣,他还以为陆天择昨晚就接受了现实,正想阻止他说下去,陆天择却快他一步抬起了手,示意他先别打断。

陆天择“从你吃下黄金肉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算人了。余生你都要背负吞噬同类的罪恶,接受良心的拷问。”

他走到小六的面前蹲下,直视她那双逐渐失神的瞳孔。

“背着这些血债,恬着脸活下去,用剩余的生命努力去偿还,去拯救,不要辜负那些依然活在你血肉中的灵魂,替他们把生命中的每一天有意义地活下去。”

小六机械地点点头。

陆天择“每一个猎魔师,手里都有血。也许是魔的,也许是同伴的,也可能是普通人的。我们的能力是神明赋予的刀刃,它能杀人,也能救人。拿着刀的我们,每一次挥刀前都要三省本心。猎魔师所猎之魔,并非指的断界生物,而是人类的心魔。”

他把手放在小六的脑袋上揉了揉,看到她的眼神更黯淡了一些。

“第二组的队长安然,她的队友在这次战斗中全军覆没,一个不留。没有队员的队长,多可悲。”陆天择栖身靠近小六,露出危险的眼神,“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我们全死了只剩下你。你会不会后悔当年没有继续吃肉?”

小六脚一软跪坐在地上,陆天择满意地站起身,走回徐本治的身边。

“我们干的并不是什么光鲜的工作,希望你们在这次的任务中都能得到成长。”陆天择转身强调道,“我说的成长,并不是对恶的麻木,而是持刀的理由,和挥刀的觉悟。”

谢正很诧异陆天择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第三组是和“怨”打交道的特殊组,每一个成为怨灵的死者都牵扯到一件令人发指的案件。这些年来他们接触到了太多人性的负面,几乎已经对人类的“恶”麻木了。

机械冷静地查案,抓捕凶手,处理灵体,日复一日。

小六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徐本治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想起陆天择刚来的时候有多难搞就后怕,相比之下这一届的孩子实在太好带了。

谢正拍了拍徐本治的肩膀,询问道“这个案子有点难搞,让我们来协助你们吧。”

徐本治点了点头,微笑地回应道“一个人带一个小的?”

谢正扫了孩子们一眼。“没问题。”

陆天择看着小六说“我带她。”

小六抬头看向陆天择,没有反对。

徐本治答应了,陆天择本来就是小六的叔叔,由他来带是最好不过了。

徐酿酿眨巴着眼睛,拼命对谢正使眼色,她想近距离观察下陆老师的情敌,把这朵烂桃花踩成泥。然而徐本治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也带侄女吧。”

徐酿酿生气地翻了个白眼,吹了个泡泡。

谢正看了看剩下的三个孩子,裴炼一脸期待地看着温婉儿,胡逻伯似乎对孟常手中的符戒很感兴趣,就挑了端庄得体的陆灵霏。

陆灵霏表面恬静有礼地对谢正微微一笑,实际上在神往界里激动地大叫竟然敢惦记师娘,看姐姐我不收了你个小三!

徐酿酿靠你了好姐妹,我本来想亲自动手的。裴炼,你也别放过那个妖孽啊!

裴炼笑得像朵花似的,小跑过去拉住温婉儿的手。温婉儿第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女孩,刚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就听到一声甜甜的“阿姨”。

她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虽然她已经25岁了,但她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有点炸毛。奈何裴炼看起来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不断娇滴滴地“阿姨”长,“阿姨”短,让她心里越来越堵。

孩子们在神往界里笑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夸赞裴炼的演技。

胡逻伯主动走向孟常,询问他手中的符戒。贾云舒看向大家选剩的那个人,黄善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握了握,但凡是美女,男人都很难拒绝,何况贾云舒是新来的,和他们没有恩怨。

小六试探地向陆天择伸出手,冰凉的小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

大手拉小手,安静地走过边境观察办总部长长的走廊。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走廊的地板上,他们的身子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

陆天择突然说道“我们的工作,就是保证阳光每天早上都会升起。哪怕这条亿万人走过的世界走廊里,有光也有影,它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小六今天第一次听小叔说大道理,感觉小叔这段时间有点不太一样了。

“陆叔叔,我能提问吗?”

陆天择“当然。”

小六“叔叔会说真话吗?”

陆天择“当然。”

小六“你喜欢师娘吗?”

陆天择“喜欢。”

小六“你爱师娘吗?”

陆天择“爱。”

小六“你们睡过吗?”

这可是送命题,换作其他人问,陆天择肯定回答没有,可他看到了小六认真纯粹的眼神。

犹豫了很久,他停下了脚步。为了引出她真正想说的话,他决定老实回答。

“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六用力地点点头。

“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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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不是玩笑

陆天择并不赶时间。徐本治知道陆天择的想法,故意给他安排了最轻松的工作。

他拉着小六往前走,小六并没有什么反应,正应了他的猜测。

小六最近都活在惶恐不安中,坐上车后,封闭的环境让她感觉好了一些。虽然裴岁已死,但是裴家人并没有把她送回家去。他们依旧履行当初的诺言,会一直把她喂到变回人类。

陆天择并没有把车子启动,

小六低着头,捏着两个小手,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陆天择没有打扰她,任她放肆地哭。

“如果……如果有一天,师娘不在了,你会怎么做呢?”

陆天择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管是以导师的身份,亦或是以家长的身份,他都应该回答“振作起来,连他的份一起,让余生过得充实有意义。”

可他是陆天择,陆天择不爱说谎,尤其是面对一个信任自己的后辈。

他摸了摸小六的脑袋,说出了心里话“我会毁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小六以为他会讲什么大道理,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中二的一句反话,噗呲一声笑了,心情好了一些。

陆天择看着小六满是眼泪的笑脸,觉得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在跟她开玩笑,也就顺着的她的意思一起笑了。

“我真的做得到哦。”陆天择一本正经地眨眨眼。

小六抹了把眼泪,觉得小叔平日里闷闷的,还挺会逗人。

“小叔为什么喜欢用gongnu呢?”

陆天择“因为拉弦的感觉很好。”

小六“像弹古筝一样么?”

陆天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觉得这孩子脑洞真大。

“是啊,稍微用力一点,地球就完蛋了。那种握着几十亿人性命的感觉,真爽快。”

小六依然觉得他在开玩笑,调侃道“要是你哪天手抖了怎么办?”

陆天择“不会。只要线不断,风筝永远不会飞走。”

小六不明白他在打什么哑谜,还以为他说的是弓弦。

“我能八卦一下吗?你是怎么把那个眼镜蛇挤走的呀?听说以前他才是师娘的副官。”

陆天择看到小六的眼神里总算有了光,心想如果这些事能让她打起精神来,告诉她也无妨。

“因为他们怕我。”

小六不解,歪着脑袋看着他。

陆天择“小六,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不是哭泣,而是手中实实在在地握着权与力。当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时,自然就会获得权势。”

小六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陆天择“射日的攻击原理,是把目标射向目的地。首先设定一个目标,再设定起始点和终点。”

小六“就算你能把地球射穿,地球那么大,最多在地球另一边多出一个坑吧?”

陆天择“如果我把目标设置为地球,终点设置为外太空呢?”

小六恍然大悟,震惊地瞪大了眼“天哪!竟然能设定这么大的目标?我以为只是一把箭的大小!”

陆天择“你应该看过杏花雨吧?”

小六连忙点头,上次去塔克拉玛干的时候见识过,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陆天择“能设定的目标不止一个。如果我把地球上下左右定为四个目标,往四个方向射呢?”

小六懂了“或者把它的终点设置在太阳上!”

陆天择瞥了她一眼,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按下了什么危险的开关。

“如果你有这么一个危险的下属,你会怎么做呢?”

小六“娶了他!”

陆天择……

小六改口道“让他当女婿!”

陆天择“陆爷和徐爷的儿女都已成家。”

小六夸张地一屁股坐回去“那就只能卖侄子外甥了。”

陆天择“把我和徐本治绑定,他们才能安心。谢正退得很不甘心,所以徐爷把他调到第三组当队长作为安抚。”

小六“师娘和他关系好吗?”

陆天择“在他看来,我抢了他的工作,还抢了他的人。”

小六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觉得挺虐的。她们都搞错了,原来小叔才是那个横插一腿、空降上位的小三……

她瞬间觉得小叔的人设崩塌了。

陆天择这才开始了他的正题。

“你看,就算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六惊了,她没想到小叔竟然会这样损他自己,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我真的没这么想。”

陆天择却很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这么想!”

小六“为什么?”

陆天择“不管你多么努力地想做一个人,这个社会都有逼着你当畜生的办法。”

小六卷起腿,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思考小叔的话。

“我……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吃人。”

陆天择想起自己造下的孽“我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禽兽。”

小六看向小叔,以她阅文无数的经验,瞬间明白了小叔今天变得有些奇怪的理由。不仅仅是为了开解她,其实小叔心里的话,也一样没有地方可以说吧。

小六伸出尾指“陆叔叔,你今天说过的话,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也替我保密好吗?”

陆天择勾住她的尾指,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我……其实……”小六红着脸,把下巴埋到双臂里,“我和裴岁……”

“嗯。”陆天择答应道,表示他明白她指的什么事了。

小六“我是自愿的。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陆天择想了想,作为长辈他本来应该说“还没过门你应该自爱一点”,但是作为一个聆听小辈的树洞,他选择了闭嘴。

何况,他根本没有资格教训她。

小六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呢?”

“在塔克拉玛干的时候,我好开心,因为我能有奖金了,我可以给裴岁买礼物了。后来我拿到了好多奖金,可是他不在了,我要那些奖金还有什么用?”

“你知道吗?我……我一个人睡在没有他的床上,一觉醒来,把手伸到以前他躺的位置,骗自己他还在。他只是起床去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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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何为人?

陆天择安静地听着,不敢打扰。

小六抽噎起来。

“什么要坚强起来连他的份一起努力,这样的大道理我懂啊,可我还是难过啊!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另一个人的份也一起活了!”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哪里都不在了。他不会回家也不会拥抱我了,我的余生里没有他了!”

“我……我好后悔啊!他……当初他想和我做全套的时候我执着地不肯,非得等我拿回自己身体了才做。”

“如果能让我回到那一刻,我会对他说一千一万个我愿意!”

“陆叔叔,他死了我才明白,真正相爱的人之间做这种事,和纯粹为了没有感情地去做,是两种不一样的行为。”

“我爱他,我想把他的存在刻到我的身体里,刻到我的灵魂里,给我打上属于他的标签。这样哪怕我一个人活下来我也不怕了,因为我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我是他的我,我可以他的妻子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陆天择叹了口气“如果这么做,你将来的丈夫恐怕会介意的。尤其是在猎魔师这种讲求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的制度下,贞洁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六激动道“那为什么大人要让还没有成年的我们住到一起呢?”

陆天择“和感情,其实是爱的两面。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谁也说不清的问题。”

他看向小六,询问道“你们的感情,不就是从第一次心跳加速开始的吗?”

小六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陆天择“这就是大人的阴谋了,其实也不算是阴谋。他们给你们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对象,把你们放一起自由发展。有了家族联姻和同生誓约的双重保障,可以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感情曲折。”

小六撅起嘴,不愿意接受她和裴岁的感情是大人们“种瓜得瓜”的结果。

陆天择“这可比普通人几十岁找不到对象好多了。有些人失败了五六次也未必找到好对象,你们可是一次过全部到位了。”

小六抹了把眼泪看向小叔“陆叔叔以前也经历过相亲吗?”

陆天择摇摇头“我那种出身,没有女的会看上我,也没有家族愿意接纳我,何况我以前很弱,错过了成为大人摆布目标的黄金时期。”

小六“那师娘呢?听说徐家是曾经最强的东皇氏,那样尊贵的血统,他还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落到你手里了呢?”

陆天择“徐家的孩子没有办法相亲。他们注定要和非人结合,其次是陆家人,和其他家族的婚配率几乎为零。”

小六“海哥哥的妈妈呢?”

陆天择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你还没有长大到能接触这个秘辛的程度。你想想,能生下叶家先祖的转世,还有资格养大邢家最后一人的,怎么可能没有秘密?”

小六细细一想,也觉得自己对家里人的了解,还仅限于她还是普通人时的了解。

例如,她一直以为叶景然就是个憨厚的商人,一个退役的猎魔师,从未想过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头。

她突然想到了家里最神秘的那个人。“舅公呢?舅公叶礼呢?”

陆天择摇摇头“我不太了解他的事。我只知道,徐爷见他的时候,是站着的。”

小六乖巧地不再问了。

陆天择看她终于开朗了一些,开车驶向任务地点。

小六刚才哭得狠了,有点上头,开着车窗被风一吹,感觉有点头疼。

“陆叔叔,我最近总是看到幻觉。”

陆天择没太在意“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一样,你平日里有空多尝试尝试,指不定就发掘出了一个新技能。”

小六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陆天择“描述一下?”

小六“我最近总在夜里感觉身边有人……”

陆天择失笑“哦,裴岁回来看你啦?抱你了吗?”

小六红着脸说“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陆天择“有可能是陆家的回溯能力。”

小六“那是什么?”

陆天择“就是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的能力。你爸爸很强,你又拥有融界体质,觉醒回溯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能在裴岁家看到裴岁并不奇怪。”

小六挠挠头“不对啊,我看到的是合邕和多多。”

陆天择“那就不是幻觉了,合邕是半神,能打开玄门随意穿梭空间。”

小六“可我还看到海哥哥了!”然后她自己说服了自己,“对哦,海哥哥可能是跟着合邕过来的!”

陆天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看,大家都很担心你,你也要早些振作起来。”

小六叹了口气,这些话她已经听了八百万遍了,每天都有人跟她说。

陆天择提醒道“如果有一天你觉醒了回溯,一定要分清过去与现实,不能因为思念他就留在幻境里。陆家时常有人沉迷在幻境里回不来的。”

听小叔这么一说,小六更想要这个能力了。哪怕裴岁已经过世,如果每天晚上能看到他的幻象,那她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

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陆天择再次强调“你不可以用他的幻象来麻痹自己,就算是心理安慰也不可以。总有一天你会沉迷当中醒不来的!”

小六点了点头,小叔很少会连续两句话说同一件事,如果说了,肯定是后果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牲口街。”

“牲口?”

“断界和人间入口处,有一个集市,买卖两界的食材。”

“黄金肉?”

“还有活人和其他东西。”

小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得长耳朵都挺直了“卖活人?为什么能卖人?没人管么?我们不是人么?等等,食材?那些人类是买回去吃的?”

陆天择“就是黄金肉的。有些买家觉得死肉不新鲜,于是就流行了起来。”

小六觉得三观都要碎了“天哪……我们……我们不是……”

陆天择“冷静点,等你看到那些人就明白了,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

小六没再说什么,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这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回转着一个问题“那到底怎样才算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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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命之恶

陆天择把车驶上高速,在经过的第一个隧道中进入了“天路”。

小六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这次的“天路”和她去裴家时经过的不一样,外面很黑,星星点点漂浮着各种颜色的光。

“陆叔叔,那些一团团的光是什么呀?”

“在人间死去的魔,被世界推回断界时留下的残骸。”

“好多啊,像银河一样!”

“美吗?”

“美!”

“死得越痛苦,光越美。”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啊?”

“死得多。”

“我们杀的吗?”

“是的。人类杀死的魔,比被魔杀死的人类要多得多。”

小六皱着眉继续趴回窗上。

“叔叔……我们杀了这么多生,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啊?”

“大概会吧。”

“地狱存在吗?”

“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地狱。”

小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陆天择“我们就像是地狱里的屠夫一样,如果不挥刀,就会被恶鬼吞噬。然而我们斩杀的大多不是恶鬼,而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生命。相反,被我们护在背后的同类里,却隐藏了真正的恶鬼。”

小六“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保护同类?”

陆天择不屑地轻笑“我们可没有在保护他们。我们保护的是自己重要的伙伴,他们不过是运气好沾了光而已。”

小六看向自己的双手,她也曾杀死过很多断界蚂蚁,并在杀死它们后毫无愧疚。

陆天择伸出一只手,裹住了小六的小手。

“就算以后见到再多的罪恶,经历再多的杀戮,心变得麻木不仁,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人!”

“好!”小六反握住小叔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陆天择感觉很欣慰,他身体里“屠夫”的那部分正在一天天蚕食着他身为“人”的部分。身边有这些还未被“成长”染黑的白纸,让他有种重新活了一次的错觉。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轮终于有了摩擦的触感。

雷克萨斯在一片昏暗的浓雾中停下,陆天择先行下车,绕车一周确定安全后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小六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试探地伸出纤细的小脚。

地上是柔软的细沙地,一脚踩下去能埋进半个鞋子。小六抬起脚,发现并没有沙子卷进鞋子里。

小六有点紧张,伸手拉住了陆天择的衣角,警惕地跟在他的斜后方。

“沙地?”

“沙魔,吃肉的。”

小六吓得赶紧把鞋面上的沙给抖干净了。

陆天择“别紧张,你品级比它们高很多,它们不敢吃你。”

小六“我上次来断界的时候,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沙子,都是沙魔吗?”

陆天择“不一定,它们隐藏在真正的沙子里,像这样满地沙魔的地方不多。”

小六“怎么分辨沙魔和普通沙子呀?”

陆天择用力地跺了一脚,脚下的沙魔被惊得四处逃窜,不一会就露出真正的土质地面。

小六原本也想试一试,但她想起小叔说过的话,觉得不该无缘无故伤害这些小生命,只好作罢。

陆天择“放心,它们的韧性很好,踩不死。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断界的微生物,就像人间的细菌一样。”

小六恍然大悟“断界也和人间一样,存在食物链吗?”

陆天择“是的。环保科的科长总是说,如果我们不好好爱护地球,以后我们的世界也会沦落成断界这般处境。”

小六想起上次去研究院的时候,他们在空间迷宫里遇到的十级断界毒雾。

“断界毒雾就是断界的空气污染物?”

陆天择微微颔首“据说断界以前爆发过战争,世界陨落后,天空就被遮蔽了。如果地球爆发核战,估计我们也会是这个结果。”

小六抬起头,看向层层叠叠的阴暗云雾。断界并非完全黑暗,云雾上还是有微光透出来,虽然很微弱,但也不至于睁眼瞎。

不一会她就看到了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建筑群,她惊讶地指着高处一个“”字“这里怎么会有麦当当?连锁店开到这里来了?!”

陆天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集市是05年突然出现的。被复制的部分是总部所在城市的一个小城区,除了人没有被复制过来,其他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六看到前面有很长很长的一个队伍,每个排队的人都提着一个血淋淋的没有皮的人形生物。

陆天择并不打算排队,拉着她的小手直接走到最前面。

集市的入口竟然就是麦当当的门。陆天择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盯着每一个进去的人,第三个过来的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陆天择瞬间从口袋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羽毛,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随意一划就削掉了第三个人的脑袋。

小六吓坏了,双手捂着张得不能再大的嘴,退后了两步。

陆天择抢过那人手中的血尸,抓着没有头的人丢到小六的身上,血溅了她一身。

“去,把那颗头捡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拖着血尸进去了。

小六抱着没有头的成年男子的尸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尖叫出来,兔耳朵都吓蔫巴了。

所有排队的人都用不善的目光对落单的她虎视眈眈,一副要干掉她的样子。她心一横,跑过去抱起头颅,拖着尸体赶紧跟上陆天择。

沙地上没有血,所有滴落的血液都被沙魔吞噬了,确实非常“环保”,比起人类世界里地板脏乱的菜市场要整洁得多。

进去后竟然是一个广袤的空间,纵向分成了许多排,每间店铺都是一间小屋子,一间间紧挨着,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陆天择走在前面,小六心惊胆战地跟着。

“叔……叔叔……”

“你看看有什么想买的,顺便买了吧。”

小六张大了嘴,好一会才闭起来。

“我……我没带钱。”

“你手上的就是钱。”

小六低头看了看左手的人头和右手拖着的无头尸,觉得自己的三观碎得不能再碎了。

她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问道“叔叔……这里可以随便杀人吗?”

陆天择“这里是断界,唯一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像我们这种味道陌生的人类,如果不给它们一个下马威,我们进来就被盯上了,会死更多。”

他们来到一个血腥味浓重的街道,陆天择指着一个大笼子里正在挥手呼救的人类。

“你看,这就是随意进来的后果。”

小六震惊地看着笼子里的男人,问道“我们不救他吗?他是人类吧。”

陆天择低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披着人皮的是人还是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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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救不了所有人

小六看看笼子里的男人,又看看陆天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陆天择“你可以用手里的肉去以物易物,只要能换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过在救他前,你最好用神往界读取一下他的记忆。”

小六听话地伸展出神往界,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一分钟后,不管那个男人如何大声呼叫,她都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就走。

“陆叔叔,你说得对。人皮之下,未必是人。”

一大一小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类,在一片血腥气中悠哉地闲逛。

小六觉得自己就像经历了地狱一日游,在得到刚才的教训后,她已经能很冷静地看向案板上和钩子上悬挂的东西。她对自己说,那是“畜生”该有的结局,不值得同情。

突然,她在一个精致的铺子前停下了。

店门口摆了许多精致的笼子,笼子里装了许多不停哭喊的小朋友。

她的眼神终于回复了人类该有的神色,“叔叔,等等……”她喊住了在前面走的陆天择,“这里有……”

从内帘里钻出来一个穿着菠萝裤的双马尾小萝莉,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模样,她兴高采烈地拉住了小六的手。

“小主看上了哪个?新客都有折扣哟!”

小萝莉打开地面装了五个小孩的笼子,抱了一个最安静的孩子出来。

“你看这个不错吧?只有四个月周天……”小萝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纠正道,“只有四岁,口感很好哦。”

小六往后退了一步,犹豫地看向陆天择。

陆天择眨了一下左眼,她心灵神会地连上了神往界。

小六叔叔……

陆天择那是它自己的孩子。

小六它……它是魔?我还以为是人类!它为何要卖自己的孩子?

陆天择活不下去了,只能卖掉。

小六震惊了。

小六它们看起来就像人类一样。

陆天择刚学会化形的幼崽,吃起来口感最好。

小六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六为什么?它是母亲吧?为什么能这么狠心把孩子卖给别人吃?

陆天择饥荒时候,人类不也易子而食吗?

小六无言以对,她差点忘了,断界生物是快活不下去了才往人间跑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它们已经惨到要卖孩子给别人吃的地步了。

小六可是……可是我手里的肉未必有它孩子的肉好呀。

陆天择它大概是想换一张通往人间的通行证吧。

小萝莉看小六这副表情,着急起来,她急忙从笼子里抓出另一个,塞到她手里,恳求道“买一送一,小主行行好吧,我就快凑够通行证的费用了。”

小六把手里的人头递了过去。

小萝莉为难地看看孩子,又看看人头“不行,太少了。小主,求您了……”

“送你了。”小六拖着尸体转身就走。

小萝莉抱着人头不知所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五体投地,不断地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叩拜,大声呼喊道“谢小主成全,谢小主成全……”

小六低着头,用血淋淋的手拉着陆天择的衣角,眼神黯淡无光,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哭喊声。

陆天择寒着眼俯视着她“用半条命,换半条命,这种行为,是善还是恶?”

小六“你说过,我想买什么都可以的对吧?”

陆天择不置可否,他确实这么说过。

小六“我想买回我的人性。”

陆天择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你手里提着的,可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小六的脚步僵持了一瞬间,然后恢复如常。

小六“他已经死了。”

陆天择站着不动了,小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又是一家卖小孩的店。

店长是个病恹恹的老妇人,见她看过来,一脸殷切地想过来跟她搭话。

小六提着尸体的手一紧,往后退了几步。

陆天择把她推向前方“怎么这回不买了?刚才那个母亲很年轻,这个母亲再过几年,可就生不出来了。最后通行证的钱没凑齐,孩子也卖了这么多,只能带着遗憾死去。”

店长被说中伤心事,抱着小六的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主,求您买个吧,孩子大了就卖不出去了。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它们,长大了也是个死啊!”

小六紧紧地抓着没有头的尸体,也跟着哭了起来。

陆天择冷冷地看着哭泣的一人一魔,不急不躁地等待着。

直到小六愧疚地蹲下,拉开了店长的手,哭着说“对不起,我救不了所有人……”

店长也不是第一天开店了,抹了把眼泪拉着小六站了起来,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小主心善,我心领了。”

小六拉着陆天择的衣角哭了一路,陆天择一语不发,由得她哭。

越走店铺越少,周围都快没有“人”了。

陆天择“长大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小六抹着眼泪点头。她能理解陆天择的冷酷,这一课上得刻骨铭心,她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学到的东西。

陆天择在一间看起来像是收费处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一个长得像青蛙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他一脚就把桌椅踹飞了,青蛙男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小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说……”

陆天择把手里没有皮的尸体丢给它。“最近有什么奇货?”

看清来人后青蛙男更怕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陆天择伸手提起被踹翻在地的椅子摆好,拍走上面的沙魔,自己坐了上去。

一身血淋淋的小六提着无头尸体,双瞳在昏暗中发着淡金色的光,挺直了长长的兔耳,像一只催命的恶鬼似的站在门边。

她的心里很躁,不想等陆天择慢慢问话,展开神往界粗暴地在青蛙男的记忆中翻找着想要的资料,却看到了更多让她崩溃的黑暗。

小六低垂下眼,青蛙男惊恐地向后退去,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了,只好爬向陆天择祈求庇护。

“陆叔叔,我能杀掉它吗?”

“不能。”

“为什么?”

“它还有用。”

“它是恶鬼。”

“它还有用。”

“为什么要放过这样的东西?”

“它还有用。”

淡金色的双瞳和幽蓝色的双瞳对峙了好一会,青蛙男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想不到小六却退让了。

她扶起桌子爬到上面,背对着陆天择坐着,短小的尾巴撅起来。

小六“那就用完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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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怪物接班人

陆天择揪了揪她的小尾巴,她赌气地把尾巴抽走。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压抑不住身体里沸腾的怒火。

她用神往界迅速地把得到的所有信息传给陆天择,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让她更不高兴。

陆天择看着小六的背影,像极了当年血气方刚的他。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从血性任性的一方,变成冷静劝阻的一方。

既然信息已经到手,他们也没有继续呆在这的必要了。

他往屋外走去,余光看到了小六藏在左右拳里的图腾,然而他假装没有察觉,迈步走了出去。

果然等他再回头时,青蛙男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就被暴走的小六撕成了碎片。

黑暗的店铺中,浑身浴血的小六睁着两只耀眼的金色瞳孔,毫无惧色地拖着两具尸体快步跟上,一脸漠然,仿佛根本不在乎将会受到怎样的处分责罚。

在那一瞬间,陆天择突然懂了。

其实只要徐本治有心的话,完全是可以阻止他的,可徐本治并没有那么做。就像此刻的陆天择,也在放任小六的乱来。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假意恼火,冷声训斥了一路,心里却是得意的很,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接班人。

路过老店长的铺子时,小六停下了,她把手中的两具尸体交给老店长。

年迈的老妇人哭着跪下了,她太过激动,喘得厉害,边哭边咳。小六却没有再哭,伸手把店长递来的孩子推了回去。

“我已经买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小六低语道。

老店长泪眼模糊地赞叹道“小主真美,您的双眼就像闪耀的太阳石一样高贵。”

小六扶起老店长,笑着道别。

老店长抓出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强硬地塞到小六的怀里。

小六连连闪避“不用,真的不用,我不吃。”

老店长恳求道“它的年纪太大了,就算留下,我也会亲手掐死它。小主仁慈,求您带走它吧,我保证它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魔仆。”

小六愣了,看向陆天择。

陆天择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买来的魔仆确实比抓来的听话很多,它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会更卖力地为你干活。”

小六拼命地摇头,倔强地把孩子塞给老店长,扭头就走。

陆天择摸了摸她的头,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买到了你的满足感。”

小六不想理他,低着头往前走,还不到十米远,她突然就停下了,猛然回头,竟然看到老店长正在流着泪用力扯着孩子的胳膊。孩子哭喊着用力挣扎,小胳膊眼看就要被扯断了。

小六快步跑回去阻止,不敢相信地推开老店长“你在干什么?它可是你的孩子啊!”

老店长抹了把眼泪“趁着肉还没老,腌起来,还能卖个价钱,再养就只能自己吃啦。”

小六从头凉到了脚,怀里的孩子大声地哭着,它似乎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可它并没有拒绝死亡的能力。

小六“我养!”

身后的陆天择扶着笼子笑出声来,小六感觉到了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屈辱感,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在老店长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小六抱着孩子,很是为难。如果把孩子交给裴家,百分百会变成她当天的晚餐。

陆天择叹了口气,把孩子接过来,一只手抱着,另一个只手拖着小六。

“还是我来养吧。”

小六低着头,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陆天择用余光看着不开心的小六,越看越喜欢。他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他年轻时候的翻版。

他拿出徐本治的那套说辞,学着他的语气,喋喋不休,颇有兴致地看着小六撅得越来越高的小嘴巴。

虽然此刻相距遥远,可他觉得自己和徐本治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原来当初的你,就是这样逗我的呀?”

果不其然,小六杀死线人的事情被其他眼线上报,他们同时受到了扣工资的通知。

两人一起拿出手机,一起脸色下沉,然后一起得意地笑了。

小六的罪状是“无组织无纪律,故意杀害重要情报提供来源。”

陆天择的罪状是“监管不利,属于辅导员的重大失误。”

这还真是连处罚通知都是复制黏贴的相同格式呢……

开车回去的途中,他惦记着徐本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突然想起两人相连的之索,想试一试相隔如此遥远,是否能窥视到对方的信息。

他稍微一试,发现果然可行。

徐本治处理的是被怀疑和曹卫国案有关联的另一个凶案。死者是一位名为赵媛媛的二十四岁女性,今天早上被发现以同样的方式惨死在一间豪宅中,报警的是来给她做早餐和打扫的钟点工。

资料显示她已经毕业了,却没有找工作。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医生诊断她命不久矣,可是她却突然神奇地痊愈出院了。

医院和她有过接触的工作人员都说这个女人有两个男朋友。

一个是以前包养他但是因为她生病就分手的前男友,一个是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的“备胎”。

“其实他连备胎都算不上,她就是失恋又快死了没人照顾,才没有拒绝他的示好。”每天给她打针的小护士不屑地说道,“这不,病一好,她就和前男友复合了。”

徐本治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小护士挺了挺胸,坐得离徐本治近了些。

徐酿酿大声咳嗽,自言自语道“哎,我都换了三十二个后妈了,还有人瞎了眼抢着当第三十三个。”

小护士脸都绿了,连忙挪远了些,用看人渣的眼神看着徐本治。

徐本治无奈地轻了轻嗓子,并没有多作解释。

小护士看他这心虚的态度,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口供还是要录的。

“她出院那天,是被男友接走的。”

徐本治“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当然是去她男友的豪宅了呗。她天天跟我们吹牛,说她男友多有钱,给她买的房子有多大。”小护士翻了个白眼,“他那个备胎跟我们说,其实那个所谓的男友已经结婚了。她是被包养的,那间所谓给她买的房子不过是那男人租的。那男的看她病了怕惹麻烦,马上就把她甩了。”

徐酿酿吹爆了一个泡泡。

“现在的男人呐~手里有点钱就不安分。家里那位前脚才刚出门……”她瞥了眼徐本治,“他就快贴到别的女人胸上了。”

小护士觉得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嫌弃地坐得更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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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代为吃醋

徐本治无语地看向徐酿酿,他知道小侄女被他逮着,心里很不爽,只能任由她给自己扣上一口又一口莫须有的黑锅,只求她不要惹出更大的麻烦。

徐本治拿出一张照片“你说的备胎是不是就是这个男人?”

小护士看了眼,连忙点头。“就是他,心机婊出院那天,他来晚了一步,错过了。他抱着那女人躺过的床哭得那叫一个惨哪,跟死了爸爸似的。”

“是的,他父亲确实刚过世。”徐本治问道,“他平日里有提过他父亲的事情吗?”

小护士气愤地点点头“有!天天说!”

徐本治“说了什么?”

小护士“说他家老头没有其他继承人,死后他家那房子一定是他的。”

徐本治“还说了什么?”

小护士“后来他家老头真的死了,他天天来跟心机婊报喜。其实那女人在他走后,跟我们吐槽说那房子根本不值钱,地处的那个破烂老区,鬼才会住那里的房子。”

徐本治无奈的笑了。

他调查了一下,不少体制里大领导的亲戚都住在那。他们觉得有泰山北斗坐镇的地方,比哪都安全。

当然,也有一定的心理因素。普通人不懂猎魔师那些玄乎的东西,认为边境观察办两代领导都住的地方,肯定是什么风水宝地。

虽然小区楼价一直被“压着”,但它的待遇却是全市里最好的。路上破了个小坑都能一天之内修好,足见这里住了多少惹不起的关系户。

若不是他看上那家刚死了人,早就卖出去了,还能轮得到他?

徐本治“我们怀疑他有可能杀死了他父亲,你能想到什么可疑的线索吗?”

小护士大吃一惊,面色凝重起来,撑着脑袋冥思苦想。

徐本治等了她十分钟,除了曹先勇说过非常希望曹卫国早点死的话,她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徐本治把魂丝探入她体内,校对了一下她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后,抽回魂丝,带着徐酿酿离开了。

徐酿酿跟在后面,不满地吹了个泡泡。“我怀疑曹先勇就是凶手!”

徐本治“他的记忆被修改过,现在抓他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把真凶吓跑。”

徐酿酿“你咋就不信我呢?这很明显就是他给他家老头喂了黄金肉,然后把他杀了呀,现场又没有其他人类的脚印。”

徐本治“我们面对的可不只是人类。”

徐酿酿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种连自己老子都坑的人,就应该抓起来处理掉!败类!渣渣!不孝子!贱人!……”

徐本治开着组里公用的车,听着徐酿酿骂了一路。他这侄女从小就跟个小太妹似的,说一句顶十句,怎么管都管不好。

徐爷把错怪在了她爸妈头上。

“咱们家不存在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说法,干嘛要自产自销,把机会留给陆家人不好吗?”

然而徐酿酿的爸妈不以为意,因为他们发现女儿很争气地拥有“融界”体质,史无前例地隔代继承了外祖家的能力。

外人田的肥水都流到自己家了,能不开心吗?所以最近备受重视的她越来越放肆了,连徐本治都敢招惹了。

徐本治想起陆天择,也就原谅了徐酿酿的小脾气。虽然陆天择很容易炸,但他保留了身为人类嫉恶如仇的血性。

徐本治认为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因此这些年不管陆天择怎么作,他都不愿意抹去他最真挚的人性。

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男友”李一生的家。

李一生的老婆王留芳在听完徐本治的解释后,当着他们的面拿起皮带狠狠地鞭打她的丈夫。

原来李一生是入赘到王留芳家的,他在家里受气,就在外面假装有钱人包养了女大学生赵媛媛。那间豪宅确实是租的,他骗王留芳说亲戚家孩子需要钱上补习班,王留芳不给他就闹脾气,只好给他了。

李一生说,他原本只是想玩玩,得知赵媛媛病重的时候他就提出了分手,准备从此收心,就连租的房子都退掉了。

王留芳却拿出了李一生说谎的证据,他不但没想过安分,还企图换一个chunu试试。

李一生拼命辩解,说赵媛媛奇迹般的好了,看在赵媛媛为他堕过三次胎的份上,李一生才决定再包养一段时间,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再分手。

后来他知道了“备胎”曹先勇的事情,以劈腿为由名正言顺地跟她提了分手。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没有搭理她,还当着她的面再一次退了房子,她这才知道房子不是他的。

他想不到这女人居然死了,还死在了他刚退的房子里。原来她以房租还没到期为由不肯搬出去,房东允许她一直住到月底。

徐酿酿站在一旁看着胖女人发疯一样打着李一生,心里爽翻了,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纸包不住火,出来搞的,迟早是要还的。”

说完,她把目光瞟向徐本治。

徐本治觉得自己真冤,明明是小护士自己靠过来的。而且他一个三十岁还没交过女朋友的单身老男人,到底做错什么了?徐爷还眼巴巴地想给他配种呢,为何他就被小侄女看管得比入赘的男人还惨了!

徐酿酿靠在墙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哎,有些傻子啊,天天吃着水煮白菜陪某些人睡了十二年,到头来不但连个名分都混不到,给他买了房子还要笑迎别的女人进门,男人呐~”

王留芳听完打得更狠了,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十二年?”

她回头一看,徐酿酿正瞪着面色不善的徐本治。

徐本治这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怎么可能给他名分?他……”

王留芳一听就炸了,把皮带往徐本治脸上狠狠一丢,怒叱道“你们这些男人还是人吗?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徐本治忙解释道“他是男的!”

王留芳愣了一下,然后更生气了,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男的就更不可原谅了!本来跟了你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你还不肯负责任。”

徐本治都快疯了,他现在极为后悔招惹了这个心眼跟海边的沙子一样多的侄女。

“只是同事,你别听她瞎说。”说完他转头打算斥责一下胡言乱语的徐酿酿。

王留芳还想继续骂,鼻青脸肿的李一生却突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扎进了王留芳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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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水煮白菜

徐酿酿露出了胜利的眼神。

徐本治瞬间懂了,徐酿酿根本不满意李一生只是被他老婆打一顿这种结果。

被两个女人围攻的徐本治引起了李一生的共鸣,激起了他压抑多年的怨气,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不管是故意杀人罪还是故意伤人罪,都有得他好受了,何况他还有触犯重婚罪的嫌疑。

他连忙上前制服了李一生,并通知了相关同事。

李一生并没有反抗,他哭着向“同病相怜”的徐本治诉说了他入赘这些年的悲惨遭遇。

例如他去王留芳家吃饭的时候,她的父母故意忘记他的碗筷,让他自己去拿。她不但不替他说话,还跟着一起笑话他。

例如他们去逛超市,王留芳问他该买哪个卫生巾,她不满意他选的,就把那包卫生巾丢到他脸上,惹来周围人一阵嘲笑,还有人录视频。

他声泪俱下地说了很久,直到医护人员和穿着制服的人赶到现场。

他被带上手铐的时候,还拉着徐本治说“我这些年,结的哪是婚啊?我是màishēn为奴啊!我出轨不过是想找回自己被踏碎的一点尊严,赵媛媛给了我尊严,虽然我怕惹麻烦,但我心里还是舍不得她,才答应复合的。”

穿着制服的人友善地向徐本治点了点头,压着李一生走。

他边走边回头喊着“我也不想她堕胎啊,可是我养不起她和孩子啊,我母亲病着,需要很多钱,我不能和王留芳离婚啊!我刚才跟王留芳说的不是真的,虽然我知道赵媛媛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钱,可我爱她,我爱她……”

王留芳气若游丝地被抬走,路过李一生的时候眼角留下泪来,用嘴型说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爱你……”

徐酿酿看着这两个人被带走,脸上早已没有了骄傲的表情。

徐本治叹了口气,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这口气出得舒服吗?”

徐酿酿低着头,没有答话。

第三个要去找的是那个发现尸体的钟点工。她报案后就呆在局里没出来过,据说情绪非常不稳定。

此时徐本治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倒不是因为徐酿酿终于露出了徐家人的本性,而是想到了当年表面纯良,实际上心眼贼多的自己。

因为不想弄脏自己的手,陆天择就成了他的刀,稍一挑拨,陆天择就自觉地把锅背了。

唯有徐爷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于是就有了“连坐”这种溅射型惩罚,相关人员谁也逃不掉。

随着徐本治渐渐“懂事”,他收敛了许多,不再爱玩这种一人演白脸一人演黑脸的幼稚游戏。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终于被生活打败了。

徐爷用一把名为“穷”的磨刀石,花了十二年终于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如今的徐酿酿,“继承”了搅屎棍的光荣意志,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她和陆灵霏把总部祸害得鸡飞狗跳的情景了。更不幸的是,徐爷快退了,将来收拾烂摊子给她们擦屁股的,搞不好就是他了。

徐本治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天道好轮回,谁也逃不过。

他突然有点想陆天择了,不知道那个大黑脸带着小黑脸在干什么呢?他们进行得顺利吗?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差点没撞到别的车上,气得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两个人明明出的不是一个任务,还要算到他的头上,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还好房子和车都有着落了,存款也还有余,不然这月月三位数工资的日子要怎么活啊!干脆到农村承包一块地种菜算了!

“天择!你就等着吃一个星期的水煮白菜吧!”他在心里愤怒地抱怨道。

想不到陆天择竟然通过之索回应了他。“能加一勺老干妈吗?”

徐本治觉得自己要炸了。“不行!”

陆天择叹了口气“哎,有些傻子啊,天天吃着水煮白菜陪某些人睡了十二年,到头来不但连口老干妈都吃不到,给他买了房子还要被他揍,男人呐……”

徐本治连忙把车停到了路边,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出车祸了!

“对不起……”徐酿酿被他的杀气吓到,缩着脖子赶紧道歉。

其实这一路她也有好好反省,自己还未搞清楚情况就耍了心眼,确实太过急躁,她已经知道错了。

徐本治紧握着方向盘,狞笑着转过头来,像一只开饭前的恶魔。

“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徐酿酿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半个小时后,微笑的恶魔带着高压气场卷进了某分局,局里的同志在核对了他的证件后松了口气。

那个钟点工并不知道什么内情,也不可能是凶手,但她就是赖着不走了。

徐本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女的就是想趁乱讹点钱。

他露出了同情的眼神,看着钟点工整整五分钟都没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钟点工是个四十五岁的胖女人,从村里来城里当保姆,口舌机灵得很,平日里没少拿雇主家的好处。

她越看徐本治的表情越不对劲,以为他在怀疑自己是凶手。她尖声地为自己辩解,又哭又叫的,引来了一群围观者。

穿着制服的同志都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劝劝,徐本治却是一边摆手一边叹气。

钟点工终于不闹了,她觉得心里很慌,不知道徐本治要说出什么坏消息,着急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徐本治在她再三恳求之下开了口。“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钟点工心里一凉,她是想讹点钱,可没想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她露出惊慌的表情。“怎么回事?”

徐本治叹了半天的气,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话。“我们发现这是个连环杀人案,死者和上一个死者有一定关联性,有可能赵媛媛知道了第一个死者的秘密,才被灭的口。而你……”

钟点工这才知道怕了,着急地解释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说出来了,想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徐本治还是叹气,从制服同志那讨了一根烟,沉默地抽完,才严肃地说道“我们信你,可凶手不这么认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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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内奸是谁?

钟点工惊慌地问道“你们会保护我吧?对吧?”

徐本治掐了烟屁股“我们保护得了你一时,保护不了一辈子呀。”

钟点工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脚有点凉。“那我该怎么办?”

徐本治严肃地答道“你也看到赵媛媛的死法了,这个案子很玄,不知道多久才能侦破。你在这局里多呆一分钟,就增加多一分凶手怀疑你的可能性。”

钟点工现在倒是不想讹钱了,但她怕自己一出了这局子的大门,就成了下一个赵媛媛。

“万一我出去了……”

徐本治“你站在凶手的角度想想,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不需要呆在局里。你要是知道点什么重要线索,我们才会把你保护起来。”

钟点工听懂了,抓起她的背包,一刻都不想多留,匆匆告辞了就想走。

徐本治提醒道“两起凶案距离不远,我们估计他作案范围也就是在这个城市里。”

钟点工尴尬地笑着,谢了好几句,然后扭头就走。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城市一步了。

一群人看着钟点工逃命一样的身影,都松了口气,正式把案子交接给了徐本治。

大伙纷纷给徐本治递烟,徐本治微笑地谢绝了。

“戒了。”

其实是太穷抽不起。万一抽习惯了烟瘾上来,又没有钱买就难受了。他还不想沦落到去捡别人抽剩的烟屁股。

徐本治带着徐酿酿在一片夸赞声中离开了。

此行并非毫无收获,钟点工给出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赵媛媛向她透露过,备胎曹先勇给她吃的“救命神药”是一种略微发酸的肉。

她还专门上网搜了一下,回答大多是猫肉和变质的肉。

她尝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可是曹先勇给她跪下了。她看他如此有诚意,心想反正自己也要死了,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效呢。

徐酿酿用手撑着脑袋,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吹着泡泡。“吃着别人的肉,然后自己成了下一个受害者的口粮,真是讽刺啊……”

徐本治“看来曹卫国后腰和大腿上少了的肉就是被她吃了。”

徐酿酿越想越觉得恶心“拿自己爸爸的肉去讨好喜欢的女人,求爱不成又把女人给杀了。证据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由得他逍遥法外?”

她越想越气,摇开车窗把泡泡糖吐到了与他们并排行驶的交警头盔上。

可怜的小叔叔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她竟然把手伸出去,假装要把泡泡糖抠下来。小叔叔怕她出事,赶紧放慢了速度,她还一脸笑容地跟小叔叔送了个飞吻。

徐本治连忙把车停下跟人赔礼道歉。

小叔叔看了他的证件发现是同行,就没有为难他们,何况徐酿酿还撒了半天娇,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送走同行后,徐本治靠在驾驶座上思考人生。

过了许久,他整理出了一套说辞。

“酿酿啊,你知道侠客和巡捕的区别吗?”

徐酿酿哼了一声“知道,快意恩仇和装腔作势的区别!明明一刀就能解决的案子,非要拖到天长地久!让犯人享受完人生再处理还有什么意义?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叫不作为!叫间接制造更多受害者!叫帮凶!”

徐本治正色道“冰山如果不能连根拔起,光削那冰尖尖有什么用?例如拐卖案,就算处罚了用钱买女人的男人,如果抓不到拐卖妇女的真凶,就会有更多人受害!”

徐酿酿倔强地辩解道“杀一儆百有什么不好?而且你怎么确定他不是真凶?搞不好他就是从什么渠道进的货,坑了老子又坑那心机婊。”

徐本治“单靠他自己,绝对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记忆处理得这么干净。对方不但有收走他记忆的能力,还有把记忆给回他的能力。”

徐酿酿无言以对,但还是很生气。

徐本治“第三组在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第一时间窥视了他的记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们刚把他放了,他就找出了藏起的肉和记忆,害死了赵酿酿,然后再次失忆。有这么巧的事吗?”

徐酿酿赌气道“搞不好我们当中有内奸!”

徐本治坦言道“对,早就有了。”

徐酿酿这才冷静了一些,追问道“是谁?”

徐本治“每个月监察科都会定期排查大家的记忆,并没有任何发现。”

徐酿酿“监察科会自查吗?”

徐本治“审恶司亲自查他们。”

徐酿酿“那审恶司呢?”

徐本治“他们的消息有一个月的延迟。”

徐酿酿陷入了沉默。她以前从未想过,萧墙之内也会有敌人。

徐本治提醒道“就你这种级别,还是别妄想着去查。我们的魂丝是双刃剑,一旦对方比你强,自己就会被反噬操控。”

徐酿酿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突然,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瞪着徐本治。

“会不会是第三组,他们当中不是有xinǎo专家吗?”

徐本治摇了摇头,有点生气地回应道“瞎琢磨什么?谢正干了多少年了?他已经坐到了那个位置,干这种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酿酿塞了一块柠檬味的泡泡糖到嘴里,觉得自己快要变身成柠檬精了。她只盼她的好姐妹陆灵霏能争气一点,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

可惜陆灵霏翻车了,不但翻车还爬墙了!

谢正是凭着真本事坐到第一组副官的位置,当年就算被陆天择挤下来,也被安排在了最接近核心秘密的第三组当队长,足见徐爷对他能力的肯定。

在边境观察办里,谢正拥有很高的人气。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微笑着向他点头示好。他谦谦有礼地回应了每一个人,举手投足都有大世家的端庄风度。

白色的中山装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左边袖口的纽扣是紫黑色的舒俱来石,上面篆刻了谢家的家纹。

右眼戴着金边眼镜,镜框的尾角垂下一根长长的透明丝线,底端用银扣锁着一根紫黑色羽毛的羽柄。

陆灵霏想起徐酿酿小时候曾把一阶的傀儡丝凝固,用来绑不听话的小朋友。她的直觉告诉她,谢正眼镜上的丝线一定是徐本治的,并且来头肯定不简单。

他这么光明正大地戴出来招摇,不就是明摆着想告诉陆天择,谁才是正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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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正宫

并非所有的猎魔师都能看见灵体,据边境观察办2010年的统计,猎魔师拥有“阴阳眼”的比率虽然比普通人类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除了拥有特殊天赋的大世家,“阴阳眼”在其他家族和未成家族的散户当中具有极大的随机性,仅占猎魔师总人数的10。

研究院经过多年的探索,仍维持了最初的判定“神族并不希望众生获得解析灵魂构成的秘密”。

他们认为,魂体这种无惧于时间与空间的生物形态,更接近于神族的构成和生命的本源,而神族不可能容忍众生获得接近神族的机会。

《魔物谱》为这个猜测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最古老的“魔”,也就是被称为“神造”的生物,能与这个世界的人类情感发生共鸣,降临在人间,为召唤者实现愿望,并且它们的身体可以在“实”与“虚”之间切换。

在人类的神话中,有许多关于“神以自身为模板创造生命”的传说,与“神造”的特殊性不谋而合。

在此之后出现的魔从“虚”向“实”退化,存在的“目的性”也逐渐减弱,直到人间产生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人种。

研究院认为,神族在不断探索维持世界稳定的方法。祂们通过压缩生物对世界的“破坏力”,削弱生物的“智慧”,来达到“维稳”的目的。

他们甚至认为,世初的降临,被人类制约,是神族在拿自身做试验。既然神族除了理性还具有感性的一面,祂们就不可能甘心顺从自身的本能,自然也可能存在“探索未知”这种可能性。

对于人类之所以还保留了一部分接触灵体的能力,研究院给出了这样的解释这种能力并不受神族的控制,它是由世界赋予的“异数”,但它必然和法则之力有一定的关联,所以猎魔师的占比会比普通人高,某些魔的占比会比人类高许多。

谢家就是被世界和神族双双眷顾的幸运儿。

猎魔师谢家和普通谢氏的起源不同,《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曾有过对猎魔师谢家来源的记载。

“巫谢”曾为灵山十巫之一,在古老的蛮荒时代就肩负了维持阴阳平衡的责任。他们也是猎魔师的文献记载中,最早与引路使接触的一族。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福泽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谢家的能力亦是如此。除了要应付吞噬猎魔师的魔,他们一不留神就会被强大的灵体杀死。尤其是年幼的谢家孩子,夭折率高达32。

每一个能活着长大的谢家人,都经历过外人难以想象的童年。

谢正之所以挑了陆灵霏,还有一个原因。他本能地判断出,陆灵霏就是猎魔师中那罕有的“10”,而且她离“开眼”不远了。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他不紧不慢地讲解着关于“灵”的常识,以及陆灵霏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陆灵霏从小就是个喜欢听故事的孩子。谢正低沉温吞的嗓音,带着一种看破尘世的苍伤。一个个阴暗悲伤的故事,就像抹了糖的刀子,掺了毒药的糕点一样,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最初接近他的目的。

谢正提醒道“第三组的职责虽然是处理灵体,但我也立下了一条规矩,在未查明事情原委前,决不允许bàolizhifǎ。”

陆灵霏像着了魔一样点着头。

谢正“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受了冤屈,若是死后还要被粗暴地对待,那这个世界就太没有天理了。”

陆灵霏觉得心中一暖,似是被点燃了一团火苗。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停尸间,陆灵霏抬头看向大门处雕工别致的牌匾。

“重案保留室?”

谢正轻笑“其实就是停放特殊案件死者的房间。边境观察办的这些名字都是徐爷起的,徐爷自幼文武双全,喜好雅致,舞文弄墨自然不在话下。”

他指着牌匾说道“你猜猜那是什么木头?”

陆灵霏“金丝楠木。”

谢正点头赞许道“好眼力。在所有的科室里,只有重案保留室的牌匾是用金丝楠木做的,用料精良,造价不菲。徐爷说,未能在活的时候保护他们,是我们的失职,至少要对他们的尸身表示尊重。”

陆灵霏对徐爷的印象大大改观。

谢正一进门,重案保留室的员工就像过年似的,全部迎了出来。他还未开口,就有人帮他把曹卫国的尸体拖了出来。

有人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也就是一阵寒暄的功夫,连今早的死者赵媛媛的尸体也拉过来了。听说当时尸体还在路上,司机一听是谢正要的,踩了油门开着鸣笛超速送过来的。

陆灵霏这下是当真见识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全世界都愿意围着一个人转”,忍不住对谢正更好奇了。

等赵媛媛的尸体到了,众人很自觉地退了出去,连门都帮他们关上了。

安静下来之后,谢正并未着急开始,而是坐在椅子上,目光神游,轻抚着眼镜垂下来的那根傀儡丝。

陆灵霏突然问道“谢老师在想徐老师吗?”

她已收回了对谢正的恶念,便不再敢当他面称徐本治为师娘。

谢正轻笑,恬淡如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像抚摸着琴弦一般从上滑至下。

“我以前……没有朋友。”

陆灵霏微微一惊,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过去!

谢正像是想开了什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抱歉,今天早上见到陆天择,有些失态了,我不该对同事如此无礼。”

陆灵霏双手交握坐得很是端庄,她优雅地摇了摇头。

“陆老师……他习惯了……”

谢正的动作一顿,把手放在左袖口的舒俱来石纽扣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知道徐老师的别称吗?”

陆灵霏点了点头“家父曾说,他是奇迹的点火石。”

她突然恍然大悟,猜到了前因后果。

徐本治不但改变了陆天择的命运,在更早之前,也改变了谢正,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人。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偏见,决定违背对好姐妹们的承诺。

谢正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却被迫离开徐本治,陆天择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未被人们接纳,但他却占有着徐本治。

思及此,陆灵霏的心软了,她同情地看向走神的谢正,心想这种“得到了全世界却失去了你”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换作是她,大概也会对陆天择心生怨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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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让死者说话

谢正突然低下头去,周围的空间迅速地褪去颜色。

陆灵霏露出了一丝慌乱,但马上冷静了下来。不是她不怕,而是她相信,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足够强大。

当世界完全变成黑白两色,两具扭曲的尸体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谢正在来的路上曾经对她说过,他们的提审工作就像是法医加临终关怀。

法医是通过寻找各种微小的细节让尸体“开口”,他们则是真的让死者说话。就算只剩一块肉一个细胞,只要还有一丁点灵魂碎片残留,都能找到一丝线索。

被压榨抽取过的这两具尸体,灵魂虽然损伤严重,但这种粗糙的压榨法,一定会有残余。

伴随着哭声而来的,是曹卫国残留的记忆。

死者曹卫国认为自己很“命苦”。

他曾有过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老婆身体不好,怀了几个女儿都被他勒令打掉了。医生说再打下去就生不出了,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让他老婆生下大女儿。

第二胎总算怀上儿子了,他老婆却难产死了,还好儿子活了下来。

他一手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女儿特别不“听话”,明明是长女,却不愿意让着弟弟。弟弟想要她的玩具,她总是不给,打了多少遍都学不乖。

在学校里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弟弟,放学了也不辅导弟弟功课。女儿长大了是要嫁人的,考了第一又能怎么样?儿子长大了还要养家娶媳妇,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后来女儿想嫁人,他向男方家索要一百万彩礼,不然不答应。男方一看他那副嘴脸,竟然当场就跟他女儿分手了。

他女儿想不开自杀了,他和儿子分了女儿为数不多的遗产。打了这么多年的工,竟然只有不到一万块,肯定是拿去养那野男人了!

他愤愤不平地去找男方算账,想不到男方不胜其扰搬家了,连工作电话都换了。他觉得亏大了,但他心里还有寄托,他还有个儿子。

可这个儿子整天沉迷游戏,也不愿意出去打工赚钱,说什么在游戏也能糊口为什么要出去受累,还能找到女朋友。

然而他儿子一次都没有带女人回来过。有一次他问得急了,他儿子才说那女人见钱眼开,以貌取人。他立刻明白了,谁会看上他儿子这种又胖又没有工作的人呢?

他儿子总惦记着他这套房子,想着吃他的老本就够了。可他知道,他哪还有什么老本啊?

他怕儿子再这样下去,他会没有人送终,狠了狠心把儿子赶出去自力更生。

前段时间他儿子回来说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同城的美女,就快追到手了,又来问他房子的事,想把房子卖了换个别的地方,还找了中介来看房。

他觉得这又是坑他的套路,他怕房子一过继就被卖,就把他赶了出去。

过了几天他又上门来,说不再惦记房子了,还做了一锅味道不错的红烧肉,虽然味道有点酸,但他还是吃得很开心。

后来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就连常年的风湿也没有再痛过,腰腿都有劲了,背也挺直了。

可就在最近几天,他总感觉特别饿,吃什么都缓解不了,莫名地惦记起了那锅红烧肉。然而他才刚拿起电话,就感觉身体一阵咯啦咯啦地响。

他回头一看,他儿子正站在门口。但他突然想起,他赶走儿子后就换了门锁,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新钥匙。

钻心的痛从他的身体内部蔓延开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心脏坏了,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挣扎地说了一句“房子给你了,好好过……”

记忆噶然而止,陆灵霏醒了过来。

谢正问道“有什么感想?”

陆灵霏拨开柔顺地长发“天道好轮回!这种重男轻女手中有两条人命的人渣,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谢正“养儿防老和男尊女卑的意识是几千年父权社会所造成的,加上尚未健全的社会保障制度和并不平衡的男女就业机会,就算到了科技时代,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陆灵霏“自私是人类残留的动物本性,教育和素质水平越低的人,越容易表现出动物的那一面。”

谢正“现在问话已经结束了,你打算对死者作何处理?”

陆灵霏义正言辞地说道“死者有权知道真相,我们应该告诉他那肉是什么,嫌疑犯是谁,以及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嘴上说得漂亮,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就应该让这个禽兽知道,他牺牲妻子女儿换来的“好儿子”,为了榨干他都干了什么“孝顺”的事!

谢正点了点头“那就告诉他。”

陆灵霏一愣,问道“我该怎么做?”

谢正“随便。”

陆灵霏心中万马奔腾,她又没有这能力,要怎么随便?可是“小皮鞭”和“许可证”都到手了,不抽下去难平怒火啊!她想起自己还有天书的能力,于是决定一试。

“安详的死者从梦中惊醒,那便好好看看,这世界真实的模样!”

曹卫国的身体中突然发出了悲鸣,翻江倒海的愤怒流进陆灵霏的脑海,魂之火在最后的挣扎中化作了灰烬。

陆灵霏笑了,裁决善恶与生死的感觉让她很满足。

谢正看着她的侧脸,问道“他妻子死后的这几十年,他是怎么养大这两个孩子的?”

陆灵霏想了想“他每天打两份工,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给别人送了一辈子的包裹,有一次抱着大电视上楼的时候突然腰闪了,和电视一起滚下来,腿受了很严重的伤……”

谢正接道“可他没有休息多久又找了别的工作。为了养这两个孩子,他落下了一身的病。就算曹先勇不杀他,他也活不久了。他跟女儿的男友讨一百万,你可看到前因?”

陆灵霏“和他儿子面基的那个女的,嫌弃他没车没房没工作,随口说了一句你买套一百万的房子我就跟你。那傻儿子信了,告诉了他爸……”

谢正点点头“他有罪,他该死,但他也不容易,做人都不容易。”

陆灵霏沉默不语,她明知道是时代与社会造就了曹卫国这么一个可恨又可悲的小人物,也明白他也是拼了命地在活,可她还是不能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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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城隍的职责

谢正“可怜人会有可恨的地方,可恨的人会有可怜的地方。他们已死,落到了我们手中,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我们宰割。但在举起刀前,我们要充分衡量天平的两端,因为你这一刀下去,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

陆灵霏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谢老师,我是不是判错了?”

谢正“他害死两条人命,是该有此判决。不管他有多少伸冤的借口,都不能抹去他的恶行。”

陆灵霏松了口气。

“哪怕你处决的只是他的残魂,他的妻子和女儿早已西去,天道也在最后一刻给予了他报应。我们的刑罚看似慰藉不了任何人,可它还是有意义的。”谢正转过头来,恬淡的双眸散发着暗紫色的微光。

“我们第三组又叫城隍组。城隍就是审判死者的判官。我们的职责,就是坚持捍卫阴阳道义的底线,斩尽天下之恶,替含冤之魂主持公道,至死不休!”

陆灵霏感觉自己被他帅到了,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这可真是个能勾魂夺魄的城隍爷。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她就和外面那群人一样,连心都被掏走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既不会惹恼姐妹们,又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的“好办法”。

她缓缓地移过身去,附在谢正的耳边。

谢正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稍微也靠近了些,却不知她竟然吹着气问道“谢老师尚未婚配,亦无女伴,灵霏心荷初蕾,九月及笄,老师可愿做我此生第一人?”

谢正身子一僵,连忙把距离拉远了些,刚想斥责两句,竟瞥见陆灵霏两颊红似彩云,双目流转如花间晨露,含羞青涩地盼着他的回答。

虽然向他示好的女子很多,可是如此直白的却是第一个。

他深知陆灵霏的血统和能力都是万里挑一,她知书达理,举止言谈端庄得体。她已明示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他是第一个。含苞待放未被采摘的初蕾对男人来说,可是个不小的诱惑。

而且……在两具扭曲狰狞的尸体前告白,可见这女孩有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加上又觉醒了阴阳眼,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伴侣。

就是这年龄差……谢正已经三十岁了,他这年纪,足够当她爸爸了……

谢正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你……太小了……”

陆灵霏眼里亮闪闪的,温柔地微笑着,安慰道“家父三十有二才有幸遇到母亲,母亲十五出嫁,十六生下了我。”

谢正愣了,他没见过陆灵霏的母亲,不知道“陈阎王”陈大江竟然娶了个这么小的媳妇。

“让我考虑考虑……”

陆灵霏眼里一亮,谢正若是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会拒绝得很明白,需要“考虑”,说明她还有戏!

谢正看她这眼神,是真的开心,并不像在戏耍自己,他也确实到了让家里长辈们发愁的年纪。身为一家之主,他已经任性了太久,当年再多的誓言和眷恋,如今似乎也到了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时候。

陆灵霏这下算是安了心,她可没想过真把自己给搭进去,只要迷惑谢正到这次任务结束,她的“màishēn取义”就圆满结束了!

因为这一层暧昧不明的关系,谢正对她的态度更温和了一些。

“还有一位,你要不要再试试。”

陆灵霏点点头,柔声道“好呀。”

谢正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指,陆灵霏好奇地看着,心想他这是要展示自己能力原本的姿态了。

越是高级的猎魔师,释放技能越熟练,也就能加速很多步骤,让技能看起来就像是不需要释放过程。当然他们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放慢速度,让观看者看得更清晰。

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灵火蝶突然展开了翅膀,扑腾着散出许多金色的灵粉。它摇晃着长长的条翼,似在翩翩起舞。

陆灵霏被这种神奇的生物吸引了,不知不觉就伸出了双手,轻轻握住了谢正的手。

谢正一个晃神,金蝶就飞了起来。

在那一刹那,他注意到了四散的金色荧光另一头的陆灵霏。伊人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幽蓝色的双瞳仿佛晴空下的海水一般瑰丽。

陆灵霏对上了他的视线,薄薄的镜片后的那双暗紫色双瞳,似乎钻进了她的心,把她的灵魂搅和成一片浆糊。

她红着脸急忙松开了手,感觉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的直觉拉响了危险警报。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真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是赶紧把活干完赶紧溜吧!

金蝶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女尸中,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它竟然凭着本能安全到达目的地,着实不易。

谢正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两条尸体,忙收回心神将赵媛媛的灵魂碎片收集到金蝶里。

陆灵霏开始“阅读”赵媛媛的过去。

赵媛媛生于单亲家庭,她的妈妈是个非常爱慕虚荣的女人。从小就盼女成凤地强逼她学这个学那个,稍有忤逆就对她大发雷霆,拳打脚踢。

她在家里过得越压抑,在外就越是想要放纵。好不容易忍到了上大学,她终于自由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妈妈的魔爪,她需要在毕业前找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或者找到一个听话又多金的男人,这样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她们宿舍里有个女生是个富商的女儿,平日里挥金如土,父母又特别宠着她,她还有个比她家更有钱的男朋友。

赵媛媛很嫉妒。同为人,为何有人生来就享有一切,而她却要遭受这些折磨。

为了快速赚钱,她去了夜店“打工”。

遇到李一生的时候,她认为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这个男人留在了她身边,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怀孕,打胎。她想以此让李一生心怀愧疚,娶她为妻。

随着她的生活越来越好,吃的穿的用的都和那个富家女有得一拼的时候,班里开始传她陪睡màishēn。

舍友们甚至认为她有性病,对她冷嘲热讽,处处避开她,就连晒衣服的时候都故意把她的衣服拉到角落。每一次她回宿舍,都看到自己的湿衣服堆在一起。

终于,她忍无可忍地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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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明白’的猫

初到李一生的“家”,她激动又兴奋。感觉自己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然而好景不长,她被诊断患有绝症。确诊的时候,她本以为李一生会陪伴她,可是李一生竟然提出了分手,还说自己已经把房子卖了,不要再来找他。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玩游戏认识的那个被她拒绝了无数次的男人,竟然出现在了医院,还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她并不喜欢曹先勇。他一穷二白,只会把她推回地狱,她怎么可能轻易向命运低头?

自她生病,她的妈妈都没来医院看过一眼。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有了新欢,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这个拖油瓶甩掉。何况这也正合她意。

她终于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自由”。

当她打算放弃自己的时候,曹先勇却没有放弃她,逼她吃下据说能治百病的灵药。

这不是笑话吗?

可是他如此坚持,她也就姑且信了一次。想不到她竟然好了起来,她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终于把李一生找了出来。

她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家”,她很感激曹先勇救了她一命,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知道这次该如何回绝曹先勇,更怕李一生知道曹先勇的存在,所以早早地离开了医院,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可是她的好日子没过一天,李一生竟然查到了曹先勇的事,气急败坏地提出了分手。他说这房子是他租的,他已经把房子退了,以后再也不见。

她不信,他就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房东的联系方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她按着号码拨了过去,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她已无处可去,就算再找房子也需要时间。她恳求房东让她住到租期满,房东答应了。

在她万念俱灭的时候,曹先勇竟然出现在了她的家里。她这才明白,原来是他告诉了李一生。

她愤怒不已,指着他骂了许久,突感身体一阵剧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陆灵霏看完记忆,回过神来。“她母亲把离婚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谢正颔首表示认同。

陆灵霏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她所忍受的训练其实并不比赵媛媛轻松,但她很幸运的拥有一对既讲道理又深爱着对方的好父母。

“你要努力长大,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的人哟~”母亲总是幸福地笑着,为她加油打气。

陆灵霏“母亲常说,成长中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唯有自己足够优秀,既能自力更生,也能自得其乐,才能吸引同样优秀的伴侣。树若无根则随风倒,赵媛媛想要改变命运,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谢正安静地听着,对陆灵霏的涵养和自尊刮目相看。

虽说男人看女人先看脸胸腿,但是大鱼大肉是会吃腻的,唯有五谷才是主食。例如此时谢正再看陆灵霏,已经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对待了。

“你打算怎么做?”

陆灵霏“我们可否去见见她的妈妈?”

谢正点了点头,周围的空间迅速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站起身,刚抬起腿又转了过来,向着陆灵霏伸出手。

陆灵霏受宠若惊,红着脸把手伸了过去。虽然谢正把她拉起来后就放开了她,她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谢正再次被很多人围住,他从人群中看向远处那个站得甚是端庄优雅的身影。她微笑着,眼神安静得就像一只山林间的梅花鹿。

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了。

“那位是天书陈家的“三真言”之一,“陈阎王”陈大江唯一的女儿,陆灵霏。”

陆灵霏有种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的感觉,表面却是一副淡定的神情,波澜不惊地向众人问好。

重案保留室的同事们这才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很安静的小女孩,把她拉进了话题中。

谢正对她的反应速度和得体的表现很是满意,谢过众人后就带着陆灵霏离开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理智已经战胜了感性,在挑选伴侣之事上不再单凭感觉。他会冷静地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分析综合条件,推导出合理的结果。

他不仅仅是正纪科第三组的组长,还是谢家的家主。如果他要找伴侣,定然不仅仅能让他动心,还得配得起“家主夫人”之名。

走过光影长廊的时候,谢正看着眼前光和影交错的一方世界,忆起了当年与徐本治的过往。

陆灵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道“谢老师,你是怎么喜欢上徐老师的?”

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问话,陆灵霏没有明指这个喜欢是哪种喜欢,而答案却能解释这个隐藏的疑问。这可比直白地问谢正的取向要委婉多了,也不容易让人尴尬。

谢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陆灵霏愣了,想不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这个提问包含了四个意思

“你喜欢徐本治吗?”

“哪一种喜欢?”

“什么时候的事?”

“你对我的示好是认真的吗?”

陆灵霏不得不进一步圆她的谎言。“很小的时候,徐老师被家父邀请来家中做客,家父对他大为赞赏。这次被选入试验班,成了他的学生,能得这样的良师指导,真是三生有幸。”

这句话虽然不算正面回答,却明确了她和徐本治之间的师徒关系,间接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谢正伸出手,一只猫的虚影出现在他的手中。

“谢家的家长,会在孩子小的时候,让他们亲手喂养一只宠物。不管去到哪里,都必须带在身边,细心耐心地照料它,还要尝试着跟它说话。”

“当孩子终于能和他的宠物沟通,成为家人一样的关系时,大人会要求孩子亲手把它杀死。”

陆灵霏看向谢正“为什么?”

谢正“为了让孩子感受到死亡的残酷,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力量,能随时决定一个生命的结局。学会敬重生命,敬畏死亡。”

“六岁那年,我被逼着亲手杀死了一只叫‘明白’的猫,被逼着亲手送灵。我伤心了好久好久,那一天,我抱着已经腐烂的‘明白’,在院子里发呆,遇到了一个跟着大人来我家做客的孩子。他因为父母双亡,不得不流转于各亲戚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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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好友之友

陆灵霏心想,那个孤儿定然就是徐本治了。

谢正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唇边不自觉地勾起笑容。

“他戴着徐爷送他的狐狸面具,在我家的后花园里瞎晃荡,见到我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原来是徐爷骗他说谢家里养了很多鬼,他很害怕,但也很好奇,所以溜出来想长长见识。”

陆灵霏想起她有一次去徐爷家做客的时候,他的孙子徐林曾戴过一个狐狸面具。

徐爷曾说过那是他母亲所赠,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想不到在徐林之前,徐爷竟然没有把面具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徐靖,而是给了徐本治!

谢正“他帮我把断了的猫头缝好,还往里面注入了一只魔的灵魂。谢家的孩子在小的时候,看到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他抬头看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有了颜色,那是我童年中唯一的色彩。他的双瞳发着暗红色光,皮肤的颜色很暖和,粉红色的小裙子非常可爱……”

“等等……”陆灵霏忍不住不顾形象地打断道,“小裙子?粉红色?可爱?徐老师还有这种黑历史?”

谢正“他小时候体弱,徐爷怕他长不大,就把他当女儿养。我也是被骗了好久才知道真相。”

陆灵霏扶额,她能想象谢正那一刻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她遗憾地叹息道。

谢正失笑,纠正道“还好他是男的。徐家注定只能和非人结合,其次是陆家,哪有可能轮到我们谢家?”

他终于走进了光影长廊,陆灵霏快步跟上。

陆灵霏“听说,一同走过这个长廊,并一起许下愿望的两个人,永远也不会分开。”

谢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人哪能和天斗?再深厚的友情,也敌不过陆徐两家命定的羁绊。”

陆灵霏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能理解那种好朋友突然有了更好的朋友的那种心情。

人们常说,爱情是自私的,友情是伟大的。可她觉得,其实友情也有占有欲。

就算朋友再多,心里也会给他们分个三六九等。

就像她把徐酿酿放在了第一位,徐酿酿也把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天平才会平衡。如果她把徐酿酿当成最好的那个朋友,什么好东西都想到她,但徐酿酿却把别人看得更重的话,她就会产生一种失落感。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啊!”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友情就会出现裂痕。

何况,谢正和徐本治从小就认识,陆天择却是在他们十八岁那年空降的。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人,像个保姆一样任劳任怨地照顾别人,确实会很不甘心吧。

她突然能理解两组刚碰面时,那些锋利的言辞和威胁的火花了。

陆灵霏突然拉住了谢正的衣角“徐老师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和你的誓言。”

谢正停下了脚步。

陆灵霏“那个狐狸面具,代表的是徐家的家主还有审恶司判官总长之位的继承权。徐老师却把面具交给了徐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许过怎样的誓言,但一定跟你有关系吧?”

谢正想不到狐狸面具已经异主,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陆灵霏觉得自己猜对了,继续劝道“如果有一天,酿酿有了更喜欢的朋友,我就算不开心,也会尝试去和那个人处处看。因为我相信她的眼光,能被她看上,甚至挤掉了她心中原本属于我的位置的人,一定有很优秀的地方。”

她拉着谢正的衣角,迎向他眼中探究的目光“你就不好奇吗?陆家有那么多人?为何他偏偏选择了陆老师?为何就连神都对陆老师特别眷顾呢?纯粹的运气?或者归结于所谓的命运?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没有理由的巧合呢?”

谢正沉默了许久,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晚辈教训了,并且他还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缓缓地伸出手,柔和地摸了摸陆灵霏的脑袋。

陆灵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言辞冒犯了长辈,连忙松开了手,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谢正柔声道“谢谢。”

“阿正!”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谢正转头看向长廊尽头向他快步走来的身影,自己的双脚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

“你们在说什么呢?”徐本治笑着问道。身后的徐酿酿掏出一根棒棒糖丢给陆灵霏,陆灵霏眉开眼笑地剥开来塞进嘴里。

谢正笑道“在说你小时候的事。”

徐本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

谢正捏着眼镜边垂挂的那根暗紫色羽毛,扫了扫徐本治的酒窝“就是在说徐美人的黑历史!”

“徐美人?”冷冽的嗓音如一阵罡风从远处飘来,所有人心里一紧,纷纷向他看去。

陆天择抱着孩子,带着小六,面色不善地一步步走来。

隐忍多年的不爽终于爆发,他抓起羽毛,一把扯掉了谢正的眼镜,沉着嗓子威胁道“别把他的痛处当谈资,小心我连你另一只眼也戳瞎了!”

谢正的右眼迅速被黑色的液体淹没,徐本治急忙抢回他的眼镜给他戴上,黑色的液体这才一点一点地缓慢褪去。

谢正脸色惨白,怒视着陆天择。他大意了,竟然忘记了这个卑鄙的家伙和徐本治之间的破晓誓约,所以能破得了徐本治亲手设下的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的禁制。

陆天择亦愤怒地盯着那根暗紫色的羽毛“把羽毛还给我!”

“哈?”谢正不怀好意地笑了,“这是本治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陆天择的声音渗着透骨的寒意“那是他的命!”

谢正笑里藏刀地反击道“他愿意用自己的命保我的命,有什么问题吗?”

陆灵霏扶额,觉得自己刚才都白劝了。

徐本治尴尬不已,两边对他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被夹在中间也很不好受。

这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明争暗斗十二年从未消停。

徐爷不愿折损分别代表“实”与“虚”最强的两大战斗力,只能将他们分开,却也未见任何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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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修罗场

陆天择双指夹着一根黑色的翎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抵上了谢正的咽喉。

十三根暗紫色的镇魂钉亦对准了陆天择十三处要害。

两人气势逼人地宣泄着威胁之意,神经都绷到了极点。

徐本治一手一个想把两人推开,两人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对方的意思。

“冷静点,孩子们看着呢!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吗?”徐本治怒斥道。

小六却一步上前,拉开了徐本治。“师娘,你放心吧。他们打不起来的,也就是演一演给你看。他们要真想动手,脑袋早就掉了。”

陆灵霏拨开胸前的长发,委婉地劝道“这要是不认识的,还以为你们在拍都市爱情剧。要不把徐老师劈成两半,你们各带一半走吧?”

徐酿酿用手臂推了推她,在小六展开的神网往界中提醒道灵霏,你咋胳膊往外拐啊?

陆灵霏连忙把刚才所获得的信息传送给徐酿酿和小六,小六也向她们共享了自己所知的信息,除了她答应陆天择不外泄的部分。

徐酿酿这么说,谢正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啊,为什么会和陆老师闹得这么僵呢?

小六恐怕跟他瞎掉的那只眼睛有关吧。可我真没看出他瞎了…

陆灵霏我近距离观察了这么多次也没注意到。

徐酿酿以我多年阅文无数的经验,我猜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陆老师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弄瞎了谢正的右眼,师娘觉得愧疚,用自己的命替他做了护身符。

陆灵霏你这看的都是哪年代的玛丽苏?陆老师以前是用刀的,他要是出手,头都给劈下来了,怎么可能只伤一只眼?

小六我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灵霏靠你了,多挖些猛料出来!

陆天择手里的孩子似乎被他们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场面更混乱了。

徐本治连忙抱过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这是哪里来的?”

陆天择老实回答“小六买来的,她养不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就抱回来了。”

徐本治倒还真是挺喜欢的“这是一只五岁大的玄尊。小的时候很难养,长大可就厉害了。”

他看两人丝毫没有放开对方的意思,决定听从小六的建议,抱着孩子就走了。边走还边摆摆手“他们如果死了,就直接拖到重案保留室。私自斗殴而死,是没有抚恤金的,遗产继承人记得写我的名字!”

这也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下,现在收手也不算丢了面子。

三个孩子心有灵犀地伸手收走了镇魂钉,那根黑色的翎羽也被抢走了。

可是两人依旧怒视着对方,两人都屯了十二年的怨气,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就罢休?

小六抱着陆天择的大腿,意有所指地安慰道“你有肉吃,也有汤喝,何必跟一只柠檬计较?”

陆灵霏亦拉开了谢正,劝道“徐老师把命都给你了,二十四年跟十二年怄什么气呢?”

由于此案涉及到了团伙作案,且规模不小,他们需要向更高级别的领导报告此事。徐爷受伤在家安养,重案的统筹工作,就交给了陆北辰。

从光影长廊过去是最快的,可是陆天择扭头就往回走。他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意跟谢正走在一起。

这也正合了谢正的意,两人向着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徐酿酿往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跟陆灵霏同路。

陆北辰听完三人的报告,结合第三组另外三人发来的信息,在脑海中迅速拼凑完善案件的拼图。

这起案件的行凶方式,跟以前一桩名为“桃源乡”的大案有一定相似之处。

2007年五月,通过两年多坚持不懈的抽丝剥茧,边境观察办终于将“桃源乡”的主犯“沈高”及五十三名从犯伏法,“桃源乡”各处窝点被捣毁,相关利益链被连根拔起,2321名受害者沉冤得报。

可是利益是一条吞噬人心的贪吃蛇。2008年,有人用更聪明的手段效仿了“桃源乡”。但边境观察办在陆北辰的管理下早已脱胎换骨,他们迅速重组了专案组,在短短三个月内就侦破了此案。

102名犯罪嫌疑人被捕。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主犯罗莉颖竟然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女子。

此案涉及到4262位受害者,比“桃源乡”事件的受害人数翻了将近一倍。

面对如此夸张的受害人数,边境观察办认为,只要黄金肉利益链不断,“桃源乡”事件就会不断重演。

他们发布了禁止黄金肉流通的通告,却遭到了几乎所有中小型猎魔师家族和猎魔师散户的反对。

反对者认为,由大世家组成的边境观察办是想阻断所有普通猎魔师提升能力和救治重伤者的可能性,从此一手遮天。

美食家所提供的黄金肉太少,并不足以应付市场需求,价格被越炒越高。所以很多猎魔师散户才会铤而走险地干起了非法勾当。

“桃源乡”主犯沈高被处决前说的那句话被新法反对者拿出来多次引用。

“如果能活得下去,谁愿意当一个坏人?猪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啊,何况是人呢?能过的下去的话,谁愿意拿起屠刀啊?”

甚至连大世家都参与了对新法的申诉,边境观察办在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撤回新法。

一直被边境观察办努力管控和抑制的“人种论”再次在各种猎魔师渠道蔓延。散播者认为,猎魔师拼死保护普通人,普通人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不然猎魔师凭什么替不认识的普通人送死?

眼看猎魔师和普通人类的隔阂越来越大,边境观察办迅速开始了舆论管控,二十三名主要散播者被捕,同时有组织地扩散正面信息,扭转负面风向,这才解决了舆论僵局。

然而陆北辰心里很清楚,“桃源乡”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并带来更恶劣的影响。

果不其然,这一次,不但有内奸泄露情报,对方还有能操控记忆的帮手,加大了侦破的难度。

对方非常狡猾,改用了普通人当“播种人”,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被追踪到“肉种”来源的可能性。

现场和“播种人”的记忆都被处理得很干净,“收割机”甚至能化形成“播种人”的模样,让陆家的“回溯”和谢家的“探灵”两种常用的侦查能力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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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地狱外卖

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常年在外飙车的第六组突然上报了一个奇怪的案子。

由于第六组的工作比较“刺激”,成员也都是些追求刺激的年轻人。旧案结束未有新案的时候,他们会去网吧一起打游戏。

报告的提交者汪旺,和他的同事们在上一起案件犯人被捕地不远处的某网吧里玩了整整两天。

昨天晚上11点的时候,汪旺觉得饿了,问同事们要不要出去撸串。同事们以副本没有打完为由想晚点再吃。

他的队长洪起企图用一桶方便面和一根香肠忽悠他继续打副本,他严厉地拒绝了,自己点了一份烧烤。坐他左边的一个胖子是个普通人,看他点烧烤眼馋,也点了这家的夜宵。

可是直到12点半烧烤都没有送到,胖子饿得发飙了,打电话把送外卖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1点的时候,他们的烧烤终于到了。送外卖的小哥一身的雨水,说这里比较偏僻,他迷路了,真不是故意的。

队长洪起看了汪旺一眼,跟他说这都凉了,小心吃了拉肚子,建议他放到方便面的热汤里泡一泡再吃。

这话却刺激到了旁边的胖子,他一边怒斥着送外卖的小哥,一边把外卖甩他脸上,拒收这份外卖,要求商家退钱,还要给送外卖的差评。

小哥拼命地道歉,然而胖子已经铁了心地要这么做,小哥只好认命地拿着外卖走。

队长洪起看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给小哥塞了一百块钱,买了他手中的外卖。

小哥哭着千恩万谢地走了。

洪起招呼大家过来分串,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十根。汪旺鄙视地看了胖子一眼,这盒子里也就值二十五块钱。

因为串太少,很多人自觉地就坐了回去。

汪旺咬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发酸呢?不会是死肉吧?

洪起也觉得不对劲,就打开了汪旺那盒拿了一根尝,味道却是正常的。

胖子一听肉是酸的,气得又打电话骂了一顿。

洪起小声地跟他们说“这是人鱼肉!”

汪旺大吃一惊“天哪!人鱼肉还出撸串了?我赶紧再订几盒!”

洪起制止了他,分了一部分人去追外卖小哥,一部分人去找商家,剩下的跟他一起把胖子带走。

因为队伍里有徐家人,胖子又是普通人,于是他没有反抗地就bèicāo控着上了他们的车,被带到了分局里。

一番“探索”下来,他们知道了这个胖子叫曹先勇,就是第一第三组正在跟的嫌疑人!

那十根“羊肉串”只剩下了洪起手中的半根,其他全部被组员一口吃了,根本来不及抢救。

幸好牙签上还留了点肉,经过初步检测,十根都是魔的肉,也就是俗称的人鱼肉。

第二波检测结果显示肉来自兔魔的大腿,是人鱼肉中含转化氛最高的品种,能在短短12小时内完成普通人肉到黄金肉的转化。

外卖小哥也被带了回来,但他确实是个送外卖的,跟此事没有关系,他还因此丢了工作。

洪起发现这家伙方向感虽然很不好,园艺方面很有一手,且喂养了很多流浪猫。

刚好总部的园丁家的御狩要生了,请了十个月的产假,不知道为什么还被批准了,又没有别的合适的替代人选。于是外卖小哥就成了总部的园丁,兼职一百多只御狩幼崽的铲屎官。

那家烧烤店,被查出用了死肉,小龙虾也不干净,但没有发现人鱼肉的痕迹。

徐本治“这么说外卖小哥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他可能在运输途中把外卖调了包,为什么还让他做了总部的园丁?”

陆北辰“因为我们已经确定了,被调包的是服务员。”

徐本治“拍到了吗?”

陆北辰“没有拍到,但真正的服务员那天生病在家里躺了一天。她给老板发过请假短信,老板同意,她就继续睡了。但是到了上班时间,替身出现了在了店里。老板以为她病好了就没多想。”

徐本治“就算化形再像,言谈举止也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样。除非……”

陆北辰“老板说他没有感觉出任何异常,我怀疑对方不但有修改记忆的能力,还能复制记忆。”

小六眼中突然一亮,但马上垂下眼。

陆北辰却没有放过她这个小动作。“神图三家的神往界能复制记忆,升到af三阶后,就可以对记忆进行操作。”

谢正“谢家也能做到。准确来说,神往界三阶和探灵三阶的能力是相似的。”

徐本治“这两家都不具备完美化形的能力。徐家……”

谢正“徐家虽然能化形,但徐家就这么几口人,三阶的包括你在内就四个人。”

陆北辰摇摇头“那三位绝对不可能。”

陆天择难得开口,附和道“徐家人都比较宅,不会浪费精力折腾这种麻烦事。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陆北辰非常赞同。“他们组团到血族的比尔堡参观去了。”

徐本治“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替身不是人类。”

谢正“和替身有过接触的只有那个送外卖的,我去看看他的记忆。”

陆北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本治拉着小六快步跟上,三家联合“会诊”,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陆天择看着所有人离去,却没有跟过去,他还有话要跟陆北辰说。

“哥。”

“说。”

“你知道去年出的网络漂流瓶吗?据说把诅咒写进瓶中丢出去,会有恶魔为你实现愿望,代价是自己也会成为恶魔的一员。”

“你把谢正丢进去了?”

“丢了。”

“呵!信这个你还不如直接去找小孟。”

“我怀疑曹先勇丢过漂流瓶。”

陆北辰掏出手机,给信息管理科的同事发了一条信息。不到一分钟,他口中的“小孟”就到了。

孟昭然大大咧咧地往他椅子把手上一坐,搂着他的肩膀调侃道“领导终于要潜规则我啦~”

陆北辰用一根手指把他推开了些。“去帮天择查点东西。”

孟昭然盯着陆天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裆部。

“好久不见,小天择竟然长大了。”

陆北辰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个远房弟弟到底哪里长大了,催促道“尽量在中午前办好。”

孟昭然勾起陆北辰的下巴,调侃道“加急可是要……”

他话没说完就被射日抵住了后背,陆天择指着他的肾说道“我可以用它给你做次肾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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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隐忍

孟昭然白了他一眼,放开了陆北辰,气鼓鼓地扬长而去。

陆天择向远亲哥哥点了点头,追着梦昭然跟了上去。

“我哥的儿子都快十一了,请你不要再骚扰他了!”

“呵,你们家的哥哥可真不值钱,一声哥哥能喊出几千人来。”

“陆家是人多,我喊哥的就两个。”

“我那是逗他玩呢!你能不能有点情商?”

“我哥不喜欢。”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喜欢了?”

“两只都看见了。”

“他写脸上了?”

“他写心里了。”

孟昭然翻了个大白眼。他一直不喜欢陆天择,觉得这家伙太直,一点弯都不会绕,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叫他觉得闹心。

陆天择丝毫没有在意孟昭然的不快,继续说道“如果是嫂子勾他下巴,他就亲过去了。我只见他用手指推过毛毛虫和你。”

孟昭然停住脚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忍住了向他丢诅咒的冲动。

他突然很同情徐本治,还有点佩服他,和陆天择一起生活,真的需要超人的勇气和忍耐力。

“你要不是他的弟弟,我早把你咒死千百次了!”

“你做不到。”

虽说这是句大实话,孟昭然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抓着他的衣领说“活该你当一辈子chunán!”

陆天择一愣,回应道“我不是chunán。”

孟昭然还没反应过来,陆天择下一句话几乎让他当场暴毙。

“但你是!”

信息管理科的门被一脚踹开,一百多号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整个办公室都感受到了孟昭然的杀气,和陆天择身上的喜气。

从前不愿意搭理闲言碎语的陆天择,自从那天反击了第三组的几根“豆芽菜”后,体会到了“口舌之快”的乐趣,自此乐此不彼地把他的毒舌发扬光大。

“看什么看?很闲是吧?干活!”

孟昭然一嗓子把信息管理科所有人都吼老实了,办事效率提高了几个档位。

射日和雷鸣扑腾着在卡位间穿梭,它们也有任务在身,但它们更想知道陆天择在漂流瓶里写了什么。

一个八卦的同事帮它们找到了。“诅咒谢正娶个陆家媳妇?哈哈哈哈……这叫什么诅咒?”

射日瞥了他一眼“这还不算惨啊?陆家的女人从不做家务,娶了陆家媳妇就要打两份工了。”

旁边的同事沉默地点头“你知道回溯这个能力最恐怖的地方在哪里吗?私房钱藏在鱼缸里都能被找到……”

一说到私房钱,整个办公区都骚动起来。

“那这诅咒就有点狠了。”

雷鸣“不。我觉得你们都想多了,阿爸从来不觉得阿妈管钱他做家务有什么不妥。他的意思应该是,我收拾不了你,让我妹来管教你。将来你受的气,都能算是我妹替我出的。”

不一会儿,射日和雷鸣凭着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主人,成功打入对方内部。

信息管理科共有110人,大部分成员都姓汪。为了方便沟通,科室114个卡位平铺占据了整个楼层。即便如此,两头的距离也很远。

一小撮人以雷鸣和射日为中心,不务正业地说着领导们的八卦。

“你们的队长好骚啊。”

“昭然只对陆北辰骚,对我们可凶了。”

“真的,你看看我这头发都没剩几根了!隔三差五就加班,早晚猝死。”

“去去去,闭上你的乌鸦嘴,猎魔师的体质哪会这么差,想请个病假都难。”

“我是新来的,谁能告诉我陆天择跟我们队长什么仇什么怨?我看那边都快被队长骂出屎来了。”

“队长原本是正纪科第一组的,陆北辰的小跟班,徐本治的宿敌。”

“徐本治?”

“孟家以前的家主给徐爷摘了脑袋,他们才被边境观察办收安的……”

“我没见其他孟家人跟徐家人有什么冲突呀?”

“当年徐爷控制子家家主最疼爱的小儿子,让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子家人斗不过徐爷,才被招安,改名换姓进了边境观察办。”

“难道队长就是那个小儿子?”

“被杀的家主是他的亲爷爷,他亲眼了目睹了bèicāo控的父亲杀死了爷爷。所以他就算表面服从,心里能服气吗?让你到仇人手底下干几年试试?”

“杀他爷爷的是徐爷,跟徐本治有什么关系?”

“徐本治是徐爷内定的继承人呐!”

“他和徐本治的冲突,陆天择掺和了?”

“陆天择平日里一声不吭,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假装……也许是假装的……”

射日清了清嗓子“还是让当事鸟来说吧。那次还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有点紧张,阿爸让我瞄准最凶的那个,我只是照他说的做,射完才告诉我射错了。”

众人无语。

“那看来不是假装,是故意的。”

射日???

“队长被射中屁股,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嗑了不少‘药’才好起来。”

一撮人隐忍地闷着头笑,鬼鬼祟祟地偷看正在暴走的孟昭然。

新人问道“以队长的性格,陆天择倒大霉了吧?队长的‘呼魂唤命’我们可都亲眼见识过。”

射日“有用的话他现在就不是这副表情了。”

众人纷纷点头。

这边的小动作终于被注意到了。孟昭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露出一副怨鬼的表情。

“看来你们的工作量不够饱和!”

射日抖了抖头顶剩下的最后一根冠羽“好久不见,您屁股好点了吗?”

孟昭然刚要爆发,那根冠羽就被陆天择扯掉了。

雷鸣适时地吐槽了一句“哈!秃子!”

他把冠羽递给孟昭然“以前的事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不要跟它计较。当队长的人了,心胸要阔达一点。”

孟昭然感觉自己被气出了内伤,他把愤怒化作音量,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查完了吗?十分钟内找不出来全员扣奖金!”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麻溜地找到了陆天择要的信息。

一家三口被赶了出去,门被重重地甩上了。一秒后突然打开,丢出来一根冠羽,然后被更用力地关上。

射日心疼地捡起冠羽,想插回头上,可惜戳不回去了。

陆天择把它们抱起来,边走边低声询问“问到了吗?”

射日“孟昭然昨天见过一个女人。”

陆天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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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枭雄

射日“安然。”

陆天择“第二组的组长?怎么会是她?”

射日“她来归还孟存异的遗物和遗书。”

雷鸣“他不是当时就死了吗?哪来的时间写遗书?”

陆天择“边境观察办每个人都要提前写好遗书。知道具体内容吗?”

射日“他想把所有遗产给徐墨。”

陆天择“徐墨也死了。”

射日“所以安然把他的东西都还给了孟家。”

陆天择“那也应该是给孟浩,为什么拿给孟昭然?”

射日“堕世七印的时候,孟浩死了,孟昭然继承了家主之位。”

陆天择眼神沉了沉。孟浩就是孟昭然的叔父。

孟昭然的父亲孟镜明是上一代家主最喜欢的小儿子,据说被徐爷操控弑父之事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因此家主之位由他的大哥孟浩继承。

陆天择“孟浩有两个很出色的儿子,按理说他应该会把家主之位传给自己儿子。”

射日“他们都受了重伤。”

陆天择依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听说孟家上一代家主是个阴狠果断的人,他如此偏爱孟镜明,说明孟镜明的性格与他相似。那孟镜明根本不可能被徐爷吓倒,哪怕倾尽全族之力,他也会跟徐爷杠到底。”

雷鸣“阿爸的意思是,孟浩对孟镜明动了手脚?”

陆天择“孟镜明疯了,孟浩独揽大权,这才压住了孟家人反抗的念头。”

雷鸣“要变天了吗?”

陆天择“只要北辰哥还在,孟昭然就不会怎样。”

雷鸣“那要是陆北辰不在了呢?徐靖是站在世初那边的,徐爷就算把家主之位传他,也不可能把审恶司的判官总长之位给他,阿妈早晚会坐上徐爷的位置。”

射日“吃人的野兽可不会把吃人二字挂在嘴边上。孟昭然如果有二心,怎么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陆天择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未必,也许他就是想让别人产生他很愚蠢的错觉。”

雷鸣叹了口气,感慨道“人类真可悲,大敌当前还不忘窝里斗。”

陆天择“徐爷根本没想过把位置传给本治。他的仇家太多,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把本治推到了前台,一直替他儿子挡qiāng受罪。”

雷鸣“徐爷把狐狸面具给了阿妈。”

陆天择“什么狐狸面具,什么第一组组长之位,都是忽悠别人的幌子,折扇才是真正的继承权!徐爷一死,他的那些仇家说不定就反了。如果本治没挺过去,北辰哥收拾完残局后徐靖就能顺理成章上去。”

雷鸣终于想明白了。“徐爷把你推到阿妈身边是有目的的。他想拿阿妈的安危来要挟你,逼你出手,替他收拾有反心的人。”

射日大怒。“太过分了!凭什么让阿妈替他儿子挡qiāng?”

雷鸣阴阳怪气地说道“欺负阿妈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能任他拿捏呗!”

陆天择“徐靖和世初的关系并非他的黑点,反而是他能坐稳那个位置的后盾。等老一辈的仇家都死了,仇家的下一代在xinǎo教育中长大,谁还敢对有神撑腰的徐靖说不?”

射日怒道“这个黑心的坏老头,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

陆天择“我就是不想让他如愿才一直跟他对着干,本治心里也清楚徐爷的打算。”

雷鸣伸出龙舌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可惜滴水穿石,日久生情,阿爸阿妈还是中了那坏老头的诡计。”

陆天择“把人心当玩物,徐爷下得一手好棋。”

射日突然挺直了胸脯,自豪地说道“可他不也是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吗?”

陆天择瞪了它一眼,提醒道“祸从口出,别以为受宠就飘了。我们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拐了弯,他们看见了总部的中心花园。绿树成荫,绿油油的草坪上一字型躺了四个人类,被上百只颜色各异的猫淹没。

雷鸣蠢蠢欲动,激动得挺立起两根豆芽菜一样细长的小龙角。

它在小黑豹里呆了太久,周围又没有其他同类,早就和社区里的野猫打成一片,时常把自己当作是一只猫,就算换了身体也改不过来。

“喵~”它很没有尊严地飞过去,试图打入内部,可是小御狩们一看这长条形的生物,本能反应就扑过去把它蹂躏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陆天择和射日假装看向别处,小六把除园丁外的几人都连进了神往界。

陆天择试图转移话题你们查到什么了?

徐本治凶手应该不是人类。

谢正黄善去看过现场,没有发现魔的气息,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能鉴定身份的痕迹,它的隐藏能力非常好。

小六对比了原版人设,简直天衣无缝,连口音都一模一样。

徐本治《魔物谱》里没有录入过这么高级的品种。

陆天择那就是断界贵族?

徐本治如果是断界贵族,根本没必要搞这种小动作。

谢正也许它不是魔,是人造的。

徐本治式神?

谢正专业说法是造物术。仉家不是在七几年的时候灭门了吗?徐爷说他见过仉家最后一人。

徐本治他口中最后一人的意思,一般指的是他去见前还是有人的,他走后就没人了。

小六他把仉家人都杀了?

谢正过去猎魔师的世界一盘散沙,各家之间勾心斗角,时有冲突。

徐本治每次国难当头,都只顾着自保,根本不管国家民族的兴衰,还美其名曰遵循天意,顺势而为。家长制蛮横专权,滥杀无辜,利欲熏心。

谢正徐爷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誓要逆流而行,整顿荒诞乱世。他和陆爷带领着一群有志向有远见的年轻人,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他们组建的正纪团,就是边境观察办的雏形。

徐本治当然也遇到了很多反对的声音,甚至是流血的反击,可以说我们现在的和平,是踩着当初那批反对者的血肉建立起来的。

谢正听说那几年,猎魔师人人自危,一只立在玄关的咒鸣雀,就能把人活活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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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充气娃娃

陆天择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不红心不跳地拍着领导的马屁,谢正的眼神更有种在媳妇面前讨好丈母娘的感觉。

陆天择一脸丧气,推开谢正挤到了他俩中间。

小六一看修罗场又要开拍,连忙拉着园丁小哥坐远了一点,免得受到波及。

园丁小哥不在神往界里,看不懂这三人为何一身huoyào味地保持沉默。

他悄悄地问小六“他们吵架了?”

小六拉着他坐得更远了点“你看到那个玩鸟的吗?他在那个白衣服的家里吃了十二年软饭。”

园丁小哥瞪大了眼“能耐啊!脸皮够厚的!”

小六“那个穿白衣服的穿女装骗了那戴眼镜的感情。”

园丁小哥“啧”了半天,摇着头,感慨道“这世道!!!”

小六“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啥呢?”

园丁小哥“内诡。”

小六“内鬼。”

园丁小哥无奈地揪着自己头发“诡异的诡,因为这名字,我这些年没少遭过嘲笑,找工作都不好找!”

小六同情地看着他“我亡夫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叫裴岁。”

内诡诧异地看向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才多大?就有亡夫了?”

小六解释道“童养媳听说过不?”

内诡点了点头“现在不都恋爱自由了,你们家怎么这么封建呐?”

小六“你看看那边三个不封建家庭出来的,三十岁还找不到对象……”

内诡无语地瞅着那三人,叹了一口气。“我哥也是,二十八了,整天在家里折腾chongqiwá娃。”

小六皱着眉看向他,纠结地问道“你们住一块?”

内诡无语地看天,又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地方住,跑到我的出租屋门前坐着不走,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进去了。”

小六“他也是吃软饭的?”

内诡“他平日里不出去赚钱,只是偶尔出去走走,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钱,那些chongqiwá娃做得跟真的一样,应该很贵吧。”

小六听说过但没见识过,忍不住想知道有多真。“你有照片吗?”

内诡从兜里摸出手机。

小六震惊地看着画面中极为逼真的“chongqiwá娃”,她直觉认为,就算是昂贵的qingquyongpin,做工也不可能逼真到这种程度。

“这真的是娃娃吗?不是人?”

内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摸过,真的不是人。”

小六还是觉得很可疑。

“老师,你们玩过chongqiwá娃吗?”

三个男人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纷纷否认。

谢正“不需要!”

陆天择“没钱。”

徐本治“没有。”

小六向他们招招手“要不你们过来看看,这个做得好逼真。”

三个人安静如斯,纹丝不动。

小六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多了,我找到了一个疑点,可能跟我们的案子有关。”

三人这才一脸狐疑地挪了过来。

“科技要这么发展下去,人口恐怕会出现负增长啊……”谢正拿着手机反复地看着那几张照片,“他在哪买的?”

内诡友善地问道“你也想买?我回去问问他,回头把网址给你。”

谢正轻咳一声“我是怀疑这些娃娃和我们调查的案件有关。你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眼?”

内诡连忙同意了。

虽然娃娃很可疑,但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去。

徐本治为了不让两人再打起来,让谢正带着陆灵霏过去,自己和陆天择带着徐酿酿和小六去处理刚接到的新案。

徐酿酿坐在后座上,和小六吹着泡泡吐槽。“又死人了?凶手很效率啊。”

小六“你们刚才去干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徐酿酿“写遗书啊,你没收到短信吗?我喊你去登记处你说不去。”

小六“收到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写。你问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去选补课时间。”

徐酿酿“还能怎么写?就你那点零花钱,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啊。下午5点前不交就要扣学分,一会回来你赶紧去交!”

小六挠了挠头“你写了什么?”

徐酿酿“当然是把我的资源都烧给我,我带下面去看。1tb呢,够看到投胎了!”

小六又伸长脖子问前座的两人“陆叔叔,师娘,你们写了什么?”

徐本治“遗产捐给希望工程,骨灰撒海里。”

陆天择“遗产留给徐本治,骨灰随他处理,射日雷鸣归还吾族供奉之神。”

徐酿酿吹了个口哨“难怪登记处门口种了一棵柠檬,旁边还盖了一狗窝,真应景。”

突然她想起少了个小的“那孩子呢?”

徐本治“送托儿所了。”

徐酿酿“托儿所?”

小六替徐本治解释道“御狩幼苗托管班,就是新来那园丁兼职的活,喂点吃的,铲铲屎,溜一溜,撸一撸。”

徐酿酿羡慕地撑着脑袋“真羡慕这种吃了睡睡了玩的生活,哪像我们,每天上七门课,还得跟任务,回家还得复习写作业,早上四点就被喊起来晨练!”

徐本治“不是五点吗?”

徐酿酿拧着脸抱怨道“那个更年期的老巫婆,自己睡不着就跑来祸害我们!睡眠不足会严重影响身高!她一定是想我们长不高!”

陆天择“早点睡就好了。我每天三点半起来晨练,也长到了183。”

小六一想到早起就觉得困了,也靠到了车窗上。“晚自习到九点半,洗完澡就十点多了,看一会动画片就十一点了。想着在群里聊两句就睡吧,感觉没说几句话就十二点了。”

徐酿酿“到了十二点半实在撑不住了,和陆灵霏关了灯聊两句八卦,一看钟,艹!一点半了……”

小六沮丧道“时间都去哪了……”

徐酿酿“可能是钟坏了!”

小六“四点被踹醒,感觉身体被掏空,走着太空步去刷牙,牙刷都能刷到鼻子上。”

徐酿酿“不让吃早饭就让我们练‘聚神’,姐姐我都快得低血糖了!还说什么吃饱了运动会得阑尾炎。”

小六“我爸教的那什么鬼哲学,跟天书似的,自己女儿都不放水,只给了我五分!我还得用午休时间去上补习班,下周补考!”

徐酿酿怒道“我一个徐家人,学什么数理化啊?用得上吗?那不是陆家人学的吗?普通学校都分文理科了,我们怎么啥都要学啊?太不科学了!”

陆天择一个急刹车让聒噪的两人双双撞到了前座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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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风动

陆天择和徐本治下车查看,前方出现了连环车祸,四辆车追尾撞到了一起。幸好陆天择及时用射日把车子停下了,不然光靠车子的制动,肯定得撞上。

后三辆车均有人受伤,但都不严重。

最前面的是一台出租车,司机被吓得不轻,语无伦次地被拉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尿了一地。乘客的死状和曹卫国、赵媛媛一模一样。

徐本治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有人赶了过来,由于涉及到特殊案件,现场立刻被封锁且实施了舆论管制。

徐酿酿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死者和车内环境。“厉害了,隔空提取?作案手法升级了?!”

小六用神往界读取了司机的记忆。“这个乘客是在华强北上的车,要去荔枝公园,他正和司机聊着天,突然就扭曲了。车里没有其他人,司机没有看到凶手。他吓坏了,直接踩了刹车。”

徐本治和谢正沟通后,谢正本想赶过来,徐本治却拒绝了。他怕凶手是想调虎离山,让谢正快一点拿到娃娃的样本,也许那是此案的唯一突破口。

第三组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黄善。她的脸色臭得不能再臭了,裴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悄悄地向两位姐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黄善干活时的表情倒是挺认真的。她吹着一只黑色的陶埙,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起风了,裴炼四处张望了一下。虽然风不大,但她从风中感觉到了异样。她能确定有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在缓慢地流走。

黄善吹了一分钟就停了下来,解释道“样貌变了,他就是曹先勇。”

徐本治刚才已经用魂丝分析过死者的身体和灵魂构成。“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黄金肉。六队昨晚扣过他一次,当时给他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为了不影响我们办案,他们在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把他放了。”

黄善“所以时间不对,现在才一点半,就算是兔魔的大腿肉,也需要12个小时才能完成转化。难道他们有更高级的货?”

徐酿酿“那也不能洗脱他的嫌疑。也许他就是知道了自己正在转化,所以迫不及待地把赵媛媛收割了。灵霏他们不是查到了两位死者死前都见过他吗?”

徐本治“他的身体确实是普通人,就算现在外观被改造了,他也不可能是收割机!”

徐酿酿急躁地抖着腿,她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可她就是觉得这个胖子跟前两次收割一定有关联。

小六让她给自己同步了一下想法,捋了捋思绪。

小六“师娘,酿酿也许是对的,只是她不太会表达,我来说吧。”

“曹先勇也许就是收割机,虽然他并没有能力,但是如果把人类想象成一个个电脑主机,犯人想象成黑客。犯人能通过网络入侵别人的电脑,植入病毒软件,篡改电脑里的资料和记录,也能轻易地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

徐酿酿拍手“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必须是曹先勇自愿的,他愿意配合那个黑客。”

小六“师娘,有没有一种人体网络,能给对方植入能力,又抹消能力?”

徐本治“有是有,但仉家已经灭门了。”

陆天择“徐爷他们当初没杀干净?”

徐本治可不敢打这个包票,他也是小时候听徐爷讲故事的时候听来的。

他连忙拨打了徐爷的电话,徐爷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他,当初确实按仉家族谱的记录清理干净了,除了研究院里关着的一个“标本”。

陆天择并不知道徐爷的暗喻,但他通过与徐本治相连的之索同步了徐本治脑海中的信息。

原来当初正纪科,就像人类会保留一个病毒作为样本,他们也给每一个灭门的家族都留下了一个活口,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为了不让“标本”死去,邢家人对活口施展了“时间暂停”。

徐本治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徐爷,徐爷表示他会询问一下仉家样本的情况。五分钟后,徐爷来电,告诉他样本仍在,并没有发现异样。

徐本治“会不会有流落在外的遗腹子?”

徐爷“就算他们逃得过徐谢叶三家联手探查,还有子家的标记和‘牲’刑,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

徐本治“子家?就是孟家的前身?”

徐爷“对,那时候他们还没被收安,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他们请来的。”

徐本治“会不会是他们放水了?”

徐爷“我让所有参与者都签订了血誓盟约,违背盟约会当场死亡,盟主能知道谁是叛徒,当时并没有人背叛。但你要是觉得蹊跷,就去研究院看一看。”

徐本治“我能否与其他人同去?”

徐爷“如果你带了谢正,就不要带天择。我怕他俩打起来,惊动了世初。”

陆天择眼巴巴地看着徐本治,脸上写满了“选我选我”。

徐本治摆手“不行,这事你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你说的那个地狱漂流瓶,我想你继续查下去。”

陆天择失望地爬上车,徐本治看了徐酿酿一眼。“你也去帮忙。”

“哼!”徐酿酿气鼓鼓地钻进副驾,“你不就是怕我招惹谢正,才把我支开吗?”

陆天择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安慰道“至少那死胖子死了。”

徐酿酿抿着嘴,唇角有了点笑容“还是陆老师懂我,那胖子就该死!”

陆天择“多行不义必自毙。”

徐酿酿感觉心情好了些,她觉得还是陆天择比较合她胃口。“那瓶子你捞过吗?”

陆天择“捞过。”

徐酿酿“你回过吗?”

陆天择“捞过一个,说自己是25岁女的,刚失恋想找人喝酒。”

徐酿酿“你去了吗?”

陆天择“本治替我回了,问他上回喝酒钱什么时候还。”

徐酿酿“对方有回复吗?”

陆天择“问我们是哪家的捣什么乱。”

徐酿酿“然后呢?”

陆天择“本治就去找了信息管理科。后来那男的被抓了,罪名是组织卖淫。”

徐酿酿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喘上口气。“我捞的十个瓶子有五个都是心情不好的,原来还有这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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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活人标本

陆天择“这其实是个挺好的功能,不开心的时候就把心里话丢出去,让素不相识的人来安慰你。既不会泄露秘密,又得到了心理满足。可惜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把好东西给弄脏了。”

徐酿酿“你是怎么知道地狱漂流瓶的?”

陆天择“有一天我丢了一个瓶子,收到一条回复,大意是如果我愿意付出生命,就帮我实现愿望。”

徐酿酿“你是怎么回复的?”

陆天择“才四点就放学了?”

徐酿酿笑着捶窗“魔鬼当场暴毙。”

陆天择“然后就没再回我了,可能如你所说,暴毙了吧。”

徐酿酿“你是怎么把它和这次的案子联系到一块的呢?如果不是你去信息管理科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也在漂流瓶里写过诅咒。”

陆天择“虽然灵霏给我们同步的信息里,曹卫国很爱他儿子,甚至为了这个儿子,间接害死了媳妇和女儿,但他儿子可不这么想。曹先勇恨曹卫国,也恨赵媛媛。”

徐酿酿点点头“一个是啃老不成恼羞成怒,一个是求爱不成气急败坏。他的作案动机很明显。”

陆天择“一个普通人,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又恨得牙痒痒,他会怎么办呢?”

徐酿酿“找人帮忙?不……不可能,看他那样就是没朋友的人,没钱没势,也就只能信一信所谓的诅咒吧。”

陆天择“知道地狱漂流瓶的人虽然不多,网上也还没有这个说法,但在我们城里已经传开了。那天我和本治去买菜,竟然听到两个阿姨在讨论这事。”

徐酿酿恍然大悟“这说明在我们这里不止这三宗案子。已经发生了很多起,尸体处理得很干净,没有被发现。”

陆天择“有可能当事人亲测有效后传给了别人,也有可能有人故意在这个城市里放出这种流言,诱使大家这么做。”

徐酿酿“如果这事泛滥,可就不好办了。”

陆天择“接单的人也不好办了。我猜这可能就是收割方式越来越快速粗暴的原因。”

徐酿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想明白了,激动道“以前没被发现,是因为单子少时间多。前两起可能时间匆忙,只做了简单收割。最后这一起凶手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也要隔空收割,说明凶手的单子已经堆了很多,他很着急。”

陆天择“这也说明了凶手的背后还有其他人,在逼着他干活。”

徐酿酿“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赶?杀鸡取卵只会露出马脚。我刚才还想到一点,如果单子这么多,他们的人肯定也不少。”

陆天择“07年破获的桃源乡事件抓了54人,利用的是病人家属病急乱求医的心理,害死了2321人。08年的仙丹事件,利用的是有钱有势之人追求长生的贪念,抓了102个,死了4262人。”

徐酿酿“按这个趋势,这次岂不是要抓两百多人,死八千多个?这太恐怖了吧!哪怕全部人都报的是失踪,也会引起社会恐慌吧,何况还有那种谣言。”

陆天择“现在整个信息管理处和监察科都在追查此事,相信不久以后应该能给出一个结果。我们一会要做的,是跟踪诱饵。”

徐酿酿“能出手吗?”

陆天择“如果你的咒鸣雀机灵一点不被对方发现,我们就有机会出手。”

徐酿酿本想答应,但又有点担心“可是……连二哥都没跟住那死胖子,让凶手捡了漏,我能行吗?”

陆天择“你二哥可没有你的融界体质。”

徐酿酿想想也是,她恢复了元气,掏出一包只有米粒大小的纸片。“老师你看我多机灵!”

陆天择看了一眼“这么小能飞起来?”

徐酿酿做了个“ok”的手势,保证道“天书加持过,灵活得很。我觉得太大的不靠谱,纸一破就嗝屁了,还容易被人发现。”

陆天择觉得很有道理,通过之索把信息同步给了徐本治。

徐本治迅速回复道“你看看人家的搭档,再看看你!”

陆天择“我让你用上了原装正版,他们只能用盗版!”

徐本治无力反驳,并且已经到达了研究院,也没有空闲说话了。陆北辰给他们暂时开通了顶级“天路”,大大缩短了他们的行程。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成排的玻璃,里面灌满了液体,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标本”,然而标本管理处却是个巨大的图书馆。他竟然看到了陆灵霏的父亲,天书陈家的“三真言”之一,“陈阎王”陈大江。

陈大江三十二才娶的媳妇,三十三生下陆灵霏。他今年刚过了四十八岁生日,只比徐爷晚生了三年,可以说是边境观察办里辈分很大的人物了。

陈家是书香门第,陈大江自然也有一种儒生的雍雅之气。徐本治觉得“阎王”二字,实在是折煞了这般翩翩有礼的名仕。

陈大江眼神不太好,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扶着眼镜看了好一会,才走下来。

他走近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地招呼道“原来是徐家少爷,好久不见,真是天娇美人,岁月不折啊。”

徐本治被夸得心头滴血,表面上还要客套道“陈叔过奖,我都三十了,老了老了。”

“哪里哪里!”陈大江扶着眼镜,上下好好打量了徐本治一番“从前是水满清江花满山,现在是微风扇里麦花香。更有风韵了!这是……有对象了吗?”

徐本治心想老阎王这是还惦记着想把女儿塞给他,转着弯地向他探听情况呢,忙拉出最佳挡箭牌“我还有天择要照顾,平日里忙,没空找对象。”

陈大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择最近表现不错啊。立了大功,武器也升级了,听说你们组还发了不少奖金。你也该放下心,好好操心自己的终生大事啦。灵霏最近表现可好呀?”

徐本治又推出了另一个挡箭牌,他笑着夸赞道“令爱最近都跟着谢正,表现是越来越出色了。灵霏今天在谢正的引导下开了阴阳眼,我猜她以后会去第三组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陈大江眉角一挑,脑子里开始掂量起谢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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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十八层地狱

虽说拥有通灵能力的猎魔师占比百分之十,也就是十个猎魔师里就有一位拥有阴阳眼,也不算是太稀罕的能力。但灵巫谢家却是所有通灵者里最特殊的古老世家。

审恶司的判决中,不存在死刑。因为研究院认为,人类是可以转生的,死亡非但不是最严厉的惩罚,还会让犯人逃脱责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起不到任何威慑和惩治效果。

大多数的判决,都是“狱刑”。所谓“狱刑”,就是把犯人的肉身送往“忏悔园”,灵魂按罪状等级送往不同的监狱。

边境观察办没有实体的猎魔师监狱,谢家人的身体里,有一座灵魂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和处置犯了大错的奇人异士。

监狱共有十八层,每一层监狱都有不同的惩罚效果,和民间关于“地狱”的说法类似,所以又被称为“十八层地狱”。犯人的灵魂会在里面不停地受到折磨,就算犯人精神崩溃,惩罚也不会停止,直到刑满放出。

这座灵魂监狱是能共享使用的,它存在于一个特殊的世界中。

每一个谢家人都能打开监狱的大门,把犯人关进去,所以谢家人又被称为“狱守”。但要把犯人放出来,却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首先审恶司要向监察科提出“刑满释放”的申请,再由监察科向边境观察办提出“调用观察”的申请。双方核实了信息后,由陆家的家主协助谢家的家主,才能打开监狱,把犯人抓出来,放回犯人的身体里,移交给监察科。

如果犯人没有通过监察科的“虚拟幻境”的测试,监察科会将测试过程和结果提交给审恶司进行复审。审恶司的判决将决定犯人是继续蹲监狱还是转送劳改。

简而言之,一旦被关起来,想出来就很难了。也正因如此,“探监”也成了一件麻烦事。

虽说每个谢家人都能开启“探监”,但他们即要处理灵异案件,又要管理地狱,本来工作就很饱和了。于是不在规程内的“探监”,就成了纯粹看人情的“分外活”。

自然而然,油水也不少。

可是除了谢家,这世上没有一座监狱能关得住这么多穷凶极恶的囚犯。人少,活多,资金有限,所以不管是审恶司还是边境观察办,都对“探监”的油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谢家并没有独吞这笔财富,谢家的家主在家族内部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立下家训,抽取80的油水注入基金会,用来帮助经济困难的猎魔师。

而在谢正当上家主后,用慈善基金会百分之五十的资金成立了“家庭基金会”,交由财务科托管。边境观察办里的同行们可以向家庭基金会贷款买婚房,且利息远低于银行贷款。

谢正摇身一变成为了所有年轻一代的大债主,他凭着取之于民的油水,实现了钱生钱。

所以谢家富得流油,富得有目共睹,也富得理直气壮。

谢家两大基金会的账目都是公开的,陈大江自然知道谢家的情况,但他从来没敢往谢正身上打主意。

徐本治能力强,长得好,但他没有什么后台。而谢正的后台太硬了,中小家族自觉地退缩,门当户对的大家族里又没有他看上眼的。想往他身上蹭的女人多得像过江之鲤,然而整个第三组跟着了魔一样盯着徐本治。

后来大家都放弃了,总部的内部杂志《花草集》每周都有赌谢正最后会草落谁家的排名,得票最高的是徐家。很多人都觉得谢正会因为爱屋及乌选择好兄弟的同族。

因此陈大江压根不相信徐本治的推脱之词。且不说他不信黄金单身汉会看上他家的小豆芽,他也不信小豆芽会放弃自己的梦中男神。

徐本治不知道,陆灵霏的卧室里贴了满满一墙徐本治的图片。各种简报、正照、toupāi还有她自己画的,谁都不让碰。

陈大江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跟金饽饽似的,当然希望她能嫁给喜欢的人,恬着老脸也要想办法把她塞过去,怎么可能让她去第三组?

“这……小女的志向是山海组,她对处理灵异事件并不是很感兴趣。”

徐本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耽搁,直言道“一会谢正会带灵霏过来,最近我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需要确认一下仉家标本的情况。”

陈大江拿出了一本红皮书,笑道“徐爷刚才吩咐我找出来了,他就在这本书里。”

徐本治点头谢过,询问红皮书的用法。陈大江把书本翻开,让他把魂丝探入其中。

“抱歉我们来晚了。”谢正的声音远远传来。

徐本治忙收回魂丝,转头向两人问好。

谢正站在他的身边,向陈大江点了点头“麻烦陈叔了。”

陈大江眉开眼笑地回应道“哪里哪里,小女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谢正回头看了看陆灵霏,“她很优秀,帮我找到了很有用的线索。”

徐本治“情况如何?”

谢正“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橡皮泥吗?”

徐本治回忆了一下“我带去你家的那一坨?那是宋姨给我的,好像叫……胎泥?”

谢正“宋家是女娲氏的后人,相传女娲造人,但她们家的家传典籍里却没有关于造人的记载。远古时期的人类把胎泥创造的假人当做了真人,才有了后来的传说。那些chongqiwá娃和你捏的假人手感和材质一模一样。”

徐本治面色严肃起来“宋家代代都只能生下女孩,她们的胎盘会化作胎泥。宋家就剩下宋姨和陆绵绵两个人了,宋姨的胎泥给了我,我给了徐林。陆绵绵的胎泥借给了研究院……”

陈大江“她的胎泥在楼下。”说完就带着他们下楼查看。

谢正一边走一边问“那以前的胎泥呢?”

徐本治“诞生胎泥的人如果去世,胎泥就会一同死去。”

谢正“一个胎泥能搓多少个假人?”

徐本治想了想“那玩意能反复使用,拇指头这么一小坨就能捏一个你这么高的假人。”

谢正“你捏过?”

徐本治“当然,捏了好几个呢。天择搬进我家的时候全踹烂了,我看他天天看着恼火,就把胎泥给徐林了。”

谢正冷笑一声,拨通了徐爷的电话,长话短说地交换了信息。

徐本治听到了。“徐林那块还在吧。”

谢正“在。”

徐本治“难不成还有其他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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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陈阎王

陈大江负责的并不是胎泥的研究,所以几人需要按正常流程走一套提取手续。

徐爷听到了徐本治的提问,让陆鸿运把他媳妇喊过来。

宋娇娇接过电话,非常肯定地跟他们说,宋家就剩下她们母女俩了。陆绵绵生的竟然是男孩,绵绵努力了很多年都怀不上二胎,搞不好女娲氏的血脉真的就要在她们这一代断绝了。

“只有女娲氏才有胎泥。你们能找到别的胎泥做的泥牲,说明外面还有族谱遗漏的宋家人。拜托你们了,尽可能地把她找出来。”

陆鸿运接过电话,嘱咐他们务必要带回活口。女娲氏的血脉对人类极其重要,只要还要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

两人再三保证,挂了电话。

谢正“原来那假人叫泥牲。我们抬回去六只泥牲,还有一只不见了,内诡的哥哥也不知所踪。我已经交代组里的人继续追查,他在家留下的痕迹不少,小孟出手,应该能把人抓回来。”

徐本治“只有七只?有没有搜到胎泥?”

谢正“没有搜到。我们找到了很多长纸箱,纸箱上没有贴条。我怀疑这些泥牲不是他捏的,也不是买来的,而是别人给他的。”

徐本治“不见的那一只有可能被用作收割机,也可能是提供“肉种”的人。”

谢正“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如果凶手能使用精神网络进行远程操控,曹先勇是播种人和收割机的可能性就比较高了。”

徐本治皱着眉靠在墙上“如果是这样就很麻烦了。一块完整的胎泥能捏几百个泥牲,凶手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出面。就算是孟家出手,也需要先找到凶手接触过的物品作为媒介,我们上哪去找媒介?”

谢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段时间听说你们在找叶家先祖留下来的日记残片,残片上记录了大预言术的结果。叶海……”

徐本治为难道“可是叶海说他想不起来了,而且龙神并没有这个能力。”

谢正“他最近在干什么?”

徐本治“他跟着先遣队一起去找日记残片了,他说也许残片能帮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你想找会预言术的试试?”

谢正颔首,陪他一起靠在墙上。“如果邢家还在就好了。”

徐本治叹了口气“若不是陆爷娶了宋姨,宋家也完了。徐家要不是有徐爷撑着,也快完了。”

谢正搂过他的肩膀,保证道“就算徐爷倒了,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徐本治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保得了我,保得了徐家吗?我们又不是夫妻,你用什么名义保我?真到了邢家那个时候,你的族人会同意为了一个非亲缘关系的人倾全族之力,与世界为敌吗?”

谢正把他搂紧了点“也许我说不动所有人,但我愿意为了你,拼尽我的一切。”

陆灵霏觉得自己快被闪瞎了,往远处蹭了蹭。她此刻非常理解陆天择的心情,别说几个泥牲了,几百个她都能踹烂。

“放开我的男神!”她在心里咆哮道。

然而谢正变本加厉地靠得更近了些,附在徐本治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悄悄话。

声音太小,她只听到了“化形”二字。

徐本治愣了一下,红着脸贴着他的耳朵回了一句。

陆灵霏看不下去了,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只盼着她爸赶紧来解救她的钛合金狗眼。

幸好陈大江不一会就回来了,带着他们去查看了陆绵绵的胎泥,确定没有损伤和缺失。

回到标本管理处,小六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小六!”陆灵霏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没有来。”

小六连忙迎了过去,向几位长辈问好,站到了陆灵霏身边。

“师娘让我去查点别的东西。”

徐本治“结果如何?”

小六“叶老太太说,先祖留下的记载里,提到过一种类似的东西,叫牵魂引。我在楼上尝试了一下研究院留下的仉家能力样本,和牵魂引的描述相似。神往界可以干涉这种能力,但神往界是有距离限制的,牵魂引没有。”

徐本治看向陈大江“麻烦陈叔让我们探索一下仉家的。”

陈大江打开红皮书,让三人把神识探入。

小六张开神往界,徐本治伸出魂丝,谢正使用探灵。

陆灵霏瞪着那本书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只觉得里面有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身上光溜溜的什么衣服都没有穿。

徐本治探索得很仔细“af三品,这么高级都能被关起来?不收到地狱里不怕跑了?”

陈大江“跑不了。这世上就剩下一个邢家人了,他可进不来这里。”

徐本治担忧地看着这一屋的“标本”。

“你们不会打算把他也当做标本关进去吧?”

陈大江看了小六一眼。“当然不会。这里只关叛徒。”

小六露出乖巧的眼神,从手指往唇上一划,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她心里有一种预感,标本管理处隐藏的秘密,和邢家的灭门脱不开关系。她得想办法把此事告诉海哥哥,免得他遭到毒手。

临走的时候,小六突然好奇地问道“陈叔叔,为什么别人叫你陈阎王呢?你这么和善,一点都不凶。”

陈大江摸着她的脑袋笑道“我以前当过教书先生,大概是被我抽过板子的人喊出来的吧。”

车子启动后,小六又问陆灵霏“你爸为什么叫阎王啊?真的是抽板子抽多了吗?”

陆灵霏摆摆手“你别看他表面和善,训起人来很可怕,我小时候可没少挨板子。不过他以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干了阎王干的事,才有了这个别称。”

小六靠了过去“他干了什么?”

陆灵霏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阎王让人三更死,不留活路到五更。”

小六点了点头。

陆灵霏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对我爸感兴趣了?”

小六扯着两只长耳朵倒在她身上“我建议你有空时还是多了解了解你爸,不要像我一样,拿到五分才来后悔。”

陆灵霏捂着嘴笑。

副驾上的徐本治侧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没听出话中话的陆灵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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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七个谢正

谢正注意到了徐本治的小动作,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谢正“你捏了几个我的泥牲?”

徐本治“七个。”

谢正“为什么是七个?一天抱一个?”

徐本治轻咳一声“说什么呢?屋子小摆不下更多了。”

谢正“收缴的泥牲体内都检测出了疑犯的残留物。这些泥牲做得非常精致,除了没有思考能力,基本能和真人媲美。”

徐本治“都是等比例复制的,想不精致都很难。”

谢正“你用我的泥牲做什么了?”

徐本治看向窗外“练习了一下魂丝的操纵。”

谢正“灵活吗?”

徐本治“你要见着准吓一跳,实在太像了,连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一模一样。”

谢正“你的意思是,泥牲的制造者需要见过本人,才能捏出来?”

徐本治“凭空创造一个全新的生物是很困难的事情。生物体内的构造非常复杂,人类的运算能力无法精准地模拟出每个细节,一旦有哪里算错了,整个躯体会发生连锁性崩坏。我捏的那个天使不就化了吗?”

谢正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时候你还小,会算错不奇怪。”

徐本治“就算是宋姨也做不到。她给我捏过一个黑猫警长,看起来像个恐怖片里的怪物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很恐怖,宋姨修了很久都没修好。我玩了半个小时它就死了。”

谢正“但凡把动画片里的东西真人化都是那样,你们有没有试过捏个人类呢?”

徐本治“我从你家回来后拿着你的照片,想让宋姨帮我捏个你。宋姨捏的除了外表像,其他地方哪都不像,我抱着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它就化了。”

谢正“你捏的呢?”

徐本治小声说道“才刚站起来就七窍流血死了,吓死我了……”

谢正忍不住笑了。“阿正,站起来!”

“噗!!!”徐本治夸张地模仿了一下血喷出的声音,“还好不一会就化了,变回了胎泥。”

小六和陆灵霏在后座笑个不停。

小六觉得,徐本治和谢正在一起的感觉和他与陆天择同行时很不一样。此时的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非常放松。但是在陆天择面前,他就得拿出一副大人的样子,神经紧绷着,事事都得留神。

谢正“你的屋子这么小,转个身都难,七个泥牲你都塞哪了?柜子里吗?”

徐本治“三个放床上,四个坐沙发上。”

小六笑得肚子都痛了,她在神往界里吐槽道终于知道陆叔叔为什么要把它们踹烂了,进门一看满眼的宿敌,不踹烂都没自己睡觉的地!哈哈哈哈……

陆灵霏真正做到了左拥右抱,翻牌陪睡了。

小六要说他们没一腿我都不信。

陆灵霏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我都快瞎了。我们这是办案还是吃狗粮呢?一点紧张感都没有,那边还死着人呢!

小六紧张有什么用?除了泥牲,我们这边几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其他几组人的工作才是关键。

谢正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你那房东也真够意思,你在他那租了十几年,他也没怎么给你涨房租。”

徐本治沉默地看着窗外,好一会才说道。“别演了,我知道你偷偷给房东塞钱了。”

谢正没有否认。“我看你为了几毛钱,跟卖菜的磨了半小时嘴皮子,当时我就想把陆天择给掐死。”

徐本治转过头,盯着他看了许久。“阿正,能不能跟我说实话,我的记忆是不是被改过?”

“没有。”谢正非常果断地回答道。

徐本治抿着唇,眼神晦涩不明地把头转回了窗外。

谢正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后坐两人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欢脱的气氛突然就胶着起来。

徐本治“我捏了七个泥牲,就是想记起被篡改的记忆。”

谢正“你想多了。”

徐本治“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买菜?”

谢正“我们是朋友,我见你越过越难,连根小布丁都不敢买,就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徐本治“我是不是伤害过你?”

谢正“怎么可能!”

徐本治“我是不是和我母亲一样是个怪物!”

谢正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把车停在了路边,后座两人都磕到了脑瓜子,疼得龇牙咧嘴。

谢正伸出手想搂过他的肩,却被徐本治一手拍开了。

徐本治把头拧向窗外不肯看他,谢正很无奈,安慰道“我发誓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本治“初升高的那年暑假,我们做了什么?”

谢正“去海边玩。”

徐本治“不,我们没有!”

谢正“那我们做了什么?”

徐本治“我不知道,但我们一定做了什么!”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试图用眼神让对方屈服。

陆灵霏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六恍然大悟,在神往界里提醒道灵霏,师娘想让我们帮他查当年的事。

陆灵霏你怎么知道的?

小六如果他只是单纯地跟谢老师吵架,他没有必要说得这么露骨。他知道以我们的脑回路,肯定会浮想翩翩,然后想方设法刨根问底。大家都瞒着他,他自己查不出来,所以他想怂恿我们去查。

陆灵霏这事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小六你还记得徐酿酿和我们同步的信息吗?

陆灵霏你是说酿酿怀疑谢老师就是内奸的事?大人都查不到的事,我们能行吗?

小六师娘为什么那么肯定谢老师不是内奸呢?

陆灵霏我也不信谢老师是内奸。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能诱惑他出卖组织?

小六也许我们帮师娘查出记忆的真相,就能知道这些疑问的答案。

陆灵霏爽快地答应了,看来她的舍身取义还得继续演下去,只希望不要玩脱了,把下半生给赔进去。

徐本治“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秘密。”

谢正转过头,重新发动了车子。“你已经三十了,有心思琢磨那种陈年旧事,不如拿来找找对象。”

徐本治“你何必口是心非呢?你们根本就不想我找。”

谢正“你这可就冤枉徐爷了,他可是为了你的终生大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徐本治笑出声来,用没有温度的语气回应道“我这还没说是谁呢,你就把徐爷给供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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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306房

谢正辩解道“徐爷虽然一直演黑脸,但你也应该清楚,他有很多苦衷。徐家人少,徐爷是徐家的家主,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么会不希望你早日开枝散叶?”

徐本治“罪恶的血脉,就不该延续下去!”

谢正“隔代遗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你母亲的血统不可能再传到下一代!”

徐本治“那你在隐瞒什么呢?那个夏天之后,你就跟我疏远了。明明我们应该升到同一个高中,开学的时候你却跟我说你被分到了别的学校。我恳求徐爷跟你调到一块,他却左右推脱。你让我怎么不多想?”

谢正“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后来不也进了一个组吗?”

徐本治沉默了一路。回到总部后,他让小六和陆灵霏去信息管理科协助调查,然后坐上了驾驶座,带着谢正离开了。

陆灵霏还未从这剧情急转弯中回过神来,一脸无语地看着远去的吉普。

小六站在她身旁,脑中飞快地思考着事情之间的关联,依旧毫无头绪。

小六“谢老师的车呢?你们当时怎么去的?”

陆灵霏“我们到楼下的时候,研究院已经派人过来接我们了。”

小六拉着她的衣角快步向信息管理科走去,她觉得徐本治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突然翻旧账,必然有别的原因。

徐本治开着吉普绕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海边的小城区。

谢正劝道“本治,这次的案子可不小,这么多同事都在为此加班加点寻找线索。你我都是队长,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分身干别的事?”

徐本治依旧不愿说话,沉着脸凭着直觉在小城区里一家一家地找着。

半个小时后,吉普在一间破旧的小旅馆前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下去,谢正却不愿意下来。

徐本治轻笑一声。“怎么,想让我自己去,你好给徐爷通风报信?再给我洗一次脑?”

谢正无奈地下车,跟在他的后面。

旅馆的前台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就被徐本治控制住了。

徐本治看了谢正一眼,看他依旧面色如常,打量着前厅简陋的摆设。

前台拿出门卡,安静木讷地走上楼,徐本治拉着谢正跟上。

现在正是旅游淡季,来住店的人并不多。

徐本治并不心急,他也不管房间里有人没人,一间一间地查过去。每进入一个房间前,他都会看谢正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他对这里毫无印象,只能凭直觉去感受房间内的摆设和窗外的景色。

上三楼的时候,徐本治知道陆天择已经追到了楼下,可他相信陆天择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是徐爷喊你来的吗?”徐本治站在301的房间里问道。

陆天择瞥了谢正一眼,回答道“是的。他要我带你们回去。”

徐本治点了点头,继续探查。

谢正看着陆天择“你还真是对本治言听计从啊。”

陆天择懒得理他,倚在门边守护着徐本治。

306的房间里,一对年轻男女原本正在滚床单,他们被魂丝控制着把衣服穿好,木讷地走进了厕所。

徐本治在这个房间里呆了足足二十分钟。

陆天择很嫌弃屋子里的腥臭味,走进去想打开窗子通通风,却被徐本治拦下了。

谢正站在房门前叹了口气。“我没有说谎,你没有袭击过我。”

徐本治在床边坐下了,把脸埋在十指中。

谢正走在他的面前跪坐下,伸手拉开他的双手,直视他的双眼。“你的母亲不是怪物,你也不是。”

徐本治“3月6是我的生日,所以你选了306对吧?”

谢正没有回答。

徐本治目光空洞地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谢正“回去吧,等案子完了再来。”

徐本治摇摇头“等案子完了,这里就被徐爷推平了。”

谢正对着站在窗边的陆天择说道“把窗子打开。”

徐本治倔强地喊道“不!”

陆天择当然听徐本治的,但他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徐本治想借着这股男人才有的味道,回忆起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谢正叹了口气,爬起来坐到了床边。“你没有伤害过我,绝对绝对没有!我发誓,你从未用你母亲的能力伤害过我!”

他看徐本治一副记不起来就不走的架势,伸手拉着陆天择往外走。

陆天择本来是拒绝的,但他第一次在谢正的眼睛中看到了恳求的神色,也就跟着出去了。

谢正点了一根烟,也给陆天择点了一根。

陆天择知道谢正几乎是不抽烟的,他很好奇谢正到底隐瞒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个一向淡定如山的男人愁成这样。

“我相信你是为了保护他。”陆天择突然说道。

谢正愣了一下,没有否认。

陆天择低声问道“如果想起来,是不是会让他陷入很糟糕的情况?”

谢正用力地点了点头,依旧一语不发。

陆天择“你是为了保护他对吗?”

谢正颔首。

陆天择“能让你为难成这样,一定是很糟糕的回忆吧。”

谢正看向陆天择,想不到一向莽撞无脑的陆天择竟然能理解他。

陆天择“如果徐爷有心隐瞒,这栋楼早就消失了,本治根本不可能找过来。除非徐爷故意留下了漏洞。不是他不想斩草除根,而是他无法斩草除根,对吗?”

谢正“陆天择,我可以信任你吗?”

陆天择左右上下张望了一会,谢正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陆天择从怀中取出一根黑色的翎羽,塞进谢正的口袋里,然后接过谢正递过的镇魂钉,小心地放进钱包中。

谢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天择迅速地回到屋中,扛起徐本治就走。

徐本治奋力地挣扎,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陆天择还是把他塞进了车里。他万万没想到陆天择会背叛他和谢正联手,愤愤不平地瞪了谢正一眼。

陆天择在车中和车外的谢正对视了一眼,踩了油门迅速地离去。

谢正拨通了徐爷的电话,徐爷表示他已经知情,就把电话挂了。

谢正回到306,那一男一女的住客刚才已经被他修改了记忆,整理好东西退了房。直到明天,这个房间都不会再有别人进来。

他在沙发上坐下,双眼无神地看着徐本治躺过的地方。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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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把你洗干净

陆天择以为徐本治会暴走,可是车子发动后,副驾上就没声了。

徐本治靠在车窗上,无神地看着窗外。

陆天择在观察了谢正的表情后,觉得306房里一定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谢正一再强调,徐本治没有用他母亲的能力伤害过他。这句话的对象是“他”,而不是“任何人”。加上徐本治不愿意散去房间里的腥臭味,以及小六跟他通风报信时所提到的细节,让他联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他以前没怎么留意过,但他记得十八岁时的徐本治确实好看得有一点过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徐本治说他是十六岁升上af二阶的。也就是说,初升高的时候,他和谢正都是十五岁。他猜测两个只有一阶的男孩子正值叛逆期,瞒着大人跑来海边旅游,用假身份证在廉价的小旅馆开了一间大床房。

假设徐本治先到,被有心人盯上了,在306发生了一点什么,那谢正的回避和自责就解释得通了。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谢正看到那一幕时的愤怒和杀意,换作是他,在报完仇后或许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埋葬一切。

他突然想起以前有人说过,谢正和徐本治原本关系很好,上了不同的高中后关系才疏远了一些。也许徐爷就是怕徐本治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才有意隔离了他们。

“你想起什么了?”陆天择试探地问道。

徐本治沉默不语。

陆天择问道“你相信谢正吗?”

徐本治低声答道“相信。”

陆天择“我也相信他是为了你好。如果真相会给你带来痛苦,你又何苦非想起不可呢?”

徐本治“你什么时候跟他站一边了?”

陆天择“因为他挡在你的身前,我也是。”

徐本治“确实挡着我的路了。”

陆天择“我相信,如果有人伤害过你,谢正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会永远呆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

徐本治沉默了许久,低语道“也许你被他误导了。”

陆天择“我猜当时谢正是去求援了,不然你们就会一起遭殃。当时他也只有十五岁,如果你是被徐爷的仇家盯上,靠谢正一人根本救不了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吧!”

徐本治叹了一口气,不再解释,靠在车窗上沉默了一路。

谢正火急火燎地去了徐爷家,徐爷躺在床上接见了他。

“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旧账,绝对不是偶然。”谢正笃定地说道。

徐爷捂着胸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提起此事的?”

谢正“从研究所出来。”

徐爷“你们在研究所干了什么?”

谢正“看了胎泥,检查了仉家的标本。”

徐爷“除此之外呢?”

谢正回忆了一下“本治让小六去查看了仉家能力的样本,她说这种能力在叶家的记载中叫牵魂引。”

徐爷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谢正看了一眼,并没有坐。

徐爷“十五年过去了,你觉得现在的本治承受得住真相吗?”

谢正摇摇头“看他今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觉得还是瞒着他比较好。”

徐爷“他没有你想象的脆弱。而且……你三十还未娶妻,不也是因为此事吗?谢家虽然不操心普通孩子的婚配,但作为族长的你,是一定要有子嗣的。”

谢正垂下眼,内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徐爷难得地露出了疲态。“那并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私心害了你们。”

突然谢正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徐爷,徐爷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难怪是今天!”徐爷激动地喘着粗气,按着胸口露出难受的表情。

好不容易等他喘顺了,他看向谢正。“如果你和他都做好了送命的准备,就顺其自然吧。三十年,也不算短了。”

徐爷让妻子陆梅找出了徐本治的胎发,交给了谢正。

“本治就交给你了,是你自己留着还是交给天择,你自己决定吧。”

谢正谢过徐爷,郑重其事地放进口袋中,告辞离开。

他拿出手机,里面竟然躺着一条徐本治的短信,他连忙把信息点开,可是发信息的人却不是徐本治。

“案子交给你了,我先带本治回家。”

他这才想起陆天择没有他的手机号,连忙回了一句“拜托你了,别让他胡思乱想。”

陆天择秒回道明白!

可是陆天择却没有把车开回家,雷克萨斯停在了一间环境不错的酒店。

他拖着徐本治开了一间大床房,把他脱得精光,丢到浴缸里用花洒冲了半个小时。徐本治也不挣扎,任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搓了一遍,皮都搓红了,脚指头都没有放过。

“这一晚可是我们以前一个月的饭钱。”徐本治有气无力地提醒道。

陆天择给他搓着背。“我赚钱就是要给你花的。”

徐本治“为什么要选306房?”

陆天择“这样你以后想起306,就会想起我。”

徐本治“想你怎么花掉一个月的饭钱?”

陆天择“对,一个月的饭钱能买你一晚快乐的回忆,很值。”

徐本治笑了,眼角红红的,问道“你洗完了吗?”

陆天择“没有。”

徐本治“你要洗到什么时候?皮都快搓掉了。”

陆天择理直气壮地说“搓到你记住我,忘掉过去。”

徐本治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女孩子,没那么脆弱。最糟糕的情况,不就是被……轮了嘛。”

陆天择手一抖,好一会才压制住自己的杀气。

徐本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和谢正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挺冷静的吗?”

陆天择把头抵在他的后背上。“对不起。”

徐本治笑道“又不是你干的,说什么对不起?”

陆天择“我误解了谢正。”

徐本治“那你跟他说去呀,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陆天择“不要再追查这事了好吗?我发誓,我和谢正,绝对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徐本治“我没有你们想象的脆弱,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天择“可我们都不想你知道。”

徐本治叹了口气。“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我……”

陆天择捂住了他的嘴。“不管是不是,都交给我好吗?由我来决定,你该不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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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太平猴魁

这一整晚,不管徐本治后来怎么求饶,陆天择都没有再放开她。

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腿酸得已经麻木了,嘴都被吻痛了,全身上下布满了红印。

陆天择是个很耿直的人。他把那个吻当作了徐本治的回答,他也用他的方式做了回应。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徐本治的耳边恳求着“嫁给我”三字,像xinǎo一般把徐本治催眠了,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他。

天亮了很久以后,她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了。

陆天择也很困,但他兴奋得睡不着。因为他有家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家,能写进户口本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地在徐本治的脸上亲了又亲,把她搂得紧紧的。

如果能说服徐爷把徐本治交给他,就算以后会被徐爷使唤他也心甘情愿了。只要不危及到徐本治,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射日和雷鸣被吵得一晚上没睡好,被太阳一晒也不想睡了。

射日飞上床,蹭着陆天择的脑袋问道“那男人在门外站了一夜,现在还没走。”

陆天择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昨晚试图用徐本治的求饶声劝退他,可惜外面那位既没有暴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把徐本治盖好,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更明显的红印,然后起身穿好衣服,出门面对现实。

谢正一动不动,眼里都是血丝。陆天择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但他想听谢正说出来。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走进电梯来到楼下,陆天择到前台多续了一天,他想让徐本治好好地补个觉。谢正掏出卡,坚持地为他付了钱。

十五分钟后,谢正开车把他带到了自己在总部附近的公寓里。

陆天择打量了一会屋内豪华的装修,看着谢正摆弄那些茶具忙乎了半天。他拿起“小杯子”喝了一口,心想这大贪官土财主的茶应该价格不菲。

“这是什么茶?”

“太平猴魁。”

他只知道绿茶红茶,从未听过这么复杂的名字,心想有钱人就是矫情,喝什么都没有白开水实在。

他家那两神器最爱喝的还是马桶水,拦都拦不住,揍多少次都不管用。被揍完还气鼓鼓地抱怨说人类就是麻烦,喝什么不是变成尿撒出来?

“你在门外站一晚上不困吗?”

“没你操劳辛苦。”

他看着谢正发红的眼角,懒得拆穿他的谎言。他们能在这里喝着闲茶,说明在徐爷的心目中,徐本治的处理结果比案子重要得多,甚至不惜把谢正的活也交给了别人。

“我们不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本治不稳,才是大乱子。”

陆天择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见过他的另一面吧?”

谢正“见过。”

陆天择直白地问道“睡过?”

谢正放下茶杯。“你得答应我不告诉他。”

陆天择拿起茶杯当酒杯碰了碰谢正手里的杯子,算是立下了承诺。

谢正“306里并没有发生你以为的事,但它确实是一切的开始。”

陆天择“你才是糟蹋他的那个凶手?”

谢正失笑“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糟蹋呢?”

陆天择觉得心里泼凉泼凉的,昨晚他就注意到了,徐本治没有落红。虽然他不确定拥有两种性别的徐家人到底有没有那片传统意义上的东西,但徐本治给他的感觉是她并不抗拒情爱之事。

陆天择“你们约在了306,就是为了……”

谢正喝了一口茶,陆天择的表情让他心里暗爽。“不,我的经历和你是一样的。”

陆天择皱了皱眉“你们从小就认识,你应该知道他有两种性别吧?听说徐爷在他小时候把他当女孩养,你也是见过的。”

谢正“见是见过,那也是六岁的事情了。后来他穿回了男装,十三岁的检测结果也是男性,我也就没有再把他当作异性。”

陆天择“那你们……”

谢正“96年3月6日那天,本治15岁了。我是2月生日,也已经15岁了。为了庆祝我们成年,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疯一把。那天是周三,我们要上课,只能放学了再去。徐爷和我父亲都很开明,甚至还给我们订好了房间,安排了护卫我们安全的御狩。”

陆天择点点头,觉得这样就说得通了。徐家和谢家的家长不可能没有发现两个孩子偷偷跑出来玩,提前做好安排和护卫才是合理的。老狐狸的眼线无所不在,徐本治脱离监管的可能性其实不高。

谢正“当时我们纯粹抱着好玩的心态,平日里我们被管得太严,本来就有一种叛逆的心理。大半夜的还不让出去,又没有其他好玩的,本治又不会怀孕,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房间号。”

陆天择沉着脸,不太喜欢谢正提起初夜时那种戏谑的口气。

谢正注意到陆天择的表情变化,但他还是无所谓地说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抱着一种跟大人赌气和好奇的心理,后来的事情相信你已深有体会,我也不必详细描述惹你生气了。”

陆天择确实不开心了,他没想到徐本治的第一次是如此轻浮随便地失去的。

谢正喝了一口茶,看向陆天择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她很疼,一直哭,我也不忍心看她受委屈,所以没有折腾她多久。我给她擦身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流了这么多血,我很慌,问她还疼不疼,她说疼,我就没再碰过她了。”

陆天择忍耐地听下去,什么自行体会,什么不必详细描述,还不是忍不住说了!真是虚伪!

谢正“我们身上都有梅花印,被破坏的时候家长一定会知情。我们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心理准备,可是家长们却没有找我们麻烦。我们以为男孩子跟女孩子规定不同,就不再提起这事。”

“因为那件事,我和本治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用以前的方式与他相处了,他只要一靠近我,我就会想起那晚的事,他也一样。”

“就像酒曲发酵,那种暧昧的感觉越来越浓。食髓知味,哪有什么回头路?一周后他来我家玩,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父亲让我送他。”

“我和他都知道我们家在那个别墅区里还有一套屋子,是父亲留作客房用的,那段时间都没有人住。路过那间屋子的时候他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用傀儡丝开了门锁,我们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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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胎

谢正:“这一次跟第一次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他一进门就变回了女身。我们担心回去晚了会被察觉,时间很赶,真刀实枪没有一句废话。分开的时候我们都很不舍。送他回家后,我在他家门外站了很久才回去。”

“在那之后就像上了瘾一样,我们挤着时间找到机会就做。后来本治已经不太愿意变回男身了,除了去学校,她都是穿着女装在我面前晃悠。裙子一条比一条短,有意无意就往我身上蹭一下,撩得我很是煎熬。”

陆天择疑惑的问道:“徐爷没有发现异常?”

谢正:“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我们会变成那样,可以说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陆天择:“为什么?”

谢正:“你也知道,猎魔师的世界里,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家族和家族之间的联盟。谢家因能力的特殊性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树大招风,为了避免成为下一个邢家,谢家和同样岌岌可危的徐家联姻了。”

陆天择:“联姻?难不成徐爷谎报了本治的性别?”

谢正颔首:“觊觎本治的家族太多了,徐爷不想肥水外流,就用这种方法欺瞒了谢家所有的竞争对手。除了我的父亲,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哪怕3月6那天我们不做什么,他们也会想办法诱导我们去做。”

陆天择冷笑一声:“什么郎情妾意,都是大人的局罢了。”

谢正无奈地笑笑:“就算是局又怎样呢?你我不也一样跳进去了?局是真的,我们的感情也是真的。被他们当成枪使,我心里也不痛快。不痛快又能怎样,都进去了还想爬出来?”

陆天择想到了其中的漏洞,问道:“本治说你们是在暑假去的306,为什么你说的是3月6?”

谢正:“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陆天择便不再打断,认真地听他说。

谢正:“不出他们所料,我们勤勤恳恳耕耘了一个月,本治怀孕了。徐爷每天都会用他的能力扫描一次本治的身体状况,大人们其实早已知情,却没有告诉我们。”

陆天择差点就把杯子给捏碎了,故作淡定把杯子放了下来。

谢正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本治也注意到了,他捞起衣服给我看,说肚子上出现了一只暗红色的蝴蝶,他说这是徐家人怀孕的标志。我当时根本不信,徐家的性别检测很准,从来没有出过bug。”

陆天择:“你就没想过大人说的是假的吗?”

谢正:“本治也这么怀疑过,但我们当时找不到大人骗我们的理由。两家关系很近,我父亲也时常一脸遗憾地抱怨说本治如果是女孩就好了,徐爷还开玩笑说男的也可以给你们送过去。”

陆天择:“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谢正:“蝴蝶的颜色越来越深,我也开始怀疑大人验错了。我们都很开心,因为如果本治是男的,我们就得计划私奔了。为了不在大人面前闹笑话,也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在跟他们摊牌前,我们先去了趟医院。”

“拿到检验结果的时候本治又哭又笑的,我也很开心,那意味着我可以娶她了。我激动地把她带回家,拿着化验单跟我的家长说了我们的事。我的父亲母亲喊上了徐爷夫妻俩,跟我们说明白了来龙去脉。”

“徐家从来都只对非人类有兴趣,其次是陆家,从未有过对其他家族的猎魔师产生好感的特例。娶了徐彤的叶景然虽然是叶家人,但你也知道他不并是普通人。所以徐爷和我的父亲对于两家联姻的事并没有把握,他们都不确定我们是否真地能走到一块。”

“结果让大人们都很欣慰,我们不但自愿地喜欢上了对方,还成功怀上了孩子。徐爷把本治留在了我家,当晚就把她所有东西都送过来了。我的父亲把那栋客房别墅送给了我们,说是早就准备好的新房。”

“当然,学还是得上的,她还是得变成男身去学校上课。并且他们再三嘱咐我们节制一点,不要为了贪欢让孩子流产了。我很听话的没有再碰她,我们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连名字都想好了。”

谢正说完,沉着脸喝了好一会的茶。

陆天择也没有催促他,他知道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不然犯不着那么大费周章地掩盖事实。他开始担心他和本治的未来,如果在两家的监护下都保不住那孩子,凭他一个人,真的能做得比两大家族好吗?

“孩子叫什么?”

谢正搓着杯沿,看着清澈的茶水:“太平。孩子叫谢太平。因为本治喜欢喝我家的太平猴魁,她说喝完回家再喝徐爷家的茶,感觉就像洗草水一样。”

陆天择这才知道为什么谢正会拿太平猴魁来招待他,并非是为了嘚瑟自己有钱,而是怀念那个失去的孩子。

他附和道:“总部的茶更难喝,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

谢正点点头,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悲伤。“她说希望我们的孩子像太平猴魁一样,两叶抱一芽,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别像她,从小无父无母,在各家寄人篱下,每天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陆天择拿起茶杯,认真地品茗了一口,终于体会到了这茶的美好。

谢正:“因为两家早就把婚事谈好了,我们也还没有毕业,他们就想着等我们中考完再张罗,免得被别家知道了,节外生枝。本治在我家吃好喝好,可是她却变得越来越虚弱。”

“徐爷认为可能是因为她怀着孕,每天切换性别造成的。为了保护孩子,大人们不让她上学了。我的母亲对此非常重视,怕本治一个人在新家住不习惯,让我们从新家搬回来,睡在主卧旁边的卧室里。”

“我母亲亲自照顾她的一日四餐,还特意去买了黄金肉给她补身子。就连她吃的鸡蛋都是母亲千里迢迢到乡下去亲自选的走地鸡下的蛋。”

“手机、电视、微波炉等等所有可能会有辐射的东西都被我妈撤走了。宠物也被送走了,说什么怕弓形虫感染,会造成流产和畸形。就连我的御狩明白,也被赶到了院子里睡。”

陆天择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谢正也笑了:“我每天回家,都觉得本治怀的是熊猫。后来离谱到就连我也被赶到楼下卧室,我母亲说什么年轻人自制力不行,她信不过我。我爸对我妈言听计从,毕竟我妈生过我,她有经验,她说什么我们都得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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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负重前行

陆天择:“徐爷呢?”

谢正:“徐爷一天来一趟,来得比上班还勤快。”

陆天择忍不住问道:“就这样护着,孩子还能掉了?本治到底怎么了?”

谢正:“就算这样护着疼着,本治还是没有好起来。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徐爷和我的父亲用他们的能力研究了半天,都没有找出问题来。徐爷觉得这可能是营养不良,也许是孩子太能吃了。他决定把本治带到研究院做更详细的检查。”

陆天择疑惑道:“太能吃了?”

谢正:“如果孩子比母亲强很多,这种情况是可能出现的。”

陆天择点点头,他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孩子的父亲太优秀,母亲无法承受这个孩子的能力,导致难产的事并不少见。

所以各家都很有默契地讲求门当户对,大家族强强联姻,很少出现麻雀变凤凰的事情。除非双方父母有十足的把握能确保母子平安,不然不会同意女方嫁给差距太大的男方。

陆天择:“本治的能力也不差呀,你当时比她强很多吗?”

谢正摇头:“哪怕我们谢家是供奉天道的灵巫,但徐家可是曾经最强的东皇氏的后裔,每一代都加入了强悍的非人类血统。从血统上来说,我们是门当户对的。而且当时我们都只有一阶,差距能大到哪里去?”

陆天择皱了皱眉:“难不成……跟本治说的一样,和她的母亲有关?”

谢正叹了口气:“我至今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什么来头,只是听说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为了储备足够的能量,把她的父亲甚至她母亲自己都给吃了,夫妻俩当场死亡。”

陆天择:“螳螂?”

谢正原本挺伤心的,给他逗笑了。“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小螳螂作祟,可是研究院的同事非常肯定地告诉他们,跟小螳螂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天择:“那是什么原因?”

谢正严肃地回答道:“当时大人们一筹莫展,能做的都做了,就是找不出来原因。最后徐爷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也许徐家一直和非人类通婚是有原因的,搞不好徐家的体质本身就无法接受和人类融合。陆家可能是因为神明的关系,才获得了赦免权。”

“这个猜测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我的父亲觉得人命关天,不能因为他们联姻的私心害死本治,母亲也同意了,她从小看着本治长大,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自然也见不得本治受委屈。”

“可是徐爷不同意,他觉得不能因为自己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就拆散我们的姻缘。本治更不同意,她哭喊着说徐爷瞎说,她认为就是她母亲的血统作祟,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谁也别想抢走她的孩子。”

陆天择:“那你呢?”

谢正:“我当然听本治的。我们都愿意为了守护我们的孩子而死。只要这个孩子平安,我就尽了谢家继承人的责任,也尽了丈夫的责任。”

陆天择:“他们怎么说?”

谢正:“大人们还是很开明的,他们尊重了我们的选择。本治虽然一天天地衰弱,但她很开心,她用傀儡丝给孩子做了很多小衣服……”

谢正扶着额,眼眶很红,他在努力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在陆天择面前失态。

陆天择觉得很难过,他能想象到谢正一天天看着徐本治离死亡越来越近,心里有多煎熬。

他以前总觉得谢正针对自己,从未想到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的过去。难怪谢正听说他搬去徐本治家同居后,会发这么大的火。换作是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睡。

他觉得很愧疚。昨晚他折腾徐本治喊得那么大声,就是故意想给谢正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这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占有欲。他现在才知道,站在门外听了一晚的谢正,心里有多痛苦。

“对不起。”陆天择非常诚恳地向谢正道歉,“对不起。”

谢正知道,陆天择一般不会把同一句话说第二遍。若是重复,一定是非常认真地强调。

陆天择模仿着他刚才的操作,生涩地摆弄那些茶具,沏好茶,把茶杯摆在谢正面前。

谢正接受了他的道歉,拿起茶杯慢慢地饮尽。放下茶杯的时候,眼泪也一同落了下来。

陆天择愧疚地低着头,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我们猜错了……”谢正哽咽道,“那个孩子并没有继承本治她母亲的能力。在本治变得虚弱的同时,孩子的情况也在恶化。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最坏的可能性……”

“徐爷的猜测被证实了,徐家人确实无法和谢家结合,两家的能力在本治的身体里打架,无法融合,最终会导致母子双亡。孩子……必须得拿掉……”

“本治当时已经起不来了,她躺在床上拼命地挣扎,用尽了力气反抗。她哭着向大人们求饶,她不想失去我们的孩子,更不想跟我分开……”

“徐爷哭得很伤心。我从未见过徐爷哭,以为他那样的顶梁柱是不会哭的,可他抱着本治,哭得比她还伤心。但他还是亲手弄晕了本治,大人们把她送走了。”

“他跟我说对不起,说大人们因为私心撮合了我们,我们要是恨他们,他们毫无怨言,都是他们的错。可我没法恨他们,因为他们,我才有机会认识了本治。也许局是真的,但我们的爱也是真的,我的孩子也是真的!”

谢正泪眼模糊地看向陆天择:“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谢家的家主掌控着十八层地狱唯一的出口。我的父亲母亲努力多年都没有再怀上,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家主继承人,如果我没有子嗣,等我死后,边境观察办会陷入混乱。”

“你会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对社会,对家庭的责任吗?”

陆天择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茶水。若是换作以前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别人的性命与我何干?我连自己的爱人都守护不了,谈什么守护世界?”

然而谢正的话让他重新审视自己曾经的假想敌们。原来徐爷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冷血无情,谢正对徐本治也是真心实意。

每个人都背负了对社会的责任,对家庭的责任,流着血与泪,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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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局里偷欢

陆天择叹了口气。

他能明白当时谢正心里的痛苦,哪怕两人私奔,他们真的能心安理得地过完余生吗?

而且他知道,对谢正来说,更不堪的事情还在后头。

谢正看着面露难色的陆天择,继续说道“失去孩子的本治不吃不喝,谁都无法靠近她。婚约作废的噩耗,更是把她推向了悬崖。”

他神情痛苦地回忆道“她疯狂地自残,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傀儡丝是可以被用来勒死自己的。她身上遍布了伤痕,尤其是脖子上。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都是昏迷的,全身都包了起来。”

“徐爷请了假亲自照顾她,用世界线强行控制她吃食。可她只要一清醒,就用手指抠喉把食物吐出来。”

“有一次我去见她,她难得醒着。但她被下了药,意识模糊地拉着我的手,说她不要看着我娶别人,更不想为别人生孩子。活着太痛苦了,求我让她去死。”

“你也许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幼稚,可是在我们十五岁的年纪,我们真的是拼尽了一切,毫无杂念地爱着对方。”

陆天择露出了理解的眼神,因为他也曾经历过那样的幼稚。旁人根本无法体会,那一刻的痛到底有多痛,那一刻的绝望到底有多绝望。

“后来呢?”陆天择问道。

谢正“我带着她私奔了。”

陆天择愣了,他没想到理智的谢正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就连他也知道,谢家家主的胆子有多重。

谢正“后来我才知道,是徐爷故意放我们走的。他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也那么用力地爱过,他知道孤身与世界为敌是什么感受,他也希望当初有人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可惜他没那个福气,所以经历过那些痛苦的他,不想成为固执己见残酷不仁的长辈。”

陆天择想不到徐爷竟会说出那样的话,和他以前对徐爷的印象完全相悖。

他问道“你们被抓回去了吗?”

谢正叹了口气“徐爷没有出手,陆爷也不肯出手,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把我们抓回去的。”

陆天择“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谢正“我的母亲跪着求本治放过我,求她给这个世界一条活路。本治也向我母亲跪下了,说这世界没有给我们活路,她为什么要给世界活路?凭什么牺牲我们成全别人?”

陆天择听了,觉得心里更堵了。他伸出手,拍了拍谢正的肩膀,他已对这个男人放下了所有的敌意。

谢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时间差了吧?”

陆天择点点头“他被修改的不是一天的记忆,而是好几个月的记忆。徐爷故意留下了假线索,宁可让他相信自己被施暴,也不能让他想起你们之间的事。”

谢正“被修改记忆的不仅他一个人,两家合力抹去了很多人的记忆,删除了很多记录。”

陆天择问道“徐爷把你调到其他高中,是为了让你淡忘你们之间的感情,另结新欢吧?”

谢正无奈道“人的爱,真的能因为距离而变淡吗?分离只会让我更想她。何况本治就算被抹除了记忆,还是对我念念不忘。我也想明白了大人的苦衷,有意地疏远了她。”

陆天择“我就是被徐爷安排来拆散你们的小三吧?”

谢正看了他一眼,陆天择自嘲地笑了。

谢正笑道“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胎,你这盘接得有点苦。”

陆天择反击道“听着心爱的人与情敌翻云覆雨,还得祝福他们,你这前夫当的也有点苦。”

谢正“谢谢你替我爱她。”

陆天择“孩子就叫太平吧。徐太平。”

谢正“我亲手给太平送了灵。”

陆天择“以后再亲手把它接回来。”

谢正“哪那么巧,这世上有这么多生命,回来的几率太小了。”

陆天择“这也说不定。你和本治能相爱,不也是几乎为零的几率吗?”

谢正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一些。“为什么姓徐?”

陆天择“我没有后台,徐家好得还有徐爷给这孩子撑腰。用一个姓氏给孩子换一个靠山,也不亏嘛。”

谢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感慨道“想不到你也会有向徐爷屈服的一天。”

陆天择“以前我很不理解徐爷,觉得他为人卑鄙,玩弄人心,做事阴狠决绝,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现在想想,他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族,保护自己的家人。”

谢正“当年暴力一统的结果,是体制权限的失衡。审恶司掌握着审判权,判官总长这个位置的权限太大,一旦落在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陆天择“徐爷的仇家太多了,为了让徐家在未来的风暴中存活,他不惜拿本治作诱,引我们入瓮。”

谢正“从感性上我厌恶他拿本治当挡箭牌,他让北辰把第一组组长位置交给本治时,我就知道他的用意了。但从理性上来说,他比徐靖更适合站在第一线。世初没有办法离开研究院,祂在人间也没有信徒。但本治有我,还有你,也就是谢家和陆家。”

陆天择“我以前以为本治是男的,才会误解徐爷是要拿他当炮灰,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折扇交给徐靖了。因为血统纯粹的徐家人都是男孩,本治的血统并不纯。”

谢正颔首“本治确实是旁支的孩子,徐酿酿,徐彤,都是旁支。但是……旁支不可能升到三阶,本治为什么……”

陆天择故作镇定地开始沏茶,把徐本治升阶的过程非常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谢正沉着脸瞪了他好久,陆天择感觉扳回了一局,愉悦地把茶递到他面前“就算明知道是个局,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的。如果不是徐爷,像我这种没背景的小畜生,哪有机会坐到现在的位置,更别说占有本治了。”

谢正“我们的位置坐得可不安稳,大家族若不抱团,会死得比小势力更难看。徐爷他们老一辈虽然用暴力统一了国内的猎魔师,但他和陆爷一旦哪天云游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可不会管什么堕世七印,就算世界毁灭了他们也会斗到最后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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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失态

就在“前夫”和“现任”喝着茶回顾过去,畅想未来的时候,一个电话吵醒了沉睡中的徐本治。

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嫩白的手,雷鸣自觉地从衣服堆里找出了电话,飞到枕头上递给她。

徐本治感觉身体被掏空,全身又虚又酸。她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半眯着眼按下了通话键。

“小六?”

电话里安静如斯。她睡眼模糊地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确实是小六没错。

于是她又问了一句:“小六?”

电话那边传来了三个女生此起彼伏的吼叫声。

“你丫个婊对我家师娘做了什么?”

“师娘在哪里?你完了!我跟你说,陆叔叔知道了拧死你!”

“师娘肯定被绑架了,我的男神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徐本治脑子还没醒过来,她打了个呵欠,心想这几个小鬼在发什么疯。

“说什么呢?天择刚走。”

电话那头传来了尖叫。

“什么?陆老师出轨了?”

“骗子!不要污蔑我家小叔,师娘知道了拧死你!”

“陆老师肯定是被下药了,赶紧找找师娘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

徐本治叹了口气,然后猛然惊醒,昨晚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把她冲到了太平洋。

她吓得坐了起来,往下一看,从头凉到了脚指头。

完了!

她的脑子蒙了十余秒才稍微恢复了点神智。一屋子的腥味和狼藉的身体提醒了她已经被里里外外地占有了,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现在很想漱个口。

“你们……等一下再打来。”她心虚地回应道。

电话那头传来更暴躁的尖叫声。

“打你妹啊!”

“快说!你为什么会有师娘的手机!”

“别跟她废话了,赶紧打陆老师的电话试试。不对,我们应该通知谢老师!让谢老师去捉奸!”

徐本治不知为何心头一凉,马上阻止道:“不行,不要告诉谢正!”

电话那头以为抓到了把柄,激动不已,叫嚣道:

“哈!知道怕了?”

“挂了挂了,赶紧打!”

她刚想解释,电话就挂了,回拨占线。

徐本治心虚的很,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想让谢正知道。

她得赶紧下床洗干净了变回去,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就算能变成女身,和男性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不应该的。

她刚站起来就脚一软跪了下去。全身酸软得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两条腿不自觉地开始抖,她竟然还觉得这种纵欲过度的感觉挺爽。

徐本治气坏了,抖着腿爬到了浴室,开着花洒蹲在浴缸里生闷气。

她气自己意志力薄弱,禁不住诱惑。这要是被徐爷知道,准又得冷嘲热讽半个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徐爷却总是胳膊往外拐。仿佛那姓陆的才是亲的,她是捡来的!

雷鸣游了过来,用小爪子轻轻地帮她搓掉身上的污物。

“那家伙去哪了?”徐本治问道。

“谢正在门外听了一夜,早上阿爸和他一起走了。”雷鸣老实地回答道。

徐本治失魂落魄地坐了下去,抱着脑袋不知所措。她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怕谢正知道,可她听到谢正在门外忍了一夜,心就像被丢进了油锅里。

“把电话拿过来。”

雷鸣听话地飞回房间,把电话拿过来。

徐本治把水关了,接过电话,竟然发现了昨天陆天择和谢正之间的短信。

她哆嗦着找到了谢正的电话,犹豫了很久都没有按下去。她发现她在害怕,她在努力地想着解释的理由,她在心虚,可她依然迫不及待地想听到谢正的声音。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谢正淡然温润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嗯。”徐本治回应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

谢正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陆天择,按下了免提,把电话放在桌子上。

“身子难受吗?”

徐本治羞愧地抱住脑袋,她全身都是湿的,现在身上冷,心也冷。

谢正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安慰道:“是小六她们把你吵醒了吧?我已经安抚好她们了,你再睡一会吧,等身体好点再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在哄孩子一样。徐本治眼眶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她和谢正本是好兄弟,她和陆天择的这点破事其实与他无关,根本不需要解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内疚的心情,就像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在祈求他的原谅。

听到徐本治的哭声,谢正和陆天择都愣了。

谢正认为徐本治被篡改的记忆出现了缺口,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陆天择想不到徐本治竟然是这种反应,心里很是难受。昨晚明明是徐本治主动吻他,他认为双方都是你情我愿才继续的。现在徐本治这么一哭,让他既内疚又委屈。

“雷鸣说……你昨晚……在门外……”徐本治呜咽着问道。

谢正没有否认,坦然道:“抱歉,我应该离开的。”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本治辩解道,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解释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做了伤害谢正的事情。

“不要紧。”谢正安慰道,“我不介意。”

徐本治鼻子一酸,更难受了。她认为谢正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你过来好吗?”徐本治恳求道。

谢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头看向陆天择。

陆天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摆了摆手,大有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他弃权的意思。

谢正答应了,挂了电话。

陆天择站起身,转头就走,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自己舔伤口。

谢正却快步上前拉住了他。“我会哄好她,你不要放弃。”

陆天择沉着声回道:“她不怪我就不错了,我哪还有什么机会?”

谢正拉着他面向自己,失态地抓着他的衣领。

“难道我就有机会?我要是有机会,我们的孩子已经和灵霏她们一样大了!你以为我想把她推向你?把自己深爱的妻子推向另一个男人,还要祝福他们早生贵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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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莫须有的罪名

但他们也不敢滚太远,因为徐本治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饭了。

他们就近找了间餐馆,谢正点了一桌徐本治爱吃的菜。

陆天择想要点个红烧鱼,谢正拒绝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徐本治并不喜欢吃鱼,她喜欢吃虾和蟹。谢正说,徐本治觉得鱼很腥,以前是一丁点鱼都不碰的。

陆天择觉得很愧疚,家里穷,为了节省肉钱,前段时间总是靠射日和雷鸣到河里抓鱼吃。原来徐本治总爱做红烧鱼,并不是因为她爱吃鱼,而是为了用更重的味道盖住鱼腥味。

想到徐本治明明觉得不好吃却还要装作一副好吃的样子,他就觉得更愧疚了。

谢正问道:“你不知道他喜欢吃虾蟹?”

陆天择低头看着碗,老实地回答道:“我们家吃不起。”

谢正给他夹了一只虾。“你以后别这么作了。”

陆天择点点头,夹起虾放进嘴里。

他以前觉得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他们穷但是穷得很开心很畅快,甚至对谢正有一种仇富心理。现在他才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让喜欢的人陪自己一起穷,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而谢正从十五岁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了更优秀的金龟婿,女人们眼中的黄金单身汉。

陆天择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地反省。他觉得自己以前对女人的看法错了。女人确实会因为男人各种外在条件对男人产生好感,他曾觉得女人肤浅,可他现在想想,如果男人没有那些条件,他要拿什么去吸引喜欢的人?

坐在自行车上笑的女人,真的比坐在宝马车里哭的女人幸福吗?

跟着他陆天择,徐本治活成了一个懂事稳重、吃苦耐劳的大人。可是跟着谢正,徐本治可以当一个任性单纯、吃香喝辣的小孩。

陆天择觉得自己的尊严被重重地踩了一脚,但他不能怪任何人,因为这一脚是他自己踩出来的。

谢正看陆天择一直闷头吃饭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连忙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碰她了。”

陆天择摇摇头:“她开心就好。”

谢正拿着碗,有些尴尬地看着陆天择,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

两人很快地吃完,带着大包小包回去。

他们本以为徐本治依然睡着,想不到她不但醒来了,还被伺候得挺好。

射日已经把她的长发弄干,雷鸣飞回家带了很多东西过来。

徐本治抱着暖宝,喝着保温瓶装的热牛奶,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小饼干吃得正香,看到两人终于想起她还没吃饭,她发出了一声冷笑。

雷鸣扑到陆天择的身上邀功:“阿爸,我自己用电磁炉热的牛奶,快夸我夸我。”

射日也扑了过来:“苹果和饼干是我叼过来的!!!”

陆天择亲了亲它们,夸奖了几句。

谢正把饭盒一一打开,徐本治也没多矫情,拿起筷子就吃,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小的,她需要保证自己的营养。

躺在家中的徐爷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刚才徐靖给他打来电话,说徐本治向他询问双卵该怎么着床。

徐靖给问懵了,一边笑一边跟她解释。因为徐本治的语气挺急的,用的还是女声,徐靖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就打电话告诉了徐爷。

徐爷挂断电话之后觉得心脏负荷过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在气死边缘徘徊了很久,认真的反思这些年徐家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徐本治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陆鸿运偷听完后就开始笑,从房间这头笑到那头。他想不到运筹帷幄的徐爷也有翻车的一天,还是三车连环相撞,能不笑吗。

徐爷斥责道:“你能不能正经点!这事要是成了还好,如果没成,会闹出大笑话,三家的面子往哪搁?”

陆鸿运无所谓地给他扇扇风,安慰道:“事成之前严格保密,还是和以前一样,让谢家去照顾她。”

徐爷只好忍着痛背下这锅,给谢家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谢正和陆天择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两人都被各家的家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们一脸震惊地看向徐本治的肚子,徐本治蔑视地看着他们。两人皆败下阵来,低着头认真听着家长的训斥,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徐本治没开心多久,徐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徐爷的吼声大得全屋的人都听见了,中气十足一点都不想是病重的老人,估计是借了回光返照的力气在咆哮。

直到另外两家的电话都挂了,徐爷依然在喋喋不休。

以往老狐狸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三人第一次听徐爷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都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这两个孩子对于三人来说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但对三家的家长来说,却是让三家蒙羞的重大事故。

“一女侍二夫!亏你想得出来!!!”徐爷歇斯底里地吼道,“就算这个办法理论上也许可行,但在伦理上,尤其是在猎魔师的世界里,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猎魔师追求的是一心一意,孩子是在上天的祝福中自然生成的。人工合成要是能行的话,各家就不用愁成这样了!做事之前都不带点脑子吗?”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不用上班了,上谢正家好好呆着。孩子要是生下来了,我们想办法给你们擦屁股。要是没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爷……我……”徐本治辩解道,“我这也不算人工合成啊,是……是体内受孕,不算……不算人工吧……”

徐爷想不到她还敢顶嘴,快气晕过去了。

“神明之所以不给人工合成的孩子赐福,就是为了保护女性啊!不然女子就会沦为生育的工具,一个接一个像母猪一样生孩子。”

“你们三个听好了。我给其他人的说法都是他俩一起睡了你,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受孕过程借助过欲望之索!”

三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另外两家的家长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他们再三保证,徐爷才挂了电话。

徐本治灰溜溜地钻进被窝,心里都是泪,连虾都不想吃了。

从今天起,他们就要背负起莫须有的3p罪名,哪怕他们根本没有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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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腐败阶级

趁着徐本治在补觉,两人开车回徐本治的租房处收拾行李退房搬家。

谢正把大部分东西都丢进了他家仓库。

谢正的妈妈安青仿佛一阵罡风卷进门,身后战战兢兢地跟着五个背了大包小包的魔仆。紧随而至的还有十二把见血封喉的飞刀,把谢正砍得上蹿下跳。

陆天择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按徐爷的剧本人设,他也是凶手之一。

安青从包里拿出一条缠着金丝倒刺的戒鞭,陆天择知道自己也是凶多吉少,自觉地走过来跪下了。

被抽之前安青还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想打你,陆爷身体抱恙来不了,这是替陆爷打的。”

陆天择不敢有怨言,背过身去挨了足足五十鞭,被抽得皮开肉绽。

射日和雷鸣怂在角落不敢吱声,它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阿爸阿妈的头上还有家长,并且别人的家长还能兼职自己的家长,人类的世界真是恐怖如斯。

五十鞭,五十刀,每一下都没留情。

刀宗安家,可不是吃素的。

安青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变脸速度比电灯开关还快。家法伺候完,就让魔仆给他们包扎。

她激动地从包里拿出徐本治小时候的小裙子跟两个男人炫耀:“我还留着本治的衣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正对她的变脸速度已经习以为常。“本治已经三十了,这些裙子是不是……”

“说什么呐?”安青打断道,“你要敢在本治面前说这话,看我不削了你的皮!女人永远十五岁,你懂吗?永远年轻!”

谢正连忙点头:“对,您永远都是对的……”

陆天择从未见过谢正这么服帖的样子,看来有爹妈的日子也并不比孤儿好到哪里去。

“你说的对……”陆天择也跟着附和道。

谢正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提醒道:“跟长辈说话要用您。”

陆天择连忙改口:“您说得对!”

安青又打开另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大摞还未拆封的新衣服。

她一脸嫌弃地翻看着:“这是临时买的,还没洗呢。等洗好了先将就穿几天,我量好本治的身材再去给她订做新衣裳。”

陆天择觉得真是长见识了,穿新衣服还有“将就穿几天”这种说法?衣服还得订做?这家人得是贪了多少钱!像他这样的农民工只有过年才能买一件地摊货!

谢正拿起一件,看了一眼就丢在了地上:“不行,太小了。”

安青疑惑地问道:“长高了?”

谢正在胸上比划了一下:“长大了。”

安青了然地点点头,让魔仆把新衣服丢回车里,明天拿去捐了。她又拆开了一箱,拿出了许多小衣服。

陆天择心想,这大概就是当初准备给太平的衣服了,想不到安妈妈还留着。

安青拿起一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脸怀念地说道:“这些都是当年本治用傀儡丝亲手织的。顶端斜三杠,是极为珍贵的冇雀毛。触感柔软,透气性极好,能恒温,容易清洗,还有阻隔能量外泄的作用,谢家每一代收集的冇雀毛都在这了。”

她跟魔仆交代道:“不能用洗衣机,一定要用温水手洗!不能暴晒,要挂在室内通风的地方晾干。不能用熨斗,过一段时间它的毛自然就平顺了。”

陆天择瞪大了眼,看着安妈妈像推销员一样跟他们解说各种各样神奇的道具和食材,规矩一套一套的,多得他都快记不住了。

他瞅了一眼像村民进城一样的两个小鬼,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带孩子,不然它们也不会觉得马桶水好喝了。

大约十点的时候,他们拿着一条大毯子,去把徐本治抱了回来。

安青看到徐本治,高兴坏了,徐本治睁开朦胧的睡眼,听话地喊了声“妈”,安青更高兴了。

陆天择以为从今晚开始就得三个人一起睡,还好并没有。安青坚持和徐本治睡一间,说是为了防止这两头禽兽再次犯案。

于是两头禽兽被安排到了一间,其余的魔仆睡在客房里。

陆天择第一次和徐本治以外的人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昨晚他一夜没睡,今晚必须睡了。徐本治的事情已经算告一段落,从明天开始他和谢正要回去上班。

他看谢正也睡不着,推了推他问道:“你为什么躲这么远?”

谢正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睡?”

陆天择:“你在害怕?”

谢正:“想想本治升阶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能不害怕吗?”

说完又往床边挤了挤。

陆天择给他逗笑了,故意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感觉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穿着衣服睡,不难受吗?”

谢正把陆天择踹到床的另一头,指着他警告道:“你别靠近我!”

陆天择想不到一本正经的谢正竟然这么敏感,不禁起了逗他的念头。

他爬回来往床中间一趟:“有本事你一晚上别睡!本治可是躺了一天都下不了床,你要不要也试试?”

谢正想不到陆天择竟然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一面,又踹了他一脚:“就凭你?哈!”

他刚想嘲笑一番,就被陆天择抓着脚腕拖了过去。

陆天择戏谑地问道:“你一个远程想跟我这个近战拼体力?活在梦里呐?”

谢正一个反绞把陆天择压在床上:“玩弓的还敢自称近战?”

陆天择往下一滑反压了谢正:“我以前可是玩刀的,当然是近战!”

十三根镇魂钉对着陆天择刺了过去,陆天择翻身躲开,却被谢正乘虚而入,面朝下被压在枕头上。

谢正自豪地说:“我母亲可是刀宗安氏,你跟我比玩刀?”

可他没高兴多久,一股巨大吸力拉着他往后倒去。

陆天择狞笑着把他的衣服裤子全扒了下来:“只会降灵的弱鸡就别装雄鸡了,不是雏了还装什么嫩呢?”

谢正从未遭过这样的羞辱,怒火中烧,正想使出真本事,卧室的门就被用力地推开了。

徐本治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裙,半透明的蚕丝布料根本什么都包不住,裙摆只遮住了半个屁股,白皙的身子上落满了红晕,脖子上的那个尤其明显。

两个男人看呆了,徐本治也看呆了。

“大半夜不睡觉他们在闹什么呢?”安妈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徐本治转身回房拿起自己的枕头。“妈,我还是跟他们一起睡吧。”

“怎么了?”

“不然说不定明天他们就私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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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亲妈

然而安妈妈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她起身把他们的房门反锁了,把徐本治按回了床上。

“没关系,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跑了就跑了吧,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徐本治心想这可真是亲妈。

陆天择放开了谢正,他再饥渴也不至于和谢正拼刺刀。

谢正也不想招惹他,毕竟未来几十年他们搞不好都得睡在一个床上,还是和睦共处比较好。

两个各占一头,井水不犯河水,翻来覆去纠结到天亮,总算睡着了。

第三组上的大多是夜班,谢正的生物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陆天择起来晨练的时候,谢正还在睡着。

他撑着脑袋打量了谢正半天,这是他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徐本治以外的人类,感觉很新鲜。

谢正就算睡着了也戴着那半边眼镜,睫毛长长的,五官生得煞是好看。两人的身高相近,骨架相似,肌肉也很紧实。

陆天择掀开薄被,盯着谢正的腹肌对比着看了半天。一般修行降灵术的身体都会比较瘦弱,可是谢正的身体和他比起来毫不逊色。

他心想,谢正平日里肯定练过,毕竟安妈妈可是刀宗的“十二明月”。谢正要不练结实点,恐怕很难在安青的手里活到长大。

陆天择摇了摇头,觉得有爹妈的孩子未必比孤儿幸福,昨晚那五十鞭都快把他抽出心理阴影了。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不确定今天是否应该晨练,但他还是决定起来刷牙洗脸,顺便看一下雷鸣和射日。

厨房里传来器皿碰撞的声音,他本以为是魔仆,想不到竟然是安妈妈。

他看了一眼时钟,3点43分。

安妈妈穿着自家带来的桃花小围裙,认真地剁着肉。

陆天择明白了,她正在处理的是黄金肉。徐本治就算知道自己必须吃,但她若是看见,心里肯定不舒服。安妈妈又不愿意让魔仆来做,他记得谢正说过,徐本治怀孕时吃的东西,都是他妈妈亲自张罗的。

他站在黑暗中,有一点羡慕。

以前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只有陆爷给过他两块钱红包,就连他亲生父亲都不管他,他哪能吃上家长做的饭?就算是家宴的时候,他也被安排在外院,等内院的人吃完了,他们才有得吃。

他看着安妈妈的背影,想过去打声招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些沮丧地想,也许安妈妈的心里很瞧不起他吧。

在徐爷的剧本里,他和谢正都犯下了禽兽不如的恶行。谢正是安妈妈的儿子,亲生的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还是亲生的,可他……他是靠着徐本治的关系才住进来的,终究是个外人。

雷鸣和射日本来就习惯了睡沙发,对新住所感到很满意,谢正家的真皮大沙发可比他们家那个散发着一股霉味还破了几个洞的烂沙发好多了。

安青听到了动静,转头查看,发现那个争气的陆家小伙子这么早就起来晨练了。想想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天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让他练会刀就跟要了他老命似的。

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

安青突然想到,陆天择昨天刚挨完五十鞭。她昨天可是替陆爷打的,一点都没留手,那伤没有一两个月都好不起来,怎么这孩子就练起来了呢?他不疼吗?

她一边剁肉一边悄悄地看着他。

陆天择背上的血不一会就渗开了,她连忙把手擦干净,快步走向阳台。

“天择。”安青轻声呼唤道。

陆天择连忙停手,他以为自己打扰到安青了。

“阿姨早,对不起我……”

安青连忙摆摆手:“伤得那么重就别练了,阿姨教你个好玩的。”

自从射日升级后,他就得到了新的武器。射日翎羽的切割能力很强,还自带黑炎效果,可以当做刀刃使用。

陆天择没有老师,也没有家长指导过他,他的技能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于是他就用两根手指夹着翎羽拼速度。

安青手把手地教他借气使力的技巧,这样他就能使用一片以上的翎羽。

刀宗的能力建立在他们对“气”的理解,通过经脉与天地间的“气”相呼应,便能以极小的力打出气势磅礴的刀阵。

陆天择认真地听着,心里感激不已。他知道各家的绝学都不会外传,安青这是打算把他当作自家的孩子看待了。

初次领悟很是耗费心神,安青给他定下了这几天的目标,“你能用气让这根毛浮起来,就算是及格了,我再教你别的。”

说得轻巧,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安青只想借此骗骗这个孩子让他别糟蹋自己,这样他就不会再使力把伤口撕裂了。

陆天择聚精会神地练着。安青带着雷鸣和射日回厨房做饭,她很好奇陆天择所说的事,想看看这两小的究竟是怎么帮忙做饭的。

射日麻溜地帮她把肉肢解了,安青非常惊讶,开心地表扬了它。雷鸣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把肉烤熟,安青拍手叫好。

她从未想过传说中的神器还能这么用,它们七嘴八舌地向安青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尤其是它们洗床单那事。

陆天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两个小的,一团肉渣就被收买了,反碗底比闪电还快。

于是,徐本治升阶的秘密,就这样钻进了安青的耳朵。

陆天择出了一身冷汗,觉得安青对他的好感度怕是要掉到负数了。

安青扶着桌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两个小家伙没心没肺地一起笑。陆天择真想打开冰箱把它俩塞进去,冻成冰棍了再拿到太阳下晒一晒,看看它们脑子里会不会挤出水来。

有了射日和雷鸣的帮助,安青处理食材的速度快了很多。

那锅粥炖了很久,光是闻那味,陆天择就饿了。

七点一过,徐本治就醒了,跟安青问过了好,就晃到了陆天择面前。

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好看得有些耀眼。小睡裙根本包不住她丰满的身材,从他的角度往下看,直叫他欲仙欲死。

徐本治勾下他的头,踮起脚尖,青涩地吻住了他。

陆天择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张开嘴舔舐着她口中的甘泽。

他心想,也许安妈妈把他们分开睡是对的。她若是躺在身侧,别说十个月了,一天他都未必忍得住。

徐本治在心里回应道:“我也是。”

陆天择愣住了。

徐本治推开他,把短得离谱的睡裙往下拉了拉,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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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棋手与棋

陆天择的心跳乱了,他本以为徐本治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徐本治红着脸抚摸着小腹,轻声呢喃道:“忍过这十个月,你有一辈子的时间。”

恢复女身的徐本治仿佛被按下了禁闭十五年的开关,浑身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陆天择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

谢正还没有起床,床单和被子上沾了昨夜从两人伤口处渗出的血。

徐本治像猫一样轻巧地爬上床,安静地打量着沉睡中的谢正。

她记不起她和谢正的过去,但她的身体记得。

这十五年来,他无处不在地展示他裹着友情外壳的占有欲,却每每在她想往前一步时,退后到安全的距离。

这份距离感给了陆天择接近她的机会。属于陆天择的“他”和属于谢正的“她”在身体里打着架,幸好当时她的身体比她的感情更迅速地做出了决断。

她昨晚想了又想,觉得徐爷对所有人都说了谎,现在这个结果才是徐爷最想要的。

为了保住徐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多亏了徐爷在这两个十五年里的安排铺垫,才让她接受了一切。

她想起了小时候徐爷教导她的话。

“一个出色的棋手,能让他的棋子“主动地”走上他所安排的路,并认为这一切都是它自己的意愿。当棋子晃过神来,它已在棋局中,无法自拔,还得回头感激你送它入局。”

她曾厌恶成为下棋的人,也厌恶成为棋子。她想活得随心所欲,奈何这个世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是棋盘的奴隶,徐爷亦是如此。

“终究我们都会成长为最不想成为的大人。”徐爷无奈的感慨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陆天择在练习刀宗的路子,从安青对她和陆天择的态度,她推断徐爷一定跟安青交代过什么。

“果然,安家也想分一杯羹。”她在心里默默地总结道。

她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必须门当户对的婚配制度,让中小家族根本没有出头之日。黄金肉是他们突破能力瓶颈的唯一方式,而掌握了黄金肉正规来源渠道的谢家,就成了他们争相笼络的对象。

徐家需要用联姻稳住谢家。

因为谢家一旦反水,拒绝提供十八层地狱的服务,甚至利用地狱里的囚犯开启“百鬼夜行”的话,这对目前以陆徐两家为首的体制将是灭顶之灾。

谢家也需要用联姻得到徐家的支持。

徐家占据了审恶司第一席,有一半以上的审判长都是徐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利用“探监”来压榨油水,肯定会让一些犯人家属心生怨怼。如果审恶司要给谢家降罪,谢家搞不好会墙倒众人推。

徐家可以控制谢家,但效果肯定不好。谢家可以反抗徐家,但结果会是两败俱伤,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世道再次推向混乱。

所以联姻是最好的选择。谢家家主的能力遗传是百分百命中,徐家是神脉的延续,运气好的话,孩子能继承双方的能力。

等第二代判官总长退下后,这个孩子将成为第三代的最佳人选。从此再也没有哪个家族能撬谢家的墙角。

然而联姻失败了。

到了徐本治这一代,稳固势力才是重中之重。徐爷手中的女棋不多,徐家能嫁出去的都用上了。

徐彤嫁给了叶景然,邢家灭门,算是稳住了叶家。叶家老太太为了还这份恩情,把袭击叶家抢夺长生咒的一行人送给了边境观察办。之后神图三家入局,也就顺理成章了。

徐墨被安排在了第二组,原本可以牵制住孟存异,可以打入蠢蠢欲动的孟家内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双双殒命。

徐爷当然不可能放过徐本治。既然和谢家联姻失败,那就只能把她嫁进陆家了。

陆家最不稳定的一颗大棋就是陆天择。因为以前谁也没看出他有这潜质,等他长大了陆家想再回头哄已经哄不动他了。随着他越来越强,受到神明的眷顾越来越多,陆家有些心急了。

虽然徐爷早早地把徐本治放在了陆天择身边,但是陆天择油米不进。为了推进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惜把一直膈应在他们中间的谢正调走,把陆天择推到了第一组副官的位置。

就算是这样,陆天择依然不为所动。他并不稀罕官职,不稀罕地位,不稀罕名声,更不稀罕钱。

大概是连徐爷都被逼到走投无路了,竟然使出了下三滥的招数,利用徐本治对升阶的渴望,诱导他们发生了关系。

想起此时徐本治就菊花一紧,她觉得活在这个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那天晚上,当她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两颗卵子的时候,一瞬间的冲动解决了所有问题。

她已经三十岁,不再是会单纯考虑感情的十五岁孩子了。她明白了“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也明白了徐爷身上的担子,以及自己身为徐家人的责任。

她要稳住谢正,也要稳住陆天择。别说是用她的身子,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得这么做。

幸好,她对这两个人都是有感情的。

将两种生物放在一处封闭饲养,就算物种不同都能产生感情,何况是两个人类?至于这两个人到底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在以大局为重的长辈眼中,都不重要。

她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谢正,将手向薄被里伸去。

谢正醒了,眼睛还未睁开就把徐本治压到了身下。

徐本治穿了和没穿基本没区别,谢正上下其手揩够了油才睁开眼,咬着她的耳朵吹着气。

“你嘴里有陆天择的味。”

徐本治搂着她戏谑道:“才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你就记住了他的味,是他吃了你,还是你吃了他呀?”

谢正不为所动,撑起身子俯视着她,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也许我们该找个时间好好排练一下徐爷的剧本,这样我能记得更清楚些。”

徐本治没想到谢正也能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轻轻踹了他一脚,从他身侧溜出去,逃之夭夭。

安青丝毫不介意他们大早上的打情骂俏,她恨不得这三人能互动得更火热些。

她一直知道陆天择和谢正处不来,但她更清楚陆天择现在在各家心中的份量。

两人必须学会和平共处,不然靠着徐本治献身换来的关系网,就会因为他们之间的争斗产生不稳定的因素,让其他家族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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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爱屋及乌

安青嫁到了谢家,并不代表她就是谢家人了,她代表的是安家。

安家不是大家族,但安家的老爷子,却有着大世家家主的远见。早在七十年代,以徐爷陆爷为首的新势力展露头角的时候,安家老爷子就作出了选择。

在那场强迫各家站队的大清洗中,安家作为前锋,手里染了很多家族的血。靠着这些功勋,安家在边境观察办的十大元老中占据了一席,拿下了正纪科第二组。

但是风水轮流转,这些人命债总有一天会有人来讨还。徐爷要是倒了,被他的仇敌们第一个拉出来示众的祭品就是安家。

罗刹组的罗刹二字,暗指了安家为了家族荣耀与未来,不惜化身罗刹,以此警示后人,安家已无退路。

安茶洛的死,对安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失去顶梁柱的安家只能倚靠并没有哥哥优秀的安然支撑,而安家倚仗的罗刹组,又在这次的战役中全军覆没,仅剩安然一人。

陆家亦失去了神机营,元气大伤。他们需要陆天择的两个神器给他们撑牌面,弥补神机营的损失。

原本安家是看陆天择和安然关系还算不错,想借此促进他和安家的关系。然而陆天择眼里只有徐本治,安家不可能跟徐家挣,陆家也怕逼得陆天择狗急跳墙,只能作罢。

他们三人的“一时冲动”,“恰好”拯救了四家人尴尬的关系。

所以她认为这所谓的“荒唐之事”里,定然有徐爷的安排。她打心底里佩服徐本治,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接受这样的“荒唐”。

她知道徐爷将照顾徐本治的任务交给她,就是想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替陆家把当年的屁股擦干净了,顺便还能让陆天择对安家产生好感。

只要陆天择被调教乖顺了,他升上四阶的那一天,安家这十年里就不用愁了。

陆天择并不知道安青的这些心思,他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心里没什么安全感。

他不在乎外人对自己怎么看,但他很在意亲近之人对他的看法。

在这个屋子里,不算五个不能上桌的魔仆,以及两只自来熟的小家伙,其实也就多了两个人。可就是这两个人,让陆天择有些拘谨。

谢正和安青是母子,徐本治是谢正的未婚妻,只有陆天择是个外人,而且还是强行插队,莫名其妙就喜当爹,绿了谢正的男人。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三,他坐在这一家人当中,心里有点虚,还有点委屈。

毕竟,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正宫。

还好安青的妈妈并没有给他脸色,不但早上教他练气耍刀,给他安排的位置也很好。

他和左手边的谢正并排坐着,面对着徐本治,右边是射日和雷鸣,安青则坐在了谢正对面。

桌子下面,徐本治两只白嫩的小脚踩在他的脚上,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

这顿早餐他吃得很饱,安妈妈还一个劲地逼他们多吃几口,还给他们准备了路上带的小零食。哪怕谢正一再地拒绝,陆天择一再地推脱,还是给他们装了一口袋。

“不吃就拿给同事吃!要搞好同事关系!”

安妈妈苦口婆心地嘱咐道。

陆天择准备去换衣服的时候,被安妈妈叫住了。她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说是给陆天择做的。陆天择不敢收,可是安妈妈还是强迫他穿上了。

陆天择穿好走出来,发现右手的纽扣竟然是一颗蓝宝石,上面篆刻着陆家的家纹。

他再看看谢正的手腕,左边的那颗纽扣是紫宝石,上面的应该是谢家的标志。

安妈妈看着一表人才的陆天择,激动地给他整理衣领,赞叹道:“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陆天择谢过了安妈妈,和谢正一起出门了。

坐进车里后,陆天择终于松了一口气。谢正忍着笑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怎么?受宠若惊?吓到了?”

陆天择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如果我是你母亲,没拿扫把赶我出去就不错了。”

谢正失笑:“你就偷着乐吧。”

陆天择:“我是替她觉得委屈。”

谢正:“你怎么知道她就委屈呢?你没有靠山,她把你哄好了,以后你就是她的靠山。”

陆天择:“她不替你感到生气?”

谢正:“她为什么要生气?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是谢家和徐家的家主,双胞胎分别握着判官总长和十八层地狱的继承权,她可是双胞胎的奶奶!都要笑哭了好吗!”

陆天择:“下一代家主不是徐林吗?”

谢正纠正道:“下下代。十二年一轮换,差不多了。”

陆天择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既然这是有利于几家的好事,为什么我们还要挨抽?”

谢正:“当然是演给别人看,制造成纯属意外的假象啊!总不能让别人瞎想,以为这几家人为了谋划这种丧心病狂道德败坏有违伦理的事,算计了几十年吧?”

陆天择扶着额,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药可救了。

“本治她……”

谢正:“她像是那样会为了家族大义卖身的人吗?”

陆天择一本正经地摇头:“她一定是被美色迷惑,鬼迷心窍了。”

谢正:“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天择伸手拍了下他的脸:“来,给你也贴一块。”

谢正给他逗乐了,除了徐本治,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跟他开玩笑。

“听说你们谢家有很多兄弟姐妹,你都见过吗?”

“除了打不过的,都揍过一遍,算是都见过吧。”

谢正惊讶道:“你还有打不过的?”

陆天择掰着指头数着:“北辰哥……”

谢正附和道:“他不用说,一组曾经的队长都是怪物级别的。”

陆天择又掰出一根手指:“还有我哥。”

谢正回忆了一下:“我没见过他出手。”

陆天择:“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死了。”

谢正:“你是说……绝对零度?”

陆天择点点头:“双神加持,他是独一无二的特例。”

谢正:“你的雷鸣不是也获得了两个神明的祝福吗?”

陆天择思考了一下:“说来也巧。他和霜殇的能力,和雷鸣现在的能力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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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是第一个

谢正:“你的意思是说,就算现在你再和他打一场,也未必能赢他?”

陆天择:“如果是在断界,就是我赢。如果在人间,肯定是他赢。”

谢正疑惑道:“为什么?”

陆天择:“你要是放射日和雷鸣出去疯一天,你看看徐爷会不会撕了我们的皮?”

谢正想想很有道理:“扩散型攻击确实比收敛型的能力麻烦。”

陆天择:“你以为我想这么穷?”

谢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有我,不然孩子连幼儿园都上不起!”

陆天择拍开他的手:“你们家贪了这么多钱,就不怕出事?”

谢正:“边境观察办并不是能摆在明面上的部门,上面很难掩盖这笔庞大的经费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实际拨款并不算多。大部分的资金,都耗在了研究和后勤上。”

陆天择:“探监的钱转给了边境观察办?”

谢正:“这是徐爷当初故意留下的后门。收益的20%归谢家,80%以基金会的名义回流到组织内部,以备不时之需,还能顺便靠这笔资金疏通关系。”

陆天择:“看上去占了大便宜,实际上给你们拉来了无数的敌人。简而言之就是把谢家也拉下水,谢家想抽身都不行了。”

谢正微微颔首:“这是块大奶酪也是块烫手山芋,徐爷身居高位却没有以权谋私,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敢要。我接手谢家的时候,觉得风险实在太大,就分割了一半,以贷款的形式分了出去。”

陆天择轻笑:“利益均摊,从你这领过钱、贷过款的都得闭嘴。而且谁也别想从你家抠出多少钱来,因为钱都被领救济和贷款的人拿去买房了。”

谢正:“是的,这样我们手里就没有多少实际的资金,几乎都转成了其他人的不动产。”

陆天择:“你们每个月吃贷款利息就足够了。”

谢正:“第三组经手的黄金肉也是个大麻烦。”

陆天择:“你告诉我这些,不算泄密吗?”

谢正转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继续开车。“睡了我的床还想跑?太晚了!”

陆天择撑着脑袋,感觉自己又被坑了。“想不到你谢正也下海玩仙人跳了。”

谢正戏谑地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仙人跳呢?我可从来没被男人扒过裤子,你是第一个。”

陆天择:“呵!”

大概是意识到了彼此已经成为家人,两人放下戒心调侃了一路,开到总部的时候,关系亲近了许多。

陆灵霏、徐酿酿和小六梦游一般走在路上,虽然她们的导师这几天缺席,但是贾云舒却没放假,依然如同魔鬼一般调教着她们。

看到陆天择从谢正的车上下来,两人并排走着有说有笑,她们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在神往界里开启了吐槽模式。

小六:难道师娘劈腿是真的,两个攻破罐破摔在一起了?

陆灵霏:不,我的男神绝对不会爬墙!

徐酿酿:我觉得他们一定发生过肉体碰撞!

小六: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酿酿:上次见的时候,他们两个恨不得相隔十万八千里,碰一下对方都要炸毛,可是刚才我看到谢正居然摸了一下陆老师的头……

小六捂着胸口:完了,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陆灵霏白了他们一眼:赶紧跟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三人很快追上了两位导师,追问徐本治的情况。

谢正:“徐老师恐怕有一段日子都不会来了。”

小六根本不信那天谢正随便瞎扯的借口,试探道:“师娘托我们查的事,我们查到了呢。”

谢正不知道徐本治跟孩子们交代过什么,但她现在不能切换回男身,他们得替她掩饰过去。

“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小六歪着脑袋仰视着身旁的谢正:“不可以哦。这件事情很重要,师娘嘱咐过只能向他汇报。”

谢正想起那天车上的对话,心想难不成孩子们真的去查了十五年前的事?不过他能肯定当年的收尾很干净,绝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追查到的线索。

他猜孩子们什么都没查到,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于是故意误导她们说:“如果是关于十五年前那件破事的话,就算了吧。我和天择已经……和好了。”

小六和另外两位女生对视一眼,她们没想到徐本治所说的事,竟然和陆天择也有关系。

陆天择立刻明白了谢正的目的,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本治心情不太好,你们最好不要再去打扰他。等哪天他接受现实,也就回来了。”

接受现实?

三个女生神情一滞,然后纷纷崩溃,神往界里再次乱成一团。

小六:额滴神啊!!!师娘出局了?黑马!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黑马cp啊!

徐酿酿:陆谢?谢陆?正择?择正?又有新粮吃了!

陆灵霏:你怎么接受得这么快?

徐酿酿:因为这剧情好吃啊。谢老师喜欢陆老师,然而陆老师只在乎师娘。呸,已经不能叫师娘了!于是谢老师转向勾搭徐老师,难怪陆老师这么酸。

小六:十五年前,两人嘿咻被徐老师看到,于是抹去了他的记忆。后来他中了谢老师的美人计,堕入情网放弃了陆老师。然后谢老师告诉他真相,徐老师自闭了,去找了个女人发泄?

陆灵霏:十八线扑街小说都不敢这么写,我真是服了你们的狗血脑洞了!

徐酿酿和小六没有搭理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在神往界里故事接龙。

她叹了口气,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从那天谢正对她的态度,她敢肯定谢正一定是个直男。而且猎魔师的世界里,对男男之事的容忍度几乎为零,他们要真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给外人留下猜疑的把柄?

小六突然看向她:徐老师不会是被撕票了吧?

徐酿酿还沉浸在脑补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撕票?不至于吧!

小六看着陆灵霏引导道:徐老师是看了标本,才突然提起十五年前的事吧?

陆灵霏眉头一皱:不可能!徐家还有这么多人在呢,灭门的才会被做成标本。

徐酿酿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她那天跟的是陆天择,并没有见过她们说的“标本”。

她好奇地问道:泡在福尔马林里?

陆灵霏摇摇头: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小六一边注意着陆灵霏的脸色,一边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如果哪天徐家倒了,不知道你爸会不会把徐家人也做成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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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暴政

陆灵霏有些恼火地在神往界里反驳道:不可能!当年徐爷陆爷揭竿而起组建正纪团时,陈家是第一个出来响应的。边境观察办的十大核心家族,陆徐谢洪黄,邢陈崔安金,就是正纪团的主要成员,为平定猎魔师世界立下了汗马功劳!

小六直言不讳道:邢家已经灭门了,换成了孟家。下一个躺进去的会是哪家呢?

陆灵霏一时语塞,她听说过小六以前的未婚夫就是邢家最后一人。

小六直视陆灵霏的眼睛,在神往界里说道:灵霏,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昨天在信息管理科听到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徐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徐家人很少,权力却很大,徐家青黄不接,下一个接下担子的可能是徐老师。还有关于孟家和徐家的过去。再加上今天两位老师欲盖弥彰的态度……

陆灵霏:你的意思是,徐老师出事了?

小六:也许还没有,也许快了,所以他们把徐老师保护了起来。

徐酿酿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孟家要对徐老师出手?各组里都有孟家人,据说和徐家人相处得还挺好的呀。除了孟昭然那个一脸欠艹的家伙,没听说有什么异常。

陆灵霏:我怎么记得第三组也有姓孟的?

小六:胡逻伯跟的那个男人就姓孟,我记得他好像叫孟常。

徐酿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边境观察办是95年底成立的,孟家一夜之间冒了出来。邢家是96年出的事。邢家一倒,孟家就接替了邢家所有的位置。

陆灵霏看向小六:你为什么会觉得又有家族要被替换了?

小六:就是酿酿刚才说的,一个新家族出来,一个旧家族倒下。你们想想今年哪家出来了?

两人恍然大悟,几乎同时回答道:神图三家!

小六引导道:你们觉得,哪家会下去呢?

徐酿酿:最好是孟家!一个随时会爆发的毒瘤,谁能用得安心啊?

陆灵霏:安家也有可能。第二组除了安老师,其他人全死光了,安家的势力岌岌可危。

小六:但是安家没死几个,而且你们不是说谢老师的妈妈也是安家人吗?有谢家罩着,安家还有救。如果安老师也倒下,安家就真的完了。

陆灵霏:就算徐爷殁了,徐家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吧?权柄都在他们的手里。

小六:我不觉得徐家有优势。首先徐家的人太少了,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边境观察办就是猎魔师世界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转型。

徐酿酿点了点头:还真是挺封建的,尤其是包办婚姻,早生早育,真恶心!

小六:在正纪团没有大一统之前,百家争鸣,谁都不服谁。正纪团就像残暴的秦军,踏平了诸子百家,谁不服就杀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秦国统一六国,秦始皇徐爷陆爷分别掌控了政和军两权。现在的制度,其实是不民主的,是建立在高压暴政之下的伪和平!

陆灵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猎魔师和人类不一样,猎魔师人人都有普通人类根本无法抗衡的能力。人类可以做到枪支弹药管制,国家控制军械武器,暴力机关拥有绝对的执行权。可是猎魔师的能力是没法管制的,人人都是持枪上路。权力机关必须由强者把控,才管得住弱者。

小六:所以这就导致了很多问题。例如谢老师他们家很有钱。为什么他们有钱?大家都说他们家利用探监的权限受贿。可是有人敢说他们的不是吗?昨天我查了一下边境观察办的成员名单,顺便搜到了审恶司的审判长名单。你们猜我看到了啥?

陆灵霏:全是十大家族的人?

小六点点头:边境观察办能在不违背宪法的基础上独立立法,独立审判,独立执行,简直太恐怖了好吗?这意味着一旦有哪个家族被他们盯上,对方既不受人类司法保护,在猎魔师的世界里也是孤立无援。这不是高压暴政是什么?

徐酿酿:那徐家应该很安全才对啊。指哪打哪。

小六:秦国花了一百多年统一全国,但是才坚持了十四年就灭亡了。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蚂蚁被逼急了也能咬死大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陆灵霏听明白了:不仅仅中小家族不服气,那些当年被逼着服气的也等待暴走的时机,还有边境观察办这些年处理各种案件结下的仇家,以及那些被伤害了利益的野心家,敌人多到数都数不清。

小六:这次的堕世七印就像是他们起跑的信号枪。边境观察办奋战在第一线,他们却纷纷退到了安全之处养精蓄锐。现在边境观察办元气大伤,国内唯一的af四阶徐爷和陆爷伤得出不了门,以他们两个为核心的权力阶梯摇摇欲坠,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徐酿酿脸色惨白地问道:难道这次的案子,和这些势力有关?

小六:前几天陆老师带我去牲口街,我从一个线人的脑子里知道了一些事。黄金肉有两种,一种叫私货,是由一个叫美食家的组织提供的,被官方认可的肉源。还有一种叫走货,是民间私自采集,被边境观察办打击的非法肉源。

陆灵霏:你怀疑这次的案子有猎魔师家族参与?

徐酿酿:哪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边境观察办叫板?

小六:从昨天开始,消息就被封锁了,大人们禁止我们用手机传播消息,说明他们已经对信、网两种通讯渠道开启了高级别的监控。如果犯人是普通的猎魔师散户,他们不可能如此谨慎。

徐酿酿:大人们怀疑总部也有人参与?

陆灵霏打量着前方的两位导师:既然他们和好了,谢老师的嫌疑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徐酿酿:糟了!如果孟家也是犯人,那就麻烦了!孟昭然是信息管理科的科长啊!

陆灵霏:为什么徐爷会把他放到这么关键的位置?

小六搓着下巴想了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位置很显眼,徐爷才故意这么安排的。你们想想信息管理科的成员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再对比一下我们组的组员对两位老师的态度。

徐酿酿点点头:对哟!我们的这些干货还是从他们科里挖出来的,估计他们的人也信不过孟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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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黄雀楼

小六:我昨天也看了信息管理科的人员名单,大部分人都姓黄,小部分姓陆。我觉得孟昭然虽然身居高位,但他的权力其实是被架空的。

徐酿酿:我听徐爷说过,黄家的前身是精通情报工作的黄雀楼。

小六:故人西辞黄雀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陆灵霏扶额纠正道:李白送别孟浩然的那处是黄鹤楼!

小六捂着嘴笑了:孟昭然西辞黄雀楼?徐爷这暗喻有点狠!

徐酿酿:徐爷还真把那首诗改编成了黄雀楼!我想想……孤灯夜守黄雀楼,细数烟蝶阅九州。飞花散尽闻天路,唯见鸿运鼻涕流。

小六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前方的两人狐疑地转头看向眼中藏着千言万语,却一语不发紧跟着他们的三个女生。

她连忙把目光瞥向别处,两位导师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小六:最后一句是什么鬼?!!

徐酿酿:陆爷花粉症过敏……黄家的历代家主都是死宅,一辈子都可以不出门的那种,爱好就是看各家八卦。他们的眼线遍布世界各地,能力是烟蝶。烟嘛,哪都能钻,偷窥别人逛青楼啊、出轨啊、上厕所啊多方便。

陆灵霏:好好的一个情报机关在你口中怎么成猥琐变态了?

徐酿酿:不是我说的,你别冤枉我,这是徐爷亲口说的!原话!

陆灵霏:家父说,黄家是从陆家分裂出来的大世家,后来才改的名。两家虽然供奉着不同神明,祭拜的祖先却是同一个。黄家的家纹是三只火焰金雀,当君臣失德,民怨滔天之时,黄家就会出手,暗中协助新王颠覆旧朝危楼。

徐酿酿:现在他们还敢说这话吗?

小六:飞花那句是什么意思?

陆灵霏:除了侦查用的烟蝶,黄家的金雀飞花也是一绝,可以说是国内顶级的幻术了。陆黄两家算是远亲,偶尔家长会举办亲情切磋,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都可以参加。上一代的黄家家主还小的时候,碰上了年纪比他还小的陆爷。

徐酿酿:黄小爷一顿骚操作惊艳四方,赢得满堂喝彩,然而陆小爷打了个喷嚏无事发生。徐小爷在旁鼓掌叫好,当众作诗一首。

小六心里羡慕不已,觉得两家长辈都好会讲故事,她家可从未跟她讲过这些事。

小六:既然陆黄是一家,孟昭然坐在那个位置上,心里也不好受吧。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难怪徐爷会把他放在信息管理科。

两位导师要去的地方,正是信息管理科。因为从昨天开始就实行了信息管制,他们只能先去了解情况,再去找陆北辰商量对策。

意外的是,陆北辰刚好就在这里。不仅如此,小六的父母陆明和叶语晏也在此处。

小六连忙向爸爸妈妈跑去,她发现妈妈的背后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竟然是陆北辰的妻子,陆爷的女儿陆绵绵!

陆明伸手把兔闺女抱了起来,一个劲地捋她的大兔耳,再升一品他女儿就能变回来了。

小六对陆绵绵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绵绵阿姨好,一阵不见,您更漂亮了。”

陆绵绵立马从椅子上起来,把她抱过来蹭了又蹭。

“哎呀这孩子以前可害羞了,现在咋这么会说话了呢?真是长大了。闺女就是好,哪像我家那熊孩子,开口就是妈你这把年纪就别装嫩了。真想掐死他塞回去重生一次!”

这一屋子几乎全是或近或远的亲戚,一阵寒暄持续了至少十分钟。

陆天择见到叶语晏,心里百味陈杂。上一回见时,他还把自己当作半个叶家人,险些为叶家丢了性命。这回再见,他已入赘徐家,连孩子都有了。

他知道从昨天开始就不准用电子产品讨论工作了,想必情况已经很严重。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他们的到来,信息管理科的成员们不得不放下手头的紧要工作过来打招呼。

对大部分人来说,人际关系比工作还重要,这让陆天择感到虚伪和做作。

谢正理所当然地成为话题的中心,陆天择不愿意多说话,可是谢正搂着他的肩膀,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他引入话题,他不得不做出回应。最后他也理解了谢正的好意,无奈地向现实低头,学着谢正的样子和周围人客套。

若是以前的他,是万万不可能做出让步的,可他现在有了媳妇孩子,他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妻儿的未来。

大家都对陆天择的转变很惊讶,他们并不知道内情,但也马上地接受了他的变化。察言观色是成人的生存本能,顺势而为是成人站稳脚跟的职场技能,他们对陆天择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好不容易终于能进入正题,孟昭然给他们总结了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叶语晏用神往界把结果同步给了刚来的人。

几天前,陆天择和徐酿酿去跟踪了信息管理科锁定的一个潜在“播种人”。

周季,男,16岁,正在念高一下半学期。

他在漂流瓶里写下了一条诅咒,诅咒的对象是一个名叫黄强辉的老师。

此人住得有点远,原本应该选择距离更近的对象,可是负责筛选对象的大部分人都姓黄,自然见不得同姓受害,于是就选了这一个。

徐酿酿放出咒鸣雀了解了一下情况,和信息管理科的调查结果相符合。

黄强辉今年53岁,这岁数离退休也不远了。他在市重点任教,既是周季的语文老师也是他的班主任。

此人当了几十年的老师,教书育人都很有一套。他的班拉高了整个学校的重本率,很多家长想方设法地想把孩子塞到他的班来。

虽然想进他的班的人很多,但他从来不拿家长送的东西,对班上学生也是一视同仁。

黄老师是个很节俭的人,他把他省下来的钱都用来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奖励他的学生们。例如带夜宵给晚自习的学生们吃。

就算年纪不小了,他却是个愿意接纳新事物的人,喜欢和学生们一起讨论好玩的游戏,也会跟他们分享爱看的小说动画。

这样一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名师,陆天择真想不出为什么周季要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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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趋利者的游戏

陆天择的雷克萨斯停在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徐酿酿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咒鸣雀。

距离周季丢出诅咒漂流瓶已经过了12个小时,嫌疑人在一个小时前回复了他。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嫌疑人将会和播种人接触。

徐酿酿没有经过特殊的感知训练,她的咒鸣雀对肉种并不敏感。她需要盯紧每一个可能会接近周季的人,并认真地观察所有可能会被他接触到的物体。

从咒鸣雀反馈的影像中,徐酿酿发现了一个骑着车正在向学校靠近的邮递员。她控制着咒鸣雀钻进了他的包裹中,果然在一封寄给周季的信件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物体。

隔着信封,咒鸣雀无法分辨包装纸里是否就是肉种,徐酿酿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陆天择。

邮递员放下包裹离开后,陆天择就用空间锁定住了他,徐酿酿继续用咒鸣雀观察所有包裹的去向。

周季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一颗牛肉干。信中让他把那颗牛肉干给他的老师吃下,他连忙把牛肉干放进了口袋里。黄强辉从他的面前走过,他却不敢把那颗牛肉干递过去。

他担心那颗牛肉干有毒,如果黄强辉吃完后出了事,他这辈子也就毁了。他希望的结果是弄死黄强辉,但不弄脏自己的手,这下毒这种手段显然违背了他的本意。

他重新拿出了那张纸,却发现背面还写了一行字。

“肉干无毒,放心使用,仅作为诅咒的确认信号。”

周季这才放心地追上了黄强辉,想把兜里的牛肉干递给他。可他摸了半天,却发现兜里的牛肉干不见了。

他惊慌失措地在地上寻找,黄强辉不知道他丢了什么,就留下来陪他一起找。

慌乱间,他口袋里的信掉了出来,刚好落在了黄强辉的脚边。

黄强辉顺手就把它捡了起来,信上的字让他震惊不已。

他抬头想要询问,周季却一把抢过信,头也不回地跑了。

周季拽着那张纸,跑了很远,他迅速地撕烂了那封信,把它冲到了下水道里。

上课铃响了,他怀揣着不安的心回到了教室。黄强辉面色如常地站在讲台上,和善地让他赶紧坐好。

陆天择摸了摸射日的脑袋夸奖了它。徐酿酿问陆天择她能不能出手,陆天择担心只有一阶的徐酿酿被反控,于是下车亲自动手。

邮递员在被捕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他们迅速地把嫌疑人带回总部的审问室。

陆天泽还没来得及开始问话,就被徐爷的一个电话给叫走了,他只好把这个工作留给了其他同事。

烟蝶紧跟着周季和黄强辉,在邮递员被捕后,估计是嫌疑人已有所警惕,周季没有再收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经过鉴定,邮递员就是泥牲,却不太可能是内诡家中失踪的那一只,因为另外六只都是容貌瑰丽的女人。也就是说,泥牲不止七只。

这次的行动确认了对方是用泥牲作为散播肉种的工具。信息管理科利用烟蝶和信息搜索手段都无法找到真正的邮递员,他们怀疑大部分被复制过外貌的人类本体都已经遇害。

陆北辰迅速发布了新的指令,使用研究院提供的新技术,全城搜捕泥牲。

几乎整个边境观察办所有能够被调出的人手都参与了这次的行动,共有156只泥牲落网。

然而,根据研究院所提供的最新数据,一块完整的胎泥,最多能捏出246个泥牲。也就是说,还有将近83只尚未找到。

在扫荡了全城所有的诅咒漂流瓶后,信息管理科尝试着使用钓鱼执法,然后对方并没有上当。

双方陷入了僵持,直到孟家人通过在内诡家中留下的嫌疑人的媒介终于抓到了一个28岁的男人。

和嫌疑人一起落网的还有一个女性的泥牲,被押送的过程中,他抱着那只泥牲一副死不认罪的样子。

负责审讯的工作人员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喊上了徐家谢家神图三家,掏空了他脑中所有的信息。

想不到这个叫内一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技术宅。他就是负责搜索和回复诅咒漂流瓶的“信使”。

他并不知道自己参与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

他每完成一单任务,就能获得一点积分。累积100点积分,他就能和游戏开始时免费获赠的那一只“手办”对话,兑换另一个堪比真人的“手办”。

除了游戏一开始免费获赠的那一只,他已经兑换了六只手办,还剩余56点积分。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他已经完成了656次任务,向游戏组织者提供了656位目标人物。

信息管理科迅速地用这些信息进行搜索,锁定了这些受害者的真实身份。同时,他们对比了泥牲的数据,总结出了该组织的作案手法。

最初一批受害者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是因为死者都被泥牲取代了。

然而,泥牲的数量有限,从第247单开始出现了死者。但是这一批尸体处理得很干净,警方立案后都当做失踪来处理,并未生疑。

后来内一越做越顺手,还开发了一个搜索引擎。单子数量暴增,处理单子的人应接不暇,因此改变了作案方式,这才疏忽留下了漏洞。

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个组织至少包括了以下成员。

“信使”内一,已被抓捕。他负责处理漂流瓶,提供目标对象的基本信息。

“泥牲制造者”,很有可能也是胎泥的所有者,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宋家人。有可能她是被操控的,也有可能是被有心之人从小培养的。

“泥牲操控者”,其能力和仉家人的能力极为相似,有可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也有可能是未知的能力者。

“游戏组织者”,设立了规则和奖惩方式,负责给以上人员安排任务。由于“泥牲操控者”所控制的目标数量很多,分出精力来进行统筹工作的可能性很小,基本可以排除“游戏组织者”和“泥牲操控者”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不等的提供“肉种”和将黄金肉出给下家的肉贩子。

安然带着从各支部抽调上来的成员重组了第二组,地毯式排查了牲口街的肉源。结合上一次陆天择和小六从线人处得到的情报,确定不管是肉源还是黄金肉,都和牲口街没有直接的联系。

换句话说,除了牲口街,国内还出现了一条非法贩卖这两种肉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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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记忆漏洞

监察科迅速地彻查了所有登记在档的猎魔师,果然在一个姓李的猎魔师散户家中,发现了尚未来得及处理的没有制式编号的黄金肉。

可是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所有痕迹都被抹消了,被锁定的目标人物也不知所终。

同时,他们收到了档案馆同步的信息。嫌疑人的生命烛火在他们抵达前熄灭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亡。

虽然没有拿到实体的证据,但监察数据已足以断定,此案有登记在档的猎魔师参与。

对方的反应速度竟然比监察科还要快,引起了审恶司的高度关注。审恶司立刻对监察科展开了调查,同时让神图三家和信息管理科作为第三方,对监察科进行复查。

信息管理科从来都是被查的一方,收到指示后他们激动不已,把监察科的老底里里外外掏了个遍。

神图三家自从加入边境观察办以来,第一次接到这种重量级的任务,他们对此极为重视。此行由年纪最大的叶家老太太带队,被挑选成为第三方审查员的都是家族中的佼佼者。

小六想不到自己也被选上了,同时入选的,还有胡逻伯。

临走前,小六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和陆北辰相谈甚欢的孟昭然。

在监察科被审查期间,陆天择和谢正将带领一组和三组的混编队,把所有的泥牲转移到研究院。借助研究院里的设备和研究员的特殊能力,尝试寻找泥牲中留下的蛛丝马迹。

为了避免任何干扰因素影响检测结果,他们没有对泥牲做任何处理。156只泥牲被分成了三组,每组52只,分三批送往研究院。

每台车里都装着两只泥牲,26台车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总部的大门,陆天择和谢正分别坐在了首、尾两台车内。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陆天择和谢正突然收到了徐本治的短信,他说他的咒鸣雀在小区内发现可疑的目标正在向他们家靠近。

两人都没有选择回复,而是不约而同地把此事告知了徐爷。两分钟后,徐爷回复说,徐本治正在他旁边吃橘子。

两分钟前,信息管理科在接到徐爷的指示后,迅速地找到了短信的来源。短信并不是从徐本治的手机里发出去的,对方劫持了他的手机号码。

徐爷推测,对方有可能知道徐本治的真实身份,还有她和陆天择、谢正两人的关系变化。

她的手机确实被留在了家中,楼下也确实有可疑的目标出没。但他们不知道,在陆天择和谢正出门后,徐本治和安青就被宋娇娇的泥牲给调包了。

早就埋伏在暗处的安家人迅速出击,对方却选择了自爆。它们的尸体被带回边境观察办的重案保留室,检测结果为未被登记在档的高品阶御狩。这个结果进一步地证实了此案有高位阶的猎魔师参与。

审恶司对监察科的检查一无所获,然而,神图三家在经过详细的排查后,指出了一位名为“李卫”的监察员,他的记忆有被篡改过的痕迹。

然而,这种篡改相当于“格式化”硬盘后重新建立了同名的新文档,在场没有一人能修复这种级别的篡改。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援军出现了。

陆北辰早就紧急调回了远在断界的叶海。融合了叶家先祖和邢家最后一人灵魂的叶海,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升到了af三阶,获得了邢家对记忆进行逆时针操作的能力。

同时具备两家能力的叶海,将李卫的记忆复原后马上用神往界传给了所有审查人员。

所有人都曾以为,寒门出身的李卫和陆天择一样,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逆转了血统的劣势。他以年仅24岁的年纪,破格进入了以大世家为主要成员的监察科。

然而事实却是他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幕后之人用黄金肉培育出来的。正因为他曾经对此一无所知,才能顺利地进入监察科。

幕后抄手竟然早就摸清了审恶司对监察科抽查的时间规律,每次都能在审查之前抹去他的记忆,并在审查结束后恢复他的记忆。

但是对方低估了神图三家的能力,或者说,对方从未见识过神图三家临近四阶的能力。

叶老太太还差临门一脚就能踏入四阶,就是她发现了李卫的异样,提醒了神图三家其他人,他们这才发现了隐藏颇深的记忆漏洞。

那位幕后抄手也低估了叶海的潜力。

在上次破解保护先祖的空间迷宫时,边境观察办已经知道,邢玥与叶海融合后,同时继承了两家的能力。

但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去断界之前只有二阶的叶海,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升上了af三阶。

他升级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是边境观察办成立以来,纪录在案的猎魔师中以最小的年纪突破三阶的人。

结合神图三家的先祖最终达到了五阶的记载,大家对他升上五阶的那一天充满了期待。

他若是能够升到五阶,就意味着人类能安全地度过剩下的五次堕世七印,刹那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然而叶海并没有被周围人的夸赞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对那个筹备了十几年的幕后黑手很感兴趣。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李卫身上。

李卫在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打算自尽,但他被这么多人围着,当然是死不成的。何况叶老太太这回把腾蛇也带上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他医活了。

一位徐家的老爷子站了出来,他是徐家现有的四位af三阶里年纪最大的一位,他仅用了一根欲望之索就让李卫“听话”了。

李卫解释道:“我也曾想过摆脱他的控制,揭露他的存在,可是那个人的眼线无处不在,我的家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且我认为边境观察办高层也有他的人,为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并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一直以来他都是用泥牲来跟我联系。泥牲不仅仅可以捏成人类的外形,还可以捏成动物,甚至是一个手表。”

叶海顺着他的视线,取下了他左手腕上的手表。众人一番探查,果然发现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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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改嫁?

李卫继续解释道:“你们把目标锁定在人形是个误区,非生物体形态的泥牲没有灵魂,无法用研究院最新的科技进行检测。”

叶海:“像这样的东西不止一件?”

李卫:“我怕被他们发现,从来都不敢去找。他们的耳目无处不在,我猜测边境观察办里这样的东西应该有不少,甚至员工家里可能也有。”

审恶司迅速地把这个信息传达给了陆北辰。陆北辰陪着陆绵绵,在总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只有宋家人才能迅速地识别出所有形态的泥牲。

陆绵绵感到有些自责,她和母亲来过总部很多次,竟然都疏忽大意了。她以前也有过被盯梢的感觉,但是她们太过确信宋家就剩下她们两人,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过。

陆绵绵找出一个又一个泥牲伪装的物品。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确实有一个未知的宋家人流落在外,而且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宋家人。

这意味着除了胎泥的所有者外,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儿。这对于无法生出女孩导致宋家绝后的陆绵绵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陆眠眠一共在总部搜出了200多件伪装物。复制非生物体所需要的胎泥数量较少,她不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得等她的母亲过来与她一起再搜索一遍,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去每一个员工家里检查。

神图三家也将对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家族的记忆进行逐一排查。

神图三家离开前,审恶司突然向叶海提出了一个敏感的问题:“再过不久你就年满十八岁,可以决定自己的户籍了。你是想继续当叶家人呢?还是恢复邢家的身份呢?”

叶海礼貌地勾起一抹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希望自己是叶家人,并且我也是叶家人,但邢家的能力很有用,保留这个血脉还是有必要的。”

叶老太太极为赞成,审恶司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叶老太太看了身后的小六一眼,对叶海询问道:“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不知道你看上的是哪家的闺女?提亲之事,还是让长辈替你去张罗比较妥当。”

叶海看向小六,笑着说道:“邢玥与小六的婚约,是否还能作数?”

这话让神图三家的人极为震惊,尤其是叶家人,他们都知道叶海其实心有所属,才和小六解除了婚约,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时旧事重提。

小六面色惨白地拉住了叶老太太的衣角,若是以前的她,可得高兴坏了,可她现在心里已有裴岁,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叶老太太看小六这副表情,甚是为难。小六的妈妈叶语晏也极为尴尬。

她曾因叶海退婚之事险些与他撕破了脸,如今他竟然又想把人要回去。她不清楚叶海究竟有什么打算,不知道这对小六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小六的心思全挂在了脸上,叶语晏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但她考虑更多的是小六的未来。

眼看着叶海一天比一天强,总有一天会成为各家争抢的金龟婿。如今难得他亲口提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提怕是就难了。

何况裴岁已死,小六已经没了婚约,神图三家这一代的相亲已经结束,她正为小六的婚事发愁。叶海竟然自愿送上门来,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搂着小六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替她回答道:“这是再好不过了。”

小六却挣脱了她,倔强地抬起眼看向叶海:“抱歉,海哥哥,我不能答应。我是裴岁的未婚妻,哪怕他已经过世了,也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夫君。”

叶语晏想不到小六竟然会公然地反对自己的意思,她刚想开口,却被陆明阻止了。

陆明劝道:“当初长辈没有为难我们,你又何苦为难我们的孩子呢?”

裴家人听了小六的话也颇为感动,虽说他们已经没有理由留住小六,但若是小六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会给他们一种过桥拆桥的感觉。

于是裴家的家主裴稼也替小六说话:“裴岁刚刚过世,小六还没缓过来。这事急不得,过些日子再说吧?”

叶语晏向小六伸出手,想安慰安慰女儿,小六却躲开了。

她终于明白小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孩子,也许裴岁真的让她长大了。

她叹了口气,不禁对裴岁的死感到深深的惋惜,无奈地对叶海说道:“覆水难收,何况是感情呢?”

叶海打量了小六一番,笑着对叶老太太说道:“那就一切随缘吧。待我哪天遇到了命中之人,还请叶老太太替我做主。”

叶老太太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微笑地点头答应了。“凤求凰,蝶恋花,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审恶司没想到一句试探竟然扯出了这档子事,气氛有一点尴尬。

徐家老爷子出来给大家找台阶下。“年轻人的事,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操心吧。我们这些老人家坐等儿孙福就好。”

两拨人客套地你来我往一番,好一会儿才各自离去。

除了被扣的李卫,监察科终于能回去干活。借着这次邀约,神图三家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审恶司和监察科。能力特殊的叶海,也被监察科收作了实习生。

监察科离开的时候憋着一口气,他们和审恶司之间一直是互相监督的关系,这是第一次让第三方介入。

因为李卫泄露了情报的原因,以及有处理非法黄金肉嫌疑的李家人又在他们手中逃脱,他们感觉丢了监察科的面子,在排查李家的时候,言行举止格外的粗暴。

李家自知理亏,只能低头服软,忍气吞声,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

寒门里好不容易飞出了一只凤凰,想不到却出了这档子事。原本以为终于爬上了高台,危楼却在一夜之间坍塌,还让人这般羞辱,他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李家人对李卫和非法黄金肉的事毫不知情,监察科并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和证据,但他们又不愿就此放过李家,竟然气势汹汹地把李家的家主给扣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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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三个四阶

李家的家主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她的孩子们一阵手忙脚乱把她扶住了,眼里满含怨气地看着监察科离去。

叶海走在了最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躺在人群中间不省人事的李夫人,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同情。

李家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新面孔,看他的眼神里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知道谁突然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道:“别瞪他了,他也是个可怜人。”

叶海的眼中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

监察科的人见他没有跟上,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线索,于是派了一个人回头查看。

叶海摇摇头,客套了几句就出去了。

那人狐疑地回头看了看李家人,警告道:“违法犯罪破坏规矩的,一个也逃不掉。”

看他走远了,有人狠狠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呸!我们违了什么法?犯了什么罪?屈服于你们的淫威,就是我们最大的罪!”

……

边境观察办的总部,小六神情恍惚地跟在神图三家的身后,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部门排查过去。

她的心里堵得难受。她知道今天这么说话,非常不给海哥哥面子,可她也明白,海哥哥心里有人了。

他向她提亲,纯粹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虽然他身体里融合的真正的叶海是神图三家先祖的转世,但他毕竟还是邢玥,是邢家的最后一人。

她至今都不知道邢家到底是怎么灭门的,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羽翼渐丰的海哥哥未必会放过当年害邢家灭门的仇人们。再说,除了叶景然夫妻俩,她不认为这些年叶家真的把他当作了家里的一份子。

对很多叶家人来说,海哥哥存在的意义,就是和她结婚,然后生下混合邢家和叶家血脉的子嗣。这样下一代的邢家人,便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那个孩子,继承了邢家的力量,却不知道邢家的仇恨,还能为他们所用。这对他们来说,才是邢家人最好的结局。

她心里也明白,裴岁已经死了,她早晚是要嫁给别人的。可她就是不愿意如大人们所愿,让海哥哥成为被他们随意摆布的棋子。

她若是拒绝,就能给海哥哥自由。这是她身为一个叶家人,能为逝去的邢家做的唯一的事情。

海哥哥即表明了没有反叛之心的立场,又有了合理的台阶下,大人们就不会再对他有防心。只是她觉得奇怪,海哥哥的戒指到哪里去了?

她心想,也许他是觉得戒指太大,太招摇,不方便带出来吧。

陆天择和谢正跑了四趟,终于把包括刚搜出来的物品在内的所有的泥牲都送到了研究院。

然而他们才刚回到边境观察办的总部,研究院就传来了遇袭的消息。

所有的泥牲突然活了过来,它们的目标是存放活体标本的图书馆。它们无法突破研究院外部的防御,竟然用这种方法直接进入了内部。

这些泥牲的体内都被注入了来源不明的af三阶灵魂,研究院这边大多都是研究人员,并没有太强的作战能力。

可研究院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要没有几斤几两,也关不住世初。

他们不想破坏泥牲,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所以不敢下重手。标本管理处外躺了一路的伤员,血流了满地。

徐靖想要用af三阶的欲望之索控制住它们,却险些被反控。多亏了世初的庇佑,才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操控着泥牲的的人,级别竟然比他还高!

这消息惊动了整个边境观察办的管理层,他们想不到国内除了徐福生和陆鸿运之外,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四阶。

如果两位泰山北斗仍在鼎盛时期,那还好说,但偏偏徐爷和陆爷都受了重伤,这对边境观察办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陈大江和徐靖守在标本管理处门外,利用研究院的防御优势,指挥着众人进行反击。

对方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研究院防御制式的解锁密钥,竟然有序地逐一破解。如果研究院再不使出全力,被泥牲攻破标本管理处只是时间问题。

幸好叶老太太刚好就在边境观察办的总部。她招来了四角白鹿,打开玄门,把援军带到了研究院。

在他们离开前,陆北辰交代,不要用制式攻击泥牲,不然会干扰后续的检查,丢失重要线索。

对方未必是真的想进攻标本管理处,或许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摧毁泥牲。

徐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玄门,里面扑出了一阵电闪雷鸣,泥牲们倒下了一半。雷系攻击并非制式,也不是穿透性物理攻击,刚好能用上。

由于是在室内,而且周围的地面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同事,陆天择不敢使用射日的能力,怕造成误伤。

然而,雷鸣的电流并不是很管用,泥牲们麻痹了几秒,马上又动了起来。

原本谢正的镇魂钉刚好能克制对方植入的灵魂,但却会破坏掉泥牲的数据,所以他不能使用这一招。

正当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技能来处理目前的情况时,陆天泽竟然招出了影骸,利用速度优势,硬生生地把泥牲们给撞晕了。

众人趁机回收地上受伤的同事,交给叶老太太带来的腾蛇医治。

徐靖检查了泥牲后,认为物理性的冲击并不能遏制泥牲太久。过一会等它们缓过来了,又会重新站起来继续攻击。

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定住。但是哪怕是三阶的空间锁,也很难同时控制这么多的泥牲,何况泥牲的背后还有一个四阶在操控。

叶老太太突然想到叶海,她向陆北辰询问道:“要不要让小海过来?他的能力可以把这些泥牲静止,还不会影响它们的数据。”

陆北辰答应了,但他对叶海还是有所顾忌。他让金家把标本管理处的门封住,然后亲自动手把这个空间下沉,以防叶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不一会,叶老太太就骑着四角白鹿把叶海带了过来。

叶海摆弄着一只泥牲研究了一会后,逐一把它们都收拾了。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研究院马上开始了对泥牲的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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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才怀上就要分居?

徐本治躺在摇椅上,百无聊赖地吃着橘子,心已经飞到了前线。

相连的欲望之索能让两人意识相通。她既能共享陆天择的五感,也能与他进行远程交流,刚才那一波咒鸣雀就是她放出去的。

徐爷也在徐本治的身上插了一根四阶的世界线,窥视着研究院的进展。

他侧躺在床上,一边吃着陆鸿运递过来的橘子,一边感叹道:“都说怀孕的女人智商会下降,你该不会是个男的吧?”

徐本治破罐破摔地回应道:“不用怀疑,我本来就是个男的。当了30年的男人,一夜之间变成女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吧?”

徐爷笑着说道:“当女人不是挺好的吗?喊打喊杀的粗活就留给男人去做吧。”

徐本治抱怨道:“一点都不好!蹲着上厕所让我感到很羞耻,洗澡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流氓变态一样!”

她一脸纠结地扯了扯自己的内衣:“要不你也试试穿这玩意儿?勒得我快要窒息了!你们知道安阿姨跟我讲解卫生巾的用法时,我有多么尴尬吗?等我把这两个混账玩意生出来就马上变回去,当女人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徐爷和陆鸿运笑作一团。

徐爷提醒道:“那你要怎么跟你的孩子们解释他们有三个爸爸的事情?他们的妈妈到哪里去了?”

徐本治无所谓地说道:“这种小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射日和雷鸣都能接受,他们一定也能接受。”

徐爷:“我是怕这俩孩子长歪了,到时候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徐本治拍拍肚子:“我当了30年的男人,也没有找到女朋友。你就别操心这种小事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真金不怕火炼,直男是掰不弯的!”

徐爷冷笑一声:“你可不要小看耳渲目染的后果,孩子的品行和喜好会受到养育之人的影响。”

徐本治一拍肚皮:“对呀,我能干出这种事,就是随了你呀!”

徐爷险些被橘子噎到,陆鸿运忍着笑帮他顺气。

陆爷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想不到除了我们以外,国内竟然还有一个af四阶的猎魔师。边境观察办每年都会做一次人口普查,这个四阶不可能是登记在档的猎魔师。”

徐爷:“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四阶是当年被遗漏的仉家人。他必然不会放过当年屠戮仉家的那些人。本治,这段时间你就呆在我家吧。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

徐本治心想这就得很久都见不到陆天择和谢正了。“让那两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单独在家真的好吗?”

徐爷摆摆手:“家长会只抓那些没生过孩子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在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在外面乱搞就行。”

徐本治抚摸着小腹自嘲道:“一次过解决了三家的问题,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发一朵小红花?”

徐爷用世界线在抽屉里翻出了一朵大红花,丢到了她的脸上。“小的哪里够?给你一朵大的。”

徐本治无语地捡起那朵大红花,心想徐爷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估计是他媳妇陆梅年轻时候的东西吧。

徐本治:“到底要怎么升上四阶?有什么窍门吗?”

徐爷:“你就安心生你的孩子,我已经不指望你有什么大作为了,能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就够了。四阶的事情,还是让你那两个男人去操心吧!”

徐本治这一天已经被徐爷损到磨平了脸皮,自暴自弃地说道。“是啊,从此以后,我就能天天宅在家里安心当一个废人,吃香的喝辣的。有人赚钱养我,有人给我做饭,有人帮我做家务,还有人帮我带孩子。”

徐爷提醒道:“现在放松警惕还太早,想让你流产的人比比皆是,可不比古时候的后宫舒服。孩子就算生下来了,能不能养大是个问题。养大了会不会夭折,也是个问题。婚姻大事是问题,子嗣是问题。什么都是问题!你以为父母这么好当?为了你们的事,你看我愁白了多少头发!”

徐本治安慰道:“至少你的头发还很茂盛。你看看审恶司那些老爷子们,一个个脑袋秃得都能照镜子了。”

陆鸿运:“四阶可不是那么好升的,可比升上三阶危险多了。”

徐本治:“想不到叶海竟然已经升到了三阶!”

徐爷:“他就算升到了五阶,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修行了。会走路的人,就算失去了记忆,也能很快地学会行走。我们的肉体只是一个承载灵魂的容器。肉体会因为灵魂的强大而变得强大,灵魂也会受到肉体的影响,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陆鸿运赞同道:“灵魂和肉体就是af和tl之间的关系。他的灵魂足够强大,提升tl和恢复原本的af只是时间问题。小六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她哪怕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能力一样存在。不断地进食黄金肉提升肉体的品级,也能对她灵魂的af产生一定影响。”

徐本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想通了一点什么,他问道:“难不成徐家人的能力提升,跟肉体和精神所受到的刺激有关?”

徐爷没有否认:“确实有一定关系。”

徐本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不是我再干出点没有下限的事情,就能升到四级了?”

徐爷激动地捂着胸口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陆鸿运一边帮他顺着气一边回头责备道:“你可不要乱来。要是把徐爷活活气死了,可就没人帮你们擦屁股了。”

徐本治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我还能干出什么来?最不能干的事我都干了。不!”她自我纠正道,“我是被干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大家忽略的事:“对了,那两个野男人身上的伤,被叶老太太的腾蛇顺便治好了。要不要再打一顿?”

陆鸿运摆摆手:“算了算了,那也是打给外人看的。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就自己去打吧。”

徐爷一语双关地嘲讽道:“呵!就她那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的欲望之索?怕是她还没动手,就被按在床上‘打’了!”

徐本子想起那段让她心有余悸的惨痛遭遇,气鼓鼓地往嘴里塞着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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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可能存在的存在

徐爷总算在嘴上掰回一局,心里暗爽。

安青突然推门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位带着黑猫的女孩,正和院子里的黄鼠狼们对峙着。

徐爷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催促道:“快快,快请进来。”

安青便把一人一猫引了进来。

徐爷侧过身,正对着门的方向,恭敬地说道:“天道的执行者们,好久不见。我的身子不太好,无法起身,还请见谅。”

和黑猫一起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

她的上半身裹在了一件黑色的短氅里,黑色的丝袜和长筒靴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那被上天眷顾的美貌。

徐本治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引路使和美食家了。她们会找上门来,八成是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引路使虽然气场逼人,却没有摆架子,她友善地向众人打了声招呼。黑猫看起来很傲气,但是一张嘴竟然喵了一声,徐本治差点就笑了。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两颗黑色的丸子。她把丸子从盒中取出,分别交给了徐爷和陆爷,然后做了一个吃的手势。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吃下了。

引陆使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便带着黑猫离去了。路过徐本治的时候,黑猫突然看向徐本治的小腹,直到引路使走远了,它才小跑步地跟上。

徐本治满脸疑惑地看向徐爷和陆鸿运。

徐爷伸出右手的食指抵在唇上,徐本治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不知两人是否受到了引路使和美食家的牵制,边境官察办和美食家的合作里是否有被胁迫的可能?

徐爷知道她有很多话想问,再次摇了摇头,徐本治只好把这些疑问都憋在心里,将注意力转移到欲望之索另一头的陆天择身上。

研究院里,众人站在泥牲实验室外的观察室里等待结果。

陆北辰从玻璃窗前,往下俯瞰着那些被分别盛放在培养液里的泥牲。叶海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也看着下方,眼神却是放空的。

陆天择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靠在墙上。

雷鸣和射日的视线一直盯着叶海。

雷鸣嘀咕道:“黑毛。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陆天择用中指弹了一下它的脑门:“你是不是也得了失忆症?这是叶家的叶海,每年过年都能见到,当然眼熟。”

射日替雷鸣解释道:“不是指他的外表,是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似乎和我们获得的新力量很相似。”

陆天择半眯着眼打量着叶海,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与他相连的徐本治。

徐爷通过连接着徐本治的世界线分析着那个沉默的身影,陆鸿运也借着与徐爷相连的世界线看到了他。

陆鸿运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猜对了。那位确实曾经附身在叶海身上。射日和雷鸣得到了那位的福泽,获得了与合邕一样的认主能力。”

徐爷:“那位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不然它们应该能感觉得出来。”

陆鸿运感慨道:“龙生龙,凤生凤。叶景然的儿子果然不简单。”

徐爷猜测道:“小六能被叶海看上,看来她的身份也不简单。”他看向徐本治交代道,“天择,你们以后要对小六多上点心,如果发现异常及时跟我汇报。”

陆天择马上答应了。

泥牲的检查终于有了结果,徐靖用他和陆北辰结合的新能力定位到了母胎的位置。

陆北辰迅速向众人下达了抓捕嫌疑人的指令,他们要把母胎带回来,也就是那位流落在外的宋家人。

叶老太太打开玄门,刚才被她带来的所有人都会随她离开,唯有叶海和陆北辰留了下来。前者是为了确保泥牲的稳定,后者是为了确保叶海的稳定。

研究员们对泥牲的检测还没有结束,他们还在寻找那个af四阶的仉家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众人还未跨过玄门,所有的胎泥就枯竭了。

陆北辰看向叶海,叶海显然也有些惊讶,他一只手扶在了玻璃上,眼睛睁大了些。

徐靖抬起头,对陆北辰喊道:“糟糕!他们杀死了泥牲的所有者,那个宋家人死了!”

众人连忙跨越玄门,然而现场早已人去楼空。对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清理了现场和拖后腿的人。

谢正展开他的能力,然而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灵场波动。

陆家虽然有空间回溯的能力,但这个能力却有规则限制。现场附近的一定范围内,需要有陆家人存在,才能回溯那位陆家人周围空间的记忆。

能回溯的最大范围会随着使用者的af等级提升,陆天择的可回溯范围已经很大了,但他非常肯定,这附近应该没有陆家人出没过。

但是徐爷通过徐本治告诉他放手一试,万一有呢?

陆天择开启回溯。想不到真的被徐爷说中了,空间的记忆向他的脑海中传来。

泥牲的所有者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她在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暴露后,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位宋家人似乎并不是被胁迫的。她自愿地参与了这一切,而且为了保护自己所在的组织,她甚至能果断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门外冲进来一个同岁的男孩。他抱着女孩的尸体哀嚎不已,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紧跟其后,抱着尸体哇哇大哭。

后面还跟着一位与男孩长相很相似的中年男子,强行拖走了男孩。

他身边的随从抱起大哭不止的小女孩,临走前往尸体丢下了一颗种子。种子迅速地吞噬尸体的血肉,不足两秒就清理完尸体,开出了一朵七色花。花朵化作星光散去,房间中的一切恢复到了毫无人迹的状态。

陆鸿运惊讶地说道:“邢家?怎么可能?邢家不是只剩下叶海一个人了吗?这个和他同龄的孩子到底是谁?”

徐爷:“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男孩大概就是仉家人,不可能存在的三家人竟然能凑到一块……那位四阶的仉家人,也许并不是组织者。”

陆鸿运:“一定要把那个宋家的女孩找回来,那是宋家唯一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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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杀人偿命

陆北辰将得到的消息转告给叶海,想看看他的反应。

叶海果断地回答道:“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断送在他们手里,不管他们是哪家人,都应当尽快抓捕,依法处置。”

陆北辰:“他可能是除了你之外,唯一的邢家人。”

叶海:“那又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举起屠刀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死于屠刀之下。”

陆北辰觉得他的话里有一语双关之意:“等一切结束,我会告诉你邢家灭门的真正原因。”

可是叶海却拒绝了。“抱歉,我对那些陈年旧事并不感兴趣。从今往后,我就是新的邢家。从前的一切与我无关,我的一切也与他们无关。”

路北辰:“七色花可能是邢家三阶的能力,你和我一同到现场去看看吧。”

叶海爽快地答应了。他虽然已经升到三阶,却不知还有这个技能。没有长辈指引的他,只能独自摸索自己的能力。光凭陆北辰的转述,他无法理解技能的机制,所以他也想亲眼去看看。

他们一同乘车赶往现场,到达的时候,先来的人已经把能搜的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陆天择站在七色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叶海向他走去,呼唤道:“天择叔。”

陆天择看向叶海:“阿玥,等你很久了,快过来看看。”

叶海听到这个称呼,目光柔和了许多。陆天择不是叶家人,他只有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叶家,但他是世界上唯一喊他真名的人。

“可有发现什么?”叶海问道。

陆天择摇摇头:“对方能力很强,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就连能量残留也没有。”

叶海:“我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那七色花的原理。如果是空间区域内的时间回档,将这个房间恢复到有人来过之前的状态,那一定会留下能量残留。”

陆天择赞同道:“确实,所有的制式都会消耗法则之力,能量残留就是法则之力的灰烬。能量是守恒的,不可能凭空消失。”

“我有一个想法。”陆天择提醒道,“也许你可以从花的颜色考虑。所有制式的表象都能追溯到根源,能量被肉眼识别出的色彩并不是能量本身的颜色,而是不同法则之力给猎魔师造成的视觉误差。或许七色花和神图一样,都是组合型的制式。”

叶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七片花瓣的颜色,分别对应着七种法则的制式?”

陆天择微微颔首。“我从过去的影像中,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做过起手式,他只是丢出了一颗种子。如果那颗种子是组合制式凝结成的道具,那么丢下种子的人未必就是邢家人。”

陆北辰站在门外不远处听取现场人员的汇报,听到陆天择的话,转头对他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叶海:“对方可能有精通组合制式的专家?”

陆天择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有点头疼。所有人忙乎了这么久,现在线索竟然全部断了!下一步究竟该往哪里着手?

对方竟然敢对徐本治动手,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焦躁。就仿佛拉满了弓弦,却因为找不到目标而迟迟不能打出解气的一击。

陆北辰看出了他的焦虑,安慰道:“既然已经找出了记忆漏洞,搜出涉事嫌疑人就只是时间问题。至于本治的安危,你大可不必担心。破案前他都会住在徐爷家,还没人能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这恰恰正是陆天择最烦躁的一点,这意味着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见不着徐本治了,每天回到家还要跟谢正那个家伙大眼瞪小眼。

谢正听到这个噩耗也很纠结。他对陆天择这个扒衣狂魔心有余悸,再想想徐本治还是男人时的遭遇,他觉得现在最需要保护的就是他谢正!

研究院根据陆天择的猜测和他提供的色谱,很快就找到了七种颜色对应的法则之力和使用此能力的猎魔师家族。

东皇氏徐家自从加入了欲望之神的血脉后,其血统浓度盖过了历史太久远的规则之神,所以颜色是暗红色的。

封绝金家是橙色,他们甚至还把橙子作为了家族的吉祥物,连家纹都是橙子。

神图三家的淡金色让很多家族十分羡慕,而且他们供奉的神明不久前曾降临研究院,闪瞎眼的金光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天书陈家是低调的米白色,陈家人喜欢称其为宣纸色。

徐爷当初给大家介绍孟家的时候,说“孟”这个字就是一个孩子坐在一根竹子上,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了月宫天女辉夜姬。恰好孟家的颜色又是青竹色,徐爷便给他们画了一个竹叶的家纹。

陆家的幽蓝色人尽皆知,谢家风骚的紫色亦是如此。

让人生疑是,当年联手处决邢家的特遣队成员,恰好就来自这七家,也就是说丢下花种的那个男人是邢家人的可能性又提高了。

监察科在神图三家的帮助下战绩斐然。一天之内,全国上下所有的猎魔师家族和散户都对神图三家有了新的认识。

叶老太太骑着四角白鹿,带着监察科,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各家各户。在太阳下山前,共抓捕了嫌疑人132名,由叶海负责逐一修复他们被篡改的记忆。

晚上九点多,陆天择和谢正总算下班了。

谢正一进门就躺倒在了沙发上,白天上班对他这种猫头鹰来说真是煎熬。

陆天择穿起围裙开始做饭,不一会就摆出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谢正被香味吸引,游荡到了饭厅。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叹道:“想不到你这呆傻愣还会做饭?”

陆天择得到了宿敌的夸赞,感觉很有成就感,却很不坦诚地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做饭可是陆家男人的标配。”哪怕他在徐本治家当了十几年饭来张口的饭桶。“快吃吧,吃完就洗洗睡了。”

谢正这才想起,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这个禽兽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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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赤诚相对

两人气氛诡异的吃完了这顿饭。

谢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不会去洗碗的,他放下碗筷就钻进了浴室。昨天没有睡够,他洗着洗着就困了,竟然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被旁边花洒的水声吵醒。半梦半醒间,他看见陆天择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立刻吓醒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应该锁了门!”谢正惊魂未定地问道。

陆天择闭着眼睛在洗头,搓了一脑袋的泡沫。

“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出来,怕你死在里面,那我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开门进来看看。至于那门锁,哪有空间之能弄不开的锁?”

谢正扯过一条大毛巾把自己遮住,他现在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就连门锁都拯救不了他,分房睡也不顶用啊!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不得不转移话题。

“不知道本治现在怎么样了?”

陆天择:“等我瞧瞧。哦,她也正在洗澡呢。”

谢正想起陆天择和徐本治有破晓誓约,能随时进行意识交流,心里不禁有些羡慕。如果此次顺利,他也能和徐本治有一条连接彼此的羁绊了。

他问道:“她在徐爷家住得习惯吗?可有什么需要的?”

陆天择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她说你母亲把她照顾的很好,不用担心她。她还说徐爷告诉她,我和你的终生大事已完成,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已经没人管了。”

谢正招出了他的镇魂钉,在浴缸壁上站了一排,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立场。

陆天择冲干净泡沫,正打算到浴缸里去体验一下有钱人的奢侈生活,一抬脚差点被镇魂钉扎到。

他以为这是谢正刚才睡觉时用来防止被偷袭所设下的防御陷阱,他用空间之能小心地把镇魂钉扫到一边,坐进了浴缸,又像拉门帘一样,把它们拉回了原地。

谢正拼命用眼神示意他滚出去。虽然他家的浴缸比较大,泡三个人都没问题,但他也不愿意跟这么危险的家伙赤果果地共享一个私人空间。

而且听徐爷的意思,摆明了是谁也不帮,吃亏的那个都不知道上哪说理去。

在谢正三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和同性有过这样近距离的体验。

泡澡是谢家世袭的习惯。水是很好的触灵媒介,在浴缸里修行是他每日的必修课。所以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水完全变凉之前他都不会从浴缸里离开。

谢正只好把眼睛闭上,假装陆天择并不存在。

陆天择是一个很耿直的直男,他完全猜不到谢正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还好意地提醒道:“要不要再加点热水?你泡这么久,会不会感冒?”

谢正并不怕冷,但他得顾及陆天择的感受,现在这水确实有点凉了。

他伸手打开了热水的水龙头,水温逐渐上升。

陆天择逐渐放松了下来,舒服地靠在浴缸上,感慨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泡澡,有兄弟的感觉还不赖嘛。”

谢正听到“兄弟”二字,睁开了眼。雾气朦胧了他右眼上的眼镜,他用左眼看向面色安详的陆天择。

他是家中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听了陆天择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陆天择只是单纯的想跟他亲近而已。

性格一向很孤僻的陆天择,在努力尝试着习惯两人从对手变成兄弟的关系。

“天择,”谢正问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陆天择苦恼地皱起眉,闭着眼睛摇摇头。

“想了好多,都觉得不合适,干脆叫猴魁吧?”

谢正忍不住笑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劝告道:“恐怕不妥,本治会生气的。而且,将来向外人介绍孩子们的时候会很尴尬。合起来就是一茶叶!哈哈哈……”

陆天择也笑了:“也许我应该问问徐爷的意思,毕竟那也是徐家的孩子。”

谢正觉得这个想法很可行:“徐爷是个很有文采的人。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想当个诗人,可惜命运多舛,让他徒手撕人。”

陆天择因为徐本治的关系,开始对徐爷产生了好奇之心,不禁想听谢正再多说一些。

“诗人?那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和诗人沾不到一点边。”

谢正:“不管是谁坐到了他那个位置,都得有那样的果断和决绝,不然哪压得住底下那群豺狼虎豹?”

陆天择:“我听徐爷今天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把判官总长的位置传给本治了。”

谢正并不感到意外:“本治如果是男孩,这个位置就铁定是她的。但她是女孩,还怀了双胞胎,关系到三家人的未来,徐爷哪还敢让她承担那样的风险?在家养育孩子们可不比在边境观察办工作轻松。”

陆天择觉得有一些可惜,他很怀念和徐本治一起工作的日子。

谢正看出了陆天择的心思,安慰道:“我母亲曾是安家最锋利的一把刀,她嫁给我父亲后,也不得不离开了曾经的工作岗位,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我常常替她感到难过,她却对我说,锋利的刀也会有老去的一天,在那之前要打磨出新刀,才能保证黑暗的国境线长久的安宁。”

陆天择表示理解,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很久,直到水又凉了,谢正也没有一点要出去的意思。

陆天择觉得自己泡得皮肤都浮肿了,连忙从浴缸中爬了出来。

他问道:“你泡这么久,不难受吗?”

谢正摆摆手:“我的能力就是在水里练的,你就放心去睡觉吧。”

直到水彻底变凉,他才回到卧室,陆天择已经睡着了。

谢正抱着枕头,本想到隔壁屋去睡,后来想了一想又把枕头放下了。

他对自己说,那个四阶的仉家人已经发现了他的住所,还是和陆天择一起睡比较安全。两个人在一起,万一有点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明智。凌晨的时候,谢正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陆天择已经架起了防御,射日和雷鸣警惕地盯着窗外。

窗沿上的风铃响了,有人触碰到了他设下的防御。

谢正招出十三枚镇魂钉,分别隐藏在房间的不同角落。

陆天择神情自若地开始穿衣服,谢正一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陆天泽把目光转向别处,他现在知道不穿衣服睡觉的坏处了。一旦遇袭就得裸奔,实在是有伤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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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黄泉之匣

谢正也没比陆天择多穿几件,他一边警惕着对方偷袭一边穿衣服。

在他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尴尬的情况,他觉得只要和陆天择在一起,似乎什么跌破下限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陆天择竟然还有心思照镜子整理发型,一脸淡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这只是寻常的早上,他穿好了衣服准备要去上班。

敌人或许也想不到两人竟然是这种反应,担心有诈,直到两人都穿戴整齐了也没有动手。

谢正也拿起发蜡抓了抓头发,还顺便擦了擦他的眼镜片。

正当他们准备完毕,准备迎战的时候,风铃的响声竟然停止了。

估计对方觉得风险太大,放弃了这两个目标。

敌方想退,我方可未必肯罢休。

现在正是凌晨,原本就是谢正最精神的时候。既然已经醒来,再睡就很难了。

一想到明天白天还要上班他就很窝火,等他抓到吵醒他的元凶,定要好好地出一口气。

在他作出反应前,射日和雷鸣已经飞了出去。一直在外把风的明白,从楼顶一跃而下踏空而行,所经之处都变成了黑白两色的世界。

谢正走到窗边查看窗外的情况。陆天择刚想走过去,就脚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谢正听见动静连忙回头,却发现陆天择已经快失去了意识。

“毒气!”陆天择用最后的力气提醒道,然后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谢正连忙屏住了呼吸,敌方利用了他们的傲慢和轻敌,幸好他刚才站在了窗边,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射日和雷鸣在感觉到陆天择的异样后连忙往回飞,却突然感觉精神恍惚,一股强烈的睡意向它们袭来。

它们立刻查觉到这是中了精神性的攻击,但它俩毕竟都是神器,一会就解除了异常,可是明白却陷入了混乱,向它俩发起了攻击。

射日和雷鸣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本体竟然不受控制地逐渐从凭依体上剥离。一旦剥离完成,它们就会因为品级太高而被世界的排异反应丢回断界。

射日和雷鸣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向不同的方向飞去。这样明白就只能追逐它们其中的一只,另外一只就有机会快速地回到陆天择的身边。

它们不知道敌方是怎么绕过防御制式,把毒气投放到房间中的。

如果对方使用的是玄门,那就意味着对方的等级至少是半神级别。陆天择的空间防御是无法抵挡半神攻击的。

明白追逐着雷鸣而去,射日快速地回到房间中。它见到昏倒在地的陆天择,大吃一惊,并且它发现自己被包围着陆天择的空间茧阻隔了。

空间茧是陆天择失去意识后会自动释放的自保手段,就连射日和雷明都无法突破它的防御。

正当射日一筹莫展的时候,谢正抬起右手,黑暗中,陆天择睁开了幽蓝色的双眼,空间茧瞬间破碎。

谢正心中很是诧异,他本以为不会成功,没想到陆天择的潜意识里竟然对他没有一丝防备,这才让他轻易地控制了灵魂。

射日感激地看了谢正一眼,迅速地钻进陆天择的体内,帮他把毒素剥离出来。可惜毒素已经对陆天择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射日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尝试着进行它以前从未试过的这种损伤级别的细胞修复工作。

没有雷鸣的帮助,这项操作对它这个只能进行定向操作的神器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

谢正的表情严肃起来。

此时的陆天择毫无防备能力,空间茧的触发是有冷却时间的,在短期内他都无法再次释放空间茧保护自己。

射日为了抢救陆天择,在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出手。

雷鸣和明白至今未归,可见外面的情况不妙。

他怀疑对方想逼他开启百鬼夜行,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何在,所以哪怕身陷险境,他也不敢轻易出手,怕中了对方的圈套。

突然,陆天择的身上伸出了成千上万根纯黑色的欲望之索,紧紧的把他缠绕成了一个茧。

谢正知道徐本治出手了,但他没见过这个操作,不知道徐本治想要做什么。

不管她要做什么,谢正现在都必须想办法在徐本治完成前保护好陆天择。

他突然感觉背后一阵罡风袭来,入侵者终于踏入了他的陷阱。

他迅速展开了“黄泉之匣”,整个小区的色彩仿佛瞬间被抽干,仅剩下黑白两色。在这个空间里,所有的动静都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多亏了这个能力,他才能安稳地在此地一住好多年。

在热浪轰碎整个窗台之前,他跳到了陆天择身边。爆炸的冲击波卷起锋利的碎片席卷了整个房间,三张不同颜色的符咒从谢正手中飞出,化作了三只面目狰狞的御灵,瞬间释放的圆形符阵,将两人保护在了其中。

御灵凄厉地哀嚎着,它们无法挣脱谢正的控制,只能像傀儡一般任由他的驱使。

贴在它们脑门上的符咒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却怎么也吹不下来。

谢正从口袋中掏出了厚厚一大摞颜色各异的符咒,像数钞票一样数着,口中自言自语道:“让我猜一猜,你是哪一位犯人的家属?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御灵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一旦召唤成形,就注定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不屑地勾起唇角:“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压榨干净它们最后一点价值。是你先杀死我?还是我先找到你的软肋呢?真让人期待啊!”

镜片后紫色的双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谢正卸去了平日里温和的伪装,露出了疯狂嗜血的真面目。

一只约三十厘米宽的长翅凤蝶悠悠哉哉地在窗台外飞舞,所经之处留下了如同星光一般的粉末。不一会儿又飞来了两只,围绕着中间那只翩翩起舞。

对方似乎想借此暗示三人有悖人伦的关系,激怒谢正。可是谢正不为所动,他对于现状很满意,也逐渐接受了陆天择的存在。

他的手仍在不断翻阅着那沓符咒,翻到一张青竹色的符咒时他停住了,对方却未有任何反应。

谢正的眼中露出了危险的疯狂,青竹色的符咒向前方飞去,瞬间吸收了周围的灵气,凝聚成一团不断扭曲变形的生物,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绞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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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当疯子遇到腹黑

不一会,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从该生物的顶端裂开,发出响彻天际的哀嚎,足见它的灵魂中聚集了多大的怨愤。

刹那间,整个黑白世界都被飞舞的长翅凤蝶覆盖。

谢正伸出右手中指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半眯着紫色的双瞳,露出了餮足的笑容。

“看来我猜对了!”他得意地炫耀道。

长翅凤蝶如海浪一般疯狂地扑向谢正,然而御灵的防御圈坚不可破,长翅凤蝶仿佛飞蛾扑火,纷纷化作迸裂的星光散去。

青竹色的符咒召唤出了一只三头地狱犬,多了两张嘴巴,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让谢正听了更兴奋。

“孟嘉,十五年前被捕时只有18岁,罪名是杀人未遂、侵犯未遂。本应在今年刑满释放却‘不幸’在地狱中夭折。”

他自言自语道:“好在审恶司不容许以死逃脱罪责的行为,狱刑期限未满就死去的犯人会被判处‘羊刑’,被制作成羊符,在狱守需要的时候化身为御灵,为其服务,用剩余的生命偿还自己的罪孽。”

大地发出剧烈的震颤,整座大楼摇摇欲坠,突然一阵从下至上的巨响,把整栋楼都撕裂了。

谢正拨弄着手中的羊符,满脸的不屑,三只御灵组成的防御能让他们漂浮在空中。

突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把他吓出了一头冷汗。他还以为敌人竟然能突破他的防御从后方偷袭,回头一看,原来是陆天择。

“你就不能先说句话吗!!!”谢正眼中的疯狂一扫而空,恢复了平日的语气。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不满地抱怨道,“魂都快给你吓掉了!”

陆天择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抱歉,虽然他一脸无辜,但他确实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谢正装逼失败那一刹那的表情。

射日化回了神器的形态,展开的翎羽上燃烧着熊熊的黑炎。

“下面这只就交给我吧。”陆天择询问道。

谢正还没答应,射日就一炮打了出去。

从废墟中向他们奔涌而来的上古巨兽被瞬间击穿,黑炎迅速燃尽了它四散的残躯。

谢正伸出右手食指,把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推开。

“要不是我用了黄泉之匣,你这一炮下去得赔得倾家荡产。”

陆天择感激地说道:“不愧是我家贤内助,明天再给你做烤羊排。”

谢正险些失控:“谁是你家贤内助了?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还没碰面就被别人放倒了,丢不丢人?”

陆天择的理解似乎出了一点误差,他连忙回头向射日吩咐道:“赶紧灭口!不能让别人知道!”

谢正还未来得及阻止,铺天盖地的长翅凤蝶就在射日的杏花雨中瞬间散成碎末,然后被黑炎烧至灰烬。

漫天飞舞着星光闪烁的鳞粉,在黑夜的星空下如同堕落的繁星。

从天空中落下了一副燃烧的残躯,谢正连忙抽出一张空白的符咒抛了过去,险险收集到了即将溃散了灵魂。

空白的符咒迅速地上色,竟然是难以言喻的土褐色。

陆天择看着他手中那沓五颜六色的羊符,与周围的黑白世界格格不入。

“土褐色?这是哪家的土鳖颜色?我怎么不记得?”

谢正也没有看过这种颜色:“待会我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陆天择:“这种水平的三阶就敢来偷袭我们?也太大胆了吧?”

射日激动地求夸奖:“下面还有两个三阶,已经被我烧成灰了。”

谢正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没暴走,他有种又回到了第一组的感觉。

他板起脸学着徐本治的口气教训道:“下次一定要记得留活口,至少要给我封印魂魄的时间!这么重要的线索,丢了非常可惜。”

射日化回了黑凤凰的模样,它怂拉着脑袋向他道歉。

毕竟,陆天择和谢正从前关系恶劣,在第一组的时候从未成功合作过,所以射日就依本能地遵照陆天择我行我素的野路子,“非我族类,片甲不留!”

陆天择也觉得这次帮了倒忙,抱起射日来捋着它的脑袋,一边偷瞄着谢正的表情,一边教训了几句。

射日垂着脑袋认真地听着训,谢正看他们都有悔改之意,也就不再跟他们计较。

他解除了黄泉之匣,雷鸣和明白迅速地扑了过来。

雷明卷在陆天择的脑袋上,大声嚎叫道:“阿爸!我差点就被放逐了!明白好可怕啊!!!那种能力对十阶以上简直要命啊!!!”

谢正抱起明白询问了刚才的情况,回头对陆天择说道:“跑了一个能使用精神攻击的。”

陆天择也和雷鸣同步了一下信息,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就算加上那个跑掉的三阶也只有四个人,这个数量对上我们明显就是送死呀。”

谢正推了推眼镜从鼻子里呵了一声:“送死?到底是谁还没开打就躺倒了?”

陆天择被抓住了小尾巴,不好意思地辩解道:“当时注意力都在窗外,以为会是物理攻击,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我放出风雅士之前就扩散了毒素。”

谢正终于出了刚才被吓的恶气:“要吸取教训,以后多注意。你先把此事告诉徐爷吧。”他从床头拿起手机,“我来跟北辰报告……”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缩小,陆天择的身形也僵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今晚的夜袭竟然只是为了拖住他们,对方真正的目标是徐本治。但是徐本治为了不让他们分心,并没有向陆天择求救,甚至还将自己的力量转移到他们这边,帮陆天择治疗毒伤。

陆天择第一次在谢正的眼中看见了如此可怕的杀意。

谢正对着明白吹了一声口哨,明白咆哮着化身成比人类还高的噬魂兽,驮着他从阳台踏空而去。

陆天择看向射日。射日拼命地摇着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背不动。他又把目光看向雷鸣,雷鸣也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现在是龙啊!而且我身上有黑炎,就算能把火收起来,但我就只有这么一点长,你们所看到的就是我的真实长度,真的没法再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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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犯太岁

陆天择又把头转向射日:“你平时的饭都吃到马桶去了吗?吃了那么多年就不能长点个子?你们还想不想救阿妈了?”

两只小家伙哭丧着脸。

陆天择只能无奈地让它们先去,他自己下楼开车过去。

射日一边飞一边学着陆天择的口气向雷鸣抱怨道:“你平时的饭都吃到马桶去了吗?为什么就不能长点个子?你看你瘦得跟杆面棍似的,一条蛇都比你威风。”

雷鸣觉得自己很无辜,它争辩道:“我才变成龙几天呐就想我长个?你以为是种白菜啊?白菜也得长几个月呢?”

射日嚷嚷道:“总之你快吃胖一点,阿爸不能飞多不方便,慢得让人着急。要不是你太瘦,一会的风头也不会让那姓谢的给抢了。”

雷鸣忿忿不平道:“不是说那个坏老头家很安全吗?怎么才住过去一天就出事了?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动阿妈,真是不要命了。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陆鸿运自从受伤后就搬到了徐爷的卧室,他不放心把徐爷交给任何人,非得自己亲自照顾。安青和徐本治住进了徐靖以前的房间。

徐爷的妻子陆梅搬到了隔壁与陆鸿运的媳妇宋娇娇同住。

徐林也搬去隔壁与陆杰一起睡,并非是因为住在陆北辰的旁边比较安全,而是他们知道,阿林不会让任何人摧毁他的肉身。

让他俩睡在一起,阿林在保护自己身体的同时还能顺便保护被封禁了记忆和能力的陆杰。

徐爷早就料到了今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他依然睡得十分安稳。在他看来,能越过陆北辰的人类几乎不存在,外人想要活着接近徐林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何必还要浪费精神警惕。

当初他们施展救赎五乐的的时候,他故意让陆鸿运分神,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所以陆鸿运的伤势并没有外界以为的这么严重。

再说,神明的位阶差距决定了眷属之间的差距。同样是af四阶,就算陆鸿运并不在全盛状态,那位四阶的仉家人在他面前也不占任何优势。

徐爷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贯穿灵魂的钟声震醒了。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对方的手中竟然持有神器,而且创造这个神器的神明,位阶竟然比陆徐两家供奉的神明还要强?!

人间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难不成断界贵族也插手了人类的纷争?

断界大部分的生物都信奉羲和与帝俊,它们拥有神器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陆北辰立刻消失在了家中,整个小区都被幽蓝色的空间制式笼罩。

对方和埋伏在小区附近的审恶司特遣队打了第一个照面。仅仅五秒的时间,双方人数就折损了四分之一,都退回到安全的距离等待下一轮的攻击。

陆北辰可不会等对方喘过气来,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对方飞去。

一直等着他的老搭档陈杰见到了他的身影,暗自松了一口气,伸出右手的食指往下扯松了他的领带。

白得发亮的衬衫被下方的路灯印上了温暖的颜色,他伸出左手与从他身侧飞窜出去的陆北辰在空中轻轻地击掌。

“《九重门》!”他张口说道。

陈杰的天书结合了他和陆北辰两人的能力,对面九人瞬间就被他们身体内剧增的重力压倒在地面,碎成了肉饼。

陆北辰身姿轻盈地落到敌人中间。

对方还未从他们上一轮的合击中缓过神来,陈杰便再次开口道:“《长发公主》!“

站在陆北辰附近一圈敌人的头发突然竖起,如同锋利的钢针一般扎进了他们的头颅。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去了。

陆北辰眼神阴郁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老搭档。

陈杰扯着领带,一脸无辜地拧着眉头,替自己辩解道:“像你这种生儿子的男人是不会理解的,萝莉是人间的瑰宝,给小萝莉讲睡前故事简直是人间极乐。我现在满脑子全都是童话故事。”

敌人趁着他们聊天之时发动了攻击,陆北辰的的脚下突然裂开。可惜在陆北辰的字典里,战斗从来都不是回合制的。

陈杰说道:“《皇帝的新装》!”

试图袭击陆北辰的人,身上的皮肤在一瞬间被剥离,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跪倒在地,血液溅射到四周。陆北辰敏捷地躲开了,往后退了几步。

他寒着脸警告道:“请不要弄脏我的衣服!”

陈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鲜血和汗渍才是男人的标志。”

陆北辰沉声回应道:“整洁和风度才是好男人的标志。”

陈杰扯着领带,上身向前倾,坏笑着吐槽道:“所以呀……玷污你就是我一生的追求与爱好。”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巨大的钟声,环绕着我方的风雅士竟然被击碎,所有人在钟声的摧残下痛苦不已,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陆北辰消失在了原地,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陈杰的身前。他把陈杰挡在身后,再次为我方人马召唤出了风雅士。

陈杰开口说道:“《特洛伊》!”

经过天书加持的风雅士总算是稳住了,但他们身体里的力量还是被迅速地抽离,感觉非常难受。

陈杰虚弱地伸出一只手,扶在了陆北辰的肩膀上。陆北辰给风雅士加上了抵抗声波的附属制式,众人总算好受了些。

敌方人马东倒西歪,看来敲响钟声的入侵者并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陈杰警惕地看向四周:“难不成这就是当年失去的东皇钟?”

陆北辰:“东皇钟没有钟芯,除了徐家人,没有人能敲响那个钟。”

陈杰惊讶道:“难不成他们把钟芯给拆了?”

陆北辰:“这我就不清楚了,徐爷似乎对家传重宝的去向毫不上心。他说那种东西留着也是浪费人手看管,既然有人愿意帮他照顾,就随它去了。他说时候到了那钟会自己回来,跑不了。”

陈杰扯了扯他的领带:“那还有什么神器能逼退你?和规则之神同级的神明,只有帝俊、羲和与世初三位。难不成是世初的眷属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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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阿林的软肋

陆北辰:“世初要是想跑早就跑了,只要祂和徐靖还没有闹翻,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木木和阿林可喜欢阿杰了,祂可不会和自己的孩子们对着干。”

陈杰问道:“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陆北辰不确定地说道:“或许是帝俊的神器,凤凰弦。”

陈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可是听起来明明就是钟声。”

陆北辰猜测道:“这或许只是其中一根弦的声音。”

突然,陆北辰扛起陈杰,迅速地跳到了空中,着陆点是他家的院门口。

陈杰在高空中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左手上抱着一个类似古琴的物体,右手按在琴的第二根弦上。

陈杰心里一惊,对方竟然用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陆北辰,又用琴声把他们的注意力锁定在远处,然后悄无声息地突破了陆北辰设下的空间屏障。

若不是陆北辰和陆绵绵之间有同生誓约,他也很难在这么远的距离察觉到比自己高一阶的仉家人。

中年男人正想拨动第二根弦,可是那弦毫无预兆地断了。崩断的琴弦发出巨大的哀鸣声,向他的咽喉割去。

两人明白,这是陆鸿运出手了。对方显然想不到受了重伤的陆鸿运竟然还有余力损坏神器,而且还是比陆家供奉的神明还要高位阶的神明所持有的神器。

他褪去了原本自信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拨动第三根弦。

眼看巨大的立场就要扩散,陆北辰捏了捏陈杰的腰。

陈杰心领神会地喊道:“《罗生门》!”

一个幽蓝色的正方形空间笼罩住了手持神器的男人,可惜还没撑住半秒就被迅速扩展的立场击碎。

中年男人的身前和身后突然裂开了一道虚空,从正反两个方向释放出巨大的吸力,把引爆的立场导入了虚空间隙中。

在男人的身体被前后方的引力撕裂前,他的手指越过第四根弦,弹响了第五根,虚空的缺口迅速地被一种凭空出现的白色物体堵住了。

陈杰惊讶道:“竟然能从陆爷的第二页逃脱,这神器好厉害!”

陆北辰抱着陈杰总算落到了地面。他放下陈杰就向那个男人攻去。只要被他近了身,就算有神器也是白搭。

对方显然也很忌惮陆北辰的实力,想要拨动第一根弦。

陈杰却早有防备:“《封神演义》!”

这句天书当然是封不住神器的,但它能带动陆北辰的能力封住神器周围的空间。”

仉家的男人发现他竟然拨不动琴弦,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那,徐爷的世界线抓住了他。

他的身形一滞,陆北辰的虚空之刃破风而至。他不得不以凤凰弦为盾,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陈杰吹了声口哨,嘲讽道:“废物就算拿着神器也是废物!被灭门的人就该好好地在沟渠里等死,苟且偷生还不够,竟然还妄想看到太阳?难不成你以为带着这点人就能造反?不自量力!”

徐本治坐在床上,她本应和安青一同立刻到徐爷的房间去,可她却在聚精会神地治疗着欲望之索另一头受了毒伤命悬一线的陆天择。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喉咙。

安青迅速地召唤出十二明月作出反击,同时出现的还有陆绵绵。

她的身体仿佛半透明的幽灵,轻松地穿透了墙体,将长鞭甩向偷袭徐本治的双手。

那双手迅速放开了徐本治,在黑暗中东躲西藏。陆绵绵和安青一前一后地包围着徐本治,将那双手逼到了死角,然而那双手却突然不见了。

陆绵绵猛然回头,安青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徐本治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她俩迅速地向徐爷的卧室跑去,安青喊道:“本治被抓走了!”

徐爷的双眼没有焦距,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那名四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他有一丝分神。

陆鸿运也不能离开,他一边给谢正和陆天择发信息,一边嘱咐道:“绵绵,福生交代过,如果情况失控,就把阿林弄醒。”

谢正和陆天择的家其实离他们不远,这边被偷袭时,陆天择应该能通过徐本治察觉到,可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赶来,说明他们受到了牵制。

陆绵绵没有一丝犹豫地穿墙回到了陆家,一脚踹开了陆杰的房门。孩子们的两位奶奶已经守在这里了。

两个孩子被踹门声吓醒了,惊魂未定地抱作一团,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陆绵绵又要家暴了。

陆绵绵还真的动手了,她看了徐林一眼,然后一拳揍向陆杰。徐林果然上前来挡,被一拳打晕。

“木木!”陆杰惊呼道。他虽然平时经常挨打,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抱着昏迷的徐林愤怒不已,大吼道:“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打我!我不会是领养的吧?”

陆绵绵想把徐林抢过去,陆杰抱着他的腰死活不肯放手,嘴里嚷嚷道:“你打我就好了,不要动木木!就你这脾气,活该生不出女儿!“

他转头向两位奶奶求救道:“你们的孙子快被这个恶女人打死了!你们要断子绝孙了!”

徐爷的媳妇陆梅却上前捂住了陆杰的双眼,陆杰瞬间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床上。她清洗了陆杰的记忆,等他明天早上醒来,就会忘记今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

她又把手放在了徐林的额头上,当徐林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发出了淡紫色的光。

陆绵绵恳求道:“阿林,只要你把本治叔叔找回来,我就把阿杰送去陪你。”

阿林崛起嘴:“你们每次都这样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陆绵绵又说:“这次是真的。你看我已经把阿杰弄晕了,你随时都能把他带走。”

阿林挣脱了陆绵绵的手,狐疑地看了陆杰一眼,不满地说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抛弃自己的儿子?这世上的母亲都这么自私!”

陆绵绵抓着他的衣领厉声威胁道:“你就说你要不要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别以为我不知道木木在床底下藏了零花钱,还差十块就能买到你们‘都’想看的漫画了!”

阿林被抓到了把柄,只能同意了。

他伏下身,把陆杰拖回了原处,小心地把他的脑袋枕在枕头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回头看向屋中的三人,再一次问道:“你没有骗我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骗我,下一次我出来的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他!”

陆绵绵懒得搭理他,蹲下身作势要往床底下掏。阿林连忙蹿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服软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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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噬胎蛊

阿林伏下身,把陆杰拖回了原处,小心地把他的脑袋放在枕头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回头看向屋中的三人,再一次问道:“你没有骗我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骗我,下一次我出来的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他!”

陆绵绵懒得搭理他,蹲下身作势要往床底下掏。阿林连忙蹿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服软道:“我去!”

“你先换身衣服!”陆绵绵迅速回到自己的卧室,翻出了一件陆北辰年轻时穿的兜帽衫,回来给阿林套上。

他甩了甩水袖一般长的两条大袖子,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

他只有11岁,陆北辰却有1米85。这兜帽衫穿在阿林身上,就像一条特大号的连衣裙。头上的兜帽也大得离谱,他像一只没长大的奶猫,顶着一个大锅盖,连鼻子都遮住了。

他不开心地对着镜子龇牙咧嘴,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陆绵绵又在陆杰的抽屉里找出一个小口罩给他戴上,嘱咐道:“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的模样,把所有见过你的敌人都杀了,把本治叔叔完好地带回来。”

阿林撅起嘴讨价还价道:“这是四个要求,你得实现我四个愿望。让我带走阿杰只是其中一个,你还欠我三个!”

陆绵绵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拿给他。阿林开心地接过钱,叠得整整齐齐塞到床下。

陆绵绵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阿林嘟着小嘴:“我想吃雪糕。”

陆绵绵:“完成任务就给你吃。”

阿林补充道:“我要巧克力味的!”

陆绵绵:“这就是第四个愿望了。”

阿林觉得自己被坑了,生气地争辩道:“我要的是巧克力味的雪糕,怎么就成第四个愿望了?”

陆绵绵理直气壮地说:“巧克力味和雪糕是两个要求,要不你也可以选择玉米味的雪糕。”

“我不要!”阿林气鼓鼓地拒绝道,他最讨厌玉米味!

陆绵绵一副“大人等于道理”的架势,阿林一时间忘记了他要是暴走,陆绵绵根本打不过他。

他本能地屈服了,气鼓鼓地嘀咕道:“一定要巧克力味的……”

陆绵绵:“行,给你冰箱里心形的那一个。”

阿林的小嘴张开了,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扯着陆绵绵的衣摆说:“阿姨最好了。”

陆绵绵心想,小孩子就是好打发。你只需要给他一个最坏的选择,然后再稍微做一点让步,他就会忘记最好的那个选择,并觉得自己赚到了。

她伸手摸了摸阿林的脑袋,催促他快点去,不然冰箱里的雪糕就被她吃光了。

阿林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陆杰,伸手招出玄门,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不久前,门外的仉家人在收到徐本治已到手的消息后,便下令撤离。

一道玄门出现在他的身后,从虚空的另一端伸出了一双手,抓着仉家人的双肩,仅用了一瞬间就崩断了徐爷的世界线。

陆天择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就这样在他密集的近身杀招中逃脱,脸色更冷了。刚才的进攻中,他虽然未能把仉家人制服,却把他的神器抢了过来,还用重力压碎了敌人的小腿。

他马上把落在地上的血液分成三份放进了空间牢笼,然后给孟昭然发了一条信息。

孟昭然秒回复道:马上到!

陈杰扯着领带说道:“想不到对面真的有半神。”

陆北辰拉着他快步走进徐家:“或许断界贵族介入了人类的战争,若是放任他们继续下去,后果很严重。”

他将凤凰弦交给徐爷,徐爷摆弄了一会便说道:“把琴交给叶老太太。那个仉家人未曾用过的第四根弦,是拥有治愈能力的生命之弦。如果结合神图三家的能力,说不定能治好我和鸿运的伤。

玄门在城市的另一头打开,仉义兴被那双魔术师一般的手丢到了徐本治的面前。

剧痛让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左小腿已经被压成了骨碎肉泥,全靠着他的能力勉强地维持着外形。

如果得不到救治,他的腿就废了。

琅岐从玄门中走出,看了眼他的腿,问道:“治吗?加钱!”

仉义兴是真的没钱了,为了请偷猎者出手,他耗尽了组织多年累积的积蓄,幸好已经把徐本治抢到手,他认为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摇了摇头,琅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祂并没有什么善恶观,也不在乎客人的死活。只要给够了钱,祂们什么都干。若不是看在对方能提供大量泥火的份上,仉义兴所谓的“所有积蓄”根本请不动祂。

多亏了仉义兴的供给,御礼前段时间才有足够的食粮,要是光靠美食家那被人类瓜分了大半的残羹冷炙,御礼早就饿死了。

最近祂的主人也不知道是想玩什么求偶套路,竟然把御礼腹中的孩子给抢了,塞到祂自己的肚子里。看那架势,似乎是打算自己生。

这简直颠覆了祂的三观,祂由衷地佩服主人的勇气和脸皮。

虽然死亡眷属们从上至下说起此事都忍着笑,但这毕竟是主人自诞生以来的第一胎,大家都很重视。

所以这营养肯定是要跟上的!

然而泥火的货源严重不足,胡橘生非常愁,所以就连琅岐也不得不抛弃面子和原则接下这种单子。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已经灯枯油尽,没有利用价值了。琅岐半只脚已经跨入了玄门,但祂突然想起胡橘生那副愁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祂喊来了一个伙伴,把仉义兴的伤腿给治好了。谁叫他是供应商呢?就让他以后用泥火来抵账吧!

仉义兴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

琅岐离去后,仉义兴迅速掏出了一个棕黑色的小瓶子,瓶中装了一只噬胎蛊。

它能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的身体,吞噬掉对方的组织器官和该器官对应的灵魂组件。只要他破坏了徐本治的生殖机能,徐本治就会流产。就算腾蛇能恢复她的器官,她也不可能再怀孕了。

有了这个小瓶子,他可以随时制止噬胎蛊。等噬胎蛊把她的内脏吞噬干净,他会把她做成人牲活偶。

一想到徐爷那后悔莫及的表情,他便忍不住兴奋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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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末日重现

谢正并不在意敌我悬殊的人数,他淡然地笑了,手里拨弄着一大摞的羊符,表情潇洒得就像一个挥金如土的二世祖。只要羊符在手,他的兵力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雷鸣和射日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除限制,试一试平时里不敢使用的新技能。

尤其是雷鸣,他自从吸收了流火之后,就学会了夹着尾巴做龙,生怕赔得倾家荡产。

它和射日一样,天天都把黑炎憋在身体里,都快憋出内伤了。现在可是天赐良机,能让它们好好地发泄一番。

雷鸣立刻解除了黑龙的生物体态,变回了流体,并在射日的帮助下悬浮于空中。

射日把它当作大沙包丢来丢去,它们像脱了僵的马儿,玩得不亦乐乎。三十名偷袭者一边躲着谢正的攻击,一边躲着两只神器释放的黑炎。

一条金色的锁链从天而降,试图锁住它们。雷鸣迅速地分散成无数个黑色火球。射日激动地化成武器形态,像散弹枪一样把它射出去。

这下终于有人中招了,射日激动地嗷嗷叫,两只都玩疯了。

然而不一会它们就慌了。

射日想把雷鸣的移动速度提升到比敌人的闪避速度还快,就必须把目标物和终点之间的移动时间设定为一个很小的值。

这就意味着雷鸣被弹出时的力非常大,它在到达终点后无法被空气阻力消除身上的惯性,会继续往前冲。当射日再次移动它时,为了准确到达指定目的地,就必须把终点定在其他地方,才能抵消掉原方向上的余力对新的力产生的位移。

雷鸣的质量和以前大不相同,重力和风向影响,以及周围技能爆发造成的冲击,大量的干扰值增加了射日的运算负担。

在第一、第二轮攻击的时候,射日还能算得过来,可是后来雷鸣的移动方向竟然变成了弧形,加上双方的战斗越演愈烈,对方向雷鸣发起了攻击,射日的计算彻底混乱了。

一错再错,错上加错。它不能停下来,因为它一旦放手,雷鸣就飞到天涯海角去了,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

谢正在枪林弹雨中感觉出了异样,他已经第三次险些被击中了,心有余悸地喊道:“别急!冷静点!”

话音刚落,他的一只御灵就被雷鸣击中,烧成了灰烬。他在漫天的火光中,感觉又回到了还在第一组被陆天择坑得飞起的惨痛岁月,怒吼道:“够了!给我住手!”

然而射日的数据已经彻底乱了,它不敢丢掉雷鸣任何一个部分。当所有的攻击路线都变成了弧形,向正后方使力也刹不住车了。

满场的雷鸣都在暴走,敌我双方都倒了一片。

座下的明白喵了一声,谢正明白它的意思,却制止了它。不到最后时刻,它都不想抛弃友军。只盼陆天择能早点赶来收拾残局,不然再一会就能给他收尸了。

仿佛神明听到了他的祷告,下方传来了陆天择的吼声。

“射日,把我抛起来!把雷鸣往地上射!”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股垂直向上的力抛到了空中,他的身边仿佛下了一场密集的流星雨。

明白驮着谢正在火雨中穿梭,救走了陆天择,以最快的速度向天空中飞去。

其余敌人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往上飞。可惜那几秒的误差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落入大地的雷鸣重现了流火的必杀技,“九星丧曲”。

强大的冲击波瞬间推平了整个城区,下方一片耀眼的火光,向上推进的冲击波和紧随而至的蘑菇云像追命的饿鬼一般,无情地吞噬着剩余的偷袭者。

射日怎么可能让他们逃脱?夹杂着黑炎的杏花雨如黑色的瀑布般落下。

苍穹之下,无人生还!

明白第一次看见这种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吓得喵喵叫。射日得瑟地啾啾叫,在不久之前,它们也被明白吓得抱头鼠窜,这下总算掰回了一局。

敌军全灭,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明白就开始往下坠!

谢正吼道:“天择你太重了!!!”

陆天择往下一看,大地上都是翻滚的熔岩,哪里还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现在让他下去岂不是去送死吗?

他抱紧谢正的腰不放:“射日,把明白往上抛。”

一伙人仿佛乘坐过山车一般往上冲,发型都吹乱了。

明白从未受过这等惊吓,喵喵叫变成了呜咽。

谢正奋力地挣扎道:“你让射日丢你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连累我们?”

陆天择理所当然地说道:“那你们肯定会在一旁笑,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

谢正再次产生了回到第一组的错觉,有这种能把好脾气的徐本治逼到暴走的恶魔队友,能呆下去的不是抖m就是疯子!

他警告道:“我会晕车!受不了这种颠簸!”

陆天择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跟他耍赖到底了,并且他还找了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九星丧曲有辐射,我在你身边才能保护你。像你这种弱鸡,一定没有风雅士这样的防辐射技能吧?”

谢正无言以对,他的羊符里没有陆家人,确实没有这种能力。

射日很讲义气地陪着他们飞上飞下。

谢正只好从射日身上想办法:“你为什么不把到达终点的时间设定得长一点呢?这样我们就能慢慢地往上浮。”

射日解释道:“那样力就不够了呀!两点间的移动速度越慢,产生的力就越小。如果这个力小于重力,你们就会往下坠。你们又没有翅膀,不能借助风力。人类就是麻烦!”

谢正头晕目眩,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往下一看,雷鸣已经稀烂得捡不回来了,它正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往外拔。

陆天择:“射日,你去帮雷鸣吧。”

射日问道:“那你们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操控距离太远的两个目标。”

陆天择看向天空,谢正惊出了一头冷汗。

“你该不会是想……”

陆天择抱紧谢正,夹紧了明白,保证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吐到我的身上的,必要的时候我会把你丢出去!”

话音刚落,他们就免费感受到了火箭升空的销魂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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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宝刀收鞘

明白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谢正在呕吐的边缘试探,却被陆天择捂住了嘴。

陆天择警告道:“你可千万不能晕过去!黄泉之匣如果解除,可就生灵涂炭了!”

谢正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难受地保持清醒和赔得倾家荡产之中他只能选一个。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和陆天择合作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恶魔!

等射日把雷鸣收拾得差不多了,谢正已经不行了。

突然,陆天择的脑海中传来了徐本治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招一只影骸出来呢?它们只有七品,不会被世界屏障排斥。”

陆天择回应道:“刚才你失去了意识。”

徐本治心疼地说:“现在我醒来了,你就不要再折磨他了,徐爷他们正看着呢。”

陆天择立刻招出了三只影骸,谢正总算逃过一劫。

陆天择骑着多郎姆,和徐本治同步了信息。

不一会射日就把雷鸣堆成了一座山,雷鸣终于能化回龙形。射日松了口气,用两只小爪子抓着力竭的雷鸣飞回了陆天择身上。

谢正解除了黄泉之匣,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徐爷家。

徐爷躺在床上,把玩着雷鸣。

所有人低着头准备听训。雷鸣最后那一招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他们都觉得今晚被骂褪一层皮都算轻的。

谢正一脸死气,他觉得自己的万贯家财早晚会被陆天择败光。

徐爷看向射日,射日打了个哆嗦,想往陆天择身后躲,陆天择连忙把它抱在怀里,用眼神向射日表达着“态度端正点,工资少扣点!”

“我错了!”射日沮丧地向徐爷低下头。

徐爷和颜悦色地说道:“射日,我相信你的运算能力是足够的。如果数据齐全,你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射日承认道:“我没有办法准确地估算那种量级的干扰源所产生的力和方向。”

徐爷安慰道:“不用自责,无论是谁都有长处和短处。天择刚好能弥补你的短处。陆家的空间解析能力,可以准确地获取所有你需要的信息。”

射日抬头看着陆天择,陆天择也看着它。

徐爷:“你有天择所没有的强大攻击力,他有你所欠缺的收集数据的能力。你们相互配合,才能打出最完美的攻击。”

陆天择认同徐爷的说法,他伸手摸了摸射日的小脑袋。

“你们今天太心急了,应该等我来了再做那种难度的操作。我们都不是完美的,所以我们才需要伙伴。”

徐爷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在不久前,陆天择还是个倔强的独行侠,现在竟然知道伙伴的重要性了,看来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让他成长了不少。

徐爷看向谢正:“发现你的弱点了吗?”

谢正点了点头,陆天择所提到的辐射,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防御是有缺陷的。

“过于自满让我止步不前,谢徐爷指点。”

徐爷捋着雷鸣的鳞片问道:“今晚玩得爽吗?”

雷鸣心想终于轮到自己了,它耸拉着两根豆芽菜一样的龙角,心虚地立刻承认错误:“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徐爷却笑着说:“锋利的刀哪有不用的道理?如果陆天择一辈子单打独斗,你的能力就彻底蒙尘了。现在有了谢正,你就可以敞开了玩。”

雷鸣愣了许久,才发现徐爷并没有责怪它的意思,两只小角立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改良一下我的技能,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和射日配合得更好!”

徐爷纠正道:“不仅仅是射日,还有天择、阿正、本治,和所有将来会成为你伙伴的人。要记住,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伙伴能让你变得更强大!”

雷鸣被点燃了斗志,徐爷把它比作锋利的刀,让它产生了被认可的满足和自豪感。一直被射日压一头的它,当初正因为徐爷的那一番话,才没有错失良机,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在它以为自己的能力要被尘封的时候,徐爷又给指出了能让它展露锋芒的方向。

它感激地说道:“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徐爷眯眯笑着,疼爱地捋了捋它的龙角。

他和善地看向陆天择,思考着该怎么给他最后一击。

陆天择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徐爷,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这位站在边境观察办顶峰的存在,为了所谓的大义,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甚至在不久之后,第二次堕世七印降临时,他将会献出自己剩余的生命。

陆天择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点能理解徐爷所背负的东西了。

他主动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太大意了。我的骄傲自大和惯性思维,让我中了敌人的圈套。我会改良我的能力,不会再拖后腿了。”

徐爷没有责备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陆天择顺从地走了过去。

徐爷拉起他的手,认真地说道:“本治从小无父无母,我是把她当作自己的亲闺女养大的。我这一生纵横棋局,执子无数,唯有阿靖和本治这两个孩子是个例外。”

“我从未把他们当作棋子使唤,我并不是为了牵制你,才把本治放在你的身边。你们18岁的那一年,是因为他选择了你,我才把他推向你。你们会在一起。并不是我的有心安排,而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徐爷拍了拍陆天择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的下半辈子,就交给你们了。她是个好女孩,请你们善待她,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徐本治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谢正伸手搂住了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陆天择觉得他心中那条一直束缚着他的巨大枷锁瞬间破碎了,一股暖流涌进了他冰冷的心田。

他握紧了徐爷冰凉的手,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所有人都瞧不起我的时候,你相信了我,选择了我,还把本治交给了我。我会用我余生所有的力气保护她,用我所有的爱包容她,我会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徐爷在他坚定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宝刀的锋芒,耳边似乎传来了宝刀入鞘的声音。

他欣慰地笑了。

这把边境观察办最锋利的刀,终于被他磨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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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真正的传承

陆天择:“孩子的名字还未定,想请您给孩子起个名字。”

徐爷:“我早就想好了,就叫猴魁吧。这样以后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方便,合起来就是一种名茶,多有面子。”

徐本治大吃一惊,刚才感动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一把推开陆天择,恳求道:“拜托了,想个正常一点的名字!你的满腹经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徐爷连忙甩锅:“这名字是陆天择想出来的,承载了他们两人对你的爱,我觉得很满意,就叫这个吧!”

“不!”徐本治绝望地喊道,她觉得自己的孩子还能再抢救一下,“哪怕叫平太也比这个名字好呀!叫太平也就算了,哪有人起名用猴字的?”

徐爷摆了摆手,一副铁了心的模样。“裴家的名字不也是这样吗?特殊的名字才好被人记住。而且…这两个名字还暗示了三家的关系,有利于和谐。”

徐本治愤怒地看向陆天择,看样子一段时间都哄不好了。

徐爷心里暗爽,体验到了恶婆婆的快乐感。

他想起目前最大的麻烦,呼唤道:“阿林?”

众人回头寻找徐林,却发现他拿着半根没吃完的巧克力雪糕,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爷爷…我肚肚疼…”阿林委屈地回应道。

徐本治把他抱起来,将欲望之索探入他体内检查了一番,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吃!再多吃几根!把肚子吃坏了吧!”

阿林嘟着嘴抱怨道:“我怎么知道这个身体这么脆弱?”

徐本治又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还敢不敢了?”

阿林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一个人在那个世界,我听得见别人说话,别人却听不见我说话。我碰不到别人,别人也碰不到我。没人跟我说话,没有吃的,没有地方睡觉,到处都黑漆漆的…我要回家!!!”

他抱着徐本治,一脸的鼻涕眼泪。徐本治听了,很是心疼,安慰道:“等你长大就可以回家了。”

阿林生气地把雪糕丢到墙上,愤怒地吼道:“不!我不走了!我要阿杰,我要爷爷,我要吃陆叔叔做的饭!”

徐本治揉着他的脑袋,柔声软语地哄着他。

陆天择和谢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徐爷要把孙子送到研究院去。

徐爷心想这两人也算是一家人了,就用世界线连着他俩,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们。

两人听完也心疼不已,想不到阿林小小年纪,竟然遭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陆天择心想,难怪徐爷和他的儿子徐靖一直处不来,徐靖确实太乱来了。虽然他能理解相爱之人想要延续后代的心情,但是为了一己私欲,让孩子受到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太自私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起的那个名字,心里有些自责。因为大人的一厢情愿,就让孩子遭到别人的嘲笑,他和徐靖有什么区别?

名字是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见面礼,他决定重新再想一个拉风的名字,让他的孩子一辈子都感到骄傲的名字。

徐爷的媳妇陆梅把阿林接了过来,抱着哄了半天。阿林抽噎地哭诉着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又疼又难过,还要时刻防备着向他额头伸来的手。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赶走了,对大人的套路早有了提防之心。

徐本治通过欲望之索,突然感觉到了封禁松动的征兆。

陆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阿林的额头,阿林拼尽全力挣扎,哭喊着恳求道:“奶奶别赶我走,阿林很乖,你们不要丢掉我!”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又被抛弃了,由爱生恨,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道:“等我下次回来,我一定会杀了阿杰,杀了你们每一个…”

徐林终于不动了。

徐本治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向徐爷:“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徐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将来要是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就能让他回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唉,都是阿靖造的孽。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这么懂事听话的阿林,怎么就…”

一屋人都沉默了,气氛十分凝重。

陆天择抱起徐林,心中发誓将来一定要想尽办法拯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林的悲惨遭遇让他想到了小六,他们都是大人不顾一切相爱的报应。然而大人的错,却让无辜的孩子来承受,太不公平了!

阿林最后的话让他感同身受。背负着大人们的罪孽降生的他,承受了大半辈子他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在人们的冷漠和欺凌中对世界越来越失望,直至心中的恨意把自己吞噬。

但陆天择也相信,就像徐爷和徐本治救赎了自己一样,将来阿林一定也会遇到一个能救赎他的人。如果这个人迟迟不出现,那就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救赎这个孩子吧。

他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明白了徐爷当年所想。他毫无意义的人生,突然产生了意义。

被救赎的他,也想成为能救赎别人的人。

他回头看向徐爷,徐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感慨地说道:“天择也终于成为一个大人了…”

今晚的危机已经过去,然而抓到的犯人和取得的线索还需要做进一步处理。

徐本治打了个呵欠,披了件外套就往屋外走去,心里抱怨着爬到这位置了还要加夜班,加班费还少得可怜,真是入错了行。

安青拉住她的手,问道:“你干什么去?赶紧回去睡觉。大半夜的就不要瞎逛了,外面危险。”

徐本治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人民翻身做主人了。

陆天择劝道:“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你安心睡吧。”

徐本治突然有种加班狗被告知从今天开始放长假的解脱感,总算体会到了当女人的好处。

谢正明目张胆地走过去,捧着她的脸吻了她好一会才放开。陆天择不敢在徐爷家放肆,一边在心里羡慕着,一边往屋外走去,站在屋外眼巴巴地看着一对鸳鸯秀恩爱。

谢正出来后,陆天择转身就走。不是因为他怂,而是不想让徐本治觉得难堪。毕竟连他一个男人都还不太能接受这种三角关系,何况是突然接受性转噩耗的徐本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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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学猫叫

陆天择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陆家的血统,又借了徐爷的东风,他不可能和徐本治走到这一步。

更何况,他认为徐本治会怀上双胞胎的根本原因,是拿他的孩子当跳板,拯救她和谢正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在潜意识里认为徐本治更多的把他当作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恋人。

简而言之,他对又穷又没背景靠山的自己很不自信。

谢正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戳穿他,他也不可能大方到把陆天择亲手推向自己喜欢的人。

突然,身后传来了徐本治的一声呼唤。

“天择!”

陆天择整个人瞬间像充满了电的自动牙刷一样精神抖擞地转身,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徐本治远远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是出于多年的本能,看不得陆天择那副委屈的模样。

陆天择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能听到这一声呼唤,他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互看了好一会,徐本治说:“别忘了咱们在总部还寄养了一个孩子,晚上有空的话把它接回家睡觉吧。一直放在总部,感觉怪可怜的。”

陆天择答应了。

安青把徐本治拉进去睡觉,直到大门锁上,陆天择还站在原地。

谢正见到此情此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曾站在这里,度秒如年。他拍了拍陆天择的肩膀,指着徐本治房间的窗户:“你应该看那里,她现在肯定躲在窗户后面偷看我们。”

陆天择终于笑了,转身离去。

“走吧,这样她能少听几句你母亲的唠叨。”

谢正转身跟上,与他并排行走。雷鸣和射日在陆天择的口袋里吵个不停,它们正在激烈地讨论能力的改良办法。

雷鸣陪着陆天择长大,书也跟着读了不少。射日被它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过它。

连谢正都听不下去了,开始给它们科普,还劝陆天择把它们送到研究院“升级一下软件”。

陆天择也觉得很有必要,于是拿出手机打开了研究院的对内网站。他花了五分钟总算通过阅读该区域的权限审核后,发现这两孩子竟然读不起书,忍不住说道:“真贵,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公费补习班。”

谢正拿过来看了一眼。“总部有句老话,想从徐爷掌管的公费里抠钱,比在大海里捞出一颗钻石还难。”

陆天择也听过这句话,觉得总结得太妙了。他问道:“是谁那么大胆敢吐槽徐爷?”

谢正:“当然是陆爷!”

谢正登录了自己的号,毫不犹豫地给两只小家伙报了班。

于是,它们每次去研究院协助试验的时候,还要顺便上一个补习班,大约晚上十一点才放学,还得自己回家。

不同于一说起上学就苦大仇深的人类孩子,它们从未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对于有钱猎魔师才读得起的补习班充满了神往。

到家后,在确定谢正要审犯人,陆天择要陪审,已经没它俩什么事后,它们抓着“已经毕业的高干子弟明白”问东问西。可是不管它们说什么,明白都只会喵喵喵。

射日叮得它满屋跑,教训道:“你是魔啊!又不是真正的猫,你喵什么喵!”

明白依然只会喵喵喵,谢正看出下去了,制止道:“它真的不会说话!”

雷鸣不服气:“哪有到它这个级别还不会说话的?它是智障吗?”

谢正护住了明白:“它能听懂我们说话就够了,不要勉强它。”

射日嗷嗷叫地把明白抢了过来,抓着它飞了出去:“慈母多败儿!你供我们上学,我们就有义务教会它说话!”

雷鸣也跟着飞了出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乱来的!一定帮你教会了!”

谢正追了过去,可惜它们已经跑没影了。

陆天择劝道:“就随它们去吧。我从它们小时候就教它们,受了别人的恩惠一定要记住,将来力所能及地报答对方。”

谢正走回来坐下:“明白的那个凭依体,就是当年我被大人逼着杀死的那只猫。”

陆天择想起谢正跟他说过的往事:“难怪它脖子感觉怪怪的。”

谢正点点头:“本治把它的脑袋缝好了。”

陆天择问道:“难不成是当年伤到了声带?”

谢正:“它们又不靠凭依体的声带发声,射日也不常咻咻叫吧。”

陆天择回忆了一下:“它比较喜欢学雷鸣嗷嗷叫。”

谢正:“明白原本是本治的御狩。一般来说,御狩的自尊心很强,是不会接受转让的,可是它却答应了,并且还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陆天择:“它为了不让你伤心,假装成你的猫?”

谢正躺在沙发上,看着星光闪烁的天花板。“一开始,我无法接受它。就算是同一个身体,毕竟已经不是同一个明白了。”

陆天择也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欣赏这种有钱人的高科技。“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重要的不是那个身体,而是那个身体里承载着自己的回忆和友情。”

谢正:“我有意无意地疏远它,甚至暗示它回到本治身边…”

陆天择:“它没走。”

谢正眼中透着温柔:“它不但没走,还学会了喵喵叫。它凭借着那个身体里不多的记忆,努力地学着明白的模样。”

陆天择感叹道:“还真的是个温柔的孩子,和本治一样温柔。听说魔会和建立伙伴誓约的猎魔师越来越像,明白的性格,也随了你吧。”

谢正颇感兴趣地看向陆天择:“那射日和雷鸣是怎么回事?”

陆天择坦白道:“或许那才是我原本的性格。热情,冲动,敢爱敢恨,直言不讳,努力,好奇,勇敢…”

谢正:“可惜现实把你逼成了现在这张冰块脸。”

陆天择:“听到它们代替我笑,代替我哭,代替我爱和恨,我会有种畅快的满足感。”

谢正坐起身,搂着他的肩膀说道:“那些不开心的过去都已经变成了回忆,从现在起,变回真正的自己吧。”

陆天择不太习惯地露出了笑容。“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本治会喜欢你了,因为我也开始喜欢你了。”

谢正吓得一下窜出去老远,抱着胸口警告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房睡!你的取向太让我怀疑和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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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可爱之处

陆天择越发地察觉到了谢正的可爱之处。

以前他印象中的谢正,是边境观察办里的交际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不管面对谁,他都顶着一副稳重和气的表情。仿佛只有在面对犯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狰狞可怖的一面。

和谢正近距离地相处之后,陆天择才发现,那些都不过是谢正在工作场上的表现,是他身为一个成年人必须具备的特质。只有在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出真正的自己。

他的喜怒哀乐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灵魂,仿佛燃烧的火焰,生动地展示着生命的气息。

撕下了那层虚假的伪装,谢正现在也不过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陆天择没有在意谢正阵发性的神经质,他伸长双腿躺在了沙发上,用手枕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的星辰点点,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变态?”

谢正没有否认,对于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男来说,陆天择对徐本治做过的事确实让他心有余悸。

“在那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呢?”陆天择问道,“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换作是你,欠了他12年的人情,难不成要在他好不容易需要自己的时候把他推开吗?”

谢正陷入了沉思。

陆天择:“他之所以升不到三阶,是因为他对自身的厌恶。他害怕自己变成像他母亲一样的怪物,也害怕受到血统的控制,沦落为欲望的奴隶。如果连我都嫌弃他的话,他就更嫌弃自己了。”

“就像你会为了她,放弃自己所有的原则与她私奔一样。我也愿意为了他,当一回被人唾弃的疯子。”

谢正被他的话感动了,抱着枕头坐了回来。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我不该用龌蹉的心思怀疑你。”

“不过那些都是借口,他长得这么好看……”陆天择怎么可能接受道歉,他坏笑着瞥向谢正,“他当时的表情还挺享受的,你要不要也感受一下?”

谢正抱着他的枕头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卧室,不但把门锁上,还拿椅子挡住了门口。

他对着门口怒吼道:“陆天择,你这个疯子!你敢开这个门,我就跟你拼了!”

陆天择抱着肚子笑个不停,他觉得谢正太好玩了。他从未这样开心放肆地大声笑过,感觉特别开心。

他向着卧室的门挑衅道:“你这是承认自己害怕了吗?也对,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打不过我呀,只能当下面的那个,难怪你要跑!”

谢正丢开椅子开门冲出来,抓起沙发上的陆天择威胁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陆天择用空间锁把他锁住了,有种地重复了一遍。

谢正动弹不得,眼中露出了危险的神色。“你想跟我打一场吗?”

陆天择:“你的反应在告诉我,你害怕我。但我认为,你躲我的理由,应该不仅仅是我调戏你的那句话。你真正害怕的,是我的物理攻击。”

谢正瞪着他不说话。

陆天择继续说道:“谢家在驱灵方面确实是行家。羊符在手,你就有千军万马,还有百鬼夜行作为自己的王牌。在面对大型战斗的时候,你是占优势的。但是在面对偷袭的时候,尤其是抵抗近身袭击时,你只有镇魂钉这一招。你的父亲娶了安氏是很明智的选择。安家的能力弥补了你的防御软肋,但也仅此而已了。”

谢正解开了陆天择的空间锁,把他丢回沙发上,沉着脸警告道:“你不要小看我,我的精神干扰能让你在出招前暴毙。”

陆天择直言不讳:“如果我站在你的精神攻击范围外呢?当我用射日的极限速度对你发起攻击,已经放出的攻击是很难终止的。你的精神干扰不会改变正在行驶的黑炎箭,你真的有自信用镇魂钉挡下射日的暴击吗?”

谢正被说到了痛处,不甚开心地瞪着他:“对,我是躲不开。让我承认这一点,充分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陆天择伸手把他拉到了沙发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满足的。”

谢正怒道:“你还想我怎么样?”

陆天择:“你不需要怎么样,你的近身,以后由我来保护!”

谢正愣住了,他没想到陆天择绕了一大圈,甚至不惜惹毛了他,就是为了说这个。

“精神屏障是我的短板。虽然我的意志力也不算弱,但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陆天择气势减弱了许多,“以后也劳烦你……多多上心了……”

黑暗中迷一般的安静,谢正久久未给答复。

陆天择觉得有点虚,这是他第一次跟徐本治之外的人谈合作,而且两人在不久前还是相见相杀的宿敌,关系发展得太迅猛,根基并不扎实,所以他其实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此时的谢正已经被“陆天择式委婉”给绕晕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回路,想合作的话直说不好吗?非要把他气炸了才说到重点。

他想不到陆天择真的把徐爷的话听进去了,并且还尝试着做出实践。虽然过程比较别扭,但对孤僻的陆天择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谢正心想自己不该再由着性子误解陆天择,他们过去确实有过很多摩擦,现在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就连固执的陆天择都做出了让步,他也应该从以前的偏见中走出来。

谢正的表情松懈下来,他伸手按在了陆天择的心口上。“你放松,不要抵抗,我给你加个心灵防御。只能维持大约24小时,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上一次。”

陆天择顺从地躺好,闭上双眼。他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谢正的手心流向了他的灵魂。他仿佛漂浮在温暖浩瀚的海洋中,身心舒畅。

不一会,谢正就把手拿开了。

陆天择:“我的最强防御是空间铠甲。”

谢正回忆道:“我记得那是你独创的成名技,只见你用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限制?”

陆天择的脸色史无前例的严肃,承认道:“确实如此。”

谢正不禁有些替他担心:“越强的技能限制越大,如果会对你造成伤害,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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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空间铠甲

陆天择做出了一副舍身取义的表情:“设置那个能力需要花费十几分钟,每天都要画一次,而且几乎用不上。时间长了,我也懒得画了,还是风雅士比较方便。”

谢正反应了过来,被他的演技气笑了,拿起枕头甩向他:“不就是懒吗?说得这么玄乎,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

陆天择笑着接过枕头,他觉得逗谢正和逗徐本治一样让他开心。

“风雅士的释放比较简单,但是作用时间也不长,防御力也不算强。我还是给你画空间铠甲吧,至少24小时内保证你的基本安全还是没问题的。但你也不要太信任它,我还没有测试过它的极限。我总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吧?”

谢正问道:“为什么不让本治帮你测?”

陆天择:“万一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谢正笑了,听从陆天择的指示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陆天择的双瞳变成了幽蓝色,他用右手的中指在谢正身上点点画画。他的手指划过的地方,都会出现幽蓝色的纹路,在黑暗中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他花了十分钟才画完,然后盯着谢正的屁股看了半天。

谢正抓回了他的枕头抱在怀里,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陆天择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短裤脱下来。对方如果能看穿我的制式,就会发现这里有漏洞,准会对着你没有防御的地方猛攻。如果你中招了,搞不好会半身不遂。”

谢正扶着额头崩溃地说道:“请你给我一分钟做心里准备。”

陆天择也不急,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终于谢正认命了,陆天择还算有点良心,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搞定了。

谢正以为这就结束了,正想把裤子穿回去,却发现全身的纹路都漂浮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围绕着他,仿佛真正的铠甲。

陆天择在他的额心点了一下,所有的纹路就向他所点之处涌去,不一会就消失了。

谢正摸着额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天择:“平时不用的时候它会自动收起来,不然每天带着这身纹路……太高调了。”

谢正走到落地镜前,发现额头出现了一枚菱形的幽蓝色标记。他贴近了镜面仔细观察,发现标记的纹路竟然是“天择”二字。

他狐疑地看向陆天择:“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有这东西?”

陆天择睁眼说瞎话道:“我当然不需要,但你又不是陆家人。我需要留下一点自己的东西,才能做出制式的盛放容器。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那个标记,这身荧光也挺拉风。”

谢正在勉强能接受和更不能接受的两个选择中,当然是选择前者。

他放弃了挣扎,感激地说道:“以后要辛苦你每天画一次了。”

陆天择心里暗爽,今后谁都知道以前总欺负他的谢正也是他的人了。这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他问道:“你要不要试试它的效果?”

谢正也有点小兴奋,迫不及待地想验证一下传说中的顶级防御,问道:“怎么试?”

陆天择如饿狼扑羊一般向他扑了过去。

谢正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被吓了一跳。他刚想抬脚把陆天择踹开,却发现幽蓝色的纹路几乎是在一刹那间遍布了他的全身,瞬间释放的空间盾墙把陆天择狠狠地推到墙上。

陆天择的脑袋磕出了一个包,疼得他龇牙咧嘴,嘴上骂道:“叛徒!连我都不放过!这家伙怎么敌我不分?”

谢正开心极了,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他一边飞速地穿着衣服,一边自豪地夸赞道:“赞!真货!五星好评!”

可惜话音未落,他就被再次扑来的陆天择压倒在地。

陆天择笑道:“你可不要太自信了。当你认为对方已经没有危险的时候,它就不会启动。这是为了避免影响普通日常接触才加入的辅助设定。所以一旦你麻痹大意,就有可能会死于自己的侥幸心理!千万不要依赖它!你自己变强才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谢正目光严肃认真地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后控制空间铠甲再一次把陆天择击飞。

陆天择身形在空中一转,踩着墙面弹跳着再次攻来,然后再次被击飞。

陆天择总算满意了,重新躺回沙发上。

“应该给十星好评。终生免费、包安装、包教程、包维护,这样的良心商家上哪找?全世界就只有我这一家了。”

谢正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单身的这十几年,每天下班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时,心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明明表面上有这么多的朋友、同事、家人,孤独的夜晚,却没有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人。

在别人面前,他就是谢家的颜面,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祸从口出,心里话自然也不能跟别人说,就算是平日里的闲聊也要再三斟酌。

此时这种毫无顾忌的相处方式,让他感到由衷的满足。心中盛放着孤独的碗,似乎在笑声中出现了一个缺口,满溢的孤独如小溪般流走了。

谢正把陆天择的腿往沙发的靠背推了推,陆天择也自觉地缩起脚给他腾出了位置。

谢正展开探灵继续寻找刚才捕捉的灵魂中有用的线索。陆天择没有再打扰他,安静地当他的临时保镖。

不远处的屋顶上,射日和雷鸣都快把明白逼到跳楼了。

明白发现自己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它,说好的不会乱来,都是骗人的!它快要被这两个家伙叮秃了!

它的凭依体是一只死了很久的猫,平时要维持死猫的体内循环很不容易。不但新陈代谢极为缓慢,长毛的速度也很慢,一旦掉落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长出来,所以它平日里特别珍惜自己的毛。

可是射日和雷鸣并不知道这一点。它们平时就是这么粗暴地打闹,射日头上那几根羽冠早就掉光了,雷鸣若不是换了一身鳞片,也是家里的毛发制造机。

明白看着漫天飞舞的黑毛,终于怒了:“住手!再拔我的毛,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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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吊桥效应

射日和雷鸣总算消停了。

射日问道:“你不是会说话吗?为什么要学猫叫?”

明白心疼地舔舐着自己的毛:“这就是为什么我吃的都是最贵的料理,你们平日里只能吃狗粮,还是劣质的狗粮!”

雷明颇有兴趣地问道:“喵喵叫就能吃到最贵的料理吗?”

明白小脑袋一仰,骄傲地说道:“我在徐爷家每天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被那群倚老卖老的黄鼠狼欺负!我,才不要被赶回去受苦!在阿正家,我有自己的卧室,睡的是铺着天鹅绒的大床。”

它傲娇地来回扫视两个穷人家的土鳖:“就算后来搬到了新家,我也是睡在侧卧。每天都有不同品种的海鲜料理吃。这样的神仙日子,别说喵喵叫了,让我汪汪叫也行!”

射日和雷鸣刹那间有种被土豪碾压的感觉,不比较一下它们都不知道阶级斗争有多可怕,贫富差距有多悬殊。

明白看它们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骄傲地甩着尾巴,向它们炫耀差距是怎么造成的。

说完,它总结道:“只有把铲屎官哄好了,才能过上好日子!”

雷鸣同情地看着它:“恐怕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只要是我们家阿爸做饭,给你个鱼头吃就算是过年了……”

明白不以为意,它不相信土豪阶级会向贫困户低头。

“我们家以前吃的可都是定制的食物,阿正从不自己做饭,就连打扫,也是魔仆上门服务的。家里甚至连给魔仆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它们每天干完活就得自己回家。”

雷鸣咧开嘴,算是笑得礼貌也不失尴尬。

“恐怕你再也吃不到订餐了。阿爸做的饭很好吃,谢正吃过就不会再想外面的野食。”

射日附和道:“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雷鸣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似乎不应该用在这种关系上。但是那两人的关系确实自从那顿饭后就更进了一步。这么想想,好像还挺有道理。

射日头头是道地宣扬它从电视里学来的歪理,另外两只都说不过它。于是当它们回到家中看到谢正额头的字,也就平淡地接受了。

没有什么是阿爸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谢正在审完犯人后就躺在沙发上秒睡了。他今晚的消耗不小,尤其是射日和雷鸣暴走的时候,他可是使出了全力在抵抗。

陆天择也很累,他在濒死边缘绕了一圈,刚才又费了大力气给谢正加持空间铠甲。但他还是把谢正给抱了起来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去快速地洗了个澡,这才钻回被窝。

七点半谢正被陆天择晃醒的时候,他闻到了鸡蛋的香味,感觉有些饿了。然而早起对于他这样的夜行生物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陆天择见他又把脑袋缩回了被窝,果断地把他扛起,背到浴室丢进了浴缸。

“如果不想带着一身汗去上班的话,就赶紧把自己洗干净。”

谢正呛了一鼻子的热水,趴在浴缸壁上咳个不停,总算是被折腾醒了。等他洗漱完毕,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的谢正,还给额头贴了块创可贴,把陆天择的标记遮住了。

他发现三只小家伙已经乖巧地坐在原本明白专属的小桌子边,一起分享着一大盘菜渣和肉沫混合的迷之物体。

明白平日里吃得很讲究,可他看三只都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以陆天择的手艺,应该不难吃。

明白用余光看着离去的谢正,心都在滴血。它并不是因为觉得好吃才吃得这么快,而是同座的这两位,就像饿了几百年一样!它要是不多抢两口,恐怕一会就只能舔盘了!

这种吞咽速度,它已经顾不上味觉体验了,完全是为了争一口气。

现正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早餐,发出了一声由衷的的赞叹。

陆天择:“你的母亲带来了很多烹饪用的器械和工具,冰箱里还剩了很多食材,做起来非常方便。”

谢正每一样都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难道陆家真的有传男不传女的烹饪基因?你是怎么用这么简单的食材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陆天择谦虚道:“都是本治教我的。”

谢正问道:“有什么秘诀吗?”

陆天择:“他说食物能传达烹饪之人的心意。世界上不管什么事、什么人,只要用心去对待,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谢正听了颇为感动,他确实在这顿早餐里感觉到了真挚的诚意。”

陆天择在谢正的夸赞声中飘飘然地吃完了这顿早餐。

他被徐本治照顾了12年,如今轮到他来照顾别人,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他思考了很久,直到两人都走进了会议室,他才猛然醒悟,原来这就是“被需要”的感觉。

他在这种感觉里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他想要被依赖,想要用这双手认认真真地去抓住一些什么。似乎唯有这样做,他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会议室里人满为患,几乎边境观察办所有干部级的成员都聚集在这间会议室。

事件已经接近尾声,嫌疑人已经跑不掉了,总部的泥牲和内奸也被一扫而空,会议室和参与者经过层层检测后,大家总算可以畅所欲言。最后该怎么收网,如何执行,还是得开会决定。

这里是总部最大的一间会议室。上百个座位以环形阶梯式围绕着中间一块圆形的空地,正中立着一个可以360度旋转的透明玻璃板,上面还留有上一次会议时徐爷留下的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升职加薪,带薪休假!”

后来谁也没舍得把它擦掉,除了是为了致敬险些为国捐躯的徐爷,也因为这八个大字高度精炼了所有人的终极梦想。哪怕他们都知道,就算升到了徐爷和陆北辰的位置,和这八个字也是绝缘的。

除了在塔克拉玛干被第一组捡了个漏,加薪什么的,简直就是活在梦里。升职代表的是加更多的班,并且和休假挥手说再见。幸好社保相当不错,不然恐怕没有几个能撑得到退休。

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按照座位上的牌子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陆天择和谢正都坐在第一排,后勤组的人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极为不好,特意把他们安排在了相距最远的位置。

他们的中间隔着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板,仿佛一条楚河汉界,让两个冤家可以“死生不复相见”。然而他们两人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好几天,现在突然分开,陆天择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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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712秘案

谢正也有这种感觉,他在陆天择身旁有意无意地晃了半天,然后过去拿起自己的牌子,和陆天择左手边的安然换了一个位置。

安然并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周围的人倒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就好上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陆天择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和谢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其实竖着耳朵偷听别人的讨论。他发现最热门的猜测竟然是谢正看上了陆家的女孩,所以才和陆天择缓和了关系。

谢正也对他们无数次提起陆灵霏的名字头疼不已,就怕传到陈阎王的耳朵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明白真相的陆北辰及时地开始了会议,此起彼伏的猜疑声这才停下。

由于另一波嫌疑犯是由陆北辰带队处理的,所以他首先让谢正报告昨晚的进展。

借助神图三家的神往界,谢正分享了他昨晚使用探灵所组合的记忆片段。

记忆的内容涉及到了96年一桩被尘封已久的大案。

1996年11月1日,邢家倒台,孟家一夜之间接替了邢家在边境观察办里所有的位置。那夜过后,国内的猎魔师人人自危,再也没有哪家敢生出反叛之心。

然而就在孟家上台的第二天,一直被定位最高机密的712秘案告破,18岁的孟嘉被捕。审恶司和特遣队对外隐瞒了许多细节,甚至直接忽略了审判惯例的所有程序,在11月2日当晚就判了孟嘉15年狱刑。

谢家的家主孟浩亲手将他遣送到谢家当时的家主手里,亲眼看着孟嘉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从此该案尘封,所有资料和证物都被销毁,相关人员也被做了记忆处理。

孟家对此判决毫无怨言。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孟家冒犯的是体制内的高层领导,所以才成立一年,根基还不稳的边境观察办才会做出这样的处理。而刚刚加入的孟家自然也不想因为此事动摇了他们的地位,所以才会大义灭亲,果断决绝。

孟家虽然换了姓氏,却换不了能力。老一辈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85年被徐爷“铲除”的子家,也知道徐爷背后有一支从未失手的暗杀部队,所以孟家的来头并不难猜。

因此,就算712秘案很诡异,也没有人敢质疑审恶司的处理结果。

谢正所传送的记忆,来自偷袭谢正和陆天择的主要嫌疑人宁彩月,她曾是孟嘉的女朋友。

18岁那年的夏天,他们约好了一起去海边。

1996年7月12日,周五的晚上,她在他们预订的旅馆旁的酒吧里见到了喝得烂醉的孟嘉。

她想不到这一趟竟然是他们的分手旅行。

当时的孟家已经在着手准备加入边境观察办,孟家的家主孟浩为了表示诚意,为陆孟两家的孩子安排了相亲。

宁彩月在知道此事后非常伤心,但她无力反抗。

他们都有与生俱来的家族使命,更何况宁家的能力太过弱小,孟家是不可能同意她进门的。就算长辈们答应了,她也未必能安全地诞下孟家的孩子。

如果母体无法承受孩子父亲的血统,会导致母子双亡。这条无法改变的自然铁则,无情地否认了他们的未来。

那一晚,他们都很伤心,喝了很多酒,可是后来宁彩月并没有跟他去酒店。

就算她出身于小家族,依然被根深蒂固的贞操观束缚着。她用最后的理智拒绝了孟嘉。她认为,如果两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她就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让未来的丈夫难堪。

这句话无疑给了孟嘉更大的打击。

在宁彩月的记忆中,她八点离开了酒吧,九点的时候家里突然冲进来一大波人,指名要找她问话。

她这才知道,孟嘉因为侵犯未遂、杀人未遂被捕了。

她哭着解释了缘由,然而对方拿到口供和证据后就匆匆离去了。后来她才知道,孟嘉当晚就被判了刑,送入了十八层地狱,还被判了十五年。

她一直觉得很愧疚,如果当时自己留下来,孟嘉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

但就在不久前,她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包裹,里面只装了一个玻璃球状的物体。她在碰触到球体的那一刹那,球体消失了,她的脑中流入了一段孟嘉的记忆。

谢正屏蔽了这一段的内容,他在神往界中向大家解释道:由于这段记忆涉及到712秘案的细节,根据相关规定,不能公开。

陆北辰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他们都是识趣的人,上头的那些事,他们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为了窥视秘辛把性命和前途搭进去可就不划算了。

谢正继续传输剩余的记忆。

小球中的记忆让宁彩月坚信孟嘉只是一个替罪羊。她认为,真正想对受害人行凶的是孟家,她的男朋友不过是受家族摆布的棋子罢了。

她想起今年11月2日孟嘉就能刑满释放了,可是当她查阅审恶司公告时,却发现孟嘉在前一天已经被制作成羊符的公告。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她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抢回孟嘉的灵魂。

正当她绝望之际,她想起孟嘉曾对她说过,他家有一本禁忌之书,里面记载了严禁崇拜和接触的邪神。

其中有一位,被称为“疯神”。

祂会庇护所有的冤屈者,并他们主持公道。一旦疯神回应了祈祷者,并实现了他的愿望,他就会成为疯神的眷属。疯神并不会夺走他的性命,但要求他的眷属在剩余的生命中,倾尽全力地去帮助其他向疯神许愿的含冤之人。

这位神明甚至设置了奖惩制度。只要祂的眷属能完成任务,就能获得更强的力量和物品。当然,如果任务失败,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光凭这些记载,祂似乎和邪神的定义沾不了一点边,甚至有种侠客组织首领的感觉。至少比曾经只要给钱,就能不分青红皂杀人的孟家高尚许多。就算孟家被徐爷招安了,他们也不过是私人所有的杀人机器罢了。

然而这本书里却将该神明的奖惩制度定义为“不公平的单方面终身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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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水有多深?

孟嘉对书上的评价不屑一顾,他甚至认为,孟家是因为利己主义的价值观与这位神明的侠义价值观相悖,才把祂定义为“邪神”。

宁彩月按照他在记忆中的叙述准备了神祷的秘密祭坛,向疯神哭诉了孟嘉的冤屈,祈求神明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她原本以为弱小的自己不会成功,但她不久后就发现自己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不仅如此,很多疯神的眷属接到指示,从天南地北赶来。素不相识的他们,竟然愿意无条件地帮助她!

所有人都带着真挚的善意,以及满腔的热血。

虽然他们成为眷属的原因各不相同,但他们都很感激疯神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为他们实现了愿望。所以他们将永远牢记疯神的恩惠,把这份善意传播下去。

“这个世界总有光明照不到的角落,正义与公正常常迟到和缺席。疯神是所有弱者的希望之神,诸天神明都对苍生刍狗不屑一顾,唯有疯神愿意帮助我们。”

“如果世界还不了我们公道,那就用我们自己的双手,来实现正义!”

宁彩月被这些热血的话语深深地感动了。

她与这些自称为希望之神信徒的伙伴们,按照上级安排的战术,偷袭了谢正的家。没有想到的是,谢正竟然牺丧心病狂地把孟嘉的灵魂做成了御灵。这意味着御灵力竭散去时,孟嘉将从此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转世为人。

她陷入了极端愤怒,与她感同身受的伙伴们向谢正全力攻去。然而另一组出现了意外,陆天择又站了起来,最终满盘皆输。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仿佛刚看完一场电影,还沉浸在女主和男主的悲惨结局中。

“敌方大boss”谢正轻咳了一声,大家总算缓过神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原本自诩为正义一方的边境观察办,在嫌疑人的眼中却是邪恶和不公的化身。从宁彩月的视角来看,昨晚的战争,就是一手遮天的官僚阶级对侠义之士的暴力镇压。

她临死前的感受给了所有人强烈的冲击。那一刻,她已经知道己方毫无胜算。虽然她很不甘心,但她更为自己与同伴感到骄傲与自豪。

原本弱小的他们,为了心中的“正义”与“爱”,向这个残酷的世界说了“不”。就算他们向命运与不公的反抗失败了,甚至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她也觉得不枉此生。

他们的豪情壮志让会议室里的很多人联想到了反抗封建统治的底层人民。

不可否认,疯神的教义有着强大的蛊惑力。祂的信徒都是曾经走投无路的人,祂向信徒传递的反抗精神,能让信徒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认为他们的任务是以神之名替天行道。

他们根本不惧怕死亡,仿佛扑向火焰的飞蛾,疯狂,执着。

会议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多余,就连陆北辰都陷入了沉默。

为了维稳,这些年来边境观察办确实做了一些颇有争议的事情,但他认为,为了管理好猎魔师世界里一个个仿佛“移动炮台”般的异能者,这些手段都是必须的。

这世上很多事并不是讲道理就有用的,何况很多暴徒是没法讲道理的。

不管是哪一个时代的管理者,都没有办法做到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只能在最大程度上,勉强实现公平与正义。“阳光”确实有照不到的角落,“黑暗”也一定存在。

审恶司的审判标准,是在国内现有法律体系中,加入了管理猎魔师的补充条例。也就是说,判决不会违背基本国情和人道主义,只是依照补充条例,结合猎魔师的具体情况作出增刑或减刑的处理。

刑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已经着手实行犯罪,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行为,被称为“犯罪未遂”。

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会根据具体情况量刑,其中包括了“未遂”。

也就是说,就算孟嘉是普通人,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的几率也不高,更别说被判十五年“狱刑”后又被秘密执行“羊刑”。

所谓“羊刑”就是将犯人制作成羊符,也就是所谓的“死缓”,基本等同于让犯人执行最后一次“劳改”后,再让犯人魂飞魄散。

“羊刑”其实是死刑的擦边球,国家虽然给了边境观察办很多特权,却唯独没有开放死刑的执行权。掌权人认为,就算是猎魔师,也属于我国公民,国内只能有一个执行死刑的机关,不能有第二个。

但是执行死刑的流程非常复杂,交接过程很容易出意外。双方代表经过长久的秘密磋商,终于找到了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只针对灵魂的“羊刑”。

边境观察办确实无法直接处理公民的肉体,但现有的常规法律,并没有把灵魂归入保护的范畴。而对灵魂的管理和处理,恰好是边境观察办的特权。

审恶司对外的说法,是犯人在狱中夭折,可边境观察办的干部都知道,在十八层地狱中,自杀是很难的,夭折的概率其实不高。

如果是一般的案子,审恶司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判决。除非通敌卖国,或者是主导了惨无人道的大案,才会有“狱刑”加“羊刑”的双重判决,可见712秘案的水到底有多深。

只是众人觉得奇怪,一个无权无势,能力也不是很强的18岁少年,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竟然能让审恶司和孟家如此震怒?

在满屋人无声的猜疑中,继任孟家家主的孟昭然站了起来。

“我认为审恶司的判决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是秘案,当然不会公布犯人真正的罪名,宁彩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并不奇怪。”

陆天择突然觉得有点冷,他看向谢正,发现他虽然维持着一贯温文尔雅的淡然微笑,但他总觉得这笑容里包含了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可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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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疯神

陆天择觉得奇怪。孟昭然这句话明显是为谢正将孟嘉做成羊符的行为做辩解,为什么谢正却生气了呢?

当时的记录已经全部销毁,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判决结果是什么,是否应该执行羊刑已经不得而知。

如果孟昭然没有站出来,搞不好会有人怀疑谢正对孟嘉动用了私刑。虽然哪怕谢正真的这么做了,也没有人会提出质疑。

十八层地狱是一个全封闭式的灵魂监狱,里面关押了从古至今收押的死刑犯。只有谢家人才能打开入口,将犯人投入其中。监狱唯一的出口掌握在谢家家主的手里,制作羊符和将羊符转化成御灵,也是谢家家主的特权。

无人监管是这个监狱最大的优势,也是它最具争议的弊端。虽然节约了管理人手,也意味着除了谢家人,根本没人知道犯人在地狱里经历了什么。

虽然犯人家属能花重金向谢家成员请求“探监”,审恶司也能提出“提审”要求,但犯人多半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也说不出什么来。

送人进去监管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监狱对所有的灵魂一视同仁,就算是谢家人进去了也要受到同等折磨,谁也没有那个胆量和闲心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体验生活。

所以,到底是不是夭折,都是谢家人一张嘴的事。

谢家的基金会目前已经交给边境观察办的财务来管理,就算谢家倒了,其他人的贷款还是要还的。

而且一旦谢家出了什么事,以后他们需要钱的时候就得找银行贷款。那利息可就不是多了一点半点了!再说还有不少人指望着那份救济金,谁敢让谢家出事?

孟昭然起了个头,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拍起了谢正的马屁,顺便把审恶司也捧了一遍,刚才的观影感受早就一扫而空。

陆天择捋着雷鸣头顶上两根豆芽菜一样迷你的龙角,听着此起彼伏的讨好之辞,心想古往今来的官官相护,可算得上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糟粕。

这要是依他以前的性子,早就拍案而去了,可他现在和谢正是一家人了,反而能理解谢正的难处。

若不是徐爷给谢家留了后路,让他们有钱可以收买人心,谢家的下场未必就比邢家好到哪里去。

陆天择又悄悄瞥了一眼话题的中心,发现谢正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目光依然锁定在孟昭然的身上。

他再次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猛然想起了宁彩月的猜测,“孟嘉的所作所为是孟家操控的结果”。

谢正的神情让他怀疑谢正认识当时的受害者,可是陆天择想不到孟嘉试图侵犯和杀害的对象到底是谁。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让谢正动怒?

陆天择撑着脑袋陷入了思考,他把谢正身边每一个女性都过滤了一遍,打心里觉得谢正对徐本治以外的女人没有一点兴趣,还真是个痴情的汉子。

他算了一下,发现96年的时候谢正才15岁。虽然他不清楚徐本治到底是什么时候堕的胎,但那个时候谢正的心思应该都在徐本治的身上,应该不会有这份闲心去操心别人的事。

可见这位受害者要么是与谢正关系亲近的朋友,要么就是谢正的亲人。

当然他也有考虑过徐本治就是受害者的可能性,暑假和海边两个关键词都对应上了案发的时间和地点,但是谢正当初已经否认了他们去306的时间,所以他很快推翻了这种猜测。

陆天择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了。孟昭然已经说了,审恶司公布的未必就是犯人真正的罪名。

他刚才可能陷入了一个圈套,也许受害者根本不是女性,也不一定有侵犯这一条,而是严重到不可饶恕的罪行。

陆北辰取出了孟昭然交给他的禁忌之书。既然此次案件的根本诱因已经找到,那么他就有必要向大家科普一下“疯神”的信息。

神话中举止疯狂的神明很多,任性妄为仿佛是神族与生俱来的特性,但是如此爱管凡间之事的神明,还真不多。

这位被孟家打上邪神之名的,就是第三代神明中的智慧之神。

祂在不同的神话中扮演着亦正亦邪的角色。

祂是诱惑夏娃吃下智慧之果的“蛇”。在神的眼中,祂是忤逆神的邪恶存在,但对人类而言,祂是引导人类获得智慧的先知。

如果没有祂,人类就不会拥有思想,也不会拥有如今的繁荣与文明。虽然被赶出了伊甸园,但是人类摆脱了牲畜的命运,争取到了自己的自由。

祂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人类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人类有了火,才开启了进化之路,祂却被神处以永久的凌迟之刑。

类似的神话还有很多。不管是在哪一个神话中,祂都站在了人类这边,被定义为忤逆神族的罪恶之徒,遭到了神族的严厉处罚。即便如此,祂也从未向规则与神威屈服过。

这种本心不改,我自菩提的血性,是很多神明所不具备的。

陆北辰在介绍这位神明的背景时,用了许多夸赞之词,让众人一度误以为,陆北辰要打算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陆北辰最后却把疯神信仰定义为邪教。

他引用了《管子·明法解》中的一句话,“法度行则国治,私意行则国乱”。

如果人人都有执法权,那这个国家就乱了!

如果人人受了委屈,都可以动手杀人的话,国将不国!

他认为,这位神明的信徒,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士一般,想要快意恩仇。可惜的是,武侠世界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这些自诩为正义和公正化身的侠士们,在满足自己一腔热血的同时,也给社会带来了不安定的隐患。

也许这位神明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祂理想中的这个乌托邦组织,在任何时代都是必须取代的社会毒瘤。被招安是梁山好汉的唯一出路,然而这位神明却堵住了祂的眷属们唯一的出路。

完成疯神给予的任务能获得积分,但是任务失败或拒绝接受任务,就会被倒扣分。

也就是说,他们一旦加入,就彻底沦为了疯神的棋子。不管任务为何,他们都必须接受,直到灯枯油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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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理想乡

陆北辰面色严峻地向大家揭示着美好背后的残酷。

这位神明根本就不是什么拯救冤屈者的神明。祂之所以会回应祈祷者,是因为绝望之人所产生的精神波动,恰好就是与这位神明沟通所必须的祭品之一!

也就是说,祂在发布任务前,并不会查清事情的真相,单凭祈祷者的片面之辞,就将祈祷者想要的结果当作任务发布。

祈祷者所诉说的心酸故事能引发信徒们的共情,让祂的信徒们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正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拯救别人,再加上奖惩系统的丰厚福利,诱使他们觉得自己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们甚至会为疯神传教,蛊惑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也加入他们。

疯神并不排斥普通人类,就像其他神明能把普通人变成猎魔师,这位神明也拥有给普通人赐福的能力。

其他神明的信徒一代代人熬下去也未必会改变什么,疯神却把升级的契机放在了奖惩系统里,并让祂的信徒知道,在祂这里,只要努力就能变强。

祂是唯一一个摒弃家族概念,合“大家于一家”的神明。

这种如同系统流小说,一边当救世主一边变强的套路,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相对于实力普遍较强的边境观察办成员,普通人类才是被他们针对的重灾区。用神明给予的能力攻击普通人,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如果放任不管,这个组织所产生的问题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严重,最终会把猎魔师和魔的存在暴露在阳光之下,让普通人陷入恐慌。

一旦普通人和猎魔师对立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北辰环视了一周目光逐渐坚定的同伴们,严肃地说道“参与此次事件的嫌疑犯只是疯神信徒中的冰山一角,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将是全力抓捕疯神的信徒。”

“研究院也要抓紧时间研究如何解除他们身上的奖惩制度。如果放任他们一直被扣分,分数被扣完时,他们就会被夺走性命。我们要在疯神杀死他们前解放他们。”

陆北辰开始逐一布置任务的时候,谢正被陆天择捏回神了。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威胁道“把你的手从我的屁股上拿开!再捏我就跟你翻脸了!”

陆天择压低声音调侃道“原来你还有知觉啊?我还以为你的魂都被孟昭然勾走了。”

谢正整理了一下情绪,冷静了下来,可是陆天择的手还是没有拿开。

他忍不住再次威胁道“行了!我已经很冷静了!再捏我就不冷静了!”

陆天择随意地往左边一靠,耍赖道“手感很好,像馒头一样,再让我玩一会儿。”

谢正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天择“我只是很好奇,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告诉我呗?这样万一我以后有机会揍他,可以连你的份一起揍了。”

谢正瞪着他看了很久,直到被捏痛了才妥协道“回家再说。”

陆天择果然不再捏了,但是并没有把手收回去。

谢正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逐渐适应陆天择别扭的关心方式,只好靠紧椅背,以防被别人察觉。

他继续用眼神威胁着陆天择,陆天择也用眼神挑衅他。两人的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的动作很容易被人误会。

陆北辰一个接一个地发布任务,轮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他们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陆天择放在谢正背后的那只手里拿着什么。以这俩人过去的关系,十有是终于憋到了头,打算在今天干掉对方。

大家估摸着今天肯定是要血溅三尺了。这么近的距离,就连陆北辰也阻止不了。有医疗能力的干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冲上前去抢救。

这可是憋了12年的大战,所有人既期待两人惊天动地打一场,又担心总部被拆了。可惜徐本治志不在,不然恐怕更加精彩。

唯有知道真相的陆北辰,面色平淡地清了清喉咙,提醒道“还在开会呢,注意点形象。”

两人赶紧分开了,陆天择依依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

众人皆一脸震惊,想不到期待已久的世纪大战既然就这么按下了暂停?看来陆北辰的地位是越坐越稳了,就连这两尊大佛也能轻易镇住,陆爷后继有人,陆家权力稳固。

陆北辰以兄长的身份斥责道“你现在吃他的住他的,还好意思招惹他?你交伙食费了吗?交房租了吗?再胡闹就搬回你的出租屋去!”

会议室里瞬间炸了锅。

传闻前几天徐本治因为“压力太大”,忍无可忍去旅游了。

想不到徐本治前脚刚走,陆天择就蹭到谢正家去了。这吃软饭的水平还真是无人能及,竟然连谢正都拿他没办法。难怪徐本治要离家出走,连班都不上了!

众人纷纷同情地看向谢正,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被陆天择给缠上了。

陆天择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伸手搂住了谢正的肩膀,承诺道“放心吧!要是把他气死了,就没人养我了。我保证本治回来前他一定还活着。”

谢正露出和善的笑容。

众人皆为谢正心酸。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旦他的金主回来,谢正这个临时金主就可以“夭折”了。典型的过桥拆桥!亏得谢正脾气好,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谢正真正的的想法却和他们以为的大相庭径,他觉得陆天择太破罐破摔了。

这家伙其实并不是不在意别人的想法,而是他不敢对别人抱有希望。他并不觉得别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好人,于是他便随大家误会,甚至故意误导大家去误会他,这样他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一切的恶意。

只要不抱有希望。就不怕失望。只要习惯了失望。就能承受更失望。

谢正终于看破了陆天择的伪装,他似乎能够理解当初徐本治执意要把陆天择留在身边的原因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感到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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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当我的猫

大部分的时间,陆天择都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这个从小到大就缺爱的家伙,给自己建造了一道厚厚的围墙,唯有躲在墙内,他才能感到安心。

越是接近他,谢正越觉得他就像是遭到人类虐待逃窜于街头的流浪狗。因为承受过太多的恶意,所以习惯性地露出尖牙与利爪,试图吓退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他不确定放下防备后等待他的是不是屠夫举起的刀,所以宁可选择孤独,也不想再受到伤害。

谢正伸手搂住了陆天择的肩膀,他打算亲手扯掉陆天择给他自己塑造的假面具。

“只要你愿意,让我包养你一辈子也没问题。”

陆天择愣住了,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面对过太多恶意的人,并不擅长面对善意。

如果谢正把他的手拍开,骂他不要脸,他定能接得麻溜,把谢正气得半死。可是谢正却向他砸来了糖衣炮弹,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到底该同意还是拒绝?

回答“好”的话,就坐实了他被谢正“包养”。回答“不好”的话,估计他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包养”这两个字还真是占足了便宜,原本想调戏谢正的他反而被调戏了!

谢正问道“当我的猫怎么样?”

陆天择更懵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梗,平时很少跟别人闲聊的他根本接不住这个问题。周围一群人还在等着他的答案,于是他糊里糊涂地就说了声“好”。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在刀口上磨擦,怎么现在就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他们都知道谢正是个猫奴,他的猫只有他自己可以撸。谢正那句话等于在告诉大家,如果陆天择答应了,以后谁要是得罪了陆天择,就等同于得罪了他。

整个会议室里,听不懂的只有陆天择一个人。

陆北辰并未对两人的改变感到惊讶,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给他们布置任务。两人认真地记下,确认了细节。

陆北辰问起谢正额头上的伤,他昨晚没有见到这个伤口,担心是慢性发作的诅咒型技能。

谢正把创可贴撕掉,露出了写着“天择”二字的幽蓝色菱形标记,简单地解释了他和陆天择的约定。

众人哗然,想不到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以为他们刚才的猜测是对的,陆谢两家要联姻了!

这意味着谢家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等下一代的谢家家主出生,谢家就算是融入到陆家中了。

第六组的组长洪起忍不住询问坐在他左手边的安然“谢正到底看上谁了?真的是陆灵霏吗?”

安然礼貌地回答道“我和他不太熟。”

洪起不死心地说“可是你跟陆天择熟啊!除了徐本治、陆北辰,也就只有你和陆天择走得近了。”

安然好奇的问道“天择哥又不会吃人,你们为什么这么忌惮他?”

洪起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孟昭然当初的遭遇?陆天择一言不合就把他的屁股给射穿了。他连自己人都打,谁敢接近他呀?而且他小时候一刀把他兄弟劈成了两半……”

安然说“你说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他们都是活该的。屁股开花那个,天择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选择正面吧。目标虽然小了点,一刀下去万千烦恼烟消云散,他家再也不用发愁他的婚事了。”

洪起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心想还真是近墨者黑,和陆天择扎堆的都不是正常人。

安然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听说你们组喜欢玩游戏和飙车,刚好这次北辰哥把我们分到了一组,可否露两手让我瞧瞧,开开眼界?”

洪起当然是十分欢迎,他们组僧多肉少,有香车,缺美女,人生都不完整。如今美人亲自邀约,他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这天早上,第六组遭遇了史诗级的灾难。

他们不但在vs上被安然痛殴,险些被打出心理阴影,车技上也输得一塌糊涂,竟然撞废了三辆新车,可谓是损失惨重。

幸好他们组有专业的“修理师”,不然这三台车就废了。

中午的时候,安然“女王大人”蔑视地看向她的手下败将们,问道“还有人要上吗?”

“包子们”纷纷摇头,表示惹不起。

洪起以前就听闻过罗刹女王的大名,今天却是第一次与她正面交锋,想不到他们组竟然输得如此惨烈,不禁对这位女王大人多了几分兴趣。

安然指着洪起喊道“你,还没打呢!”

洪起连忙摇头摆手“不敢不敢!”

“包子们”也连忙跟着摇头。

安然花了一个早上确立了自己大姐头的地位后,领着新收的“包子们”开始了今天的任务。

……

因为陆天择与谢正总算改善了关系,陆北辰特意让第一、第三组一起行动,两组人难得地被聚集到了一起。

第三组在知道了谢正和陆天择关系的变化后,都想找一块豆腐撞死。尤其是那些曾经对陆天择恨得牙痒痒的,在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当真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大家都对谢正看上的陆家女孩很好奇,陆灵霏理所当然地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最近和谢正有过长时间接触的陆家女性就只有陆灵霏一个人,他甚至还特意向重案保留室介绍了陆灵霏,这可不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们认为十有就是她了。

试验班的女生们在神往界里对陆灵霏“以身殉道”的行为表示了“遗憾”,高度赞扬了她替组织解决了最大的敌人,并诚恳地安慰她,“他可是国内猎魔师里的第一金龟婿”。

陆灵霏此刻只想把自己掐死,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整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可是现在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似乎整个总部的人都以为她将会嫁进谢家,甚至就连陆老师都为此跟宿敌和解了。她现在要是跟谢正说出真相,无异于把陈家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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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近择者黑

第三组对陆灵霏的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陆灵霏礼貌地回应着,心里记挂着不知所踪的徐本治。

谢正看到如此情形,并没有出面澄清,他觉得这个误会能转移大家对徐本治的关注度,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陆天择倒没有那么乐观。他以为陆灵霏是喜欢谢正的,他担心他的远房妹妹将来知道真相时,会受不住打击做傻事。

而且事后旁人会怎么看待她?要是给她打上了负面标签,会不会影响她将来的婚配?万一将来有人拿这事嘲讽他的丈夫是接盘侠呢?人言可畏,流言蜚语是能杀人的。

于是陆天择把自己的想法和谢正沟通了一下,谢正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有意地和陆灵霏保持距离,分配任务时也把她安排给了别的导师。

这一天的工作还算顺利。孟、黄两家的追踪能力,在这波大清洗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让各队的搜捕速度远超预期。

最近边境观察办一系列的动作,让国内的猎魔师人心惶惶。老一辈纷纷回忆起了70年代的惨况,小一辈也再次被灌输了正纪团暴力一统的可怕和高压统治的现状。虽然有人不服,但也无能为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许多小家族里也被查出了疯神的信徒。一时间鬼哭狼嚎,被捕之人的家属想尽了办法,跑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关系,都无法改变分毫。

人们被强制要求阅读抵制邪教的宣传手册,各种猎魔师的交流渠道都在讨论此事,支持和反对疯神信仰的各占半数。

陆天择做完家务后,躺在沙发上翻着各种讨论贴,发现才过了不到一天,反对疯神的那一方已经快要崩盘了。

认为世界需要疯神的人罗列出了众多人类冤假错案的证据,以及利用权柄逍遥法外的恶徒的故事。他们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点燃了人们长久以来对社会的不满,让整个舆论环境充斥着暴虐的情绪。

他们认为,既然阳光有照不到的角落,那就让疯神来照亮黑暗不好吗?既然明知道法律是不可能完美的,官方做不到的事,留一条路让民间来解决有什么错?

他们甚至认为,打击疯神的信徒,就是在阉割他们想往自由和正义的心。如果不摆脱顺从的奴性,小家族就没有未来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有一条能让小家族崛起的渠道,被大家族占据的官方,却妄图把他们升级的道路堵上!

此言一出掀起了渲染大波。大家族占据重要职位的事情又被拿出来抨击了一番。

他们叫嚣着边境观察办的公务员考试加入能力考核,就是在排斥小家族,是想一手遮天,让小家族再无说话权!

谢正洗完澡,看陆天择还抱着手机在看,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嚷嚷着着要公平的人,送他们去前线体验一下生活,就知道什么叫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了。”

陆天择“到时候他们又会说我们把好位置都留给自己,送他们去当炮灰。”

谢正笑道“又贪婪,又怕死。麻雀才喜欢喳喳叫。”

陆天择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把脚曲起给谢正腾出了位置。

谢正顺势坐下,伸手准备沏茶,被陆天择阻止了。

“大半夜就别喝茶了,我调了两杯莫吉托。”

说完便起身从冰箱拿了过来。

谢正喝了一口,感觉身心都舒畅了,问道“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么有情调的东西。”

陆天择坦白说“今天听人说你喜欢喝,就上网查了一下调制方法。刚好你厨房里什么都有。”

谢正笑道“现在正是喝莫吉托的季节。”

陆天择“喝酒还分季节?”

谢正细细地品味着薄荷带来的凉意“难道你会在夏天正午的海滩上吃火锅?”

陆天择恍然大悟,现在确实有些热了,喝这酒刚刚好。

他感慨道“谢正,你真是个会生活的人。”

谢正自嘲地笑笑“有足够的钱,才有那个闲心雅致谈享受和品味。像你这种把一块钱当两块钱花,还能活出滋味来的人,才叫会生活。”

陆天择被夸得飘飘然,也学会了谦虚“那是本治调教得好。”

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还是个觉得白开水比名茶好喝的人,现在竟然喝起了小资的鸡尾酒,还真是从简入奢易,堕落速度堪比坠机。

他看了一眼在明白的玩具间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三只小家伙,射日和雷鸣似乎已经顺利地和明白打成一片。

谢正拿起陆天择的手机翻着他看过的帖子。

“要不是信息管理科忙着抓人,这些人也没机会说这些话。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安静了。”

陆天择“然后就会有一波人跳出来说,焚书坑儒是亡国之兆。年年如此。”

谢正狐疑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平时不上网。你穷成那样,有钱交网费?”

陆天择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在总部蹭公共网络!本治分到了一台电脑,我装了不少游戏。”

谢正像发现新物种一样看着他,他以前觉得像陆天择这么努力要强的人,应该是不会玩游戏的。

“你还会…玩游戏?”

陆天择不以为然地喝了一口酒“有几次和第六组合作时,洪起他们教的。”

谢正更惊讶了“你们用上班时间打游戏?”

陆天择“洪起说,不会摸鱼的对长不是好队长,劳逸结合才能调动组员的劳动积极性。”

谢正扶着额头,心想近墨者黑,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黑到了谁?

谢正决定返回刚才的话题,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这群不务正业的家伙都举报了。

“不管闹得多凶,信息管理科都能收拾他们。”

陆天择脸色严峻地回忆道“他们是挺有能耐。过去每年我都会受到处分,还扣了我不少钱!”

谢正觉得奇怪,问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

陆天择“他们说我在渠道发布过激言论,带头闹事。”

谢正愣了半响,然后放肆地笑了起来。

他把手机丢给陆天择“这波节奏该不会又是你带起来的吧?可别连累我一起扣工资。”

陆天择把手机放回桌面,无辜地说道“这次真的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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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比生命更珍贵

谢正“这些小家族也不想想,哪怕国内的猎魔师全死光了,也无法动摇泱泱大国的根基分毫。该出力的时候他们怂在后面,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出来大放厥词!”

陆天择庆幸自己这次没有参与,但他还是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他已经憋了一整天,已经憋不住了。

“我今天开会的时候就在想,也许这位神明很单纯,祂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想帮助那些向祂求救的人,就像人类会忍不住帮助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一样。”

谢正“也许祂确实是出于好心,但祂这种行为和买鳄龟和蛇放生的人类一样,满足了祂自己的同情心,却给生态造成了大灾难。”

陆天择“祂的积分系统并不过分。从道德上来说,如果自己受到了恩惠,也理应回馈善意。如果一眛地领受别人的好,那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疯神凭什么不求回报地满足别人的愿望?”

谢正不同意他的观点“真正的善意是不求回报的,带有目的性的善意,叫伪善!是以善为名的交易!”

陆天择“积分能兑换能力和物品,这个福利让小家族有了出头之日,他们会这么激动也是必然的。”

谢正“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哪怕在边境观察办里混不到一官半职,他们一样可以通过普通人的渠道获得社会地位和财富。例如裴家,他们没加入我们的时候,在商圈混得多风光?”

陆天择“我指的是能力上那种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的痛苦。就像身在黑暗的井中,仰望着只有碗口大的天空,就算拼了命往上跳,似乎也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无用功。心里一边骗自己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现实却在啪啪地打脸。”

谢正看向他,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替疯神信徒说话,他说讲述的感受,正是他曾经的苦痛经历。

谢正伸手拍了拍陆天择的膝盖,安慰道“至少你跳上来了。”

陆天择仍陷在共情之中“他们努力了一代又一代,怎么也跳不上来。眼看着大家族的孩子们步步高升,自家的孩子却前途渺茫。你想想,就连叶语晏这么坚强的人,因为生了小六,也被逼成了现在这样。”

谢正和叶语晏并不太熟,但他有听闻小六的传奇经历,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陆天择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突破af的秘诀,就是对抗‘否’的勇气和决心。”

谢正想起陆天择一路如同开挂的人生,很好奇他所说的秘诀。

其实总部里想问的人很多,但陆天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谁也不敢问,问了也白问。

谢正好奇地问道“否?”

陆天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我以前觉得白开水很好喝,并且很歧视那些喝胡乱玩意的小资,直到你让我喝到了,也让我理解了它的美好,我才开始注意到白开水之外的饮品,给你调出了莫吉托。”

谢正听懂了他的比喻“af每升一阶,对世界的理解就会提升,眼界也会有所变化,所以能用的技能也就多了。”

陆天择“你有没有注意到,疯神竟然能提升别的神明眷属的af等级。”

谢正“提升tl还能说得过去,为什么祂能越俎代庖?”

陆天择“也许被神明赐福只是使用法则之力的钥匙,入门后的提升关键点,在于眼界。”

谢正一边小口地品着酒,一边思索着。他突然注意到陆天择已经喝完了,恍然大悟。

也许陆天择学会了调酒,也体会到了白开水之外的乐趣,可他才刚入门,还没有学会“品”的过程。

“难怪那个四阶的仉家人打不过重伤的徐爷和陆爷!他的能力是虚高,并不是真的四阶!”

陆天择附和道“见过大海,并不代表就能游过大海了。游泳池里都没游顺溜,换个大点的地方也无法改变脆弱的根基。但是只要眼界开阔了,虚高变成真高是迟早的事。”

谢正心里万千感慨“不愧是司掌智慧的神明,这种漏洞都能想出来。难怪祂能吞并其他神明的眷属,这就是作弊呀!”

陆天择“在规则之内的技巧,不算作弊。”

谢正“难不成你也是靠作弊升上来的?”

陆天择掐住他的后颈,像拎着小猫一样捏着“你不要侮辱我的努力!”

谢正连忙道歉,问道“要怎样才能打开眼界呢?”

陆天择放开了他“你想想本治是怎么升到三阶的?”

谢正眼神晦涩不明地挪开了些。

陆天择故意也跟着挪了过去,解释道“因为他突破了自己的规则!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谢正回忆起自己升上三阶的过程,和陆天择的经历相似,都是九死一生。

“我和你,都险些丧命。因为我们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

陆天择肯定道“我们当时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大概也就是自己的命了。”

谢正否认道“不,本治才是我最重要的心头肉。”

陆天择纠正道“可他当时并不是你的人。”

谢正感觉细思极恐“难不成我们升上四阶时可能会失去的东西,就是本治?”

陆天择重重地点了点头,坦白道“我其实已经接近四阶了,可我不敢再往上提升。我怕万一我猜对了…”

谢正霎时也觉得自己升阶无望,毕竟他们都不可能拿徐本治去换能力。

他安慰道“就保持在三阶顶峰没有什么不好的。”

陆天择赞同道“本治的安危就是我现在的‘否’,我很确定这一点,我绝对不会牺牲她来交换更强的能力。如果没有她,我要这身能力有何意义?风筝没有了线,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因为它失去了继续飞翔的理由。”

谢正揪着眉,觉得这句感人肺腑的表白太过唯心,并不符合物理学依据。

“那就别飞了嘛。又怕断线又要飞,真是矫情,丢仓库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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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荼蘼之夜

陆天择想不到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风筝理论竟然遭到了这样的嘲笑,但他并没有生气,还顺着谢正的意思调侃道“是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在仓库里蒙尘,也比在天上悬着好。”

两人互换了防御技能后就准备睡觉了。

谢正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与陆天择同床而眠,也有可能是生物钟总算调了过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陆天择心里挂念着徐本治,像烙饼一样翻了几轮都没有睡着,忍不住想看看徐本治在做什么。借着相连的之索,他发现这两家人竟然还没有睡。

四个女人摆了一桌麻将,已经打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是在麻将桌上吃的!

陆天择心想这是什么神仙日子?不久前还在嚷嚷着想回去上班的人,这么快就适应了退休的生活?果然是从简入奢易啊!

如果不是引路使和美食家又来了,她们也不会停下来。

引路使又给了两位老人家每人一颗与上回一模一样的黑色丸子,看他俩吃下去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交代。

陆天择感觉祂们就是专程过来看望两人的,就像是人类会在友人生病的时候提着水果去医院探望。

美食家在路过徐本治身边的时候,再一次停了下来,对着她喵了一声,就快步离去了。

陆天择觉得这只美食家的体型和长相都和明白非常接近,便起身想找明白对比核实一下。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三只小家伙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便在阳台对外喊了一声,三只小家伙赶紧从对面的屋顶上飞下来。

陆天择饶有兴致地看着明白踏空而行,伸出手接住了它。明白乖顺地蹭着他,被陆天择撸得很舒服,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射日和雷鸣不服气地挤过来争宠。陆天择抱着它们三个,在谢正的仓库房里找了半天,竟然真的让他翻出了两颗金色的铃铛。铃铛被一根红色的粗绳系着,竟然和美食家脖子上戴着的那套一模一样。

陆天泽伸手给明白戴上了,心想难不成谢正的猫以前也是一位美食家?

但他转眼一想,又觉得不甚合情理。美食家是天道的使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小男孩砍掉了脑袋?

在陆天择认真思考的时候,谢正突然出现在仓库房的门口。

谢正的心里很纠结,依他从前的性子,他的猫只有他可以撸。但是陆天择已经答应当他的“猫”,所以他的“猫”撸了他的猫,到底算不算是别人撸了他的猫?

陆天择也注意到谢正来了,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门口干嘛呢?”

谢正给他气笑了“我还想问你大半夜的跑我仓库里干嘛呢?我听到明白的叫声就醒了,还以为它出了什么事,原来是遭到了你的毒手。”

陆天择也笑了,把明白塞进他怀里,谢正这才发现明白的脖子上多个饰品。

陆天择“你为什么会有美食家的铃铛?”

谢正也想不起来这副铃铛的来源“小时候的记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记得它是从什么时候戴着这个东西。我们家世代与天道的使者打交道,也许就是美食家送的也说不定。”

陆天择“它和美食家长得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谢正不以为然“美食家确实是黑猫的外形,黑猫都长得差不多,品种也就那几种,但明白真的只是普通的猫。”

陆天择“你确定?”

谢正“我见过美食家很多次,祂们也见过我的猫。大概是因为它和美食家长的太像,美食家也很喜欢它。美食家都是成年猫的体型,明白可是我从小养大的。”

陆天择拨弄着铃铛,问道“后来你为什么会把它取下来?”

谢正“当年我被家人逼着砍掉了它的脑袋,送走了它的灵魂。血溅到了红绳上,铃铛也沾上了血迹。虽然后来被我洗干净了,但只要看见,我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所以就没再给它戴上。”

陆天择撸了撸明白的脑袋“戴上多拉风,别人还以为你养了一只美食家。我们要是带着明白去审肉贩子,估计连审问都不用,对方就直接招了。”

谢正抱起明白瞧了瞧,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便同意了。

“那就戴着吧,关键时刻还能吓唬敌人,而且说不定这铃铛还有别的用途。”

于是为了不露馅,明白练习了一个晚上,模仿美食家的叫声。两人都被吵得睡不着觉,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陆天择忍无可忍地出来制止了它,两人这才小睡了一会。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顶着熊猫眼出现在办公室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昨晚纵欲过度。

熬一次夜对于靠着苦修练上来的陆天择倒是没有什么影响,谢正的技能需要高强度集中精气神,再加上睡眠不足,这一整天他的脚步都是虚浮着的。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班,谢正刚爬上陆天择的车,就坐在副驾睡着了。

朦胧间,他听到了明白脖子上铃铛的声音,他在梦中看到了自己三岁时的回忆。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周围黑得渗人。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林中,连聒噪的虫子和鸟儿都停止了鸣叫。

年幼的谢正非常害怕,他蹲在一个老树下不肯再往前走了。

这是谢家一年一度的“荼蘼之夜”。

这片山林中四处游荡着被禁锢了力量的怨灵,孩子们需要在日出之前找到安全的出口,离开此地。然而到处都设有精神屏障和陷阱,如果不能安抚怨灵,从它们身上找到线索,就会一直在此处打转,甚至会遭到怨灵的攻击。

虽然它们并不会对孩子们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参与“荼蘼之夜”的都是六岁以下的谢家孩子,他们还不知道怎样使用自己的能力,只能依靠本能来应对一切的未知。

大人们会通过“荼蘼之夜”中孩子们的表现,来确定孩子们的天赋,并以此为参考,安排他们未来的修行方式。

历代谢家的继承人,都是孩子们中的佼佼者,是“荼蘼之夜”最有看点的观察对象,所有的灵视都会优先拍摄谢家继承人的影像。

然而,这一代却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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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风筝与风

按理来说,谢家的孩子对灵体会有天生的征服欲和控制欲。他们会主动和灵体沟通,甚至被它们吸引。对他们来说,灵体就是会动的智能玩具。

可是谢正却不这么想。他拒绝接触任何灵体,甚至会因为灵体的接近而产生强烈的抗拒心理,并且大声地哭泣。

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让大人们一筹莫展。他也因为无法和亲戚家的孩子们玩到一块去,而被孤立疏远。

“荼蘼之夜”才刚开始,孩子们便从山洞中一哄而散。这片山林对他们来说就像放满了玩具的游乐园,每年的这一天,就是他们的放风日。不玩到尽兴,他们是不会出去的。

谢正从山洞内哭到了山洞外,他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怨灵,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圆几百米都没有灵体的安全区。

这棵老树硕大的根部就是他的临时避风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直到家人来接他,谁都别想骗他往外多走一步。

他又困又饿,十分想念家中的被窝,还有柜子里的零食。

他紧张地蜷缩着身子,杯弓蛇影。一阵风,或者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把他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谁来救救我?”他带着哭腔呢喃道,把脑袋缩进双臂中,紧闭着双眼,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找到些许的安全感。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悦耳的铃铛声。他连忙抬头查看。

层层叠叠的树叶中,出现了两颗发光的小眼睛。一只很小的黑色猫咪抱着树枝浑身颤抖,嘴巴一张一合,竟然是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两个惊恐到极点的小家伙警惕地注视着对方,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小猫咪终于站了起来,四只爪子紧紧地抓着树枝,尝试着一点一点地往后挪。谢正不知道它是怎么上去的,看样子它是下不来了。

他看着小黑猫从树枝的另一头慢慢地挪向树干的这头,好不容易抵达了终点,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来。

它尝试着用爪子抱着树干想往下爬,却担心自己纤细稚嫩的小爪子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它急得发出咪咪声,小爪子抖得像摇骰子一样,眼看着随时都要掉下来。

谢正鼓起勇气走到树下,伸出了同样细小的双臂。

那一刻,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战胜了自己的恐惧,伸出双手,想要拯救另一个生命。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他温柔地鼓励道。

小黑猫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晃晃悠悠地往下爬。对于年幼的他们来说,这两米多高的距离,就像是通天的巨塔,每一步都让他们感到胆战心惊。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山林的树叶发出如同澎湃的海浪一般的巨响。谢正吓得坐了下去,小猫咪更是吓得脚一软,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砸到了谢正的脸上,两颗金色的铃铛还磕到了他的鼻子。

两个小家伙拥抱着彼此,恐惧得浑身颤抖,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谢正伸手摸了摸刺痛的鼻子,怀里的小猫咪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叫声,他的心仿佛瞬间就被暖化了。

怀里热乎乎的,是生命的温度,黑猫的体温透过胸口的皮肤,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连忙抱紧了小黑猫,重新坐回了树根下。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虽然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但他还是大言不惭地承诺道。

他卷成一团,把小黑猫护在了怀里。渐渐地,小黑猫停止了抖动。一人一猫用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用彼此的存在相互壮胆。

有了对方的陪伴,这漫长的黑夜,和危机四伏的山林,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啼,声音怪异而冷冽,还夹杂着诡异的颤音,根本不像是普通猫发出来的。

谢正以为是遇到了哪路妖魔鬼怪,抱紧了小猫咪撒腿就跑。

想不到那妖怪竟然紧跟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谢正本来就体力不好,跑了不知道多远,感觉肺都要喘出来了。手里的小猫咪似有千金重,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把它丢下。

他就这样慌不择路地到处逃窜,本能地避开了所有的危险,竟然第一个跑出了山林。

冲过终点的的时候,谢正醒了过来。他终于想起了那两个铃铛的来历,竟然是他捡到明白时,它身上自带的,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他睁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估摸着应该是陆天择看他睡不醒,就把他背回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厨房里传来锅铲的碰撞声和油烟机的声音。

明白躺在他的枕头上睡得正香,和另外两只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坨黑炭。

一家人黑得整整齐齐!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明白脖子上的铃铛,想起了陆天择的猜测。

“难不成我当初抱走的是美食家的幼崽?身后追着我的是孩子的父母?”谢正自言自语道。

这个想法让他有一丝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美食家没有向他要回自己的孩子。

以谢家和美食家的关系,谢家不可能抢了别人的娃还不肯还。而且当大人们要他杀死明白的时候,美食家也没有出面阻止,甚至任由大人们逼着他杀死了明白。

谢正决定不再多想,陆天择的猜测漏洞和疑点太多,他不得不否认了明白也是美食家的可能性。

厨房里的声音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他和陆天择的关系,就像是他在荼蘼之夜遇到了明白。从戒备,到尝试,到信任,再到依赖。

谢正想起了陆天择把自己比作风筝的比喻,他觉得应该认真回应陆天择的想法。于是他伸手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手机,连上蓝牙,选歌,然后打开了单曲循环。

客厅里突然响起了歌声,是一首林夕填词的《风筝与风》。

厨房里的锅铲声迟缓了一些,他能想象出陆天择一脸疑惑的表情。直到这首歌放完,陆天择似乎听懂了谢正的意思。

锅铲声变得中气十足,谢正觉得身心都舒坦了,轻声地哼唱着

“当风筝遇上风,即使快乐的痛,仍能乘着狂风,天空中爱得英勇……”

虽然我不是牵引着你的线,但我愿意成为与你共舞的狂风,一起守护让我们飞翔的理由。

“有风筝……便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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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无声的战争

阿宁的左眼窥视着陆天择的生活,他看着被自己所看好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快乐,仿佛自己也能感到快乐。这种感觉就像是铲屎官看着从街上捡来的小脏猫慢慢敞开心胸,感受到世界的光明和美好,连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善意真的需要理由,需要回报吗?

他心想,似乎只要对方不要以怨报德,施与善意的人就能得到满足。在救赎别人的同时,施与救赎的人也得到了救赎。

阿宁摸着自己的心口,里面的东西正在蚕食着他的生命,但他却感觉到由衷的快乐。他觉得自己是被离染需要的,他对离染来说是有价值的,这份认知胜过千万句夸奖。

亿万年前,他在离染的眼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曾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世界存在的意义,神明存在的意义,生命存在的意义,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命运,到底想把他们引导向怎样的一个未来?

直到他想明白了。

也许,这一切本都是没有意义的。

宇宙不为谁存在,神明不为谁降生,太阳不为谁升起,河流不为谁流淌。

正因如此,寻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成为了每个生命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在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一点一滴地组成了一个生命存在的价值。

生命并不是从诞生的那一刻诞生的,那只是一团物质构成的组织。生命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累积自己存在的证据,用渺小的声音在一本名为世界的书中撰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这才是生命创造的真正过程。

所以他觉得,不管他为离染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都不仅仅为了离染,而是为了谱写自己的神曲,塑造自己的神格,创造出真正的自己。

他的右眼看着羲和泉中浸泡着的离染,幽蓝色的双瞳毫不掩饰地宣泄着他内心深处的疯狂。

离染从那天开始就陷入了沉睡,他将自己所有的能量都输送给了身体里的小生命。

阿宁觉得这一幕很讽刺。司掌死亡的神明,竟然拼尽了力气在守护生命。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精心准备的棋局还差最后一步了,忍过这些痛苦,离染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他附在离染的耳边呢喃道“绝望的背后是希望,我在未来等你。”

正想从门口进来的御礼僵住了,祂听到了阿宁的话。

阿宁也察觉到了御礼的接近,他那句话就是说给御礼听的。

御礼的脸色很难看,祂并没有随叶子高离去。这些天祂的内心甚是煎熬,手心手背都是肉,祂哪边都不想丢。

祂本想去看一眼叶子高,可是阿宁的态度让祂感到十分不安。祂总觉得,一旦祂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自从离染沉睡后,阿宁便不再掩饰他的想法,全盘接管了离染所有的眷属,就连美食家也对他唯命是从。

严格来说,引路使和美食家都算是邢玥的眷属。可是邢玥现在的状态,相当于是被绑架了,所以祂们也很着急,只能向阿宁求助。

何况,祂们一直在跟边境观察办打交道,而阿宁的眷属陆家,又是国内猎魔师阵营的掌权者,且与徐谢两家交好。

御礼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祂觉得陆家吞并其他家族绝对不是偶然,阿宁似乎在谋划着一些事。也许他想让神族复兴,但祂担心,阿宁所谓的复兴,仅限于“几位神明”的复兴。

而这“几位神明”里,是否包括了祂御礼,取决于祂现在的去留。

夏神或许已经到了,夜晚的风很闷热,虽然御礼不需要呼吸,但祂还是觉得心口闷得慌。在不久前,祂还把阿宁定义为自己这一方,现在才明白,阿宁由始至终,都只属于离染。

两位神明沉默不语,美食家的“夜之主”也安静地蹲在阿宁的身旁。

阿宁沉着脸从离染身体里取出一点死亡之息与生命之息的混合物,用空间之能压缩塑形,慢慢地揉搓成两颗黑色的小丸子。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御礼觉得阿宁揉搓的不是丸子,而是他残存的理智。

这让御礼产生了更强烈的危机感。

也许犯贱是所有生物都会有的本性,就连神也不例外。哪怕御礼知道再拖下去,搞不好会让叶子高很生气,祂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祂不知道阿宁对离染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友情,又或者是亲情,但毋庸置疑的,离染在他心中的分量,让祂不知所措。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有人来抢了,持有者才会觉得它更珍贵。

因为在此之前,持有者会误以为这东西已经属于自己了,不管自己怎么揉搓冷落,它都在那。直到竞争者出现,持有者才惊觉自己也有失去它的可能性,并为预想的失去它的结果感到不安和不甘。

这便是御礼现在的心态。不是因为祂更爱离染了,而是因为阿宁的态度给祂敲响了警钟。

阿宁在逼祂作出选择,甚至张狂地向祂表达着自己的竞争意识。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心存犹豫的御礼落败了。祂别开了视线,低着头慢步离去。

狐久久和她的孩子们似乎对阿宁的心思毫无察觉,他们沉浸在搬新家、吃美食、过上好日子的喜悦中,很快地融入到离染的眷属中。

胡橘生为了泥火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在边境观察办捣毁了仉家遗脉的势力后,泥火的供给就更缺了。为了不断货,她不得不重新谋划,这几天忙得几乎看不见影。

御礼越发地觉得孤独,前段日子的幸福仿佛是祂做的一场梦,梦醒后祂反而无法接受现实了。就像温室里长大的花,已经无法再忍受室外的严寒。

祂甚至会想,如果自己彻底地放弃叶子高,一切是不是就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祂垂着眉眼,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跪坐在庭院深处的一汪清池边。祂低头看向池水中憔悴的自己,就连淡金色的长发和双眸也失去了神采,黯淡得就像苟延残喘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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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公主、恶龙与骑士

一滴泪滑过祂的脸颊,落到了池水中,然后有更多的眼泪接踵而至,直至倾盆而下。

御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祂只知道胡橘生临走前说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

“骑士之所以能救出公主,与她喜结连理,是因为恶龙从未真正地伤害过公主。哪怕它知道公主不可能爱上自己,还是愿意当一回恶龙,做一回美梦,只为了能在骑士杀死自己时,看到公主幸福的笑脸。”

“多傻呀,用自己的一切来成全别人的大团圆结局。没有人会记得它的付出,也没有人会为它流泪。”

御礼原本以为,胡橘生是借这个故事来说叶子高来寻祂之事,以为离染就是她口中的恶龙。现在祂才知道,胡橘生说的恶龙是阿宁,是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离染的阿宁。

祂终于明白了这个故事背后的意义,“龙的幸福和公主的幸福你只能选择一个”。

然而御礼误会了,胡橘生说的不是阿宁。

此时,“公主的骑士”隐匿了身形,在远处偷偷地窥视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御礼,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祂哭碎了。

当骑士披荆斩棘终于来到了城堡,却发现公主已经爱上了恶龙,这可叫骑士如何是好?

他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历经了两千多年的磨难,与神斗,与天斗,逆天改命,只为了与祂相守白头,实现当初许下的承诺。

然而他没有变,祂却变了。他没有爽约,祂却犹豫了。

他无奈地笑了,原来时间和距离真的可以抹杀掉一份真挚坚定的感情。他从前所坚持的、信仰的、想做的一切都在御礼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中崩塌,他存在的意义正在一片又一片地瓦解消散。

他知道就算自己强行带走御礼,也无法与祂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离染的存在会永远地成为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尖刺,最终把他们伤害得鲜血淋漓。

所以他在等,等御礼想清楚,想明白,然后做出不让祂自己后悔的选择。但是他越等越绝望,直到他发现自己最近有时候会失忆,才惊觉潜在的危机。

他不过是一缕残存了几千年的执念,一旦他的执念消失,他也将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要祂幸福就好,不管最后祂走向了谁,他都会安静认命地接受。因为他深爱着祂,便把祂的幸福看作了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

骑士也会因为知道了公主的选择,故意丢下宝剑,装作失手,被恶龙的火焰烧至灰烬。

他悄悄地离去了,他怕自己再不走,会撑不到祂作出选择的那一天。

叶海抱了一箱酒,带着一身的酒气,像一阵风一样走进家门。

他想把自己灌醉了,就不会再觉得难过。他觉得很可笑,想不到勉强算是活了两千多年的他,竟然还是需要用酒精来麻痹痛苦。

叶景然在他跨进卧室前拉住了他,抢走了他手中的箱子。

“请不要糟蹋我儿子的身体!”叶景然冷声提醒道。

叶海并不奇怪叶景然看出了他的身份,无所谓地笑着“这也是我的身体,我才是你真正的儿子。你却把领养的邢玥当成了自己儿子,不觉得本末倒置了吗?”

“不!”叶景然目光坚定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邢玥,也不是叶海,你是叶子高。”

叶海笑道“叶海就是我的转世,怎么就不是了?”

叶景然依然坚定地说道“就算你是他的转世,你也不是他。”

叶海无所谓地灌了一口酒,他还没咽下去,瓶子就被叶景然抢走了。

“我的孩子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借酒消愁的人,他就算遇到了再大的麻烦,就算失恋了,天塌了,他也不会亏待自己,机灵得像猴子一样。他也不会像你一样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他一定会找我诉说,不管我能不能为他出主意,能不能帮到他,我都是他信任依赖的父亲!”

叶海愣住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从未想过能依赖谁。

他曾经的近亲、友人早就死光了,这些流着他的血脉的后代们,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以为叶景然会让他滚出叶海的身体,想不到却是想让他依赖他?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但他至少多了一个能听他“说话”的人。

“御礼……龙神似乎喜欢上了你儿子。”

叶景然把叶海抱回来的一箱酒丢进了库房,从冰箱里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叶海顺从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接过叶景然递来的杯子。

叶景然“所以……你也失恋了吗?”

叶海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叶景然“不久前,他也因为此事十分沮丧,看来你们遇到了同一个难题。”

叶海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并不记得离染对叶景然说过他的苦恼。

似乎看出了叶海的疑惑,他解释道“龙神去看过你的遗体,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你。我当时不知道小海在难过什么,直到我在他房间里看到了龙神。后来他消失了,你的意识占据了主导,我才终于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

叶海低着头轻咬着杯子口,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叶景然的猜测。

叶景然叹了口气“且不论你们的真实身份,两个男孩为了一个女孩争风吃醋,在人类的世界也是十分常有的事。不同于古代的先婚后爱,现代人谈恋爱还算自由,想追女孩子得各凭本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把祂弄哭了吧?”

叶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叶景然了然地问道“你们都是一副分手了就去死的态度是吧?没了祂就想不想活了是吧?就算最后自己输了,目送对方离开,也觉得自己很伟大,以为自己是个痴情汉子,把自己感动得半死不活的是吧?”

叶景然的话一针见血,字字都戳到了重点。

叶海沉着脸,没有否认,等于默认。

叶景然看着叶海问道“你觉得那样的结局,祂会快乐吗?你们到底是为了占有祂而爱祂?还是为了让祂幸福快乐而爱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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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鱼与渔

“太过沉重的爱,只会让对方感到窒息!”叶景然语重心长地劝道,“一段真正的、能长久的感情,是在你情我愿之中,让双方都能放松和舒适的感情。任何的逼迫、要挟、自我感动,都只会把对方越推越远。”

叶海认真地听着,思考着。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前世没有,这一世也是第一遭。

他低语道“我感觉就像渔夫钓鱼,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久,眼看鱼就要到手了,它却越游越远。”

叶景然问道“你会为了自己的占有欲,用尖利的鱼钩去伤害所爱之人吗?”

“不会。”叶海果断地回答道。

叶景然“你是否听过姜子牙直钩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

叶海点点头。

叶景然“谈一段感情就像钓鱼一样,为了满足自己而垂钓的渔夫,才会在乎是否能钓上鱼。真正喜欢鱼的人,只要想到鱼儿,就会感到快乐。看着它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和在自己家的鱼缸里游,是一样的。”

叶海想起自己初遇御礼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就像爱鱼之人,见到了最美丽的鱼儿。鱼儿向自己游来,他便成为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渔夫与鱼,陆生之人与水生之鱼,人类与神明之间,相隔着巨大的鸿沟。

再往下想,脑中一片空白,他遗失了重要的记忆。他想接近御礼,也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想知道故事的结局,以及他前世最后的夙愿。

他捂着脑袋说道“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得到祂,回到祂的身边,是我唯一留下的执念。”

叶景然“这次的断界之行,可有什么收获?”

叶海“能力提升了,也找到了日记残片,但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叶景然问道“你会在那里留下这些东西,说明你曾到过那里。”

叶海“也许不是我到过断界,而是那里原本就是人间的一部分。”

“难不成……”叶景然面色严峻地靠在沙发上,皱起了眉头。“我们的世界也会陨落到断界?”

叶海肯定地说道“我记得御礼说过,断界是世界的垃圾场。未能通过堕世七印的审判,世界就会陨落到断界中。”

叶景然奇怪地问道“我们的宇宙这么大?为什么是从我们的星球开始?”

叶海“也许,祂的表达有误。我认为,断界是文明的垃圾场,会陨落的是我们存在过的痕迹,所以其他星球不会受到波及。”

叶景然向他伸出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叶海愣了一下,并没有抗拒。

叶景然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叶海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当然是。”

叶景然直言不讳地问道“如果将来人类和神明爆发战争,你会站在哪一边?”

叶海放下杯子,充满歉意地说道“我不确定。我自然是会保护人类,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御礼。”

叶景然收回了手,阔达地笑道“不用感到抱歉,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自己爱人的都是傻子。”

叶海没想到他能理解自己,重新握住了被子,喝了一口果汁。

“当然,我会尽全力地避免这样的战争。如果真的打起来,人类几乎没有胜算。”

叶景然认同道“蝼蚁想和天斗,难如登天。”

叶海“是很难,但我做到了。”

叶景然笑了“那就意味着也有别的人类可以做到。”

叶海饶有兴致地看向他“谁?”

叶景然和他对视许久,问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不然你怎么会想要娶她呢?”

叶海勾起一抹笑,将目光收回,盯着杯中只剩下一口的果汁。“她不是普通人。”

叶景然并没有追问小六的身份,他知道,只要时候到了,一切都会揭晓。

雷雨并不能阻止太阳升起,野火烧尽了草原,春风也能让万物复苏,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叶景然拍拍他的肩膀“喝完就睡吧。爱自己,才有力气去爱别人。别用浅滩束缚飞龙,祂属于天空。如果你是深潭,祂自会在疲倦之时回到你的怀抱。”

叶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喝完了最后的果汁。

叶景然接过杯子,笑着说了晚安。

“晚安。”叶海真诚地回应道。

叶海睡下后,叶景然就出门了。

公园的某一个角落,孤冷的路灯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它的下方有一条上了年头的长椅,叶景然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红塔山。

他身后的黑暗处亮起了两只紫色的兽瞳。这世间大多的危险之物,都拥有妖冶而瑰丽的色彩。

“我说过,不要从我的身后走来!”叶景然警告道,“你会死!”

“对不起。”黑暗中的生物绕到了另一边,街灯终于照亮了它的身影。外貌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眨了眨眼,表情很是无辜。

叶景然拍了拍右边的空位,饕餮多多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坐下。

“变强了?”叶景然问道。

多多“十六品了。”

叶景然“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多多沮丧地低下头“主人被控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景然“他们三岁的时候就融合了,算不上谁控制谁。”

多多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说道“那是合邕的主人,不是我的!”

叶景然提醒道“你要跟好他。如果你把他跟丢了,搞不好他哪天就消失了,小海也回不来了。”

多多重重地点了点头,问道“我该怎么办?”

叶景然叹了口气“不怎么办。我今天跟他聊过了,他确实就是合邕的主人,神图三家的先祖,我的亲生儿子的前世。我能拿他怎么办?”

多多着急地拉住叶景然的衣角“那我的主人怎么办?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叶景然安慰道“我原本也把他们分得很开,今天我想明白了。就算是以前的小海,也是两个人的混合体。你口中所谓的主人,即是叶海,也是邢玥,他们已经融合成一个人格,不分彼此了。现在的小海,不过是加入了前世的记忆。”

“不是这样的!”多多倔强地否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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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裴岁的遗物

“那是怎样?”叶景然反问道,“一杯海水倒进一杯白开水里,你能说这杯就不是海水了吗?不过是兑了些水而已。”

多多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它就是本能地抗拒着服从现在的叶海。

“但是……但是它变淡了呀。”

叶景然换了个说法“那我把一桶水倒进大海里呢?大海就不是大海了?”

多多焦急地站起身,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试图找出更有力的证据说服叶景然。

终于,它想到了,大声地说道“那他为什么要吃自己的醋?”

叶景然不以为意“因为他并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多多“所以呀!就算转世了,就算融合了,他们也不是一个人呐!”

叶景然伸手把它拉过来,按着它坐下。“那是他自己想不明白瞎折腾,你跟着一起掺和干什么?”

多多拼命地摇头,努力地想说服叶景然“你注意瞧,他的不一样了。虽然他模仿得很像,但那副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副身体了!”

叶景然倒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他只注意到小海的戒指不见了,却没有察觉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多多“我已经十六品了,所以我能看出来区别。他的身体是新塑造的,不是原版的!”

叶景然陷入了沉默,他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他需要更冷静的头脑来思考这里面的玄机。

过了许久,他觉得多多能给他提供更多的线索。

“把你们想起来的所有记忆,从你遇到小海,到现在,每一件事,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

多多终于看到了希望,为了救自己真正的主人,它便说出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

叶景然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终于相信,他的孩子,和现在叶海,并不是同一个人!

恐怕那个把小六带去找御礼的,才是以前的叶海。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叶海会在堕世七印后突然出现,又为什么突然对小六有了兴趣,真的只是因为小六的潜力吗?他原本的身体又去了哪里?

“跟紧叶海,有什么异动就跟我汇报。”叶景然嘱咐道,“快回去吧,不要让合邕发现你的疑心。”

多多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迅速潜入黑暗中消失了。

叶景然站起身,他决定亲自去那个据说是御礼待过的地方查看,也许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一些别人发现不了,他却能找到的线索!

此时的小六正坐在阳台上发呆。

外面一片黑暗,其实并没有好看的。空中偶尔飞窜过一只御狩,那是值班夜巡的总部“保安”。

裴炼也爬了上来,紧贴着她坐着。

“你在想我哥哥?”裴炼问道。

小六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想,可想了!”

裴炼伸手搂紧了小六的肩膀,安慰道“我哥哥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哭。”

“他们说……”小六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他魂飞魄散了……不会有来世了……”

裴炼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小六哽咽地接道“或留下烈士家属,孤独终老!”

裴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很难过,一个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人,要怎么去安慰别人?

“我哥哥有写作的习惯,你看过哥哥写的东西吗?”

小六摇摇头,她最近已经很少回裴家了。

裴炼“哥哥很珍惜那些东西,如果你要离开裴家,能不能把它们带走,我不想让裴家人把它们烧掉。”

小六一直没敢去动那些东西,怕触景生情,裴家也因为顾及她的感受,并没有把它们收走销毁。

她突然很想看看裴岁留下的遗物,她迫不及待地爬下来,冲进卧室里换衣服。

裴炼赶紧跟了过去,还以为她想不开要去做傻事。

裴炼着急地问道“你要去哪?”

小六已经套好了便装,一边穿鞋一边答道“我去看看你说的东西。”

裴炼也想一起去,却被小六阻止了。

“你要是这么回去了,会被家里罚的。”

裴炼一想到家法,也心有余悸。

小六“放心,我去去就回,明天早上一定回来上课上班!”

裴炼提醒道“有什么事就打我们电话,我随时开着机。”

“好。”小六说完,就一溜烟地冲出门了。

她回到裴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管家对她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恭敬地把她迎了进门。

小六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果然找出了很多精美的本子,里面是手写的文字。

她还未来得及查看,就触发了日记本中隐藏的制式。

制式的检测系统在确定她的身份后,解开了隐藏的内容,记忆如翻滚的江流一般注入了小六的脑海。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双目无神地直视着前方,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直到制式自动销毁,小六也没有缓过神来。

日记从她发抖的双手中落下,在静谧的黑暗中跌倒,发出世界陨落崩塌的声音,小六亦无力地跪坐在地。

“海哥哥……和岁岁……是同一个人。”她失魂落魄地呢喃道。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海哥哥和岁岁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她的脑中一句句地回放。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说,你将是我未来要守护的另一半,那时候我还不懂。”

“可是当我看到在襁褓中小小的你,我相信了。”

“你是为了成为我的妻子而出生的。”

……

“你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而出生的!”

“他在未来等你!”

……

“是的,我喜欢你。”

……

“我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只娶你一位妻子,只和你一人生孩子。哪怕我将来放弃家主之位,我也不会离开你。从我立下誓言的这天,直到我们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

小六捂着胸口,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颤抖地捧起裴岁的日记,身体一点一点地倾倒在地,冰凉的地板让她的心更冷了。

“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为了成为你的妻子而出生的!”

“你从未变心,也从未违背你的诺言!”

“从你立下誓言的那天,直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天,你都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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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死境逢生

小六张开嘴,像搁浅的鱼儿一般用力地呼吸,可是空气中的氧气仿佛根本不够。她的心脏严重地缺氧,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

痛苦像啃食血肉的蛆虫,爬满了她的全身,迅速地吞噬着她剩余的理智。

她想哭,却发现人悲伤到极点的时候,眼泪就流不出来了。

她微若无声地呢喃着两人的名字,在绝望中重复了无数遍后,一个奇怪的音节脱口而出。可是精神崩溃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第二次念出了那个音节。

神往界自动地为她翻译出了那个音节的意思。

“刑乐。”

迷糊间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名字,并且她很确定,这个名字的主人与自己极为熟悉。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意志在暗示她,这就是她所爱之人真正的名字。

小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神往界的翻译是很详尽的,它翻译出来的不仅仅是音节所对应的文字和语音,还包括了它的含义。

小六惊觉,虽然写法不一样,但这个名字翻译后的读音,竟然和海哥哥的原名是一模一样的。

“司众生忤逆之刑,掌众生陨落之乐。”

这是神往界对这个名字的注解。

小六激动得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她只是凭借着直觉,感觉到了“真名”的重要性。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音节,听着神往界不断地自动将它转化成“邢乐”二字,仿佛她这么做,刑乐就真的能听到似的。

虔诚地咏唱神之名时,神明便能感觉到咏唱者的存在,所以但凡高位的存在,都不愿意向他人透露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是神明会把真名告诉可信任之人,这样他们便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呼唤自己,哪怕自己正陷于沉眠。

叶子高捂着脑袋难受不已,浑身都是冷汗,把床铺都弄湿了。

他努力地抗拒着身体里另一个突然复苏的意识,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怕他当初已经尽可能地抹掉了所有刑乐的痕迹,他也没有办法追踪到已经转生的小六。

深埋在小六身体里的誓约,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虽然小六不可能记得前世的事情,但是誓约会在她濒死的时候发动,以便世界熔炉在给她安排转世的时候能和刑乐匹配。

他没有想到小六竟然会在防护如此深严的总部出了意外,更没有想到小六根本不在总部,而是在裴家,并且试图用雪满的毒孢子杀死自己。

然而雪满并没有和她解除同伴誓约。品级并不高的雪满,就算小六死了,它也不会被世界的排异反应丢回断界。

它本来打算事后向边境观察办申请留下来,等待小六的转世,哪怕小六并不想继续活在没有刑乐的世界。

可是御狩无法杀死与自己签订了伙伴誓约的猎魔师,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

幸好如此,雪满才躲过了一劫。边境观察办有明确规定,不管是因何种理由,只要御狩杀死了与自己有誓约关系的猎魔师,就会遭到处死。

也幸好如此,小六才想起了刑乐的真名,在邢玥被叶子高完全吞噬前唤醒了“祂”。

圣痕像藤蔓一般爬满了叶海的全身,如同行走的利刃凌迟着他。剧痛就像穿肠的毒药迅速地吞噬他的神识。每一块血肉都在叫嚣着排斥,他就像走进了别人家的陌生人,被主人粗暴地驱赶。

比的凌迟更可怕的是来自精神的折磨,他被汹涌而至的负面情绪淹没了,世界仿佛瞬间变得了无生趣,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提不起劲。他只想永远地沉睡,离开这个厌恶着他,也被他所厌恶的肮脏世界。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排异反应中安然无恙,但叶子高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被动摇的执念。只要御礼还活着,谁也无法将他消除。

这场对峙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倒地的小六被发现,她停止了咏唱。

叶子高失去了意识,叶海的身体也撑到了极限。

晨光中,赤红色的双瞳在昏暗中睁开,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意识也很模糊,可他没有放弃。刑乐知道,“祂”的苏醒已经让叶子高确定了小六对他的威胁性,等叶子高醒来,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小六。

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

“多多。”

伙伴誓约的召唤以语音作为触发法则的媒介,猎魔师需要念出御狩的名字。可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意识中不断地呼唤着伙伴的名字,祈祷多多能听见他的呼唤。

可惜他等了很久很久,多多也没有出现。正当他绝望之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了一只黑猫。

它的四肢笔挺,站得四平八稳。金瞳如月,不怒而威。双颗金色的铃铛被一根红色的粗绳系在了脖子上,往它这威风八面的气质里加入了一丝可爱。

它的尾巴下垂,表示着恭敬之态。刑乐的直觉告诉他,黑猫对自己是没有敌意的。

黑猫向他一步一步地走来,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夜之主,“贝丝”。

它被古埃及人认为是丰产和康复之神,夜灵的暗使,月神的化身。

它是融合了死亡之息与生命之息的第一个神造,由死亡之息凝成的黑色表象,和生命之息标志性的金色双瞳,就是它身份最有力的证明。

“喵~”

然而一声猫叫打破了刑乐所有美好的想象,它还真是一只猫啊?!!

贝丝张开了神往界,这样他们便不需要用语言沟通,刑乐总算松了一口气。

“主人有何吩咐?”贝丝恭敬地问道。

这声称呼让刑乐非常诧异,但他马上适应了这个称呼。虽然他丢失了许多记忆,但他本能地对贝丝产生了信任。

“暗中保护小六!”

“诺。”

“将我们的处境告诉她,让她提高警惕。”

“诺。”

黑猫领了命令,在黑暗中隐去,刑乐也撑到了极限。

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句话。

“我的妻子,可不是一碰就倒的泥娃娃!我也不是,能被任意揉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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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末路之徒

叶子高终于夺回了意识的主动权。

他依旧无法动弹,但他却召唤出了合邕,紧随而至的还有饕餮多多。

合邕大吃一惊,飞扑了过去。

“主人,你怎么了?”

然后祂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张开了神往界。

可是顾及到多多是刑乐的御狩,叶子高没有办法直接向合邕下达杀死小六的指示。就算多多伪装得一副温顺的模样,他也能感觉出多多的心并不在他这,就像当初的离染也不信任合邕一样。

他看着已经升到十六品的多多,心里百味陈杂。

合邕极为信任多多,多多似乎也意识到了叶子高不是自己的主人,所以加倍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它几乎把合邕给薅秃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跳跃了几品,甚至比当初合邕的成长速度还快。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状况让叶子高心里生出一丝焦躁不安。

当初他考虑到小六是自己的后代,又是御礼亲手所造,才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明知道她是个祸患,还是留了她一命。可是如今刑乐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他不得不破釜沉舟,痛下杀手。

为了他和御礼之间的约定,他不能死,任何可能会导致自己生存危机的绊脚石,他都会果断地排除干净。

然而他还未想出合适的指令,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

多个灵魂的冲突,以及神族与生俱来的威压,终于还是对他造成了实质的伤害。

“盯紧小六!”

他留下这个指示就晕了过去,他希望耿直的合邕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惜合邕什么也没听懂。

祂招出玄门,拉着多多来到了小六的宿舍,然而小六并不在这里。

祂又来到了裴家,果然见到一群人围着小六,雪满手舞足蹈地向大家解释,裴稼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它。

小六还未缓过来,虚弱地地替雪满解释,她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雪满带来如此糟糕的后果。

合邕和多多隐匿了身形,但是裴稼还是察觉到了,然而他并没有拆穿他们。

裴稼心想出了这等大事,叶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叶海不久前还向叶家提出了婚约请求,虽然被小六拒绝了,但年轻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裴稼并没有太在意合邕和多多的窥视,还大声地安慰小六,让她放下过去,往前看。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小六听的,也是向叶海表明裴家的态度。并不是他们要强留小六,是小六自己放不开,和裴家无关。

小六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前,她会一直保守秘密。

但她也不会坐视不理,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会想尽办法知道更多的信息,她总觉得,刑乐之死的背后,或许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是正确的。

她再三保证不会再伤害自己,裴家总算放过了她,看她在卧室中睡下,又派人守在了门口,以防再出意外。

虽然裴岁已死,但小六依然是裴岁的未婚妻,裴家就有保护她的责任。人要是死在了裴家,会给裴叶两家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也会在其他家族的心里留下污点。

合邕以为主人所指正是小六企图自尽之事,祂看到事态已经平息,小六似乎也重新振作,就拉着多多回去复命了。然而叶海仍在沉睡,他们只能在他的床边守护着。

他们走后不久,美食家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小六本来就睡不着,听到铃铛声马上就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它。

雪满挡在了她的身前,虽然它本能地意识到对方比自己强许多,但它不会违背自己许下的同伴誓约。就算是献出生命,它也不会让小六受到伤害。

美食家没有喵喵叫,祂担心会惊动到门外的裴家御狩,也担心合邕和多多会突然返回。祂马上张开了神往界,将整理好的信息输送到小六的意识中。

小六震惊不已,伸出颤抖的右手拉住了雪满,向它点了点头。雪满立刻心领神会地让开,解除了戒备。

“真的吗?他还活着?活在海哥哥的身体里?”小六神往界里激动地问道。

美食家解释道“严格来说那并不是邢玥的身体,是叶子高使用刑乐的能力创造的身体。”

小六问道“那刑乐原本的身体到哪里去了?”

“被龙神的姘头带走了。”美食家不甚高兴地说道,“占用了这么久,用完还不还了!”

小六并未附和祂,因为那一个“海哥哥”曾经救过她的小命。

她问道“他知道刑乐的情况吗?”

美食家“知道,但祂也拿叶子高没办法。祂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主人也命悬一线,我也有天职在身,不能一整天守着你。你还是得想个法子保护好自己。”

小六重重地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了坚毅而喜悦的神色。

没有什么事比听见爱人依然活着更让她兴奋了。她不但要努力保护好自己,还要想尽办法拯救刑乐。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无力的孩子了,在先祖和爱人之间,她果断地选择了爱着她,也被她所爱的人。

美食家嘱咐道“合邕并没有杀掉你,可能是叶子高在下令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在他醒来前的这段时间,是你最后的反击机会。”

祂对小六并没有什么信心。四品的三眼兔化形,加上一阶的叶家能力,就算勉强加上七品的雪满,和叶子高相比,也是云泥之别,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小六并没有把这些信息告诉雪满,并嘱咐它对今晚之事保密。这样雪满就能如常的应对一切,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美食家隐匿了身形,小六躺回被窝思考对策。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个狼狈的身影在小巷中逃窜。

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神经绷紧到了极点,精神已近崩溃。这一路上孟家的咒杀让他九死一生,但他仍然没有放弃。

他要活,要报仇,要让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世界付出代价!

然而一片从天而降的花瓣拦住了他唯一的生路。

黄家到了!

他自知已是末路,唇边却勾起了一抹破釜沉舟的笑,用自己所有累积的积分,和神明做了最后一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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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保命手段

陆北辰面色严峻地守在孟昭然的床前,陈杰沉着脸站在他的身后。

今天凌晨抓捕仉家少年的行动中,孟黄两家损失惨重。孟家刚继任的家主、信息管理科的科长孟昭然被自己的诅咒反噬,险些当场暴毙。

幸好陆北辰有先见之明,拜托了叶老太太与腾蛇守在施咒队员的身旁,这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但是腾蛇却因为力竭陷入了沉眠,恐怕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边境观察办最强的保命手段就这样折损了。

叶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被搀扶着坐下,她的消耗也不小,连走路都难以保持平衡。从裴家归来的小六得到消息后直奔着叶老太太过来,主动申请负责照顾叶老太太。

“我查看了他们的记忆。”叶老太太喝了口小六递来的参茶,“他应该是使用了奖惩系统,和疯神做了交易。”

陆北辰“想不到他们的积分除了能提升自己的能力和换取稀有物品,还能换取一次性的神级技能。”

陈杰“那恐怕要消耗不少积分,他未必还有积分再来一次,为什么不趁着他穷途末路的时候把他抓回来?”

陆北辰没有正面回答陈杰的问题。“早上没来得及跟你说,叶海不知道什么原因也陷入了沉眠。”

陈杰大吃一惊,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看向叶老太太。叶老太太点了点头,确认了陆北辰的话。

“为什么会……”陈杰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难不成……”

小六抢下了话“先是攻击徐爷陆爷,再是海哥哥,就连孟老师和腾蛇也折损了,我怀疑断界在有计划的逐一击破我们的王牌。能否让我这段时间日夜守在老太太身边,暂时不回组里了?”

陈杰也有这样的担忧。陆北辰虽然不知道这个四品小女生能帮上什么忙,但她毕竟是神图三家看好的新一代。陆北辰心想搞不好能让她撞上什么提升的机遇,便同意了“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跟着组里,也不用去上课,陪在老太太身边吧。”

叶老太太正好有许多话想对小六说,又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下刚好合了她的意。

她慈祥地摸着小六的手,夸奖道“我家小六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小六“我即将升上五品,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叶老太太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终于能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了!”

陆北辰“阿杰,你去找阿正要一些‘干货’吧。省得夜长梦多,争取在今天之内把她拉扯到五品。”

陈杰应了下来,叶老太太也马上通知了神图三家张罗小六的身体转移仪式。

众人走远后,陆北辰俯身靠在孟昭然的耳边轻声说道“拜托你了。”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快步离去了。

窗外潜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薄烟,在微风轻拂后烟消云散,只能隐约看见消散之处仿若曾有一只蝶影振翅而过。

小六知道老太太喜欢端庄得体的女孩子,便学着陆灵霏的模样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她紧随在叶老太太的身后,温顺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叶老太太被她哄得很开心,便和她说了很多龙神和先祖的事。小六垂耳恭听,时而赞叹几句,叶老太太对她的言辞和态度都很满意。

“你想继承长生咒吗?”叶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道。

小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并不觊觎长生,失去了岁岁,余生对我来说并不有趣。家里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但我也察觉到了我的与众不同。强大的能力往往伴随着一份沉重的责任。如果有一天,上天认为我应当肩负此重任,我会义不容辞地接受。”

她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能明白人生于世,身不由己,天命难违,负重前行。”

叶老太太慈祥地笑着,十分满意这个回答。

并不是每个叶家人都能承受长生咒,所有家族成员里,只有一人能获得此能力。若不是适配者,会瞬间魂飞魄散,亦会化为灰烬。

她曾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不希望在自己交接的时候也出现无谓的伤亡。

虽然叶礼、叶景然和叶语晏都十分优秀,但她现在最看好小六。

压抑不得志的童年,却从某一天开始突然逆转乾坤,这个套路和奇迹之子陆天择简直一模一样。所以她很笃定,小六的机会是最大的。

“只有最特别的孩子,才能拥有最特别的奖赏。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叶老太太明白了小六的觉悟,但她还是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也好让小六有个心理准备。

小六恭敬地回应道“老太太说得是。”

只有得到长生咒,她才能在先祖的屠刀下逃过一死。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命手段,所以她现在可要用心地哄好老太太。

她又问道“我本以为,老太太最中意海哥哥。”

叶老太太沉默了几秒,温婉地说道“他的肉身是邢家人,无法承受长生咒。”

小六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想不到先祖好不容易转生,竟然出了这种意外。”

叶老太太笑道“长生咒是留给叶家子嗣的福泽。叶海吉人自有天相,你大可不必为他担心,龙神自然会庇佑着他。”

小六担忧地问道“海哥哥到底怎么了,我早上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叶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晃悠悠地走到树荫里的长椅坐下了。她还晕着,刚才为了给叶家撑门面,一直强忍着没倒下。这下到了无人处,她总算可以歇一歇。

小六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至少还有一千米远。虽然总部规定不能把车开进来,怕压到乱跑的御狩幼崽,但是特殊情况还是可以破例的,不过要开得格外慢。

她便陪着叶老太太坐下了。

叶老太太闭目凝神了好一会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卷成团的小白蛇,交给小六。

小六乖巧地接过,用手掌轻轻地搓揉着它冰凉的身躯。力竭的腾蛇只有手掌大小,身体还没有一根手指粗。

叶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

“咱们这个国家,还真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挺过了连年战争、天灾,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小六安慰道“只有泱泱大国,才承得住天恩福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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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道的产物

小六身上的小口袋装不下腾蛇,就想绑在腰上,却发现太滑容易掉。她只好把腾蛇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将祂的头和尾巴塞到领子里。

她的发色和腾蛇鳞片的颜色相近,银白色的头发只到锁骨的长度,刚好能把祂盖住。雪满突发奇想化身成一根藤蔓,缠在了腾蛇身上。

小六坐在叶老太太的病房门口,很多人都以为她戴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白色围脖,并没有注意到气息奄奄的腾蛇和存在感本来就极低的雪满。

陆北辰向徐爷报告后,徐爷让他通知神图三家随时做好交接长生咒的准备。

几乎神图三家里每一个上得了牌面的人都过来了,房间里和房间外都站满了人。大家都连上了神往界,却唯独没有把小六连进去。这里似乎除了叶老太太,并没有人把她当作继承长生咒的潜力股。

当然,他们还没有忘记叶老太太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小六抱着一包味道还算过得去的肉干啃着,她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但她现在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下去了。

她细嚼慢咽地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到第三袋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了的。三眼兔的消化能力再强,她也不是垃圾桶,哪能这么吃啊?

然而谢老师和陈老师都坐在她的面前,一脸严峻地看着她吃。

谢正是在计算她到底要吃多少,他们的存货可不多。陈杰是在想这次可算是堂而皇之地开了个后门,如果以后有人拿此事来说事,要求陆北辰下发黄金肉,恐怕不好收场。

陆天择处理完上午的嫌疑犯审讯交接工作,回来看到小六竟然还在吃,一把抢走了肉干,寒着脸责备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虐待一个孩子?这都吃多久了,一会撑吐了可就白吃了!”

两人这才松懈下来。

谢正解释道“我没有在逼她吃,我这是在看守货物,万一丢了可不好交代。”

陈杰给小六递了一杯水“起来走走,消化一下,应该差不多了。”

小六一边喝水一边感激地看着陆天择,觉得陆叔叔这几天情商飞涨,都快赶上奔月的速度了。

陆天择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腾蛇,伸手摸了一摸,没说什么,将肉干塞回她手里,就拉着谢正匆匆离去。

“叶海被送去了研究院?”谢正略微有些惊讶。

陆天择“今天清晨合邕和多多突然喊醒了叶景然,说叶海失去了意识。”

谢正“大早上的谁能有意识?闹钟都未必能招魂,确定不是睡着了吗?”

陆天择“叶景然说昨晚他们还聊过天,今天早上就突然喊不醒了。合邕和多多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就是喊不醒他,而且他的精神特别虚弱,似乎也遭受了神经性的折磨。”

谢正“谁能在叶景然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儿子出手?有合邕这个半神在,叶海还能出事?”

陆天择“祂和多多当时刚好出去了,说是小六在裴家自杀,叶海让他们去看一眼是怎么回事。”

谢正这才知道小六昨晚做过傻事“等等,叶海在叶家,小六在裴家,他怎么知道小六在干什么?而且他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陆天择“你忘了他想和小六恢复婚约却被小六当面拒绝的事了?他的脸皮可没你这么厚。”

“呵!”谢正给他逗乐了,“脸皮比地壳还厚的人竟然说别人脸皮厚!小六到底怎么了?”

陆天择就把刚才问道的情况和谢正说了一遍。

谢正“我刚才还在想怎么突然就给她特殊待遇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天择“北辰哥也觉得最近的事都太巧了,怕他的目的是想进研究院。”

谢正“北辰担心标本?”

陆天择“恐怕不仅仅是标本,还有研究院里别的东西。”

谢正“北辰为什么要防他防得这么紧?他不是叶家的先祖吗?”

陆天择“是的,但他也是邢玥。今天这一连串的事,也许并不是断界的突袭,而是他在向当初让邢家灭门之人的报复。”

谢正的目光沉了沉“孟、黄、叶……难不成,下一个是徐家陆家?”

陆天择“恐怕十家都会遭到毒手,但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希望这些都只是杯弓蛇影,虚惊一场吧。”

谢正这才想起他的上一个任务“等等……我的肉干……”

陆天择一把拉住了他“就剩下小六手里那包,就让她吃了吧,难不成你还想把吃一半的收回去?”

谢正想想确实没有收回去的必要,那半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便随陆天择去了。

……

美食家已经向阿宁报告了今早的事,阿宁透过信徒们的意识对情况的进展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自然是站在刑乐这边的,但他也需要叶子高来吸引御礼的注意力,好让离染早日死心。

即便如此,他也需要一套说辞来安抚美食家,以免将来离染知道了会生气。

阿宁在贝丝的神往界中说道以叶子高现在的实力,只要边境观察办盯紧了他,延缓他苏醒的时间,他一时半会就醒不过来。

贝丝蹲在他的脚边,温顺地仰视着他您觉得小六得到长生咒的希望大吗?

阿宁看向贝丝,问道你确定她能承受得住?她要是灰飞烟灭了,刑乐恐怕受不住这打击。

贝丝我不确定。我无法破解长生咒的构成,也许只有生命之神才知道当中的玄机。

阿宁用食指来回抠着桌面,他最近和御礼的关系这么僵,恐怕拉不下这个脸去问祂。御礼虽然没有走,情绪却跌至低谷,一直缩在池底自闭,谁跟祂说话都不回应。

阿宁御礼能窥视你们的意识吗?

贝丝不能。我们虽然融合了生命之息与死亡之息,但我们并不是哪位神明的眷属,而是天道的产物。

阿宁天道?你们不是刑乐的眷属吗?我记得离染是这么说的。

贝丝刑乐确实是死亡之神的分身,也是我们的主人,这和祂是天道产物的身份不冲突。

阿宁觉得很纳闷,天道在神族的眼中一直是虚无缥缈的定数和规则,为什么在贝丝的描述中,祂竟然觉得天道是有独立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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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只好改成摸猫

阿宁问道你认为,天道是什么?

贝丝答道天道是让世界延续的律法。

阿宁什么是天道的产物?

贝丝是世界为了活命而生出的手脚。

阿宁皱起了眉头,他以前未曾接触过行踪诡异的美食家,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他问道你们能和天道沟通?

贝丝不能。

阿宁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贝丝悟出来的!

阿宁抬眼看向天花板,抬手揉散了眉间的愁云。

他还以为发现了新境界,想不到又是一个脑洞大开的种族。引路使和美食家格调太高,神神秘秘的,让大家以为天道真的存在,说不定压根就没有这玩意,都是大家想太多了。

阿宁离染能窥视你们的动向吗?

贝丝想了想唯有创造者才能读取创造物的意识,但祂们二位本是一体,自然是可以的。

阿宁心想确实是这个理,便放下心来。

他还有另外一件挂心的事,在神往界里问道为何刑乐忘记了你们的存在,离染却想起来了?

贝丝当时祂被塞进了裴岁的身体里,表象的魂体是裴岁,所以祂受到堕世七印的影响较小。也可能是因为上一世的损伤太严重,连堕世七印都难以将祂修复。

阿宁小六后来喜欢的人是裴岁还是刑乐?

贝丝肯定地说道自然是刑乐。不管祂的灵魂是否处在表象,裴岁的言行受到的是灵魂整体的综合影响。

阿宁想起小六对叶海的感情或许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便不再问了。

他伸手摸了摸贝丝的脑袋。贝丝十分受用地蹭着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极了一只普通的猫。

神明中虽然有司掌生命与死亡的神,却没有司掌灵魂的神。

阿宁虽然研究出了一定破译魂体的演算方法,但他对这个领域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美食家的能力和知识刚好涉及到了他并不算熟悉的魂体领域,而且摸起来手感很好。

摸猫的阿宁和被摸的贝丝都很满足,这种互利互惠的行为每一天都会发生,习惯成自然。

刑乐认为祂是下属,从来不摸祂。引路使认为祂是同事,也不会摸祂。谢家人把祂当作天道的使者,更不会摸祂。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证明,想和一只猫搞好关系,摸猫是必不可少的。

阿宁把祂抱起来放在大腿上,贝丝被摸得飘飘然,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招了。

美食家走后,阿宁坐在盛放着羲和泉的池边,看着离染毫无防备的睡颜,思考着美食家的话。

和他预估的一样,美食家的存在历史并不长。祂们和这个世界的初代文明是同一时间诞生的,说明那个时候刑乐就察觉到了一些神族都没有注意的东西。

刑乐很有可能把这些事告诉了离染,不然离染也不会想起美食家的存在。并且在那个时候,刑乐就已经知道两种相悖的法则之力是可以融合的,且在融合后能触碰到一些神族原本触及不到的领域,“世界熔炉”!

这个专有名词并不是美食家创造的。在久远的昆仑时期,神族就察觉到了灵魂是一种可以反复使用的生命资源。在死亡后,魂体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段时候后在新的中出现。

身为空间之神的阿宁,非常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空间是专门用来收纳魂体的。

那么这些魂体到底去了哪里?空间之外,是否还有不属于空间的“空间”?

神族把这个无法被观测,也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区域,命名为“世界熔炉”。

神族认为,能量和物质都是守恒的,构成魂体的基本物质“灿种”,自然也会形成一个总量稳定的循环。

在那场神族的大辩论中,智慧之神以水为例子,诠释了祂的猜想。

魂体是“灿种”的“固态”,是由多个“灿种”凝结而成的。“灿种”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存在,所以需要凭依在物质体,也就是中,才能长期维持“固态”。

魂体中,“灿种”高度凝结的部分,被称为“泥火”。与法则之力接触的高级智慧生物才能凝结出“泥火”,普通的生物则不会有。

所以普通生物的魂体在肉身停止运作时会消散,像水一样变成“气态”。但是“泥火”因为密度太大,没有办法直接被转化,它们需要通过被神族吞噬,才能瓦解成最原始的形态。

可惜的是,神族的消化方式很纯粹,在瓦解“泥火”的同时,把“灿种”中携带的数据也一同粉碎了。

所以智慧之神坚信神族吞噬泥火并不是杀生行为,而是履行神族作为世界循环中的一员必须承担的义务。

祂认为,神族在消化泥火的同时,为世界的运作提供了动能。如果神族拒绝消化泥火,除了会导致世界因动力不足而转向衰败,还会让泥火的浓度越来越高,可循环的“灿种”越来越少,最终侵害到世界的循环体系。

智慧之神的这个猜想在神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祂也因此被冠上“疯神”之名。

阿宁想起那些坚持日心说而被烧死的科学家们,真理一旦违背了大多数人的意愿,坚持真理的人就会被打上“异端”的标签。“疯神”也许并不疯,疯了的是不愿意认清现实的神族。

企图窥视到世界真理的神族,和科技缓慢发展的人类重复着同样的悲剧——既想知道真理,又拒绝承认真理。好不容易往前跨出了一步,又被淹没在战乱的尘埃中。

冥冥之中仿佛有那么一只无形之手,想方设法地阻拦着前往真理之森的探索者们。

“也许窥视到真理的那一刻,便是世界的终结。”这是疯神在那场大辩论中自嘲的一句话,让阿宁细思极恐,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阿宁踏入池中,伸出手将离染拥在怀中,口中自言自语道“神族的魂体不是由灿种构成的,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真的是世界的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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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哥~

已经失去意识的离染自然没有回应,阿宁难过地抱紧了他。

斑驳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映射在羲和泉上,发出如同金色星空一般梦幻的光。卷着淡淡花香的清风拂过水面,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光晕仿若妖精跳起了舞。

离染的这一处居所,还真是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阿宁想起离染在昆仑的时候就是很会享受生活的性子。

当别的神明都在为了各自的理念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离染想方设法地在归墟那个不毛之地打造舒适的小窝,悄悄地四处寻找未被发现的美味。

明明是身处高位的神明,却活出了凡尘的滋味。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离染这份遗世而独立的气魄,让阿宁对同样恬淡自若的陆天择多了许多的好感。所以这些年他对陆天择多有偏袒,并真心希望陆天择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而如今这个愿望已经实现,离染是不是也能从噩梦中醒来了呢?

阿宁其实并不想和御礼争什么,他的愿望很简单,只要离染能开心,他便能开心,仅此而已。

可是只要离染还放不下御礼,他们便会一直互相伤害。所以阿宁认为,唯有剪断这份孽缘,才能让双方真正地解脱。

除非,离染和御礼能做到真正的相互妥协,退让,改变,将祂们的棱角磨合成能够紧密贴合的齿轮。

当然,阿宁最希望的结果,是御礼去跟叶子高过,他和离染恢复到原本昆仑时的关系。只要御礼肯退一步,别这么纠结,一切都能海阔天空。

然而御礼并不肯走,哪怕这段时间阿宁已经给够祂脸色,御礼宁可在池子里躺尸也不愿意离开,这让阿宁非常愁。

现在他哪都不能去,他怕自己一离开,叶子高就杀上门来,抢走御礼也就算了,万一把虚弱的离染和自己的妻儿都弄死了,那他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由于没有去断界觅食,他前段时间吞噬泥火得到的能量,已经被心口封禁的东西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他和离染都会撑不住的。

终于,他等不下去了,决定去和御礼好好谈谈。要是能劝退祂那是最好,如果赶不走,那祂就好好留下来看家,好让他能放心出门。

他们所在的这处隐秘之地,是一个设有屏障的山谷。

谷中有两处水源,其中东南处的水源被改造成了羲和泉,旁边就是一栋木质的老宅。北边的那处池水较深,御礼便躺在里面。

阿宁放开离染,把他沉入池底埋好,又喊来了狐久久和孩子们帮他照看着泉水,然后只身往北池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他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他用力地吸了口气,“烤三眼兔?”

他隐匿了身形走过去,发现御礼已经从池子里出来了!

池边搭了个火架子,上面叉着两只烤得焦香的兔子。御礼蹲坐在火堆旁,捧着脸看着快烤好的兔肉,淡金色的长发铺撒了一地,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胡橘生蹲坐在池边,堂而皇之地用干净的池水杀兔子。血融进了池水,上面还漂着大团大团的兔毛,把整个池水都污染了。

阿宁在心里感叹,这个内政官还真是机智,她抓住御礼有洁癖这一点,愣是把祂从池水里逼了出来。在她把池水打扫干净前,御礼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躺回去了。

胡橘生突然对御礼说道“多抓了一只,要是多来一个人就好了,刚好一人一只。”

御礼愣了愣,讪讪地说道“是呀。”

阿宁解除了光影屏障,胡橘生恭敬地向他打招呼。她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来,而这一切,都是为此刻准备的。

阿宁心想,这个内政官实在是不简单,将来一定要让离染带在身旁。

御礼小声地喊了一声“阿宁”,就把头低了下去,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阿宁看祂这副模样,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内疚。在昆仑时期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祇,现在竟然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卷缩成一团,露出卑微的姿态。

他在御礼不远处坐下,御礼似乎有一些紧张。阿宁想了想又站起来,御礼以为他要开骂了,身子竟然往后倾了些。

阿宁走到祂的身侧坐下,感觉祂全身都紧绷着,突然间就有些心疼,原本的敌意消散了许多。

“离染……可安好?”御礼心虚地问道。

阿宁“还是老样子,你也体验过一个人养育孩子的滋味,应该能理解他现在的状态。”

御礼垂下眼,抱着膝盖沉默不语。

阿宁看向安静的胡橘生,胡橘生也“刚好”回头看他。

“兔子烤好了,现在火候刚刚好,再等就不好吃了。”胡橘生一语双关的说道。

御礼没听懂,阿宁却听懂了。

他拿起其中品相较好的一只,递给御礼。御礼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胡橘生恭维道“空间之神真有兄长的胸襟呢,那只三眼兔是最好的一只。”

御礼看看手中的兔子,再看看阿宁的那只,这才发现了自己的这只确实要好许多。

“谢谢。”祂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阿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听到御礼在说“谢谢”?那个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祂转的御礼竟然在跟他说“谢谢”?

御礼突然想起阿宁不在时胡橘生说过的话,双手捧着烤兔子,红着脸说道“谢谢……阿宁……哥……”

阿宁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猛然站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受到了幻觉攻击。

御礼也被他吓了一跳,跟着警惕起来,甚至连撼魄都掏出来了。

胡橘生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兄弟姐妹间这么称呼,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御礼这才知道阿宁是被自己给吓的,讪讪地把武器收了起来,脸更红了。

这可是祂第一次这么喊别人,祂可是鼓足了亿万年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早知道就不说了……

阿宁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坐了回来,靠得更近了些,慌忙掩饰道“不用谢,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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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说客

虽然普通食物无法给神明提供多少能量,但他们在进食时也能感受到愉悦感。

御礼经过这段时间的供养,已经察觉了口感的区别。祂半眯着眼咀嚼着兔肉,评价道“甚好!”

这一世过得紧巴巴的阿宁也是跟了离染之后才每天吃上肉,嘴里吃得满足,心情也好了许多。

胡橘生起了个头,说起了各代文明之间饮食文化的不同,两位神明也暂时放下纠葛,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这里面放了茝墟木?”阿宁突然问道。

胡橘生笑着承认了。

御礼的动作一僵,祂想起离染在茝墟木旁对祂做的事,脸有点红,不敢接这话。

胡橘生“和香桂一样能存放很久呢,闻起来很香,尝起来有点辛辣,也有种酸甜的后劲,是一种很不错的香料。”

她指向调料瓶中棕褐色的一瓶“将它磨成粉能更好保存。我们都很喜欢它的味道,烹制肉类的时候放一些,能很好地去除异味和提升口感。”

御礼好奇地拿起瓶子,祂还以为那是一种香味能致幻成瘾的植物,想不到竟然还是一种调料。

阿宁回忆道“从前离染就很喜欢,那片茝墟林子是他最宝贝的地方。”

胡橘生遗憾地说道“可惜剩下得不多了。现在种的这些,是半神离开昆仑时带出的种子,繁育了无数代的退化种,据说口味已经大不如当年。”

“半神?”阿宁问道,“是哪位半神跟你说的?”

胡橘生犹豫了一下,坦白道“琅岐。”

阿宁轻笑“听说,你抢了胡小花的位置,还抢了她的男人?”

御礼眉头一皱,抬头看向阿宁。

胡橘生不卑不亢地说道“密度高的壶,泡的茶味道清扬。密度低的壶能让茶香低沉。所以瓷壶盛放白豪乌龙,陶壶适合水仙、佛手。”

御礼也替胡橘生辩解道“繁花迷人眼,不过是赏花人未见过千山暮雪。若有幸品过琼英玉蕊,又怎会留恋俗烟倦尘?”

阿宁觉得这一主一仆的回答很有默契。

胡橘生没有抬高自己,也没有贬低胡小花的意思。她借由茶道来暗指不同能力的人应当被放置在不同的职位上,还顺便狗腿地拍了离染的马屁,盛赞了离染是位明主,让她和胡小花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御礼的言辞倒是有着明显的偏袒之意。繁花与白雪,一俗一雅,摆明了在说琅岐又不是瞎子,当然会选择胡橘生。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高大上的劈腿理由,还真是开了眼界。

他也没有为难胡橘生的意思,便顺着台阶下了。

“幸好离染识货,不然我们今天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兔肉了。”

御礼松了口气,胡橘生谢过阿宁,转身继续处理手中的三眼兔。

阿宁顺着胡橘生的暗喻说下去“御礼,你觉得离染是瓷壶还是陶壶?”

御礼心想阿宁这是要跟祂谈正事了,表情正色了一些。

祂认真地想了许久,回答道“自然是陶壶。”

阿宁“叶子高呢?”

御礼没有犹豫地回答道“瓷壶。”

阿宁看向祂,不带任何的责备,真诚地问道“那你呢?是哪种茶?”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胡橘生今天泡了白豪乌龙,而他相信胡橘生是个很聪明的内政官。

果然,御礼看向一旁的白瓷杯答道“今天这个就很喜欢。”

阿宁勾起唇角,可是御礼却伸手将茶倒在了一片树叶上,拿起来一饮而尽。

他只能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劝道“你总要做出选择的,长痛不如短痛。”

这话可把御礼说痛了,祂知道,阿宁这是在赶祂走了。

阿宁“叶子高和刑乐斗起来了,他想要小六的命。他们两败俱伤陷入沉眠,等他们其中之一醒来,定然要掀起轩然大波。”

御礼能窥视叶子高的意识,自然是知道这事的,祂附和道“或会让疯子趁虚而入。”

阿宁“既然你知道这个理,为何还不如找他?”

御礼看着吃了一半的兔子,讪讪地说道“不想……带着半只兔子去见。”

阿宁叹了口气,明白了祂的意思。“如果心被分走了一半,要如何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然而就是这种半吊子的感情最是伤人呐。

“阿宁哥。”御礼突然呼唤道。

阿宁浑身一抖,他非常不适应这个肉麻的称呼,但是这一声示弱的称呼还是把他的心喊软了。

他估摸着这个称呼肯定是胡橘生教的,这确实是个缓解他们关系的最简单的方法。仅仅加了那么一个字,就微妙地重新诠释了关系定义,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御礼“我都要!”

阿宁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祂。

御礼似乎真的铁了心要破罐破摔了,连声音都提高了些“叶子高和离染,我都要!”

阿宁的脑子当机了,他怀疑御礼疯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可是御礼的态度很坚决,祂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宁哥可以同时喜欢狐久久和离染,为什么我不可以?”

阿宁无言以对,看向胡橘生。

胡橘生紧紧地夹着尾巴,阿宁的视线在她的背上像刀子一样刮来刮去,让她如坐针毡。

“这话是你教的吧?”阿宁决定从“病源”开始“治”起!

胡橘生转过身来,恭敬地解释道“何必要用凡俗的关系定义来限制神族的行为呢?神族的一举一动,影响着世间法则的运转,随性而为,随心而动,或许才是天道想要的结果。”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很虚。

她确实是为了不失去靠山才忽悠了御礼,向祂灌输了有悖常伦的理论,但这或许是让眼前这两位停止纷争的唯一办法。

现在她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说服阿宁。若她做不到,今天她很有可能会因为亵渎神明的罪名死在这里。

果然,阿宁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渎神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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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悖理之德

风起,粗暴地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烬,柴堆里的火焰在神明的震怒下瑟瑟发抖,空气中仿佛流过了锋利的刀刃,危险地舔舐着渎神者毫无防备的咽喉。

胡橘生正襟危坐,双手叠放在前,及腰的银白色长发飘散在风中,内政官简洁庄重的黑色纱榖短摆袆衣却纹丝不动。

幽蓝色的双瞳俾睨威严,赤红色的双瞳坚定虔诚。

一神一仆,无声地对峙着。

胡橘生没有露出一丝冒犯的姿态,但也没有一丝的卑微。

她是死亡之神的眷属,是凌驾于所有侍从之上的内政官,“近神侧”,“黑玉令代管者”。她的卑微仅仅适用于她唯一的主人,任何其他神明,纵使再高贵,也不能压弯她的脊梁骨。

她所立之处,代表的就是死亡之神的威严。

“主人若是想要宝石,我们便去取来。主人若是想要黑暗,我们便去毁灭。主人若是想要眷恋,我们便去说服。满足主人的需求,是死亡眷属的天职。但凡是主人所想之事所欲之物,纵使要与天地为敌,与道义相悖,我们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锅甩得干干净净,是主人喜欢你们两个,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可是忠仆,主人的想法是对是错我不管,是哪种喜欢我也不管。只要是主人想要的,我就会想方设法搞到手。

所以,我就是渎神又怎么了?忽悠龙神又怎么了?

对主人来说,我的行为是忠心的体现,并没有一丝过错。你们都是尊贵的神明当然有资格教训我,但事后你们打算怎么跟我的主人交代私自处死我的事?

阿宁被她话中理直气壮的潜台词给气笑了,他作为人类的部分可以任由别人揉捏,可是他身为空间之神的骄傲容不得一个小小的眷属亵渎。

胡橘生已经踏到了他不能容忍的底线,但是风停了,火焰也重新恢复了温度。

因为胡橘生也触碰到了他的软肋,“只要离染开心就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陆天择和谢正共享徐本治的事已经提前颠覆过他的三观,现在再听到这种事,给他的刺激已经没那么大了。

御礼拉着他的衣角给了他最后一击。

“哥~”

阿宁的小心肝被击碎了,在投降前,他还有最后一个原则要和御礼说清楚。

“你就算真想这么做,也要等离染醒来。如果他也同意,那我也不会反对。但他要是不愿意,你就别指望享齐人之美!”

御礼在发现撒娇有用后,一发不可收拾,靠在了阿宁的肩膀上“甚好。”

阿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把御礼推开了些。他对撼魄心有余悸,就怕御礼突然抽风近距离给他来一下。

胡橘生见阿宁已经冷静,就说出了她的另一个猜测。

“现在还无法断定,叶子高和主人不是同源。”

阿宁看着火堆沉下脸,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刑乐是离染分裂出去的一个碎片,但他依然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能力,那么叶子高会不会也是一样?只是他们都忘了彼此的存在?

御礼拉了拉阿宁的衣角“哥,橘生说得有理,我亦时常有此感觉。”

阿宁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头,这个称呼让他心惊肉跳的。

“我给你的记忆珠呢?”

御礼从怀中拿出那颗小球“还在。”

阿宁问道“你没还给他?”

御礼“上回匆匆一面,惊慌失措,把此事忘了。”

阿宁拿起白瓷杯喝了一口“暂时别给了,万一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旦想起来,恐怕不好收拾。”

御礼答应了。现在叶子高和刑乐的关系不妙,前世他又是被邢家人弄死的,祂也觉得这一颗下去搞不好会让情况更糟糕。

“如果能复制就好了。”御礼遗憾地说道,“可惜是一次性的。”

阿宁“要是能看我早就看了,我就怕看完销毁了以后会耽误事,所以一直没打开过。”

胡橘生终于处理好了手中的兔子,将它架在火上烤。

御礼从自己的烤兔子上撕了一片肉给她,她却摇头摆手地拒绝了“不能在神明面前进食,这是大不敬。”

御礼不明白死亡眷属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规矩,但也没有勉强她。祂忘记了在不久之前,胡橘生在祂的眼中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阿宁倒是觉得很受用,神明与眷属的等级关系是不可逾越的。在离染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得时刻保持着神明的威严,才能镇得住这些眷属们。

眷属们以主人的指示为第一原则,其后是维护主人的利益。然而第二原则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也就是说,只要眷属认为那是对主人有利之事,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去做。

第二原则的弊端,是它有可能会与主人的表象意愿相冲突。当初胡小花出卖御礼,就是受到了第二原则的驱使。阿宁没有杀死她,也是看在她没有违背眷属原则的份上。

而胡橘生之所以能理直气壮地辩解渎神之事,也是倚仗着她遵照了第二原则,并不属于忤逆行为。

主人的利益比主人的喜好重要,主人的喜好比伦理法规重要。

正因如此,阿宁才不得不拿出神族的威严,全盘接管了死亡眷属。如果任由死亡眷属随意地自由发挥,他们很有可能会做出违背离染本意的事。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配合。哪怕他和离染的关系密切,死亡眷属也不是能够随意被使唤的。所有的质疑在他展示了心口封禁的东西后戛然而止,那是比黑玉令更高级别的权柄,也是离染的力量本源。

初代神明由世界自然诞生,是法则之力的表象体现。神明诞生之时体内生出的本源之物,即是祂们的武器,也是祂们的心脏。

本源之物偶尔会外溢,生出附属物。黑玉令就是由附属物制成的高精度本源聚合体。

因此阿宁所持有的权柄分量,远压黑玉令。

“可不能让叶子高把小六给弄死了。”阿宁嘱咐道。

御礼“他们正在将她移回本体,我刚才在给她赐福之时……大意了……”

阿宁诧异地看向祂“人类的魂体有承受极限,你该不会把她撑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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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纯洁之境

司掌生命的御礼当然不会犯下赐福时把魂体撑爆的低级错误。

祂比谁都清楚生物的tl上限,但是祂对灿种的了解程度远不及阿宁,所以在小六转移的时候,御礼的运算出现了偏差,导致她的魂体与的接触不良。

换而言之,小六陷入梦境中醒不来了,御礼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修复,阿宁亦是一筹莫展。

御礼面色惨白地把小六的梦境传送给阿宁,也许小六的梦境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找到唤醒她的办法。

阿宁的心里都是泪,刑乐那边他们该怎么去解释?虽然是他提醒了御礼要关照小六,但是这个锅他可真的不想背!

……

人要怎么断定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处于现实呢?

掐一下自己的脸蛋,如果感觉不疼,那一定是在做梦?

小六用力地捏了自己的脸,疼得她龇牙咧嘴,可她仍不愿意相信自己身在现实。

她记得自己正躺在一张制式编织成的床上,几家人共同合作,将她的魂体从三眼兔转移到原本的人类身体上。

负责操作的都是各家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胡逻伯的母亲家对此事非常重视,来的是张家的现任家主张德立。大人们都说,以这样的阵容,这场“手术”是不可能有一点意外的。

事实证明大人的嘴都是骗小孩的!

这叫没有意外?太意外了好吗?

谁能告诉她,她鼻子以下的部分去哪了?!!!

睁开眼的时候她就非常确定这里一定不是人类的世界。

这个房间有半个篮球场大,从虚空中伸出了几只精致的制式触手,她以为是刚刚进行完一场手术。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面大镜子,她能很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这个身体的主人年纪或许比她还小,约摸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淡金色的长发和双眸,小巧笔挺的鼻子,有点像精灵的尖耳朵,然而再往下就看不见了。

难不成,断界贵族把她抓了?还把她身体的一部分取走了?

她动了动,发现手脚的感觉还在,慢慢的知觉也恢复了,她觉得到床板有些冷。

她抬起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动。她试着拍了拍掌,能发出声音,说明她的肢体是存在的。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她的身上被安装了光影屏障,把鼻子以下的部分都阻挡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很沉重,但没有缺胳膊少腿。除了头有点晕,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

“你准备好了吗?行刑要开始了。”门外传来一个小女孩愉悦的声音。

小六心里一惊,还以为是要拉她去处死,但是又觉得小女孩的声音太愉快了,不像是在说她。并且她发现了一件事,小女孩讲的不是人类的语言,她之所以能听懂,是因为神往界替她翻译了。

现在她能非常肯定这里是断界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断界居民的生活,顺便寻找一下她为何会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线索。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竟然没有穿衣服,但是因为光影屏障的关系,什么都看不到。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房间很空,衣柜里没有衣服,只有各种各样的帽子和面纱。

她取了一顶白色小礼帽斜戴在头上固定好,又拿起一条白丝面纱把脸遮住,然后尝试着说了一句话,神往界很靠谱地将语音转换成当地的语言,她这才放心地开门。

小女孩站在离小六超过三米的地方,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的样子,她的发色和瞳色都和小六相同。小六心想,她或许是这个身体的妹妹?

“快走,就要赶不上了!”小女孩在接近制式组合成的大门时,制式自动解除,门打开了。

小六一出门就惊呆了。

虚空中悬浮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制式触手,触手的尾端似乎有一个类似眼睛的物体在四处观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六想起,屋中的制式触手也有一样的设计,难不成是某种摄像头?

周围的建筑和现代的人类世界完全不一样,有些类似西方的大教堂,门窗都由复杂的制式屏障替代。

街道和房屋都大得出奇,每一个人都看不到鼻子以下的部分,且相隔超过三米。

拐角中冲出了一个矮个子的小孩,和躲闪不及的大人撞到了一起。然而两人既没有向对方道歉,也没有发火,而是一脸惊恐地向不同的方向猖狂逃去。

街上的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向旁边退让,每个人都精准地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离。

两人还未跑多远,虚空中的制式触手就蜂拥而至。

小六听到了骨肉分离的声音,那个大人和小孩很明显都死了,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街道上干洁如新,光影屏障非常靠谱地阻挡了一切。

制式触手张开大嘴,地面上两个人唯一能被大家看见的部分凭空消失了。

当制式触手回到原位,人群立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面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小六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跟周围人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以免遭到同样的处罚。

行邢台非常人性化,为了避免“接触事故”,地上标注了淡金色的圆点,每个圆点都保持了安全距离。

人们沿着地上的虚线井然有序地入场,小六坐在自己的圆点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所有人总算到齐了。

飞机场一般大小的超大广场上,升起了一个平台,平台的中央绑着两个人,相距超过三米。

小六所在的位置离平台较远,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能依稀从发型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

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投射出犯人的影像。人群激动起来,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小六也能感觉出人群的兴奋之情发自肺腑。

一个僵硬的声音开始宣读两位犯人的罪状。

他们的罪名是“用眼神行污秽之事”。两人是恋人关系,在事发时,虽然保持了安全距离,但眼神过度接触,有暧昧的嫌疑。

小六都惊了,这是什么诡异的罪名?恋人之间不能接近,连眼神交流都有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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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傀儡之国

周围的群众开始激动起来,站在原地高声怒骂着台上的犯人,就仿佛他们真的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都是因为你们龌蹉的思想,才让出生率下降的。”

“快点处死他们吧,仁慈的神啊,请不要因为个体的污浊降罪给无辜的我们。”

“堕落到慈崖暗谷之中吧,污浊之虫死后就应当堕入污浊之地。”

“下流!肮脏!卑鄙!精灵之间怎么可以碰触对方!身体和魂体都是神塑之物,是圣洁的,别以为用眼睛行污秽之事就能逃过圣洁的审判!”

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周围的精灵,周围的精灵似乎也察觉到身边有一个沉默的“异端”。

“天哪,你竟然无动于衷?”

“说不定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所以心虚吧!”

“审判她!她一定有罪!”

所有的制式触手在一刹那间对准了小六,她的半颗脑袋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

人们虽然激动,但是并没有靠近她。所有精灵依然恪守着他们奇怪的规定,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

眼看制式触手正在向自己涌来,小六学着周围精灵的语气,开始大声地向台上咒骂。

骚动总算停止了,制式触手也放过了她。

审判继续进行,咒骂声此起彼伏,像海啸一般冲击着小六的心灵。

她浑身都是冷汗,闷热的风竟然让她觉得刺骨的冷。可她没有穿衣服无法御寒,在这个看不到鼻子以下部分的国度也不需要穿衣服。

年迈的法官从虚空中现出了半个脑袋,用冰冷的声音责问道“你们可知罪?”

台上的男性精灵愤怒地向法官辩解“恋人想要碰触对方有什么错?为什么连眼神交流都不行?何况只能看到一小部分,怎么就是污秽之事了?”

法官被气得不轻,用更冷硬的声音斥责道“你看着她,就会升起龌蹉之意,在脑中行不轨之事,便是对神明的亵渎!而且你这种行为,很有可能会诱发别人的恶念,生出和你一样肮脏的想法!”

男性精灵怒吼道“我在脑中想想,伤害到别人了吗?精灵又不是畜生,怎么可能看到别人与恋人对视就生出邪念?”

“放肆!太放肆了!”法官怒吼道,“本能是经不住诱惑的!侵犯他人之事屡禁不止,破坏婚姻之事败坏人伦,年幼的精灵因为不良的风气和下流的刊物被毒害心灵,都是因为你们这种放纵的态度!”

男性精灵不屑地说道“成年人不去引导,学校不去教育,法制不去制止,却把责任推到本能上?”

法官看向身后的精灵们,制式触手马上瞄准了在场所有精灵。精灵们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开始怒骂台上的犯人。

男性精灵怒视着台下,大声地吼道“我知道你们被天神之眼胁迫着,才会说出这些话来,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想拥抱自己所爱之人,拥抱父母、拥抱恋人、拥抱孩子。不要放弃,不要屈服,如果你们从精神上放弃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从头顶的制式触手放出,击晕了他。

世界安静了。

台上的女性精灵愤怒不已,她对着天空大声哀嚎“生命之神根本没有降下任何神谕,大祭司一手遮天,伪造神谕,颠倒是非,亵渎律法……”

同样的,她不可能有畅所欲言的机会。

小六看向周围安静的精灵们,他们的眼中维持着愤怒和不屑,但小六知道,这些伪装的情绪下,一定隐藏了什么。

台上的精灵被吊起处决时,制式之手再次对准了台下的精灵们。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怒骂声,如同被操控的玩偶。

虽说是处决,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光影屏障阻挡了一切,台上一片和谐。

犯人死去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赞美声。小六为了不让自己再受到“特别关照”,也昧着良心一同呼喊。

她用力地拍掌,大声地喊叫,虽然说着违背良心的话,但这样的发泄能让她的心好受一些。

回去的路上,妹妹走在前,她走在后。

街上的行人议论纷纷,都在痛斥着犯人的丧心病狂。她一开始很不解,直到一直念念叨叨的妹妹突然停下脚步。

“露娜,要说三十句呢……如果你不说的话……就会……”

小六终于明白了周围的人为什么在离开法场后还会讨论此事,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

沉浸式的精神渲染,确实能让一些人信以为真。哪怕一开始他们觉得不对,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有人会把被灌输的理念当成自己真实的想法。

小六觉得不寒而栗,她学着妹妹沐吉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落着犯人的不是,心里默默地数着自己说了几句。

一个精灵也许是数错了,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处理掉。周围的精灵们麻木不仁,制式触手上一个又一个“天神之眼”,光明正大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以防万一,她们在家门口又骂了三十句才敢进门。

回家后,她们各占客厅一头,拿起桌子上的《圣约》开始朗读。

这一顿折腾下来,小六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从《圣约》中她了解到,她所身在的这个国家,名为亚尔夫帝国,信奉生命之神,与信仰死亡之神的罗酆帝国是敌对的关系。

帝国中有世袭的神王座,但是权力最高的精灵却是生命大祭司,因为他有和生命之神直接沟通的能力。

精灵们掌握着魔法与炼金术式,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小六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竟然会沦落到这番模样?

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神之眼”,张开了神往界,连上了妹妹沐吉的意识。

小六沐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别开口,在心里回答,我能听见。

沐吉震惊地看向她,张开了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沐吉露娜?

小六转过头,别看我,盯着《圣约》。

妹妹听话地照做,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

沐吉天哪!这是多么神奇的能力,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六我也不知道,刚才醒来的时候突然就会了。

沐吉听说生命大祭司拥有心灵沟通的能力,难不成你受到了生命之神的眷顾,要成为下一任的大祭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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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想逃?

小六别告诉别人!不一定是好事,还是低调一些。

沐吉好!

小六试探地说道我们的帝国以前可不是这样……

沐吉亚尔夫帝国与罗酆帝国的关系从未好过,打几年休几年,永远也打不完。女子在战争中和工作中都不如男子出色,家家户户都想生男孩,女孩被偷偷杀掉也没人管。后来男女比例失衡了,出生率也就下降了。

小六观念不改,待遇不变,失衡是解决不了的。

沐吉不仅如此,城市的房子已经涨到至少一千万康普,一般人只能租富有精灵的房子。很多精灵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谁还有心思生孩子?

小六抬头看了看装潢华丽的客厅。

沐吉幸好我们父母临死前给我们留下了这套房子,省去了租房的钱,我们看着成年精灵的工资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小六惊讶道成年?

沐吉露娜,你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再不结婚就要被…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看来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精灵的年龄是无法靠外表来断定的。

沐吉女子过了一百岁就是剩饭了,你已经超龄,要为自己的未来多做打算呀!

小六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隔着三米的距离,多看几眼就会被处死,要怎么谈恋爱?

沐吉怎么能用肤浅的外表和本能来亵渎神圣的爱情?爱情是心灵的结合,放任本能只会滋生出罪恶,会触怒神明,让出生的孩子变少。

小六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书本沐吉,监视者听不到我们说话,你不用这么紧张。

沐吉冷静了一些抱歉,我习惯了。

小六同情地垂下眼你真的认为,碰触对方是罪恶吗?

沐吉当然不,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冲向安吉尔,紧紧地拥抱他,用力地亲…

沐吉不敢说下去了,就连在神往界中也不敢。在亚尔夫帝国,讨论鼻子以下的部位是会被公开处刑的。她还想嫁给安吉尔,她还不想死,只能规规矩矩地遵守上位者制定的法则。

小六我能明白,就像磁铁一样,相爱之人会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对方。

沐吉露出沮丧的表情就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夫妻之间也不能触碰对方,实在是太难受了。

小六这也能生出孩子?可真是神迹了!

沐吉放心吧,新婚之夜,天神之眼会给我们治疗,代行神之戒律,不需要碰触到对方,十二个月后就能诞下后代。

小六心想什么代行神之戒律,这不就是做手术吗?

小六那孩子怎么办?也要和母亲保持三米的距离吗?

沐吉一出生就会被带走。

小六就连母亲碰触孩子也是污秽之事?

沐吉就连自己碰触自己鼻子以下的部分也是禁忌,何况是碰触孩子呢?

小六惊了,她刚醒来的时候拍过手掌,难不成被盯上了?

沐吉接触的时间不能超过规定的时间,不然就有自污的嫌疑。

小六松了一口气,幸好她速度快,逃过一死。

小六还是单身安全呀,万一和恋人对视太久,被抓去处刑就惨了。

沐吉单身更不安全,你可听说过不肯结婚不肯生孩子的下场?

小六打了个寒颤比公开处刑更惨?

沐吉露出害怕的表情在法定年龄前你还能自由选择伴侣,若是过了年纪,就会被强制分配。搞不好会被分到罪犯,甚至是无业的拾荒者!

小六罗酆帝国呢?敌国也是这样吗?

沐吉露出了神往的表情听说罗酆帝国每年会有欢乐祭,死亡精灵们在祭典上高声歌唱,在大街小巷跳着祭祀的舞曲,他们可以大声地表白,可以接近对方,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小六从她的描述中想象着那一定是个很美的自由国度。

沐吉露出了坚定的眼神将来,我一定要和安吉尔逃到罗酆帝国去,让我们的孩子能活在自由的天空下。

小六那就别等了,现在就走!

沐吉大惊失色,她也只敢心里想想,并不敢这么做。

沐吉不行,告诉安吉尔的时候会被天神之眼听到的!

小六放心,我能将你们的意念相连,不会被察觉的。

于是两人便真的一同去找安吉尔。安吉尔听完她们的想法,非常震惊。他说他需要计划一下逃离的路线,让两人先回去收拾。

可是回到家后,小六却阻止了沐吉收拾衣物。沐吉不解,可是她相信她的姐姐,就听话地躺下睡了。

果不其然,她才刚睡着,穿着白色镶金袍的精灵们就冲进了她们家。帝国守卫队在执行任务时不受三米距离约束,几十个精灵把她们家占满了。

沐吉已经在神往界里得到了小六的安抚和指示,她露出慌乱无辜的表情。

一个年长的戴着高帽的精灵严厉地说道“有人举报你们想私逃出境!”

沐吉恭敬地回应道“我们怎么可能离开生命之神的庇护?那可是死路一条!”

帝国守卫队在屋内搜寻了一番,物件都放在该放的地方,确实没有一点她们要离开的迹象。

小六面色惨白地问道“究竟是哪个亵渎神明的堕落者,竟然敢这样陷害我们?”

年长的精灵松了口气,安抚道“是一个叫安吉尔的年轻人。放心吧,诬告者会受到处罚,你们安全了。”

小六露出虔诚的表情“谢生命之神的慈悲,让无辜之人免受冤屈。”

“哼,又是为了举报的酬金!”他身后的帝国守卫队不屑地说道,“最近谎报的人越来越多了!”

年长的精灵认真地打量了小六很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摇了摇头,领着精灵们离开了。

沐吉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像被抽干了所有的活力。

小六远远地坐在客厅的另一边,开始研究亚尔夫帝国的地图。

她必须要逃出去!

她相信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有边境观察办的人,只要她展示出神往界,不管她穿越到什么样的身体里,她都能证明自己是神图三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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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黑了

小六通过地图的比例推算出亚尔夫帝国的大小,竟然有半个亚洲的面积。

这个发现让她很绝望。且不论这一路上要躲过层层守卫森严的安检,食物和水就是个大问题。而且没有衣服,她们也很难熬过夜晚和雨天。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精灵没有衣服,所谓的“鼻子以下的部分都是禁忌”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精灵禁锢在限定区域,避免他们出逃。

她在屋内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食物,但她却发现了一些木质的碗和勺子。

一个类似厨房的房间墙壁上有两根管子,拧开后一个流出了清水,一个流出了浓稠的淡绿色糊糊。

小六用手指接了一点,靠近鼻子闻了一下,敏感的嗅觉让她闻出了糊糊里有类似麦片和菜叶的味道。放进嘴里尝了一下,果然是可以吃的。

她接了两碗,水管里就流不出东西来了。想不到连食物都是限量的,那就连打包带走也不行了。

她将一碗食物放在桌上,呼唤沐吉起来吃,可是沐吉似乎已经失去了求生,仍旧躺在沙发上发呆。

小六一边吃一边看着桌子上类似宣传册的“光板”,操作方法比边境观察办的触屏方便,设计也高级得多。

新闻描述了两国的战况,从目前来看,亚尔夫帝国占据了优势。

然后是敌国杀死偷渡者的新闻,通篇痛斥了敌国的残忍,宣传着偷渡是一种可笑愚昧行为的中心思想。

“国强,民才有尊严!”

小六念着这句话,心想写这报道的精灵恐怕对尊严二字有什么误解。她再一看新闻稿作者,“帝国守卫队”?!!!

看来会顺风拍马的精灵才能干得了他们这活。

“敌国精灵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小六认可地点点头,在“纯洁”的生命大祭司眼中,敌国那种自由的生活,还真是不知廉耻,污浊堕落。

沐吉向往罗酆帝国的心情她能理解,但从这些报道看来,两国关系极其恶劣,而且两国的精灵相貌差异太大,就算侥幸逃过去了也会马上被认出来。

她突然有些理解安吉尔的行为了,他根本就看不到希望,逃出这个国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看着失魂落魄的妹妹,小六心里百味陈杂。如果她们不去找安吉尔,也许沐吉可以在自我麻痹中幸福地过一辈子,但她会在遗憾中度过一生。

沐吉突然在她们相连的神往界中问道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小六慌有什么用呢?

沐吉安吉尔暴露了我们的计划,就算我们这次侥幸逃过检查,他们也一定加强了对我们的监控,更不容易逃出去了。

小六逃到罗酆帝国也会被杀死的。

沐吉激动地坐了起来,看了小六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那些报道都是骗人的!

小六并不觉得奇怪,报道本来就是用来引导和控制舆论的一种常见方式你从哪里知道的?

沐吉《新野理》!

小六心想,那应该就是非法的地下读物了你看过?

沐吉奇怪地问道露娜你失忆了吗?你也听过呀。在哀声广场的下水道中,卡萨给大家翻译过用密文写的宣传单。

小六可能我在获得这个能力的时候失去了一些记忆。

沐吉要紧吗?

小六安抚道我能记得你是谁就够了。

沐吉眨了眨眼,小六注意到了。贾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跟他们说过,生物在说谎时会有一些小动作,一旦察觉,就要留神了。

沐吉敌国并没有杀害逃过去的生命精灵。报道上那篇的真相,是那个生命精灵杀死了一对死亡精灵夫妻,所以根据罗酆帝国的律法,他们要以命偿命。当难民并不代表他们能无视别国的律法,我也认为他们该死。

小六安吉尔去过哀声广场的下水道吗?

沐吉他没有去过。我举荐过他,但“地精们”不知为何并没有批准。

小六心想这也是合理的,如果谁都能去,这个地下窝点早就被帝国守卫队捣毁了。看来这些“地精”也不笨,她突然很想去会一会这些敢在高压下有小动作的精灵们。

小六我们再去一次吧,说不定能问道逃走的办法。

沐吉爽快地答应了,小六觉得她回答得太过干脆,似乎忘记了她们正在被严密地监视。

沐吉露娜,你先进厕所,把门关上,那里没有监视。

厕所很大,墙面光洁,看不出哪里有松动的砖块。

沐吉门后右手边拐角的那块地砖,轻轻地踩三下。

果然,那块地砖神奇地消失了,留下的空洞刚好能钻进一个身形娇小的精灵。

沐吉钻进去,一直爬到底,下面有个开关。

小六用双手抓着石壁两边的凹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了下去。到底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颗镶嵌在石壁上的黑色珠子。

她按了一下没按动,左右拧了一下,能向右拧。刚拧完,头上的光就消失了。

小六庆幸自己的神往界扩展距离还算远,应该不至于失联。

小六我关好了,你怎么进来?两个人都进厕所会被发现吧?

沐吉你沿着隧道一直往前走,每到分岔路口都能看到路标,认准哀声广场别走错了。外面小巷的垃圾桶后面还有一个入口,我从那里进去,我们在哀声广场汇合。

通道很窄,小六摸着黑往前爬行,她默默地数着自己爬了多少步,以此估算距离。

分叉路都是十字路口,方向不容易乱,也许是因为隧道中隐藏了别的防御手段,设计者并没有在隧道的迷惑功能下功夫。

小六刚才看过的地图上显示她们家位于这个城市的东南方,她现在正在向着城市的西北方移动。也就是说,这个哀声广场很有可能位于城市中心的处刑台下方。

隧道的地面很粗糙,不一会小六的手掌和膝盖都磨出了血。她忍着疼,咬着牙往前爬。

她要回家!

她必须尽快找到方法回去。刑乐生死未卜,她的身体也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被先祖杀死。而且这个极端“纯洁”的帝国把她恶心坏了,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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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飞蛾扑火

不知道爬了多久,小六手脚酸痛,手掌和膝盖都磨烂了,粘稠的液体粘着泥土,铁锈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家中似乎并没有处理伤口用的东西,她担心会感染,但现在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前方传来了嘈杂声,看来是快到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挣扎着往前爬去,终于摸到了一个坑洞,洞内似乎是一个广袤的空间,说话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她坐了起身,向下探出一只脚,下方有人托住了她,一个低哑沉稳的声音传来。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小六的心抖了一下,眼眶刹那间红了。

裴岁!是裴岁的声音!

他还活着?

小六用力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疼得很快乐。

虽然黑暗中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因为那个声音,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一个温暖结实的身躯接住了她,她激动得浑身发抖。

“她可能有点冷,给她穿上衣服。”有着裴岁嗓音的男精灵向身边的人嘱咐道。

身边的人向她伸出手,可是小六抱着他不肯放开。

“别怕,她们都是地精。”男精灵温柔地哄着她,就像从前裴岁哄她一样。

一滴泪滑过小六的眼角,她放开了那个男精灵,顺从地让周围的女精灵们帮她穿上衣服。

周围传来隐忍的哭声,她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哭。虽然这里很黑,似乎并不需要衣服,但地精们为他们穿上的并不仅仅是衣服,还有被剥夺的尊严。

衣服穿好后,小六恳求地精们让她加入,穿衣服这种小事她也能做到。

女精灵们温柔地答应了。

小六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太想念裴岁了,仅仅是相同的声音便足以让她的理智崩溃。

黑暗中伸来了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但马上又有更多的眼泪奔涌而出。

“抱歉,我太激动了。”小六哽咽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命之神并没有放弃我们。”男精灵安慰道。

黑暗中此起彼伏地传来了精灵们的声音,他们呼唤着同一个名字,“卡萨”。

原来他就是卡萨?

上面又有精灵下来了。

“卡萨,安吉尔死了吗?”是沐吉的声音。

卡萨接住了沐吉。“死了。”

沐吉“果然如您所说。”

卡萨“不要用敬语,在这里,我们都是平等的。”

沐吉“若不用敬语,我该如何向您表达感激之情?”

卡萨“你不为他感到悲伤吗?”

沐吉“在他出卖我们前,我还是爱他的。”

卡萨“抱歉,未能让你们生活在自由的天空下。”

沐吉“那不是您的错,您已经尽力了。卡萨大人您是对的,如果顺从,我们的后代也会生活在黑暗中。我不想逃了,我要加入地精。”

小六“我也要!”

沐吉这才发现小六已经到了。她辨认出声音的来向,摸索着找到了小六,紧紧地拥抱了她。

温暖的体温让她们仿佛置身于乐园。

周围的地精们给沐吉穿上了衣服,两姐妹把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

“抱歉,露娜。”沐吉愧疚地说道,说好了跟你一起逃走的,但我改了主意。

小六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也不想走了。”

沐吉“我不恨安吉尔,我恨那个把他逼成告密者的生命大祭司。”

小六“生命大祭司是世袭的吗?”

沐吉“不是,是由生命之神挑选出来的。”

小六“你能详细地描述一下吗?”

沐吉突然摸了摸小六的脑门,小六心领神会地展开了神往界。

沐吉露娜,你的能力,是生命大祭司独有的!也许你真的是下一任的大祭司。如果你继任,就能改变这一切!

小六别急,你先说说生命大祭司是怎么继任的?

沐吉每隔一百年,老祭司会死去,新祭司继位。今年刚好就是第一百年,所以帝国守卫队正在到处寻找新的继任者。

小六他们是怎么辨别的?

沐吉卡萨说,新任大祭司出现的时候,上一任大祭司就会变得虚弱,那便是即将换届的征兆。新任大祭司和露娜你的情况一样,某一天突然就获得了心灵沟通的能力。可是…

小六可是什么?

沐吉你的担心是对的,听说那些被怀疑出现了神赐的精灵被送往圣都后,全部有去无回。

小六他们被杀死了?

沐吉我是这么怀疑的,但外面谁也不敢讨论此事。

小六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沐吉是卡萨带来的消息,地精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小六每个城市里都有这样的通道?

沐吉应该是的。地精们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备了。

小六思忖着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卡萨。

沐吉露娜,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如果你选择沉默,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六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谢谢,让我再考虑一下。

沐吉反握住小六的手我相信生命之神并没有放弃我们。

小六坚定地回应道生命之神从未放弃过我们!

有太多的证据让她相信精灵们口中的生命之神和神图三家供奉的是同一个,如果她能解救这个国家,边境观察办在对抗断界贵族时,岂不是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狼狈地逃走,万一被发现,搞不好会被抓回来处死。如果成为生命大祭司,她就有可能改变这个帝国,在事成后派人离开这个国家,在广袤的断界找到边境观察办的观测点。

当初龙神在她生命垂危之时救了她,把她塞进了三眼兔中,又在那之后对她再三关照,所以她相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偶然。

她突然想起,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回到自己身体这种大事,自然也是如此。

“难道…这就是我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小六突然感觉干劲十足,她相信神明不会故意坑她,这一定是神赐前的通关考验!并且这个关卡的奖励可不是一般的好!

成功的话可以白捡一个国家,这可是国土有半个亚洲大的超级帝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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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昙花一现

亚伦之枪贪婪地抽取和吞噬着周围的生命之息。小六瞬间觉得身体里的力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往外快速地抽离,精灵们纷纷支撑不住倒下。

卡萨没有一丝犹豫地指向下方,亚伦之枪轰入大地,留下了一个篮球大的无底深坑。

与此同时,他快速拨动生命之书,轻点一个圆球状的图腾,每个精灵都被一颗巨大的泡泡包裹住,开始向天空中升去。

小六的脚才刚离开地面,整个废墟就向下坍塌了,深渊中传来了巨大的碎裂声,然后是一阵几乎把她耳膜震破的吼叫声。

“提亚马特,再一次死在亚伦之枪下,是你永世的宿命!”

卡萨俾睨着深渊中翻滚的巨龙,不堪受辱的提亚马特不顾疼痛,张开布满了利齿的大口向他们扑来。然而卡萨没有给它发威的机会,沉入地底的亚伦之枪解除了所有的禁制,席卷着风之刃从下至上洞穿了它的龙头,然而它却没有停下,径直逼向卡萨。

卡萨看向小六,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道意念借着神往界传送到小六的脑海中。

“往后便交给你了。”

那一刹那,小六明白了,卡萨并没有操控禁忌之器的资格,在击杀提亚马特后,亚伦之枪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冒犯它的卡萨。

小六彻底地被命运激怒了,她绝对不会允许裴岁再一次死去。

上一次,裴岁远在天边,她无能为力。这一次,纵使要拼上性命,她也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

“雪满!”

苍白的藤条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双瞳中的淡金色向外扩散,她的眼角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生命精灵的身体完美地释放了她的潜能,将雪满的木灵能力提升到极致。

哀声广场下方土壤中蕴藏的植被种子刹那间疯长,其速度竟然超过了亚伦之枪的前进速度。巨龙提亚马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翻滚而出的巨大藤蔓搅成了泥。

亚伦之枪击碎了一层又一层的阻拦,却最终败在了摩擦力下。

小六睥睨地看着力竭的亚伦之枪:“再狂暴的风,也无法摧毁树林,可不要小看最弱的木灵。生命是世界上最强之力,没有之一!”

雪满的藤蔓将亚伦之枪卷到了小六的手中,小六在碰触到它的时候,感觉到了枪中之灵,心想难不成这把武器也是活着的?

雪满在她的脑海中说道:“有点眼熟。”

小六打量起这枪的形状,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带着疑惑将亚伦之枪交还给卡萨,卡萨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接过枪放回生命之书中。

“你身上的是……”话音未落,他就被雪满的小藤蔓调戏了一下。

小六连忙把雪满收了起来,红着脸解释道:“他叫雪满,是我的守护灵。”

卡萨看向下方,提亚马特被碾成了肉泥,似乎已经死透了。

他在生命之书中翻找,取出了一个金色瓶子,将瓶口面朝下方,呼唤着提亚马特的名字。巨龙的碎片竟然被吸入到金瓶之中,小六觉得甚是有趣,想起了《西游记》里的紫金红葫芦。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卡萨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孕育生命之瓶,‘盖娅’。它能治好提亚马特的伤。”

小六惊讶道:“都烂成那样了还能救回来?”

卡萨笃定地说:“只要还没死,就能救回来。”

小六心想这龙也太坚强了,竟然还活着!然后她突然想起,这金瓶的能力,怎么和腾蛇这么像?

卡萨见她好奇,就在收拾完提亚马特后把瓶子交给了她。

小六眯着一只眼从瓶口往里看,竟然真的在里面看见了一条迷你的白蛇。

她不禁惊呼出声:“腾蛇?!!”

小白蛇听到了有人喊祂,就晃晃悠悠地游到瓶口。

小六越看越像,猛然想起自己做魂体转移手术的时候,腾蛇依然和雪满一同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她连忙嘱咐道:“快把提亚马特给治好了,我们走的时候还能带个小弟!记得把它脑子整一整,别一出来就把我给咬了!”

小白蛇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话里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总之就是又要没日没夜加班了呗。

它委屈地游了回去,开始折腾散架的提亚马特。

卡萨见小六竟然能和圣物沟通,眼神逐渐变得晦涩不明。

“你……不是露娜对吧?”

小六心里一惊,但马上恢复了冷静:“我就是露娜,露娜就是我。”

卡萨勾起一抹笑,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泡泡中。小六红着脸与他保持着距离,卡萨却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

“看着我。”卡萨不容置疑地说道。

小六的耳朵都红了,听话地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疑问,他是刑乐吗?

她的心跳大声地回答着“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卡萨仅用了一刹那就让她沦陷了。

似乎不管他们转世多少次,身处在哪个空间,在哪个身体里,他们都会重复着同一件事,就是爱上对方。

卡萨口中重复着她说过的话:“你就是露娜,露娜就是你。”

小六不明白他的意思,突然一段让她血脉偾张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她心里一惊,羞耻感让她别开了视线。

可是卡萨从神往界里传来的话语,瞬间撕裂了她的黄粱一梦!

“被死亡眷属亵渎的圣女会失去继任生命大祭司的资格,为什么你还能使用神赐的福泽?”

小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愿意相信卡萨和她是敌对关系,更不愿意相信卡萨记忆中幸福的露娜是被欺骗的,甚至连自己笃定的命中注定也是假的。

周围的精灵们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他们听不见神往界中两人的沟通,还傻傻地以为卡萨是他们的大英雄。殊不知他竟然是死亡大法师最疼爱的徒弟,是罗酆帝国派来盗取生命之书,摧毁新任大祭司,策反亚尔夫帝国民众的内鬼!

小六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双目无神地漂浮在卡萨的泡泡中,像被掏空了灵魂的玩偶,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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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天神之眼

沐吉脚一软,跌倒在地。

刺眼的阳光照亮了狰狞的地狱,没有光影屏障的阻隔,所有的污浊与残酷都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

年长的精灵俯瞰着下方惊慌无助的精灵们,双眼中露出深深的怜悯和悲哀。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真实。”

卡萨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用坚定的声音说道“是的,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真实!”

地精们反应了过来,他们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挺直了胸膛,勇敢地直视居高临下把他们层层包围的帝国守卫队。

单薄的布料包裹着他们纤细修长的身躯,却仿佛最坚硬的铠甲,让他们的眼中燃烧着无坚不摧的自信。

卡萨高昂坚定的声音响起“神明赐予我们身躯,我们却要把它藏起,视为污浊。神明赐予我们,我们却要把它束缚,视为下作。神明赐予我们光明之瞳,我们却要视而不见。”

他伸出右手,召唤出一本缠绕着圣光的巨大卷轴。卷轴迅速地伸展开,如长蛇一般环绕漂浮在卡萨的身侧,目测将近五米长。

年长的精灵怒道“逆臣,竟然盗取了神赐的生命之书!”

“怎么能说是盗取呢?”卡萨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不卑不亢地回应道“生命之书是由亚尔夫帝国历代最强的师编写而成,记载了生命精灵最强大的魔法和炼金术式,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它。”

他勾起一抹嘲讽笑容“是它选择了我。作为代行神旨的使者,我有义务带领生命精灵们走向光明!”

年长的精灵发出一声冷笑,全城的制式触手开始向哀声广场涌来,重塑组合成一台巨大的神机。高度凝集的生命之息正在它的炮口聚集。小六震惊不已,因为组合好的神机,和第二组组长安然操控的空间炮一模一样。

炽炎?!!

地精们震惊地看着天空中的神机。年长的精灵带着帝国守卫队迅速地撤离,临走前留下的禁制封住了地精们所有的退路。

小六向卡萨呼喊道“快走!任何防御都无法抵挡炽炎!”

卡萨没有犹豫地就启动了生命之书中的位移魔法,但却不是对他们用的,而是把空间炮翻了个面。他不愿意让城里无辜的精灵们受到波及,将宝贵的重启时间非常长的位移魔法用在了空间炮上。

刺眼的强光席卷着高热瞬间点亮了天空,扩散的冲击波疯狂地摧残着金色的大网。

“糟了!范围攻击!无界之网拦不住!”地精们惊呼道。

卡萨操控着生命之书迅速地修补着无界之网,然而炽炎的侵蚀速度远超他的修补速度,眼看组合制式就要土崩瓦解,小六毫不犹豫地激活了神图。

“守!”

刹那间,众人仿佛看见了广袤的星空。白色的柔光迅速地扩散,将无界之网护在其中,竟然撑住了炽炎的侵蚀。

卡萨震惊地看向小六。

小六紧盯着上方的空间炮,果然,卡萨的位移魔法是一次性的,且持续时间不长。

“它又向我们转过来了!”小六提醒道。

卡萨的眼中露出了希望“露娜,你会唱圣歌吗?”

小六心想,他说的可能就是龙语,连忙点了点头。

卡萨“天神之眼只听从生命大祭司的指示,圣歌是唯一能控制它的办法。”

小六惊了,她这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有的精灵纷纷向她看来,眼中露出了希望之光。

小六抬起头,发觉空间炮从下方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大眼睛,难怪叫天神之眼。

“不对,不是圣歌。”小六似乎突然就被点醒了,“圣歌只是媒介而已。操控它的能力,是神往界。天神之眼是活着的!”

悦耳的歌声在废墟中响起,空灵清澈的声音让所有精灵为之一振。

小六觉得很欣慰,这嗓子可比她原本的那副嗓子好多了,至少五音能唱全了!

天神之眼的距离在她的神往界覆盖范围外,但她的嗓门足够大,天神之眼竟然听见了。它的炮口虽然对准了下方的精灵们,却犹豫着没有开炮。

龙语激活了周围的灵气,风化作了锋利的刀刃,撕裂着所有触及之物,卷起的沙尘遮蔽了阳光,无界之网外天昏地暗。

巨大的神机在狂风中僵持,两种相悖的指令在它的意识中形成了无限循环的冲突,炮口不停地启动和关闭。

小六浑身都是冷汗,她心知自己现在的操作有多危险。神往界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她的意识压不住对方,她就会被反向控制,成为对方永远的傀儡。

幸运的是,这个身体竟然能承载住她的运算,说明露娜原本的tl就不低,不然她的脑组织早就损毁了。

然而,并不够,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她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

突然,她想起了当初孩子们一起去参拜先祖时,为了破解空间迷宫,曾共享过运算量。

她通过神往界向周围的精灵们输送了自己的想法。大家果断地同意了。

成年生命精灵的运算速度比神图三家的孩子们要快得多,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魔法和炼金术的环境中长大,也许是他们的血统本来就能与生命法则高度契合。

两种指令的信息量总算相对持平,天神之眼的炮口在经过高频的开合后,冒出了黑烟,然后在一道闪光中熄火了。

凝聚了空间之能的核心变得黯淡无光,下方的精灵们终于察觉到,原来强大的天神之眼也是有弱点的。这一发现对地精们来说无疑是天赐的转机,曾经被天神之眼逼得只能潜入地下的他们,似乎终于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然而他们没有高兴多久,地底的泥土开始往上翻滚。专心于入侵天神之眼的小六根本无暇顾及下方,卡萨的手指在生命之书上从右至左拨动,卷轴上的内容也随之迅速地向左滑动。

一个长矛状的图腾出现在页面中,他用中指轻点图腾,缠绕着金色闪光的“亚伦之枪”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用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弧,亚伦之枪倒转了方向,将枪尖对准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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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你不是露娜

她想不到那个金色瓶子竟然能提升腾蛇的能力,难怪罗酆帝国能改造梦幻奇美拉,原来是因为卡萨手中有孕育生命之瓶,‘盖娅’。

卡萨在她的脑海中说道:“一点小伎俩就让你交出了底牌,暴露了自己的能力。”

小六圆睁着双眼,没有回应,似乎是受了太大的打击疯掉了。

她身体里的雪满突然问道:“你大可一直骗她,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杀了她,为何要告诉她真相?你就不怕她告诉别人?”

卡萨没有回答,并且再次重复道:“你不是露娜!”

小六没有否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满伸出两根小藤蔓轻轻鞭笞了一下小六的脸,然而她依然毫无反应。

雪满怒了,暴长的藤蔓卷向卡萨,却在碰触到他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它连忙切断被烧灼的部分,这才没有祸及全身。

他不敢置信地在神往界中质问道:“你怎么会有黑炎?”

然后猛然醒悟,他是死亡大法师的徒弟,当然能使用死亡之神的福泽。他有极为精确的操控能力,黑炎灼烧的是木灵的内部,周围的精灵竟然无一察觉。

卡萨伸手揪住了雪满护在小六身前的藤蔓,毫无顾忌地倚身向前,雪满被悬殊的品级差压迫得无法动弹。

雪满明白了,提亚马特根本打不过卡萨,他刚才示弱,是为了迫使小六用出底牌,暴露身份。

“你到底是谁?”卡萨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小六的脑海中响起。

小六终于被逼到了不得不开口的份上:“我是谁很重要吗?你我既然是敌人,不管我是谁你都会杀了我。”

卡萨退后了一些,他勾起小六的下巴,细细地审视着她的脸。

“当然重要,你把我妻子的灵魂藏到哪里去了?”

小六愣住了,雪满也懵了。

卡萨嫌恶地收回手指:“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妻子?”

雪满讪讪地收回了全部的藤蔓,他要撤了,这尴尬的跳转他已经吃不消了,他需要静静。

小六终于缓过神来,这大起大落的逆转让她差点窒息。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怂了。卡萨没有说错,她确实是占据了露娜的身体,并且假装成露娜。如果他们是那种关系,卡萨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在神往界里再次解释道:“我就是露娜,露娜就是我!”

卡萨看她的表情不像在说谎,收起了一些敌意,问道:“你是如何占据她身体的?”

小六扶着额头,纠结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露娜的身体里,也许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我们的身体互换了。”

卡萨问道:“你原本的身体在哪里?”

小六老实地交代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也有一个你,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差点就把你误认为是他。”

卡萨皱着眉头思考着。

小六:“他长得和你不一样,但你们的声音一模一样,性格虽然有些区别,感觉却是相同的。”

卡萨:“那边安全吗?”

小六:“那是一个和平的国家,虽然也有犯罪,但比这边要好多了,至少不用吃水管里出来的食物。”

卡萨松了一口气,解除了戒备。

他恳求道:“拜托了,在你们换回来之前,请爱惜露娜的身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一定也会爱惜你的身体。”

小六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很好奇罗酆帝国大法师的徒弟究竟是怎么和亚尔夫帝国不为人知的圣女好上的。可是就在他们分心的时候,天神之眼已经修复好了炮口,核心的空间之能也被盘旋的充能机填充完毕。

卡萨再次召唤出了亚伦之枪,这一次它明显乖巧了很多,吸取生命之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精灵。

小六担忧地往上看,她见识过天神之眼的威力,心里怀疑这把枪是否真的能对抗那样庞大的神机。

卡萨没有犹豫地将它释放了出去,同时快速地翻动生命之书,停留之页上什么也没有。突然一串文字出现在页面上,然后又瞬间消失了。

整个废墟被上方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强轰塌了,刹那间烟尘和土石遮天蔽日,小六最后看见的是解体再重组的亚伦之枪轰向了天神之眼,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卡萨将所有精灵转移到了城外的地下基地中。

小六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她惊魂未定地问道:“枪呢?不要了?”

卡萨打了个响指,黑暗中立刻灯火通明。

这是个古老的圆形地下广场,很多装饰都已经非常陈旧,可是地面打扫得非常干净,应该是有精灵一直生活在这。

果然,从周围环绕的石门中走出许多高矮不一的生命精灵们,他们在见到卡萨的时候纷纷露出了激动的表情,欢呼着簇拥他离去。

卡萨转头看了她一眼,在神往界里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时间把它捡回来。生命大祭司亲自来了,再不走他们可能会死在那里。”

小六这才想起,在这个世界,只有生命大祭司才能使用神往界,而神往界是有作用范围的。在帝国守卫队发起攻击前,所有精灵都被笼罩进了神往界,说明生命大祭司就在附近。

她拉着妹妹跟着人群涌去的方向边走边想,为什么大祭司自己不出手呢?

也许他是想观察一下地精们的实力再出手,也有可能是他真的虚弱得无法战斗了。

她邹起眉头思考着,精灵的寿命这么长,他就算不能使用生命之神的福泽,也不至于连魔法都不能用了吧?

她怀疑大祭司的身上也有长生咒,所以出现了和叶老太太一样的症状。

地下广场像蜘蛛网一样向外扩散,四通八达,设施虽然简陋,但是基本功能齐全,甚至还有专门的饭厅。

小六终于吃到了正常的食物,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主食是一种类似意大利面的小球,旁边摆着一块味道像是芝士烤鸡排的配菜,一小碗凉拌的绿色植物,还有六颗杨梅大小的白色果子。

小六咬了一口,雪满陷入了沉默,这不就是木灵的果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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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火上浇油

小六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妹妹,替她感到心疼。天天吃那种水龙头接的糊糊,换作是谁都要受不了。

她摸着吃撑的小肚子,心里盘算着哪天要是能打败生命大祭司,一定给他灌一肚子糊糊,让他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吃饱了就开始想男人,视线就不自觉地往卡萨身上飘,跟着了魔似的。

小六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受到露娜身体本能的干扰:“清醒点,那是露娜的男人!你家那口子还等着你回去呢!”

然而卡萨也时常有意无意地看过来,小六干脆自暴自弃地捧着脸,光明正大地看。

瞅两眼怎么了?见不着自己家那口子,睹精灵思人不行吗?

小六放弃尊严后,卡萨反而不看过来了。他被一群看上去品级很高的精灵们围绕着,左手边坐着一个漂亮的精灵少年,笑得可叫那个灿烂,有意无意就往他身上蹭。

小六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了自己没瞎,那个貌似小三的生物还真是男的!

这要是换作以前,她的宅腐细胞早就尖叫打滚了,可她现在肩负着替另外一个自己看管男人的重任,管他是男是女还是人妖,通通别想占便宜!

雪满突然在她的脑海中问道:“为什么你这么笃定露娜是断界的你呢?”

小六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我不确定,但我们之间一定存在某些联系。也许我们并不在断界,这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也说不定。”

雪满:“平行世界?”

小六:“就是在同一时间,不同的文明世界里有不同的我,有着不同但相似的命运。”

雪满:“那是不是意味着……刑乐身边也出现了小三?”

小六猛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雪满的假设给她敲响了警钟。如果她不赶跑那个锅贴,搞不好等她回去的时候就变天了。

雪满又往火上浇了一把油:“你还记得那个开花店的吗?好像叫……阿宁?”

小六狞笑着想向卡萨走过去,却被沐吉拉住了。

“露娜,卡萨在谈正事,最好不要打扰他。”

小六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你瞧瞧他旁边那个,都快长到他身上了!”

沐吉似乎已经习以为然,安慰道:“卡萨可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惦记的,你就别操这心了。”

小六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想不到露娜和卡萨把他们之间的事隐瞒得这么好,竟然连沐吉都不知道?

雪满又往火里浇了一桶油:“听说渣男都这样,私底下睡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可是从不公开,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

这能忍?!!!

小六又站了起来,再次被沐吉拉着坐下了。

“露娜!她可是神王在民间的遗腹子,血统高贵,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卡萨妻子的女人。”

小六差点没一拳捶烂桌子,那个平得像大海的家伙竟然是女的?她拼命地往嘴里灌香草汁,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冲过去手起刀落,天下太平。

她决定要借此机会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个可疑的男人,一定要在露娜回来之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雪满又往火里浇了一池子油:“一般像这种被派到敌国当内应的,家室都被控制着。精灵也看不出年龄,搞不好他都当爷爷了。”

小六终于捏碎了木杯,幸好里面已经没有香草汁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雪满安慰道:“看开点,他又不是你的男人,着什么急?想想你的刑乐,可从来没有让你着急过,另一个海哥哥的事可不能算是他的错。”

小六想了想他说得很有道理,冷静了一些,还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幸福感,果然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雪满:“你看旁边那个精灵小哥,头发颜色比其他精灵淡,眼神很冷的那个。”

小六顺着他的指引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位帅气的精灵男子。就算是坐在椅子上,他也比其他精灵高一些,身形修长,五官分明,侧脸甚是好看。

他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优雅地吃着晚餐。

雪满开始给她出馊主意。

“资源看了这么多,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小六咽了口唾沫,她的理论经验通过这段时间的进修可谓是突飞猛进,可是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在人间的时候她可是严于律己一心一意的三好未婚妻,还差点随裴岁西去了。平日里和异性说话都会保持距离,绝对没有一丝逾越,现在让她去跟陌生异性异族搭讪,无异于让一只兔子下水抓鱼。

雪满唯恐天下不乱地蛊惑道:“看看卡萨,你不替露娜感到不甘吗?”

为了素未谋面的自己!

为了教训渣男!

小六脑子一热,气势汹汹地向目标出发了。

艾维打量着突然坐到他面前的美人,礼貌地将木勺放下,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用昆叶草把嘴巴擦拭干净,然后才开口询问道:“星辰之光突然降临,让烛火羞愧得暗淡了颜色。”

小六一脸迷茫地看着他,雪满凭着直觉给她翻译道:“他大概是说,像你这样的美女突然来找他,让他受宠若惊,请问你有何贵干?”

小六学着他说话的语气回应道:“见着了从未体验的美景,忍不住想看看是何等富饶的山川,才能诞生岁月不折的宝藏。”

雪满在她的脑海中赞道:“不错不错,你看他瞅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小六心想:“我不会说错话了吧,万一他以为我喜欢他,那就车祸了!”

雪满兴奋地煽动道:“想想那个渣男!”

小六:“还不确定是不是呢!而且我用露娜的身体勾三搭四不太好吧…”

雪满急了:“你怎么这么怂呢?刚才的干劲哪去了?”

精灵贵族讲究礼数和矜持,艾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接的示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我是南封的领主艾维,可否让我知道星辰之光的芳名?”

小六不知道南封是哪里,倒是听懂了领主这个称呼,也许是某个城主的意思,想不到竟然有贵族加入了地精,难怪他说话和举止都和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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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不惊喜?

“我叫露娜。”小六指了指沐吉,“那是我的妹妹,我们今天才加入的。”

“原来你就是那位圣女。”艾维淡漠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惊讶“卡萨非常明智地封锁了消息,除了今日的见证者们,其他精灵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小六明白了,艾维在这里的身份不低,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她很好奇艾维为什么没有坐到卡萨身边,很明显那边才是地精核心成员的座位。

她回应道“羽毛华丽的鸟儿更容易成为猎人的目标。”

艾维打量着眼前的精灵女子,看上去像似娇弱的花朵,眼里却藏有金石的坚韧。

“如果你能带来和平,南封将义不容辞地成为亚尔夫帝国的后盾,守住卡米尔海峡,拦下所有妄图进犯的硝烟。”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笑“囚徒活在污井之中,一滴甘露也是永世不忘的恩泽。可是前方有诸多劫难,我未必有幸能活到兑现诺言的一天。”

艾维安慰道“无论晴雨,白天与黑夜都会循环交替,从世界之初便是如此。纵使天翻地覆,命运的脚步也不会停止,圣女会成为生命大祭司,你定会安然无恙。”

小六一丁点也不相信艾维的宿命说,要不是她来救场,替换了已经失贞的圣女露娜,亚尔夫帝国已经跪了。她不知道这个标准到底是怎么鉴定的,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被裴岁调教过的她恐怕也没有资格。

她就怕到了继任的那一刻真相大白,那场面可就尴尬了。

雪满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催促道“卡萨看过来了!快握住艾维的手。”

小六甚是纠结,但她还是按雪满所说的做了,心里自我安慰道“我这都是为了露娜,可不是要给刑乐戴绿帽。”

雪满激动道“nice!他好像不太高兴!你快和艾维离开。”

小六开始后悔让雪满看了这么多小说,想当初那个说一句话就会害羞的木灵到哪里去了?才短短几个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艾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算是在民风稍微开放的南封,像小六这样主动的女子也是少有。他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生命精灵,探究着她的用意。

他并没有思考太久,便反握住了柔软的小手。

“这里太过嘈杂,要不要与我出去走走?”

雪满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在脑海中催促道“别犹豫了,露娜的幸福就靠你了!”

小六真想一头撞死,她心一横,顺从地被艾维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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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意不意外?

小六扶着墙差点没跪下去,雪满在她的脑海里惊声尖叫,都快把她的脑子震成糊糊了。

艾维的身子明显地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小六。

小六捂着嘴别开了眼,幸好魔法灯足够远,昏暗中很难看清楚她的表情,但艾维还是感觉出了她在逃避。

“他说的是真的吗?”

小六沉默不语,她又不是当事人,她的神往界又不是b超,怎么可能知道啊!

她在糊成一片的脑子里向雪满叮嘱道“绝对,一定,不能告诉刑乐!”

雪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你在别的世界怀了别人的孩子!”

小六在脑海中怒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刚好附身在露娜的身上,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雪满听完这话,突然就安静了,小六混乱的脑子总算有了一刻安宁。

“卡萨的话里有疑点!展开神往界,我有话要问他!”

小六便依他所言。

雪满在小六的头顶开出了一朵小白花“你怎么知道她怀的是圣女而不是圣子?不,我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小六简直无力吐槽,从来都是男人质问女人,想不到雪满竟然倒打一把,这叫卡萨怎么解释?难不成承认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

她万万没想到,卡萨真的承认了,可是艾维似乎并不相信,他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也太刻意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卡萨召唤出生命之书。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生命之书发出柔和的光,迅速吸收了他的血液,空白的书页中显出了一个赤红色的文字,神往界自动将它翻译成“卡萨”二字。

“卡萨”化成了蝴蝶,在页面中飞舞,直到出现另一个赤红色的文字,“露娜”。

“露娜”变成了一朵花,蝴蝶飞到了花上,花结出了果实,落下后开出了一朵小花。

艾维不敢质疑亚尔夫帝国的圣物,但是雪满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蝴蝶曾在其他花的雄蕊上停留过,将花粉带到了这朵花的雌蕊上,才有可能结果,生出下一代。你确定自己是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媒人吗?”

这话从木灵的口中说出来非常有说服力,昏暗的通道中弥漫起一股迷之尴尬的气氛。艾维看了看小六头顶的小白花,然后眼神晦涩不明地看向卡萨。

卡萨冷静地解释道“蝴蝶和花代表的是不同的性别。”

雪满开启了杠精模式“这一页又没有说明,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艾维提议道“让我试试?”

卡萨同意了。艾维的血液化成了一只蝴蝶,同样找到了“露娜”化成的花。在场每一颗心都揪到了极限,就连卡萨的眼里都露出了一丝慌乱。

幸好,它只是停留在了花上,花朵并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雪满再次释放了他的杠精技能“这只能说明你是情人不是媒人,还是不能证明蝴蝶和花代表不同性别。”

艾维也被杠愣了。

小六扶着墙壁,抬眼看向卡萨,卡萨明显被雪满杠怒了,但她能理解雪满会找茬的原因。

露娜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还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就连艾维也觉得那位尊贵的公主才是他未来的伴侣,她真替露娜感到不值。

于是她发挥了和杠精相匹配的演技,露出了认命的笑容“卡萨,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不想再逃避,请不要再替我掩饰了。”

她看向艾维,学着其他精灵的样子行了一个大礼。

“我不想成为生命大祭司,也不想为了两国关系被嫁到别国去。我找你搭讪,仅仅是因为你坐在无人的角落,看起来像我一样孤独。”

她推开艾维想要离开,艾维却拉住了她,诚恳地向她道歉“请原谅我的无理,可我并非是因为你我的身份才把你带到这里。”

小六垂下眼,带着歉意肯求道“我累了,可以让我回去休息吗?”

艾维放开了她,小六路过卡萨身边时,明显感觉他松了一口气。

她停下了脚步“污了卡萨的清白,会让尊贵的公主蒙羞的。希望南封的明月能忘记今晚之事,卡萨说的没错,建立在联姻之上的和平,是没有翎羽的鸟儿。唯有诚挚的火焰,才能点燃雾海的灯塔。”

卡萨收起了生命之书,转头想要解释,小六却快步离开了。因为艾维的关系,他不能追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溜走。

艾维也松了一口气,搂住了卡萨的肩膀,与他一同往回走。

“是我太心急了,以为能抓住星辰,光却从我的指尖溜走了。”

卡萨问道“她对你做了什么,竟然让你像着了魔一般?”

艾维“她没有做什么,只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是那么无趣了。”

卡萨“她不是打发你无趣的消遣品。”

艾维以为卡萨是在担心他只是玩玩而已,承诺道“放心,我不是随性的野风。星辰就应当呆在天上,皇后就应该穿着锦袍戴着皇冠,坐在绿宝石雕琢的宝座上。”

“艾维。”卡萨终于被逼得退无可退,他原本还想顺着小六的话隐瞒此事,现在却不得不和艾维说清楚了。

他停住了脚步,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愠色“她是我的妻子!”

艾维沉默地看着他的双眼,昏暗的光线让两人的目光变得晦涩不明。良久,艾维的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你竟然敢玷污圣女?!!要是让其他精灵知道了……”

卡萨没有丝毫犹豫地接了他未说完的话。

“我会死。”

艾维沉默不语,他没有想到带领着地精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的卡萨,竟然会做出这种断绝所有精灵生路的事。

“卡萨,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艾维不敢置信地质问道,“你是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吗?亚尔夫帝国可能会因为失去圣女而毁灭!”

卡萨斩钉折铁地说道“露娜不想成为生命大祭司。”

艾维不解道“为什么?继任后她有选择伴侣的自由。”

卡萨垂下眼“抱歉,我的好兄弟,我不能告诉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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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顺水推舟

艾维打量了卡萨很久,心想他或许知道一些不能说的秘辛,才用这样的幌子忽悠自己。

虽然卡萨的表情很真诚,可是艾维觉得他的说辞和前后发生的事情无法构成合理的逻辑。

在这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卡萨一人,第一次来到此处的露娜应该并不知情。可是在饭厅的时候,露娜竟然过来跟他搭讪。

他坐的位置很隐蔽,和露娜间隔了将近半个饭厅,如果露娜只是想随便找个精灵闲聊,选中他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所以当露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认为露娜不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有话要对他说。

这个想法在露娜握住艾维的手的时候得到了证实,所以他没有犹豫多久就把露娜带到了这里。

主桌的位置在饭厅的另一头,艾维虽然没有参与主桌的讨论,但他知道那是四散在各地的地精首领们第一次聚会,首领们将会决定出地精未来的领袖。

这是何其重要的头等大事,卡萨却冒着失去领袖之位的风险,紧跟着他们过来了,说明卡萨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露娜。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和卡萨所说,他开始怀疑,是因为露娜手中握有卡萨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动摇他在地精中的地位,所以卡萨在看见露娜来找艾维时,才会想出这样的借口。

艾维用和亲之事试探卡萨,卡萨的态度再次证明了他的猜测,甚至不惜再次拿出了露娜否认过的借口。可见卡萨并不想露娜成为生命大祭司,所以没有支持者的露娜找上了自己。

虽然他和露娜的交谈被卡萨打断,但艾维已用他的方式向露娜表达了他的立场。

只要能给他的国家带来和平,他愿意给露娜提供任何他能提供的支持。

艾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为难卡萨“我今晚和露娜出来后就分开了,我们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你。”

卡萨点了点头,两人在分叉路口向不同的方向离去。

一条四脚蛇从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想要追着卡萨离去,却被一根隐藏在墙壁中细小的白色藤蔓瞬间扎穿,拖进墙壁中,碾成了肉泥。

雪满通过藤蔓内的管道把四脚蛇的碎肉运送了回来,装进了卡萨没有要回去的“盖娅”之瓶中。

小六对着瓶中嘱咐了几句,腾蛇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她在脑海中说道“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空降的爱情,也不存在平白无故的喜欢。那位南封的大人物,演技可真好。”

雪满“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坏掉,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好意。”

现在大部分精灵都在吃饭,泉水间很冷清。小六游到了一块大石头的背后,蜷缩在热泉中。

小六“也许卡萨说的是真的。”

雪满伸出一根藤蔓摸了摸她的脸,虽然他刚才说得头头是道,但他心里很没谱。卡萨通过神往界输送过来的记忆并不是一段,而是十九天十九段记忆,以这个频率,中奖率不言而喻。

小六抱着大石头哭丧着一张脸,她的心理负担更重了。现在她不但要替露娜保管好身体,盯紧卡萨,还要注意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她怕万一露娜流产了,人间的她也会经历同样的命运。

“这算是提前体验生活吗?”她在神往界里哀嚎道。

雪满安慰道“往好处想,也许你会在这里得到提升能力的机遇。比起在人间天天被假巫婆呼来喝去,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无限期的春游!想想你的作业!想想早起!想想修炼!”

小六瞬间振作了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幸福感果然都是比出来的!

“你有没有感觉到,自从来到了这里,我们的能力明显比以前强了一些。”

雪满“这里的灵气很充沛,露娜的品级也不低。”

小六无法估算自己的品级,她问道“你觉得露娜有多少品呢?”

雪满“我是木灵,不是启灵石,没有那么精准的估算能力。她能将你的神往界提升到能和天神之眼对抗的水平,品级肯定不低。亚尔夫帝国这么大的国家就只有一个圣女,她的资质肯定很好,不然卡萨怎么会看上她?书上说,男人其实比女人现实和理智多了。”

小六“卡萨明明可以在露娜继任之后再和她结婚,我很好奇卡萨为什么这么着急。难不成真的像他所说,露娜不想当生命大祭司?”

雪满“你别忘了卡萨的真实身份是罗酆帝国师的徒弟。总有一天他的身份会曝光,他根本不可能娶露娜为妻。”

小六“你的意思是,为了和卡萨在一起,露娜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雪满“这得问你自己了,如果露娜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你,她的选择有可能就是你的选择。而且别忘了,你的选择,有可能会关系到你在人间的命运。”

小六纠结地靠在大石头上,把鼻子以下的部分沉到了热泉里。她认真地思考着,如果有一天,世界与她的爱人站在了对立面,她该作何选择?

“盖娅”之瓶动了一下,腾蛇终于加完了班,身子卷成一团睡着了。

小六召出了被拼凑重组的四角蛇,用神往界读取它的记忆后,又把它塞了回去。

雪满看完了小六共享给他的内容后,发出了愉悦的声音“哟,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小六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愉悦,她似乎开始在这段奇妙的旅程中找到了乐趣。

“也许卡萨知道此事,所以顺水推舟地配合她。”

雪满“也许你也可以顺水推舟地配合一下。”

小六“雪满,如果露娜真的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我,我选择相信卡萨。”

“就算他会毁灭露娜的家乡,你也会站在他那边吗?”雪满提醒道,“在这里,露娜和卡萨身处两个敌对的国家,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而且你别忘了,刑乐是邢家的最后一人,邢家被灭门的仇恨,刑乐真的能放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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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车王们的公开审判时间(1)

导演大家好,我是作者有丝分裂出来的导演铃铛。

主笔我是每天导演一开口,就要苦哈哈码一天字的主笔贝丝。

导演最近我们经过清风的洗礼,深刻学习、理解、领悟到了写作需要规避的雷区。为了贯彻落实组织的嘤嘤教诲,我们打算将本书里几位思想觉悟比较低的男士拉出来枪毙。

主笔咳……拉出来做一下思想辅导,提高觉悟。

导演植入求生欲。

主笔首先有请“车”之神离染,这位丧心病狂的神祇,差点害得我们全员歇菜,我强烈要求导演……

离染我已经怀孕昏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有比我更惨的男主吗?我还算男主吗?导演才是真的丧心病狂!这是从马桶里捡来的剧情吗?我怀疑读者统计里的男女比例造假,占比90的男读者究竟是怎么忍住看完没吐的?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吗?

主笔导演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说实话当离染把孩子抢走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人生了。不,我从看到祂的人设时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离染而且我怀疑主笔小学没毕业!

主笔喵喵喵???

导演哈~

离染我根本就没有开过“车”,凭什么说我是“车”之神?神明没有性别,也就是说神明不像人类一样能“超速驾驶”!御礼没有人类有的东西,祂什么也没有,我们做的只是将两种法则之力融合。这个锅我不背!强烈要求主笔自我检讨!

主笔就是因为神明什么都没有,我在描述你们痛苦融合的时候难度非常大,只能从感官去下笔。我想问问丧心病狂的导演,在创造这个人设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导演我想写一个喜欢对方又不会表达的傲娇。

主笔就是那种明明喜欢对方却把她弄哭了,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只好更用力地欺负她的幼稚鬼?

导演不,不,比这种更糟糕一些,是那种认真、别扭,执着,不知所措,从暗恋到明恋的初恋。他很冲动,很极端,但他在成长,努力地成为一个让对方喜欢、依靠的男人。

主笔你觉得融合的剧情是必要的吗?

导演非常必要!因为生死两种相悖法则之力的痛苦融合所代表的是神族向规则和命运的反抗。祂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生物”,开始思考过去神族给自身的定位是否错了。

与此同时,人类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开启了灵智的种族,究竟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存在?还是说他们的存在就和日出日落一样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自然现象?”

主笔所以还是我的锅?

导演我觉得我的设定没有问题,你的表达方式还有提升的空间,如果能更贴合我的设计初衷就好了,也许增加强调“痛苦”的描写和减少感官体验的描写会更好一些。

主笔好的。那我们就放过离染,拉下一个上来。

邢玥???

邢玥为什么要拉我?我才亲了小六一口就被夺舍了!有比我更惨的男主吗?我真的是男主吗?

主笔对不起,拉错人了,换裴岁上来。

裴岁呵!我都死了,还拉我出来鞭尸?

主笔化成灰也要接受清风的熏陶,拉刑乐上来旁听,避免他以后犯错!

刑乐……

主笔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连兔子都不放过!

裴岁我给兔子洗个澡有什么问题吗?

主笔放肆!要知道人和兽可是重点枪毙对象,你这是要拉大家一起陪葬!

裴岁那我无话可说,以后请你洗猫的时候穿上棉袄。

主笔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她转化成兔魔之后。

裴岁我能请教导演一个问题吗?

导演请说。

裴岁你在设计主笔所指出的那段剧情时是怎么考虑的呢?来自导演的临终关怀?

导演这……,我真的不是对禁欲系冰山有特殊嗜好才这么设计的。其实这一段主笔已经很收敛了,当然,也许主笔应该更收敛一些。

主笔如果再收敛可能就表达不出你想要的那种效果了。这一段剧情是想要描述出一本正经的冰山之下霸道又色气的占有欲吧?

导演禁欲系冰山的卖点就是这个呀,如果没有了这种反差,裴岁的人格是不完整的。

主笔但是现在脖子以下都不能描写了,虽然我已经一笔带过做了拉灯处理,但是对话和互动部分的把握难度还是挺高的。很多词不能用,很多东西不能写,但是不写又表达不出来你要的感觉。

导演这就要看你的功底了,如何做到却不越界,是你未来写作的一大进修课题。裴岁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裴岁这一段不能删除吗?

导演不能,可以调整,但不能删。它作为一卷的终章,对你和小六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一个剧情点。而且你们又不是真枪实弹,这个锅让你来背是有点冤。

主笔导演能详细说一下你不愿意删的这一段,在剧情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导演首先,这段剧情是为了给第七卷的剧情做铺垫。如果小六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她在得到露娜的记忆后所产生的共情就会力度不足。其次,它的作用是弥补裴岁出场次数的不足,用来强化两人的关系,让第五、第六卷的裴岁之死对小六的心理产生更大的冲击。

主笔一共有三对主角,刑乐的戏份在前期实在太少了。

导演前半本通过着重描写另外两对主角来构建世界框架和主要矛盾,从第七卷卡萨登场后刑乐和小六就转到c位上了。

主笔幸好你已经让离染倒下了,不然实在挤不出篇幅来让他们上位。

导演说到第七卷真应该表扬一下卡萨。

主笔因为写第七卷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清风的洗礼,思想觉悟大幅提升,还写了“字字斟酌”四个大字贴在墙上,每天三省吾身,六根清净。油门和手刹一起用,完美漂移。

导演这么说真·车王卡萨能平安无事都是托了你的福?

主笔我就不信一个鼻子以下全被屏蔽的世界还能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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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车王们的公开审判时间(2)

导演:为什么不是脖子以下?

主笔:因为嘴也不安全了,听说亲额头都有翻车的,为了保险起见,我将这个部位也拉出了我的字典。

导演:那以后需要亲亲的剧情怎么办?

主笔:为了全员的安危,希望你以后能规避这样的动作。

导演:像“赫”这种没有衣服的神祇怎么办?

主笔:让祂去死吧……

导演:???

主笔:或者给祂加一点布料。

导演:这就不符合祂的定位了呀。例如离染的自私对应的是不讲理的死亡,赫所代表的是“直白”、“不加掩饰”的欲望。每个神族从外形到性格乃至剧情都是遵照所要表达的“主题”来设计的。

主笔:我明白你想通过这种特殊的外形设定来描绘祂的“坦率”,但是没有布料的身体描写无法通过审核,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全员为祂陪葬!

导演:我觉得重要的不是祂穿不穿衣服,而是你的描写太过了。

主笔:你既要求表达出她的骚,又不给祂穿衣服,还要求圣光护体,马赛克加持,让读者自行脑补,这也太难了……

导演:祂虽然是个配角,但祂的分量在后期很重,你要把握好分寸。

主笔:你也掂量掂量轻重吧……赫有什么想说的吗?

赫:我一出场,阿宁就被写成了渣男。如果导演能放过阿宁,我愿意去死。

导演:你这……让我怎么忍心杀你?

赫:虽然很多人觉得欲望是肮脏、下作的,可我认为,没有衣服的我,比穿着衣服的那些人都“干净”。

导演:没有欲望,世间万物就不会出生,种族就不会延续。你没有错,错的是拥有欲望的人类。人类弱小,所以人类会有恐惧。因为恐惧,所以设定规则。因为规则,才有了善恶优劣。因为善恶优劣,欲望才会被打上标签。归根结底,都因人类生而有罪,带罪而活。

主笔:如果你不杀了祂,会让你自以为有深度的“作品”,沦为别人口中的下作糟粕。避而不谈,躲开雷区,才是求生之道。

导演:给祂打个码吧,没了祂剧情就全乱了。

主笔:又增加我工作量!

导演:我会修改祂原本的剧情,让你的压力小一些。

主笔:接下来是我们的重点交流对象,人生赢家陆天择!

陆天择:???

主笔:抱歉,我写得很快乐!

陆天择:!!!

主笔:作为一个宅腐双修的主笔,能在同一本书,同一对cp里享受两种快乐,这样的机会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了。

导演:别忘了你的目的!!!

主笔: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打破次元壁跟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说话了,所以……拜托了,请让我说完……

导演:好吧。

主笔:我……最最喜欢天择了。从你第一次出战,为了叶家单挑李达一众人等,我就喜欢上了这个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公主”一线生机的“骑士”。后来知道了你黑暗的过去,你为了母亲的隐忍,你面对歧视嘲讽的坚强,你守护所爱时的执着,你渴望被爱时的小心翼翼和成全退让……

陆天择:谢谢。我很荣幸。

主笔:我不记得写你的时候哭过多少次,也许我是那种写的东西只能感动自己的傻子,但我真的,真的,一天一天,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我用尽了力气把我看到的你写成文字,让另一个世界的读者能知道你的一切。

导演:入戏太深了呢,贝丝。

主笔:抱歉,因为我的把控力不足,让你遭殃了,真的很抱歉。

陆天择:你已经很努力了。

主笔:在我的眼中,你在另一个世界真实的活着。你和徐本治的每一个碰触都是带着百分之两千的诚意,不带有一丝的龌蹉,我的文字却没能表达出那种深度。我很愧疚,我玷污了你的爱,也玷污了我的爱。

陆天择:我没有生气,不要再自责了。在另一个世界的我,越来越幸福了。谢谢你,创造了我,拯救了我,给了我一颗有趣的灵魂,让我觉得自己真实的活过。

主笔:抱歉,我的眼睛进水库了。

导演:放心吧,后面没有了。

主笔:到结局前都没有了?

导演:你觉得徐本治肚子里那两个在结局前能生下来吗?

陆天择:……

主笔:导演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

导演:如果你只能用一句话来浓缩剧情,我宁可用其他更安全的方式。

主笔:前面的部分呢?你会调整剧情吗?

导演:如果改剧情的话,整个逻辑链就断了,所以只能靠你发挥中文的潜力去完善它了。

主笔:任重而道远……

导演:还有哪个车祸肇事司机没有出来挨打的?

主笔:没有了,除了一桩原因不明的事故。

导演:事故?

主笔:让当事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小六:导演好,主笔好。

导演:你好你好。

小六:那是故事开始的时候了,我刚刚觉醒了猎魔师的能力,经历了入门的“洗髓”,就是生命之息在身体里打开脉络的过程。当时我一个人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没有别人。完成后,家人抱我到客厅,跟我讲解什么是猎魔师,以及我的身世,还有我和邢玥的婚约。

导演:就这样?

主笔:是的,就这样。

导演:有什么问题吗?

主笔:找不出来,并且这是开头,是介绍世界观的重要章节,所以只能拜托你换个剧情。

导演:那就只能把整个开头重写一次了。

主笔:重写也比缺失强。开头都没了让读者怎么看?

导演:那就重写吧。

主笔:看来车王们都得到了教训,以后会更加小心谨慎了。

导演:我会努力想出更好的剧情,也希望你以后能收放自如,进退有度。

主笔:应该更多地弘扬同性间的兄弟情谊,异性之间很容易涉及到雷区,兄弟之间的友情不比男女之间的爱情逊色。

导演:卡萨和艾维?陆天择和谢正?陆北辰和陈杰?

主笔:还有陆爷和徐爷的老年组,离染和阿宁的神明组,陆杰和徐林的少年组。

导演:亲情部分也会多给一些篇幅。

主笔:父不慈子不孝的离染和疯神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导演:看下去就知道了。

主笔:你还有什么话想对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说吗?

导演:开打前别看照片,开打时手起刀落少废话,打完后提高警惕,希望大家能努力苟到最后。

主笔:我会尽我所能,让大家都能在我的笔下好好的“活”一次。

裴岁:活过!

主笔:???

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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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梅花印

雪满:“就算卡萨不会伤害露娜,他会放过亚尔夫帝国吗?”

小六:“他为什么要放过亚尔夫帝国?”

雪满诧异道:“露娜是生命精灵,亚尔夫帝国是她的祖国。”

小六:“那有如何?她爱的是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生命精灵,而不是那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统治阶级。在我们的世界里,难道当初那些反对封建统治的人就不爱国了吗?”

雪满:“向敌国投诚换来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吗?你觉得罗酆帝国帮助地精推翻上一代生命大祭司是为了正义吗?在他国内斗的时候,支持其中一方的难道就是援军吗?”

小六:“雪满……你这个叛徒!”

雪满:???

小六:“嘴上说着不要,私底下还是乖乖地做完了假巫婆布置的作业!”

雪满心虚地解释道:“我可没有屈服于她的威胁,我只是想当一棵有文化的木灵!”

小六:“假巫婆对你说了什么?”

雪满:“她说那些作业价值二十万一本,爱看不看。”

小六:“所以你觉得不看就亏了是吗?”

雪满:“不看白不看呐!二十万一本,我一晚上看完了二十本,一夜暴富了好吗!我坚持了这么多天,现在已经是个富翁了!”

小六捂着心口,心想以后可千万不能放任雪满单独行动,就他这智商,分分钟被骗去挖煤!

徐爷已经不止一次托人给她带话。“断界那边有个矿,开采难度比较大,需要一些木灵帮忙松松土,工资“相当”高,一天200块!你的木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赚点家用。”

幸好她还有点良知,知道边境观察办这种把男人当驴用,把女人当男人用,把御狩当挖土机用的地方,这份高工资的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黑幕,于是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工资的诱惑。

后来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首先要实习一年,实习工资一小时5块!

原来一天200块并不是8小时工作制,而是小时工资乘以24小时!

也就是说,实际工资是一小时8块,192四舍五入约等于200!

简直丧心病狂!

一穷二白的雪满竟然还觉得赚到了,他说这可比他卖果子的收入高多了,边境观察办收他一麻袋果子才给1块钱。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小六的身体里,可他还是很想用自己赚的钱,买一个漂亮但是很昂贵的大花盆。

一座假山上雕刻着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假山的一侧有一个大坑,坑里可以放入泥土,被假山环抱的白木,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赏心悦目。

小六有零花钱,可以马上付全款买回来,可是雪满依然坚持自己赚钱,哪怕他需要花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买到。他说他赚的不是钱,是存在价值。

现在想起此事,小六恍然大悟,也许贾云舒给他上的课确实值那价钱。她让一个天生地养的木灵,拥有了完整的人格和尊严。

小六不情不愿地承认道:“也许……不是露娜的体质让我们变强了,而是假巫婆的调教起作用了。”

雪满:“或许两者都有吧。”

小六:“生命大祭司的继承,难不成指的是长生咒?”

雪满:“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多了,继承长生咒反而会减寿啊!”

小六:“老太太说过,一百年的极限是相对于人类身体而言的,说不定精灵的极限会更长一些。”

雪满:“为什么失贞后就不能继承?叶家可没有这种规定。”

小六:“也许是因为叶家不知道这条规则。老太太的母亲可能是当时家族里最优秀的,才被挑选为继承人候选,然而她并没有被选上,不幸地灰飞烟灭了。”

雪满担忧地问道:“那你……到底算不算……”

小六也是满面愁容:“还真不好说。”

雪满:“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定?难不成生命之神有这方面的洁癖?”

“未必……”小六眉头紧锁,泡在热泉里思忖了很久,“会不会是因为梅花印?”

雪满:“梅花印?”

小六:“听说这种制式就是从神图三家流传出去的。”

雪满:“同生誓约也是。”

小六:“也许它除了监视孩子们洁身自好之外,还有别的用途。”

雪满:“生命精灵是否有梅花印?”

小六展开了神往界,幸好此处的气氛很安详,正在泡澡的精灵们警惕性都很低,小六入侵她们的意识翻找记忆并没有遭到抵抗。

“精灵天生就有梅花印?!!”雪满在她的脑海中惊呼道。

小六收回神往界:“看来只要能修补梅花印,就能恢复露娜的继承权?”

雪满沮丧地说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怎么修补。”

小六:“先搞清楚露娜不想继承的理由,梅花印的事情就随缘了。它既然能被人类学会,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能遇到专门研究制式的精灵。”

回到饭厅的时候,所有精灵都在安静地听着卡萨那桌的讨论。

地下通道既然已经被帝国守卫队察觉,所有城市的地下网络,包括这个据点都不再安全了。

天神之眼并非只有一台,每个城镇无论大小都有配备。但是这种神机并不是亚尔夫帝国自己生产的,它来自一个强大的永久中立国,“埃仑洛斯”。

这个漂浮在贫瘠沙漠上的空中帝国,靠着风元素支撑了整个国家的动力运作。

它是云海中的传说,是富商们向往的乐园。

它是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移民的国家。任何精灵,不管来自什么国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只要遵守当地的法律,都能得到一个安身之处。

它拥有一座各国魔法师和炼金术士都神往的通天塔“白帝”,里面汇聚了数不清的学者,日以继日的沉迷在探索世界奥秘的知识海洋中。

各国对这个帝国又爱又怕。爱它的祥和美好,爱它贩卖的武器,也怕它的武器,终有一天会对准自己的国家。

然而埃仑洛斯从创立至今,从未违背过立国时的国训。既不侵犯他国,也不会向他国的侵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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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山不容二虎

然而忌惮埃仑洛斯帝国的别国势力依然不能相信他们,每年依旧有数不清的暗杀者和策乱者被送往这个安详的天空之国,然而这些花样百出的小动作却没能掀起一丝风浪。

风之王座上唯一的王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冒犯,他用悲天悯人的态度宽恕了那些受命前来的入侵者们,甚至为他们提供了一份薪水不薄的工作,给予他们留在埃仑洛斯帝国的资格。

据说这些入侵者们在见过这位帝王后都不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国家,并对前来寻找他们的同伴传达了一条相同的信息:“风之王座上坐着的,不是精灵,而是伟大的神明。”

然而神明从未在世界上现身,就连各国的大祭司们也没有见过神明的真身,这自然被当成了他们被洗脑后的胡言乱语。没有精灵会相信,神明会亲自建立了一个帝国,还矜矜业业地在王座上干了上千年。

风之王并非是不死之身,据说他每到寿命将至时,就会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中,并继承前一世所有的记忆。就连“白帝”通天塔中云集的学者们,都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他真的是庇佑埃仑洛斯帝国的空间之神!

卡萨等一众地精首领们非常忌惮亚尔夫帝国从埃仑洛斯帝国购买的神机。并不是每一位地精首领都像卡萨一样拥有摧毁“天神之眼”的能力,如果不中断埃仑洛斯帝国的供给,地精们毫无胜算。

“为什么会毫无胜算?”小六展开神往界,向妹妹沐吉询问道,“不是说只要圣女继任,就能把亚尔夫帝国从上一任生命大祭司的统治中拯救出来吗?”

沐吉一脸的愁容:“刚才你不在没有听到吧?他们说生命大祭司找到了连任的办法,只要他把圣女杀掉,就能夺取她的力量。”

小六:“那岂不是地精找到圣女反而会更不利?”

沐吉:“继任时需要当面交接,我们得有绝对的把握才能暴露出圣女的身份。”

小六心想,神王安插的内应就在地精首领中,如果不尽快除掉内应,自己的身份恐怕隐瞒不了多久。

她放出了被改造的四角蛇,让它隐秘地爬回它的主人身边,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听话且隐蔽的眼线。

雪满:“她身边的精灵太多,可不好下手。”

小六:“如果卡萨对露娜是真心的,他不会放过这位尊贵的公主。”

雪满:“但他也有可能是想让亚尔夫帝国的统治势力和地精们自相残杀。内有地精作乱,外有被改造的巨龙和可能是黑炎的黑色火焰,亚尔夫帝国恐怕逃不过这一劫。”

小六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卡萨有可能是生命大祭司和地精的双面间谍?”

雪满:“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了这层可能性。帮助地精翻盘对罗酆帝国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一旦圣女继位,亚尔夫帝国重振旗鼓,一致对外,罗酆帝国在战场上的那点优势很快就会被扳回。”

小六恍然大悟:“所以罗酆帝国也想要圣女的命!”

雪满:“取她性命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是让圣女主动叛变。”

小六伸手捂住了肚子,震惊不已:“这个孩子,将是罗酆帝国控制亚尔夫帝国最好的手段。”

雪满:“听卡萨的语气,他非常笃定这个孩子会继承圣女的力量,也许以前曾有过先例,他应该不是临时起意的。”

小六捂着脑袋,努力地想要搞清楚这一堆复杂的关系。

“生命大祭司既然找到了连任的办法,如果卡萨放过了公主,我就会被杀呀。”

雪满:“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能太早地下结论,一切皆有可能,谁也不能信任,就算是卡萨也一样。而且你也要有所觉悟,也许有一天刑乐会因为邢家的恩怨,对仇敌们下手。他当过英雄是一回事,报仇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主桌上的讨论僵持不下。

以卡萨为首的地精首领们想要派出代表说服风之王,暂时停止向亚尔夫帝国销售天神之眼。

以南方的布鲁诺为首的另一派则认为风之王不可能会同意,应该派出地精在运输途中销毁还未启动的神机。

然而卡萨并不认为地精能对抗埃仑洛斯帝国负责运送货物的“天空牧者”。

卡萨:“如果他们连保护货物的能力都没有,不可能在各国的虎视眈眈下屹立不倒上千年。”

布鲁诺:“如果你去找风之王谈判,有可能会被洗脑留在埃仑洛斯!”

卡萨:“埃仑洛斯帝国不会干涉他国内政。如果风之王知道他向亚尔夫帝国贩卖的天神之眼会影响圣女的安危,他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布鲁诺:“亚尔夫帝国是为了减少犯罪和提高出生率才购买了天神之眼天神之眼,并不是为了击杀圣女和围剿地精。而且生命大祭司已经找到了连任的办法,风之王暂停贩卖天神之眼,才叫干涉他国内政。”

卡萨:“那就要看风之王怎么想了。与其直接派地精去送死,我觉得先派出代表和风之王谈判是有必要的。”

布鲁诺笑着问道:“你要派谁去呢?”

卡萨果断地答道:“我去!”

饭厅中的气氛渐渐变冷,很多精灵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

小六看出来了,这个叫布鲁诺的精灵,说话很有分量,并且在地精中也有一定的威信。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争的不仅仅是一个作战方针,还有他们的地位。

布鲁诺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假装忧虑地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需要有一位首领站出来主持大局。如果你的任务失败,我们将会启动计划,夺取天空牧者押送的天神之眼。”

昏暗的饭厅中,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布鲁诺的话摆明了如果卡萨要去,地精以后的领导权就落在布鲁诺的手中了。

卡萨离开的时间可能不长,但也足够让地精现在的组织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卡萨归来之时,他的权柄将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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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必死一个

“有一些精灵知道我的身份,他们或许不会同意我的离开。但是,我相信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定然是伟大的生命之神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亲爱的同胞们,我也是地精中的一份子,也想为自由和光明出一份力。”

“我会和卡萨一起,尽全力地说服风之王。我相信,知道真相的风之王,一定会遵守他对世界的诺言,不干涉亚尔夫帝国的内政。”

“没有比我更有力的证据了!知道和不知道我身份的同胞们,这不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当我们归来之时,生命之神的光辉将照亮黑暗与不公,地精将重新回到阳光下,恋人能肆意地拥抱对方,父母能和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不明真相的地精们诧异地看着她,而那些无法说出真相的地精们开始努力地游说身边的同伴们,他们笃定的情绪和坚定的目光极具感染力,胜利的曙光仿佛在瞬息之间照亮了他们的眼眸。

他们已经等待压抑了太久,星星之火已经落入了干涸的草原,就算是倾盆大雨也无法浇灭即将燎原的大火。

不一会,整个饭厅都沸腾了起来。

雪满在神往界中担忧地说道:“引导他们猜到你的身份,可能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小六决绝地回应道:“布鲁诺不可能放任卡萨离开,说不定我们一走出这个地下避难所,他的暗杀者就到了。”

雪满不解道:“那你不是白给他一个甩锅的机会?如果你的身份没有公开,他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现在他可以说是你给卡萨引来了杀身之祸。”

小六:“就算我的身份没有公开,他也可以说是地精里有内鬼,把公主给推出去,一石二鸟。”

雪满:“你打算怎么做?”

小六:“我要让他和公主狗咬狗。”

雪满:“哦?”

小六眉眼弯弯地看向公主,在神往界里对雪满说道:“我们离开后,剩下的烂摊子就落到了布鲁诺的手里。失去卡萨庇护的公主,会怎么做呢?真让我期待~”

雪满:“布鲁诺在修整卡萨的势力时,必然会让公主感到不安。布鲁诺并不知道公主的另一重身份,他的动作越大,越把他自己往死路上逼。”

小六:“卡萨的目的并不是拯救亚尔夫帝国,而是让它更混乱。我跟他走总比单独留在这里独自躲避暗杀要好一些,卡萨不会让我死在他手里,罗酆帝国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还需要这个孩子。”

雪满:“这和你诱导地精们猜测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小六:“为了防止在我们说服风之王之前,布鲁诺派遣地精袭击天空牧者,惹怒风之王。”

雪满恍然大悟:“确实,如果他们赶在你们之前出手,会大大增加你们谈判的难度,搞不好风之王会把你们洗脑,那就真的回不来了。”

小六:“地精们有了信心,就不会轻信布鲁诺的蛊惑和顺从他所有的安排了,而且会给他接下来的小动作增加难度。这是一个被神学重度洗脑的世界,圣女的话可比一个地精首领有分量多了!”

她露出了“护夫宝”的眼神,雪满无奈地提醒道:“我就当作是你为了增加生存概率做的决定吧,但你可千万别忘了,在事情明了前,不要信任卡萨。你所有关于平行世界的猜测都只是猜测,未必是对的,你的男人还在人间半死不活地等着你回去,你可不能折在这里!”

小六再三地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劈腿,雪满才勉强放下心来。

卡萨见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又做了一番动员,选出了地精中最优秀、他最忌惮、人气最高的几个“炮灰”,其中还包括了一位布鲁诺的心腹。

他让地精们看清楚了他的态度,“他对布鲁诺可没有一丝的提防和成见”。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万一布鲁诺开始清洗他的势力,两者的肚量就见了高下。

被点醒了自由火苗的地精们,可不会再像以往一样轻易地甘受摆布。

换句话说,这里有得是杠精,而且是不怕死的杠精。

布鲁诺坐在木椅上,笑而不语,他敢出来和卡萨抬杠,自然有他的底气。就看是谁的底气足,谁的底牌多,能杠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王位只有一个,一山容不得二虎,他和卡萨,必死一个!

小六看了看被众星捧月簇拥着的卡萨,默默地爬下了桌子,捧着脸继续犯花痴。

她在神往界里自言自语道:“死亡精灵和生命精灵的外貌差异这么大,他是怎么伪装得这么好的呢?”

雪满:“最奇怪的事情是,他竟然能使用生命之书?”

小六:“有趣的男人!”

雪满:!!!

雪满怒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回味卡萨的记忆,不觉得害臊吗?”

小六:“我为什么要害臊?你看我收藏的资源包的时候有害臊过吗?”

雪满崩溃地嚎叫道:“那我也没有在饭厅里看呀!!!天哪,当初那个水汪汪的纯情小可爱到哪里去了?埋到土里长出了花痴小寡妇!”

小六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当初那个说话腼腆,自称妾身的温婉白莲受到哪里去了?暴露在人间污浊的空气中变成了心机菊花干!”

雪满真想抽出两根藤条把她痛打一顿,幸好沐吉突然开口,才阻止了他们互相伤害。

沐吉看见小六一直沉默不语,担忧地问道:“露娜,你真的要和卡萨一起去吗?”

小六:“你也要一起去。”

她可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弱点给这里的虎狼之辈揉捏。

沐吉惊讶道:“可是……我……我的能力,太弱小了。”

小六这才想起来,生命精灵都有使用法则之力的天赋,她很好奇妹妹的天赋是什么,但她当然不会问出这种让沐吉起疑的话。

她鼓励道:“你是我的妹妹,我相信生命之神在赐福于我的时候一定不会把你漏掉。也许你的潜力大得难以想象,只是你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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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双向试探

沐吉半信半疑地问道:“露娜,你的资质和我差不多,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不同了?”

小六煞有其事地忽悠道:“当我不再是为了活命而活,当我有了想用生命去守护的目标,当我不再是我。”

“当我不再是……我?”沐吉疑惑地重复着小六的话语。

小六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继续忽悠道:“我们最大的敌人、最大的阻碍就是我们自己!”

她指向沐吉的心口:“在这里住着另一个你,她很怕死、很懦弱、很胆小。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提起刀杀了她。那一刻,你将浴火重生,拥有你从前不敢想象的强大!”

沐吉信了,她曾亲眼目睹了一无是处的姐姐,在一瞬间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向往的神之眷属,也许真如露娜所说,她也会有一鸣惊人的一天。

小六看见沐吉眼里渐渐流露出自信,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沐吉不肯跟她走,麻烦可就大了。

沐吉站了起来,恳求卡萨带上她,卡萨看了小六一眼,心领神会地答应了。沐吉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选上,开心不已。她早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传说中富饶的天空之城,埃仑洛斯帝国的皇都,“星曜城”。

小六撑着脑袋,认真地听着沐吉讲述她所知的关于埃仑洛斯帝国的点点滴滴,眼里也露出了神往的光。

根据沐吉的描述,埃仑洛斯帝国供奉的神祇,很有可能就是陆家供奉的空间之神。而且他们秉承的和平之道,也像极了陆家的做派。

她不禁开始期待与风之王的会面。如果传闻属实,说不定她就能见到传说中高瞻远瞩的伟大神祇,也许还能从祂的口中得知回去人间的方法。

卡萨和布鲁诺的交锋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双方都被对方的演技恶心坏了,也许是他们觉得现在逞这一时的表面胜利没有任何意义。

已有编制的地精们拿着一筐小木牌,将休息的房间号发给新来的成员。精灵们很有秩序地排成了三列,规规矩矩地领取牌子,然后一波一波地听从指示离开。

小六注意到,男性精灵的牌子是深棕色的,女性精灵拿到的是浅木色的。并且牌子分为大、中、小三种型号,年龄越大的精灵领到的牌子越大。他们甚至还给有家室的成员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让一家人可以睡在一起。

雪满在神往界中感叹道:“想不到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这么人性化的安排,地精们很不简单呢。”

小六看着自己的牌子陷入了沉思。她以为自己会和沐吉分到一间,可是她领到的却是一个单间。不仅如此,她的牌子颜色明显和其他单间的牌子不一样。

沐吉依依不舍地和小六对视了一眼,互道了晚安后就跟着其他女性精灵离去了。

小六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她看向主桌,卡萨不知所踪。正当她想着这种特殊房间肯定会有人领她过去时,那位平胸的公主带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向她走来。

小六立刻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以至于公主不寒而栗地滞愣了一下。

雪满在小六的脑海中激动得语无伦次:“不要辜负……2tb的资源包!”

小六斗志满满地回应道:“放心,在人间根本找不到斗小三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这种难得的猎物!”

雪满:“叮,您的宫斗技能已点满,全军出击!”

小六差点笑场:“什么鬼???”

雪满退而求“次”地说道:“好吧,叮,绿茶白莲技能已点满,坑到她满地找皮!”

小六连忙切断了他们的联系,以免真的笑出声来。

于是这两位备受关注的女性精灵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虚情假意的“相见恨晚”,“推心置腹”,“结义金兰”,然后像被树胶糊上了一般手挽着手离去。

“安妮,你的衣服真好看~”小六一脸羡慕地在安妮的白绸外氅上摸了一把。

安妮恶心坏了,自从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看谁都觉得脏,要不是看在小六的身份特殊,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她们已走到了偏远冷清之处,她不必要再继续虚假的恭维,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这一件算是朴素的了,我一名女子每天要和那么多地精首领在一起共事,穿着自然要低调一些。”

小六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真羡慕呢,好想看看安妮的衣服。像我这种平民,从未见过公主的衣服。”

“我还未去皇室验过血统,还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安妮也不是什么善茬,自然知道小六在打什么主意,“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小六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神情:“恐怕要在未来的婚宴上,才能看到公主尊贵的另一面了。”

这句话倒是让安妮很受用,但她可不会被小六的三言两语骗倒。

她原本以为下一任生命大祭司会和现任一样是位圣子,想不到竟然跳出来一个成年圣女,让她原本坐稳了的位置岌岌可危。再加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表面单纯的圣女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试探道:“你的房间,离卡萨有点远。”

小六松了一口气:“那可就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担心我晚上睡不踏实,会打扰了你们俩休息。”

安妮和气地轻笑一声:“你想多了,卡萨以身作则推崇平等的理念,他和艾维一起睡在男子间。”

小六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原来……他喜欢男子?”

安妮滞愣了一瞬,连忙纠正道:“不,艾维只是他的舍友。卡萨经常在别的城市奔波,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小六仿佛根本没听懂她的解释,捂着嘴震惊地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们举行秘密婚礼的时候,请别忘了喊上我!”

安妮给她说愣了,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栽进坑里出不来了呢?

不一会安妮就反应了过来,也许小六什么都懂,不过是在假装不懂,顾左右而言他,想从她口中试探出更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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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反噬之灾

两个相互防备的“毒苹果”在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后,都没有在对方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小六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安妮却还能泰然自若地维持着她的虚与委蛇。

小六心想,果然活到一定岁数的“老妖精”都不是容易什么对付的善茬,这公主看来也是从“泥里”长出来的,恐怕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安生,才打磨出了这一身伪皮虚骨。

安妮把她送到住处后就离开了,雪满总算被放了出来。

他伸出两根软藤条帮小六揉着酸痛的脸:“以后可要多练练,这种程度就撑不住了,以后可有得你苦。”

小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是设备齐全。一个藤条编织的吊床上铺满了柔软的布料,桌椅都是木质的,简易的木衣柜里挂着一件替换的长裙,房间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洗澡用的小池子。

雪满爬满了整间房,把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还钻进了下水道里探索了许久,确认安全了,小六才安心地坐到了床上。

她感慨道:“这趟春游可算是值了!”

雪满还是不放心,他觉得这里根本不像是避难所,反而像一个地下要塞。

他询问道:“我出去打听打听?”

小六同意了:“小心别被发现。”

雪满扩展了他的藤蔓,一点点地将“眼线”遍布整个地下世界。

小六嘱咐道:“不要太分散了,以免需要突然转移的时候收不回来。”

雪满的操作需要高度地集中精气神,没有办法分心回答,他抖了一下小六面前的藤条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将感知共享给小六,小六马上找到了卡萨的住处。

艾维慵懒地躺在悬空的藤床上,舒服地伸展开四肢,右脚的小腿垂在空中,小声地哼着可能是来自他故乡的小调。

卡萨坐在小池子边,一层一层地剥离他身上的绷带,他的背上有一片面目狰狞的伤疤,似乎是被火焰烧过,有些地方已经坏死了。

小六心头一紧,掏出金灿灿的盖娅之瓶,和迷你版的腾蛇沟通了一番,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奇怪,为什么他没有用腾蛇疗伤?”

雪满还在忙着扩展,并没有精力回答她,小六只好带着疑惑继续偷窥。

卡萨似乎也十分忌惮背上的伤口,他用一块米色的球状物沾上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身体,却唯独没有清洗自己的后背。

小六羞得耳朵都红了,却依然不愿意移开视线。

雪满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吐槽道:“我放出眼线可不是为了让你干这种龌蹉事的!”

小六义正言辞地说道:“看看怎么了?你看我资源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雪满总算意识到了小六的异样:“小六,你是不是被反噬了?”

小六:“反噬?”

雪满:“如果凭依的身体和灵魂都比凭依者强,凭依者很有可能会被缓慢地同化。”

小六这才想起这茬,她一直把露娜当成另一个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可是……”小六纠结地皱起眉,“我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呀。”

雪满正色道:“你太不对劲了!以前的你,会随便看别的男人洗澡吗?”

小六辩解道:“他有可能是另一个刑乐呀,而且他的声音和裴岁一模一样。”

雪满:“你能保证你听到的声音,没有受过干扰吗?”

小六细心一想,开始后怕。她确实是因为卡萨的声音和裴岁一模一样才对他产生了信任和好感,甚至自圆其说地拿出了平行世界的理论。

雪满:“你不觉得卡萨把你拉进泡泡的时候,你心里那股好感来得太突然了吗?而且你认真想想,你这一天下来变了几次脸?一开始的警惕都丢到哪里去了?”

小六的面色逐渐严峻起来。

她凭依在三眼兔身上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三眼兔和她存在绝对的等级差,反噬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她的情况很不妙,露娜明显比她强很多。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明显的感觉,但是贾云舒说过,反噬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察觉到的时候就太晚了。

“我该怎么办?”小六有点慌了,她可不要莫名其妙地变成别人。

雪满:“提升自己魂体的强度,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af。露娜的品级不低,她的af自然也不低。你至少要突破af二阶才有可能抵抗反噬,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小六面色惨白地躺倒在吊床上,刚才偷窥的兴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让她头皮发麻的恐慌。

她想起当初遇到雪满时,羲和泉下方那些被虫魔啃食的尸体,还有第一次和雪满同步记忆时,那些凝固了羲和泉的小苗是怎样代替他去寻找那位修行者的。

“我还有多长时间?”小六颤声问道。

雪满:“我对时间不太敏感,而且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不知道是怎么计算的。假巫婆布置的课外作业里好像有一篇是讲反噬的,你快回忆一下。”

小六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还好她机灵地想起自己能用神往界进行搜索,连忙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果然找出了雪满说的那一篇。

然而那复杂的运算方法让她两眼昏花,神往界只适用于文科考试作弊,遇到理科就跪了。

她只好含泪重听了三遍贾云舒的课,才终于搞懂了其中的逻辑,可惜她不知道露娜的品级,无法进行推算。

小六:“我们需要找一个可以测量品级的东西。”

雪满在他的“视野”中四处寻找,可惜一无所获,这里并没有类似启灵石的装置。

小六很心急,但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当务之急是把控局势,并且寻找突破af二阶的办法。

如果他们能成功到达星曜城,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运气好的话,风之王能直接把她送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不能消失!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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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艾维的秘密

就在小六下定决心要发愤图强的时候,雪满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嘀咕了一句。

“卡萨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小六刚刚筑起的钢铁意志“咣叽”一声倒塌了,她连忙同步了雪满的记忆和感知。

卡萨坐在小池子边洗漱,松懈下来的他终于卸去了忍耐,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他背后大面积的烧伤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和处理,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坏死和脓肿,经过雪满的提醒,小六才察觉到坏死的组织上竟然吸附了许多白色的小虫,不停地啃食着卡萨背上的烂肉。

小六光是看着就觉得全身发凉,卡萨竟然能忍得住,没让任何精灵察觉到他受了伤。

小六疑惑地在脑海中问道:“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用盖娅之瓶?腾蛇说这种外伤祂能治好,但卡萨没有找祂治。”

雪满:“也许他背上有什么东西,如果治好了容易露馅。”

小六:“和他的真实身份有关?”

雪满:“或许吧。伤在背上,他自己也无法处理,也无法让别人帮他处理。”

小六:“他既然敢在艾维面前洗澡,说明他很信任艾维。为什么不让艾维帮他?”

雪满也觉得奇怪:“也许……艾维以前并不知道?”

艾维换了个方向躺着,半眯着眼打量着卡萨背上的伤。

“你在诱惑我吗?”艾维的嗓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他似乎在压抑着一些什么,又似乎已经忍到了极限,“在一条饿了很久的龙面前摆上美食,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吗?”

小六一边笑一边在吊床上打滚,脑子里发出姨母式的尖叫。

“车王!手刹和刹车我都给你拔了,车门已经焊死了,高速路已经清理完毕,您随时可以上路!”

和她共享感知的雪满快被她喊疯了,抽出两根小藤条啪啪地打她的脸,可是小六一点都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雪满觉得她没救了,此时艾维已经站起身,一步步向卡萨走去。卡萨将手中米色的球状物丢入水中,垂着眸看着晃动的水面,似乎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小六捂着被拍痛的笑脸感慨道:“是我错怪你了,你们才是真爱!”

艾维已经在卡萨背后坐下,雪满抽回了小藤条,和她一起放弃治疗,等着车王踩下油门。

“盘他!”

“吃干抹净!”

两个家伙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雪满激动得在小六头顶开满了花。

艾维伸出手,捧住了卡萨结实的腰,俯身向前,试探地询问道:“可以吗?”

卡萨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伏身前倾,用双手支撑好自己的身体,咬着牙说道:“吃吧。”

艾维冰冷的眼神里渗出了一丝疯狂:“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如此,剧情却没有如两个观众期望的那般发展。车王似乎挂错了档,正在徐徐后退?

艾维舔舐着卡萨后背的腐肉,卡萨发出隐忍的抽气声,肌肉绷得更紧了。

“放松,不然一会更疼。”艾维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停下了动作,揉着卡萨的腰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些腐肉必须清理掉。”

卡萨发出沙哑的声音:“龙族就这么喜欢吃腐肉吗?”

艾维:“错误,是被火烤过的肉。”

卡萨轻笑:“我的肉好吃吗?”

艾维一口咬向卡萨的背,一道殷红顺着卡萨的唇角流下,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身后的艾维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正值壮年的龙王已经快被这里的伙食逼疯了,难得开次荤,而且是这么高级的肉,他怎么可能拒绝。

冷汗不断地从卡萨的身上流下,小六和雪满快被恶心吐了。

“我要晕车了,让我下车!”小六在脑海中哀嚎道。

雪满的枝条瘫软在她的四周,气若游丝地感慨道:“世事难料,难料啊!”

小六捂着心口:“艾维竟然是龙族?看他吃得这么香,龙的主食该不会是精灵吧?”

雪满:“七条神圣巨龙就让亚尔夫帝国横着走了,南封的皇族竟然是龙?而且是能化形的龙?”

小六:“南封该不会是龙之国吧?”

雪满惊呼道:“亚尔夫帝国是怎样在龙之国的边上活下来的?”

小六:“嫁过去和亲的精灵真的能活到老死吗?不会哪天就被吃了吧?”

雪满有种后怕的感觉:“幸好你没答应,咱俩放一起炖,应该挺好吃。”

突然卡萨就往水池里倒去,艾维及时地抱住了他。

“抱歉,我的唾液里有让猎物麻痹的毒素。”艾维把卡萨换了一个方向,让他趴在池边上。

他褪去衣物,坐在池水中,继续啃食卡萨背上的腐肉。卡萨脸色惨白,也许他还能动,但他却不想动了,任由艾维摆弄他。

“你的背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憎恶?”艾维好奇地问道。

卡萨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殷红在水池中扩散,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带走了他最后的力气。

艾维没有听到卡萨的回答,撑起身子来看了看他失去神采的双瞳,然后用水清理了一下他唇上的伤口。

“等毒素扩散,你会感觉好一些。”

艾维小心翼翼地继续啃食卡萨的背,这些伤已经拖了太久,咬破的脓包之下,竟然也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

小六捂着嘴,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可是艾维丝毫没有介意,有意无意地咬得啵唧响。卡萨虽然很疼,但是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这是艾维式的幽默和温柔,别人是不会明白的。

龙族以肉为主食,尤其爱吃被火灼烧过的肉,他们在进食的时候极为粗暴,用“生存活剥”来形容也不为过。

除了用来满足生存需求的进食外,他们还有另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融合”仪式。

龙族的爱非常简单粗暴,他们会在婚礼上给对方喂食自己的血肉,生命终结之时会将死去的伴侣吃进肚子里,还会为自己喜爱的伙伴舔舐伤口。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将自己的生命与对方相连接的神圣仪式,是爱的最高证明。

两种吞食行为的区别,在于口中分泌的唾液。

撕咬猎物时,他们分泌的是腐蚀型剧毒,在迅速结果猎物性命的同时,还能帮助消化。

为伙伴疗伤时分泌的是控制型毒素,能麻痹对方的感知,缓解疼痛,还能杀死弱小的食腐性生物。

但凡艾维有一丝放纵自己的私欲,卡萨就会被剧毒杀死。

所以卡萨笑了,艾维的嘴上说着危险的话语,口中的唾液还是老老实实地坦白了他对卡萨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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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龙王之怒

艾维把卡萨的背部咬得触目惊心,被他“清理”过后的肉呈现出鲜红色,感染的部分已经全部被吃掉了。

伤口不可避免地一直在渗血,艾维扶着卡萨的腰不知道舔舐了多久,终于把血止住了。

他还故意打了一个饱嗝,表示自己吃饱了。卡萨很想笑,奈何连脸部都被艾维的毒素麻痹了,竟然连笑都笑不出来。

艾维将卡萨拖出来擦干,扛着他放回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趴好,然后小心地在他的身旁躺下。

“如果疼就喊醒我,我再给你舔舔。”艾维嘱咐道。

卡萨虚弱地回应了一声,艾维关上了魔法灯,黑暗中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雪满晃了晃小六:“太太醒醒,接下来的一百万字就靠你来脑补了。”

小六连忙起身到小水池边去提神醒脑,实在太刺激……不,是太恶心了!全过程唯一感到愉悦的估计就只有艾维自己了!

雪满:“我感觉他吃得好香……”

小六咕噜噜地漱口,在脑中制止道:“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以前看资源包的时候觉得这种画面很带感,亲眼目睹才知道痛,看着就好痛!”

雪满:“你们人类不也有个刮骨时一声不吭的名将吗?叫……”

小六心有余悸地说道:“关羽令医师刮骨疗毒,好得是先喝了酒。刚才艾维可是什么都没做就直接下口了,连皮带肉一起撕咬。就算后来有毒素可以缓解疼痛,开始时的那一阵想想就很恐怖。”

雪满倒是缓过来了,木灵原本就是杂食性的魔,最近受了太多“文化人”的教育,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人类喜欢吃熟食,其他食肉生物都吃生肉。”雪满安慰道,“不,人类也吃生肉,你不是挺爱吃三文鱼刺身吗?我没有吃过精灵,看艾维的表情,口感应该不错吧。”

小六又想起了黄金肉的事,实在不想讨论这个恶心的话题。

雪满:“假巫婆说过,人类之所以能心安理得地吃别的生物,却对吞食同类产生抵触,是基因为了保护种族延续所产生的保护信号。”

小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踉跄地回到吊床上躺下,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雪满掐断了和小六的联系,继续窥视卡萨的房间。

魔法灯熄灭后,墙壁内的微生物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虽然不亮,却也勉强能看见床上的动静。

卡萨在毒素的影响下已经睡着了,艾维在确认卡萨已经失去意识后,轻轻地爬起身,继续舔舐他背上的伤口。

雪满原本以为他是为了防止渗出的血流到被单上被其他精灵察觉,后来才发现到不对劲。

艾维的唾液虽然不多,但也是液态的,在常温下会有一小部分挥发到空气中。雪满敏感的枝干能通过接触的空气分析其成分,比起过度依赖视听来观察事物的人类,木灵在感知上有更大的优势。

他发现艾维的唾液成分变了,增加了一种慢性毒素。这种成分会导致伤口愈合缓慢,时间长了还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雪满心想,难不成卡萨背上的伤是他自己弄的?艾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伤好后继续自残?

就算艾维的动作再轻,警惕心很强的卡萨还是醒了。

“你在……干什么?”卡萨用气音虚弱地问道。

艾维也用气音回答道:“结痂后能掩盖你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卡萨沉默了许久,把眼睛闭上了。

就在雪满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想要和平。”

艾维:“我也是。”

卡萨:“我其实不叫卡萨。”

艾维:“那不重要。”

卡萨:“我也不是生命精灵。”

艾维:“我猜到了。”

卡萨:“为什么不揭发我?”

艾维:“揭发你有什么好处?”

卡萨:“带着我的人头,和地精的情报,足以和神王换取又一个百年的和平。南封和亚尔夫帝国联手,总有一天能踏平罗酆帝国。”

艾维:“然后呢?等着羽翼丰满的亚尔夫帝国回头收拾南封?让所有龙族成为被生命大祭司操控的奴隶?”

卡萨:“难不成你想和罗酆帝国联手?”

艾维:“帮助任何一方,都会把南封推向毁灭,唯有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获得真正的和平,南封才能松一口气。”

卡萨:“我也许……不会成功。”

艾维的动作一滞,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撑起身子:“没关系,至少我们努力过。就算有一天你死了,还有我给你陪葬。”

卡萨猛然睁开眼,露出震惊的表情,用尽力气稍稍提高了些许音量:“艾维,你想干什么?”

艾维的声音里,透出了一股阴寒的杀气:“亚尔夫帝国操控的梦幻奇美拉,被罗酆帝国改造成了深渊之王‘梦魇’。”

卡萨:“抱歉。”

艾维:“她是我的妹妹,还未出嫁的唯一的妹妹。她原本可以嫁给王侯,或者富裕的纯血贵族,一生衣食无忧,可是为了南封的和平,她自愿成为了生命大祭司的傀儡,还落得了这个下场。”

卡萨:“抱歉。”

艾维:“是你亲手用盖娅之瓶转化了她。”

卡萨:“抱歉。”

艾维俯下身,卡萨认命地闭上眼,他自知愧对艾维,要杀要剐他都不会反抗。

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卡萨的左耳根,艾维抵着他的长耳朵轻声质问道:“你该如何补偿我的痛苦?”

卡萨:“只要我能拿得出,做得到,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艾维的手滑过他的腰:“什么都可以?”

卡萨咽了口唾沫:“是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他左耳的艾维勾起唇角笑了。

“等你的伤好了,我便来取走约定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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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龙涎香

艾维低哑的声音带着得偿所愿的危险气息,就连隐蔽在墙体内的雪满都觉得不寒而栗。

雪满今天看到艾维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如同寒潭一般深邃的家伙很不简单,想不到他竟然能制约卡萨到这个份上。

艾维看卡萨已经认命,便继续舔舐他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香甜的气息,雪满分析了一下,发现原本延缓愈合的成分被替换成了一种能致幻和加速伤口愈合的毒素。

毒素从伤口渗入,顺着血液流向卡萨的全身。他感觉身上仿佛有无数的羽毛滑过,背上传来一阵瘙痒,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他心里一惊,艾维所说的并不是数天甚至数月之后,而是现在!

雪满是木灵,不知道香气中的成分竟然能对精灵产生致命的成瘾性,可是卡萨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他没想到被他视作好兄弟的艾维会把这种东西用在他身上。

艾维一边泰然自若地舔舐着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边说着风凉话:“你应该知道发作的时候会有多难受。”

卡萨沮丧地说道:“我的好兄弟,我不可能背叛你,你不需要用这种方法维持我们之间的感情。”

艾维:“埃仑洛斯帝国将我们的龙涎香改造成控制剂贩卖,精灵们似乎对我们的唾液有什么误解。”

卡萨:“只需要极少的剂量,就能让一个精灵对自己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你们能产生这种可怕的东西,才会被其他国家盯上。”

艾维:“如果这种东西可以量产,龙族早就统一世界了。你知道为何它的价格如此高昂,货源如此稀少吗?”

卡萨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未曾深究过。“为什么?”

艾维:“因为每一滴都是龙族的命,这是我们为了治愈自己最重要的同伴,以命换命浓缩成的生命精华。如果它只是一种控制型毒素,根本没有必要带上治愈的效果。”

卡萨:“为什么会成瘾?让同伴时刻牢记自己救过他?”

艾维:“那谁还愿意被别的龙舔?”

卡萨:“好了,不要再浪费生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

艾维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撑起身子观察卡萨的伤口变化。龙族的感知能力很强,就算是在完全没有光的情况下,也能通过特殊的视觉“看到”细胞层级的细节。

卡萨感觉自己好了许多,至少说话时已经不那么费力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艾维:“它对龙族不会产生那种效果。也许是龙族的生命力太强,精灵一旦体验过就很难忘记那种感觉。幸好每条龙分泌的唾液略有不同,只有最初接触到的、达到一定量级的龙涎香才会成瘾,其他龙产生的无法抵消,不然龙族早就被围攻亡国了。”

卡萨:“那我…”

艾维:“你带着这么重的伤离开,我不放心。”

卡萨:“大概多久会发作?”

艾维:“只要你乖一点,它就不会发作。”

卡萨咽了口唾沫,他欠艾维的帐又多了一笔。

艾维:“我担心风之王会对你使用控制剂。”

卡萨被他的逻辑打败了:“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

艾维:“从此你就百毒不侵…”

卡萨:“并且再也离不开你……”

艾维揉了揉他的腰:“别担心,我说了,只要你一会乖一点,它就不会折腾你。”

一会?

卡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在那之前…”艾维看向角落的墙壁,雪满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就切断了主干与枝干之间的联系,可是针对木灵的毒素极为霸道,几乎是瞬间就摧残了他的整个脉络。

残存的感知线带来了艾维狠戾的杀意,以及一句让他不寒而栗的威胁。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再往后,可就要用命来抵了!”

监听网络瞬间瘫痪,雪满终于体验到了立于生物顶点的龙族有多可怕。他惊魂未定地用小藤条抽醒了小六,把刚才的记忆传输给她。

小六摸了摸被抽痛的脸,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嘀咕道:“他怎么能用这么多种毒?难不成他是条毒龙?”

“这不是重点!”雪满激动地提醒道,“车还没开就拉灯了呀!”

小六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继续睡:“你看的已经够多,再往后,可就要被封杀了。”

雪满:“你就不好奇他们一会要做什么?你的宅腐基因没睡醒?”

小六:“我的求生欲没睡着就行。”

雪满不甘心地抽着地面:“我想知道解除控制剂的办法,我也怕风之王会对你下手。”

小六:“那是龙族的秘密,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

雪满:“卡萨就不算外人?”

小六:“他们都那样了,当然算内人。”

雪满抽了她一藤条:“你别忘了,万一你说的什么平行世界是真的,刑乐可就被男人惦记上了!”

小六自暴自弃地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冲过去让他们踩刹车?你还能切断枝干逃生我可没那本事。而且你还没看懂吗?卡萨可能打不过艾维!艾维要是暴走了他可护不住我。”

雪满惊了,他原本以为卡萨应该是这里最厉害的,没想到艾维能压他一头。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关系好,卡萨又受了伤,所以看起来艾维强势一些。”

小六:“卡萨现在能用的技能大多来自那本生命之书,他不敢使用自己原本的力量。你觉得生命之书的召唤速度会比艾维的毒快吗?何况艾维什么能力都还没用呢,光是毒素就让你的网络瘫痪了,谁知道他火力全开时会有多猛?”

雪满终于放弃了观看后文,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藤条。

小六安慰道:“放心吧,艾维对卡萨没有那种意思,他或许只是不想让你知道龙族的秘密。现在拉灯还能留下一点瞎想的空间,看到后面也许会让你失望。”

雪满:“你怎么知道?”

小六:“你是不是光看脸了?”

雪满的思维停滞了数秒,然后恍然大悟,终于服气了:“老司机受我一拜!当真受教了!”

小六撇撇嘴:“别问我为什么能够这么冷静,自从经历了那台水泥车之后,我的心已经沉入海底淹死了。”

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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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风之王的新宠

第二天早上,小六来到饭厅的时候,准备前往埃仑洛斯帝国的地精们自觉地坐到了一桌,开始讨论行程的细节。

小六领了两个黑色的面包和一碗飘着薄荷香的冷汤,站在角落一边吃早餐一边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摆在桌上的地图是一个手臂大小的卷轴,平铺打开后,卷轴向上投射出一个完整的星球图案。

地精的立体地图比小六家中的平面地图范围更广,内容更详细。

触碰城市名字能查阅该地区所有已知的信息,甚至包括了城市的历史和历代城主的秘闻。点击山川河流的时候还会生成独立的成像,密道、暗流等细节一览无遗。

小六绕着大桌子转了一圈,搞清楚了这个世界大致的地理分布。

这个星球共有三大板块。

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大陆,神往界将这块鸡腿状的大陆翻译为“宿命之地”。

小六原本以为南封是个小国,想不到它的国土面积竟然比其他两国都大,占据了整个西部大陆。

被夹在中间的亚尔夫帝国,完美地阻隔了东西两大国,看上去极为不利,但是大陆内几乎全部的水源起始点都在它的国境内。

罗酆帝国的东面是名为“死亡深渊”的巨大海洋,跨度足有半个星球,以至于小六在看到这一面的时候,整个画面都是蓝色的水波,一个岛屿都没有。

从地图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亚尔夫帝国非常霸道地把它附近的南北海域都划作了自己的领土,等于阻断了罗酆帝国对外交流交易的所有渠道,可见两国关系有多苦大仇深。

两国之所以能安安安安地互殴,全靠南封挡住了所有来自西边的野心。小六终于明白了艾维那些承诺里的分量。

卡米尔海峡的对面,是另外两个大陆的两个联合帝国——占据南半球的枫叶形状的大陆国联盟,“卡米尔联合帝国”。以及北半球漩涡蛇状的群岛联盟,“艾维古国”。

小六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再三确认了它的写法和读音都和神往界翻译的艾维的名字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她还在地图上看到了一些宝石形状的东西。她原本以为那是宝石矿场之类的地方,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地精启动了“航线模拟器”,小六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埃仑洛斯帝国的空中移动城堡的“休憩区”。

地图上出现了许多缓慢移动的城堡图标,上面标注了城堡的名字,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风之王所在的皇都。城堡依照固定的路线在中立、贫瘠的地区移动,定期降落在休憩区方便人员上落交易。

然而也有例外的时候,皇都有时会偏离原定路线四处游荡,去哪里、停多久,全看风之王的心情。所以这个路线模拟器只能推算出正常情况下风之堡的位置,并不一定准确。

小六怀疑风之王是个典型的“家里蹲”,他可能是觉得远行太累,所以干脆带着城市一起旅游。

地精们的讨论验证了她的猜想。风之堡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在一个名为“帕普多湖”的地区停留。据说那里的水产特别丰富,皇都居民要在那里进行采补,制作赫赫有名的“帕普多云泥”。

“云泥?”小六忍不住问道。

身旁的地精友善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是一种白鱼肉泥做成的罐头,听说非常好吃。”辛德尔笑弯了眼,露出了神往的表情,“风之王说,白云爱上了水神,才能孕育出结合了天空与湖泊的美味,于是命名为云之泥,连罐头上的图案都是风之王亲手画的呢!”

一番讨论下来,让小六大开眼界。

这位国王旺盛的好奇心和享乐欲让他的国王生涯堪称传奇。他对吃、喝、玩、乐的追求,简直让各国帝王为止汗颜。

他对每一样“新宠”都投入了足够的精力、财力和宣传力,让埃仑洛斯帝国时刻走在各国的流行前线。

例如,帕普多云泥其实并不是埃仑洛斯帝国的原创。

在它被风之王看上前,只是当地一种普通到极点的白鱼肉泥,味道也不见得有多特殊,可是当风之王的御厨们用来自各国的香料将它“点石成金”后,它就成为了各国贵族也未必买得起的上流社会新宠,卖出了天价。

货真价实的美味口感是它的营销前提,来自“白帝”学者们研究出的保鲜、储藏技术,让帕普多云泥不再受到距离和时间的销售限制,“白帝”艺术大师们设计的大气奢华的包装,再加上风之王的口碑,更是将这种美食打造成了象征着尊贵身份和地位的艺术品。

白云和水神相爱的浪漫故事给这种食物添加了特殊的意义。贵族男子以赠送帕普多云泥的方式向心爱的女子表达爱意,各国皇室在婚宴上用帕普多云泥款待来宾。

它不仅仅是一种奢侈的艺术品,还代表了永恒的真爱。

小六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喊666。有这样机智的国王,埃仑洛斯帝国能不富有吗?

然而地精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帕普多湖。他们收到了一条新情报,另一个移动城今年会替代皇都前往帕普多湖。

因为风之王又有了“新宠”,他竟然看上了“堕落之城”这个乱到极点的三不管地带所贩卖的“蛇奴”?

当负责情报的地精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听到的地精都沉默了,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小六和终于起床吃早餐的沐吉一起看向震惊的辛德尔,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蛇奴?”

辛德尔脸上一红:“就是……”

他一开口,周围的地精纷纷看向他,他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女孩子不要问这个。”他红着脸低声说道。

小六神色自若地转头对沐吉说道:“八成是陪男人睡觉的小男孩。”

辛德尔脚下一个踉跄忙扶住了桌子,震惊地看向小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小六看向辛德尔,正色道:“请不要因为我们是女孩子就对我们区别对待,在这个小队里,所有人都是愿意为亚尔夫帝国豁出性命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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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事后

小六的话让辛德尔感到汗颜,他端正了态度,向她们解释道:“你猜得没错,蛇奴是堕落之城的特产,专供贵族玩乐的昂贵玩物。”

“昂贵?”小六不解地问道,“贵族会在三不管地带花大价钱买乐子?”

辛德尔:“堕落之城可不是什么肮脏的贫民窟,它是世界上最豪华的烟花之地,各国贵族们一掷千金的不夜城。”

小六:“你们不是说那里很乱吗?”

辛德尔:“它位于各国都不好干涉的中立地带,是地龙云集之处。第一信条是弱肉强食,每天都在死人。第二信条是顾客至上,就算是声明狼藉的客人,只要付得起寄留费,也能在那里畅通无阻,安然无恙。”

小六恍然大悟:“他们还提供庇护?”

辛德尔:“有不少堕落者卷款私逃,就是直奔那里去,所以外围有不少来自各国的赏金狩猎者徘徊。”

小六发现雪满开始脑补起艾维拿着小皮鞭和蜡烛,在奢华的卧室里调教卡萨的画面,连忙制止了他。

就在此时,姗姗来迟的卡萨终于出现在饭厅门口,引起了一阵骚动,艾维却不见踪影。

雪满激动地在她的脑海中大喊:“快看快看,卡萨步履蹒跚,移动缓慢,一定!绝对!他们……”

他在小六的头顶上开出了一朵小白花,被小六残忍地拔掉了。

“闭嘴!”小六一点都不想往那方面想,她宁可相信卡萨是清白的,也不希望回到人间后发现刑乐有了新欢!

她在神往界中自我安慰地说道:“也许是他背上的伤没有全好。”

然而卡萨的移动方式,确实有那么一点引人深思。他的重心似乎有问题,虽然他很努力地保持平衡,依然差点撞倒了和他擦肩而过的精灵。

布鲁诺看向卡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疑惑。

雪满:“啧啧啧,很明显,睡眠不足,脚步虚浮,下盘不稳!看来艾维没少折腾他。”

小六的心里百味陈杂,根本不想理他。

雪满自顾自地说着:“他看起来很渴,灌了三碗冷汤了还在喝,嗓子喊哑了吧。”

小六知道雪满昨晚被艾维吓得不轻,这会儿一个劲地自圆其说是为了发泄他的情绪,其实雪满的注意力一直在饭厅门口,艾维并没有跟着卡萨一起来。

当卡萨走到他们所在之处,和地精开始讨论路线时,小六才终于看清了他的变化。

他的下盘确实不稳,但小六并不认为他经历了雪满以为的那种事,她觉得导致卡萨重心偏离的原因,和他脊柱上若隐若现的凸起有关。

她心想,卡萨背部腐烂的伤口应该已经痊愈了,艾维有可能在他的身体里植入了什么东西,用来抑制龙涎香的成瘾性。

卡萨很渴,几乎说几句话就要喝一口冷汤,可他并没有对这种变化表现出忧虑,说明他已提前被告知了会经历这些情况。

安娜从卡萨出现的那一刻就缠上了他,瞻前马后地伺候得很周到。卡萨没有拒绝,拿起她递过来的黑面包就往嘴里塞。

他吃到第六个的时候,安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也不见你吃这么多。”

卡萨:“要出远门,多储存一点能量。”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其他地精也去多拿了一些食物,没有谁再质疑他突然暴饮暴食的原因。

小六再一次看向饭厅门口,艾维依然没有出现。

直到卡萨吃掉了第十个黑面包,安娜也没有再问。她心想,也许卡萨有储存食物的特殊方法,问多了反而显得自己见识浅薄。

小六可不信他的说辞,她觉得卡萨的变化是昨晚拉灯后的“下文”造成的。她不禁更加好奇,艾维究竟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什么?

今天的卡萨一直撑着餐桌站着,他看着地图,边吃边讨论,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小六却觉得他无法坐下,所以用讨论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避免被怀疑。

“伤得不轻呢~”雪满在小六的脑袋顶上又开出了一朵小白花,再次被小六残忍地拔掉,“应该破了吧~”

小六忍无可忍地在神往界里说道:“别瞎想了,龙涎香有治愈能力,不可能独独留下那个位置没治好!”

“啧!”雪满的注意力再次落到饭厅门口,“大1怎么还不来?”

小六也转头盯着门口:“今天卡萨就要走了,他应该会来送行吧。”

雪满:“累倒了?”

小六:“下面的那个都出来了,上面那个怎么可能还在睡。”

雪满:“离别太忧伤哭晕了?”

小六:“你在逗我?”

雪满:“他回南封了?”

小六:“他的目标还未达成,不可能回去。”

雪满:“也许卡萨给他另有安排。毕竟是内人了~”

直到地精们吃饱喝足,决定好离开的路线,艾维都没有出现。

他们来到了昨日传送的大厅,卡萨打开生命之书,前来送行的精灵们眼里各怀心思。

小六用余光打量着安娜。安娜看起来一脸不舍,注意力却在卡萨的背上,她也注意到了那些不明凸起物,似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卡萨将随行的地精们传送到另一个封闭的地窟中,地窟只有一个一人宽的出口。

他向没有来过的地精解释说,这是连通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秘密通道,没有对外的出口,只能靠生命之书进行传送。

小六估摸着生命之书所能提供的移动距离应该不会太远,不然卡萨就能直接跳跃到目的地了。也就是说,这个地窟和刚才他们所在的落脚大厅距离也不远。

卡萨让辛德尔走在最前面,他来断后,以确保没有谁掉队,小六却认为他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后背。

她故意留到了最后,想用雪满的能力一路上观察卡萨的异状。行走的时候难免会有碰擦,也许能看清他的后背到底长了啥。

然而她却忽略了另一件尴尬的事情。女性精灵的套裙不长,爬行的时候很容易被看光。

辛德尔在进入地道前,把自己的上衣脱了,绑在了沐吉的腰上,小丫头感动坏了,一个劲地道谢。

等所有地精都进去了,小六看向卡萨,他一点都没有要把衣服给她的意思,眼里还透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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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双龙共舞

小六默默地抓起自己的套裙打了个结。

这几个月的经历让她明白了天上不会掉下无偿的馅饼,也不会有谁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更不可以心安理得地指望别人对自己施予善意。

她再三确认自己已经裹好了,伏下身钻进地道里。她刚进去半个身子,一只有力的手就搂住了她的腰,把她从地道里拖了出来。

小六转过头和卡萨大眼瞪小眼,卡萨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六心领神会地展开了神往界,连上了卡萨的意识。

卡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小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就在小六震惊之余,她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而至的是从地道中喷涌而出的冲击波和席卷而来的土石和碎肢。

魔法灯应声而碎,黑暗仅仅降临了一瞬间,就被刺眼的金光逼退。

卡萨的双眼转化为金色兽瞳,龙脊刺破了他后背的衣物,布满金色鳞片的龙尾环绕在身侧,飞快环绕的金色图腾挡住了所有的冲击和沙尘。

“你知道吗?龙族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忽略施法过程的种族。”

艾维的声音传入小六的脑海,小六的瞳孔急剧收缩,雪满激动地在她的头顶开出了两朵花。

“别废话,快点!”卡萨催促道。

小六立刻清醒了过来。

“我妹妹还在前面!”

意识才刚刚传达,他们便已身处异地。

不,是几千米高的天空!!!

小六本能地想要招出“轻”字图腾,艾维却先她一步招出了泡泡。

她记得这个技能,上一次卡萨使用的时候需要轻点生命之书,艾维却不需要这个过程,直接就能提取出生命之书所“记录”的能力!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小六的脑海,生命之书的“记录”功能,和研究院里“记录”技能档案和储存标本的那些书似乎是一样的。

六十四枚追踪炮从下方追杀而至,携带了炽炎火种的每一枚弹头,都有将天空吞没的威力。

在城区内,帝国守卫队虽然张狂但也有所顾忌。在这种荒郊野岭,可就是实力全开的硬核交锋了。

“把你的身心全部交给我吧!”

艾维危险的低嗓音滑过小六的脑海,把她吓了一跳,雪满开的花都被吓蔫吧了。

幸好这话是对卡萨说的。

“拿去!”

卡萨张开嘴,用新长出的四颗刃齿咬破了自己的右手臂。猩红落下,被金光吞噬,一滴都没有放过。

一声龙吟划破天际,如同宣战的号角。刹那间,苍穹之下的灵气仿佛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在龙吟中翻涌出惊涛骇浪,将追踪炮从半空中硬生生地拍向地面。

下方的帝国守卫队连忙祭出金色的制式大网,挡住了所有的弹头。

六十四枚炽炎弹头同时被撞击引爆,向上下方扩散的冲击波分别受到灵压和无界之网的抵抗,便从横向炸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

小六的心脏急剧地跳动,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未知之物无声地咆哮,就像是天生的暴徒被点燃了血脉里的疯狂。

她双手捂紧了心口,仰首高声吟唱。

两种龙吟竟然产生了共鸣,金色的兽瞳诧异地看向小六,他竟然在眼前这个生命精灵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无界之网开始出现裂痕,像蛛网一般迅速龟裂,给下方的帝国守卫队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他们没有想到,潜入国内的纯血龙族,竟然有两条???

艾维不敢置信的声音传入小六的脑中。

“你……体内为什么会有……南封皇室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纯血种了!你到底是谁?”

小六:“我们一族天生就能使用龙语,我们供奉的龙神,和生命之神,是同一个神!”

艾维睁大了兽瞳,他以为小六是和露娜融合的纯血龙族。

她似乎不知道如何正确地使用龙族的力量,完全是靠意识流在随意发挥,像极了年幼之龙的行为方式,难不成是父皇流落在外的遗腹子?又或者是父皇有心安排的暗族?

艾维大喜过望,想不到能白捡一个妹妹。既然如此,他就更要向帝国守卫队表明南封的立场了。

在艾维有心的引导下,小六终于注意到了灵气中如同蛛网一般密集的脉络。

无形的“核心”引领着如同洋流一般的灵气流,组成了严密的交流网。所谓龙语,就是运算所搜集到灵气数据,引导操作的过程。

小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激动地拉住了卡萨的衣角,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他身体里的艾维。

那一刻,她在金色的兽瞳中看到了温柔和溺爱。

她强烈地感觉到,艾维和她之间存在着特殊的亲缘羁绊。他的指引让她真正地理解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本源。那个藏在她灵魂深处的威严存在,也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真实身份。

运算共享!

信息量如洪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那是经过初步解析的灵气数据。世界的书页仿佛被揭开了一个角,她觉得自己似乎窥视到了亿万数据后,世界的真面目。

一个由无数的“量”组成的,精密、复杂、庞大得可怕的“超级生物”。

“我们不过是它身上的蝼蚁罢了!”艾维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脑海。

小六失去焦虑的双瞳逐渐清明,她的手紧紧地拽着卡萨的衣角,仰着头,在刺眼的阳光下张大了嘴,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正的龙吟,并不是通过气流与声带摩擦震动产生的气音。

发出复杂的“数据”组成的“指令”,接收了指令并开始运作的灵气,牵动世界运转所产生的波动,才是货真价实的“龙族吟唱”。

龙族之所以能站在生物的顶点,倚靠的并不是庞大的身躯、强大的技能,而是对世界的观察、理解和运用能力。

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直冲小六的心底,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看到的“真相”越多,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害怕、兴奋、暴虐、卑微……所有的情感交织翻滚,在她的身体掀起惊涛骇浪。

当一切达到了极致时,灵魂之海归于平静,万道光芒之中,龙吟响彻云霄!

双龙共舞,下方的无界之网被彻底击碎。

顷刻间,炼狱降临,万物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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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无界之缚

“糟了!其他地精还在下面!”小六反应了过来。

雪满:“现在才想起来?”

“别担心。”卡萨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辛德尔可不是普通的精灵。”

小六惊讶道:“他能抵挡炽炎?”

卡萨:“玄尊拥有世界上最强的生物防御。”

小六觉得这个名词好像在哪里听过,连忙用神往界在记忆中搜索,然后惊讶地发现,她和陆叔叔从牲口街买回来的那个小朋友,就是玄尊!

当时师娘说,玄尊小时候很难养,长大了很厉害。她一直以为炽炎和黑炎是无敌的,想不到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种生物,连神之炎都拿他们没办法?

下方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被卷走的炽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包裹着他们的泡泡迅速往下坠落,小六立刻放出了“向”字图腾,才勉强抵消了吸引力。

“生命大祭司来了。”艾维在神往界中提醒道。

卡萨的脸色一沉,将身体交给艾维。

“小心他的无界之缚!”

意识才刚刚传达到小六的脑海,她的“向”字图腾就被强制解除,同时消逝的还有保护他们的泡泡。

下方的巨大吸力让他们高速往下坠落,小六在狂风中看到刚才他们所在之处的灵气数据被冻结了,才反应过来艾维借力下坠是为了躲过卡萨所说的“无界之缚”。

她感到非常诧异,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样做到绝对静止的,这完全忤逆了空间和时间的法则。

雪满惊呼:“这不就是裴岁在羲和泉抓住饕餮的那个技能吗?”

高速的下坠刹那间停止,泡泡再次包裹了他们。对方完全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生命大祭司推算出了他们下落的位置,又使用了一次无界之缚,下方的数据被瞬间冻结,艾维的预判再次让他们逃过一劫。

雪满在神往界中催促道:“快想想!裴岁既然能用,你一定能想出破解的办法!”

小六猛然醒悟,神图三家的能力混合了龙族和生命之神的能力,无界之缚不是龙族的技能,所以艾维只能闪避,无法破解。

就连十五品的饕餮都躲不过这一招,他们一旦被生命大祭司抓住,也许就gameover了。

小六忍不住在神往界中喊道:“我没看懂,这技能是什么原理?”

艾维抱着小六一边预判闪躲一边解释道:“生存否定!”

小六:“生存只能被终止,怎么否定?难不成篡改时间?生命法则又不是时间法则!”

艾维:“万事万物都在时间中生存。从无到有的过程,就是诞生。从新到旧的过程,就是存在。从有到无的过程,就是分解,然后开始另一个全新的循环。这个过程就是生存。”

小六:“活物和死物,只要存在,都被定义为生存?”

艾维:“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世界,所有表象之物,都是内里之‘虚’产生的‘实’。”

小六也知道要透过表象看本质,可是她就是想不出来怎么触动本质。

卡萨插了一句话:“也许你可以参考下我的办法,回忆一下你的力量根源。”

小六恍然大悟。她以前一直以为灵魂之海和金色的洪流是同一种力量,甚至把深海当作是储存金色洪流之处,现在想想,它们的来源确实是不同的。

深海之下的存在,经过刚才的验证,已经能肯定就是一条龙。它能和金色洪流产生联动,但并不代表金色洪流源自于它!

生命之息是从她的魂体结构中渗出的!

她抱紧了卡萨的肩膀,集中精气神,将两种力量调动起来。她没有使用任何技能,而是简单地进行力量的融合运转。

随着世界的“真相”越来越清晰,她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技能的本质,是观察、解析和利用世界法则的能力,是眼镜,是拳套,是翅膀,是……通往神之眼界的通天塔“babel”!

踩着阶梯越往上走,看到的风景越多,印入心中的世界“地图”越清晰,前进的方向就越明确。

所谓无即是有,无中生有,只因本无所谓无,也无所谓有!

眨眼间,淡金色的双眸失去了焦距,她看到的不再是表象,而是由数据组成的庞大生物。

她向前伸出手,赫然发现拨动了无数的“数据线”。

周围的数据停止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碰触”让对方反向跟踪到了他们,这一次,艾维的预判失败了。

世界的“预判”是绝对且不能忤逆的,“数据线”两头的“存在”是“绝对数据”,不会因为表象世界的干扰而改变结果。

换句话说,她刚才的举动,导致了对方发动了更高级别的技能,“存在束缚”。

冷汗从卡萨的额头滑落,他把小六抱得更紧了些。

然而完全沉迷在奇妙世界的小六无法感觉到害怕,或者说,她的精神已经离开了现实的维度。

这是一场超维的较量,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六本没有那么强的运算能力,但她发现,自从她将两种力量区分理解后,灵魂深海中的龙成为了她的超级计算机。

她认为,既然对方能通过“数据线”抓到他们,她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抓到对方!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此时的小六完全忘记了对方是一国最强的生命大祭司,是侍奉生命之神尊贵的神之眷属,她脑中唯一的意志,就是尽情地玩弄那个新鲜神秘的数据生物。

束缚着他们的力量消失了,艾维当机立断使用了移动技能,他认为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和尚未完全进入衰弱期的生命大祭司正面抗衡,然而他的移动技能却失效了。

他终于感觉到了小六的异样,他将小六拉开了一些,发现她的表情极不正常。她像疯了一样露出愉悦到极点的眼神,嘴角挂着狞笑。

“露娜!”艾维担忧地喊道,他用力地晃着小六的肩膀,“不要迷失了,快醒醒!”

然而小六并未清醒,就连她身体里的雪满也毫无意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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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意识失联

实力和技巧的差距决定了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僵持,然而小六毫不退缩的气势让生命大祭司有了刹那的犹豫。在高维层级的对决中,这一瞬间足以决定成败。

可惜的是,小六的躯体已经无法承受超额的数据和运算。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纵使艾维大声地呼喊,她也听不到了。

“数据线”的两头,谁都没有讨到好处,“失联”的双方停止了争执,皆陷入了垂危之态。

卡萨及时制止了即将暴走的艾维,强行夺回了主动权,使用了空间移动,降落在约定的隐蔽点。

废墟中埋着一颗巨大的、表面光滑的苍白色球体。他迫使艾维带着球体连续进行空间跳跃,直到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几乎整个体表都被金色的鳞片覆盖。

辛德尔解除了防御体态,黑球被他收入体内,原本二十七位地精的队伍,只剩下了八位被“挑选”的亲信。

“露娜!!!”沐吉一眼就看到了昏迷的小六,惊慌地跑了过来。

艾维在卡萨的意识中几度暴走,被卡萨强势地压下,最终为了卡萨的生命安全他不得不陷入沉睡。

卡萨忍受着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招出了生命之书,翻到了亲缘鉴定的那一页。

吞噬了他血液的书页显示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内容。蝴蝶落到了花上,花结果,果子落地,开出小花。

他将左手放在小六的腹部,右手中指轻轻地抚摸着那朵小花,痛苦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那朵小花代表了他和露娜的孩子,是在他们的祝福和期盼之中诞生的爱的结晶。

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左边是意识即将被世界吞噬的小六,右边是自己的孩子,他真的要用孩子的性命去救一个相识不过两天的天外来客吗?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不是他不爱露娜,也不是他不爱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夫妻俩从坦诚相对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对方肩上的重量。

他们早已将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他们的孩子纵然无辜,但这也许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宿命吧。

为死而生,为生而死!

他痛苦地伏下身,紧紧地闭上双眼,决绝地对着小花按了下去。

“对不起!”

书页中卷起了一场黑色的风暴,脆弱的小花在风暴中颤抖,最终碎落了一地。

小六的下身涌出大量的殷红,一颗一颗反重力向上浮起,被生命之书吞噬。

沐吉惊恐不已,却不敢打扰卡萨。辛德尔几步上前抱走了浑身发抖的沐吉,小声地在她的耳边安抚她。

小六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来自表象世界的刺激,将身处内里世界的她逐步拉回现实。

她的眼前出现了光,她顺着光一路走去。

苍白色的巨木立于光中,颜色各异的果实挂在枝头。金色的巨龙慵懒地盘卧在枝干上,与黑色的巨龙耳鬓厮磨。

她注意到白木的根基已经腐烂,正在一段一节地落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有谁在无声地哭泣,有谁在愤怒地挣扎,有谁在嫉妒地扭曲……

有谁在无形无感无知中重复着一个念头。

“救命!”

殷红顺着白色的树干滑落,仿若源自于交缠的巨龙,又似那白色巨木的眼泪。

有谁在用悲切怜悯的目光看着生死逾越,无声嘲笑着注定的悲剧。

渗入心扉的痛苦席卷而来,是生存之痛,是无为之痛,是失德之痛。

精神之痛的终点是肉身之痛,视线逐渐模糊,又从模糊转向清晰。

真实的光线透过瞳孔点亮了她的视觉,来自四肢百骸的刺痛和小腹的绞痛让她清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卡萨失去神采的双眸,耳中传来了沐吉压抑的呜咽,和地精们的窃窃私语。

下身传来粘稠的感觉,和一阵又一阵仿佛要撕裂她身躯的剧痛。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她在痛苦中几经晕厥,沐吉哭得嗓子都哑了,卡萨的身体僵硬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模糊的视线中,殷红一颗一颗地涌向生命之书。页面中,凋零的小花让她明白了卡萨为了救他,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她的身子开始抖,她的心里有泪,泪水却无法涌出眼眶。

“为什么?”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只是一个外人。”

卡萨抱紧了她:“不再是了。”

“对不起。”小六绝望地道歉。

卡萨沉默地垂着脑袋,安静地听着她用虚弱的气音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他没有办法大度地说出“没关系”,那会轻贱了这个孩子的牺牲。

他还有一件更绝望的事情没有告诉小六,而他也不打算告诉她。

向生命之书献祭只有一次机会,因为献祭子嗣的罪臣,将永远失去繁衍后代的机会。

所谓以命抵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直到太阳下山,小六的魂体才被修补完毕,生命之书餮足地收拢,消失在卡萨的手中。

雪满的意识总算恢复了,它醒来后第一句话就让小六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露娜的身体怎么了?为何盛放生命的胚芽消失了?”

小六连忙在神往界中问道:“什么胚芽?”

雪满:“在孕生后代时,需要父母双方点燃灵魂中的火种,盛放在母体的胚芽中,才能诞生新的灵魂,进入新的幼体。”

小六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意识。

她看向卡萨,卡萨沉着眼看向别处,等于默认了雪满的话。

巨大的愧疚感快要让小六窒息了,她看着昏暗的天空,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一点一点地坠入黑暗。

过了不知道多久,卡萨低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多想,如果当时你不那么做,我们可能会死在那里。”

小六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小意外,她早就死了。

“太可怕了……”

她的牙齿止不住地开始抖,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来。

卡萨搂紧了她,正面交锋之后,他切身体会到了实力差距有多悬殊。

今天或许是双方第一次交手,都不知道对方底细,互有忌惮,才侥幸打了个平手。下一次对决时,如果他们还没有变强,生命大祭司还没有衰弱,他们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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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双骑记

小六终于明白为何地精要龟缩在地下。就算他们的势力已经遍布亚尔夫帝国,在生命大祭司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她捂住小腹的手不住地颤抖。如果那天卡萨说的话是真的,他竟然为了救她,断送了亚尔夫帝国最后的希望。

“不,还有希望。”雪满在神往界中提醒道,“如果能修补好梅花印,或许就能修复露娜的继承权。问题是……露娜为何要放弃继承权?”

小六乱成浆糊的脑子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她迷茫地看着卡萨。

卡萨没有回答,他抱起小六,迅速爬上辛德尔召唤出的三角兽。

借着天空的星光,依稀能辨别前方是荒芜的戈壁,天空尽头的地平线上横跨着绵延的山峦。

卡萨:“帝国守卫队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得尽快转移,再往前就是南封的国境线了。”

八头三角兽在戈壁上迅速地疾驰,辛德尔带着沐吉共乘,小六心想这个妹夫是跑不掉了。

三角兽的体型不大,它们的额头上长有三根水晶犄角。卡萨告诉她,那是三角兽的动力核心。

小六想起魔和神机都是以核心作为动力来源,很不解这是什么原理,心想难不成是蓄电池一类的东西?

“它需要充能吗?”小六问道。

卡萨:“进食可以补充能量,或者使用充能石进行补充。”

小六:“充能石?”

卡萨:“一种可以把能量储存在里面,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的能量结晶。在你的世界有这种东西吗?”

小六点了点头:“我们也有一种叫电池的东西,但它只能给机器供能,生物只能靠进食补充能量,多余的部分转化为脂肪。”

卡萨诧异道:“那得吃得多胖?”

小六无奈道:“现在以瘦为美,长不了多胖。”

卡萨:“那岂不是出趟远门就得饿死?”

小六:“是呀,一顿不吃饿得慌,难道精灵不是这样么?”

卡萨拉着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上:“精灵也有核心。”

小六能感觉到这处的能量似乎更活跃一些,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终于发现精灵身体内部构造和人类有着天壤之别。

“水管里那些糊糊是什么?”

卡萨:“能量聚合物。亚尔夫帝国实现了全民低保,至少饿死的事情不会发生。”

小六:“全民都有那种糊糊喝吗?没有房子的人怎么办呢?”

卡萨:“可以到善民祷告厅去领取。有身份验证,只能拿一份。”

小六:“既然大家都有吃的,还需要工作吗?”

卡萨:“平均分配的东西只能满足基本需求,如果想要更多就要努力工作了。”

小六瞪大了眼,想不到精灵已经进入了人类所期望的理想时期。

“既然都能吃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地精起来反抗?除了接触限制,还有其他不合理的政策吗?”

“以后有机会,你自己亲眼看看吧。”卡萨问道,“你觉得绝对的平等真的能实现吗?”

小六撇撇嘴,在心里吐槽昨天不知道是谁在大放厥词忽悠地精。

卡萨从神往界中听到了她的心声,他毫不避讳地坦诚道:“只要神权和王权仍在,真正的平等永远都不会到来。”

小六:“就算没有神权和王权,真正的平等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哦?”卡萨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

小六:“大家都能吃饱饭,有安稳的地方睡觉的话,那还努力什么呢?”

卡萨:“更努力的精灵能得到更好的待遇。能买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食物。”

小六:“但会更累不是吗?”

卡萨:“当基本需求得到了满足,才有更多精力追求更高级别的目标。”

小六:“那会产生两种极端结果。”

卡萨:“哪两种。”

小六:“懒的人更懒,一辈子都在混吃等死。国家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去供养这些毫无产出的寄生虫。”

卡萨:“是的。”

小六:“而那些努力的精灵,看似得到了更多,但随着懒汉增多,国家只能从努力的精灵身上榨取更多。努力的精灵会觉得不公平,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也不见得比寄生虫过得好到哪里去,渐渐地也沦为寄生虫。”

卡萨:“然后无力运作的国家就会陷入长期的财政赤字。”

小六:“牧场上的草是有限的,剪下食草兽的毛,割下它们的骨肉拿去贩卖,才能和其他地方交换资源,维持牧场上的运作。经济之链一环扣一环,养起一国的经济需要劳动力,寄生虫无法带来劳动力还会拖垮整个经济体系。”

卡萨想不到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对小六所说的“人间”多了几分好奇和忌惮。

小六抱怨道:“沐吉告诉我,露娜家在城里有房产,已经算是富裕的阶级了。但她们就算很努力地工作,还是得吃水管里的糊糊。那还不如躺在家里面收租!”

卡萨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六不小心瞥到,竟然看呆了,连忙收起了鬼迷心窍的目光,低头靠在卡萨的怀里。

耳边的劲风呼呼地吹,她在安稳的怀中想起了刑乐,突然就伤感了起来。

卡萨从神往界中感觉到了她的变化,问道:“你的未婚夫……他还好吗?”

小六沮丧地摇摇头:“他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牺牲了,我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我才得知他的魂体转移到了其他身体里,但他的情况并不好。”

卡萨:“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来找你?”

小六:“我们家的先祖想要吞噬他的灵魂,霸占他的身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反噬吗?”

卡萨低头看向她,自豪地说:“反噬?我可是行家!”

小六诧异地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卡萨也不想吊她的胃口:“魂体融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你跟我详细地讲讲,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小六便把前因后果和具体细节整理了一遍,传送给卡萨。

卡萨看完后陷入了沉默,他对小六的未婚夫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乎真如小六所说,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命运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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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灿种循环

卡萨看向头顶的星空:“这里不可能是你所说的断界。断界到处都是毒雾,遮住了天空的光。除了中立地带的沼泽地,我还未见过有这么多浓雾的地方。”

小六向他解释平行空间的概念,卡萨认真地听完后,竟然赞同了她的猜测。

他们突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脸色不约而同地阴沉下来。

如果他们的命运真的相互关联,那就意味着小六回到人间后,也有可能会失去第一个孩子和她的生育能力。在那个把繁衍后代当作重中之重的猎魔师世界,无疑是噩耗中的噩耗。

小六沮丧地想:“恐怕邢家的血脉传不下去了……”

雪满安慰道:“刑乐不会在乎这个。他在乎的是你,不是你的肚子。你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卡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已经收起了初见时的怀疑和警惕,把小六当成了另一个露娜。

“那棵树说得对,让他独自活下去才是最残忍的事,我很庆幸刚才没有犹豫,不然露娜可能就回不来了。”

小六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最伤心的应该是你,却反过来让你来安慰我。”

卡萨:“我相信将来露娜知道此事,也会赞同我的选择。”

小六点点头。

卡萨问道:“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小六:“不受时间影响的高维生物?我们的本质形态?”

卡萨:“世间万物都受到时间的影响,灵魂也是会殒灭的。”

小六:“灵魂从哪里来?”

卡萨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生命从哪里来?”

小六:“肉腐出虫,鱼枯生蠹。从物质循环中来。”

幸得有神往界,卡萨听懂了。

他又问道:“灵魂从哪里来?”

小六:“也从循环中来?”

卡萨:“构成魂体的最小物质,被称为‘灿种’。它像空气一样,遍布在世界各处,在特定的情况下,它会凝聚成固态,形成我们所说的灵魂。”

小六:“就像雪满刚才说的,点燃‘火种’,放进‘胚芽’?”

卡萨:“‘胚芽’在我们这里被称为‘圣杯’。如果没有经历圣杯的凝结作用,灿种就无法转变为固态。”

小六:“灿种是原料,圣杯是冷却机,火种是什么?”

卡萨:“是用来储藏日常收集的灿种的容器。身心契合的时候,灿种会在圣杯中不断碰撞,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完成固化。”

小六终于听明白了:“就像冶炼金属一样,冷却了才能成形!”

卡萨:“灿种很不稳定,就算被凝结成固态也无法在暴露中维持很长的时间,所以需要与肉身融合,才能长期维持稳定。”

小六:“反噬是怎么做到的呢?”

卡萨:“灵魂为了保护自己的肉身不被抢走,在凭依新身体的时候会对这个身体进行改造,让它逐渐和自己契合。幼体成长的过程,既是身体的成长,也是灵魂与身体的契合过程。”

小六:“入侵的灵魂会被原主排斥?”

“是的。”卡萨解释道,“反噬包括排异反应和侵入式同步反应两种方式,不仅仅会出现在给身体接上别的身体时,也会出现在身体被其他灵魂入侵时。”

小六想了想:“那也应该是刑乐反噬先祖才对呀,为什么会反过来呢?”

卡萨:“也许他钻到了漏洞,也许那个身体原本就不是他的。”

雪满提醒道:“你忘了美食家说的话了?那是先祖利用刑乐的能力创造的身体,严格来说身体应该算是先祖的。”

小六:“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反噬吗?”

卡萨:“当入侵者比原主强的时候,就能做到反向侵蚀。”

小六想到自己的状况,纠结地拧起眉头:“有没有和平共处的办法?我和露娜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卡萨:“如果能达成和解的话,就能做到融合共生。我的好兄弟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所以我才有了现在的容貌。”

小六大惊,拽着卡萨的衣服说道:“刑乐三岁的时候经历了灭门之灾,原本的叶海也做了同样的事!他们原本融合得很好,可是叶海突然觉醒了先祖的记忆,才变成现在的局面!”

神往界里一片安静,卡萨对平行世界和命运相连的假设又多了几分笃定。

他思考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刑乐的状况很糟糕。完成融合意味着消除了保护灵魂的屏障,现在的他毫无抵抗之力。”

小六急了:“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卡萨:“你说的那位先祖也同样处于没有屏障的处境。”

小六:“五五开?”

卡萨:“要么他们达成和解相安无事;要么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彻底抹消掉其中一个意识。”

小六:“还能重新修复灵魂屏障,分开成两个个体吗?”

卡萨:“刑乐有这个本事,先祖没有。他怎么可能自愿出去?”

雪满提醒道:“研究院不是保管着先祖的遗体吗?我很好奇龙神既然能将他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为何不能让他活久一点?”

卡萨:“灵魂和身体的接口用多了就会坏掉,就算身体还能继续运作也无法进行凭依。如果连掌管生命的神明都无法修复这个接口,恐怕就只能倒戈到我们这边来了。”

“倒戈?”小六不解地问道,“成为死亡之神的眷属?”

卡萨:“我的师父说过,死亡之神不是带来死亡的神明,而是阻止死亡的仁慈之神。生与死两种法则虽然相互抵触,但唯有两者合一,才能完成世界的运转。”

小六歪着脑袋想了想:“所以我们相爱是命中注定的?”

卡萨:“也许你的男人说得对,你就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而诞生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和我一样,也是死亡之神的眷属。”

小六:“可是……邢家明明是时间之神的眷属呀。”

“时间之神?”卡萨皱了皱眉,“我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神明掌管时间。”

小六:“既然有掌管空间的神,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之神呢?邢家真的是供奉时间之神的眷属,他有使用操控时间的能力。”

卡萨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纠结地皱起眉。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会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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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住嘴!!!

雪满问道:“和你融合的那位兄台会不会也有一天突然跟你闹翻?”

卡萨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来。

“恐怕不太可能,这些年我试了很多方法唤醒他,都失败了。如果他能醒来,我可以随时将两个身体分离。”

“分离?”小六和雪满异口同声地在神往界里惊呼道。

他们都没想到使用相悖法则之力的两种精灵,竟然能融合成一个完全看不出异样的整体。

卡萨:“死亡法则能将物质分解,也就是从有到无的过程,操控的是构成生命的最小物质。”

小六:“两份物质是如何压缩成一份的?”

卡萨:“物质的本源都能被触碰和感知到吗?”

小六摇摇头,指着天空说道:“空气由很多物质组成,但是很难被人类感知。”

卡萨:“物质一定存在于可见可感的空间吗?”

小六恍然大悟:“你把分解后的物质放进其他维度里了?”

卡萨:“世界叠着世界,层层叠叠,无止无休。并非我把它放进其他维度,而是我选择了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表象物质。”

小六低着脑袋想了好久,突然想起图腾里有一个“衡”。以前她一直觉得死亡法则的这种特性和死亡的定义有很大差距,现在才终于理解了它的本质,不禁感叹道:“世界好神奇啊~”

卡萨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是呀,探索世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它就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我们用尽全力看到的也不过是它的一小片书页罢了。”

小六:“我相信世界上不存在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一种未被理解的必然。我会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是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卡萨:“也许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尽力就好。世道险恶,命运多舛,生命的存在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是因果让它有了意义。”

小六抓着他的衣服,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他的脸。

卡萨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垂下眼看她。干热的风吹起他们淡金色的头发,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温暖的气息包裹了小六,唇齿即将相接之时,雪满在神往界里大吼道:“住手!!!不对,住嘴!!!”

他俩迅速地分开了,呼吸都有点快。

“鬼迷心窍了吗?”雪满抱怨道,“都给我清醒点!就算是把对方当成代替品也不可以!谁知道一个吻之后还不会有后续。现在不制止你们,搞不好哪天就滚到床上去了!”

小六觉得雪满说得很有道理,她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心跳得很快,并且她能听到,隔着衣物的另一头,也有一颗超速的心脏。

“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雪满仍在喋喋不休,“亲之前也不把神往界给掐了,让我被迫感同身受!!!”

神往界里传来了艾维低了几度的声音:“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小六不知道艾维什么时候醒来的,她的脸更红了,她确实忘记了意识中还有另外两位围观群众。

卡萨适时地转移话题:“看来布鲁诺拖住了帝国守卫队。”

小六识趣地接上他的话:“我和生命大祭司对决的时候他走了一下神,应该是受伤了。”

雪满伸出小藤蔓给他俩一人抽了一下,终止了他们的尬聊:“我的种子死得差不多了,三角兽奔跑三百步左右,他们就会出现在地平线。”

小六侧头看向前方,目测他们还有五十公里就能到达边境。

艾维:“龙族的眷属不能越过国界,就算它们已经看到我们,也不会过来帮我们。”

小六:“它们知道我们要来?”

艾维:“它们不知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没有想过会做到这一步。”

雪满:“上了贼床,下不去了。”

小六想起他们偷看被察觉的事,尴尬不已,连忙制止雪满挖坑自填的行为。

“他们带了神机吗?”

雪满委屈地说道:“我只是个木灵,不是雷达,没那么远的视野。我让种子携带着你的头发往不同的方向飞,并没有拖住他们多久。他们能找到我的种子,说明他们带了侦测用的东西。”

小六:“难怪我后脑勺这块的头发少了这么多!原来是被你薅秃的!”

雪满:“多晒晒太阳就长出来了。”

小六:!!!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时间,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一片黑压压的物体。

小六搂着卡萨的肩膀跪在三角兽的背上,面色严峻地看着迅速向他们逼近的物体。她对比了一下双方的移动速度,敌人的飞行速度明显比三角兽的奔跑速度快得多。

雪满迅速地估算了追踪者的数量:“差不多有一千只!”

艾维补充道:“一千零二十四只。”

小六回头看了看国境线,在神往界中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们跑过国境线就安全了。”

卡萨:“如果没有携带越境许可牌,会触发国境线上被动触发的炽炎墙,我现在无法使用任何能力。”

小六惊讶道:“那怎么办?我们就算跑到那也出不去啊。”

然后她猛然想起,他们不是还有个不怕炽炎的玄尊吗?

“辛德尔?”

追踪者的距离更近了些,卡萨对着辛德尔点了点头,辛德尔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八头三角兽迅速地分散,仅留下了辛德尔和卡萨所在的两头并行。

小六忙问道:“他们去哪?”

辛德尔:“掩护我们。”

小六惊道:“难不成要放弃他们?”

“放弃?”辛德尔眯眯眼笑道,“我倒也想,只怕他们不肯放过我们呢~”

远方传来破风的疾响,小六的眼前一片火光。一千零二十四个炮口同时发射,一千零二十四枚携带着炽炎的弹头向他们扑来,仿佛蜂拥而至的索命死神。

小六吓得脚都软了,这可是他们第一波对决时的十六倍啊!

她突然醒悟,这里可是荒芜的戈壁,他们根本不在乎把这里炸穿!

艾维在神往界中“啧”了一声,沉声说道:“神明的火焰早晚会把这个世界摧毁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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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生死时速

驮着辛德尔和卡萨的三角兽发出嗡鸣声,小六还以为是从它们的喉咙里发出的,雪满却说那是它们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它们额头上的水晶犄角里迸射出幽蓝色的电光,身体重新组合变型,健壮有力的四肢也变成了更有爆发力的形状。

卡萨压着小六伏下身,紧贴着三角兽的背部。

刹那间,三角兽如同离弦的炮弹一般向前冲刺。小六的心脏受到巨大的离心力影响,仿佛被一座大山压迫,感觉快要窒息了。

木灵没有血液循环,不像其他生物一样能感受到离心感。他通过神往界共享了小六的感知,才得以体验到这种对他来说新奇又刺激的感觉。

雪满在脑海中大叫“好爽”,小六真想把这个抖m丢出去。

虽然她被卡萨包裹着,却能通过神往界“看到”上千枚炮弹向他们极速袭来。

然而就在她以为辛德尔会展开防御和炽炎炮硬碰硬的时候,炮弹却转向了。它们迅速地向左右方偏移,目标改成了已经散去的其他六位精灵。

小六不禁开始担心他们是否能在没有辛德尔保护的情况下逃过一劫。

雪满:“炽炎炮的数量太多,不管他们跑多远都能把我们炸到。”

神往界中,艾维轻笑了一声:“你再看看?”

艾维把“视觉”精细化,小六和雪满终于看出了问题。预判显示的炽炎着陆方向并不是地面,而是天上。

小六惊讶道:“怎么做到的?就算是用我的向字图腾,也无法改变这么多的弹头方向。”

艾维:“炽炎炮之所以能自动追踪目标,是因为它的动力装置上有生物导航。既然是生物,就有可能受到精神干扰。”

雪满:“生物导航?”

小六:“活的?”

艾维:“炽炎炮的导航是用一种叫蝠翼的生物改造的。”

卡萨阴郁地说道:“蝠翼在罗酆帝国是受保护的生物,它们被允许有偿地为死亡精灵提供交通运输服务,还能享受和公民同等的社会保险,亚尔夫帝国却把它们当成炮灰。”

艾维:“杰米的能力一直没有暴露,帝国守卫队大概想不到我们会有能影响蝠翼的成员。”

卡萨:“不到最后我都不想暴露他。”

小六用神往界回想起了杰米的长相,是一个瘦小的短发男孩,左眼角还有三道很深的伤疤,似乎以前是被什么动物抓破了脸,险些伤到了眼睛。

她赞叹道:“他的干扰范围好大,比神往界大多了!”

然而她并没有高兴多久,炽炎炮就调整了前进方向。

艾维:“他撑不了太久,只要他们还有‘哨子’,蝠翼就没有办法反抗。”

小六:“哨子?”

艾维:“他们取出了蝠翼的脑子,却破坏了它们的思考中枢。哨子只是地精的说法,没有谁真正见过那东西,它能给蝠翼发送行动指令。杰米的修改能力不比它的级别低,但是炮头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小六明白了,是“运算量”超出了杰米的处理能力。她想用神往界和他共享运算量,却发现距离太远够不着。

艾维察觉到小六的意图,连忙制止她动用体内的龙族力量。

“你才刚修复好,撑不住这种操作,不要浪费了那个孩子的牺牲!”

小六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眼“看”着炮头越来越近,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就在一刹那间,所有的炽炎炮都消失了。

对面明显也没反应过来,甚至有可能受到了一定的惊吓。横跨地平线的神机停止了前进,以防炽炎炮突然出现,掉头撞上他们。

他们很快地又发起了另一波攻击,然而炮弹在到达同样位置的时候又消失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小六距离国境线的距离只剩下三十公里了。

小六:“他们为什么不用天神之眼?”

艾维:“他们如果敢对准南封的话,两国就开战了。他们还没有愚蠢到想要腹背受敌。”

似乎是接到了新的指令,所有的神机同时高速下坠,落地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激起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地平线。

卡萨和艾维都警惕了起来,他们迅速地在神往界里进行交流。

卡萨:“想从地面走?”

艾维:“不,他们忌惮格桑的能力,应该不敢贸然冲过来。”

卡萨:“难不成是国境线上有我们没有查明的陷阱?”

艾维:“放出警告信号!”

卡萨向辛德尔比了一个手势,他立刻拉开了腰上的小匣子。

辛德尔:“格桑还能和杰米打一波配合。”

卡萨:“留到最后用,他们一定要活下来。”

辛德尔眯眯眼笑道:“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累赘。”

卡萨轻笑。

小六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什么忙都不能帮,可着急了。

卡萨:“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能力,恐怕下一波攻击你会挡不住。”

辛德尔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如果真是那样,就好办了!”

他怀里的沐吉伸出了脑袋,激动地说道:“我终于能帮上忙了吗?”

小六诧异地看着这个昨天还在担心自己能力不足的妹妹,想不到这才过了一天不到,她就能用这样的眼神笑对帝国守卫队了?

男人是女人的催长剂?

沐吉神采奕奕地和辛德尔沟通一会的操作,小六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喜欢”这种感情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它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能点燃最弱小的灵魂,让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雪满不合时宜的解说突然回荡在神往界,给小六泼了一头冷水:“为了诞下更优秀的后代,本能会让生物对优秀的个体产生欲望,并且为了让对方选择自己,会努力地变得更优秀。”

小六:……

卡萨:……

雪满在他们脑子里喊道:“他们能认真一点吗?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恋爱?死了都要爱吗?”

小六差点没笑出来,卡萨倒是端正了态度,和辛德尔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地深处突然发出了如同心跳一般的响声,让人毛骨悚让的威压瞬间笼罩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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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怦然心动

那一刻,一个疑问闪过小六的脑海。

戈壁是地面几乎被粗沙、砾石所覆盖的荒漠地带,但并非全无植被,上面多少会长一些耐旱的植物。

为什么他们跑了这么远,却连一棵植物都没有见过?

三角兽突然刹住脚步,因为惯性作用滑出去了老远,好不容易总算是停下了。虽然前方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它们还是凭本能感觉到了危险。

小六身体里的龙族躁动不安,在灵魂之海下发出无声的嘶吼。

卡萨搂紧了小六,温暖的安全感包裹了她,神往界里传来艾维的轻吟,把她从被求生欲激发的暴走边缘拉了回来。

“我会保护你的。”卡萨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六抬头看向卡萨,对上了一双温柔的金瞳,让她险些在这个眼神中沦陷。雪满适时地抽了她一藤条,把她打醒了。

她委屈地捂着被打疼的脸钻回卡萨的怀里。

自从觉醒了猎魔师的力量之后,她渐渐习惯了肩上的重担,蜕变成一个独立坚韧的女汉子,几乎都快忘记被保护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卡萨仿佛在一瞬间修复了她身为女孩子柔弱的那一部分,让她的心好像被小猫挠了一下,又苏又痒。

她抓着卡萨的衣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心里想着,果然不管是在哪个时空,他都是能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三角兽的犄角迸射出星辰一般的火光,再次改变了形态。

它的头部两侧长出了蜿蜒向前的犄角,让卡萨的双手能更好地操控它的方向。

“抱紧我!”卡萨嘱咐道。

小六连忙换了一个坐姿,正对着卡萨抱紧了他,双腿缠在了他的腰上。

三角兽的下腹和腰侧也长出了可以固定卡萨的物体,把他紧紧地束缚在自己身上。它的四爪重组成更适合跳跃的结构,爪底生出了蓝色的火焰,尾部的尖端多了一颗幽蓝色的晶体。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戈壁的地表迅速龟裂塌陷。

在攻击袭来前的一刹那,三角兽猛然跳起,在短短一秒钟内闪电状侧向踏空跳跃了三次。这一次产生的离心力比刚才冲刺的时候更强烈,小六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捏爆了。

然后小六经历了足足一分多钟比过山车更恐怖的极速位移,劲风不断地擦过她的身体,三角兽以它的极限速度灵活地躲避着迅猛致命的攻击。

下方整个地表都崩裂了,从地底钻出的成千上万的触手,似要把他们拉入地狱。雪满在她的身体里颤栗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艾维沉稳的语气里也有了一丝波澜:“慈崖暗谷?”

卡萨:“想不到他们把它藏在了这里。”

小六觉得这个名词好像在哪里听过,连忙用神往界翻找记忆,发现这是她不久前在处刑场上听到的。

生命精灵们认为那是一个恐怖的污浊之地,关押着被神流放的罪恶灵魂。被拖进慈崖暗谷的灵魂会在痛苦与绝望中受到永无止尽的折磨,永远也无法得到解脱。

她通过艾维的“视觉”,看到了慈崖暗谷的真面目。

那些触手不过是它的“口器”罢了,它真正的身体深埋在地下,连接着大地的心脏,被束缚在地壳内翻滚的岩浆中。

她想起艾维对卡萨说过的话,不禁问道:“这就是南封不能和罗酆帝国联手的原因?”

艾维:“它是曾经毁灭了这个世界的上古巨兽。”

小六:“它是怎么长成这样的?靠自然进化不可能会生出这种东西。”

艾维:“很久很久以前,龙族是这个世界的霸主,所有的精灵都是龙族的奴隶,直到龙族的内斗将这个世界几乎毁灭。为了制止战争,需要更强大的武器,于是便创造了慈崖暗谷。”

小六心想,这不就跟核弹一样吗?

艾维:“它的威力确实足够强大,但是其他几股势力也创造了不亚于慈崖暗谷的巨兽。”

小六:“然后世界毁灭了?”

艾维:“是的。幸存的龙族就剩下了我们这一脉。”

小六:“你们打赢了?”

艾维:“我们从战争开始就躲到了世界的边缘。”

小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艾维:“可是这些巨兽并没有因为龙族灭亡而停止,失去了操控者的它们无法停止杀戮的指令,还在继续破坏这个世界,直到……神降临了。”

小六:“神?”

艾维:“神明并没有杀死巨兽,而是将它们分别封印在了地下。将操控它们的方法交给了祂们的精灵信徒。”

小六:“还有精灵活着?”

艾维:“他们不知道是靠什么办法活下来的,正是那些曾被龙族瞧不起的精灵召唤了神明。”

小六感到很诧异,她原本以为龙族要比精灵强很多,想不到一直被当做奴隶使唤的种族非但没有在战火中灭绝,还拯救了世界?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南封不能对亚尔夫帝国动真格的原因。如果封印的传承断绝了,就没有办法制止慈崖暗谷了。

小六:“罗酆帝国也有被封印的上古巨兽吗?”

艾维:“是的。”

卡萨补充道:“神族虽然封印了它们,但它们当初接到的杀死对方的指令却没有停止。”

小六惊讶道:“它们也是敌对的?”

卡萨:“以前的龙族和现在的精灵一样,各分支供奉着不同的神明。生命之神和死亡之神向来不和,祂们的信徒之间也从未停止过纷争。”

“等等!不对……”小六诧异地打断了他的话,“在我们的世界,这两位神明不是敌人啊!炽炎和黑炎是可以融合的,说明两位神明可能是很亲密的关系。血族是死亡之神的眷属,堕世七印的时候他们还过来帮忙。”

卡萨不敢置信地说道:“司掌法则的神明是唯一的,不可能在这里是敌人,在别处是朋友。”

雪满的尖叫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求求你们别走神,我们就快被吃掉了啊!!!”

三角兽的虚空跳跃确实已见疲态,慈崖暗谷却越战越勇。更糟糕的是,他们被慈崖暗谷逼得离国境线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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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腹背受敌

各个方向都被慈崖暗谷的攻击封锁了,可供三角兽闪避的路线越来越少,几乎每一次交锋都与死亡擦肩而过。

不仅如此,神机再次向他们发射了一千零二十四枚炽炎弹。

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雪满已经恐慌得失去了知觉,小六揪紧了卡萨的衣服,她虽然害怕,但她更相信卡萨的承诺。

“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给予了她战胜恐惧的勇气。

两颗紧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让两个熟悉又陌生的灵魂摩擦出炙热的火花。

“我也想保护你!”卡萨的脑海中响起小六坚定不移的声音。

通过神往界,小六感觉到了卡萨一闪而过的满足感。

炽炎弹即将到达前两批弹头消失的地方,卡萨发出信号闪光,八头三角兽的驾驶者同时放出了一颗紫色的“流星”,八颗“流星”同时射向炽炎弹的来向。

慈崖暗谷的动作僵持了一瞬,然后丢下他们向“流星”扑去。

三角兽们没有一丝犹豫地冲向国境线,并且迅速地向辛德尔靠拢。

“格桑!!!杰米!!!”辛德尔大声地吼道。

黑暗在一瞬间袭来,辛德尔发动了他的防御铠甲,把所有同伴包裹进了黑色的巨球中,并借着惯性向前方冲去。

但他们还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距离,冲力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在空中飞这么远。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小六的脑海,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和高速飞行造成的离心感。

艾维的“视觉”让她看到了永远都忘不了的地狱景象。

就在刚才,受到“流星”诱惑的慈崖暗谷即将和第三批炽炎弹撞到一起的时候,前两批消失的炽炎弹突然出现了。

三批一共三千零七十二颗炽炎弹同时引爆,整个世界都被冲击波淹没了,就算用“吞天噬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六听到了“嘚嘚”的声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在不停地打颤。

被冲击波轰飞的黑球直接冲过了国境线,就连炽炎墙都没挡住他们。

后方完全被火光淹没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的牙还是抖得停不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炫目的火光退去,她才看清南封的边界也受到了严重的波及,两国交界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谷。

辛德尔不敢解开防御,他说外面的辐射太严重了,估计几百年都恢复不过来,现在出去他们都得死,只能等待救援把他们带到安全区。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三角兽的爆发体态并未解除,卡萨依然压在小六的身上。他一只手温柔地给小六顺气,另一只手磨蹭着她布满泪水的脸颊。

小六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抖动从牙齿蔓延到了全身,像筛豆子似的。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小声地呜咽着。

阻止堕世七印时,她以为流火的“九星丧曲”已经是爆炸的极限了,现在才知道和这种量级的炽炎弹爆炸相比,“九星丧曲”不过是蚊子腿罢了。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就算慈崖暗谷的无限触手已经被炸得稀烂,它竟然还活着!并且还在不断地修复自己!

她哽咽地在神往界里问道:“龙族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种怪物来的?”

艾维无奈地答道:“这便是龙族妄图超越神的恶果。”

小六:“也许人类有一天也会毁掉自己。”

艾维:“欲望和智慧诞生了文明,也能毁灭文明。这或许是所有智慧生物的结局吧。”

卡萨:“这里应该安全了,你要不要从我的身体里出去?”

艾维:“我可不要被眷属发现迎回皇都。”

卡萨:“你离开这么久不会出问题吗?”

艾维:“南封是以血统为尊的国家,混血种对纯血种有天生的臣服之心,推翻皇座的事在这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卡萨:“不,我是说你那条痴情的小母龙。”

小六反应了过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她怒道:“你有小母龙了还对我说那些话?渣龙!”

艾维连忙辩解道:“她是龙族的大祭司,跟我只有公务上的来往。风不会为了山野间的花停留,它只向往闪耀的星辰。”

卡萨:“你就算不出去,我身上的龙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以为你的眷属都是瞎子吗?”

艾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借着共享的感官多抱一会妹妹,想不到卡萨这就下逐客令了。

他依依不舍地开始和卡萨分离,这是一个让双方都备受煎熬的过程。

小六满耳朵都是卡萨痛苦的喘息,但她竟然在黑暗中听出了感觉,然后被清醒过来的雪满抽了几藤条,心里都是泪。

雪满在神往界里鄙视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姿势吗?成何体统?”

小六辩解道:“不然三角兽一动我就掉出去了啊。”

雪满:“那是刚才,现在你们已经不用跑了。你知道你现在穿的是套裙吗?你知道你们之间就隔着一块布料吗?”

小六:“又不是只有我这样,沐吉也是这个姿势啊!”

“不!”雪满纠正道,“我刚才瞅得清清楚楚,她是趴在三角兽上的!”

小六:“那他们之间不也是只隔了一块布料?正面和背面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雪满怒了,“她抱的是她的男人,你抱的是别人的男人!”

小六被他呛得哑口无言,卡萨也被呛得十分尴尬,可是他现在疼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根本无法和小六分开,只能保持压在她身上的姿势。

小六想把缠在卡萨腰上的腿拿开,可是她发现那样她的腿就悬空了,姿势会变得更尴尬。

艾维也恨不得马上把卡萨从他的妹妹身上拉开,作为一个哥哥,他怎么可能放任卡萨一箭双雕?

卡萨察觉到了艾维的想法,他觉得有点委屈,他抱的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就因为露娜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灵魂,他就连抱都不能抱了。

雪满觉得更委屈,他和小六共享感知,等同于他也被卡萨压了。

虽然他自诩阅尽资源包的老司机,但是实战经验为零。当初小六和裴岁翻云覆雨的时候掐断了和他的联系,所以他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纯洁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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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渊之别

卡萨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轻轻的摩擦也会让他陷入更大的痛苦。小六感到一阵心疼,不敢再乱动。

卡萨用最后的理智让小六掐断了将他们的意识连在一起的神往界,以免一会他控制不住自己将感受共享给她。

雪满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痛苦,不再闹腾。

黑暗中只剩下卡萨痛苦的喘息,他的身体烫得就像烧开的水。小六无法为他分担痛苦,只能缩在他的怀里干着急。

先被分裂出来的是艾维长长的龙尾,伴随着一阵骨肉分离的绞肉声,卡萨咬破了自己的唇。

小六敏感的嗅觉让她闻到了空气中的铁腥味,她的心里更难受了。

她想起了裴岁曾为她挨的那一刀,她至今仍能清楚的记得,那道从右肩一直划到左腰的伤口,几乎要了裴岁的命。

只因她无能又懦弱地向妈妈哭诉了裴岁告诉她的关于黄金肉的秘密,裴岁便受了无妄之灾。

刑乐身陷危机,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还得依靠美食家和叶老太太的保护。

一切都归因于她的弱小!

她在内心自责道:“如果……我能更强大一些,他就不会受那样的罪了。”

雪满没有像往常那样吐槽她,他知道失去裴岁对小六来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力拯救刑乐的事实再次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雪满,我想变强,我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离别了。”

雪满鼓励道:“变强,然后回去救刑乐。”

小六在黑暗中睁着酸痛的双眼。

固然她有一腔热血,心中还是生出了不知前路在何方的茫然。

现在的先祖已经af三阶了,也许再过不久就会升到五阶,可她只有区区一阶,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通往二阶的门槛。

她要如何跨越这样的天渊之别?

乌龟真的能快过兔子吗?

河鱼真的能追上飞鸟吗?

弱者真的能战胜强者吗?

雪满察觉到了她的无力感:“你忘记了吗?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你那糟糕的血统已经无药可救了,你却做到了神图三家千余年都无法做到的事,还原了初版的神图。”

“曾经所有人都把陆叔叔当成一个笑话,谁会想到他会成为双神加持,拥有两个神器的强者?”

“你看看我,在遇到我之前,你会相信一棵树也能走过天涯海角吗?”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每个生物诞生的新手村不同,手里拿的新手武器,身上穿的新手铠甲都不同,甚至连初始点都有天渊之别。”

“但是,那又如何呢?”

“确实,乌龟未必跑得比兔子快,河鱼也不一定游得比飞鸟快,可是如果他们有了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心,就能开启奇迹之门。”

“假巫婆说过,生物能不能进化,取决于它们想要改变的决心。海里游的也能上岸,地上爬的也能上天,天上飞的也能游泳。”

小六:“我能创造奇迹吗?”

“你已经是个奇迹了!而且……”雪满笃定的说道,“你还有我呢!”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木灵是被定义为最弱小的魔,但我打败了一条龙!最弱小的我打败了最强大的龙!”

小六觉得心里暖暖的,曾经孤单的她,没有朋友的她,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她,从觉醒的那一天开始,一点一点地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用勇气换来的,每一份都是她的无价之宝。

“你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雪满的话击碎了她心中最后的阴霾。

黑暗中响起了悦耳的哼唱,那是一首所有精灵都没有听过的歌谣,属于叶氏猎魔师的家族之歌。

艾维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个曲调,正是他的母亲还未过世前常常哼唱的,龙族代代相传的歌谣。

受到艾维影响的卡萨,无意识地跟着一起哼唱,哪怕他痛苦的喘息让音调变得很诡异。

当歌声同步之时,他们的身上发出了柔和的光,艾维的龙尾随着歌声轻轻地晃动,分裂的速度竟然变快了。

小六感觉到了她的灵魂之海中亦传出了同样的吟唱,这是第一次,它在没有使用力量的情况下对她的行为作出了反应。

虽然她看不见深渊之下的身影,但她能感觉到它也在随着节奏摇头摆尾,刹那间把她萌到了。

艾维的龙脊从卡萨的脊柱中滑出,给卡萨带来了如同抽筋削骨的痛苦,但他并未停止吟唱。

小六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艾维的龙脊,卡萨抽了一口气,身子震了一下。他很想告诉小六,龙的脊背和龙尾极为敏感,不能随便乱摸。

然而已经切断了神往界的小六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双手轻柔地上下拂过。

艾维的感受完完整整地传送给了卡萨,卡萨在酥麻和剧痛之间浮沉,体验着冰火两重天。

他和艾维都快要疯了,卡萨停止了吟唱,世界又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艾维终于被卡萨分裂出来,他落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起自己的尾巴。

他觉得很有必要考虑一下把小六从露娜的身体里分离出去。龙族本来就是近亲婚配,以保证血统纯正。如果小六回不去了,他还真打算把她拐回南封。

龙族极为重视自己的贞洁,对爱情追求一心一意,他们求爱的方式是把自己最脆弱和敏感的尾巴展示给喜欢的对象,如果对方摸了,那便是答应了。

艾维扶着额头坐在地上,幸好四周足够暗,看不到他微红的耳根,还有微喘的窘态。

他很苦恼,虽然这是一个纯粹的意外,但对于古板的龙族来说,他已经不能再说自己是一条雏龙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尾椎,尾巴已经很好地收进去了,可是刚才的感触还是让他意犹未尽。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糟糕的念头甩掉,好一会他才从余韵中缓过神来。

卡萨受了无妄之灾,趴在小六的身上喘着气,艾维算是解脱了,他可没有。雪满说得没错,他和小六之间只隔了一块薄薄的布料,让他何等煎熬。

小六看他们总算完事了,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刚放松,她就感觉到了一件让她很尴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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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护你一辈子

心跳不争气地开始加速,雪满又开始在她的脑子里尖叫,具体喊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都在开火箭。

幸好,艾维挣扎地站了起来,摸着黑找到了他们,把卡萨从三角兽上拉了下来。

小六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雪满忍无可忍地用藤条给她翻了个面,让她趴在三角兽上,并用藤条抽着她的屁股。

小六被打清醒了,手舞足蹈地想要挡开雪满的攻击,然而雪满的藤条本来就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不管怎么抵抗都能打到她。

就算没有神往界连接他们的意识,艾维也猜到了雪满发怒的理由,但他不忍心看小六被打,丢下站不稳的卡萨伸手拉住了雪满的藤条。

“你个公嬷嬷,别打了!”小六哀嚎道,“这又不是我的错!”

其他地精都看不见他们,不知道小六为何被打。

辛德尔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

雪满在小六的头顶长出一朵小花,跟辛德尔解释道:“没事,她就是欠收拾。你们就当热闹看看,不用放在心上。”

沐吉也不想姐姐挨打,想要从三角兽上下来,被辛德尔拉住了。

“别担心,那木灵要是有心伤害你姐姐,她早就死了。”

小六哀嚎道:“快要死了!”

艾维把小六从三角兽上拉下来,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可是雪满压根不吃他那套,没有一根藤条落在他身上。

“她知道错了。”艾维替小六求情道。

然而倔强的小六毫无求生欲地喊道:“不,我没错!”

雪满抖着花瓣怒道:“你瞧瞧她,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小六:“又不是我顶他,为什么打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一时冲动,忘记了这话不是在神往界里传递的,而是从她的嘴里说出去的,这下所有精灵都知道她为什么挨打了!

卡萨的身体还没缓过来,想解释又说不出话,头都大了。

黑球外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鸣叫,艾维知道援军来了。

“辛德尔,降低一段防御,让它们可以把我们抓起来。”

黑球解除了消除摩擦力的效果,从天空降下的制式藤蔓终于不再打滑,把黑球捆得像一颗毛线球,由十二只缠绕着幽蓝色制式的蝠翼拉着,往皇都的方向飞去。

艾维预判了一下方向,脸色越来越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或许是龙族大祭司在地精里也安插了眼线,而他竟然没有察觉。

雪满并没有因为黑球的移动而停止攻击,小六手脚并用,奋起反抗,艾维实在看不下去了,甩出龙尾护住了小六。

金鳞的光能阻挡所有攻击,雪满发现自己的藤蔓无法再打到小六身上,怒气冲冲地喊道:“我就看他能护你到几时?”

艾维顺口地接道:“一辈子。”

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雪满讪讪地收起了所有藤蔓,他打算弃疗,爱咋滴就咋滴,他不管了。

这场闹剧总算画上了休止符。

艾维一只手抱起小六,然后在黑暗中找到了精疲力尽的卡萨,把他扶上了三角兽。

南封的皇都离国境线非常远,以蝠翼的速度,也要飞足足半天。

卡萨不一会就睡着了,在一天的时间内经历了融合与分离,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所有忤逆世界现存规则的擦边球,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现在还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六搂着艾维的肩膀,昏昏欲睡。

艾维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竟然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迅速地放松了。

艾维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六心领神会地展开了神往界。

“舒服吗?”艾维问道。

小六老实地回答道:“舒服,这是什么味?”

艾维:“只有龙族才能闻出香味,你可以称呼我兄长或者……哥哥。”

“所以……我也是龙族?”小六惊讶道,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可是……我没有犄角,也没有尾巴……”

艾维把手伸到她的尾椎确认了一下:“你的本体不在这个世界,而且龙族在凭依之后,会与宿主融合,没有尾巴并不奇怪。”

小六不禁有些激动:“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厉害吗?”

艾维:“当然。你还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小六:“多大年纪才不算小?你多大年纪了呢?”

艾维:“一百七十一岁,我已经成年很久了。”

小六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快十五岁了,在我们的世界,十五岁就成年了。”

艾维:“那或许是你的凭依体的成年界限,对龙族来说,要活够一百一十五年才算成年。”

小六想起了叶老太太的年纪,遗憾地说道:“可惜人类活不了这么久,我家老太太最多也只能活到一百一十五岁。”

艾维:“当你活够一百一十五年,凭依体就不重要了,你可以随意地进行化形。”

小六惊讶道:“就像兔魔一样?我以前凭依在一只兔魔上,升到三品就能化形,升到五品的时候我才能回到原本的人类身体里。可是在转移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才来到了这里。”

艾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辈子都回不去怎么办?”

小六连忙摇头:“不可以,我一定要回去!我的未婚夫生死未卜,我要变强回去救他。”

艾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回不去了,你想在哪里生活呢?”

小六陷入了沉默,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艾维诱导道:“你想不想离开露娜的身体,以自己的身份活着?”

小六揪紧了艾维金鳞化成的衣服:“可以吗?我可以离开露娜的身体吗?”

艾维:“我会尽量帮你。毕竟,你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纯血龙族了,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小六感觉心里暖暖的,她是家族中这一代的长女,从未体验过有哥哥的感觉。

艾维:“等真正的和平降临,你若是还未回去,和我一起待在南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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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氤氲之香

小六本想和卡萨在一起,但又不想当他和露娜的电灯泡,于是就答应了。

空气中的香气变得更好闻了,小六贪婪地在艾维的身上嗅来嗅去。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很苏的轻笑,艾维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脸贴在他耳后的脖颈处,原来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记住了,这里是龙族的逆鳞,连接着龙魂的中枢,是龙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小六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发现竟然有点甜。她看艾维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多舔了几下。

艾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在神往界里哄道:“那对你来说是不错的营养品,不用客气。”

小六便放肆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那些吞进去的甜汁迅速地融入了她的魂体中,让灵魂之海中的龙族发出了无声的呜鸣。

艾维隐忍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伸出龙尾将他们缠住,尾巴尖伸入小六的套裙中,磨蹭着她的背脊。

小六觉得浑身舒坦,感觉从头苏到了脚指头。

她以前时常纳闷,古时候那些被人们崇拜的龙都到哪里去了呢?现在想想,也许它们躲进了神图三家的身体里。

又或者,神图三家就是龙族的变种,是龙族血脉的延续?

雪满难得地没有制止她,艾维逆鳞处分泌的甜汁在滋养了小六的同时,也让小六灵魂深处的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灌溉。

小六不一会就感受到了甜汁的后劲,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背后传来的触感让她苏到了骨子里。

她不自觉地往艾维身上蹭,恨不得钻到他的身体里。被唤醒的本能让她像一只饿坏了的小猫,迫不及待地想要弥补缺失的碎片。

她觉得自己这种反应可能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幼年行为,就没有太在意。

雪满昏昏沉沉地在神往界里嘀咕道:“人家让你别客气,你就真不客气了?你都快把他的脖子咬断了!”

小六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喘着粗气拉开了一点距离。

“别喘了呀小祖宗!”雪满也清醒了一些,“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你喘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你们在干嘛!刚和卡萨滚完又和艾维滚,你要点脸不?”

小六舔了舔唇,压抑住急促的呼吸,在神往界里争辩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雪满“呸”了一声:“孔乙己式自我安慰有什么用,别人信吗?”

艾维把她的脑袋按回了逆鳞处,开口说道:“没关系你继续吃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养分补给。他们不会乱想的,对吧?”

辛德尔轻咳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请不用顾忌我们。”

虽然是这么说,她还是听到黑暗中有谁笑了。

小六红着脸抱着艾维的肩膀继续舔食,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力量的运行变得更流畅了。

艾维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抱着她坐在黑球内部的平面上。

小六的双脚有了支撑点,确实舒服了许多。艾维的龙尾也能更灵活地游走,滑过之处如同着了火,连灵魂的光芒都被点亮了几分。

“这甜甜的是什么东西?”小六忍不住在神往界里问道。

艾维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营养品。”

小六诚恳地感激道:“谢谢你。”

艾维没有回答,但是小六能感觉到他笑了。

黑暗中无法判断时间,小六在艾维的哄骗中放弃了最后的警惕,全身心地沉迷在甜汁带来的愉悦之中。

直到黑球落地,她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了,就像一只嗑多了猫薄荷的猫,瘫软在艾维的身上,仿佛置身于云颠。

雪满爽得飘飘然,他获益不小,觉得自己赚到了,也以为那是类似猫薄荷加营养液的混合物,就没有太在意。

辛德尔解开了他的防御,朝阳的光照进了小六半眯的眼睛。她嘟囔了一声,吧唧了一下嘴,埋进艾维的颈窝里昏昏睡去。

她没有看见南封的朝臣们列阵跪拜迎接他们的帝王,没有看见气势恢宏的皇城,也没有看见龙族大祭司从最初的欣喜到震惊,最后堕入深渊的眼神。

小六的面色潮红,背上的衣襟湿透了。艾维金灿灿的龙尾温柔地环绕着他们,鳞片上的水光在朝阳的映照下有种透明的粘稠感。

艾维甩了甩尾巴尖上的粘稠物,解除了生命精灵的化形,现出了他真正的姿态。

六根龙角从前额,头顶,和耳后长出,延展到将近半米长。龙角内仿佛蕴藏了一个世界,从中生出了氤氲的云雾,让他仙气凛然。

他迈开脚步,身后拖着长长的金鳞化成的外氅下摆,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路过龙族大祭司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真可惜呢,让我找到了一个妹妹,怕是又要让你失望了。梅妮娅。”

艾维冰冷的语调让她如堕冰窟,然而艾维并没有惩罚她,而是抱着小六离开了。

内政官引着辛德尔等一众地精前往客卿的休息之处,百官有序地前往议事堂,不管艾维在与不在,他们的工作都不会受到影响。

梅妮娅仍然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身后的神官们不比执掌政要的百官少,她们安分守己地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梅妮娅不走,所有的神官也不会动。

当晨风第四十次吹起她纯白的长发时,她才从艾维的威压中缓过气来。

她快步走到艾维滴落地面的粘液旁,伸出颤抖的手指沾了一些,送到鼻尖闻了闻,然后不敢置信地跌坐在地,脸色愈发地惨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

梅妮娅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空洞的眼神被滔天的怒火填满。

她踉跄地站起身,仰首看向薄凉的苍穹,仿佛想要透过无尽的天空,看到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明。

当蝠翼第三次飞过天空,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风吹起她纯白的大祭司服,衣摆上两颗硕大的金铃在风中叮铃作响。

她依然是南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族大祭司,只要她还穿着这身祭司服,便不会容许除了她以外的活物,戴上她想要的金藤后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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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暗泉涌动

艾维将小六放进温暖的泉水中,雪满一个激灵先醒来了,他从小六的身体里伸出了无数的藤蔓,舒服地泡在热泉中。

“羲和泉?”雪满诧异地抖了抖小花瓣,“我还以为我守着的那个是最后的,想不到你这里也有。”

艾维拨弄了一下他的小花瓣便离开了,过了好一会才回来,将卡萨也抱进了泉水里。

卡萨睡得很沉,艾维都快把他搓下了一层皮,他都没有醒来。

雪满摇曳着他的花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亲力亲为的王者。他虽然未见到朝臣迎接的盛况,但他看见了屋顶的龙图腾。

十二条龙形态不一,凶态毕露,相互撕咬扭打在一起,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除了帝王,谁敢在屋顶上雕刻这种东西?

更何况,羲和泉这种神族之物,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艾维把卡萨里里外外洗了个遍,总算是洗满意了,扶着他靠坐在池边。

当艾维把脑袋转过来时,雪满用藤蔓把小六裹紧了,一副要是敢洗她就拼命的架势。

艾维便不再管他们,开始清理起自己的身体。

雪满从来没有看过龙族的真身,感觉很是新鲜。

艾维给他的感觉和被他击杀的提亚马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艾维就算是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也有一股山崩地裂之势。

原来这才是艾维原本的实力。

雪满自恋地在心里夸赞起自己的眼光,当时饭厅里那么多精灵,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就算艾维假装得再低调,也无法掩饰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气质。

就算布鲁诺倾尽所能地扮演着一个贵族,但有些东西,仿佛生来便刻在了骨子里,拿不走,也嵌不入。

“阶级”,雪满第一次切身地感觉到了这个词汇里包含的不公。

不管是在人类的世界,还是在龙与精灵的世界,这些智慧生物们都在寻找着一条通往公平的道路。

然而那条路也许并不存在。

在贾云舒给他看的书里,他知道了人类也曾试图通过各种手段突破种族的极限,突破阶级的限制,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学者和哲学家们留下了一套又一套理论构想,指望着后人能够实现。

真的能够实现么?

或许可以,但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至少当雪满透过小六头顶的小花,“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艾维时,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终于理解了艾维说过的话。

南封只是不想打而已。若真要打,这个世界早就臣服于南封之下了。

艾维不是打不过生命大祭司,而是故意压制了实力,以免爆发真正的战争。

他既阐明了不想打的立场,也表明了不怕打的态度。可惜生命大祭司并不吃他那套,直接放出慈崖暗谷要挟他。

“要死一起死!”这是生命大祭司用戈壁一战给艾维的回复。

雪满同情地看着艾维,心想幸好艾维把小六带走了,不然南封又要被扼制一百年。那种明明可以痛打一顿,却被对方掐住要害,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你在同情我?”艾维问道。

雪满吃了一惊,他已确认小六并没有展开神往界,不知道艾维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坦白道:“是的,我只是一棵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心情。”

艾维认真地清洗着他的尾巴尖,过了许久才说道:“当一棵树开始思考,他就不再是一棵树了。”

雪满伸出他的藤条,结出了一串白果子,递到艾维的身前。

“那他是什么?”

艾维随手选了一颗摘下,放在手里把玩。

“他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东西。”

雪满自嘲道:“我已经学会了化形,但我终究是一个木灵,不会成为人类,也不会变成龙族。”

艾维:“化形能让你拥有与异族繁衍的能力,也能让你随心地改变自己的样貌。你原本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雪满:“当然重要。木灵再强,也无法超越强大的龙族。我们生来就是弱小的,就算努力千万年,也不及刚出生时的你。”

艾维:“那就再努力千万年。”

雪满:“那时早已物是人非了,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艾维:“如果没有那些努力,你现在是靠什么在保护她呢?”

雪满:“你要是真想对她出手,我是无力反抗的。只要你不对她造成损伤性的伤害,羲和泉也拿你没办法。”

艾维觉得好笑,但他没有笑。

雪满突然感到不寒而栗,想不到一句无心的话竟然让艾维当真了,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件让他惊恐的猜测。

艾维问道:“我为什么要对她出手?我怎么可能伤害我的妹妹?”

雪满胆怯地晃了晃他的花瓣,斟酌了很久,开口道:“那你迫不及待清洗的,怕被卡萨察觉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其实……你已经……已经……”他自责道,“我竟然毫无察觉。”

艾维没有否认,这让雪满更紧张,他把小六裹得更紧了一些。

人类对龙族的构造可谓是一知半解,而他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族,根本不知道龙族的生物特性。

他现在回想起来感到一阵后怕,他竟然被小六的感受迷惑,丢掉了本该有的警惕。

小六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孩子,经不住诱惑还情有可原。他可是一棵活了很久的老树,虽然没有什么社交经验,但他这些年也没算白活,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栽进去了呢?

最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六,也不知道她知道后能否接受这个事实。

或许她会当作是买了个教训,又或者她会自暴自弃,丢掉自己所有的底线,沉迷在这个世界里。

艾维:“你如果不让我碰她,最好帮她洗干净。”

雪满:“你想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艾维将白果子丢到水中,起身向他们走来。

雪满虽然害怕,但还是摆出了该有的架势,小六是他重要的伙伴,他不能因为害怕就丢下她不管!

艾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你很忠诚,这很好。”

雪满把小六裹得更紧了一些,他知道在羲和泉里,谁先出手谁就输了。

艾维捏住了他的一根藤蔓:“可惜,你只是一棵木灵罢了。”

雪满尚未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最后回荡在他心中的是一个让他惊悚的疑问。

“为什么,你能无视中立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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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龙脊

“就算是最华丽的宫殿,也会有青菌爬上湿漉的墙根。这世上,没有什么规则是没有漏洞的。”艾维伸出手,抚摸着小六头顶的小白花,“神明并非无所不能,祂们也是世界的玩物罢了。”

艾维扯着雪满的藤条,想把他从小六的身体里拖出,却发现不管扯出了多少藤蔓,他的本体依然黏在小六的灵魂中,怎么也扯不下来。

艾维展开龙族的“视觉”,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六身上,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卡萨睁开了眼睛。

在卡萨的角度看到的是艾维几乎趴在了小六的身上,这光景实在是很难让他不想歪,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阻止,仅仅是安静地看着。

和时刻都保持着警惕的雪满不一样,卡萨和艾维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将身心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正因如此,他们才能顺利地完成融合。

所以卡萨不认为艾维在知悉了他和露娜的关系后,还会在他失去知觉的时候对露娜的身体乱来。

去堕落之城的路上必定危机重重,他需要在离开南封前恢复这一路波折带来的灵魂损伤。

羲和泉的恢复能力是有极限的,它的泉水无法深入到魂体中,修补深层次的损耗。唯有陷入沉眠,他才能调动全部的资源进行自我修复。

他不禁有一些羡慕,艾维和他受到了同等程度的伤害,现在竟然还能精力充沛,真是不公平啊……

他不再浪费精力,闭上双眼再次进入沉睡。

艾维确实没有辜负卡萨的信任,他对露娜并没有什么兴趣,就像一条蛇不会看上一只猫。

艾维作为南封的帝王,明明可以像别国的王一样坐拥后宫,可他却非常洁身自好。

这并非是他的品行有多高洁,而是龙族世代传承下来的本能。

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外面流传的所谓龙族对伴侣忠贞不二的说法背后,有多少雄性龙族难以言喻的辛酸。

龙族想要延续后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或许是他们立于物种顶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因为可供选择的纯种对象不多,雌龙几乎是在刚出生时就被订走了。

艾维正是生在一个青黄不接的时期。只有成年雄龙才有资格选择伴侣,可是等他成年的时候,雌龙都有了主,下一代的雌龙又没有生出来。

更糟糕的是,为了和平,最后一条有可能繁育出下一代童养媳的小母龙,他的妹妹也去了亚尔夫帝国,还遭到了杀害和改造,把他最后的希望也掐灭了。

他原本已经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在露娜的示好下,产生了就算没有纯种龙也无所谓了的想法。

但他现在想起当时的感觉,才发现那并不是偶然。也许就像雪满察觉到了他的不凡一样,艾维也隐约地感觉到了小六的存在。

有一些感受,是连他的好兄弟卡萨也无法理解的。

种族与种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构造不同,好恶不同,甚至连愉悦点都不同。

就算是混血种的龙族也无法体验到他分泌出来的甜汁有多美味,而精灵更会对龙涎产生成瘾反应。不同种族的感受差异会让双方的体验无法同步。

蛇就算会爱上猫,也无法达到身心合一的顶峰。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小六已经有主,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还是生出了那么一丝希冀。

在一番探究后,他终于发现了无法扯出雪满的问题所在。

小六跨越时空之后进入了露娜的身体,所以她有凭依体可以附着。可是顺便被带过来的雪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一旦离开小六,或许就会被时空差异碾成灰烬,伸出藤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艾维从泉水中起身,带出了一地水花。他从内室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颗苍白色的种子。

那是南封的重宝,“母亲树”的后代。

这种神之木和龙族一样面临着难以繁衍的问题,据说十代龙族才会开一次花结一次果,并且不是每个果子里都有种子。

龙族只知道果子有脱胎换骨的奇效,却不知道这种子有何用处。

种在土里也不发芽,丢到水里也没有味道,就连龙族坚硬的牙齿也无法把它咬烂,塞进牙缝还不好抠出来,甚至就连丢进火里也无法烧开它的外壳,于是它便被放到了国库里当作收藏品。

艾维小的时候拿了一颗出来玩,后来便没有放回去。刚才艾维突然想到,或许是因为种子也需要灵魂才能被激活,空有躯壳是无法成长的。

他把种子放在小六头顶的小白花上。雪满虽然失去了意识,却本能地收起花瓣把它包裹了起来。

不一会,所有的藤蔓都在向小六靠拢,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头顶的小花抱着种子落到了泉水中,艾维用木勺子把它从水中捞出,放到了池边。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闹心的麻烦给送走了。

艾维把小六翻了个面,让她的上半身趴在池边,下半身泡在泉水里,然后向上翻开她的套裙,查看她的背脊。

借着羲和泉阵眼透出的“光”,他“看”到了露娜身体中小六的真面目。果然如他所料,小六的年纪太小,她体内的龙族是虚无态,并没有实际形体。

“难怪……”艾维喃喃自语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卡萨,确认他暂时没有醒来的可能,便肆无忌惮的地脱掉了小六的套裙,用龙尾卷住她的身体,一口咬住了她的尾椎。

塑形是龙族幼崽成长的关键步骤,在拥有实体前,它们顶多只能算是胚胎。

这原本是幼龙的父母应该做的事情,但她的父母似乎也不知道这些事,只能由他来代劳了。

龙的形体,是从龙脊开始塑造的。龙脊是他们力量的来源,是储存龙魂之所,也是所有信息的运算和中转处。

幼龙无法独立生成龙脊,它们需要喝下父母供给的营养液,再由父母提供最初的动力源,“龙息”。

然而艾维不是小六的父母,他也是一条未经事的雏龙,只能用其他东西替代。

那便是他喂小六喝下的甜汁,“氤氲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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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雄龙的私心

由于纯种龙的数量稀少,雄性的成年龙族非常宝贝他们订下的“童养媳”,生怕母龙长大后被别的雄龙抢走。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雄龙把原本只能喂给成年雌龙的“氤氲之香”,用在了幼龙身上。

没有幼龙能拒绝营养价值很高并且口感香甜的蜜汁,殊不知这种东西会拔苗助长,强行改造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对雄龙产生无法逆转的生理依赖。

这种缺德事在当时遭到了很大的非议,年长的龙族认为这么做可能会导致幼龙过早发育,影响下一代,可惜屡禁不止。

“氤氲之香”能深入龙脊,给幼龙产生巨大的刺激。食髓知味的幼龙处于叛逆期,父母根本管不住。年轻的龙族也不把老一辈的忠告当回事。

幸运的是,直到艾维这一代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还减少了很多纷争,于是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一件事。

小六还没有形体,让“氤氲之香”的作用大打折扣,所以艾维迫不及待地想让她长大一些,至少要把龙脊长出来。不仅仅是出于他想要“标记”她的私心,也是为了让小六能在未来凶险的旅程中活下来。

他很确定这一路上小六吞噬了足够多的“氤氲之香”,但他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能不能替代父母才能分泌的“雏蜜”,他也不知道应该把龙息往哪里送,只能把每个地方都咬一次。

艾维咬一会便心虚地回头看看卡萨的动静,他怕卡萨突然醒来,看到此情此景跟他翻脸。

沉睡中的小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看见了晃动的水光,还有水面上透下的微光。

她向着光亮的方向伸出手,却看不见自己的手。她想要向光亮游去,却发现没有手脚的自己无法移动。她张开嘴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没有声音。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却动弹不得,这让她感到无比的焦躁与不安。

直到一股奇妙的气息从光的来源渗入,她逐渐有了知觉。

她在水中摇来晃去,水流竟然随之产生了波动,她便更卖力地摆动自己的身躯。

她感觉到了温暖,离水面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从后背传来了极为舒适的感觉,但她无法回头,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她能察觉到外面的世界还有同类,似乎有谁在拥抱着她,催促着她,让她更努力地向光的来源游去。

舒适感抚慰了她的茫然无措,让她的灵魂归于平静,水中的世界温暖而安详,可她仍想去外面的世界。

从光源处传来低沉的轻吟,那是一首她所熟悉的歌谣。记忆随着吟唱一点一点地恢复,一个名字跳进了她的脑海。

“艾维!”

小六睁开了双眼,金色的双瞳近在咫尺,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以及淡漠中浮动的一丝温柔和一闪而过的慌乱。

等身体的触感恢复,小六终于意识到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抱在一起,瞬间感觉到严重的呼吸不畅。

她的余光看到了被艾维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卡萨,想不到他竟然敢当着卡萨的面与她这般亲近。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雪满呢?

为什么不阻止他!

这不符合雪满事妈的个性!

然而不管她怎么在脑海中呼唤,雪满都没有回应她。

艾维似乎察觉到她在找什么,却没有管这茬。他俯下身压在小六身上,露出脆弱的逆鳞,送到小六的嘴边。

“先顾好你自己,龙脊就快长出来了,你再吃点。”

艾维的声音平淡无波,根本感觉不出他情绪的波动,可是他的心跳和身后的龙尾暴露了他的急不可耐。

小六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现在只盼卡萨和雪满赶快回魂,拯救送入龙口的小白兔。

她的意志是拒绝的,可她的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双手紧紧搂着艾维的肩膀,贪婪地吞噬着迅速融入灵魂的香甜。

这一次的感受和上一次完全不同,她能感觉到从后背传来的噬魂的刺激,让她瞬间沉沦于自己的本能,无法自拔。

直到室内完全陷入黑暗,魔法灯亮起,艾维才放开她,把她翻了个面,认真地搓洗她后背凸起的龙脊,和一条小巧可爱的龙尾。

龙脊上的血污洗掉后,还有一层奶油似的油膜。艾维非常耐心地一点一点把它抠掉,然后用舌头把剩余的油脂舔干净。

新生的龙脊泛着稚嫩的粉红色,龙尾也只有一个巴掌的长度,上面还没有鳞片,光秃秃的只有一层淡粉色的皮包裹着柔软的龙脊。

艾维满意地看着他的劳动成果,金瞳里透着欣慰的笑意。

这可是他亲手接生的第一条龙,他还未当爹就提前体验了当爹的喜悦,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卡萨其实早就醒了,并目睹了全过程,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在中途暴走,不然就无法见证到这神奇的一刻了。

当艾维再一次转过身看他的时候,卡萨依旧选择闭上眼装睡。既然艾维觉得不好意思,他何必戳穿让三方都心里添堵呢?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兄弟心中所想,他也不想让艾维孤独终老,或者勉为其难地找一个不喜欢的混血种或精灵过一辈子。

如果小六能留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他从未见艾维如此卖力地讨好过谁,能为小六做到这一步,必然是用了心的。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那条小尾巴,真的好小,要长多久才能长成艾维那么长?也许真的需要一百一十五年也说不定。

花上一百多年守着一个伴侣长大,可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氤氲之香”毕竟不是“雏蜜”,用完全不适宜的材料来塑造幼龙的龙脊,后果十分严重。

小六累坏了,她的身子不住地发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更糟糕的是,她从艾维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着他,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一刻都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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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龙族暴徒

小六感觉全身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爬过,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想要撑起身子爬到艾维的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难耐,艾维用龙尾缠住了她,轻轻地拂过她稚嫩的龙脊和小巧的龙尾。

他没有想到后遗症会如此严重,他才与她分开一小会,戒断反应就开始了,而正常的期限应该是半季的时间。

他重新坐回小六的身边,细细“观察”她新生的龙脊。

小六在他的安抚下好了一些,嘴里哼哼唧唧地发出软糯的声音,撩得卡萨心里痒痒,忍不住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他们完事了没有。

这一睁眼就和艾维的视线对上,再闭眼已经来不及了。

艾维连忙把尾巴收了回来,小六再次陷入了戒断反应,难受得浑身都是汗。

卡萨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闭上了眼睛。

艾维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重新用龙尾缠上小六,总算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有可能是因为塑造龙脊的原料不对。”艾维开口解释道,即是说给小六听的,也是说给卡萨听的,“抱歉,除了我以外……”

卡萨突然想起了盖娅之瓶里的东西,连忙睁开眼。

“艾维。”他的嗓子很干,声音沙哑带着点气音,“小六的袋子里,装着提亚马特。”

艾维愣了一瞬,立刻反应了过来,翻找出了金色的小瓶子。

提亚马特已经被恢复成最佳状态,生命大祭司的束缚也因它曾经历过濒死态而解除了。它和腾蛇在瓶中的世界里大眼瞪小眼,似乎已经维持了很长时间,双方都有点呆滞。

瓶盖被打开的时候提亚马特很开心地向出口处游去,心想自己终于自由了,可它下一秒就躲回了瓶子最深处,浑身瑟瑟发抖。

艾维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个龙族重犯,它是唯一一只被南封主动送去亚尔夫帝国的纯血龙族。艾维还记得它被押送离开那天,全国沸腾,一路上看热闹的民众把沿途堵得水泄不通,全国欢送它的离开。

做龙做到这个份上,真是纯血龙族的耻辱。

如果可行的话,艾维恨不得把这家伙的龙脊卸了,直接装到小六身上,再把它剩下的骨肉丢到锅里煮了,给他的小妹妹补补身子。

提亚马特也知道艾维很不待见他。

它在知道自己没有被处死,而是遣送去邻国的时候还开心了一阵,认为自己能一口咬死那个自视清高的生命大祭司,想不到才打了一个照面就被变成了无法反抗他的奴隶。

什么神圣巨龙,根本就是忽悠民众的陈腔滥调。它们不过是南封送去的质子,余生都将成为生命大祭司脚下没有尊严的傀儡。

它发誓,等有一天他变得虚弱的时候,一定要咬掉他的头颅,然后把他的肢体大卸八块,挂在圣庭的围墙上。

在艾维的眼中,提亚马特是一个狂暴放纵的疯子。可就是这么一个全南封都不待见的家伙,竟然结婚了!

听说它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惜它太作,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孩子死了,孩子的母亲也死了。

举国哀痛,悼念两条纯血龙族的陨落,提亚马特却在酒馆抱着出卖皮肉的下贱胚子日日笙歌。

有言谏官看不下去,到酒馆去责备它,却被它活活打死。

艾维觉得这个渣滓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让他觉得恶心,可是为了小六,他不得不将提亚马特抓了出来,扔在池边的地上。

提亚马特看着羲和泉中光溜溜的一龙两精灵,心想自己也没离开多久,怎么南封就变成这样了?世风日下,连艾维也堕落了吗?

等等……艾维在这个时候把它抓出来,该不会是想……

它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虽然它以前的私生活也很混乱,但它还没有试过被雄龙推倒。

艾维的威压如一座大山一般向它压来,提亚马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艾维的声音如同寒月里的刀锋,他命令道:“化形!”

可是提亚马特哪里是任人揉捏的性子,它就算本能地感到恐惧,骨子里却仍有不服软的任性。它圆睁着金色的兽瞳,眼里掖着怒火,一边发抖,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艾维。

一抹冷笑浮上艾维的嘴角,提亚马特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把敏感的龙尾收到腹部下保护起来。

“如果你想以这种羞耻的姿态,我就成全你。”

提亚马特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它心中升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阵重压,艾维将它的头颅重重地踩在地上,黑岩上立刻砸出了一个坑。

殷红从提亚马特的头上和口鼻处流向地面,它被震得头晕眼花,喘不上气来。还未等它回过神来,它的头和四肢就被空间锁固定住了。

艾维绕到它的身后,提亚马特有种濒死的预感,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挣脱最高级别的空间锁。

它的心里满是绝望,哪怕它曾经历过奴役的羞辱,但它更明白艾维狠起来能有多狠。

可是就算明知死到临头,它仍然没有讨饶。

提亚马特就是这么倔强的一条龙,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将它真正地打败,就连死亡和奴役都不能让它动摇半分。

艾维拉起它的尾巴观察了许久,提亚马特浑身都在发抖,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不甘。

也许艾维会一片一片地拔出它的龙鳞折磨它,再把它阉了羞辱它,然后逼着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口一口地吞噬殆尽。

然而它预计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反而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艾维竟然在挤它的……

提亚马特顿时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它没有想到艾维竟然还有这种嗜好。若不是他的揉捏,它都快要忘记自己也是曾有过孩子的龙。

想到那个夭折的孩子和不幸的妻子,提亚马特心如死灰,藏着怒火的眸子渐渐地黯淡下来,直到失去所有神采。

艾维看提亚马特不再反抗,便解开了空间锁,粗暴地拉着它的尾巴,把它拖到小六身边再重新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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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不想失去你

小六虚弱地移动双眸,看向眼神空洞的提亚马特。

艾维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将提亚马特龙尾三分之一处的凹槽挤出了一个小包,送到她的嘴里。

小六听话地张嘴就吃,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提亚马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它不敢置信地看向吃得正香的小六,双眼逐渐泛红。

当它在生命大祭司身边看到艾维的妹妹时,它以为龙族的血脉就要断绝了,想不到艾维竟然偷偷养了一个童养媳?

在它看清小六的样貌之后,它更惊讶了。

这不是亚尔夫帝国的圣女吗?一个生命精灵怎么可能转变成龙族?一个龙族怎么可能会是圣女?

“不要那样挤……”提亚马特实在受不了艾维粗暴又低效的操作,开口指导道,“你让她自己吸……”

艾维瞥了它一眼,放开了它的龙尾。

“雏蜜”的效果很明显,小六已经有力气用自己的双手捧着提亚马特的尾巴了。

提亚马特:“咬着她的尾椎,沿着龙脊,一路把龙息吹进去。”

艾维没有犹豫地照着它的指导去做,果然顺利了许多。

小六的龙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固,不再是初时软趴趴的样子。

卡萨沉默地看着他们“辛勤劳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池边,努力让自己不往龌蹉的方向想。

艾维咬得十分认真,重复了几个来回后技术熟练了许多,动作一气呵成,不再出现咬到半途就得换气的情况。

小六的体验也好了许多,随着龙脊逐渐变得更坚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由内至外的“踏实感”。

艾维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过程需要由父母共同完成,除了“雏蜜”的原因,姿势也是个问题。

不管是用哪种形态,龙族都很难在用尾巴喂养幼龙的同时完成送入龙息的操作。

他很庆幸小六把提亚马特带回来,实在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提亚马特安静地躺在地上打量小六,它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以虚无态在一个生命精灵的身体里活了这么久,在龙族看来,她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艾维的余光一直在提亚马特的身上,他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疯子的眼中看到一丝慈爱。

他解开了空间锁,提亚马特往小六的方向靠近了些,龙尾能更方便地把她圈住。

小六的目光一直在它身上,所以它不愿意化形。

它在亚尔夫帝国呆了太久,受到他们诡异的禁欲意识熏陶,竟然认为在此时化形是一件很不雅的事。

在龙族看来,精灵是一种没有毛、也没有鳞片的生物,秃得很可怜,只能靠布料裹体。

化形成精灵的龙族感觉就像是褪去了一身鳞片,光秃秃的很尴尬。

精灵用于吸引异性的器官比龙族明显很多,且暴露在外,就连提亚马特这么开放的龙都很难接受得了,何况是古板内敛的其他龙族。

虽然它不得不承认龙的躯体实在太大,哺育的时候很不方便,但它作为一只已婚有过孩子的成年雄龙,在一只雌性雏龙面前化形成光溜溜的精灵非常不合礼数。

艾维显然没有受到生命精灵的“精神污染”,他和其他生物一样,认为身体的构造是与生俱来的,并非污秽低俗之物。

世界上大概就只有精灵会觉得身体是不能直视的。

尤其是这一届的生命大祭司,更是如同脑子里进了水,将亚尔夫帝国变成了地狱。

所以艾维在想明白为什么提亚马特不愿意化形后,也没有为难它的意思。

卡萨昏昏欲睡,不久便沉沉睡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小六的龙脊已经有模有样了,龙尾长到了一个手臂的长度。

艾维化回了原形,用大舌头在小六身上左碰碰右舔舔,对她的成长进度非常满意。

小六抱着提亚马特的尾巴睡得很香,嘴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提亚马特伏在她的身侧,目光慈祥。

卡萨竟然在他们身上看出了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羲和泉上浮着一棵巴掌大的白色树苗,长长的根茎漂在泉水里,顶端长了两片白叶子,环绕着一个白色的小花苞。

卡萨伸出手把它拎了过来,小花苞迅速地展开,挥舞着两片小叶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心想这应该就是雪满,原来以前他们之所以能听懂它的话,是小六用她的能力进行了翻译。

卡萨将它丢向小六,却被艾维的长尾巴拦住,无情地拍回水里。

“他太吵了。”艾维张开嘴,仰着龙首打了一个呵欠。

他非常疲倦,但他不放心小六。

他们尝试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完全消除“氤氲之香”带来的后遗症。

它已经成为小六龙脊构成的一部分,如果要取出,就要将她的龙脊打碎。那会给小六带来巨大的痛苦,所以他不愿意那么做。

幸好戒断反应的时间已经维持在正常水平,每半季“补给”一次就可以了。

卡萨向他们走去,想把小六抱过来,可是手还没伸过去,屁股上就被雪满咬了一口。

艾维从鼻子里喷出一股龙息,似乎是笑了。

卡萨无奈地把雪满从他身上扯下来,现在他们鸡同鸭讲,根本无法沟通。

他拎起雪满认真观察,觉得雪满的力量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你对他做了什么?”

艾维:“我把母亲树的种子给了他。”

卡萨:“那可是你们的国宝。”

艾维:“就当是给小六的嫁妆吧。”

卡萨失笑,他知道艾维的心思,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可不是单单出于善心,但他不得不提醒艾维,“她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艾维:“她恐怕回不去了。要么打碎龙脊失去力量,要么接受我的定期供养,不然她会被戒断反应折磨得神志不清。”

卡萨沉着脸靠坐在水中巨大的龙尾上,艾维舒服地用尾巴蹭了蹭他。

卡萨问道:“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分离?”

艾维:“一季。”

卡萨想了想:“太久了,我恐怕时日不多。”

艾维用龙尾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的好兄弟,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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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梅妮娅

卡萨伸手轻抚艾维的龙尾,眼里露出温柔满足的笑意。

在交首礼,肩触礼,和尾抚礼三种龙族社交动作中,以尾抚礼的分量最重。

正因为龙族的尾巴十分敏感脆弱,所以当一个龙族用它的龙尾抚摸对方时,代表它把对方放在了自己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位置。

一般情况下,龙族是不会对外族做这种事的,尤其是对身为南封帝王的艾维来说,这个动作甚至还包含了一层政治向的意义。

卡萨的世界观深受罗酆帝国大法师的影响。他的师父不管是在哲学还是政治学上都有独特的见地。那些理论虽然同时激怒了保守派和激进派,但在罗酆帝国也有不少的响应者。

卡萨作为他的学生,发誓要将师父的理念付诸实际,为三国带来真正的和平。

“我们虽然是神明的信徒,深受神明的恩惠,但我们不应为了讨好神明,对同样是精灵的亚尔夫帝国抱有偏见。”

“我们过于依赖神明的力量,以至于对没有神族眷顾的未来感到恐惧。可是,如果孩子过于贪图地面的安稳,就无法站立和行走,他们将永远无法体验到靠自己力量奔跑的自由和快乐。”

“莫要用自以为是的伪善,亵渎神明的善良。”

“没有死亡,生命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没有生命,世界将陷入永远的孤独。”

“没有光明的黑夜,万物无法生存。同样,只有光明的世界,也将陷入一片炙热的焦土。生命与死亡合二为一,才是世界真实的模样。它们不应当是完全对立的,而应该相互理解、融合、循环。”

虽然艾维才刚知晓卡萨的身份,他们深入交流的时间也仅限于那一晚,但也正是因为那一晚,他们真正地走进了彼此的世界,理解了彼此内心的期冀,和对美好未来的渴望。

他明白卡萨想要实现的理想有多遥远,它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世仇的两国也许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和解,但他被卡萨所描绘的那个未来迷住了,并且着了魔似的想要将它变为现实。

哪怕……卡萨或许没有机会看到那样的世界了。

安静的空气中流淌着艾维的悲伤,此时无声胜有声。

卡萨觉得很满足,临死前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继承他意志的延续。他觉得自己能说服南封的龙族帝王,并和他成为好兄弟,是他一生中最了不起的成就。

小六对卡萨的情况毫不知情,她睡得很香,就连自己已经被艾维抱着乘上了去往堕落之城的海船也不知道。

梅妮娅带着南封的的神官们,与朝臣们一同恭送他们的帝王离去。

艾维在上船前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装满了警告的意味。

梅妮娅精致的妆容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目光清明。就算艾维有意地伸出龙尾,抚慰着怀中的小六,梅妮娅的眼神也未曾有过一丝动摇。

洁白的祭司服在风中飘扬,像一朵神座下盛开的千岁莲,让旁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待到海船已成为天边的小点,朝臣才有序地散去。

一群羽翼上涂染了南封国徽的蝠翼从天空中落下,梅妮娅带着几位辅佐官一同开始了前往亚尔夫帝国“友好交流”的旅程。

她要去看看她那位老不死的舅舅,到底还剩下几口气,竟然能让那个红颜祸水逃到南封来,可真是叫她感到失望。

梅妮娅很清楚,在神官中比她优秀的比比皆是,她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仰仗着她和生命大祭司的亲缘关系。

她的母亲便是上一代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的龙族父亲从未爱过她的母亲,哪怕一瞬间也没有,但她的母亲却是真真切切地爱着自己的丈夫。

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痛苦的自我折磨和嫉妒的扭曲中疯了,她临死之前依然执迷不悟地拉着梅妮娅问道:“他知道我的状况吗?他会来看我吗?”

梅妮娅发誓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母亲那样的小丑,可她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艾维。

她挣扎过,放弃过,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重复同样的悲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喜欢这种情愫,能有开关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可惜并那种便捷装置并不存在。

目送艾维抱着小六上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从心口出奔涌而出,在她的脚底下汇聚成了一汪赤红色的泉水,最终变成了小溪,流进了大海。

艾维的眼神让那血水流得更凶猛,把整个大海都染红了。

她好不甘心,她恨自己不是纯血龙族,也恨每一个倚仗着自己是龙族有机会成为艾维妻子的家伙。

她认为打败她的不是命运,而是血统!

她既不想向命运屈服,也不想向血统示弱,她不想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软弱无力地退缩,她要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努力,来抓住自己想要拥有的爱情。

如果世界上不再有纯血龙族,便没有谁再能阻碍她了。

明明她就快要成功了,却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个遗腹子。

思及此,她的心被愤怒的火焰吞没了。

就算飞蛾扑火注定要被烧成灰烬,她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因为她是梅妮娅,永远不会低头的梅妮娅!

……

小六在阳光的暴晒中醒来,她又热又渴,觉得自己就快被烤成鱼干了。

刺眼的光让她忍不住伸手遮挡,然后她的屁股就狠狠地挨了一鞭子。

她“嗷”地叫了一声,清醒了,闭着眼睛伸出手摸索着揍她揍上瘾了的雪满。她没有摸到雪满的藤条,却摸到了自己的尾巴。

这下她是真的醒来了。她拖着沉重的脑袋坐起身,将尾巴伸到身前查看。

她不是第一次有尾巴了。

在她凭依的兔魔能化形后,她便已习惯身后那一团毛绒绒的兔尾,所以并没有太惊讶。

她尝试地摆了摆,除了比原来的尾巴长一些,甩动的时候有种垂坠感之外,体验上没有其他区别。

她不一会就失去了兴趣,蹲在夹板的床铺上和泡在一桶水里的雪满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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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龙族礼仪

小六:“我又不是植物,不会光合作用,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暴晒?”

雪满用根茎指着躲在屋内的两位元凶:“他们干的!”

小六醒后,大家总算能听懂雪满在说什么。

艾维把一杯香甜的汁液递给她,小六记得这个味道,咕噜噜就喝了下去。

她发现屋中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位痞气的男子,头发很短,发色、瞳色和艾维一样。

男子长长的龙尾露在外面,尾巴三分之一处有明显的红肿,似乎曾遭到过粗暴的压榨。

小六心想这位一定就是提亚马特了,她大口喝完雏蜜,认真地向他道谢,小尾巴不自觉地甩来甩去。

提亚马特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连忙收敛了几分自己的痞子气,目光柔和了些许,脸上也有了笑容,友好地向她伸出尾巴。

小六愣了一下,艾维提醒道:“这是龙族的尾抚礼。”

小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实在是太短了,于是转过身伸出尾巴,像人类握手一下卷住提亚马特的尾巴尖挥了好几下。

艾维连忙把她的尾巴抢回来,纠正道:“轻轻碰一下就可以了,只有伴侣才能互相卷尾巴。”

小六胡乱地点点头,她被晒得实在受不了,抬脚就想往屋内走,却被艾维拉住了,把她带回放在夹板的床上。

小六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拉着艾维的手撒娇道:“我会中暑的。”

“中暑?”艾维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生命精灵的身体能在阳光下合成灵气,新生的龙脊很脆弱,需要多晒太阳才能生成加固的介质。”

小六觉得自己真的很难受,可怜兮兮地说道:“快要晒成龙干了。”

船舷上传来卡萨的轻笑,他没有穿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看起来秀色可餐。

小六还没看几眼就被雪满勒住了,连忙召回了游走的花痴魂。

艾维让辛德尔打了一桶海水给她浇上,小六的内心是绝望的,她觉得一会她就能烤成咸龙干了。

艾维安慰道:“每一条小龙都是这么长大的。我小时候被丢到祭坛晒了数日,没吃没喝也没谁过来查看。顶多就是饿晕,不会死,龙族没有那么脆弱。”

小六惊道:“我也要被暴晒几日吗?”

艾维:“还是要吃喝的。”

小六:“为什么你当时没得吃?”

艾维:“他们都在照顾我的妹妹,把我忘记了。”

小六趴在床板上笑个不停,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二胎惨剧了。

提亚马特忍着笑转过头去,可是他抖动的尾巴暴露了他的心情。

小六笑着笑着就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海风拂过她的身体,带走了海水的水分,留下黏腻的白色颗粒。

辛德尔又打了一桶水给她浇上,艾维开始跟她讲解龙族的基本常识。

“除了尾抚礼之外,还有交首礼和肩触礼。”

“交首礼怎么做?”

艾维把自己的额头顶住她的额头,左右轻轻转动三次。

“面对长辈的时候,要主动行交首礼,表示尊重。”

“肩触礼呢?”

艾维伸出左手臂搂住小六的肩膀,身子往她左手边的肩膀处靠了一下。

“同辈之间行肩触礼,表示友好。”

小六甩了甩尾巴。

“卷尾巴是什么礼?”

艾维伸出龙尾卷住了她的尾巴,认真地说道:“不是礼节,是仪式。”

“仪式?”

“将身心交给对方的仪式。就像我和卡萨,我和你就可以。但你不能对提亚马特这么做,行尾抚礼就足够了。”

小六明白了,任由艾维用尾巴尖卷着她的小尾巴。

她终于体验到了龙尾有多敏感,就算是普通的摩擦,也能让她从头苏到尾巴尖。

她不再被动地被摆布,而是主动回应了艾维的触碰,不一会就觉得脸红身燥。

艾维觉得再卷下去就要出事了,依依不舍地抽回尾巴。

小六问道:“雪满说你是南封的帝王,你不用处理公事吗?你不在他们不会闹事吗?例如篡位什么的?”

艾维:“这是不可能的。”

小六感到不解:“为什么?”

艾维便跟她讲解了这个世界的阶级构成——精灵的“神眷阶级制”和龙族的“血统阶级制”。

每个种族的精灵只能供奉一个神明,并且世世代代地供奉下去。

受神明眷顾越多,能力越强,社会地位越高,而那些并未获得多少福泽眷顾的精灵只能生活在社会底层。

也许是因为精灵原本就是龙族的奴隶,就算现在自由了,他们的宗教教条还是受到了龙族的影响。

那些被刻意编写的教条让他们相信轮回转世,认为只有在这一辈子承受足够的苦难,下一辈子才能晋级到更高一级的社会阶层。

并且他们还认为,光自己承受苦难不够,必须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认命地接受同样的命运,不然自己就会失去晋级的资格。

为了自己的利益,父母会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向他们灌输同样的理念。

这种教条能让他们失去反抗的斗志,把不公平的待遇美化成“为争取下辈子的幸福”的自我救赎与修行。

一层压榨一层,垫底的平民永无翻身之力。因为他们如果想要反抗,不但要战胜从小就被灌输的教条和连累亲人的罪恶感,还要面对所有获利阶层的打压。

社会阶级几乎是固定不变的,高阶的精灵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他们并不介意和低阶精灵打交道,但跨阶层通婚是绝对禁止,他们将此视为污染血统的行为。

高阶精灵认为那会影响他们整个家族的福泽,让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在下一世受到降级处罚。

低阶精灵认为那会让世世代代的努力白费。他们往往会将平日里受压迫所累积的不满以极端的方式发泄在破坏规矩的精灵身上。

要么活活打死,要么用火烧死,各国的惩罚方式都不一样,但结果相同。仿佛只有越矩者的死,才能平息神明的震怒。哪怕神明也许从未有过这样的要求。

可悲的是,和神明沟通的对话权只掌握在大祭司手里。他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可以修改教条,甚至连皇权都能撼动。

艾维:“但是龙族和精灵不一样,南封以血统纯度区分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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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的努力,一文不值!

艾维:“南封的神、政、王权是分立运作的。”

小六:“不会起冲突吗?”

艾维:“当然会有,正是这些冲突让三权相互制约,维持了南封的稳定。”

曾经的龙族和现在的精灵一样,不同分支供奉着不同的神明。

唯有南封一脉独立独行,和每一位神明都沾上一点边,既不全信,也不亵渎。取之有度,却不过度沉迷。

这对于虔诚的龙族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于是“信仰败坏”的南封龙族便被驱赶至世界的边缘,也就是现今版图中空白的东部大洋,那个据说有去无回的地狱,“死亡深渊”。

艾维不知道他们的先祖们是怎样活下来的,只记得母亲在他小的时候说过:有一天海风带来了甜蜜的花香,呼唤他们回到故土。

精灵们在他们曾经生活之地建立了新的帝国,南封龙族也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也就是现在的南封。

他们延续了曾经的信仰制度,雨露均沾地供奉每一位神明。

为了避免重复龙族的悲剧,神权被分割独立,将其效力大大削弱,仅负责探问神明的动向,不再具有干政力。

小六:“如果王权与政权分离,是不是王族的权力就被削弱了?王族只剩下象征意义?”

卡萨往下方瞥了一眼,替艾维回答道:“你看他像是无权无势的样子吗?”

小六既没有看到恭迎他们到来的大场面,也没有看到恭送他们离开的盛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卡萨:“就像他刚才所说的,南封以血统纯度区分阶级。就和某些社群性虫族一样,王就是王,仆就是仆,仆矜矜业业干自己的本分工作,不会想着去谋权篡位。”

小六明白了,就像蚂蚁一样,兵蚁是不可能忤逆蚁后的。

卡萨:“他们的服从意识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就算偶尔有例外,也会被现实的处境击垮。如果纯血龙族消失,南封的现存制度就会崩溃。”

小六:“混血龙族无法成为王吗?”

卡萨:“如果所有的竞争者都是混血龙族的话,谁都不会屈服于别人的统治,必然会陷入举国混乱、年连内战的局面,直到剩下最后一支势力。并且过不了多久,又会重复同样的悲剧。”

小六:“人类就是这样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卡萨:“这就是纯血龙族的优势,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被动摇。”

小六:“那龙族内部呢?会为了争夺王位打起来吗?”

卡萨:“至少在我所知道的南封历史里,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艾维:“在荼蘼之夜中获胜的龙族,才有资格成为王。”

小六:“荼蘼之夜?是一种比试吗?”

艾维:“是的,那是赌上性命的历练。并不是每个纯血龙族都有勇气参加,也不是每个参加者都能活下来。”

小六:“如果王和朝臣的意见有冲突,以谁的意见为准呢?混血龙族无法忤逆纯血龙族,如果纯血龙族强行干政的话,王政分离不就等于子虚乌有了吗?”

艾维看向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处置这种扰乱平衡的罪人,便是帝王的职责了。”

提亚马特心虚地看向别处,龙尾不安地拍打着甲板。

小六突然想到一个特殊的国家:“埃仑洛斯帝国呢?据说风之王就是神,那岂不是神政王权都集中在他的手里?”

艾维:“你说得对,风之王确实集三权于一身,整个国家都是围绕着他运转的。在埃仑洛斯帝国,大祭司不再负责聆听神谕,他和其他神官一起负责风之王的起居,以及制定礼、乐、祭、时等等的规矩。”

小六感慨道:“那他多累啊,这么多事都压在他的身上。”

艾维想不到小六会想到这一方面。他抬头看向天空中围绕着海船讨食的海鸟,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了那么一点羡慕。

“但他不需要遵从任何神明的指示,他的国家是真正的自由之国。”

小六:“南封不自由吗?你不是说南封并不受神族的摆弄吗?”

艾维:“但却受到了神族的牵制。在各国封印的上古巨兽就是抵住南封咽喉的利刃。”

小六:“埃仑洛斯帝国不怕上古巨兽吗?”

艾维:“如果战争爆发,他们可以轻易地带着国民飞到死亡深渊去。而南封无法像我们的先祖一样带着国民离开,因为现在的南封不再是纯血龙族的国度,国民中有很多不会飞行也无法在海洋中生存的混血龙族。”

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无奈:“如果我走了,就等于抛下了所有的国民。那我离开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六同情地看着这位被层层枷锁束缚的龙族帝王,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他背负的重量,以及向往自由的心。

众生皆为刍狗,就算是强大的纯血龙族,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艾维的话让提亚马特的眼神发生了改变。

纯种龙族之间也存在阶级,强大的龙生下的孩子要比其他龙的后代拥有更大的优势。

王的孩子,往往也会成为王。

提亚马特不信这个,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能战胜命运,战胜血统。可是在荼蘼之夜中,年长的他却输给了年幼的艾维,输得一败涂地。

艾维印象中的提亚马特是堕落的,不羁的,每一天都在漫无目的地浪费生命。他不知道提亚马特曾比任何纯血龙族都努力,直到命运挥出了残酷的一鞭,把他打醒了,也打懵了。

“你的努力,一文不值!”

命运说着嘲讽的话语,对他挥出了一鞭又一鞭,直到把他打入绝望的地狱。

他的妻子企图让他振作,他也确实振作了一些。

那个孩子在他们的期盼中诞生了,却长得又小又弱,将他再次推入深渊。

弱者的孩子,依然是弱者!

他的失望被他的妻子看在眼里,让她郁郁寡欢。

孩子死了,妻子在悲痛中自缢。

他在国民的欢呼声中,被送往邻国当奴隶。

生命大祭司给了他最后一击,将他最后的反抗意志碾压粉碎。

命运终于如愿以偿地夺走了他所有的尊严和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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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当戏精附体

就像卡萨所总结得一样,在南封,就算偶尔会有想要反抗血统与命运的例外,用不了多久也会被现实给打败。

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那他为什么还要努力呢?他的努力还有什么价值呢?

提亚马特在堕落中得过且过,直到他看到了艾维强势下的战战兢兢,还有羸弱却坚强的小六。

他不知道这么脆弱的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甚至比他曾经的孩子更弱小,可她不但活了下来,还企图向世界的规则反抗。

她是一个奇迹,一个在提亚马特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却发生了的奇迹。

他的孩子未能活下来,所以他想看到小六能活下去,仿佛那样才能让自己那颗已经满目疮痍的心得到救赎。

提亚马特觉得,身为一个龙族的雄性,南封的帝王,艾维怎么能露出那样的眼神?不管是作为伴侣还是帝王,他都太不称职了。

雄性就应该展开双翼遮天蔽日,为雌性挡下风暴,应该展示出顶天立地、傲视苍生的强大。让伴侣在自己的臂膀中能安心地呼吸,肆意地吟唱。

因为他当初没有做到,所以他不希望艾维也露出软弱的一面,重复他曾经的悲剧。

提亚马特恢复了完全态的原形,对着艾维所向往的蓝天展开了巨大的双翼,在一声让众生战栗的嘶吼声中冲向天空。

海鸟们受到惊吓,狼狈地逃离。

他俯视着甲板上的艾维,船舷上的卡萨,和那些从屋内跑出的卡萨的亲信们,发出了又一声挑衅的嘶吼。

在南封,任何生物都不能从帝王的头顶飞过,那是对王权的蔑视,对王者的亵渎。

他成功激怒了艾维。整个海船往下一沉,艾维在耀眼的光芒中化身为金色巨龙,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上。

他的双翼掀起了凛冽的风暴,将提亚马特往海面拍去。

提亚马特亦不甘示弱,在风旋中极速闪避,回到了和艾维平视的高度。

小六在下方激动不已,她不断地往上蹦跶,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双翅膀,像艾维和提亚马特一样飞向蓝天。

卡萨轻巧地跳到她的身边,把她圈在怀里,以免她的尾巴在跳跃时掀起她的套裙,让别的精灵看到不该看的。

为了不让彼此的攻击掀翻海船,艾维和提亚马特的较量非常“文雅”,看上去很刺激,其实攻击力不大。

最终艾维以压倒性的优势将提亚马特拍到了海里,但他自己也俯冲入海,把提亚马特从海水中抓起,丢回了夹板上。

卡萨很有默契地捂住了小六的双眼,让两龙能有时间化回原形,然后再凝结出鳞片化成的衣物。

艾维的动作一气呵成,提亚马特却费了一番功夫。

精灵们看不懂他们为何突然打起来,打完后关系又突然变好了,卡萨却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为了追求雌龙,雄龙会想方设法地在雌龙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但是在南封是不能随便打架的,就连纯种龙族也不可以。

当然,南封绝对不是那种吵架时只敢磨嘴皮子,不敢动手的国家。

当双方矛盾已经无法调和,非要干一架才能分出高下的时候,他们可以向对方发起决斗申请。如果对方同意了,他们的行为就是合法的。

就算不小心把对方打死了,也不需要负责任。

于是追求雌性的雄龙便想到了钻“决斗”的规则空子。

他们会邀请自己的好友帮忙,在雌龙面前演一场生死较量,效果要逼真,场面要震撼,赢的要风光。

那一刻他们仿佛戏精附体,雌龙看得睁目结舌,激动不已,就像小六刚才那样。

并且打完之后他们还会演一出化敌为友的戏码,以示自己心胸阔达。

当真虚伪至极,但是效果拔群,代代相传,屡试不爽。

小六果然被忽悠了,挣脱卡萨的禁锢拉着艾维问东问西。

卡萨侧头看了一眼冷静的雪满,心想这个机灵的木灵会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试探道:“你很平静,和小六很不一样。”

雪满抖了抖他的叶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卡萨:“你激动的时候叶子会往上翘,可你现在是下垂的。”

雪满:“我觉得小六的眼神不太对。”

卡萨心想,昨天小六昏睡的时候神往界没有开启,雪满应该不知道龙脊的秘密。

“哪里不对了?”卡萨问道。

雪满:“她只有春心荡漾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卡萨失笑:“她不是也对我荡漾过几次吗?”

雪满摆了摆叶子,沉思了许久:“不,我总觉得这次不一样。”

卡萨忽悠道:“她要是真的喜欢上艾维,难不成你还要阻止她?碎掉的剑就算能补好,也不是原来的那把了。”

雪满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将来小六选择留下,他应该怎么做?

出于私心,他是希望小六回去的。他还没找到当年陪伴他的那位修行者,而小六答应过他,将来有一天会陪他找到。

如果小六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只能二选一,他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雪满很苦恼,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安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卡萨也没有打扰他,重新躺回了船舷上。

听着小六愉悦的笑声,他是羡慕的,因为那是露娜的声音,是他听过的最美的。

他闭上双眼,独自思念着自己的妻子。

他怕小六分离之后露娜依然醒不来,他怕自己无法看到妻子最后一眼。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露娜说,有很多事想和她一起做。想一起见证和平的到来,想一起去各国看看大好河山,吃各种美食,给她买最好看的衣服,看她跳世上最美的舞。

可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身体中另一个强大的灵魂正在逐渐苏醒,不断地侵蚀他,占据他,转变他。

他将变成另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那个“他”对生命之神抱有如同深渊一般的恨意。

当“他”降临之际,或许会将亚尔夫帝国变为地狱,让世界在“他”的愤怒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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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海域趣闻

海船正在行驶的区域,正是艾维曾提到过的卡米尔海峡。

在此往南和往北的海域因为上古时期的战争污染严重,不但有很多诡异凶暴的生物出没,还有让精灵惧怕的“神罚”。

听完艾维的一番解释,小六觉得“神罚”也许就是人类所说的辐射,但它的特征又与辐射略有不同。

“神罚”会让该区域的生物渐渐死去,唯有变异过的品种才能活下来,这些变异生物被称为“罪徒”。罪徒不仅仅形态可怖,而且体型比寻常生物要大许多,生命力极其顽强。

它们吞噬着彼此,拥有超强的繁殖能力,就算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生存。

让精灵和龙族感到幸运的是,罪徒无法离开那片海域,因为它们一旦失去了“神罚”的影响,身体就会迅速枯竭死去。

没有哪个国家的船队会冒死进入“神罚”海域,于是卡米尔海峡便成了连通其他大陆与“宿命之地”的唯一海路。

小六趴在夹板的床上认命地接受暴晒,她曾无数次祈求天公能作美一次,来一场暴雨让她能有片刻的解脱。然而别说是下雨了,就连云都没有一片。

纯种高阶龙族的吟唱有改变天气的能力,天公就算想帮忙也会被他们赶走。

她的眼神空洞,一脸死气,尾巴有气无力地垂在一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浑身湿漉漉的,被太阳烤得冒起一股湿热之气,就连刮到身上的风也像是从微波炉里吹出来的。

而在距离她不远的屋内,两位纯种龙族和一群精灵有说有笑,一边喝着果酿酒,一边啃着比西瓜大两倍的南封特产,“滚瓜”。

小六不知道神往界为什么会这么翻译,也许这瓜在吃之前需要滚一下,也许吃它的龙需要滚一下。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只被允许喝提亚马特尾巴里挤出来的“雏蜜”,连滚瓜都不让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

他们不但吃得很香,还边吃边赞不绝口,说那瓜又水又甜,营养丰富还管饱。

更让她绝望的是,就连身为木灵的雪满也在吃,并且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吞食同属后代的愧疚感。

小六咽了口唾沫,无精打采地半眯着眼,神色仿若死鱼。

沐吉作为团队里唯一的单身女精灵,受到了极好的待遇。

虽然辛德尔已经先下手为强,但沐吉还没有给他明确的表示,就算表示了,也不会妨碍她在僧多肉少的船上的地位。

至于小六,艾维表现得太过明显,其他精灵都很识趣地跟她保持距离,谁都不想招惹邻国的帝王。

所以只要艾维说小六应该被放在那里暴晒,就没谁敢拉她进来。只要艾维说她只能喝“雏蜜”,就没谁敢让她吃瓜。

而且艾维已经跟他们解释了,小六正处于发育的关键时期,吃别的食物会导致她的龙脊发育异常,以后很难纠正,会影响一生,后患无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六也只能认命,心里想着等她长好了龙脊,一定要抱着滚瓜啃个痛快。

那群被吓跑的海鸟飞了回来,它们是被杰米呼唤回来的,就是那位干扰范围极大、能与炽炎弹头上的蝠翼大脑沟通的短发男孩。

他的头发很短,个子很小,性格也很腼腆,左眼角那三道很深的伤疤破坏了他原本精致的五官,笑起来更有一种眼角裂开的感觉,所以他不爱笑。

不管是在地精当中还是在卡萨的亲信当中,他都十分低调,唯有那个叫格桑的男孩时常和他说话。

格桑能把东西突然变没又突然变出来,他在戈壁一战中把追击他们的帝国守卫队耍得团团转,和杰米一起打了一波漂亮的配合,用原本对准他们的炽炎弹完美反杀。

格桑的长发柔软得让沐吉都感到羡慕,他和杰米一样高,或许年龄也是相近的,说话方式大大咧咧的,特别爱逗杰米。

杰米捧着瓜,啃着啃着瓜就不见了,等他伸手想去再拿一块,原本吃到一半的瓜又出现了,险些掉落在地面,幸好他手脚快接住了。

可是好脾气的杰米并没有生气,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吃,直到格桑又用同样的方式戏弄他。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乐此不彼。

角落里坐着一个像熊一样高大结实的男人,他的名字是一串非常长的音节,长得连神往界都懒得音译,直接以它的字面意思翻译成“蛮夫”。

虽然他的名字非常贴合他的外貌特征,但蛮夫其实是个内敛细心的实干派男子。

他承包了船上所有的苦累活,没有一句怨言。就连大家开始吃瓜了,他也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才过去。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个头大,不想给别人造成压迫感,坐在了不容易影响到别人的角落里。

偶尔会有海鸟溜进来讨吃的,蛮夫便把自己的那份一点一点地喂给它们,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几分温柔。

卡萨戏谑地说道:“蛮夫能一拳把圣庭的围墙打崩。”

提亚马特不信,说圣庭的防御力可不亚于辛德尔的能力。蛮夫只是笑笑,低着头喂海鸟,没有一句辩解。

他们扯着扯着便说到了“蜜果”身上,这称呼明显不是蜜果的本名,小六不知大家为何都这么喊他。

蜜果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如果给他套上女装,准保没有谁能认出他是男人。

这群野蛮的家伙们还真的这么做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条南封帝国的舞女裙,让他给大家露两手。

蜜果换完装出来,所有男人都惊呆了,就连阅尽美色的艾维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小六半眯着眼,心中感慨万千。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男人,能让女人都为之汗颜。

男人们击打出节拍,蜜果闻声起舞,撩得一船男人差点变成野兽。

待他一曲跳完,格桑就扑了上去,嗲声地调戏道:“蜜果姐姐,沿途寂寞,让小弟我爽一下好吗?”

然后他便被蜜果一脚踹出了船,飞了老远,好一会才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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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黑森林中的火光

海船的房间里还坐着两位举止优雅的男人,他们和艾维一样,身前铺了一块白布,以防滚瓜的汁液弄脏他们的衣物。

那位被称呼为“利普”的男人担当了大家的挖子机,他的能力可能跟力学有关,并且他还有强迫症。

滚瓜的瓜子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自动弹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子上。体型过大的瓜子被向内压缩成与其他瓜子无异的大小。

格桑仿佛一刻都闲不住,时不时就隐藏几颗瓜子,让“队伍”看起来缺了几块,让利普头疼不已。

坐在他身旁的李维特的吃相比利普更优雅,他和艾维一样是用小刀切着吃的,与一旁胡乱往嘴巴里塞的格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维对李维特的称呼是卡米尔。小六再三确认了神往界的翻译,确实就是卡米尔海峡的那个卡米尔。

一路听下来,才知道当真就是那个卡米尔。

李维特是龙族与生命精灵的混血种,他的父亲是卡米尔海湾的主人,坐拥南封最富饶的海港城市,卡米尔堡。

他上面还有十二位哥哥,他的父母对第十三个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他的出生却带给他们无尽的失望。

卡米尔家族很想有位千金。

如果李维特是女孩,他将拥有十二位把她当作最珍贵的宝石来宠爱的哥哥,以及那位想要女儿快要想疯了的父亲毫无保留的疼爱。

可惜,第十三个还是男孩。

父亲愤怒的烧掉了所有给女儿准备的玩偶,哥哥们也对他的性别耿耿于怀,总是找各种理由欺负他。

唯一对他好的,也就只有妈妈了。

父亲把生不出女儿的错怪在了母亲的头上,对她越来越冷漠,还时不时会提起她的心头刺——纯血龙族才能诞下男女比例均衡的后代,跨种族的产物都是能力不足的混血种。

李维特的母亲是跨国政治联姻的产物,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那个可怜的精灵女人只是一个生育工具罢了。

十二位哥哥一半留在了卡米尔堡,一半被送去亚尔夫帝国,唯有李维特在年幼的时候被艾维看中,培养成了间谍。

他伪装得很好,甚至混入了卡萨的亲信团,就连卡萨都被他的精灵外表给欺骗了。

直到艾维说出真相,卡萨才知道,原来李维特和利普一样都是真正的贵族。

艾维问李维特,将来想不想回国。李维特说他想跟在艾维身边,艾维在哪他就在哪,艾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艾维让他别说客套话,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李维特非常平静地说道,他的母亲已经死了,父亲再娶了一个血统纯度高的混血种,继续着开枝散叶的家族大业。他不想回去看后母的脸色,也不稀罕卡米尔堡的财富与势力。

他想得到尊重,想活得理直气壮。不是以卡米尔的贵族身份,而是以李维特的身份活出生命的价值。

李维特的一番话让提亚马特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开始重新思考那些被他丢弃在青春里的理想。

夜幕终于降临,小六被抱进屋,她两眼发直地看着桌上的滚瓜,心里都是泪。

男人们似乎被夜色抹去了心防,在浩瀚的星辰和广袤的天空下打开了内心的话匣子。

他们畅谈着梦想,讨论着时政,计划着未来。就连提亚马特都敞开了心扉,将那些尘封的过往毫无保留地抖落。艾维这才知道,原来提亚马特堕落表象的背后,还有那样的辛酸。

轮到艾维说的时候,大家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对生命精灵来说,神王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他们此刻竟然和龙族的帝王坐在一起吃瓜,一起喝酒,听龙王讲述他们那个层级根本不可能听到的秘辛。

一百多年前,艾维的母亲是南封上一代的皇后,同时也是上一代的龙族大祭司。有一天她得到了来自无名之神的神谕,“毁灭将至”。

小六极为震惊,因为神谕中描述的灾难和“堕世七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龙族并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毁灭之灾是由神明降下的,他们认为灾难或许会来自隔壁两个国家。终有一天,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会在愤怒中放出上古巨兽,将世界再次拖入绝望的深渊。

南封开始干涉两国的斗争,希望在毁灭降临之前阻止他们。

可是两国的大祭司都坚称自己没有收到这样的神谕,他们认为龙族大祭司在说谎。

为了和平,南封做出了各种让步,亚尔夫帝国的野心却越来越大。他们不但想要打败罗酆帝国,还想将南封吞并。

南封龙族见识过毁灭后的废墟,知道和平有多么的可贵。所以就算明知道亚尔夫帝国的如意算盘,南封依然在退让。

两代的生命大祭司都跟疯子一样,摆出了一副“亚尔夫帝国要是亡了,就让世界一起陪葬”的态度。

更可悲的是,他们还得到了很多支持者,喊出了“宁做废墟鬼,不做亡国奴”的口号。

艾维:“南封有一首古老的诗歌《离染》,上半部分描述的就是当年上古巨兽毁灭世界的情景,下半部分是残存者的处境。”

两位纯血龙族和一位混血龙族一同唱起了那首歌谣。

“赤红之风拂过砾中残骨,牙语之童咀嚼泥中枯木。骄傲的龙骸啊,你可见丧子的白头翁。沉默的神明啊,救不回失神的双瞳……”

小六觉得这诗歌的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她用神往界搜索自己的记忆,才想起人间也有一本。

待艾维说完,轮到小六的时候,小六便把“堕世七印”和《离染》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除了艾维和卡萨,其他龙族和精灵都对此感到震惊。

小六终于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沐吉虽然紧张了好一阵,但她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提亚马特对另一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纯血龙族的事情感到很兴奋,问了她很多问题,她选择性地回答了他。

小六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将人类的存在暴露给了其他文明的行为违背了黑森林法则。

她或许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又或许能让两个世界共同抵抗末日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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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留下吗?

卡萨看出了小六的担忧,他让小六把记忆中原版《离染》的内容用神往界传送给他,并嘱咐大家切勿说出这些信息的来源。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把这些内容写进了本子里,就连图画也临摹得一模一样。

小六看着看着就诧异地瞪大了眼,因为卡萨的笔迹和《离染》中的分毫不差。她真心实意地称赞起卡萨的模仿能力。

艾维的眼神沉了沉,问道:“你确定原版里的内容也是精灵的文字?”

“精灵文?”小六愣住了。

她的神往界并不会覆盖原版的内容,只会在她看见那些文字的时候让她能瞬间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她非常肯定卡萨在做的并不是翻译,而是临摹。

艾维笃定道:“这就是精灵文,语法和拼写都是现在的版本。”

小六看向其他精灵,他们纷纷肯定了艾维的说法。

“而且,”艾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这就是卡萨的笔迹。”

艾维指出了几处:“他喜欢在这里往上勾起,你确定和原版是一样的?”

小六又再次用神往界查阅了自己的记忆,结果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是的……一模一样……”

这意味着平行时空的理论被推翻了,她很有可能穿越到了过去,在人间的那本《离染》,和卡萨正在抄写的是同一本!

她的泪水刹那间涌了出来。

艾维温暖的手落到了她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安慰道:“别多想,那并不代表我们的世界毁灭了。《离染》并不是卡萨经历了那些灾难后记录的,而是由你带给他的。”

小六抹着泪水点点头。

卡萨一边抄一边安慰道:“如果世界毁灭了,又是谁把《离染》带到了你们的世界?你所说的炽炎炮和黑炎金字塔,正是我们世界的产物。必然是有谁活了下来把这些东西带过去了,两个世界之间一定存在连接的通道!”

“可是……”小六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可是你们都死了。”

艾维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相对于你们的世界而言,我们确实死了。但对于我们的时空而言,我们还活着。对于未来的人类而言,你也死去了呀。”

小六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如果不舍得的话,就留下来吧。”艾维蛊惑道,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六想起生死未卜的刑乐,本该拒绝,但她却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要离开艾维,就感到止不住的悲伤。

她靠在艾维的怀里,用力地呼吸着他身上散发的香味,被揪紧的心才得到了一丝舒缓。

雪满晃了晃他的小花,渐渐地垂下了他的叶子。其他生物体会不到氤氲之香的滋味,他以为小六是真的想留在艾维的身边。

他用根须搅了搅桶中的羲和泉,如果他留下,他就可以每天泡在这泉水里了。

可是……他还是思念那位修行者。

他在心里努力地说服自己,也许就和艾维和卡萨一样,那位修行者在小六的时代已经死了。但在这个时代,修行者只是还未出生。

木灵的寿命很长很长,他又得到了母亲树作为凭依体。只要没有什么天灾人祸,他就可以活到修行者出生的时候。

既然《离染》能跨越两界被送去人间,证明通道是存在的。他可以在穿越后提前找到那个山崖,一直等下去,一定能等到他要等的人。

有盼头总比没盼头要好不是吗?

产生了这种想法的雪满,想回去的执念渐渐变淡了。

他心中唯一的犹豫,是他觉得等着小六回去的刑乐实在太可怜了。

他看着在艾维怀里情绪逐渐平稳的小六,那条小尾巴似乎又变长了一些。

在人间的小六,是一个因为血统残缺曾经备受歧视的孩子,在这里她却是高贵的纯血龙族。

在人间,她很难提升自己的实力。就算能变强,提升的也是她作为生命之神眷属的能力,而不是她身为龙族本身的力量。

而艾维……雪满看向那个丰神俊朗的龙族帝王,似乎找不到一点缺点,这么好的金龟婿上哪找呢?

再说,如果小六和艾维在一起,她就是南封的皇后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比人间那种分分钟都可能被先祖干掉的日子要好多了。

艾维心胸阔达,出手大方,竟然毫不犹豫地把一国重宝,母亲树的种子给了他,让他有了更高的提升空间。

将来有一天,他或许也能成为合邕那样强大的半神。

雪满的的小叶子垂得更低了一些,他不得不承认,留下的好处太多,他被诱惑了。

他回头看了看船外漆黑的夜,心里默默地对刑乐说了声对不起,愧疚地把整个身子泡进了羲和泉水里。

艾维很贴心地让内政官装了满满几大缸的羲和泉放在船上,而他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做的,木灵就算是在普通的海水里也能活。

思及此,雪满决定把刑乐忘掉,不再提醒小六回家的事。

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默地再次道歉。

“你怎么啦?”

突然,水桶上方出现了一张担忧的脸,蜜果的五官精致得连他这个木灵都觉得好看。

一只手把雪满从水桶中抓了出来,格桑眨巴着仿佛盛满了阳光的双眼。

格桑抓着他抖了抖:“他是不是晕船了?”

哪有木灵会晕船的?雪满懒得搭理他。

突然传来一股舒服的感觉,杰米非常认真地对他使用起了自己的能力。

雪满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突然得到这么多的关注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只是一个木灵而已。

蛮夫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他刚才扎好的网,套在了水桶上,用绳子在桶把手上固定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雪满从格桑手中接过,放在网套上兜着。这样雪满即能泡到羲和泉,又不会沉下去。

格桑恍然大悟,瞪大了充满活力的大眼睛。

“原来如此,这样兜着他就不用费力了。蛮夫你真机智!”

蛮夫被夸得很不好意,摸着脑袋憨厚地笑着。

雪满躺在它的“新床”上,心里很是感动。虽然他并不是因为太矮沉下去的,他还是很诚恳地向大家道谢。

“太感谢了,这样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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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左右为难

出了公海以后就是卡米尔联合帝国的海域,偶尔会有巡航的舰队驶过。

艾维在临走前已经让蝠翼给卡米尔联合帝国的“七王座”带了一封信,信中再一次重申了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之间的战争将会毁灭世界的预言,并强调了南封对和平的向往以及对战争的憎恶之情。

他还说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顺便提醒了一下卡米尔联合帝国和艾维古国之间的战争也要注意分寸。

艾维已经可以想象到七位王者在圆桌上气歪了鼻子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一般情况下,帝王是不能轻易到其他国家去的。需要先通过外交渠道进行申请,对方同意并发出邀请后才可以进入。其过程冗长繁琐,还未必能成。

于是艾维用一封信就把他们打发了,随行还带着恶名昭著的重犯提亚马特,堂而皇之地踏上了邻国的海域。

卡米尔联合帝国的巡航舰队对他们几乎能被定义为入侵的行为极为愤怒,但又不敢随意靠近。

两位纯血龙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们全灭。除非大祭司亲自出马,普通精灵根本拿龙族一点办法也没有。

精灵的先祖们留下了许多关于龙族恶行的传说,就算他们现在自由了,仍不会忘记当年曾被龙族奴役的屈辱。

他们既没有亚尔夫帝国那种破釜沉舟的骨气,又不愿意向南封低头。

他们把七个被束缚的上古巨兽放在了海岸边上,想要学亚尔夫帝国那样震慑甚至威胁艾维,但艾维非但没有退缩,还让海船开到近海,挨个欣赏了一遍。

他的心里很清楚,“七王座”玩不起,也不敢玩。

艾维手里还有最后的底牌,他能让上古巨兽转向,先对卡米尔联合帝国发起攻击。

这种不要脸的外交手段是他从亚尔夫帝国学到的。

亚尔夫帝国是个光脚的疯子,有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可是卡米尔联合帝国却是个怕死的守财奴,那他也不防拿出疯子的胆魄来,摆出“要死一起死”的架势。

“七王座”还没疯,只要不把他们逼到绝路,他们就不会也不敢跟全世界同归于尽。

小六就像是出来春游的孩子一样激动不已,拉着艾维问东问西。艾维很有耐心地为她解答,船上的气氛一片和谐。

卡米尔联合帝国舰队的司令官远远地看着海船上喜庆的一群“入侵者”,心里百感交集。

浩浩荡荡的舰队群和七只上古巨兽把很多商船吓得直接掉头。比起金钱,他们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司令官非常心疼沿海城市的经济损失,但他更忌惮提亚马特要是发起疯来,会把整个海湾摧毁,他甚至担心南封此行就是过来观察地形的。

这个世界的魔法和炼金术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但唯独远程通讯功能非常滞后。

并不是他们没有这个技术,而是各国都有“神罚”区域,所有的信号在经过这些区域时都会受到严重的干扰。

就算没有这些区域,各国所持有的上古巨兽,也是一个巨大的信号干扰源。

艾维下令截停所有飞过南封领空的飞行物,完全封锁了亚尔夫帝国和埃仑洛斯帝国的通讯,才能不慌不忙地把一切安排妥当再出发。

但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南封,生命大祭司安排在南封内部最大的毒瘤,现任的龙族大祭司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命令的漏洞,给亚尔夫帝国的信使放行。

思及此,艾维感到一阵恶心。

他忍住了无数次想把梅妮娅碎尸万段的恶念,若有一天他们能把生命大祭司挫骨扬灰,他定然不会放过将纯血龙族推向屈辱深渊的梅妮娅。

小六感觉到了艾维突然升起的怒气,哪怕他表面淡然无波,小六却非常笃定他生气了。

艾维沉闷内敛的性格时常让她想起裴岁,就连生气时的微小变化都有几分相似。

艾维将小六搂进怀里,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磨蹭。

卡萨看向艾维,似乎知道了他心里的打算,连忙提醒道:“别乱来,这是唯一的海道了。”

艾维转动眼眸看向卡萨:“封印上古巨兽的能力为什么是由大祭司来继承的呢?”

卡萨:“因为大祭司才能承受那种程度的神威?”

艾维淡淡地说道:“上古巨兽并不是神族创造的。”

卡萨沉下眼,右手的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护栏。

“难不成,神明赐予的并不是只有大祭司才能使用的技能,而是当初龙族操控上古巨兽的方法?”

艾维:“即便是大祭司才能使用的技能,只要能找到原本龙族所用的操控方法,南封就不需要再受到别国的遏制了。”

小六:“那南封岂不是可以碾轧全世界?精灵会不会又沦为奴隶?”

她一番话让船上所有精灵都看向了艾维。

小六:“你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帝王,可是万一以后的帝王里出了一个疯子呢?万一他像生命大祭司一样有了一统天下的野心,在血统为尊的南封根本不可能出现反对的声音,世界定然会陷入一片焦土。”

这话要是由其他精灵,甚至是提亚马特来说,都是以下犯上,有可能会破坏现在团队的和谐,但由小六来说就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她还未意识到,大家已经把她当成了艾维的“童养媳”,南封未来的皇后,再加上她所拥有的生命大祭司的力量,让这番对话不再仅仅是同族之间的闲聊,更是一场政治和外交上的交流。

小六的问题一针见血,大家屏息以待艾维的回答。

艾维很认真地回答了小六的问题:“在南封,皇后并不是帝王的附属品,后位和帝位是平等且相互制衡的。皇后有义务指正帝王的错误,当皇后和帝王意见冲突,指令就不会被执行。”

小六:“那如果皇后也是个疯子呢?”

艾维的眼神沉了沉。小六说得没错,制衡龙族帝王的手段太少了,神族用这个方法来牵制龙族,或许就是出于对和平的考虑。

可是不断受到别国挑衅和摆布的屈辱,让他就快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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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伪善的文明

小六如果可以留下,就能维持一百年的平衡,可是一百年之后呢?说不定又会变回现在的处境,甚至更糟糕。

艾维并不是不能理解两代生命大祭司极端行为背后的苦衷。

屈辱的和平,和背负着罪恶的尊严,他们选择了后者。

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涌出来的恨意无法冷却,仇恨的雪球越滚越大,再也停不下来。

小六的眼神在拷问着艾维,他是否也要走上和亚尔夫帝国一样的不归路?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龙族拔去了“爪牙”,被“锁链”束缚了双翼,卑微地低下高贵的头颅,用退让安抚了精灵们的惶恐之心,但也同时助长了他们贪婪的野心。

卡米尔联合帝国无时不想跨过海域,登陆卡米尔港口,站在南封龙族的国土上。

亚尔夫帝国更是明目张胆地要挟南封,将高贵的龙族践踏在泥沼之下。主仆地位颠倒,曾经为奴的精灵,成了奴役龙族的主人。

纯血龙族终于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如果纯血龙族断绝了,他们世代忍受的屈辱还有意义吗?

没有纯血龙族的世界,和平还有价值吗?

面对小六的质问,艾维是这么回答的。

“不平等的外交是不会持久的,平衡终有一天会被打破。你提出的问题,是南封必须正视的制度弊端,需要南封通过完善制度去解决,而不是靠被别国制约来实现。”

艾维的话把船上所有提起的心都按了回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突然远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小六上回被炽炎弹吓出了心理阴影,浑身一抖忙往艾维怀里缩。

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并未停止,大家却没有动静,只是默默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小六把脑袋伸了出来,发现从陆地上射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球体,目标却不是他们。

“那是什么?”小六好奇地问道。

艾维:“垃圾球。”

小六更诧异了:“为什么要丢出去?丢到哪里?海里面吗?”

艾维:“丢到神罚海域里去。”

小六:“那不会让整个海洋都受到污染吗?”

艾维:“神罚海域的海水是流不出去的,并不会污染到公海和领海,所以就成了各国公用的垃圾场。有时候甚至会把一些穷凶极恶却不好处置的犯人也丢进去。”

小六:“不会跑出来吗?”

艾维:“一旦进入神罚领域就成了罪徒,就算能逃出来也活不久了。而且他们多半会被守在投掷点等待食物的罪徒吃掉。”

小六:“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维:“我飞进去看过。”

小六大惊,拉着艾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艾维:“纯血龙族对神罚免疫,荼蘼之夜就是在神罚海域里举办的,活捉最多罪徒的龙才能成为南封的王。”

小六不敢置信地看向另一位纯血龙族,提亚马特甩了甩尾巴确认了艾维的话。

艾维:“不然我们就把提亚马特丢进去了。”

提亚马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尾巴也耷拉在地。

远方的轰鸣仍在继续。

突然,一个垃圾球在飞行途中炸裂,原本跟着他们的巡航舰队有一半的船只立刻掉转了方向,向垃圾球散落的海域加速使去。

躺在船舷上的卡萨发出一声冷笑:“小六,看到了吗?这就是废除死刑的结果。”

小六问道:“卡米尔联合帝国没有死刑吗?”

卡萨:“他们十几年前搞了个什么运动,说什么时代进步了,不能再用以暴制暴的野蛮方法。要改革!要文明!”

他鄙夷地看着垃圾球落海的地方:“把清醒的活人丢进神罚海域,真文明!”

小六又问道:“南封有死刑吗?”

艾维:“没有。”

小六偷偷看了一眼卡萨,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艾维:“我们会让罪大恶极的犯人社会性死亡。”

小六不太能理解艾维的意思,她转头看了看提亚马特,他的脸都快和甲板平行了。

她又看了看卡萨。

卡萨隐忍地评价道:“更文明!”

艾维看着一脸迷惑的小六解释道:“原本犯人可能杀了一个就会停手,甚至有可能会自首,还有回头的机会。取消死刑是为了避免犯人造成更大的危害。”

“如果犯人必死无疑,他很有可能就会自暴自弃,心想反正也要死了不如多杀几个。”

“而且世上有很多犯人是被逼到绝路上才做出了极端的行为,并非本性如此,就像提亚马特一样。”

大家看向提亚马特,这个脑袋都快钻进甲板里的龙族重犯终于把头抬起了一些。

“他在服刑期间有可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在未来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你看现在的提亚马特不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死去的生命无法被复活,死刑是用来安慰生者而不是死者……”

“那些被杀的生命就白死了吗?”卡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悔改和补偿就能粉饰曾经犯下的罪恶,只会让民众更不惧怕犯罪。反正都能被原谅,杀几个又如何?”

“一言不合就把想杀的全杀光,服刑若干年放出来,干一票再服刑。龙族命长,耗得起!”

“可是那些死者伤者的家属呢?当年被提亚马特杀死的那位言谏官原本正在产院守着临产的妻子,可他还是选择了履行自己劝谏纯血龙族的职责。”

“结果呢?他的身体被撕扯成了几块,头颅被咬碎。他连一眼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就死去了。”

“他的妻子抱着面目全非的丈夫悲痛欲绝,然而最终审判结果却不是死刑!她在绝望中抹了脖子,留下一个无人抚养的孤儿。”

卡萨愤怒地从船舷上站起,瞪着提亚马特质问道:“你知道那个孤儿是谁吗?”

提亚马特低着头不敢搭腔。

蜜果连忙快步走到卡萨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襟,希望能让他冷静一些。

“算了。”蜜果难过地摇摇头,“我已经不介意了。”

“算了?”一旁一直沉默的辛德尔拔高了音调,“你被人贩卖给皮肉商人,当了大半辈子被男人玩弄的蛇奴,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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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剧毒的糖果

海船上的气氛立刻跌入了冰点。

小六真想扇自己几巴掌,都怪她问了不该问的,竟然扯出这么一出纠葛,把原本的和谐美好戳破了,接下来的路程怕是要不得安宁。

船上很多精灵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就连提亚马特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提亚马特过得很惨,他被船上所有成员排挤了,就连雪满都不待见他。

上一次提亚马特只说了自己犯罪的理由,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罪行。

他犯事的地点是在南封而不是亚尔夫帝国,且时间久远。不知情的听众关注点大多在他的理由上,对他所造成的后果并没有很深的代入感,所以当时都站在了同情他的一方。

可是现在受害者就在他们的同伴当中,他们的立场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蜜果难以招架大家的关心,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这一次的任务,卡萨之所以会选上他,就是因为他是在堕落之城长大的。

蛇奴的生活很残酷,他们不但要忍受来自同性的侮辱,还常常遭到各种奇葩客人的虐待。

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接纳”客人,“宴主”会用药物和道具改造他们的身体,其中就包括了恶名昭彰的龙涎香。

龙涎香因为价格昂贵,只有卖相最好的蛇奴“名器”才有资格使用。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其他蛇奴在攒够了钱为自己赎身后还能获得自由,哪怕最终能离开的蛇奴不多,也足够让大家有动力活下去。

“名器”却在获得此荣耀的同时,失去了永远的自由。

蜜果被告知自己喝下的酒里放了龙涎香的时候,曾想过一死了之。

“宴主”装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把他放了,还说他的觉悟不够,不配成为“名器”。

实际上这是“宴主”一贯的手段,他很清楚,蜜果就算跑了还是会乖乖地自己回来,没有精灵能逃过龙涎香的诱惑。更何况,没有合法身份也没有工作技能的蛇奴,根本无法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

唯有经历过逃亡的“名器”,才会彻底断绝向往自由的念头,成为他永远的赚钱工具。

然而蜜果遇到了卡萨。更幸运的是,他挺过了龙涎香的戒断反应。

卡萨告诉他,他能逃过一劫,并不是因为他幸运。

据说龙涎香无法对南封的国民生效,他很有可能是南封龙族的混血种,所以身体里带有对抗龙涎香的抗体。

蜜果向卡萨展示了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能力,卡萨根据他能力的特性,带着他潜入南封找到了他亲生父母的身份,却得知了残酷的真相。

大家听完了蜜果的故事,提亚马特的日子更难过了。

小六似乎有一些懂了,也许这就是“社会性死亡”。

当南封举国欢送提亚马特去临国当奴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被批斗和孤立的“罪人”独自坐在船尾,身子卷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臂里。

他没有想到当初的受害者就在船上,更没有想到受害者在听完那些他给自己找的借口后,还温柔地安慰了他。

提亚马特的内心被罪恶感淹没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当初的犯下的错。

可是不管他怎么弥补,死者已死,活者已遭受了无妄之灾。

不管他做什么,时光不会倒流,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他的罪永远都无法赎清。

“算了?”

真的能算了吗?

就在提亚马特精神恍惚放松了警惕时,一个入侵者抓着船栏爬了上来。

提亚马特听到声响抬起头,滞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大吼一声扑了过去,把睡梦中的其他人都惊醒了。

小六睡眼朦胧地扯着艾维的袖子,靠在他的手臂上与大家一起围观。

入侵者是个身高只到提亚马特膝盖的少年,他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被提亚马特拎在手里盘问。

他说他叫“波罗”,是“七王座”之一的“青空之王”的合法继承人。他的叔叔夺走了他的皇位,还企图把他丢到“神罚”海域去,幸好他还有点本事,逃了出来。

小六揉了揉眼睛,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这个孩子竟然能从巡航舰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吃不喝地游了好几天?

艾维:“我在临走前听说青空王座的幼主夭折,说的就是你吧?”

波罗用力地点点头,眼里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卡萨将波罗从提亚马特手里接了过来,蜜果拿着一条大方巾给他擦拭身子,还给他准备了一件女精灵的套裙。

波罗为难地看着那件女装,蜜果无奈地说:“我们没有那么小的裤子,男性精灵的上衣太短,被风一吹就什么都看见了。”

波罗便顺从地换上了套裙,跟着大家进了屋。

为了避免被后方船队察觉,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艾维嘱咐道:“巡航舰队还跟在后面,你平时只能呆在屋内。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我们船上,会演变成非常糟糕的外交死局。”

波罗连忙点头答应了。

卡萨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波罗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不敢回到岸上,哪里都有我叔叔的眼线。”

卡萨:“如果你被他们抓到会被杀死。离开了皇宫,你就失去了王座身份的庇护。”

波罗恳求道:“请不要将我交给他们。将来我若是夺回王位,定会让七王座与南封和平共处。”

“哦?”艾维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底气在哪?没有一兵一卒,你想靠嘴皮子去说服那些贪婪的野兽吗?”

波罗捞起套裙,向大家展示了他后背上的双翼图腾。

“我也能控制糖糖。”

“糖糖?”艾维疑惑了一瞬,便立刻恢复了沉稳,“剧毒的糖果,川坦庵。”

卡萨挑了挑眉:“你是大祭司?”

波罗摇了摇头:“我不是大祭司。”

卡萨:“那你为什么能控制上古巨兽?”

波罗:“她不是没有神志的怪物,她和我们一样拥有灵魂,会痛,会难过,会哭,也能感觉到善意和快乐。这个印记不是继承的,而是她送给我的,伙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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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脸皮要够厚

雪满从桶里爬了出来,像八爪鱼一样挪到波罗的背后。

魔确实可以和其他生物建立同伴誓约,他和小六就是同伴关系,但他从未听说过建立关系之后还要在对方身上打印记的。

小六觉得波罗的说法有一定可信度。

既然当初雷鸣可以侵蚀流火,并且在融合后依然占据主意识,那么上古巨兽也有可能拥有思考能力。

她一拍脑门,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似乎是看出了小六的懊恼,卡萨安慰道:“别多想。你和慈崖暗谷的级别差距太大,强行沟通可能会被反噬操控。幸好你没有乱来。”

艾维:“这位幼主的级别应该不高。”

艾维的话提醒了小六,他们不能全信波罗的话。

小六便展开神往界,想探入波罗的意识中查看他的记忆,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奇怪,我看不到。”

卡萨挑了挑眉。

波罗连忙解释:“我可没有抵抗,也许是糖糖的关系。”

小六对卡萨点了点头:“我和雪满第一次沟通的时候,雪满的级别比我高很多,但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也许波罗说的是真的。”

波罗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干扰型道具,他却能躲过巡航舰队的搜索制式,还能屏蔽神往界,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怀疑他。

艾维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波罗:“我在被陷害前,曾看过你给七王座寄的信。你要去堕落之城,桑柏莱,对吗?”

艾维颔首。

波罗:“我知道风之王会到哪里落脚。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些情报,请允许我与你们同去。”

艾维:“你也想见风之王?他可不会替你夺回王位。”

波罗:“我当然不会做那种无谓的挣扎,我只想谈一笔三赢的稳赚买卖。”

艾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了一丝兴致:“买卖?”

波罗:“在上船前,我原本是打算等事态平息后再悄悄回去,接近糖糖告诉她真相。但我见到你后就改了主意。让生灵涂炭的暴行只是最低级别的战争。”

艾维:“你想打经济战?”

波罗:“卡米尔联合帝国二分之一的粮食都出口给了埃仑洛斯帝国。如果有一天埃仑洛斯帝国不再购买卡米尔联合帝国的粮食,势必会让国内粮食滞销,陷入混乱。”

“除此之外,卡米尔联合帝国虽有重工,但魔法和炼金术水平都比不上埃仑洛斯帝国,只能靠廉价地出口矿石土木等原料,换取埃仑洛斯帝国高价贩卖的重工产品。”

“当然,这个所谓的廉价,是相对于卡米尔联合帝国自己而言的。我计算过卡米尔联合帝国和南封的差值,南封的出口价远比卡米尔联合帝国的价格要低。”

“其实……南封的矿产并非来自本土对吧?”

艾维眼中的兴致更浓了,他不知道波罗是从哪里获得的情报。又或者,这些猜测是这位幼主从数值中推断出来的。

“是的。”他决定退让一步,看看那所谓的“三赢”是怎么个赢法。

波罗:“埃仑洛斯帝国之所以没有跟南封做交易,是因为南封没有能让埃仑洛斯帝国的空中移动城堡落脚的休憩区。那是一种巨大的石头,能产生反重力让城堡在静止时仍能浮在空中。”

艾维:“南封可不会让他们靠近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一旦开通了这条线路,那两个不死不休的国家就永无宁日了。风之王只想发战争财,才不会管战争会造成什么恶果。”

波罗:“无需让他们过去,南封的海运也很发达不是吗?”

艾维:“如果南封断了卡米尔联合帝国的财路,卡米尔海峡就不安全了。南封驶出的商船有可能会被卡米尔联合帝国的巡航舰队击沉。”

波罗:“埃仑洛斯帝国有专门负责运送货物的天空牧者。如果航路有风险,可以让天空牧者来护航。风之王很讲究信誉,如果货物是在天空牧者手里丢的,他们会负全责。”

波罗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艾维以前一直看不惯风之王发战争财的丑态,才不愿意和他打交道,而并非对方不想和他合作。

风之王曾多次来信,表达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意思。

艾维简单粗暴地对他回复道:“邻居太吵,无心享乐。”

风之王自然不会放过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这两块肥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书信往来也变成了互寄美食交流。

风之王吃了几次南封特产后,又恢复了当初的兴致,继续给艾维写信。大致表达的都是南封的美食很好吃,想过去游玩几天。

艾维一如既往地回绝道:“邻居太吵,不宜来访。”

为了避免风之王纠缠不休,邮寄美食改为了赠送南封的本土服饰。

风之王也给他寄来了各国的女装,还送来一系列为龙族的原形设计的服饰。

艾维试了试,确实非常威武,然而并不实用。哪条龙会没事显出体型庞大的原形到处溜达?

于是艾维和善地回复道:“邻居太吵,____”

其中后半句他都懒得编了。

艾维以为这下应该就不会再收到回信了吧,结果半个月后,风之王大摇大摆地穿着他赠送的南封服饰,拿着那封信过来了。

艾维听到内政官来报,还以为听错了。他打开信一看,横线上方填入的文字明显就是风之王的笔迹。

信件变成了:“邻居太吵,欢迎访问。”

这脸皮厚得连艾维都感到震惊,不得已去接见了他。

风之王化形成一副纯血龙族的样貌,把陪侍的内政官逗得心花怒放。一抬手就能凭空变出一堆礼物,引得女子们失态地惊呼。

但他来都来了,艾维总不能把他撵出去。

风之王便在他那混吃混喝呆了一个月,眼里装满了对南封矿石的渴望。

就连言谏官都忍不住替风之王说话,说艾维不该让风之王住在污浊的皮肉酒馆里,这不符合外交礼节。

艾维拿出了风之王以前写过的信件,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只是在满足他体验南封风土人情的愿望,并没有侮辱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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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也有今天!

艾维完全低估了风之王的脸皮厚度。

埃仑洛斯帝国远赴盛名,富甲天下,他们的帝王却恬着脸潜入南封强行“友好交流访问”,还把这一个月所有的费用都算在了南封皇室的头上。

这能忍?

艾维受不住言谏官的苦苦哀求,决定亲自去收拾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刚来到皇城的酒馆一条街,就发现这里张灯结彩,喜庆得就跟过节似的,家家户户都在吹嘘着埃仑洛斯帝国的发达。

尤其是女街,一箱一箱的护肤品、保养品正在往店里搬,每个箱子上都印着埃仑洛斯帝国的标记。

这才过了一个月,整个酒馆街就沦为了推销埃仑洛斯帝国产品的下线。

艾维不得不感叹,风之王实在是太接地气了,哪有帝王这么拼的?为了宣传产品竟然不顾身份,亲自出来推广。他赚那么多钱到底想要干嘛?

“我的国家很穷。”

风之王恬不知耻地回答道。

在场的围观者里除了艾维都笑了,他们觉得风之王可真是谦虚,天下还有比埃仑洛斯帝国更富有的国家吗?

风之王看大家都不信,便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国民很富有,但我们的国家很穷。”

大家安静了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艾维的脸。在南封,这样越矩的话题是不能讨论的,大家都很平等,哪怕这种平等是相对于同阶级而言的。

风之王继续说道:“在新移民找到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之前,我需要花很多钱培养他们。让他们去学校学习技能,参加资格考核,给他们临时的住所,营养丰富的食物。”

“我还要给那些孩子多的家庭补贴,以免母亲顾着工作忽略了孩子的管教。”

“那些年迈的长者都由国家养着,除了日常开销,还需要一大笔的医疗费用。没有子女的老人,我们还要出丧葬的费用。”

“每一年大大小小的公共节日,社区都会分发免费的食物,给拮据的家庭贴补,给功勋家庭准备节日礼物。”

“在埃仑洛斯帝国,孩子从出生被送入育幼院,到获得完整的教育并取得资格证,这个过程所有的教育费用都由国家支付。”

“取得优异成绩的孩子,还能领取一份补贴作为奖励。”

“当然……”风之王无奈地笑着,“白帝的研究费用才是最大的财政支出。”

风之王发自肺腑地抱怨道:“我是真的很穷啊!”

酒馆中鸦雀无声,艾维不知不觉地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这种传教式的入侵,实在是太过分了。风之王是想把这一条街的国民都忽悠走吗?

风之王醉醺醺地喝了口酒,继续抱怨道:“七王座那群小人,竟然想把矿石的价格提高到市价的十倍,还说我要是不答应就让我自己下海去捞!”

“有这样做生意的吗?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听众们纷纷附和,都替他抱不平。

艾维心想,你把重工抬到天价的时候怎么就不为七王座抱不平了?真够虚伪的!

风之王又说:“我苦苦哀求很久,他们才降回原价。可是我回头一比,发现自己还是被坑了,他们的价格竟然是南封的三倍!”

“南封不同意设置能让移动城堡落脚的休憩区,我的风之堡过不来,跋山涉水了好久才来到这里,想要说服你们的帝王将矿石卖给我们,就算是再加一点价也好啊。”

听众们纷纷看向艾维,却不敢出声。

哪怕艾维屈尊降贵地来到这种地方,他依旧是尊贵且不容冒犯的帝王。

艾维令龙侍把风之王“请”回了皇宫,待他换完衣物来到会客室,却发现风之王不见了。

最后,内政官在艾维的龙床上发现了身上没有一块布料的风之王。

艾维远远地看着他,还以为他要碰瓷。这要是传出去,搞不好会变成外交死局。

双方僵持了很久,连言谏官都过来看热闹了。

风之王看观众已经来得差不多,抓着被单委屈地看着艾维。

“实在不行,我们就和亲吧。埃仑洛斯帝国没有公主也没有王子,就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希望你不要嫌弃。”

艾维差点向这戏精跪下,他甚至怀疑躺在他床上的根本不是风之王。

他不得不再次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单凭一封书信就混了进来,要我怎么相信你是风之王?”

“我当然是!”

风之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所有侍从、官僚的脸上都失了血色,不受控制地跪坐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

艾维亦感觉到一股窒息感。那是由内至外的恐惧,让他的灵魂与身体都在颤抖。可他没有向这股力量屈服,倔强地和风之王对峙着。

身旁传来液体滴落地面的声音,艾维的余光能看到殷红从身旁臣民的口鼻流出。他终于意识到,龙床上的那位,也许当真如传言一般,不是凡间俗物。

“够了。”艾维制止道,“你们退下吧。”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从地面上起来。内政官慌乱地擦拭着地面,偶尔伴随着有谁晕倒跌落在地的声音。

艾维让她们都下去休息,把门关上。

内政官连忙退下了,室内室外都陷入了无声的压抑中。

艾维一步步地向风之王走过去,伸手扯掉了他身上的薄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你能取悦我,我就同意你的请求。”

风之王咽了一口唾沫,解释道:“不是请求,是交易。”

艾维勾起他的下巴,眼神里不带有一丝的温度:“我是说和亲的请求。”

风之王开始怕了,他原本只是想逼得艾维骑虎难下,将矿石卖给他。只要价格比卡米尔联合帝国低,他就能接受。

他已经调查过,纯血龙族只会对同族异性产生感情,这一手原本是很安全的,万万没想到艾维竟然是双吃的主。

风之王起身想跑,却被艾维抓住,丢回了龙床上。

“上了我的床,还想下去?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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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王的觉悟

除了屋内的两位,谁都不知道艾维对风之王做了什么,只知道那位怎么“请”也“请”不走的风之王,第二天从龙寝出来后就一声不吭地逃回了埃仑洛斯帝国,再也没有踏上过南封的领土。

艾维让臣子们准备好聘礼,大张旗鼓地送到了埃仑洛斯帝国,还附上了一份同意和亲的正式回执,连证书都拟好了,就等着风之王签字。

此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变成了南封内政官茶余饭后的笑谈。

艾维终于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的家伙,本想着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想不到他们的孽缘竟然还没结束。不过这一次,换他去找风之王了。

听完了艾维的故事后,小六的眼中发出了狼人一般的光,扯着艾维的衣袖死缠烂打地问了半天,希望他能说出拉灯打码的部分。

艾维解释道:“我只是小小地戏弄了一下,点到为止,没有过分的举动。如果在两国正式和亲之前对他下手了,那就成外交事故了。”

小六不信:“你们在房里呆了一天,怎么可能只是小小戏弄了一下!”

雪满也对这个部分很感兴趣,搬着自己的桶坐近了一些。

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道:“不下手可以用道具啊!”

艾维没有回答,小六发出压抑的狼嚎。

“你真的打算跟他和亲吗?”小六激动地问道。

艾维:“这只是一个闹剧而已,风之王如果真想和亲,他就不会跑了。”

卡萨发现波罗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心想他可能是累了,便建议大家先休息,明天再聊。

波罗抬起头,看着艾维认真地问道:“如果当初他没有跑,你会答应吗?”

艾维没有犹豫地回答:“会。”

波罗:“为什么?和混血种结合,你还能有后代。风之王可生不了孩子。”

艾维:“当时我的妹妹已经被送走,国内已经没有其他能诞下雌性后代的纯血龙族了。当纯血的血脉断绝,南封势必会陷入混乱。与其生下混血种,还不如和埃仑洛斯帝国和亲。”

波罗:“你想把南封交给一个外族?”

艾维:“如果埃仑洛斯帝国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美好,交给他又如何?”

波罗:“可他是外族啊!”

艾维反问道:“国之所以为国,是因为王座上的王,还是那些努力生活的臣民?”

波罗哑口无言。

艾维:“如果王就是国家的全部,纯血龙族根本不需要屈服于亚尔夫帝国的威胁。我们完全可以飞到东边的大洋,死亡深渊,像我们的先祖一样,等战争结束再回来。”

“可我认为,没有臣民的国家,根本不算国家。没有王的南封,却依然是南封。”

波罗伸手抓了抓背上的印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船上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他,他在一番纠结后作出了决定。

“南封之王,我收回刚才的提议。不管是让糖糖帮助我,武力夺回王位,还是打经济战,都会让卡米尔联合帝国的臣民陷入痛苦。”

波罗抬起头,稚嫩的脸上透出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坚定。

“我愿意放弃我的王位。你说的对,没有我的卡米尔联合帝国,依然是卡米尔联合帝国。抛弃臣民的王,不配为王!”

小六被波罗的气势震撼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艾维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向他点了点头。

夜已深,大家原地解散,分成三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艾维、卡萨、小六和雪满原本睡在一间,如今多加了一个波罗,可是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床铺了。

于是卡萨抱着波罗睡在一张床,小六依然和艾维睡在一起。

雪满默默地缩在墙角,思考着波罗背上的印记。

空气中不一会就蔓延开一股其他种族闻不到的香甜之气,小六趴在艾维的身上陶醉地舔着他耳后的逆鳞。

她的龙脊总算固化,可以进食其他东西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艾维的甜汁,白天她不好意思开口说,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艾维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捧着她的腰任她为所欲为。

看到这一幕的雪满本能地想阻止,但他忍住了,小心翼翼地沉入桶里,“眼”不见为净。

波罗听到隔壁床传来声响,视线却被卡萨挡住,就想爬起来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却被卡萨按住了。

黑暗中他俩大眼瞪小眼,波罗似乎明白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他猜到了小六的身份,但他感到很诧异,因为在他以前所知的情报中,南封国内已经没有纯血的雌性幼龙了。

艾维的龙尾缠上了小六的小尾巴,她终于长出了该有的部分,能感受到龙族才能体会到的快乐了。

第二天小六睡到正午才起床。作为船上的“闲人”,她就算睡到太阳下山也没有谁会说她什么。

她艰难地坐起身,查看胀痛的尾巴。昨晚她舔着舔着就被海浪一般的舒适感淹没了,根本没有感觉到痛,现在才发现小尾巴肿了。

雪满给她丢过来一块沾了羲和泉水的布,一语不发地钻回了桶里。

可惜泉水并没有让她的尾巴好转,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艾维的尾巴太大,把我的尾巴都勒扁了。”

雪满没有搭理她,依旧缩在水桶里。

她下床没走一步就腿一软跪了下去,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心想,或许是“饿了”,应该去拜托提亚马特再给她一点“雏蜜”。

大家正在严肃地讨论到达堕落之城桑柏莱之后的细节,小六觉得自己红肿的尾巴很丑,低着头不敢看艾维,夹着尾巴溜到船尾去找提亚马特。

提亚马特依旧坐在老地方怀疑龙生,他看到小六尾巴的时候惊呆了,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顺从地伸出尾巴喂小六,小六一边喝,一边跟他抱怨说自己有点晕船,全身无力什么的。

提亚马特胡乱地点了点头,一直背对着小六,心里百味陈杂。

小六说她的尾巴被勒得很痛,问提亚马特有没有什么能让尾巴强壮一点的办法。

提亚马特声音沙哑地回答道:“多勒几次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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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桑柏莱

小六没有怀疑地相信了。

提亚马特似乎是觉得自己愧对了她的信任,教了她把尾巴收进龙脊的办法。

然而小六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变,艾维捏着她的尾椎,很轻易就能把她的尾巴抽出来。

颠三倒四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下船。小六的尾巴已经不那么疼了,似乎真如提亚马特所说,多勒几次就习惯了。

映入眼帘的繁华都市快把小六闪瞎了,就连雪满都忍不住惊呼连连。

蓝天白云碧海包裹着飞鸟展翼形的海岛,金碧辉煌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繁花似锦,如云彩一般覆盖了整个城市。海风卷着花香涌进了小六的身体里,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数不清的蝠翼在天上沿着标记的“空路”井然有序地飞行,带着“客人”们飞往想去的区域。

海港的接待广场处有一间高大阔气的阁楼,神往界将门牌上的大字翻译成“货币兑换处”。

小六有一种强烈的家庭国际游的感觉,她笑得像朵花似的,完全忘记了来此处的目的。

雪满趴在小六的头上,看着越来越傻的小六,心想她一辈子都活得胆战心惊的,难得能体验一次被保护周全的感觉,她现在这样傻呵呵的其实也挺好。

到处都有穿着制服巡视的“地龙”,间隔一定距离就能见到一模一样的“地龙所”,似乎是让地龙们换班休息的地方。

地面干净整洁,时常能见到清扫用的神机在自动运作。天上漂浮着一些小六从未见过的可爱生物,它们手里拿着饮料和零食,如果有客人向他们招手,就会飞下来和客人交易。

“那是什么?”小六拉着艾维的手,好奇地问道。

艾维:“堕落之城的吉祥物,桑柏莱。这座城市就是以这种生物的名字命名的。”

小六:“为什么?”

艾维:“它们是这座岛的原住民。当年第一批逃难至此地的流亡者们被桑柏莱所救,便以这种方式提醒后人,永远不要忘记桑柏莱给予流亡者安身之所和食物的恩惠。”

卡萨补充道:“虽然这座城市是声名狼藉的销金窟,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文明和坚持的信念。想要留在此地,就需要遵守他们的潜规则,不偷不抢,要靠做生意或者工作生活,不然就会被驱逐出去或者杀死。”

小六奇怪地问道:“不是说这里地龙云集很乱吗?”

卡萨:“地龙之间为了争抢统治权的混战,不会在生意区出现,他们会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私下解决。这里的客人之间确实也有斗殴,一般情况下地龙不会干涉,但要是影响了生意,就会出面处理。”

小六发现大家并没有进去兑换处换钱,而是到了最近的一个地龙所。

卡萨向他们比了一个手势,为首的地龙大惊失色,连忙向他走进了一些。

卡萨把手放在他的心脏上,他滞愣了一瞬,然后便跪下了。

小六还以为卡萨对他用了精神操控之类的魔法,艾维向她解释道:“卡萨是这里的十元老之一,其中一派地龙的领袖。”

小六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大,她觉得卡萨太溜了,怎么走到哪里都是领袖。开了挂的人生,让她望尘莫及。

接下来的对话更让她崩溃,大家竟然想趁着风之王还没到,去蜜果当年待过的“宴楼”去玩玩。最让她的震惊的是提出这个提议的竟然是蜜果!

除了卡萨要回据点去盘点一下最近的收入和处理一些近期堆积的要务,蜜果的提议得到了男人们的一致支持。

蜜果在前方手舞足蹈地给大家当导游,完全看不出他曾在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城里受过多少苦。

“蜜果已经摆脱了过去的噩梦,获得了重生呢。”雪满欣赏地感慨道。

小六回头看向低着头跟着大家的提亚马特,不知道大家对他的冷暴力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她觉得提亚马特已经知道错了,可是有些事并不是知道错了就能算了的。

卡萨在临走前把一对金色的铃铛挂在了蜜果的脖子上,交代道:“别弄丢了,有了这个,你们消费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头上。”

小六问道:“如果是在你的地盘呢?”

卡萨:“那也是要记账的,不能因为我是地龙首领就让努力工作的伙伴白干活。”

小六觉得卡萨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真帅,难怪他在哪里都那么受欢迎。

雪满蹦到了蜜果的头上,问道:“你不怕被认出来吗?”

蜜果笑着说:“不怕,有卡萨的铃铛,谁也不敢动我。而且我现在可是客人,他们要是敢伤害客人的话,可是死罪哦~”

雪满转动小花看着卡萨远去的背影,觉得卡萨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竟然能让蜜果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对过去。

艾维对小六说:“卡萨身上有很多秘密,但这些秘密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领袖。如果不是他主动告诉我们,我都不知道他的势力竟然能伸进桑柏莱。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还没拿出来。”

小六问道:“他为什么会来桑柏莱?这里离亚尔夫帝国那么远。”

她的话刚问出来,其他精灵就笑了。

蜜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回头委婉地跟小六解释道:“他怕地精运动失败,无路可去,就先在这里扎稳了根基,让大家以后有路可退。”

小六:“如果亚尔夫帝国把神机开过来呢?”

蜜果看向艾维:“首先,南封不会让亚尔夫帝国的神机踏上他们的国土。”然后指着城市中最高的城堡说道,“而且,桑柏莱本身就是一个超级神机,这是他们集合全城的财力向埃仑洛斯帝国租的攻防一体的组合型系统。”

“租的?”小六惊讶道,“不是买的?”

蜜果:“卡萨说,他们原本也想买,可是风之王说技术更新换代很快,万一他们买了没几年就过时了怎么办。”

大家都笑了。小六也觉得风之王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艾维冷笑一声,揭穿了风之王的套路。

“这样每年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收维护费用,没用几年随便加个什么玩意就说是内核升级,开始收技术升级费,提高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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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群芳斗艳,倾城绝代

这回就连蜜果都意识到了艾维的雷点,沿途介绍的时候完全屏蔽了风之王和埃仑洛斯帝国的内容。

小六对桑柏莱完善的城市设施和热情的待客之道惊叹连连。路上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让她感觉置身于天堂,完全感觉不到“堕落”的气息。

进了“宴楼”,小六震惊地张大了嘴。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酒在天空像溪流一般流淌的奇幻景象。花瓣如同被彩虹晕染的雪,从十二层楼高的彩色玻璃天顶上飘落。

满眼的软香柔玉,风姿曼妙,倾世绝城。

真不愧为“堕落”之城,换谁进来怕是都受不住这诱惑。

整点的钟声响起,站在四方石柱下的巨人有节奏地击打出昂扬的节拍,鼓声和礼乐声响起,桑柏莱和歌者们齐声吟唱。

整个会场都沸腾了,欢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客人们大声地高呼着同一个名字——“艳火”。

疯狂的观众们将手中的桑柏莱币投向空中飞舞的桑柏莱,天顶上降下一串又一串的名字和数字,将下方立体成像的沙漏逐渐填满。

沙漏填满至三分之一的时候,十二位盛装的长相各异的舞者从天顶飘落,站在由上至下环绕着中心表演区不停旋转移动的花台上翩翩起舞。

鼓声和礼乐声开始为歌唱声添加了更强烈的节奏感。

观众们不约而同地顺应着节拍和舞者们引导的动作,一边击掌舞动,一边唱着简单的和音。群情激昂,热血沸腾,天上负责捡小费的桑柏莱都快忙不过来了。

就连小六也受不住激昂气氛的诱惑,手舞足蹈地跟着周围的观众一起闹腾。

突然,她被一只手拉住了,蜜果神神秘秘地向她借走了雪满。

沙漏已至三分之二,华丽的魔法特效将会场的气氛推至高峰。舞者们在幻象和烟火中穿梭,如梦似幻。

眼看沙漏就要填满,很多观众疯狂地把自己袋子里所有的桑柏莱币都掏了出来。

小六终于看懂了“宴楼”的套路,这不就是集资众筹的宴会吗?

天顶上降落的金额越大,名字越大,充分满足了一掷千金者的虚荣心。如果她没有猜错,旁边显示的那个排行榜应该是有奖励的。

她看向最上方的名字,滞愣了一秒。

“艾维?”

她回头看了看艾维,艾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带着疑惑转头,继续加入了宴会中。

沙漏终于被填满了,会场的气氛登上了顶点。曼妙的歌声撩拨着每一颗骚动的心,从天顶延展出了火树银花,白嫩的双足从白银之花中探出。

观众们哭喊着“艳火”的名字,声泪俱下,其疯狂程度绝对不亚于人间追星的狂热粉。

那位名为“艳火”的名器如破茧的火蝶一般,从逐渐盛开的白银之花中震撼登场。

肤白胜雪,黑发如墨,星瞳璀璨,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勾魂夺魄之姿,声声妙语似能将听者的灵魂送入极乐。

小六惊呆了,她痴愣地看着舞动的艳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男人,让女人觉得自己不配为人。

她悄悄地回头看了看随行的那群男人,就连艾维都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小六竟然感觉到了一点自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销金窟,然后她突然想到,排行榜第一的客人,该不会……能得到艳火的一夜温存吧?

当“蛇奴”二字跳进她的脑海,她在心中大声尖叫,她怎么就忘了呢?就算艳火是名器,他终究是供客人玩乐纵欲的蛇奴啊!

她又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艾维,再看看台上的艳火,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比不过……算了,不挣扎了。

不知道卡萨要是知道艾维拿他的钱睡了一个别家的名器,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思及此,小六就只剩下等着看好戏的心态了。

艳火的表演确实相当精彩,美得让整个会场的观众都忘记了他原本的性别,可见那是怎样的天资绝色。

表演在欢呼声中落幕的时候,会场的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空灵的歌声,仿若天外之音,妙妙落入凡尘。天顶之下所有舞者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纯白的藤条从门口扩散,直至爬满了整个会场。

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长着眼睛的生物都在寻找歌声的来源,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这千万藤条就是吟唱的扬声器。

随着歌声越来越嘹亮,满室的藤条发出了柔和的白光,神圣不可方物。

与天顶降下的铁树银花相反,从地面向上长出一棵洁白透亮的木灵。当它长到了与白银之花同样的高度时,优雅地舒展开所有的藤蔓,露出了被护在其中的纯白花蕾。

花瓣在歌声中一片一片地展开,所有的观众都在屏息而待。

小六一眼就认出白木灵肯定就是雪满,心想花苞里的肯定就是蜜果大佬,然而秘密揭晓的那一刻连她都惊呆了。

纯白色的长发垂坠在两侧,这个白皙柔美的背影她是见过的。她终于回想起了初见雪满时,他那惊为天人的美色。

雪满由始至终都背对着观众坐着,仅留下了撩人的美背和别在两侧的白色长发。

然而让所有观众都意想不到的是,花苞里还有一位舞者。被雪满挡住的蜜果缓缓站起,围着雪满翩翩起舞。

不同于艳火咄咄逼人的气质,蜜果和雪满就像是来自神之国的使者,让观众只能远观而不敢亵渎。

蜜果声泪俱下地吟唱的,正是南封那首古老的歌谣。他将歌词翻译成了各国的通用语,让所有的观众都听懂了它的意思。

蜜果的歌声极具感染力,歌词如同一道道戒鞭,击打在听众的心上,让他们为自己的堕落感到汗颜,甚至让一些客人羞愧地流下了眼泪。

吟唱在一声幽远的海豚音中结束,会场里安静得就像朝圣的礼堂,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叨扰了圣者的呼吸。

突然,一阵掌声打破了宁静,鼓掌的正是排行榜第一的艾维。

宴会已经结束,按照规矩,他可以将这座“宴楼”的名器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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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惊鸿一瞥

艾维在客人们羡慕的目光中走进中央的花台,所有舞者都聚集到了地面。

礼乐声再次响起,舞者们围绕着艾维载歌载舞。艳火和蜜果在配乐中齐声高唱,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

辛德尔接替了蜜果的导游解说职责,向大家解释道:“现在这场合演被称为斗艳组曲。”

小六:“什么是斗艳?”

辛德尔:“在桑柏莱有很多宴楼,竞争压力很大,但又不允许去砸别人的店,便衍生出了斗艳这种踩场模式。他们会派出自己楼最优秀的名器,在对方的表演结束后出场,夺走观众的注意力。”

小六:“那岂不是帮别人赚钱?”

辛德尔:“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所有蛇奴的脖子上都戴着一朵红花?”

小六观察了一圈,果然如此。

辛德尔:“每个宴楼都有独特的标志,来踩场的名器会戴上归属地的饰物,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果客人认为踩场者更有魅力,可以随时在街上的地龙所问到饰物所代表的宴楼该怎么去。”

小六惊了:“那被踩场的宴楼岂不是很不爽?”

辛德尔:“未必每次踩场都能赢。主要看排行榜第一的金主,在最后选的是哪家的名器。如果选中的是原本那家的,来踩场的名器可就丢人了。”

小六抬头看向正在合演的艳火和蜜果,他们都很卖力地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取悦艾维,所有的客人都在紧张地期待着结果。

艾维顶着一张根本不像是来逛宴楼的正经表情,像赏玩字画一样来回打量两位名器。

小六悄悄地问辛德尔:“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蜜果拉走?”

辛德尔:“那就没谁会信了。你可知排名第一所砸的钱,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绝大部分客人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能有名次,就算能拿到第一,余生也未必能有这个财力再来一次了。”

小六:“难怪会有奇葩客人,砸了全副身家不玩尽兴怎么可能罢休?”

辛德尔清了清嗓子,用手挡在嘴巴前,低声说道:“蜜果说,根本没有几个钱能落到他们手里,而且他们还要隔三差五无偿地陪十元老。”

小六震惊地慢慢张大了嘴:“卡萨那个老禽兽岂不是也……”

辛德尔不敢回答,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透露太多了。

小六不依不饶地拉着辛德尔问道:“那个老禽兽到底有几个?”

辛德尔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纠正道:“你不能这么称呼卡萨。他是十元老,在这个城里,除了其他九位元老以外的生物,他都能。”

小六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自己的上辈子真是命运多舛,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种马?

小六觉得场内的客人都疯了,她的耳朵都快被周围的浪叫声震聋了。

堕落之城揭开了它华丽美艳的面纱,露出了败絮其中的狰狞。

她敢肯定这群男人甚至是女人的脑子里,现在想的一定是龌蹉下流的事情。

艾维玩够了蜜果,松开了手。

艳火笑了,他见过太多的客人,看得出艾维是个阅尽千帆的贵客。

一旦离手,便不会再回头瞧上一眼,最为挑剔,却也是最尊贵的客人。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艾维的目标却是依然坐在纯白的巨大花瓣中的雪满。

艾维轻易地沿着粗大的藤蔓,跳到了离地面足有十五米的白花上。

艳火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慌乱,蜜果扬起了下巴,露出了胜利的眼神。

雪满依旧背对着所有客人,除了艾维,谁也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客人们只能任由好奇心将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空中。

艾维的眼神从淡定无波到起了波澜,直到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艳。

客人们屏息以待,希望他能把雪满转过来,好让大家看看,那位连艳火和蜜果都嫌弃的贵客,究竟看到了怎样的绝色。

艾维伸出手,却在碰触到雪满之前犹豫了。

他露出了一丝恼怒和嫉妒的神色,将自己的外氅脱下,快速地包裹了雪满的身体,就连脑袋都包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就像在触碰珍贵易碎的宝石一般,隔着外氅抱起了雪满,眼里写满了珍视。

小六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

艾维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雪满的化形,小六没料到艾维竟然对雪满动心了,就连她都没有见艾维对自己露出过那样的眼神。

她微笑着,心里却比吃了柠檬还酸。

艾维轻盈地落到地面,抱着被裹成粽子的雪满向门外走去。

蜜果的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小六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发现了在天顶的小阁楼里可能是“宴主”的男人,那家伙的脸都气歪了。

蜜果向着桑柏莱招了招手,排行榜上第一的名字就被抹掉了。

小六:“为什么艾维的名字没有了?”

辛德尔一边引着小六往外走,一边向她解释道:“如果踩场的赢了,排行榜第一的客人就会带着名器到他所在的宴楼去,所花费的钱币也会一并被转去那家。”

小六回头看向兴高采烈的蜜果,他身后跟了一大票客人。艳火和其他舞者站在台上,脸色极为难看。

伙伴们总算是帮蜜果出了一口气,每张脸上都带着自豪的表情。

小六悄悄地问辛德尔:“当初卡萨是怎么把蜜果留下的?不是说名器不能赎身吗?”

辛德尔悄悄地告诉她:“当时蜜果还不是名器。你还记得我说的十元老的特权吗?卡萨睡了蜜果一个月,宴主也不敢上门讨要,只好做了顺水人情,把蜜果的卖身契约送上门了。”

小六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她心想,在离开前绝对要把卡萨的黑历史写进小本本,给露娜留个提醒,看清这个没有下限的老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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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送入花房

辛德尔:“当年卡萨为了蜜果,将我送给了红花的元老。”

“啊?”小六惊讶极了,“所以那人情是要还的?还是拿你去还?”

辛德尔笑着说:“是呀,这是很寻常的事。虽然十元老的特权很大,但也是有分寸的。如果做得太过分,超出了其他元老容忍的底线,很有可能会被围攻,将他的势力瓜分掉。”

沐吉紧张地拉住了辛德尔的袖子:“后来呢?你逃出来了吗?”

辛德尔温柔地握住了沐吉的手,安慰道:“卡萨敢送,对方可不敢收。”

小六:“因为你能缩成一个球?”

辛德尔笑个不停,好一会才顺了气,解释道:“当时的蜜果还未正式成为名器,只是一个蛇奴而已。我却是卡萨的心腹,如果收下我,红花的元老就得把自己的枕边人送过来了。”

小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心里似有百万草泥马飞驰而过。

她试探道:“为什么心腹能换枕边人?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吗?”

辛德尔:“所谓心腹,就是在主人睡觉的时候,在室内进行护卫的最信任的手下。”

小六:“所以……你和卡萨该不会……”

沐吉也紧张了起来,眨巴着眼看着辛德尔。

辛德尔拧着眉笑着摇头:“卡萨对那种事没有兴趣,就连蜜果,也不过是帮忙伺候他的生活起居罢了,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小六:“可你刚才说他睡了蜜果一个月?”

辛德尔:“他们确实睡在一起,卡萨喜欢枕着别人的身子睡觉。以前是我的职责,蜜果兼职了一个月,后来又换成我,现在是艾维。他总要有个活物陪着才睡得着。”

小六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辛德尔:“卡萨说他小时候曾有个很好的兄弟,他们同吃同睡,相依为命地长大。有一天战火终于烧到了他们的家乡,卡萨的腿受伤了,他的兄弟便独自出门寻找食物,再也没有回来。”

小六微微张大了嘴,然后内疚地低下头。她为自己三番五次误解卡萨的事感到十分愧疚,在心里默默地向卡萨道歉。

沐吉惋惜地说道:“他只要一个人睡,就会想起那时候经历的绝望。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辛德尔:“他的一生都在为那时候的事情赎罪,哪怕他兄弟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六终于明白了卡萨如此执着的理由。“难怪他那么想要和平。他不希望其他精灵也经历和他一样的事情。”

辛德尔叹了口气:“而且他认为只有实现了和平,才能慰藉他兄弟的灵魂。”

小六低着头走了一路,她在深刻地反省自己,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变得太过于情绪化,总是以表象去给别人贴标签,实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卡萨的地盘都以金色铃铛作为标志,宴楼的风格和蜜果待过的那家完全不同。

进门处是一处清幽的小花园,走进古色古香的圆拱门,映入眼帘的是小桥流水,以及被绿色植物围绕的楼庭和走廊。

流水上漂过来一个木盘,盘子上装了一小杯清酒。

小六拿起来闻了一下,本想放回去,却被辛德尔拦住了。

“碰过的东西就不能放回去了,我来帮你喝了吧。”

然后小六才知道,这一口酒比他们乘坐的那艘船还贵。她怀疑自己进了黑店,幸亏是自己人开的。

金铃的宴楼走的是高雅路线,简而言之,赚的就是格调钱。在这里,就连一根树枝上应该开几朵花都是有讲究的。

越往里走,她越有种乡下人进皇宫参观的自卑感。尤其是在她发现同伴们都知道礼节,她和沐吉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辛德尔耐心地跟她们讲解,她才知道这里的贵族有这么多的规矩。

例如,从外室走入内室要过三道门,换三次鞋。这么做是为了把“污秽”和“霉气”挡在门外。

又例如,这里的白袜子是用一种叫净草的植物编织成的。这种草能吸附脚上的异味,还有附着污物的清洁功效。

在贵族的礼仪中,将自己的污秽以任何形式带给别人,都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辛德尔还告诉她们,金铃的名器除非特殊情况,是不需要卖身的,他们更像是卖艺的艺术家。

也正因如此,来此的客人大多并非庸俗之辈,更有客人把这里当作结识高级别贵人的会所。

因为客人的格调都不低,虐待蛇奴这种庸俗之事自然也就很少发生。毕竟拥有格调的客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在这里乱来,可是自绝生路的愚蠢行为。

小六终于知道为何刚才那一口酒能卖出天价了,这就是品牌效应啊!使用了特殊罕见的香料和据说非常复杂的手工结合魔法的酿酒过程,卖的可就不仅仅是酒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砖一瓦,都凝聚了艺术家们的一颗“匠心”。

能将宴楼打造成如此有仪式感的贵族会所,拥有他的主人一定也有一颗不凡的心。

小六对卡萨又多了几分好感。

就在她东张西望晃神的那一会,艾维就不见了。

辛德尔看小六一脸担忧的表情,安慰道:“雪满是雄性,艾维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这才是小六担心的地方啊!

小六纠结地说道:“他可不只是雄性!木灵是雌雄同体的生物!”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就凝固了。

辛德尔不敢置信地问道:“雌雄同体?”

沐吉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六扶着额头,苦恼地说道:“难道你们世界的花会分性别吗?”

辛德尔恍然大悟,连忙回头想去阻止,却马上停下了脚步,转身无奈地说道:“太迟了。”

小六捂住脸,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伙伴。

“不能抢救一下吗?”

辛德尔叹了口气:“就算是我也没有资格阻止进了花房的客人。”

小六争辩道:“可是雪满并不是这里的蛇奴啊!”

辛德尔:“花房可不是专供蛇奴卖身的房间,而是最高级别客人入住的封闭式客房,拥有顶级的安全性和保密性,入口只能从里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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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站队”仪式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来到了艾维所在花房的传送点——一个位于湖心的三层凉亭。

在一楼的地板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法阵,辛德尔眉头紧锁地考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带他们离开了。

“我相信艾维。”辛德尔说道,“跨物种是很难产生欲望的,就算他们都能化形也不会改变什么。”

小六没有反驳,她刚才也想到了这方面的问题。就像她不可能对兔魔产生欲望一样,这不仅仅是生殖隔离的问题,也有物种之间审美差异的原因。

辛德尔把他们带到了这所宴楼的大厅——山海居。

小六和沐吉兴奋地瞪大了眼,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水帘洞一般的仙人洞府。

蜜果像回了家一样兴奋,轻盈地跳落到一席客人身旁的花台上,扭着腰肢曼舞,对着陪客的白纱衣男孩挤眉弄眼。

那位客人似乎是第一次来,还以为这是附赠的表演,连连拍手叫好。他正想给蜜果塞小费,蜜果却蹦到了中心区的水潭中。

空灵的歌声扬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蜜果的身上。

辛德尔戏谑地调侃道:“潜台词,前任名器回来了,你们这些小弟还不快点过来朝拜。”

其他同伴们都笑了。

辛德尔解释道:“在金铃的宴楼里,名器并非由宴主指定,而是由客人们选出来的最有名望和格调的艺术品。名器的称谓是这里最高的荣耀。”

小六好奇地问道:“怎么选?看业绩吗?”

辛德尔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吊足了她们的胃口。

“看下去就知道了。”

辛德尔带着他们坐到了三楼“上宾”的包间里,还点了一些别国的特产小吃。

小六和沐吉激动地趴在弧形的镀金围栏上,沉迷地看着下方的表演。辛德尔和波罗很有风度地坐在主座上,偶尔交谈几句。

其他同伴们围坐在旁,边吃边讨论着蜜果的腰和大腿,以及推倒蜜果的可能性。唯有提亚马特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一口水都没喝。

蜜果十分轻易地把气氛带动了起来。

他和穿着白纱衣的男孩一个站在水潭的光源中,一个站在昏暗的客席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唱。

分散在大厅各处的蛇奴们随声附和,并在两位合唱的部分齐声高唱。

声音在山海居的石壁上碰撞,形成了极为壮阔的环绕声音效。

小六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和客人们一起用力地拍掌,为他们打出节拍。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借助乐器,光靠掌声和歌声就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

穿着白纱衣的男孩每对完一段歌就往水潭走几步,当他终于踏入水潭,场内的气氛被提升至沸点时,合唱声却噶然而止。

客人们一脸迷茫,一时间忘记了拍掌,面面相觑。

水花却在此时突然炸裂,礼乐声和歌声同时响起,炫目的水魔法配合着之音,给客人们带来了永生难忘的视音体验。

反应过来的客人们迎来了情绪的顶点。

水潭的两侧分别出现了一个代表着两位主角的水盘,客人们纷纷招呼桑柏莱上前,帮他们把桑柏莱币投入所支持的一方的水盘中。

辛德尔解释道:“得到更多支持的一方将获得名器的称号。”

小六心想,这不就是男团女团选秀的套路吗?

她本以为这边没有排名,应该收不了那么多钱,想不到水盘上出现的总数恐怖得让她瞠目结舌。

小六震惊不已,感叹道:“他们疯了吗?”

辛德尔:“这可不是一个客人的输赢,而是所有选择了同阵营的客人的集体荣耀。”

波罗虽然第一来这种地方,也马上明白了辛德尔的意思。

“关系网效应。”

辛德尔点点头:“来这里的客人可不仅仅是来欣赏美色和品味格调的,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建立社交关系网。”

小六明白了。“如果想要结交的客人选择了其中一方,他们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共同经历过风险的双方会因此产生感情,人类称这种情况为吊桥效应。”

客人们迅速地形成了两大阵营,场内的输赢不再只是两位主角的斗技,变成了两大阵营的客人之间的竞争。

小六发现同阵营的客人不再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开始四处走动,交谈。

辛德尔:“现在是谈事情的最好时机。为了共同的荣耀,他们往往会做出更大的让步。如果生意谈成了,他们就有更多的资金投入到水盘中。”

小六恍然大悟。这不再是单纯的争夺荣耀的表演,而是给客人们提供“站队”机会的仪式。

她看到很多客人在一番交谈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开心地相互行礼,显然是交易谈成了。他们取出了更多的桑柏莱币支持所在的阵营。

两个水盘的数字虽然越涨越高,却基本持平,难解难分。台上的歌声也越来越激昂,将场内紧张的氛围烘托到了极点。

“上宾”包间里的客人们再也坐不住了,水盘上的数字开始大额度跳跃。每一次变化都能激起一阵惊呼,就连波罗都忍不住走到围栏边。

他很想支持蜜果,可是他没有钱。

波罗回头看了看辛德尔,辛德尔摇了摇头。波罗只好坐回了位置上,并把包着脑袋的纱巾裹紧了一些。

辛德尔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双方的最终结果差距不会太大。必要的时候后台会给输得太惨的那方加一点钱,即能增加戏剧效果,也能让输了的客人不至于颜面尽失。”

波罗露出了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的眼神,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小六和沐吉都没有听到辛德尔的话,她们兴奋得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围栏外。

突然,蜜果的水盘数字直接翻了一倍,所有客人都惊呆了,四处张望寻找这位富可敌国的重量级贵人究竟坐在何处。

辛德尔震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显然不是后台的动作,是真有贵客上门了。

小六还以为是卡萨来了,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喊:“蜜果第一!蜜果最棒!”

全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趴在围栏上的她喊得太过忘我,撅着屁股腿一蹬,往前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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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旧账新算

辛德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却还是没拉住,小六从三楼高的包间围栏向下摔去。

妹妹沐吉虽然近在咫尺,但她太过专注于台上的表演,余光看到这一幕转过头来的时候,小六已经掉下去了。

眼看就要落地成饼,小六飞速地伸出藏在尾椎里的尾巴,甩尾在空中调整重心,期间不小心甩到了二楼围栏处的客人脸上。

那位客人原本伸出手想要接住她,想不到她的尾巴力气那么大,竟然把一个成年男子给抽退了一步。

小六险险地落地,竟然没摔伤,她终于体会到了有尾巴的好处。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客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有金鳞尾的就只有南封的纯血龙族了。

一时间全场哗然,如同羊圈里突然进了一头猛虎,哪怕是个幼崽,也足以让他们心惊了。

小六手尾并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看向二楼,想看看刚才是谁那么好心伸手救她。

目光对上了一双幽蓝色的大眼睛,她愣住了,咽了口唾沫。

这种级别的蓝色光谱,她只在陆叔叔的眼睛里见过,而且这位好心人的光感明显比陆叔叔的强很多。哪怕他很快地隐藏了双瞳的光,还是被小六看见了。

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小六行了一个艾维教她的外交用的点头礼。对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异,正应了小六的猜测。

小六笑弯了眼,戏谑地问道:“南封和埃仑洛斯帝国的和亲之约还作数吗?风之王可不要出尔反尔呀。南封的帝王仍然对风之王的风情念念不忘呢,昨日还在琢磨着再送一次聘礼催一催。”

小六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在场的多少都听闻过当年的趣闻,本以为只是街头巷尾胡编的戏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却在看清小六的尾巴后笑了。

“当然作数。”

磁性的低音炮嗓音在昏暗中响起,听得小六浑身一苏。

小六还不知道她把自己给卖了,撅着小尾巴调戏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嫁过来?”

风之王脸上的笑容更盛,深邃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小尾巴龙。

“这话应该我来问,我的小公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嫁过来?”

小六滞愣了一瞬,气鼓鼓地反驳道:“不对,是你嫁给艾维,不是我嫁给你!”

风之王笑着看向场内的客人们,问道:“和亲这种大事可有男人嫁给男人的道理?”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没道理”,就连台上的表演都停了下来,一同围观这起有趣的催婚大戏。

小六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坑了,甩着尾巴嘟起嘴:“当初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风之王毫不服软,摊开手坦率地说道:“求亲这种事,当时是由男人主动。大家说,是不是?”

台上台下都在笑,愉快地回应说“是”。

小六转头跟大家解释道:“不是的!他……”

话音未落她就从原地消失了,就连二楼的风之王也不见了。

辛德尔没想到小六的运气这么糟,随便一掉都能碰上风之王,连忙转身向艾维所在的花房走去,顾不上处理今天的闹剧了。

艾维要是知道他的未来皇后被抢了,准得暴怒。卡萨要是知道圣女不见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小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眨眼就被丢到了一个大床上,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风之王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身体动不了,她能认出这就是陆家常用的空间锁,是空间法则的能力。

“有趣,生命圣女的身体里,竟然有一条纯血龙。”

风之王磁性的声音再次让小六苏到了骨子里。

她受到了太大的惊吓,甚至连当初自己要找风之王的理由都忘记了。

风之王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隐藏在最深处的所有秘密,却唯独看不穿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风之王将空间锁解开,将她翻了过来。小六想跑,却被再次锁住。

一只手把她的套裙往上推,小六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风之王要是硬来,她根本反抗不了。

她很后悔自己冲动地去招惹这位传说中的神王,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

风之王用右手沿着她的龙脊摸索,她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可是当他的手指开始碰触龙尾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

龙尾的三分之一处被抓住了,她的眼泪掉下来,心里似乎明白了那里不是可以随便被别人碰触的地方。

“太小了。”风之王遗憾地说道,“艾维也拿你没有办法吧?有趣,他上哪里找了这么小的一条龙?”

当他的手指想要进一步研究她的龙尾时,小六豁出去了。

“灭!”

神级的灭字图腾在狭小的空间中迅速扩展,她已经习得了免去施法过程的神图用法,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与其被玷污,她宁可和他同归于尽!

然而灭字图腾虽然炸开了,却被压缩囚禁到了一个只有玻璃珠大小的空间。

小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杀手锏被如此轻易地破解,一咬牙再次豁了出去。

周围的灵气骚动起来,龙吟起,她进入到更深层次的“真实”中,企图用“真实”来对抗“现实”。

可是当她看清了风之王的真面目时,战栗地从那个世界中滚了回来。

在她身后摸着她尾巴的,根本不是凡尘能够仰视的存在。

也许那个传闻是真的,他也许真的是神!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房间出现了震动。一下又一下,房间就像在被打桩机击打,天花板摇摇欲坠。

风之王兴奋地抬眼,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坏笑,火速地给小六摆了个很不堪的姿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小六尾巴的三分之一处。

小六刹那间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房顶的天花板终于被震碎,龙族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母亲树的白色藤蔓涌入,瞬间包裹了小六的身体。

“好久不见,我的未婚妻!”艾维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风之王狞笑着舔舐着自己的唇角:“咱们也该算一算当年的账了。艾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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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回头太难

雪满把小六卷到了墙角,用藤蔓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她,以防她被两位王的暴怒波及。

艾维轻飘飘地从破碎的天花板上落下,金色的龙尾环绕在身侧,龙威抵挡了所有靠近的尘土砂砾。

“听闻风之王为了引我出来,一掷千金,可真是让你破费了。”

“哈!”风之王不怒反笑,张开了风雅士,“千里迢迢来找我的是你吧?这份诚意我心领了。”

小六惊了。明明两位王都是一副恨不得撕烂对方的表情,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暧昧,让她有种她才是多余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外交用语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艾维向风之王一步一步地走去,每走一步地面就向四周裂开,水流翻滚着涌上来。

雪满看此地已经不能呆了,连忙卷着小六从天花板的开口处离开。

小六却不肯走,阻止道:“等等等等!咱们在外面瞅瞅他们要干嘛。”

雪满抱怨道:“你不要命了?那位搞不好就是空间之神!”

小六:“就是因为他可能是神,我才要问他我该怎么回去啊!”

雪满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他还以为小六已经不想回家了。

于是一人一木就在天花板顶上,伸着脖子围观下方的外交事故。

艾维已经走到了风之王的面前,两人的笑脸上都写满了不耐烦,却迟迟没有动手。一位裹着龙威,一位环绕着风雅士。

金色与幽蓝色的两股力量相互僵持不下,碰撞摩擦发出巨大的破风声。

艾维主动打破了僵局,稍微收敛了自己的龙威,向前伸出了自己的龙尾。

风之王往后退了一步,一副不愿意妥协的样子。

艾维上前一步,笑里藏刀地说道:“我的皇后,提出婚约的是你,悔婚的也是你,掳走我妹妹的还是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

小六露出了姨母笑,雪满也激动地在神往界里尖叫。

“哈哈哈哈,看风之王怎么收场。”雪满幸灾乐祸地在她的脑子里说道。

风之王狞笑着,据理力争:“两国和亲,自然是我和你妹妹的婚事。你这位皇兄就好好祝福我们吧!”

“这个嘛……”艾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先让我看看你的尾巴,证明一下你的凭依体到底是不是纯血龙族。”

小六大惊,努力伸长了脖子,她想不到风之王也是龙族,而且还是纯血的龙族!

风之王看事情有转机,稍微收敛了风雅士,从衣服下摆中伸出了一条宝蓝色的龙尾,鳞片就像蓝宝石一样散发着咄咄逼人的贵气。

小六更惊讶了,她不知道龙族的鳞片竟然还有这种颜色的。不仅仅构成的材质和她见过的不同,颜色还这么好看。

艾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了风雅士,用龙尾卷住了风之王的龙尾。

风之王大惊,运起空间之能想把艾维拍出去,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艾维的怀里。

艾维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勾起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耳朵戏谑地说道:“我们来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吧。”

风之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为什么我动不了?”

艾维将手伸入他的衣服下摆,抚摸着他的龙脊,在他的耳边说道:“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龙族,你一定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那方面的功能吧?”

风之王的脸都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牵制。

艾维的嘴唇在他隐藏的逆鳞处磨蹭:“别以为藏起来就会没有感觉,就算你是神,只要凭依在龙体里,你就是有弱点的。”

龙尾绞得更紧了,风之王的脸爬上了红晕,愤怒地一口咬向艾维的逆鳞。

艾维扶着他的腰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按在风之王的后脑勺上。

“你看,就算愤怒成这样,还是逃不过本能的控制。”

小六闻到了熟悉的甜香味,风之王想往后退,可是艾维压着他的脑袋不让他离开。

低哑的嗓音诱惑道:“多吃点,我保证,过一会你就会失去理智,享受地旅行皇后的职责。”

小六突然懂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吃的都是些什么。

风之王屈辱地闭上眼,被动地吞噬着艾维的氤氲之香,甜液从他的嘴角滑落,可见他也是有在反抗的。

可悲的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甜液了。就算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地抵抗身体里的冲动,却被送到嘴边的甘露轻易地击溃了理智的防线。

艾维舔舐着他耳后颈处的逆鳞,风之王的甜味里已经有了艾维的味道,当年艾维没有吃过瘾的东西,现在终于吃到了。

“我放过你妹妹,你也放过我好吗?”风之王恳求道,丝毫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艾维扯着他的头发拉开了他的头,换到了另一边去舔舐他的逆鳞,并把他的嘴压在自己另一边的逆鳞上。

风之王再次恳求道:“这么做会让南封的纯血龙族灭绝的。”

艾维:“南封给你,你要的都给你,我要你!”

风之王怒道:“你疯了吗?醒醒,别被氤氲之香控制了!”

艾维却没有搭理他,压着他的脑袋逼他喝下自己的甜液。

风之王的理智很想反抗,身体却无法拒绝。艾维的氤氲之香里已经有了风之王的味道,一切都太迟了。

他做出了最后的让步,哀求道:“我不卖天神之眼了,放过我吧!”

艾维果然放开了他,把他丢到了床上,两条龙尾却依然卷在一起。

“放开我!”艾维命令道。

风之王伸手想要解开纠缠的龙尾,却发现就算用空间之能都无法拉开。

“为什么?”他焦急地挣扎着,“为什么我控制不住它了?”

艾维同情地俯视着他:“因为我们是龙。”

“什么?”风之王一边掰着尾巴一边问道,“这要多久才能分开?”

艾维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风之王快要疯了,拉着他的衣角怒道,“你逗我?现在才日过中天!”

艾维沉默不语。

风之王彻底地丢弃了他的风度,使力将艾维拉向自己。

“你说话啊!”

艾维垂着眸看他,眼里百味陈杂:“你以为这些年,我就没有尝试过摆脱你给我带来的噩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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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因祸得福

风之王愣住了,眼神渐渐地黯淡下来。他松开了紧拽着艾维衣角的手,生无可恋地倒在床铺上。

艾维:“就算只有一滴,也足够折磨一生了。要怪就怪你当年无知,拿这事来开玩笑。”

风之王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道:“你不是说只要不碰尾巴就没事吗?骗子!”

艾维:“我怎么知道氤氲之香还能对同性生效?南封根本就没有先例!”

风之王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床单里,不想面对现实。

“还有别的办法吗?”

艾维在他的身边躺下:“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风之王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地一巴掌打在艾维的脸上。他深呼吸了几大口气,觉得还不解气,又多打了几下,然后疯狂地捶着床铺发出阵阵哀嚎声。

艾维等他闹够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过来,按在自己后颈的逆鳞上。

风之王的眼神已经死了,被动地吞噬着融合了他们味道的氤氲之香。

小六被风之王的反应吓到了,身子卷成一团,在神往界里哆嗦地问道:“怎么办?我一路上喝了那么多。连神都无法抵抗的话,我该怎么办?”

雪满:“你能狠下心杀了他吗?”

小六摇了摇头:“如果能做到的话,估计风之王早就把艾维弄死了。”

雪满:“那就认命吧,现在你该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和亲了,你该怎么办?”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尾巴皱起眉。

雪满:“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他们让你帮他们生小龙!”

小六:“艾维不是说风之王可以无限转生么?就算南封的纯血龙族都没了,他也能替艾维管理南封嘛。”

雪满:“那是他们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可现在不同了。如果你在成年前还没有回去,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小六咽了口唾沫,她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感。这一路上艾维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所有人都知道了,唯有她还傻呵呵地被蒙在鼓里。

她捧着自己的尾巴翻来覆去地查看,风之王的那句评价突然在脑海中蹦出,原来他说的“太小了”并不是指她的年纪,而是她尾巴上藏得很深的一个小孔。

那个小孔位于她尾巴的三分之一处,平时很难察觉。再加上提亚马特的“雏蜜”就是从这个孔里分泌的,所以她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一个腺体的分泌孔。

她抱着尾巴捋了半天,还用手指在那孔上抠,无论怎么弄,都无法复现艾维抱她时产生的感觉。

她突然同情起风之王来。其他生物根本就不可能搞懂龙族的构造,谁会想到尾巴还有这么多功能?

难怪埃仑洛斯帝国会出产龙涎香,说不定就是风之王研究如何破解氤氲之香的副产品。

小六想到风之王当年意气风发地想着坑艾维一把,结果把自己也坑了进去,就觉得有点莫名的好笑。

她伸着脖子看看下面的两位,皆是一副被喂了屎的表情,就觉得更想笑了。

他们要是相爱,她大概会高举龙尾赞成,可他们似乎都很嫌弃对方,像极了先婚后爱文的开头。

雪满已经在她的脑海中疯狂脑补后续,一人一木在神往界里哈哈哈了半天,下方总算有了动静。

从碎裂的地板底下涌出的水已经淹到了床垫,他们却一点也没有要换个地方的意思,生无可恋地背对着对方发呆,双尾仍紧紧地缠在一起。

终于,艾维想开了,他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把风之王扛在肩膀上,轻盈地从天花板的开口处跳出。

“别把真相告诉别人。”艾维向他们叮嘱道,然后从走廊另一头的传送石上消失了。

“他们这是要去圆房了吗?”雪满幸灾乐祸地说道。

小六终于忍不住躺倒在地上,噬无忌惮地笑个不停。

“外交事故……哈哈哈哈……这可不仅仅是事故了……是灾难啊!外交翻车现场……哈哈哈…”

雪满收回了所有的藤蔓,缩进小六的身体里。

“别笑了,快出去,大家都等着呢。”

小六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从传送石回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中。

视野才刚恢复,她就被卡萨抱住了,好一会才把她放开。大家看到小六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可不能再这么乱来了!”卡萨叮嘱道,“艾维为了你,决定和风之王和亲了。”

小六差点没暴走,虽然她也有错,但始作俑者不是他们自己么?为什么把锅全部甩到她的头上?

即便如此,她还是认命地承认错误,谁叫她已经答应艾维要保密了呢。

“抱歉。”小六诚恳地道歉,“都怪我,让他们断子绝孙了。”

辛德尔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卡萨一眼瞪了回去,连忙端正了仪态。

虽说出了这么个幺蛾子,但风之王总算是答应了不再卖天神之眼,也算是因祸得福,省去了他们一番功夫。

当然,祸是艾维的,福是卡萨的,这让卡萨心里不太好受,一路上都沉着脸。

小六很想知道艾维把风之王带走后都干了什么,幸好雪满很机智地在艾维的身上留下了种子。只要他们没有离开太远,他都能接收到种子的感知。

原来艾维向卡萨要了另一处花房的门令铃铛,现在正在花房里和风之王背对着背冷战。

没有了外人在场,两位皆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风之王嘴里嘀嘀咕咕地碎碎念,说的大多是白帝的事。

他说那群学者太不靠谱,宁可研究龙涎香也不肯研究氤氲之香,还说那种东西只对龙族有效根本没有研究价值。

他原本以为龙涎香能抵消氤氲之香,想不到艾维那玩意作用这么强,他试遍了各个版本的龙涎香都无法压过艾维的标记效果。

他想替换一个新的躯体,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幼龙了,唯一有希望生产的雌龙还被送去了亚尔夫帝国当奴隶。

精灵的身体根本不耐用,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龙身中。

戒断反应每半季发作一次,持续三天,每次都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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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尾齿固魂

风之王越说越迷糊,身子不自觉地往艾维这边靠。艾维伸手把风之王推开了一些,可他不一会又蹭了回来。

风之王仍在嘟嘟囔囔地说着。

他说他心里有一个白月光,从他诞生起就在他的世界里闪闪发光的那种,可是白月光的心里只有别人。

他看似风光无限,什么都有了,甚至还是众生仰望的神族,可他其实一无所有,走进他世界的活物,一个都没有。

艾维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撑起身子,打量着风之王的耳后颈处。

当风之王再一次蹭过来的时候,艾维没有再推开他,而是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咬住了他的逆鳞。

风之王的身子一颤,顺从地拉下衣领,将整个肩部暴露出来。

就算是小六这种幼龙,都能感觉出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邀请姿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

艾维舔得很温柔,风之王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变成了享受。

“告诉我你的真名。”艾维在他的耳边蛊惑道。

“宁。”风之王喘着粗气回答道,“无声静止的安宁,拥有一切,却永远孤独的宇宙。”

艾维将他的身子扳过来让他躺平了,撑着双臂在他的上方与他对视了好一会,缓缓地俯身压在他身上。

风之王没有反抗,仰起脖子露出了逆鳞。艾维将一手放在他的脑后,把他的嘴按在了自己的逆鳞上。

交换氤氲之香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小六连饭都吃完了,这两位王还没完事。

雪满从小六的身体里出来了,在热泉中游来游去。

“那玩意真的那么好喝吗?”雪满问道。

小六哼唧了一声:“不但味道很好,也很有营养,你不是也感受过它的效果么?确实个好东西。”

雪满:“雏蜜就相当于动物的奶吧?氤氲之香是什么?”

小六也不知道,她拿着一面魔法镜看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可能我太小了,没有那玩意。”

雪满也凑过来看她的脖子:“你现在连尾巴都没长好,哪可能长出那种东西。”

小六:“也许氤氲之香是龙族的激素?”

雪满:“有可能。低等生物的繁育期都是固定,但是像人类精灵这样的生物就可以随时进行繁殖活动。”

小六:“可是人类精灵的繁殖活动大部分都是多余的,且很低效。”

雪满:“龙族比人类精灵都高级,如果氤氲之香是为了避免多余低效的繁殖活动而存在的话,它有可能是用来确定配偶身份和开启繁育期的东西。”

小六:“这里的半季相当于四十五次日出日落,这个频率的话确实比人类少很多了。”

雪满:“也不见得,你们在船上的时候不是每天晚上都抱一次吗?”

小六羞红了脸,辩解道:“我当时又不知道,何况我尾巴的孔那么小,他也拿我没办法。”

雪满:“你确定这孔是那么用的吗?为什么提亚马特也有?他是雄龙啊?而且那个地方不是用来分泌雏蜜的吗?”

小六皱起了眉头,抓起尾巴来又研究了一番,觉得雪满的想法也有道理。两种器官是不可能合并的。

就在她聚精会神研究的时候,雪满惊呼一声,连忙把种子共享的画面分享给她。

视线所见之处简直就是凶案现场,纠缠在一起的两条龙尾上全是血,半张床铺都被染红了。

风之王痛苦地挣扎着,手脚并用想把艾维从他身上弄开,可是艾维一手压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不管他怎么闹都不肯放开他。

风之王疼得失去了理智,一口咬在艾维的逆鳞上,将他的耳后颈处咬得血肉模糊。

艾维仍旧不为所动,像水蛭一样咬着风之王的逆鳞不放。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风之王挣扎的力气变小了,有气无力地一拳又一拳捶打着艾维的背部。

在他们扭打的时候,小六总算看清了血的来源。

艾维的龙尾内部两侧像蜈蚣一样长出了很多根利齿,全部刺入了风之王的龙尾内。风之王若是挣扎,就会有更多的殷红流出来,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只能放弃反抗。

花房里只剩下了风之王抽气的颤音,小六越听越觉得疼,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小尾巴,庆幸自己还不曾被这样粗暴地对待。

“那是什么东西?太恐怖了!”小六心有余悸地说道。

雪满也被吓到了:“我在断界也没见过哪种生物这么玩的。”

小六继续摆弄她的尾巴:“我怎么没有那玩意?”

雪满:“也许只有雄龙才有。”

小六:“那风之王为什么不反击呢?他也是雄龙呀。”

雪满也很纳闷,回答不上来。

小六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眼神:“也许他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只能被动地被老司机欺负!”

雪满叹了口气:“知识就是力量,没文化连滚床单都要吃亏。”

小六双手捂着脸自闭,她很同情风之王的遭遇,可她的内心竟然希望能多看一点,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将来遇到的时候不至于傻傻地被骗上车。

“宁。”艾维咬着风之王的耳朵轻声地呼唤道。

风之王浑身一震,两条龙尾绞得更紧。

“放弃抵抗的话,你就能早一点解脱。”艾维蛊惑道。

风之王竟然信了,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的尾巴。

艾维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把他们的尾巴拉到身前,从尾巴上落下的点点红液把他们的衣服都染红了。

艾维轻轻地舔舐尾齿咬合之处,风之王的龙尾放松了一些,让尾齿完全挤入,几番磨合调整姿势,他的脸色总算从苍白转为红润。

等龙尾完全贴合,艾维才松开手,嘴里不停地在咀嚼什么。

风之王似乎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问道:“龙涎香?”

艾维微微点头。

风之王倔强地把脸转到一边,嫌弃道:“我不需要,这点伤不算什么。”

艾维不由分说地掰过他的脸,用手指压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双唇相接。

龙威从天而降,雪满的“视线”一黑,他的种子竟然活生生地被龙威给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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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幼龙哀嚷

小六一甩尾,拍出了巨大的水花。

一人一木一起怒吼:“拉你大爷的灯!”

狠狠发泄了一通之后他们靠坐在池边,内心非常地不爽。

小六愤愤不平地吐槽道:“上一次也是,一到关键部分就不给我们看了。”

雪满生气地附和道:“每次受伤的都是我!”

在这个没有资源包可以嗑的世界里,想舔一点肉沫都那么难!

小六无精打采地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偷看一下蜜果在干……”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小六从前一直以为“杀气”这种东西是指敌人攻击时所产生的空气流动变化,自从长出龙尾后,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提升了,对“杀气”这种无形的概念也有了新的认识。

生物在产生进攻意识的时候,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会在“真实”世界中形成一个高度密集的区域,这个区域的“耗能”远高于其他区域。

一旦熟悉了这个特性,识别“杀气”就变得容易起来。

雪满迅速扩散了感知藤,最大限度地展开了“视野”。

植被遍地的桑柏莱为雪满的能力提供了绝佳的掩护,然而他今天的拉网却很不顺利,所有的感知藤在某处遭到了无差别攻击。

“糟了!”雪满卷起小六就跑,连她的衣服都忘了拿,“这里不是生意区!”

小六反应了过来,任由雪满带着她像翻滚的鱿鱼一样在地上滚着跑,突然一道凛冽的杀气伴随着刀光从天而降。

雪满险险地躲过,小六浑身都是冷汗,正想展开防御,对方却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咬合了上下齿,发出了清脆的牙齿碰撞声。

雪满的藤蔓瞬间被震碎,一人一木瞬间想起了曾被饕餮吊打的恐怖。

雪满大惊,带着小六赶紧滚。

对方却连一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攻击范围内所有物体全部崩塌。

“崩天!”

上一回他们能逃过一死,全靠羲和泉的中立法则,现在他们什么倚仗都没有,这一下近距离的“崩天”,足以将他们瞬间粉碎。

小六在情急之中用龙吟反击,将意识完全潜入了世界与世界层叠交错之处,企图改写“崩天”的反应链。

她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拼得过对方的运算量,却在运算中惊讶地发现龙脊和龙尾竟然是延展的运算中枢,承担了她大部分的运算。

“崩天”着陆点错位,他们下方的地砖尽数震碎。

与此同时,雪满将所有的藤蔓拍向地面,利用反作用力让他们向生意区弹去。

可是对方的反应速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撞上了一张突然出现的苍白色大网。

敌人竟然有两个?!!!

雪满迅速膨胀,从白网的间隙之处把小六挤了出去。

“跑!!!”雪满在神往界中大喊道。

小六明知自己的大杀器已经在抵抗风之王的时候用掉了,此时留下也是死,可她不愿意丢下同伴,顾不上自己没穿衣服,手脚伏底,龙尾一甩,将最近累积的能量一次过全部释放出来。

她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本能,龙脊和龙尾发出炽热耀眼的光,向下蔓延将她整个身子都覆盖了。

饕餮显然也知道放任她完成变化不是好事,直接扑上来想要碰触她。近身战才能发挥出饕餮最强的吞噬潜能,一旦被混沌之息捕获,任何生物的“存在”都能被“干扰”分解。

然而小六的龙尾上已经长出了金鳞,“中性”的龙威抵消了“极性”的法则之力,饕餮的第一扑虽然碰到了小六,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小六虽然完全没有高等龙族的战斗经验,但她本能地在饕餮碰到自己尾巴时飞速甩尾,竟然将饕餮抽飞出去。

这个结果是双方都没有想到的,饕餮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他没想到自己对上的竟然是纯血龙族,刹那就反应过来自己找错了目标,对方很有可能是今天来的客人,误入了“非中立区”。

他们可以在“非中立区”自由交战,可是他们不能对客人出手。如果客人出现在“非中立区”,到底能不能出手?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逻辑问题,完全被本能控制的小六已经向他扑来。

她已经尝到了龙威的好处,这种东西似乎生来就是法则之力的克星,就算饕餮是混沌之神世初的眷属,也未必能在纯正的龙威面前讨到好处。

在艾维和风之王的“纠缠”中,她已经见识过龙威的初阶用法——和“崩天”一样,都是简单粗暴的区域内增压攻击。

饕餮也意识到对方停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两种顶级的压强技能几乎把整个区域都压塌了,就连雪满都受到了波及。所有暴露在苍白色大网之外的藤蔓全数被压碎,切断了它与感知藤的所有联系。

饕餮原本有心忍让,他担心自己万一把客人打死了会受到惩罚。

无所不在的天眼会记录下岛上每个活物的动向。刚才是他先对客人动的手,追究下来,他是要负全责的。

可是失控的小六根本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她透支生命的龙威可不比崩天的威力小。

他把小六逼到一处凹地,原本想用同伴的封禁之术暂时压制她,谁知道小六仰着脖子发出了一声类似动物的哭声。

饕餮惊觉自己突然无法移动,他低头一看,竟然是埃仑洛斯帝国的技能——空间锁!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遭到了天眼的违规处罚,连忙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能力。

他的同伴也放开了雪满,脸色惨白地从暗处显出了身形,将短刀丢在了地上。

雪满一落地就滚到了小六的身边,小六仍在仰着脖子嗷呜嗷呜地叫着,就连雪满缠绕在她的身上都没有察觉。

艾维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小六的身后,将手中的外氅裹在她的身上。

“幼龙哀嚷?不错嘛,打不过还知道喊家长了!”风之王双手环着艾维的肩膀,身子挂在艾维的背上,他们的龙尾仍旧缠绕在一起。

被艾维抱在怀里的小六总算不叫了,渐渐恢复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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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天眼系统

风之王抬头看向天空,对着虚空之处说道:“举报非中立方对中立方作出攻击行为,请求处理。”

天空中出现了无数只漂浮的大眼珠,红色的瞳孔飞快地抖动,然后接连传来了三个机械音。

“举报已受理。”

“举报已核实。”

“已进入处理流程。被举报方有权进行申诉。”

饕餮惊恐地对着天空喊道:“请求申诉!”

机械音回复道:“允许申诉,请提交申诉理由。”

饕餮喊道:“攻击行为发生在非中立区,中立方没有携带身份辨识,非中立方的攻击行为属于误伤。”

“申诉已受理。”机械音答道。

天空中的红色眼珠交头接耳,数不清的电流在它们之间跳跃着,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电网,覆盖了整个天空。

“申诉已核实。”

“申诉有效。举报方有权进行申诉。”

艾维轻轻蹭了一下趴在他肩膀上的风之王,大有让他息事宁人的意思。

可是风之王十分执着地再次喊道:“被举报方很清楚岛内没有纯种龙族,在确认目标是中立方后,依然没有停止攻击。请求处理。”

机械音回应道:“处理申诉已受理。”

“申诉已核实。”

“申诉有效。被举报方有权进行申诉。”

小六看着铺天盖地的红眼睛,有种头皮发麻的恶心感。发明者究竟有着怎样的恶趣味,才会做出这种让密集恐惧症患者能当场暴毙的设计?

饕餮喊道:“当时中立方已失去自主意识,无法停止攻击。非中立方有权自卫反击。”

机械音在一番交流后否决了他的申诉,并给出了驳回的理由。

“非中立方的自卫反击仅适用于两种情况。一,当其他非中立方在中立区对自己发起攻击时。二,当中立方对自己发起攻击,且天眼防御系统未能生效时。”

“被举报方在有能力呼叫天眼防御系统的情况下,选择了继续攻击中立方。”

“申诉驳回。”

“已进入处理流程。”

“请原告方选择处理方式。一,十元老介入调停。二,天眼介入处理。”

所有视线都投向了小六,小六反应过来她才是原告。

饕餮和另一位攻击她的少年紧张地看着她。

她看看一脸不耐烦的艾维,又看看一脸兴奋的风之王,再看看他俩纠缠在一起的尾巴,在近亲和远亲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抬头喊道:“十元老介入调停。”

两位被告都松了一口气。

机械音回答道:“处理方式已受理。请选择负责调停的……”

小六没等它念完,便喊了一声:“卡萨。”

机械音答道:“已确认调停者身份。已进入调停流程。调停者已受理此案,请移步审恶司。”

小六听到最后三个字时,赫然愣住了。

“审恶司?”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里也有审恶司?神往界的翻译应该不会错!”

天上的红色眼珠环绕着两位被告转了一圈,然后凭空消失不见了。

饕餮和另一位少年的左眼角出现了一个血滴形状的印记,虽然心有不甘,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风之王一脸不爽地解释道:“审恶司是桑柏莱处理特殊案件的地方。”

艾维耸了耸肩,很想把这个碍事的家伙丢下去,可是风之王牢牢地圈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下来!”艾维忍无可忍地说道,“自己有脚自己走!”

风之王依然不为所动:“我放开你就会被内政官发现,你破了我的防御就要对我负责!”

艾维勉为其难地伸出了空出的右手,风之王这才从他的背上下来。两位王十指紧扣,一会走出去,怕是全世界都要知道他们和亲了,结果也不见得比趴在背上好多少。

饕餮显然也认出了艾维的身份,恭维地说道:“不知道南封的帝王光临,是我们失礼了。我叫多多,这位是我的搭档合邕。刚才幸亏这位客人没有选二,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小六震惊地看着他们:“你叫多多?他叫合邕?”

饕餮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黑发,客气地回答道:“看这位客人的表情,难道我们以前曾经见过?”

小六不敢回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艾维用额头碰了碰小六,她了然地把艾维拉入了神往界。

她惊慌地说道:“多多是我未婚夫的御狩,合邕是我家先祖的御狩,也是生命之神的直系眷属!”

“哦?”艾维挑了挑眉,“这么说这两个世界确实有关联,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你认识的那两位?”

小六连忙点头:“多多是饕餮,刚才我确认过,他也是饕餮。如果旁边那个是木灵的话……”

艾维看向饕餮身边的少年问道:“你是木灵?”

少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问道:“我未曾用过木灵的能力,可否让我知道,这位尊贵的客人是如何发现的?”

小六当然不敢说出实情,于是她指了指旁边的雪满。

雪满接过了锅,向他伸出了一根小藤蔓。合邕伸出藤蔓与他纠缠了一番,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小六觉得他们的性格和她所认识的那两位并不相同。

她告诉艾维:“在我的世界里,多多的性格很腼腆,合邕大大咧咧的,和他们现在的性格刚好相反。”

艾维:“这么长的时间,性格会变不奇怪。”

小六问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风之王?”

艾维:“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你的来历,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等我确认安全再告诉他也不迟。”

小六连忙点头答应。

她看了看雪满,雪满抖了抖他的藤条表示赞同。

风之王看向远方火光之处,唏嘘道:“蜜果白天那一出恐怕是让红花上头了,想不到他们竟然连干部都派了出来,这是打算和金铃不死不休地玩命了?”

“蜜果?”多多与合邕对视了一眼,双双看向风之王,“蜜果的卖身契是红花的宴主主动送给卡萨的,今天他来踩场也是以金铃名器的身份过来,名正言顺。”

合邕点了点头:“红花若是输了还来袭击,就无法在桑柏莱立足了。”

艾维问道:“那你们的目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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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适种生存

多多:“抱歉,这属于桑柏莱岛内的合法争斗,我们有对此保密的权力,恕我不能告诉各位客人。”

合法?小六对这个说辞感到非常诧异,无视各国律法的堕落之城竟然也有律法?

艾维没有为难他们,淡淡地说了一句“明日审恶司见”,带着风之王和小六从原地消失了。

小六被丢到了花房的床上,雪满则被丢回了他的专用水桶里。

他变回了母亲树小树苗的大小,整个身子沉入了水中,舒服地在神往界里长呼短叹。

艾维毫不介意小六在场,将风之王再一次压在了床上。

这一回风之王没有推开他,扭着尾巴配合他的动作。

小六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干什么?看着就好痛啊?”

艾维正忙着逼风之王喝下他的龙涎香,没空回答她,她只好蹲在床头捧着脸等着。

既然他们敢当着她的面这样那样,必然不是她所想的那种事,而且这过程确实弥补了她无粮可嗑的遗憾,就连泡得正舒服的雪满也从桶里伸了朵花出来偷窥。

小六注意到风之王的龙尾虽然仍不见好,却也不再有殷红流出,看来龙涎香已经生效。

她想起龙涎香是龙族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浓缩出的救命汁液,不禁替艾维感到担心,不知道这样喂下去会损耗他多少年的寿命。

风之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等龙尾好得差不多了,他收回了环绕着艾维肩膀的手,想要推开他。

艾维依然咬着他的唇不放,哄道:“别急,我会把握分寸。”

小六突然有点羡慕,艾维也曾这么温柔地哄过她,原来这温柔也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抱着大枕头躺下了,小尾巴甩得床头啪啪响,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艾维的唇角露出了笑容,风之王也感觉到了小六的怨气,忍不住笑了。

小六撅起嘴,转向床头的方向,小尾巴改为拍打床铺。

风之王一鼓作气推开了艾维:“等会,让我笑一会。”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

艾维等他笑完,又抓着他喂了好一会才放开他。

艾维看了看风之王龙尾的伤势,总算是满意了,一边揉着尾巴一边向小六解释道:“你别多想,这是尾齿固魂,我给他喂龙涎香是为了让他好得快一些。”

小六嘟着嘴说道:“不是说龙涎香就是龙的命么?”

艾维:“如果是给其他种族的话确实不划算,但他也是纯血龙族,以后他也可以把他的给我不是吗?”

小六抱着枕头转了回来:“你是想说同族之间要互相帮助是吗?”

艾维:“不然有一天我受了重伤,谁来救我呢?有些伤靠盖娅之瓶是治不好的。”

小六终于把嘟起的嘴收了回来。“什么是尾齿固魂呀?我以后也要被捅吗?”

艾维安慰道:“放心,我会温柔点的。”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尾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可以不被捅吗?”

艾维指了指舒服得双眼朦胧的风之王:“你看,忍一下就好了,他现在不是一脸享受吗?”

风之王一下就清醒了:“哪里享受了?我还疼着!”

小六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风之王伸手把她捞了过来,拎起她的小尾巴查看。

这回小六没有反抗,她知道只要艾维在场,自己就是安全的。

她看着他们的尾巴问道:“我可以摸一下吗?”

风之王一边玩她的尾巴一边说道:“可以。”

小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尾齿刺入之处,发现尾齿并不是由坚硬的羟基磷酸钙组成。它们更像是手指的结构,是由表皮组织和肌肉组织包裹住的尾骨。

她恍然大悟:“难怪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原来我还没长出来。”

艾维纠正道:“雌龙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有,只有雄龙的尾齿才能伸出体外。”

小六:“为什么?”

艾维:“雄龙头上的角也比雌龙的要长。”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什么也摸出来。

她抱怨道:“不公平!”

艾维把小六的尾巴从风之王的手中抢救了回来。

“只有雌龙才能生育,雄龙也觉得不公平。雄雌各有优势,也各有劣势,相互配合才能分担种族延续的重任。”

风之王翻了个身,改为了趴着的姿势。

他替艾维解释道:“如果不区分雄雌,不适应环境的生命因子就会累积,适应环境的因子被不利因子压制,最终走向灭绝。”

小六想起贾云舒给他们上生物课的时候好像讲过这个。

风之王:“雄雌繁殖能将生物筛选最大化,生命因子能适应环境的后代才能活下来,失败品就被淘汰掉了。”

小六:“为什么雄龙才有尾齿呢?”

风之王:“你看就连我被他的尾齿抓到都只能任他揉捏,你觉得哪条雌龙能挣脱?”

小六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抱着自己的尾巴蹭后了几步,对着艾维喊道:“骗子!”

风之王火上浇油地挑拨道:“对,他就是个大骗子!”

艾维在风之王的腰上捏了一把,解释道:“别听他胡说,主要作用还是为了固魂。”

小六又退后了几步:“你没有否认!”

艾维清了清嗓子:“我承认它确实也有牵制作用,但它更重要的用途是调合魂体和身体的契合度。”

风之王冷笑一声:“我可没有要求你帮我忙!”

艾维瞥了他一眼,淡定自若地说道:“举手之劳,不用谢。”

“谁要谢你了!”风之王怒道,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好得也是一国帝王,怎么比流氓还流氓!

艾维捧起尾巴舔了一口,风之王打了个哆嗦,终于闭嘴了,趴在床上隐忍地喘息着。

“如果你的状态是健康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我牵制住。你以前每次换身体的时候都有感觉到吧?那种被世界排斥的感觉。”

风之王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艾维:“照那种情况发展下去,被排挤出去是迟早的问题。世界的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它就像一张床。如果你太‘重’,就会把床压穿掉下去。”

“龙族也有这个烦恼,所以才演化出了尾齿的特殊功能。通过刺入对方尾椎的运算中枢,实现频率共享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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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表达爱的方式

小六问道:“没有同族的落单龙族该怎么办?能自己调频吗?为什么龙族能做到的事情神族做不到?”

艾维看向风之王:“龙族的固魂能力是代代相传的,宁应该深有体会吧?靠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风之王侧过身,用手腕撑着脑袋看向身后的两位。

“我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这个凭依体还是条很小的龙。当时的世界已经被龙族毁灭了,我躲在其中一只上古巨兽的肚子里逃过一劫。”

“立于生物顶点的龙族是神明最好的凭依体,但没有同族的龙就算活得再久也很难搞懂自身的构造。”

小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神明不是无所不能的么?”

风之王自嘲地笑道:“每个神明司掌着一种法则,由此种法则可以衍生出其他法则。我司掌的是空间,不是智慧、规则或者生命,我的生物解析能力也是有限的。”

小六第一次近距离地和一位神明畅所欲言,心中激动不已,向他爬了过去,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你真的是神吗?”

“是的。”

“你的同伴呢?”

“大概是去了别的世界。”

“你有家人吗?这么久不联系他们会想你吗?”

风之王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他心里的白月光,眼神黯淡了下来。

“曾经是有的。”

“祂去哪了?”

“和祂的宿敌同归于尽了。”

“神族也会打架么?”

“打,没完没了地打。”

“你有敌人么?”

“有,祂暂时死了。”

“暂时?”

“神明精疲力竭的时候会陷入虚无态沉眠,过一段时间就会再次醒来。”

“祂醒来后会来打你么?”

“会先去找祂的宿敌吧。”

“去找你的家人?”

“是的。”

“你会帮助你的家人吗?”

“祂不需要我的帮助。”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风之王的脸色看起来很糟,连小六都无法厚着脸皮问下去了,但她总算确认了一点——神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小六躺在了风之王的身边,摸着他的脸说道:“别难过,你还有我和艾维,我们都是有尾巴的龙。”

风之王本想说他不是龙族,但他看到自己和艾维缠在一起的尾巴,就把到嘴的话咽回去了。

小六往下挪了挪,把她的小尾巴搭在他们的尾巴上。

“我们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吗?”

话刚出口,小六就后悔了。他们哪配和神成为家人呢?她这话是大不敬了。

风之王犹豫了很久,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淡金色的长发,回答道:“可以。”

小六愣住了,艾维对风之王的反应同样感到了意外。

南封龙族虽然不如其他龙族一样对神明抱有盲目的崇拜之情,但也是敬畏神族的。

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场“小意外”让他看到了神族的另一面,他不可能这般戏弄风之王。

即便如此,他仍认为神族有着凌驾于苍生的实力和俾睨天下的傲慢。

风之王的一句“可以”,打破了他从前对神族的所有认知。

想到风之王也与他一样,是这个世界里苦苦支撑一族荣耀的顶梁柱,他和风之王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艾维放下他们的尾巴,抱着风之王的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让他压在自己身上。

风之王用手撑着上半身想要坐起来,口中拒绝道:“不要给我了,我已经没事了。”

艾维却仍抓着他的后脑勺往下压,让他的嘴贴在自己的逆鳞处。

风之王无法抵抗甜香的诱惑,眼神虽不情愿表情却很享受地舔舐起来。

小六似乎明白了龙族奇特的社交方式,身体各处分泌出来的气体、液体都有特殊的意义。给予对方氤氲之香或许还有表达爱意的意思。

她爬了过去,在风之王的耳后颈处闻了闻,看他们都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就伏下身去舔了一口,除了一股新的味道,还掺杂了一半艾维的味道。

“原来每条龙的味道都不一样啊?”她喃喃自语道。

艾维喉咙里“嗯”了一声,闭上眼顺从地任由他们在他身上折腾。

风之王将自己的衣领往下拉,让她能更方便地吃到。

小六终于懂了,小狗小猫也会用类似的方式让同类染上自己的味道,以此来确定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原来龙族也是如此。

“为什么精灵不一样呢?”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人类和龙族不一样。

艾维回答道:“精灵的嗅觉远不及龙族,只能通过语言来表达情感。而且精灵的规矩太多,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天生的嫌恶感,认为触碰对方是低俗不符合礼节的行为。”

小六:“龙族是靠分泌的腺体来交流的?”

艾维:“远比空洞的文字更直接不是吗?”

小六虽然觉得这样趴在两个男人身上很不雅,但也渐渐适应了龙族的习俗。比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尬聊,身体的触碰和氤氲之香带来的愉悦感确实更为直接。

“龙族的身体很老实。”艾维说道,“如果厌恶对方的话,是无法分泌氤氲之香的。宁,你说对吧?”

风之王微微抬起头,这等于让他承认他是喜欢艾维的,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孤独地活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孤立独行。喜欢这种情绪,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了。

艾维把他的脑袋按了回去,此刻说什么都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用体温和甜香传递真实心意就足够了。

小六舔了舔嘴角的甜液,翻了个面躺在风之王的背上。

她好奇地问道:“神族是怎么表达爱意的呢?”

风之王停了下来,趴在艾维的肩头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许久,他回答道:“如果两位神祇的法则之力能够相融,就是相互喜欢的意思吧。”

小六又问道:“你和家人的法则之力能相融吗?”

风之王露出不甘的眼神:“是的,从诞生之初,我们的法则之力就能相融,但他的眼中只有与他生死不容的另一位。”

小六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她盯着天花板问道:“你说的家人,是不是死亡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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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失控

风之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激动地捧着小六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六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心虚地看向艾维。

风之王看小六的表情,以为是艾维告诉她的,放开她转头抓住了艾维的衣领。

艾维看着他与风之王纠缠在一起的尾巴沉默不语,他还不能肯定风之王在知道了未来后是否会对未来造成偏向性影响。

如果让小六来到这个世界的“因”发生了改变,可能会导致小六直接从这个世界突然消失。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不相信你如此积极地掺和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之间的战争是为了钱。”

风之王的眼神有了一丝闪躲,艾维知道自己猜对了。

艾维劝道“正极与负极就算属性相悖,依然会相互吸引。就算设置再多的阻碍,也只能临时切断它们的羁绊。世间万物从诞生就已注定了因果,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什么。”

风之王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松开手将身子转向另外一边。

艾维又劝道“治理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用严苛的律法让民众生活在惶恐之中,侵略别国能得到的臣民的身体却得不到他们的灵魂,最美好的爱不是靠占有和束缚获得的。”

小六明白了艾维的意思。

就算风之王现在口头答应了不卖天神之眼,将来也会卖别的神机,如果此刻不能说服风之王从神族的恩怨纠葛中解脱,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的战争只会继续升级。

小六爬了过去,加入了劝说的一方。

风之王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荼毒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小六睡醒的时候,日镜已经很亮了,说明他们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看另外两位仍在睡,决定带雪满出去找点吃的。她将桌面上的门令绑在左脚腕上,从传送制式离开。

这间花房处于金铃宴楼的幽僻之处,沿途的紫藤花廊在阳光下仿佛一条通往梦境的隧道,小六走在隧道中,发出连连赞叹。

在人间的时候,她哪享受过这样的生活啊?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

雪满问道“小六,如果不是因为刑乐,你还想回去吗?”

小六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要是不回去,爸爸妈妈和其他家人会伤心的。胡萝卜炼乳他们也在等着我回去。”

雪满“回去了就见不到艾维和卡萨了。”

小六低着头犹豫不决,好一会才回答了他的问题“可是……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吗?”

雪满“他们都希望你留下。你是龙族,真正的龙族!只有艾维才知道怎样养育你长大,在这里你的能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开发。”

小六站住了脚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来路。

雪满“也许这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小六在花廊上坐了下来,雪满的话正中红心,句句都是让她犹豫不决的理由。

雪满又说道“在人间,你可能一辈子都是个打工的。每天上班加班,生一个孩子,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照顾老人。就算不用为房贷生活费发愁,也要苦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毁灭的世界。”

“可是在这里,你是尊贵的纯血龙族,是南封的皇室,不管你当不当得上艾维的皇后,衣食无忧是绝对没问题的。”

“你能过着奢侈的生活,受到膜拜和尊敬,有仆人服侍你照顾你。你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在一百年之后生下继承人而已,这种每天泡在钱里的日子不好吗?”

“左手一个艾维,右手一个风之王,身后还有卡萨,你是想要这种被安全感包围的生活,还是回去过那种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小六叹了口气,十指插进长发中,将头发弄得像草窝一样乱。

“刑乐还在等我,我不能丢下他。”

小六抱着自己的脑袋,像在给自己洗脑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这个世界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不想回去了。

而她最担心的是自己日渐沉迷氤氲之香的诱惑,越陷越深。她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对艾维的感情到底是本能还是爱了。

就连风之王都无法抵抗龙族的本能,何况是她呢?

“雪满,你想回去还是留下?”小六问道。

雪满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已经想到了答案,没有犹豫地回答道“都依你。”

小六换了一种问法“你更希望回去还是留下呢?”

雪满摇了摇他的小花,坦诚地回答道“如果留下,找到那位修行者的几率应该会更大一些。”

小六点了点头,她为自己的犹豫感到愧疚。刑乐为了保护她,把最后的底牌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她要是不回去,实在是太对不起刑乐了。

雪满伸出藤条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了,就算现在想到了答案,未来也不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何必费这多余的功夫呢?”

小六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地向前走去。

花廊仍是那个花廊,她却已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突然,小六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很不和谐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又想了想这是什么地方,决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可是对方在喘息中喊出了蜜果的名字。

小六的脚步一顿,雪满了然地放出了感知藤,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打蜜果的主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是卡萨!

卡萨受了很重的伤,蜜果正在替他包扎。

小六连忙带着雪满挤开花藤爬了出去,左弯右拐找到了卡萨。

蜜果察觉到动静,从背后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护在卡萨身前,发现来的是熟人,才松了一口气。

小六连忙掏出盖娅之瓶,把里头的腾蛇抓了出来,放在卡萨受伤之处。

小六沉着脸帮蜜果一起堵住卡萨大出血的地方。

“昨晚红花的刺客说不和金铃为敌,难不成是骗我们的?”

蜜果面色不善地说道“攻击卡萨的不是红花,是天眼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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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暴躁甲方自食恶果

经过蜜果的一番解释,小六才知道出了大乱子。

现在的天眼系统自动仲裁流程需要人工喊出“举报”二字才会启动。

在最初版的设计中,它是全自动的。

可是因为它搞不清楚客人和蛇奴玩的“特殊游戏”和攻击行为的鉴定,时常发生袭击客人的行为,十元老不得已地向风之王提出申请,想将自动改成被动。

风之王以这个申请不符合当初的协议为由,将其定义为升级技术服务,要求加钱!

十元老无奈地支付了大笔的冤枉钱,风之王才派学者来把系统改成了现在的版本。

这个系统一直运行至今,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直到昨天出了新的状况——“双星”元老的心腹泽把“红花”的名器艳火给弄死了。

如果此事发生在非中立区,自然没有谁会说什么,可是泽是在中立区动的手。

昨天泽以私人身份拿下了头牌,他就是艾维带走雪满后成为第一名的那位客人。根据桑柏莱的规矩,就算泽是其他元老的心腹,只要他是以客人身份走的正常流程,艳火还是要陪他的。

那些在他进入花房前见过艳火的蛇奴说,艳火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还很高兴。

“他看着泽的眼神并不像是看着一位对家的大人物,而像是看着心爱的恋人。”

蜜果说到此处,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在堕落之城出卖皮肉的他们,哪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哪怕在梦里也是不敢的,何况是名器这种已经被钉死在案板上的鱼肉?

才刚入夜,泽就抱着艳火出来了。当时的艳火已经死透了,身体没有外伤,脸色也不像是中毒。

桑柏莱在看到此情此景后马上发出了鸣叫,引来了红花的地龙们。

按照规定,客人是可以肆意玩弄甚至杀死蛇奴的。可是艳火不是蛇奴,而是珍贵的名器,客人是不允许对其造成轻度以上伤害的。

由于是在安全区,地龙需要呼唤出天眼系统后才能发起攻击,可是泽根本没有给他们举报的时间就放倒了他们,大摇大摆地带着艳火的尸体离开了。

“红花”的元老大怒,他第一个找上的却不是“双星”的元老,而是负责监控天神系统的学者。

学者表示,天神系统没有出故障。艳火并没有求救,被杀害的地龙也没有举报,系统如十元老所要求的那般“被动”运作。

“如果要修改系统,必须加钱!”学者学着风之王的口气说道。

“红花”的元老立刻召集了其他九位元老,将发生的事情摆上了台面。

“双星”的元老表示会严查此事,但他拒绝惩罚泽,还把锅甩到了“红花”元老的头上,说他疏于防范,泽不过是替他踩雷了。

其他几位元老并不关心他们谁对谁错,他们担心的是这种事会发生在他们头上,毕竟培养一个名器实属不易,死不起。

他们找到学者,要求他将系统修改成半自动的模式。

学者表示这种大操作不是一个学者能做到的,而且首先得经过风之王的批准才能发起召集令,何况他们还没有付钱!

然而当时的风之王绑架了小六,然后被追上门的艾维拐走了。

后来红花在非安全区和双星大干了一场,红花的干部说不小心误伤了两位客人,被突然出现的龙族阻止,还把他们举报了。

趴在龙族帝王身后的男子,很可能就是风之王。艾维不但再一次带着风之王凭空消失,连两位客人也带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元老们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大乱,强行逼着学者修改系统。学者在一群地龙头子手中命悬一线,被逼得没办法,只得照做。

系统在所有元老的注视下修改重启,他们测试了一下,似乎运作正常了。清晨的时候,卡萨总算能眯一会。

波罗被安排去了客房和年纪相仿的杰米、格桑一起睡,卡萨不想打扰辛德尔和沐吉的恩爱,能陪他的就剩下了蜜果。

蜜果轻车熟路地刚伺候他上床躺下,外面就传来桑柏莱惊恐的鸣叫。

卡萨想出去查看,却被蜜果按了回去。

“你离开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出过乱子。我一会去看看,你就安心睡吧。”

卡萨抱着蜜果睡着后,蜜果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离开卡萨的元老院,蜜果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他一路小跑到了管理室,才知道岛上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混乱。

其他宴楼都有不少客人受伤,唯有他们的客人全部安然无恙。

不出卡萨所料,其他宴楼的常客对蛇奴们粗暴惯了,习惯性地对其他侍从动手动脚。

为了避免泽杀死侍从的事件重演,元老们要求学者把侍从的重要级别调高了。于是客人对侍从动手的行为立刻触发了天眼系统的自动仲裁流程。

不愿意搭理系统懒得解释的客人们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代价。仅一个早上,就出现了十位死者。

仅凭这个还不至于造成岛上大乱,更多的混乱来自系统的误伤。

昨晚红花干部在非安全区误伤纯血龙族的事件让元老们心有余悸。

没有上古巨兽做后盾的他们根本不敢与南封为敌,何况根据多多与合邕的指认,风之王有一条蓝宝石色泽的龙尾,他与艾维亲密的态度,足以证明他的纯血龙族身份。

幸好这次没有伤到小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元老们强烈要求在非安全区和接近非安全区的区域开启自动举报系统,然而一个学者在一个晚上根本完成不了这样庞大的工作量。

赶工出来的结果就是居住在这些区域的居民们就连拍一下对方肩膀都被系统追着打了一路。

卡萨担心桑柏莱预警鸣叫是因为系统引发了混乱,躺了没一会就起来了,正好碰上了向他走来的蜜果。

他看蜜果没事松了一口气,抱着他一顿乱摸,然后就被系统误伤了。

小六原本还很同情他,听完后笑得停不下来。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有一群智障甲方,永远以为靠催就能让乙方提前完成进度。

最让她欢乐的是卡萨这个老司机终于被天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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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王的修罗场

小六问道“连卡萨都能被打伤,天眼系统这么厉害么?”

卡萨“个体的力量再强,也无法在没有辅助的情况防御这种城市武器。”

小六“城市武器?”

卡萨颔首,吃痛地深吸了一口气。

蜜果替他解释道“天眼系统是一个攻防一体的超级神机,这个城市的地下埋着巨大的运算处理中枢。一个精灵的魔法和炼金术根本不可能与它的运算能力抗衡。”

小六惊讶道“那岂不是可以用它去进攻别的国家?”

蜜果摇了摇头“桑柏莱是个海岛城市,不可能移动,何况天眼系统太大太重了。”

小六想到那个空中帝国,细思极恐“埃仑洛斯帝国要是想打,有国家能与之抗衡吗?”

蜜果看向卡萨。

卡萨在腾蛇的治疗下脸色好了一些,他喘了口气解释道“就算能抗衡也只能打个平手,倒霉的还是其他国家。移动城堡打完就可以走了,地面上的国家还要收拾战后的残局。”

小六能明白战场国的顾虑,一个炽炎弹头如果落在平民区足以将城市夷为平地。她亲身经历过被一群弹头狂轰滥炸的现场,至今回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在绝对的杀伤力面前,就连求生欲都当机了,剩下的只有匍匐于死亡面前的绝望颤栗。

卡萨“桑柏莱并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风光,地龙的势力再强,在各国的战争机器面前依然是弱小的。任何一个大国都有上古巨兽,若真想过来扫荡桑柏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居住在桑柏莱的是一群亡命之徒,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桑柏莱有钱想要安稳,埃仑洛斯帝国有技术想要钱,一拍即合。”

小六“那和殖民地有什么区别?桑柏莱等于是在用钱买庇护。若是有一天风之王又提出其他要求,桑柏莱是不是也得照做?”

卡萨“还是有区别的,风之王不会干涉任何国家地区的内政,他的眼中只有钱。”

小六捧着脸看向来路,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养一个国家真的这么难吗?为何别国皇室那么富有,他穷得亲自出来跑业务?”

卡萨“艾维在船上的时候说过,埃仑洛斯帝国民富国强,风之王没有把自己当作帝王,而是一家之主。他的国民像吸血鬼一样吸着他的血,他表面风光,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

小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像其他国家的帝王一样安于享乐呢?”

卡萨看向天空,眯着眼靠在树干上。“谁知道呢?也许他想建立一个理想国。”

小六“卡萨心目中的理想国,是埃仑洛斯帝国那样的国家吗?”

卡萨露出了微笑“是的,那就是我梦想中的理想国。大家都能吃饱穿暖,畅所欲言,教育平等,能者居其位,弱者有所依。”

小六被他说得心动,感叹道“真想去看一看,那一定是天堂一样的地方吧。”

蜜果“听说在移动城堡上每天都能看见不一样的美景,吃到不一样的食物。每个满月之日都有节日,全城狂欢。”

卡萨的伤口总算痊愈了,小六把腾蛇抓回盖娅之瓶中。

卡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知道风之王在哪里吗?”

小六指了一个方向“我知道……可是……”她为难地说道,“他们现在有点不方便……我先进去看看他们完事了没有。”

卡萨挑了挑眉“不方便?艾维对风之王出手了?”

小六没有回答,红着脸跑走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呢?难不成说“是的,他背着你有了别的龙”?

小六用门令打开花房,看到了极为劲爆的一幕。她一个踉跄连忙滚了出来,讪讪地蹲在门口,想等他们收拾好了再进去。

卡萨带着蜜果来到花房的传送点,看小六红着脸守在外面,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向小六伸出手,小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门令交给了他,然后捂着脸等着卡萨进去捉奸。

那修罗场一定贼刺激,她这个小叛徒可不敢进去找死。

幸好雪满趁卡萨不注意往他身上丢了一颗种子,小六把蜜果拉过来坐下,基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用神往界把雪满的“视觉”共享给他。

卡萨在屋中出现的那一刻,气氛冻结了。

艾维面色如常地折腾着风之王,风之王在看清了卡萨的样貌后猛然推开了艾维。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风之王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卡萨连忙解释道“尊贵的王者,我并非有意打扰,王的胸襟像天空一样阔达,请原谅我的冒犯。昨晚十元老不顾学者劝阻,强行要求修改了系统,导致今天城内大乱,卡萨恳求风之王出手相救。”

风之王接受不了卡萨过于客气的态度,羞愧地用被单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以一种近乎于讨好的语气向卡萨解释道“艾维……在帮我固魂,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卡萨恭敬地回答道“南封的帝王仁义宽厚,也曾以类似的方式救助卡萨。龙族的行为不是世俗僻见所能恶意揣摩的,卡萨自然不会多想。”

风之王不敢置信地看向艾维,艾维拉过几个枕头枕在身后,眼神暧昧不明地在风之王和卡萨身上徘徊。

艾维“你们……以前见过?”

风之王目光闪烁地垂首看向别处,摆明了是认识卡萨的,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卡萨却只记得当年在交易天眼系统的时候远远见过一回,并未与风之王近距离接触过,以为风之王的不安是在乎自己名节,怕自己把他和艾维厮混在一块的事到处乱说。

卡萨再一次担保道“卡萨以金铃多年的信誉担保,定会绝口不提今日之事,请尊贵的王者放心。”

风之王抬起头来,想再多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艾维看着裹成一团欲言又止的风之王,对卡萨招了招手“过来。”

卡萨没有一刻犹豫地向他走去,艾维伸手一拉,卡萨就被扯到他身上。

艾维的手伸入了他的衣服下摆,上下摸索了一番。

风之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轻浮的动作,哑口无言。

艾维沉声问道“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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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趋利之交

卡萨在艾维的抚摸下放松了许多,老实地回答道“被天眼系统误伤了。”

“哦?”艾维捏着卡萨的尾骨检查了一下他的精神状况,问道,“为什么?”

卡萨“我稍微用力地摸了一下蜜果。”

艾维“入侵式接触都算违规行为?”

卡萨“是的。”

艾维左右观察了一番“我做了更刺激的事,为什么没被攻击?”

卡萨“或许天空的王者给自己留下了后门,这些规则在他附近是无效的。”

艾维看向风之王“是这样吗?”

风之王的目光锁定在卡萨的尾骨上,似乎没有听到艾维的问话。

艾维将卡萨粗暴地推到风之王的身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纠缠在一起的龙尾松开了,艾维二十四对尾齿从风之王的龙尾中抽出,留下了两排无法闭合的洞口,一开一合地漏出粘稠的透明液体。

艾维站起身,帮助风之王把无力的龙尾收回到尾骨中,嘱咐道“切记最近不要把尾巴放出来,也不要离开这个凭依体。最好不要使用你的能力,以免破坏还没修复的运算中枢。半季后固魂稳定,你就可以随意折腾了。”

说完便躺回了枕头中,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卡萨从冰池中拿出一瓶果酒,倒了一杯放在床头,又给艾维盖上薄毯,才引着风之王一同离去。

风之王站在传送点,看着床上憔悴的艾维,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艾维虚弱地睁开眼,用唇语说道“多谢款待。”

风之王瞬间就消失了,艾维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容,满足地歪头睡去。

两国的纠葛,总算是画上圆满句号了吧?

小六与蜜果紧随在卡萨和风之王的身后,一路上都是神色匆匆的地龙。

为了避免更多伤亡,岛上所有的娱乐项目都被暂停了。大家都自觉地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小六有种回到了亚尔夫帝国的心悸感。

雪满在神往界中提醒道“你最好跟紧风之王,艾维刚才说了,他这四十五天都不能使用能力,你看他连空间跳跃都不敢用了,更别说保护他自己。”

小六“我来保护他?”

雪满“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拍马屁机会吗?”

小六连忙快步上前,把雪满从身体里抽出来,塞到风之王的手里。

“我的木灵借你玩玩。”小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风之王立刻明白了小六的意思,微笑着收下了她的好意。

雪满重新塑造了自己的身躯,化形成一条精致的白藤手环,缠绕在风之王的右手腕上。

雪满在神往界里说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风之王不能使用能力的事情。一旦元老们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小六连忙答应了,可是她没有想到风之王的心这么大。

他见到其他几位元老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情况。

“我最近身体不适,使用不了能力。这次的事情是你们毁约造成的,如果想修,必须加钱!”

小六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元老们现在是对他动手的最好时机吗?

其他九位元老听完风之王的话后,并未表现出异样。

雪满在神往界中说“估计他们也不敢信,这种摆明就是陷阱的话,他们可不敢直接往坑里跳。”

小六抬头东张西望,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身后的龙尾甩得嗖嗖响,果然引起了元老们的注意。

在其他元老和风之王讨价还价的时候,红花的元老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小六,热心地为她解释她所好奇的器械。

风之王看懂了小六的用意,每次在她就要走远的时候就会伸手拽住她的小尾巴,然后小六就会一脸不情愿地回来。

红花的元老知道小六是艾维带来的,风之王对小六的长辈态度,足以说明两国和亲之事已是板上钉。

埃仑洛斯帝国有了南封做后盾,将不再惧怕任何一国的经济战。

南封有了埃仑洛斯帝国的技术支持,可以在战争中随意断绝敌对方的战备供给。

他把风之王刚才的话当做了风之王对他们忠诚度的试探。

虽然他也对风之王对他们无止境的压榨感到很不满,但在这样的国际大局之下,堕落之城要想存活,必须选择站队。

他很清楚,所谓中立,不过是埃仑洛斯帝国为了休养生息打出的幌子。

空中帝国早就不是初建国时那个四处讨好其他国家的软柿子了,试问现在哪个国家还敢对埃仑洛斯帝国指手画脚?哪个国家的命门没被风之王拽在手心里?

他听闻南封的帝王自视甚高,极为不待见风之王。

风之王甚至使出了拿自己来和亲这样的损招都拿艾维没办法,想不到现在艾维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还把纯血的幼龙交给风之王来管教。

连龙族都向风之王低头了,桑柏莱哪敢玩命蹦跶?

红花元老和小六的对话一直被其他元老看在眼里,他们的想法与红花的元老无异,皆不敢把风之王的试探当真。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除了卡萨之外的元老们脸色极为难看。

毁约的赔偿款太高,维修费用惊人,升级系统所需的资金更是连见多识广的元老们都瞠目结舌。

“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呐。”红花的元老皱着眉,无奈地靠坐在赤月石座上。

小六露出一副无聊的表情趴在桌子上吹泡泡,在心里为自己逼真的演技喝彩。

她用神往界连上了风之王的意识,问道“你想我怎么演都行。有剧本吗?”

风之王将计划传送给她,她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想要桑柏莱的所有权?就算他们肯给,你信吗?他们可是各国最凶恶的地龙首领啊!有信用可言吗?”

风之王一边和元老们周旋,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神往界里说道“国际场上,合约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唯有双方都能获得巨大好处的条款,才能构建长久稳定的关系。”

小六问道“你打算给他们什么好处?除了钱,他们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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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秘宝

风之王没有精力分神回答小六在神往界里提的问题,他全身心地应付着九位元老一句又一句软硬兼施的讨价还价。

卡萨坐在风之王的身旁,一语不发。

双星的元老对此很不爽,他担心卡萨已经向风之王倒戈,在密谋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试探道“卡萨久未开口,是不是在思忖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所有的目光转向卡萨,卡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抬起眼眸,用沉稳低哑的嗓音说道“维护的成本费用要多少,相信各位心里有数,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双星的元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嘲讽道“能减多少算多少!我们的脏钱可不像金铃那样‘干净’,每一分都是血汗钱!”

卡萨慵懒地向后靠坐在舒服的白绒皮毛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地龙拍卖行里弄来的冰晶“既然大家那么心疼钱,不如想想,除了钱之外,我们还能给得起什么?”

双星的元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听闻风之王这回就是为了蛇奴来的,这回狮子大开口,明摆的意图他竟然没有发觉。幸好卡萨机智,不然他们可就得花冤枉钱了。

当然,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普通的蛇奴定然满足不了高贵的天空之王。

他讨好地对风之王说道“卡萨说得对,在桑柏莱,钱算得了什么?不知道尊贵的王者可有看上其他的‘东西’,只要诸位能给得起,相信都不会吝啬。各位说是吧?”

众元老识趣地随声附和。培养名器虽难,但名器是可再造资源,各元老手中都有暗中培养的蛇奴储备。就算那朵最鲜艳的花被摘走,下面还有不少花骨朵在等着出头。

若风之王想要的是名器,可就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了。

然而风之王看上的却不是那些摆在明面的货色,他垂着眸把玩着中指上幽蓝色的宝石戒指,云淡风轻地说道“听说中央塔里有一位睡美人?”

元老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元老们面面相觑,目光闪烁。

那位桑柏莱的“秘宝”,是十元老共同守护的大秘密,他们立下过死约,谁也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其余九位元老看向卡萨,卡萨沉着脸摇了摇头。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天眼系统突破了规则之神的禁制,“看”到了封禁内的存在。

风之王抚摸着戒指,声音不大,却透露着让众生屏息俯首的威压“亵渎神明是什么下场,龙族已经体验过了,你们也想体验一下吗?”

元老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连卡萨都有些坐不住了。

卡萨因为艾维的关系,本是站在风之王这边的,但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分,他不得不开口解释。

“并非我们不想交出那位尊贵的存在,我们皆因无意中冒犯了祂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若是违背死约,我们都将死于非命。”

风之王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我能让你们获得自由呢?”

元老厅内的气氛凝滞了,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这可是要赌上性命的事情,他们真的可以信任风之王吗?

卡萨越过风之王的身影看向小六,小六心领神会地把他拉入了神往界。

他在神往界中向风之王解释道“十元老之所以能规规矩矩在这里做生意,就是因为那个死约。如果死约破了,桑柏莱将不得安宁。”

风之王微微颔首,向元老们解释道“你们可知道那是怎样的怪物?等祂吃饱喝足从沉眠中醒来,不仅你们会死,整个岛上所有活物,都会成为祂的开胃菜。”

元老们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他们频频看向卡萨,想知道风之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卡萨看着风之王“我们依照死约,定期向祂献祭来获得实现愿望的能力,但我们都不知道祂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祂这么危险。”

风之王“你们想要让我证明一下吗?”

元老们沉默不语,都怕说错了话惹恼了这位或许是神明的王者。

风之王并未觉得这是冒犯,他站起身拉起小六“那便去试试吧!”

他径直向一个书柜走去,元老们连忙跟上。

红花的元老拉住了卡萨,低声提醒道“如果那位被带走,受影响最大的是你的生意吧?”

卡萨悄声回答“要是命都没了,还做什么生意?”

话音虽小,但也传到了所有元老的耳中。

卡萨劝道“桑柏莱于各位而言,仅仅是一处盈利之所吗?沾满了污浊的我们,除此之外哪还有容身之处?”

说完便快步跟上了风之王的脚步。

卡萨在神往界里担忧地问道“你现在不能使用能力,是否等龙尾痊愈后再去?”

风之王回应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现在要是离开,就失去了信誉,再谈就很难了。”

卡萨用同样的话劝道“要是命都没了,还做什么生意?”

风之王依旧执着地不肯改变主意“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卡萨不敢再问,小六却不知死活地接上了“什么东西?你的白月光吗?”

雪满在风之王的手腕上抖了一下,很想抽她一藤条,却又不敢动手。

风之王没有动怒,回头看了看卡萨,在神往界里说道“是的,为了我的白月光。”

小六终于确定了她心中的猜测——刑乐、卡萨和死亡之神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于是她有恃无恐地在神往界里说道“看来你的白月光并不想你去送死。”

风之王低头看了看小六,他觉得艾维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并把那些事告诉了小六。

这种内心的痛处有人能感同身受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坦。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带着你们去送死。”

元老厅的第十三个书架背后,隐藏了一个规则制式编织的特殊法阵。

风之王用他的戒指在法阵上轻敲,激起了一片涟漪。他拉着小六向书架走去,就在小六以为自己要撞上书架的时候,她眼前一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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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献祭

脚下是凌乱的石子路,小六在黑暗中走得磕磕绊绊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风之王的衣袖。

风之王转过身把她抱了起来,边走边摸着她的背安抚她。

在叶语晏的高压教育下张大的她,从未感受过这般被呵护的感觉。她伸手环抱着风之王的肩膀,用脸在他的耳侧来回磨蹭。

在人类的世界里,她已经是个快成年的猎魔师了,肩膀上的重量一天比一天重。可是在这里,艾维和风之王都把她当作小孩子。

被照顾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幸福,甚至产生了“当一只被保护的傻瓜也很好”的想法。

周围一点光都没有,小六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走得四平八稳,甚至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从声音可以分辨出卡萨就在离她不远的后方,伸出手就能摸到的距离。

不一会他们就开始往下走,在环形的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落到了平面。

风之王刚碰触到地面,周围就亮起了苍白色的法阵。后方的元老们连忙跟上,哪怕他们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小六仍能感觉出气氛十分压抑。

她再次担心起来,不知道无法使用能力的风之王,到底该怎么应付这个看起来气势恢宏的复杂制式。

风之王把小六放在了地面,轻声说道“试一下龙吟。”

小六点点头,独自走向法阵的中心。

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四面八方的灵气向她涌来,在激烈的联动反应中发出了响彻云霄的鸣音。

她感觉这一次使用龙吟时,龙脊和龙尾分担了她绝大多数的运算量,体验和效果都好了许多。

龙族的身体似乎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也存在于这个世界。她逐渐理解了卡萨之所以能和他的好友融合成一个个体的原因。

与此同时,她的“视野”变大了。

规则之神的制式确实是无坚不摧的屏障,但龙吟所引发的灵气共鸣可以无视屏障影响另一侧的灵气。

共鸣的灵气数据涌入她的龙脊中,让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屏障后面的世界映入了她的脑海中,通过神往界传达给了其他三位。

风之王所言不差,里面真的有一位“睡美人”,可是祂的外貌和小六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甚至可以说,祂和“美”根本沾不了一点边。

圆形大堂的空间里挤满了蠕动的肉块,它们像虫子一样爬来爬去,不断从主体上落下,挣扎地再次爬上去,堆成了一座大山。

小六非常确定,肉山中依然是肉块,并没有其他生物在里面。

她不安地看向风之王,没有他的示意前,她不敢擅自停下龙吟,但她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小腿一直在发抖。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连忙抬头张望,发现苍白的制式回路出现了崩塌。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部分出现了故障,再后来它们就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了连锁的坍塌反应,碎裂的制式符号从上方散落,就像陨落的星辰一样,美得触目惊心。

元老们所在之处出现了骚乱的声音,虽然他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地龙首领,但他们更清楚如果规则制式被破坏,将会引发怎样的惨剧。

红花的元老等不下去了,几步冲到风之王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尊贵的王者啊,我们只是渺小砂砾,经不起暴风的洗礼呀。”

风之王伸手拉住了卡萨,将他推向法阵的中心,笑着问道“如果献祭他能安抚里面暴怒的神祇,你们会怎么做?”

卡萨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被艾维所信任的风之王给卖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召唤出了生命之书。

然而九位元老并没有给他反击的时间,就算卡萨在第一时间击倒了第一位攻击他的元老,可他的能力很难在狭窄昏暗的地方抵抗这么多位暗杀界的王者。

让小六眼花缭乱的魔法将卡萨压制在地,仅仅数秒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

一位元老重伤不起,另外八位皆有负伤,卡萨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不甘地看着踩在他身上的红花元老。

双星的元老拎着他的脖子丢到了小六的脚下,寒着脸说道“我并不讨厌你,但这就是桑柏莱的生存之道。我们不可能为了你一个,牺牲掉全城。”

小六停止了吟唱,护在了卡萨的身前。她咬着唇盯着风之王,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风之王看向卡萨,问道“你恨他们吗?”

卡萨将口中蔓开的猩红吐在地上,虚弱地答道“不恨。”

风之王又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卡萨依依不舍地看向小六,小六眼一红就哭了出来,抱着卡萨哭嚷道“不行!你不能死!”

她转头对风之王吼道“为什么!他这么信任你,没有说出你的秘密,你却要出卖他?”

风之王露出了温柔的眼神“因为我爱他。”

小六被风之王的逻辑搞得一脸懵逼,爱他就要杀死他?变态吗?简直有病!

卡萨似乎明白了风之王的用意,他挣扎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了小六。

小六浑身颤抖地伸出手,摸到了一手的血污。

卡萨用虚弱的声音嘱咐道“替我转告艾维,拜托他照顾好露娜。”

“不!”小六愤怒到了极点,“你要亲自照顾她!她不能没有你!”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将卡萨抱得紧紧的。她想起了死去的裴岁,如今她又要看到另一个他消失。她不要,她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悲伤了!

虚假的幸福梦境在她的心中粉碎,露出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真面目。

她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比自己更早地死去。

“刑乐。”小六用哭腔哀求道,“拜托了,下辈子,一定要找到我,你的露娜在未来等你。”

说完便推开了卡萨,从崩塌的制式裂缝中钻进了死亡之间。

铺天盖地的肉块向她涌来,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平静,她闭上双眼,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神往界的视觉共享中断了。

雪满在小六进去的一瞬间放开了风之王,也钻进了死亡之间。可惜他的速度比肉块要慢,未能护住小六,反而连他自己也被肉山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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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敌我不分

肉块从原本的肉山上倾倒而下,像发狂的蜂群一般围绕着小六和雪满所在之处卷成了一个球。

远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通过相连的羁绊察觉到卡萨身体异常的艾维在沉睡中惊醒,他现出了原形,以超高速向高塔飞来。

塔顶被一阵巨大的冲击波整个轰碎,位于塔底的元老们惊觉地面和墙体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上方破了一个大洞,裂缝处能看到艾维狰狞的利爪。

然而他无法继续攻击高塔,已经调整为半自动模式的天眼系统将艾维视作了入侵者,对他发起了最高级别的攻击。

刚给风之王完成固魂的艾维精疲力竭,但他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巨爪牢牢地抓着塔身,倾尽全力地放出了一个又一个环形的冲击波。

天眼系统在龙威的压迫之下处于半短路状态,失控的个体单位将攻击数值调至最大额度,以同归于尽的围城模式发起最后一搏。

全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路上全是慌不择路的客人,地龙们虽然努力地维护着秩序,却不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客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桑柏莱要拿我们当挡箭牌要挟南封的龙王”,惊恐中的客人把地龙当作了要拉他们陪葬的恶鬼,魔法的烈焰在街道上炸开。

客人们在惊吓中失了魂,如失控的羊群一般开始攻击牧羊犬。

一时间,全城都被魔法和炼金术淹没了。

天眼系统启动了自动处理流程,将大半个城市的活物都锁定为攻击目标。

炼狱降临,街道上,房间内,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碎块。

侥幸还活着的连头都不敢回,拼了命地往前跑,甚至不惜踩在跌倒的精灵身上,他们发誓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回来。

不少客人死于踩踏之中,怒睁着无法瞑目的双眼瞪着这片失落的天堂。

元老们的通讯器上不断地亮起表示最高级别危机的魔法符号,但他们却不敢离开此地。封禁凶神的禁锢已经打开,他们逃到哪里都是死。

风之王悠哉地走到卡萨身边,俯下身捏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幽蓝色的双瞳。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风之王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让卡萨感到不寒而栗。

可是卡萨没有退缩,目光灼灼地与风之王对视。

“放过他们,我进去!”

风之王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卡萨“他们这样对你,你还想救他们?”

卡萨瞥了众元老一眼“我要救的是我的同伴们,他们只是顺便沾了光。”

风之王轻笑,放开了卡萨,退到了墙角。

卡萨站起身,仰着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和天眼系统拼命的艾维。

“对不起。”卡萨愧疚地呢喃道,然后决绝地转身,踏进了禁制的裂缝之中。

艾维放弃和天眼系统纠缠,化形成精灵的大小,从塔顶钻入跳下,可他落地的时候,卡萨已经被死亡之屋里的肉山淹没了。

艾维不顾一切地想往里钻,却被风之王拉住了。

艾维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他们在参观的时候里面的东西突然破坏了禁制。

他把风之王往墙角一推,用强硬的口气命令道“你快带他们走,我来收拾它!”

艾维正想往里钻,却被再次扑过来的风之王给抱住了。

艾维知道风之王的身体状况,不敢用蛮力,还以为他不想让自己去送死,一边哄着一边往外推。

其他元老也不敢吱声,怕艾维知道真相后转头拿他们来出气。

“你冷静一点,不是你想的那样!”风之王紧紧地抱着艾维不肯松手,“你信我,等一会他们就出来了!我们先离开!”

艾维怎么肯信,卡萨是他最后的希望,为了卡萨,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风之王被逼急了,威胁道“你看我像是会看着他们去送死的样子吗?”

元老们都愣了,逼卡萨进去送死的不就是他吗?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艾维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停止了无意义的拉扯。

风之王把他拉到另一侧的墙角,离几位元老有多远站多远,他附在艾维的耳边嘀咕了一番。

艾维的脸色经历了各种变化,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天眼系统果然无法在风之王的附近生效,它们没有追下来,只是在塔顶不断徘徊。

“你这一口痰,可把桑柏莱给喷没了。”风之王沮丧地说道。

“你要负全责!”艾维冷静之后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但他对风之王不打招呼就乱来的行为很不满,“你也知道你我现在是什么状态,怎么敢在这种节骨眼乱来?”

风之王叹了口气,招出了天眼系统的控制后台。

不断上涨的死伤总数让他们皱紧了眉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交头接耳的九位元老。

风之王想的是这得赔多少钱,别想从他身上拔一根毛!

艾维想的是南封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他绝对不会承认这场大灾难是他一口龙息喷出来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背锅的。

让两个始作俑者背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们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伤痕累累的元老们。元老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油条,看到两王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猜不出他们心里的算盘?

就算是温顺的蝠翼被逼急了也会反击,何况是从小就在贫民窟里拼杀长大的他们。

元老们站在楼梯一侧,他们随时都能往上跑,但是逃跑也意味着将会错失先机。

艾维刚才的话提醒了他们,风之王也说过自己此时不能使用能力。如果那并非一句试探,而是虚张声势的事实,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尚有生还的希冀?

风之王伸手摸了摸艾维的龙脊,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好,不然刚才被轰掉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塔顶了。

艾维把手伸到后背抓住了他乱摸的手,把他往自己的身后拉。

风之王心想,就算虚弱到这种程度了,还要护着我吗?

他的左手放在艾维藏着龙翼的蝴蝶骨下方,这个位置随时都能一击掏出艾维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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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安息?

风之王问道“艾维,你知道为什么南封龙族的鳞片是金色的吗?”

艾维没有空搭理他,目光在众元老身上徘徊,忙着思考要怎样才能一次过拿下他们全部。任何一个元老溜了都会给南封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一个都不能放走!

风之王看艾维不回答,又问道“你想知道立于生物顶点的龙族是因何诞生的吗?”

艾维以为他是太紧张才胡言乱语,握紧了他的右手,安抚道“我会保护你们的。”

风之王把下巴搭在他的左肩上“为什么?你和我,不过是见了两次面,有了两次露水因缘,谈不上性命之交吧?”

艾维伸手摸了摸风之王冰凉的侧脸“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孤独。”

元老们再一次从艾维的话中肯定了他们的猜测,心照不宣地同时起跳。

艾维和风之王都不知道,这个位置除了是死亡之间的唯一出口,也是一个巨大的制式机关,是元老们拼命一搏的最后底牌。

死亡之间的禁制抵挡不住内部的施压,已经撑到了极限,在一声轰鸣声中彻底破碎,数以万计的肉块从下方喷涌而出。

九位元老迅速地启动了墙壁上的机关,开启了第二层的禁锢法阵,将双王困在了下方,想让凶神将强弩之末的他们吞噬殆尽。

风之王“龙吟。”

艾维用金尾护住他和风之王,没有一丝犹豫地用龙吟震碎了上方的法阵。

元老们脸上还没来得及换上笑容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不愿意放弃的他们在墙体上跳跃,启动了第三层的法阵,然而法阵还未来得及张开就被龙吟击碎了。

他们拼尽全力地往更高处跃起,本以为艾维会打破第四层法阵,龙吟却突然中断了。

艾维已经撑到了极限,他的龙尾出现了溃烂,金灿灿的龙鳞迅速地褪去了光泽,崩散的鳞片大块大块地落下。

“宁!活下去!”

眼看龙威护盾就要消失,艾维猛然转身,用自己剩余的所有力气在墙体轰出了一个深坑。他将风之王往坑里塞,然后堵在坑口,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那一刻,风之王的眼中闪过了慌乱。

他一直都在倾尽全力地守护着死亡之神,甚至不惜将最后一位龙族也拿去献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存在,愿意用生命来守护他。

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天眼系统的中枢被强行打入了艾维的核心,整个桑柏莱的神机都成为了艾维的“爪牙”。

龙威因力竭而破碎,肉块夹杂着浓烈的死亡之息将艾维淹没。

艾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发现自己活了下来。

他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的四肢似乎依然完好,尾巴仍在,最重要的是,他成功堵住了洞口,他身后的风之王应该安然无恙。

一双冰凉的手扶着他后背的蝴蝶骨,他能感觉到风之王在舔舐着他的龙脊,一股冰凉的气息从亲吻之处渗入了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前方有另一双手带着刺骨的寒意,从数不清的肉块中找到了他。

被冰凉之气护着的他,似乎对前方的寒意有了抵抗之力。两种不同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纠缠不休,融洽和睦。

肉块翻涌着向后退去,艾维终于能张开眼睛。

卡萨双目无神地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无意识地摸索着他的身体,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风之王推着艾维说道“他们融合完成了,让我出去。”

艾维听不懂风之王在说什么,犹豫不决。

风之王又推了推他“如果你见到完整的卡萨,我们就安全了。”

艾维上下打量着卡萨,除了眼神不对劲,身体和衣着都是完好的。

于是他把身体往旁边偏了偏,让风之王从坑里挤了出来。

风之王一边拍着自己的脸一边吐着刚才吞进嘴里的砂石,好一会才把自己给弄干净了。

艾维担忧地抬起头“不知道那些元老是否还活着。”

风之王提醒道“你可以用天眼系统查看,我把最高权限打入你的核心了。”

艾维尝试与他的“爪牙”沟通“九位元老死了七位,还有两位在逃。”

风之王“你可以向系统下令。这个城市很大,将其他功能关闭,全力追击的话,没有活物能逃出城去。”

艾维闭上眼,集中全力按风之王所说的操作。

风之王轻轻拉开艾维的衣服查看他的龙脊,龙脊部位的皮肤被空间之能侵蚀,变成了富有光泽的幽蓝色。

蓝配金,啧啧,就像是龙脊上长了一长条蓝色的疤痕,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丑。

风之王不好意思地把艾维的衣服整理好,希望他不会发现自己背上被毁容了。

趁着艾维正在努力抓老鼠,风之王试探了一下他和肉块的兼容性,确定自己没有被攻击后,潜入翻滚的肉块中寻找小六和雪满。

已经被夺走主动权的卡萨自然不会乱说话,可是小六和雪满如果还活着,必然会将他刚才逼迫之事说出来。

他已经想好了解释的理由,所以必须要在他们开口之前找到他们。

他翻遍了整个空间都没有找到一个活物,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惜他这口气还没喘顺就发生了意外。

所有的肉块像是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像被杀虫剂吓跑的虫子一般迅速向四周散去,趴伏在墙体上不敢动弹。

然而中央的空间里除了失魂的卡萨、全力以赴抓老鼠的艾维,警惕的风之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卿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孤感到为难。”虚空中传来了生命之神傲慢冷冽的声音,“打扰了孤的沉眠,卿想要什么奖赏呢?”

风之王连忙退到了卡萨和艾维的身前,伸出双手将他们护在身后。

突然一阵钻心刻骨的痛从他的心口传来,他颤抖地低下头。

一把圣洁的晶刃从后背刺穿了他心脏处的核心,薄如蝉翼的晶刃上盘刻着一条金色的龙蜿蜒而上。

“撼魄”?!!!

“宁!”生命之神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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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能不能告诉我……”风之王颤抖地伸出手,抓住了刺穿他心口的撼魄,“你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为什么?”

生命之神发出狂乱的笑声,将撼魄从风之王的心口抽出再重新刺入,足足刺了三十八刀,将他的上半身捅成了马蜂窝才停手。

祂将第三十九刀刺入时,笑声停止了,风之王脱力地倒下。

“知道为什么是三十九刀吗?”生命之神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风之王,狞笑着说道,“这是祂杀死孤的次数!”

“祂为什么要杀死孤呢?”生命之神趴在风之王一片狼藉的身上自问自答,“因为卿从中作梗!因为卿见不得孤好!因为卿想要独占归墟之主!”

生命之神像疯子一样陶醉地抚摸着卡萨的脸和身体“为什么孤能占据祂的身体?为什么?还需要孤将事实说出么?这么期盼着被孤宣判死刑么?”

祂跨坐在风之王的身上,伸手拉起他的领子逼问道“卿来告诉孤,为什么?”

风之王别过脸,不愿意看祂用卡萨的脸说话,更不愿意面对显而易见的事实。

生命之神收起了撼魄,胡乱地吻着风之王,撕扯着他的衣物,口中说着疯言疯语“既然卿那么想要,孤来成全卿可好?祂怎么蹂躏孤,也让卿感受可好?”

风之王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虽然因为心口处封禁的东西,撼魄无法杀死他,却已将他剩余的力量耗干了。

他用余光看着艾维,祈求这家伙千万不要在生命之神发完疯前恢复清醒。

脑海中晃过他曾问过艾维的话,仅仅两次露水因缘,他们为什么要在乎彼此?

卡萨的双手粗暴地撕扯着风之王逐渐失温的身体,他悲哀地想着,他和生死两位神明的这段孽缘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艾维终于解决掉了两个出逃的元老。

艾维缓过神后惊呆了。这是什么场合?什么地方?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吗?而且卡萨和风之王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他不知道此刻是应该识趣地原地消失,还是打断两位的兴致。

他呆滞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制止卡萨。

“小六和雪满呢?”

艾维的声音让风之王浑身一震。

生命之神疯狂的眼神中露出了亢奋的杀意,祂找到风之王另一个弱点了。

然而祂还未来得及抽出祂的撼魄,就被艾维拉过去按到了他的唇上。

香甜的气息让祂身体一软,不自觉地就张开嘴吞食送入口中的甜液。

“抱歉,光顾着那两个小妖精,把你给忘记了。”艾维一手捏着卡萨的尾骨,一手轻抚他的背部,在喘息的间隙温柔地哄道,“龙涎香的后遗症很难受吧,虽然已经采取了措施,你忍忍就能熬过去,但也没有必要那么着急,戒断还是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生命之神很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力反抗。

风之王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他本以为艾维会被杀死,想不到生命之神这么轻易地就被压制了。

艾维究竟对卡萨的身体做过什么?

艾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卡萨跨坐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这一丁点龙涎香是他最后的存货了。

生命之神恼怒地用力咬了他一口,艾维吃痛地抽了口气,更用力地捏住了卡萨的尾骨。

“轻点,我会疼。”艾维轻声哄道,“没有多少了,等明天我休息好了再喂你好不好?”

生命之神不知道控制住祂的家伙是谁,但祂在艾维温柔的安抚中渐渐冷静了。

“卿是谁?”祂一边舔舐着甜液一边问道。

艾维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风之王,以为卡萨受到冲击暂时失忆了,并未在意。

直到艾维的视觉恢复,他才看清风之王身上的狼藉,连忙放开了卡萨,跪坐在风之王身前。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艾维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到能伤害风之王的机关。

风之王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艾维身后附着在卡萨身上的生命之神。

艾维叹了口气,觉得身边这几个一个比一个麻烦,努力地嚼出一些龙涎,他这回是真的在透支生命了,也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两唇相接的时候,风之王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甩出龙尾释放了藏在龙脊中的最后一点能量,将他和艾维传送到了城内一处花房中。

艾维显然想不到他竟然丢下了卡萨,想要起身回去找,却被风之王咬住了唇不肯松开。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艾维决定相信他。

浓缩的生命流入了风之王的体内,他终于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卡萨被生命之神附身了!祂会杀死我们!”

艾维用了几秒消化他的话,问道“小六和雪满呢?”

风之王“可能被卡萨同化了。”

艾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卡萨是死亡精灵,为什么生命之神会附身在他身上?”

风之王坦白道“卡萨就是死亡之神的凭依体,高塔中关着的……不对……谁也关不住祂,祂只是在那里沉睡而已。祂们的孽缘说来话长,我晚些再跟你解释。”

艾维闪过了一丝惊讶,但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六和雪满还能分离出来吗?”

风之王也不确定,但他总要给艾维一点希望“那也得等卡萨抢回自己的身体后才有可能。”

只是有可能。

艾维无力地倒在了他的身旁,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跟一个神族对抗,外面随便一个能力强点的精灵就能弄死他们。

“你是被生命之神弄伤的?”艾维问道。

风之王心疼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想到了艾维说的后遗症,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别急。”艾维哄道。

他拿开风之王的手,将龙尾上二十四对尾齿刺入了风之王尾巴上还未完全闭合的凹槽。

风之王瞬间失去了力气,他气若游丝地劝道“你先休息吧,我不要紧。”

“现出原形,抱紧我。”艾维附在他的耳边命令道。

风之王没有犹豫地与艾维一同显出了龙族的原形,两龙纠缠在一起,卷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不一会,圆球的表面就结上了一层类似冰霜的晶体,直至将他们完全裹紧,从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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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最熟悉、最陌生

记忆在此处中断了。

或者说,小六的记忆在她被神族遗骸吞没的时候就已经中断了。后面的部分是风之王,阿宁的记忆。

阿宁捂着心口,大汗淋漓。

御礼想伸手去扶,却被阿宁粗暴地拍开。

御礼被他眼中的杀意惊得往后一退。

小六和阿宁的记忆让祂认清了曾经的自己。就算阿宁拒绝让祂继续看接下来的部分,御礼也猜到了七八分。

以祂当时疯狂的状态,结局定然是惨不忍睹的。亚尔夫帝国和罗酆帝国不得善终,艾维和阿宁辛苦守护的南封和埃仑洛斯帝国也被卷入了战火。

最让祂不敢细想的事情,是祂可能杀死了艾维。

阿宁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从小六的穿越之旅中找到了被他刻意遗忘的真相。

御礼的眼中装满了愧疚,祂不再后退,安静地等着阿宁的裁决。

祂一直以为智慧之神才是疯神,原来,真正的疯神竟然是祂自己!

可是阿宁却没有对祂出手,而是踉跄地向居室跑去。御礼晃过神后快步跟上,怕他做出傻事来。

胡橘生默默地熄灭了火焰,安静地笑弯了眉眼。

狐久久拿着一本书,正在和孩子们说着大道理,阿宁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孩子们本能地躲在妈妈背后,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

“你们出去。”阿宁一手一个把他们往门口丢。

孩子们识趣地“滚”了,还顺手帮他把门关上,然后趴在门缝外偷听。

御礼赶到时,门口已经被孩子们堵住了。祂不顾形象地挤进了孩子中间,和他们一同窥视儿童不宜的现场。

阿宁几乎是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就把狐久久给扑倒了,用龙尾把狐久久缠得很紧很紧。

孩子们怂拉着耳朵,因为他们听到了父亲的哭嚎声。他们从懂事至今,从未见过父亲哭得如此歇斯底里,像是要将承载了亿万年的悲伤一次过倾倒出来似的。

御礼见到孩子们这般模样,愧疚不已,伸手将他们拢入怀中,像老母鸡一样抱着六个白毛脑袋。

狐久久轻抚着阿宁的背,乖巧地听他哭了很久很久。

等他哭得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了,狐久久贴着他的耳朵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阿宁,我爱你。”

阿宁把她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为了离染,我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了你,伤害了你。”阿宁愧疚地哭嚎道,“我错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狐久久依然重复着那句话,像是要把这句魔咒植入到阿宁的灵魂中似的。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阿宁捧起狐久久的脸,狠狠地吻住了她。

狐久久感到很幸福,她想不到结婚多年,生养了一群的小狐狸,爱情早已被生活打磨成亲情后,她还能再一次听到丈夫深情的告白。

门外的御礼越听越愧疚,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祂知道再下面就是成人不宜的内容了,便领着这群电灯泡到大厅去看电影。

孩子们无心看2d,他们更想到卧室门外去偷看爸妈主演的3d。幸好胡橘生赶到,三言两语就收拾了这群小麻烦鬼。

御礼松了一口气,然后双脚不受控制地向离染的房间走去。路过阿宁房间的时候,祂加快了脚步,怕听到不该听的。

可是那两口子似乎并没有在创造第七胎,阿宁已经哭够了,正抱着狐久久忏悔式地诉说着他们上一世的恩怨。

御礼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祂很好奇那个和阿宁只有两次露水因缘的龙王到底是怎么把阿宁这块硬骨头啃到手的。

祂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上一世出现得很及时,不然苟存的神族都被艾维一网打尽,这一世就没祂什么事了。

想想就心有余悸!

阿宁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前面的内容,狐久久听完后很震惊。

她摸着自己的尾巴,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以前是位龙王?”

阿宁叹了口气,承认道“是的。我不知道你对卡萨做了什么,也许是因为龙涎香的关系,御礼无法杀死你。”

狐久久问道“那我是怎么死的呢?”

阿宁愧疚地看着她,酝酿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事实。

“是我杀了你。现在离染所凭依的龙身,就是你曾经的身体。”

狐久久愣住了,瞪大了眼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没想到阿宁竟然曾经对她做过这种事。

阿宁大气都不敢出,等待着狐久久的判决。

狐久久上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带着一线希翼问道“然后你把我放进了这个狐妖里?”

阿宁的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滴到了床单上。

“没有……你当时……就魂飞魄散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气势越来越卑微。他自知自己犯下了不可能被饶恕的罪行,狐久久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甚至带着孩子们离开,死生不复相见。

狐久久喘了好几口气,又问道“你知道夺走我的身体后,我会魂飞魄散吗?”

阿宁咽了口唾沫,颤抖地承认道“是的,我知道。”

狐久久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地放开了阿宁。

她幽幽地说道“你现在如果解释,我会听的。”

可是阿宁无法解释,他杀死艾维,就是为了救离染,并非为了什么世界和平,生者大义,单纯只是为了他的私心罢了。

御礼一脚踹开了房门,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祂被阿宁挤兑了那么久,终于找到机会杀个回马枪。

“孤……我还以为你有多高洁,多伟大,原来也和离染一样都是自私的贱货胚子!孤……我还愧疚了半天,以为艾维是我杀的,原来是你这个负心汉!”

御礼从鼻子里高调地“呵”了一声,伸出龙尾来用力拍了拍阿宁的脸,嘲讽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从同族之情变成那种关系,但是你的心也真够狠的呀!”

祂将狐久久从床上扯了过来,对着床上的阿宁质问道“这回狐久久被绑架,该不会又是你做的吧?”

阿宁沉着脸盯着床面,不敢回答。

狐久久摸着自己的耳朵,开始怀疑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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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释怀一笑

御礼把祂从昆仑忍到现在的怨念一次过爆发了出来,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狂怼阿宁。

阿宁被祂从满脸愧疚喷到满脸愤怒,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如果不是你把我们逼到绝路,我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御礼马力全开,哪里容得了他抬杠,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和离染的恩怨,用得着你来插手?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他也不至于走得这么艰难!”

阿宁被逼急了,从床上蹦起,抓着御礼的领子吼道“你不配爱他!”

御礼亦扯过阿宁的衣领,对着他的耳朵喊道“难道你配?”

他们的争吵声传到了客厅,胡橘生拦不住想凑热闹的孩子们,只好一起跟了过来。

阿宁和御礼完全丢弃了神族的自尊心,像两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不休。

胡橘生觉得自己的三观都碎了,她从小得到的教育中,神族是高不可攀的,是伟大高洁的,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可如今在她面前的两位神祇,已经完全看不到一点神明的气质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神族其实和众生没有什么两样,也有喜怒哀乐,忍耐力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祂们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怨让众生颤抖,也会因一时高兴而降下福泽。

众生就如同是被神族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玩偶,实在是……不公平啊!

狐久久在发了很久的呆之后似乎想通了,她伸手拉开了两位神明,无奈地恳求道“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阿宁自觉地闭嘴了,御礼却仍不愿放过他,这么久的恩怨哪里是吵几句就能化解的?

狐久久再一次制止了他们,她一手抓着一个问道“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消气呢?龙族与精灵的世界因为你们毁灭了。离染退到了他的底线,拿走了孩子放你自由,你还想要他怎样呢?”

御礼心里仍有怨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狐久久叹了一口气“这样相互折磨有意思吗?”

御礼不敢吱声,祂发现自己竟然被狐久久的气势压倒了。

孩子们怂拉着耳朵,他们印象中的母亲一向都是和善温柔的,第一次看她摆出如此强势的态度。

胡橘生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以她的身份,恐怕此生都没有资格像狐久久一样不卑不亢地质问神明。

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啊!

“结果只有分和合两种。”狐久久看着御礼说道,“如果选择分开,那就各自解脱,各走各路。如果选择在一起,就必须忍耐过去的伤痕,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你说你和离染的恩怨是阿宁造成的,那你和离染解释过你的委屈吗?”狐久久质问道,“如果你不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你所有的委屈都只能吞到肚子里。”

“但现在问题是阿宁吗?不是吧?现在杵在你和离染中间的难道不是那个人类吗?”

御礼被狐久久说得哑口无言,刚才高涨的气焰被打压得只剩下一星火苗。

然而狐久久接下来的一句话,将祂最后的火苗也给踩灭了。

狐久久说“如果你不要离染,就让给阿宁吧。”

御礼踉跄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盯着狐久久。

阿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拉着狐久久的手恳求道“你别乱想,我不会再惦记他了,我和离染只是兄弟情谊,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我分不清,现在分清了。”

狐久久甩开了他的手,笑着说道“把我挫骨扬灰去供养你的兄弟情?这情谊可真是感天地泣鬼神呢。”

胡橘生在门外听得很爽,在心里替狐久久拍手叫好。

狐久久拉走了御礼,阿宁将十指埋进发中,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床上。

御礼第一次知道狐久久脱胎换骨后力气竟然这么大,祂被丢到了离染的床上。

狐久久转头瞪了孩子们一眼“今晚不把课文背完,谁也不准睡觉!”

孩子们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溜了,心里哀叹着好奇心害死狐,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狐久久甩手关上了房间门,和床上的御礼大眼瞪小眼。

御礼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了曾经被艾维支配的恐怖。

狐久久用眼神把祂凌迟了十分钟,转身离开了房间,从外面把门锁上了。让他们相爱相杀,自生自灭!

她回到了阿宁的房间,阿宁自知有愧,怂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她。

狐久久把门锁上,无力地沿着门背跌坐在地上。她已经撑到了极限,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些年她看过很多电视剧,对那些老公为了小三谋杀妻子的事一向嗤之以鼻,还对孩子们说“你们爸爸是世上最好的爸爸,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一直为他们家是模范家庭感到自豪,就算日子过得再苦,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她从未将阿宁当作一个神明,在她的眼中,阿宁是一个为了让孩子们多长点肉,自己总舍不得吃肉的好男人。

她宁愿相信阿宁只是一个普通的猎魔师,她只是一个血统劣质的小狐妖,也不想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事实。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阿宁竟然为了离染,再一次牺牲了她。

她以为他爱她如同爱他自己的生命,却不知离染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如果是前世的事,她可以一笑而过,可是这一世,他还是选择了离染。

说抱歉有什么用?

说抱歉能把她上一世的命换回来吗?他会把被离染占据的龙身还给她吗?

她心里很清楚,阿宁只是嘴上说得漂亮。如果她开口要回龙身,他定然是不会给的。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我想要回原来的身体。”

狐久久的话让阿宁浑身一震。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狐久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一点一滴地变冷,直至落入冰渊。

狐久久仰起头收起了眼泪,释怀地笑了。

到头来,她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果断地从地上爬起来,开门,离开。

再见!

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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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送命题

阿宁生无可恋地抱着脑袋,这个问题和“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救哪个?”一样都是送命题。

选哪个都会伤害另一个!

然而他没有再怂下去,他冲出门抱住了狐久久,强行把她抱回床上。

幽蓝色的制式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将这里围成了一处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狐久久没有挣扎,她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毫无生气。

阿宁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承认,如果你和他只能活一个的话,我会选他。”

狐久久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她觉得她的两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一样。

阿宁接着说道:“上一世你魂飞魄散后,我也没有独活。”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挽回狐久久的心。

她已经不是艾维了,她没有艾维那种为了国家,为了世界,为了挚爱的挚爱不顾一切的气度。这一世的她不过是个杂毛的母狐妖而已!胸无大志,脑子里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小女子而已!

她终于明白了真正刺痛她的是什么。

阿宁所有愧疚的话都是对艾维说的,那个和阿宁一起走过刀山火海,扎根在阿宁心中的并不是她,而是艾维。

不是普通的小狐妖,而是南封的龙王。

若不是她沾了艾维的光,她不过是会被阿宁随手抛弃的棋子罢了。

那个让阿宁一见钟情的并不是她,而是艾维的影子。

她只是阿宁思念艾维的代替品而已!

思及此,她泪如雨下。

阿宁看她哭得更凶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用尽了卑微的言语却也没能讨得她一个好脸色。

在阿宁的心中,狐久久一直都是懂事的,大度的,温柔的,他第一次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这让他想起曾经的艾维,背负了一切的龙王,只有最后倒下的那一刻,才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坚强的面具下柔软的内心。

阿宁温柔地吻着狐久久,吻了好久才把她放开。

他哀求道:“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不要离开我,让我用今生来世赎罪好吗?你劝御礼放下过去,为什么你不愿放下呢?”

狐久久被阿宁同归于尽式的安慰方式激怒了。她用力地推开了阿宁,明知道拉不开门还是用力地摆弄着门把手。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放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宁的双眼被绝望填满了,阴翳爬满了他的心。他终于理解了离染和御礼的疯狂,因为他也要疯了。

原来这就是那两个冤家虽然相爱却要不停相互伤害的理由。

正因为太爱了,所以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所以每一世所累积的伤害会把他们伤得更深。

阿宁破罐破摔地用空间之能锁住了狐久久,狐久久没想到阿宁竟然会这样对自己,她使出全力想要挣脱,可是狐仙怎么可能敌得过神族呢?

阿宁将狐久久抱回了床上,狐久久瑟瑟发抖,她第一次在阿宁的眼中看到了如此狠绝的疯狂。

阿宁看着狐久久近在咫尺的唇,刹那间明白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离染当年的犹豫和痛苦,如今他感同身受。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问“你为什么要强迫祂”这种傻问题了,因为当双方的感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其中一方想要强留另一方时,除了强上还能用什么办法呢?

留不住你的心,我至少留住你的身体吧?

留不住你的身体,我至少让你记住我吧?

你不会再爱我,那就恨我吧!

让我的身影像毒瘤一样寄居在你的心脏,你无比厌恶却无法将其掏出!

让恨一天比一天深,让伤一天比一天痛,直到我的存在扎根在你的身体里,成为你的一部分!

比爱我更恨我,就算我们相隔天涯海角你也会找到我,哪怕你心里想的是如何杀死我,我也甘之如饴!

可是在碰到狐久久的那一刻,阿宁犹豫了。

离染已经为当年之事后悔了,他却要重走离染的老路吗?

他已经伤害了艾维,又伤害了狐久久,还要让她伤得更深吗?

最终,他心中的爱战胜了他的占有欲。

他把脸埋在狐久久的耳后颈处哀嚎不已。若是艾维的话,此刻一定会发出“啧”的一声,然后偏过脑袋,露出他的逆鳞,用香甜的氤氲之香来安抚他了吧。

如今,他成了安抚狐久久的一方,却是这么地手足无措,连多说几句甜言蜜语都找不到话。

就算他贵为空间之神,曾为俯瞰众生的天空帝王,坐拥最富有强大的埃仑洛斯帝国,如今成为在世界棋盘上运筹帷幄的操盘手,可他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他有七情六欲,所以他有弱点,他所珍视之宝就是他的弱点。能击垮他的,只有居住在他心房内侧的挚爱。

狐久久的心被他哭软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着阿宁的头发。

阿宁像是被插入了电源的手机,充了一会电就开机复活了。

他撑起身子看着狐久久,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委屈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更像电视上哭着求复合的渣男。

狐久久看着他幽蓝色的眼睛,像深邃的大海一样美。如今这大海里波涛汹涌,都落到她脸上来了。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就这样原谅他,可是她能拿这个男人怎么办呢?她总不能丢下六个孩子自己走了。

“不许哭!你怎么还有脸哭?”

阿宁连忙坐起身,把眼泪擦干净了。

狐久久又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她和阿宁第一次吵架,估计孩子们都吓着了。听说家庭不和睦的孩子长大了容易走弯路,她得赶紧去哄一哄,可是这闹心的大龙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她出去了。

“你听好了,我是狐久久,不是艾维!”狐久久认真地对阿宁说道,“你不可以再把我当成是他!”

阿宁耸着脑袋答应了。他这才注意到了狐久久的关注点,她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狐久久伸手在他的龙脊处上下摸索,阿宁敏感地红了脸,又不敢扑倒狐久久,憋得可叫一个难受。

“你的龙尾呢?”狐久久问道。

阿宁转过身,让她看着自己的龙尾从尾骨处长出。

狐久久揪着他的尾巴左看右看,不知道从哪里漏出来几滴液体,落到了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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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星空与大海

狐久久摸了一手的粘液,把手伸到鼻子边闻了闻,竟然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她还以为是阿宁把尾巴收起来太久闷臭了,想拉他去洗洗。

阿宁将她拉回怀中“洗不掉的。”

狐久久不信,非要拉他去洗,再一次被阿宁拉了回来。

阿宁亲了亲她的脸,眼里透着道不尽的温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和艾维殉情了。龙身腐朽,神格溃散,我其实……已经死了……”

狐久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慌乱。

她用力地搓着阿宁的脸,浑身哆嗦“可是……我……你还在呼吸。”

阿宁轻握着她的手亲了亲“人类的身体很难承受神族的魂体,撑到二十岁已经是极限了。”

狐久久紧紧地抱住了阿宁,刚才所有的怨怼都在即将失去他的惶恐中烟消云散。

“不……你不能死……”

阿宁也用力地抱紧了狐久久。

“我曾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遇了,原来艾维说的都是真的。”

狐久久“他说什么了?”

阿宁“他说我们在彼此魂体里留下的标记,是为了来世能再次相遇。我当时认为龙族和其他神族的信徒一样傻,竟然相信轮回转世。”

狐久久抬起头,惊诧地问道“你不是说有一个叫世界熔炉的地方,会将死去的灵魂回炉再造,送入轮回吗?”

“那是神族的骗局。”阿宁附在狐久久的耳边悄声说道,“一旦使用过法则之力,就失去了轮回的资格,没有回头路了,死去后会被司掌该法则的神族吞噬。”

狐久久搓了搓脸“龙族能使用这么多种法则之力,最后会被哪个神明吃掉呢?”

阿宁“使用哪种法则之力最多,就会被那位神明吞噬。艾维使用最多的应该是生命法则,所以他的鳞片呈现金色。”

狐久久激动地问道“回炉再造都能被送出来,神族光吃不拉的吗?”

阿宁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神族是精神体,没有排泄功能……”

狐久久皱着眉,她觉得不合理“能量守恒你知道不?”

阿宁苦笑着点了点头。

狐久久义正言辞地说道“就连你说的那个世界熔炉都没有办法消化掉灵魂,我觉得神族也做不到。你们吞掉的可能只是被使用掉的法则之力的产物,让力的总量回归平衡。”

阿宁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捧着她的脸问道“那你觉得魂体被神族吸收掉法则之力的产物后,都去了哪里呢?”

狐久久也想不出答案,苦着脸左思右想了好久。

“总之……我觉得你的理论是有漏洞的。如果吃进去就没有了,那御礼喜欢的那个人类是怎么出来的?我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御礼睡着睡着把我们拉出来了祂不知道?”

狐久久的表达方式虽然很俗,但确实指出了让阿宁一直感到疑惑的地方。

“还有就是……你是怎么认定我就是艾维的转世呢?为什么你以前没有发现,今天突然就想起来了呢?”

狐久久戳中了阿宁的开心之处,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又怕狐久久吃醋,努力地憋着笑,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狐久久捏了捏他的脸,撅起嘴撒娇道“快说!”

阿宁往床上倒去“没有力气说了,要亲亲才能充电。”

狐久久爬到他的身上挠他痒痒,阿宁抱着她笑个不停,一不小心就把眼泪笑了出来。

“久久,你会等我转世吗?”

“会的,多久都等!”

“我转世后会忘记你。”

“你还会再爱上我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

“我变性了你还能对我一见钟情,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等等……你听我解释。”阿宁抹了一把眼泪,“我和艾维……我……”

他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神族没有性别,你是雄是雌我都不在乎。”阿宁红着脸辩解道。

狐久久撑起身子,安静地打量着她深爱的男人,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狐久久提醒道。

阿宁嘟起了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狐久久被他的倔强和无赖逗笑了,低下头亲了他好一会才放开。

“现在可以说了吗?”

阿宁的脸更红了,搂着狐久久,心跳得越来越快。

狐久久往他身上蹭了蹭,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似乎察觉到了阿宁难以启齿的理由,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不……不说也行……”狐久久害羞地说道。

就算已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了,心脏却丝毫没有适应这个男人的魅力。

阿宁咬着她的耳朵呢喃着她的名字,狐久久瘫软在他的身上。

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阿宁抱着狐久久翻了个身,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喘着粗气看着下方的发妻。

就算是箭已在弦上,他还是会先征询一下狐久久的意见。

“今天……可以吗?”

狐久久红着脸叮咛了一声。

阿宁俯下身,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很想告诉狐久久。

抱歉,我曾忘记了这么重要的记忆。

上一辈子我们还没有爱够,这一辈子也是不够的。

幽蓝色的大海里映入了星光,波涛泛滥成灾。星光照亮了海面,将它的孤独舔舐干净。

阿宁的心里环绕着艾维的那句回答。

“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孤独。”

他还想告诉狐久久。

是怎样的伟大和温柔,让孤傲的神明甘愿雌伏在下,献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时间证明了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空间之神在经历了漫长的孤独后,终于得到了救赎。

神为什么而存在?

天下万物又是因何而存在?

这个困扰了他很久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我们在痛苦中出生,在痛苦中活着,在痛苦中死去,都是为了证明无意义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而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

谢谢你,拼尽全力地爱过我,爱着我,并一直爱下去。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你的意义,成为你双眸中闪耀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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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感痛身受

被锁在离染房间的御礼,坐在离染身边打盹。

祂原本非常焦虑地盯着离染憔悴的脸看了很久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和他交融一下法则之力。

可是祂刚掀开被子又盖了回去,不是祂不想帮离染,而是祂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一直以来祂都是被动的那一方,并没有想过这种事,最让祂为难的是,失去了意识的离染并不会配合祂。

和隔壁两条体验过龙族交流方式的老夫老妻不同,御礼和离染的交流是纯粹的神族方式。

神族没有性别,这意味着祂们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隔壁方便。

御礼试过掰开离染的嘴,将生命之息送进去,可是不一会就被吐出来了。

祂也想过从尾巴着手,可是一想到那个凭依体竟然是艾维的,就觉得心里一阵别扭。

祂甚至心一横把离染的衣服给扒了,却发现神族的身体在无意识状态下无从下手。

御礼阴郁地叹了口气,把离染盖好,抱着膝盖在旁边守着他,不一会就困了。

最后一个低头让祂往前翻去,跌倒在离染身上。

祂顺势抱住了这个让祂闹心的家伙,把手伸进被单中,找出了一只冰冷的右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祂张开嘴,咬住了其中一根,半眯着眼轻轻地用牙齿嚼着。

突然,祂想起了从小六记忆中得到的信息——龙涎香是浓缩的生命之息!

祂把离染的手指吐出来,闭上嘴咀嚼了好一会,竟然嚼出了一些甜腻的汁液。

祂连忙喂给离染。果然,离染并没有将龙涎香吐出来。

御礼心想,也许是因为龙涎香的“比重”比正常状态下的死亡之息要大,才能突破死亡之息静止状态下的表面张力。

祂松了口气,不断重复着咀嚼和喂养的循环,直到离染的脸色终于好转。

精疲力竭的御礼钻进了被窝,抱着离染安心地睡去。

祂梦到了被祂遗忘的,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离染抚平了祂皱起的眉,转过身将祂搂在怀中。

他本以为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会是阿宁,没有想到御礼不但没有走,还供养了他。

金色的双眸缓缓地睁开,双瞳中映着与祂相爱相杀了无数岁月的宿敌。

离染的眼中有了一丝闪躲,他本能地害怕那双金眸会立刻染上对他的恨意和厌恶。

御礼闭上会让离染害怕的双眼,张开了嘴。

离染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试探了好几次也没敢亲下去。

御礼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这个怂包,愤怒地睁开眼,两手抓着他的脑袋,一口咬在他的脸上。

离染被咬得嗷嗷叫,本来香艳的乐事变成了凶残的搞笑剧。

御礼咬破了他的脸还不解气,又咬烂了他的脖子,再一路往下,把离染全身都咬得伤痕累累。

离染终于体会到自己以前咬御礼的时候祂有多痛,肉都被扯掉了呀!

御礼似乎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竟然从中找到了乐趣。

祂把离染翻了个身,狠了狠心,一口咬碎了离染的龙脊,把生命之息吹了进去。

离染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他以前咬御礼的时候无法想象这是什么级别的疼痛,现在自己尝到了,才知道御礼为了他忍受多么可怕的凌迟。

御礼学着他以前的做法,从上到下咬碎了整条龙脊,不断地把生命之息从裂缝处挤进去。

离染觉得自己死了无数遍,他很想立刻、马上晕过去,可是身体内翻滚纠缠的两种气息根本不允许他失去意识。

他气息奄奄地在生与死的边缘游离,心里又愧疚又心疼。

御礼忙乎完,伸过脑袋来探查他的脸色。

“爽吗?”

离染哭笑不得,但他连哭笑不得的表情都无法露出来了。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阿宁和狐久久那样美好温柔地相亲相爱呢?

一般的恋人不该是小鸟依人地凑过来亲亲抱抱哄哄,说着“吹一吹,疼疼飞”之类的甜言蜜语吗?

御礼这吹一吹,可把他的命都快吹没了!

“既然你执意要自己养,就好好养。以后每天我都要会咬一次,等孩子大点了,可能一天两次。”

离染一听,只想当场去世,心里都是泪。

咱不养了好吗?掐死好吗?养孩子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阿宁这么简单就生了六个,咱生一胎都要了老命!

当然这些话他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地把泪往肚子里咽。

御礼给他翻了个身,碎裂的龙脊让身体失去了支撑,这一翻差点没让离染当场暴毙。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御礼又打起了他肚子的主意。

不过这一回御礼可没再玩什么骚操作,祂只是单纯地把气息探入,逗着迷你的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离染过了好一会才从剧痛中恢复了神智。他虚弱地睁开眼,当他看到御礼眼中温柔的光时,他觉得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庆幸地想着,幸好,忍受这些痛苦的是自己。

离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浑身轻松,神清气爽,然后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伸手往下一探,发现肚子里的小家伙没有了,吓得他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起身就惊扰到了身旁的御礼,祂闭着眼抓起枕头拍了他好几下,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离染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伸手摸了摸祂的小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但他转眼一想,又担心起来,这意味着将来每天忍受痛苦的就是御礼了。

他想把孩子拿回来,可是这小家伙卷成一团,似乎已经忍受不住这么来回折腾了。

离染轻轻地给御礼盖好被子,从身后抱紧了祂。御礼在迷糊中拉着他的手,一同捂着有了温度的小腹。

幸福在离染的双眸里蔓延开,他觉得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正在快速愈合。他终于得到了一直求而不得的宝物,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在心满意足的粉红泡泡中沉迷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传来阿宁的声音“御礼,你把离染捅死了吗?你们殉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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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第七个孩子

“捅死了,没殉情。”御礼闭着眼对着门外喊道,“你媳妇把你甩了吗?”

离染诧异怎么自己睡了一觉,御礼和阿宁的关系就进展到能互相开玩笑了?

“我们和好了!”阿宁答道,“我可以开门吗?”

离染下床去给阿宁开门,拧了拧却发现竟然是从外面锁上的。

阿宁把门打开,看见离染的时候立刻就笑了,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恍如隔世。

离染不明白阿宁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他感觉御礼在身后都快把他的背瞪出一个窟窿来了。

阿宁看到御礼躺在床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已经不觉得难过了。

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不强求了。但他依然恶作剧地当着御礼的面把离染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美其名曰“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御礼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他才识趣地拉着离染跑路。

世界终于安静,御礼翻了个身,伸手抚摸着床上留下的斑斑血迹,空气里还残留着离染的味道。

祂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少是为了这个孩子,也不敢确定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祂只知道,祂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叶子高创造了生命的奇迹,遵照诺言来寻祂,祂却背弃了誓言,还怀上了离染的孩子。

祂对叶子高是有愧的,可祂已经做出了选择。

“对不起。”

祂最终还是承认了祂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祂和离染,早在昆仑的时候就互相爱慕着对方。

祂是故意等众神散去,只剩下离染的时候去甘渊的。

离染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却不知为了制造那一场“意外”,御礼完全豁了出去。

祂丢弃了自己傲慢的神族自尊,甚至不惜把这个糗事传扬开,丢弃了自己的名节。

祂追着离染喊打喊杀讨说法,却从未认真动过手,祂只想听离染说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只要一句话,祂就可以不顾众神的闲言蜚语,与离染长相厮守,可祂等到的是离染眼中的恨意,是茝墟木旁粗暴残酷的“回礼”。

御礼委屈地落下泪来,就算被离染厌恶着,嘲笑着,祂依然还是无法自控地想要接近祂。哪怕方式越来越极端,矛盾越来越深,离祂最初想要的那个梦想越来越远。

离染不知道,祂为了守住他们的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痛苦。

他非但不知道,还杀了祂足足三十九次!

当祂看到阿宁记忆中的自己时,祂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没有尽头的绝望把祂逼疯了,来世对其他生命来说是希望,对祂来说却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御礼连忙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里。

离染隔着被单紧紧地抱住了祂“傻瓜,你忘了我们之间相连着同生誓约吗?我都知道了。”

御礼抓着被单没有回答。

离染挤进被窝,舔舐着御礼耳后颈处的逆鳞。

“阿宁说,这里能分泌一种用来标记对方的液体?”

御礼被舔得很舒服,不自觉地仰起了脖子。离染啃了半天也没有吃到他想要的东西,伸手一扯,把麻烦的被单丢在了地上。

御礼连忙捂住满是泪痕的脸,离染拉开了祂的手,舔干了祂的眼泪,然后继续啃祂的脖子。

结果让他很焦虑,不管他怎么折腾,御礼的逆鳞还是毫无动静。

“为什么会这样呢?”离染觉得是自己的方法不对,下床想去找阿宁取经,却被御礼拉住了。

“别问了。”御礼红着脸把他扯回床上,又把被子捡回来盖上,“我很累。”

离染恍然大悟,他以为是御礼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产生氤氲之香。

御礼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捂在心里,最后导致误会彼此。

祂坦诚道“不是不能,是不愿意。你知道你凭依的龙身其实是狐久久的吗?”

离染刚才也听说这事了,只是那两口子都不愿意再要回这个身体。

他和阿宁都失去了最初凭依的龙身,如果把艾维的身体还给狐久久,最大的麻烦不是离染的人类身体撑不过二十岁,而是那六个孩子怎么面对自己的妈妈没有了,换成了一个新爸爸?

阿宁和狐久久讨论来讨论去,觉得这样会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狐久久也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公的。

他将那两口子的意思转达给御礼。

“狐久久对艾维的身体很抗拒,她坚持认为自己是一只母狐狸。”

御礼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回忆起的事情,问道“阿宁以前生的那个孩子到哪去了?死了吗?”

离染没反应过来“他只生了六个,都在这呀。”

“不。”御礼纠正道,“如果狐久久就是艾维的话,他们应该有七个孩子。”

离染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狐久久流过产?”

御礼顿时觉得失忆最严重的应该是离染,看来祂也没少捅离染。

“阿宁为艾维生过一个孩子,你们都忘了吗?连自己孩子都能忘?他们怎么当爹妈的?”

虽然祂也没有什么理由教训别人,祂自己也曾忘了在昆仑没保住的那个孩子,但那是因为没保住所以不想记起,阿宁的孩子可是生下来了呀!

离染太过激动从床上滚了下去,连忙爬起身踉跄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阿宁就拉着狐久久过来了,离染靠在门边,拼命地忍着笑。

狐久久满脸不好意思地坐在御礼的床边问道“上一世……”

御礼唯恐天下不乱地答道“是的,他背着你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狐久久尴尬地笑了一声,抬头看着阿宁。

阿宁被瞅得浑身发毛,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御礼看他们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也很为难。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父母双亡的话,那个孩子应该也活不了吧。

“其实有个办法可以验证。”离染提醒道,“阿宁你不是说,有过孩子的龙族,就算是雄龙也能分泌雏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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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头顶有点绿

阿宁甩出了滴着腐液的尾巴,御礼这才注意到他的尾巴是烂的。阿宁想起小六记忆中片段,找到了龙尾三分之一处的凹槽,用手挤了半天,什么也没挤出来。

两口子都松了口气。

御礼遗憾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已经死了。”

然后祂将目光转向离染“但他还没死!”

离染反应过来,自己的凭依体正是艾维的身体,这个龙身依然是活着的。

他伸出了自己的尾巴,不以为然地两只手一起搓。他根本不信阿宁会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生下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阿宁根本不是那种肯雌伏在下的性子。

然而让他们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一滴液体滴落了地面,然后涌出了更多的液体。

离染惨叫一声放开了自己的尾巴,将漏液的地方伸得老远。

阿宁心疼地扑了过去,把被他蹂躏的小包给抚平了。

房间内的空气冻结了。

离染一脸歧视地看着阿宁,阿宁出了一头冷汗,他知道狐久久还在吃艾维的醋,根本不敢回头接受她眼神的拷问。

这在狐久久的心中无异于他在外面有了个私生子吧……

御礼觉得身心舒畅,非常解气,祂火上浇油地说道“你们现在不应该担心一下这孩子的安危吗?好得算是你们的崽,竟然只有我这个外人还记得它?”

说完就把被子给盖好了,转过身继续睡觉。

阿宁捧着离染的尾巴,脸色越来越惨白。

离染看了看这两口子的脸色,建议道“好得算是你们的崽,还是找一找吧?”

阿宁把狐久久给拉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很想立刻掐死御礼这个事妈。

离染亲了亲御礼,把尾巴送到祂嘴边,戏谑地问道“你要不要尝尝?”

御礼伸手揪住了他的尾巴,祂对艾维当初制住祂的办法心有余悸,可不敢乱碰艾维的东西。

“艾维不简单。”御礼说道。

离染搂着御礼,回想起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中的艾维,感慨道“能拿下阿宁的,当然不简单。”

御礼看离染没有理解祂的意思,提醒道“如果是阿宁让艾维生,我不会感到惊讶。可是艾维确实是雄龙,不可能孕育生命,有可能生下后代的只有阿宁。”

离染终于反应了过来“神族不可能替神族以外的种族生下后代!”

御礼转过身来,往他的怀中挤了挤“就算神族没有性别,比神族弱小的外族也不可能突破神族的繁殖隔阂。艾维如果只是龙族,根本不可能让阿宁怀上孩子。”

离染一边摸着御礼的小腹一边思考这个问题,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

“艾维是金鳞的龙族,按理说死后应该会被你吞噬。你有吃过他吗?”

“没有!”御礼非常肯定的说道,“他是龙族,吞噬感很特殊。如果我吃过,一定会记得,就算是沉眠中吃的,也不可能忘记。”

离染喃喃自语道“他不可能是神族。我们神族是世界的产物,无法真正地死去。我被你大卸八块了这么多次,神格溃散,重启了不知道多少次,记忆丢得七七八八,也不至于像狐久久这样,一点渣都不剩。”

御礼抬头问道“阿宁是怎么肯定狐久久就是艾维的呢?会不会是他搞错了?”

离染摇了摇头“狐久久的身上留有阿宁的标记,这个标记和艾维在阿宁身上留下的标记是一对的,不可能弄错。”

御礼陷入了沉思,司掌生命的祂非常肯定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哪怕是立于生物之巅的龙族,也是不可能打破生命规则的,就算是规则之神也做不到。

祂不禁开始怀疑,艾维当初能制住祂,真的只是因为龙涎香的后遗症吗?

“离染,你抓着我的尾骨。”御礼背过身,拉过离染的手放在祂的尾骨上,“试试能不能让我动弹不得?”

离染听话地照做了,可是不管他怎么捏,都没有办法复现当初艾维的操作。

御礼一脸深沉地趴在床上,祂愈发觉得艾维不一般。

“龙涎香只是让卡萨上瘾,可是当他捏我尾骨的时候,我完全无法移动,连推开他都做不到,只能任他摆布。”

离染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尾骨的问题呢?”

御礼抱着枕头把尾巴甩了出来“卡萨虽然没有龙尾,但他和艾维融合过。精灵的尾骨里没有任何可以被制约的东西,他的身体能被控制,说明在融合的时候残留了龙族的一部分。”

离染“龙族知道怎么控制龙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御礼反问道“你会被无主的身体反噬吗?”

离染想了一圈,肯定地答道“如果我比那个身体强,应该是不会被反噬的。”

御礼“不是应该,是绝对。小六就是一个例子,就算三眼兔仍在她的身体里,她也能完全压制住对方的意识,不会拥有兔魔的喜好。”

离染理解了御礼的意思“神族能抵抗龙族的弱点?可是阿宁跟我说,艾维一直强调,神族只要有了,就会有弱点。”

御礼“能力确实会下降,但也不至于连法则之力都被封住了吧?”

离染恍然大悟,御礼和阿宁都因为尾巴吃过亏,可是当时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算身体不能动,为什么连法则之力也不能用了?

艾维的龙威不但能和法则之力相抗衡,还能用揪尾巴如此简单的一个方法完全压制神族,这对神族来说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神族的克星!

离染“你说得对,普通的龙族哪有这种能耐?真有这本事就不至于亡族了!”

御礼不厚道地轻声感慨了一句“幸亏他死了!”

离染本想用龙尾卷住御礼的龙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凭依体一点都不安全,心里盘算着以后有机会再换一个。

御礼甩着尾巴把他的龙尾扫开,嘴里嘟囔着转过身去“灼华的神格是我们的孩子,身体是艾维和我的孩子,你可别多想。”

离染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黑发,突然觉得有点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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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来世之约

阿宁拉着狐久久在林中慢慢地走着,偶尔偷瞄一下正在气头上的狐久久,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狐久久抬头看向被层层叠叠的叶片遮挡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宁悄悄地勾勾手指,起风了。树枝摇晃着繁茂的叶片摇摆,发出海浪一般巨大的声响,叶之海裂开了一个缺口,露出了黄昏的晚霞。

风吹起了狐久久的白色裙摆,也吹散了她脸上的愁云。她神往地看着漏下的霞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阿宁茅塞顿开,伸手抱起小娇妻,讨好地问道“想不想看云海?”

狐久久抖了抖大耳朵,点了点头。

她眼前一黑,恢复明亮的时候已在云霄之上。

风雅士环绕着他们,就算在这么高的地方她也没有感觉呼吸不畅。

云彩像上了妆的棉花糖一样在下方游走,太阳依依不舍地舔舐着地平线,尽情挥洒着最后一片斑斓的羽衣。

狐久久被眼前从未见过的美景惊呆了,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开心地抱着阿宁亲了又亲。

阿宁幸福地笑了,夕光映入幽蓝色的双眸中,狐久久捧着他的脸夸赞道“阿宁比晚霞好看啦。阿宁最好看啦。”

小两口再次和解了,腻歪了好一会,终于谈到了正题。

“那个孩子,还活着么?”狐久久问道。

阿宁蹭着她的脸“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去找了。”

狐久久把他拉开了一些,点着他的鼻子说道“真的是你亲生的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阿宁委屈地答道“你最重要,孩子都是附赠品……”

狐久久被他逗乐了,揪着他的鼻子笑了好一会。

“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带回来吧。”

阿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不吃醋了?”

狐久久笑着说“我想通啦。艾维大概是真的烟消云散了,就剩下爱你的一颗心留了下来,我怎么能辜负这颗真心呢?”

阿宁又想道歉,却被狐久久按住了嘴。

她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把它生下来的吗?”

阿宁靠在狐久久的肩膀上笑得很凄凉“我依然不信这是真的,这不符合我的个性啊……我是个直男,你要信我……”

狐久久捶着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阿宁等她笑够了,用一只手将自己分裂出的魂体碎片搓成一团,又从狐久久的身上拉出了一丝灿种的凝结体搓成小球。

“你试下将你的球塞到我的碎片里。”

狐久久伸出手来,却怎么也无法将两个球体融为一体。

阿宁解释道“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神族以外的生物魂体无法入侵神族的精神体,所以艾维让我生下后代,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狐久久“可是……离染的尾巴……”

阿宁“那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很多事当时我们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想想,艾维实在是太奇怪了。”

狐久久“哪里奇怪了?”

阿宁“龙族是由众神合力创造的,最适合神族的凭依体。龙族不可能忤逆神族,龙族的弱点也不可能影响神族。”

狐久久“为什么你们当时没有察觉呢?”

阿宁“这就是细思极恐之处。连司掌生命的御礼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就像被洗脑了一样。”

狐久久“就像……就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事实?”

阿宁思忖了许久,纠正道“是他所相信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事实。”

狐久久双手抱团作祈祷状,激动地喊道“我想要很多钱!立刻!马上!”

阿宁失笑,多接地气的真言术用法!

狐久久在兜里掏了掏,找出了一张银行卡,迫不及待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暴富!”

阿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她的卡塞回兜里。

“不可能,你已经不是艾维了。”

狐久久失望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趴在他的肩头“如果我还是艾维,就不用努力了。啊~好想暴富!”

阿宁揉着她的脑袋,承诺道“等我们去了新世界,一切重新开始。我再建一个埃仑洛斯帝国,让你天天数钱,吃香的喝辣的。”

狐久久露出了期待的眼神“真的吗?你会给我做一顶脑袋那么大的镶满了宝石的大皇冠吗?”

阿宁亲了亲她的额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一顶怎么够?一天换一顶。”

狐久久笑开了花。她就是这么俗气的一只母狐狸,就连许愿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也只限于一顶皇冠。

她想要的真的是皇冠吗?不是的,她想要的是将来能与阿宁再次相遇。

她伸出尾指“拉勾!”

阿宁勾起她的尾指“我一定一定不会食言,将来一定让我的媳妇过上最好的日子!”

狐久久幸福地抱紧了阿宁“我现在已经过着最好的日子了,有你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你要永远陪着我,下辈子也要找到我,永远只爱我一个!”

阿宁也抱紧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许下诺言。

狐久久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阿宁哄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太阳都不好意思地跑路了,狐久久才放开了他。

回到住所的时候,离染和御礼都站在门口。

离染抱怨说自己沉眠时不知道被谁埋在了池底,幸好狐久久和孩子们在旁边,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回到卧室,御礼一脸嫌弃地澄清自己没有活埋过他。

他们看到阿宁和狐久久回来,马上停止了争吵。御礼垂下眸,依依不舍地拉着离染的衣袖,嘴里委屈地嘟囔着“真的不是我埋的…”

狐久久知道他们又要出门了。

阿宁解释说其实是他埋的,他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离染被拐走,所以把他埋在了羲和泉底。

真相大白,离染又挨了御礼一顿收拾,他拉着阿宁逃命一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御礼和狐久久相视一笑,这一回,她们的心里都无比地踏实。

……

小六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群穿得像外星人的研究员。

雪满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从她的身体里伸出藤条把屋内搅得一团糟。

他暴走了没一会就被空间锁控制住了,两个蓝眼睛的男人一边套着防护服一边冲了进来。

小六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从床上蹦了起来,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

“爸!!!!!!!!!!!!!”

陆明把头盔摘了下来,全屋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把头盔取下。

雪满在她的头顶开出一朵花,抱怨道“放开我啊!你们突然出现,我还以为被外星人绑架了。”

陆天择连忙放开了他,伸手弹了弹那朵小白花。

“你更像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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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金铃再会

小六原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想不到才过去了半天。

大家都不知道她穿越了,也不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事,甚至连她自己刚醒来时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黄粱一梦。

小六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久违的触感让她十分兴奋。但她还不能回家,大家在确定她的数值正常后把她送进了观察室。

裴家的家主裴稼问她,出院后是想留在裴家还是回叶家。小六没有犹豫地回答说她想照顾叶老太太。

大人们都夸她懂事,一群人在她的身边互相寒掺了好久才散去。

雪满在神往界里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小六嘱咐道“怀璧其罪,我不想让神图三家惹上更大的麻烦。”

雪满骄傲地摇曳着它的小叶子“我竟然把艾维给我的新身体带回来了!”

小六戳了戳卷成一团的腾蛇,它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在呼呼大睡。

“为什么我会突然穿越呢?”小六疑惑地托着脑袋思考着。

雪满“也许是生命之神想送我们去升级?”

小六伸手弹了弹他的小花瓣“你觉得那些肉块是什么东西?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恶心的神?”

雪满“也许是下水道之神。”

小六大字型地躺下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空间之神的小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啊?”

雪满“他会让你爸和你叔用作业灭了你。”

小六绝望地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一摞作业,气得直蹬床。

“如果知道回来要写作业,我就不回来了!”

雪满冷笑一声“就算不用写作业,你也不想回来了。负心汉!你还记得你的男人吗?”

小六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一定要得到长生咒,不然我一点胜算都没有!”

雪满用小叶子拍拍她的脑袋,鼓励道“加油,在这里没有艾维他们罩着,你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小六哼唧了一声,小孩子的美梦结束了,醒来后就要面对真实残酷的世界。大人的世界没有童话,只有千仓百孔的现实。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再梦一场。

“被罩着的感觉真好啊。”小六感慨道。

雪满搓了搓自己的小叶子,感同身受地叹道“一出手就给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妥妥地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霸刀总裁,不对,是帝王攻!”

小六好奇地问道“艾维把你带进花房做了什么?”

雪满激动地回答道“他表扬我演技不错,说完就把我丢进了池子里,还把旁边花盆里的土倒到我身上!”

小六忍不住笑了,幸灾乐祸地说道“看来帝王攻对一棵树没兴趣,我还以为他会对你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雪满“被埋进池子前我也是那么以为的!他都不等我化会木灵就把我活埋了!还说什么‘你先将就一会,晚些我再让蛮夫把羲和泉提过来’。我……!!!”

小六捶着枕头笑个不停,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艾维来救她的时候,雪满会是那种暴躁的形态了。

雪满怀念地说道“现在艾维应该不在了吧。”

小六笑不出来了。

是的,在她的时代,艾维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吧。

“我不会忘记他的。”

“我也是。”

“还有卡萨、蜜果、船上所有同伴。”

“不知道提亚马特后来怎么样了,大家原谅他了吗?”

小六叹了口气,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振作起来。

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她不再是身娇肉贵的南封小公主、艾维的掌中宝,在这里,她只是一个血统残缺、自身难保的猎魔师叶小六。

明天起床还要补作业的小六!

夜已深,小六背对着小山一样的作业,皱着眉头睡着了。

雪满化成人形,靠坐在床头翻看贾云舒给他布置的作业。

经过这次的穿越之旅,雪满越发地觉得知识是重要的。他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想要变强,至少,变成像合邕一样强!

虽然这次小六侥幸穿回来了,但雪满无法忘记她被吞没时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不想再一次失去小六,因为在他的心中,小六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从小六和他同步的信息中,他知道了合邕接到了杀死小六的指令,上一次或许是因为理解错误没有动手,下一次小六就未必有这个运气了。

所以他必须变强,叶子高随时都会醒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美食家从黑暗之处现出身形,喵了一声。

雪满突然想起了卡萨的标志,和美食家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金铃。

他试探地问道“你知道卡萨吗?”

美食家蹦上了床铺,展开了神往界“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满“刑乐就是卡萨对不对?”

美食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用神往界探查雪满的记忆,它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回答道“是的,卡萨是刑乐很久以前的名字。”

雪满“你们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美食家“我还不能信任你。”

雪满换了一种问法“你认识蜜果吗?”

美食家“认识。”

雪满“他们还活着吗?”

美食家依然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它靠近雪满嗅了好一会,睁着金色的大眼睛和雪满小眼瞪大眼。

雪满又问道“艾维还活着吗?”

美食家的身形僵住了“如果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能告诉你答案。”

雪满思忖了好一会,还是决定观察一阵再说。他没有在这次旅程中见过美食家,但美食家的铃铛和它的回答都印证了它曾经历过那个时代。

他并不像小六一样完全相信美食家,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美食家的立场前,他会一直留一个心眼。

美食家在确定小六安然无恙后蹦下了床,金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主人越来越虚弱了,如果主人被夺舍,我们都会死,我就无法继续保护她了。请你保护好她。”

雪满用藤蔓卷出了它的尾巴“有什么是我们现在能帮忙的吗?”

美食家抽回了它的尾巴,不带希望地嘀咕了一声。

“你一个低级木灵,怎么可能摧毁叶子高的固魂之木?”

说完便潜入黑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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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病态的慈悲

陆天择进入十四号仓库的时候,他还以为来到了地狱。

射日以最快的速度清点了地上的尸体。

“一共九十九具,死者都是普通人。”

本来普通人的案子是由局里负责的,经过层层汇报,最后领导决定将此案转入边境观察办。

交接的时候,局里的负责人长吁短叹,嘴里不停念叨着诸如“人心险恶”之类的话。

就算是已经见多了“世面”的负责人也被阴郁笼罩了双眼,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这么多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亲人要是知道他们的孩子遭到了这种事,该有多伤心啊。

最遗憾的是,如果此事不是“人为”,他们甚至不能将遗体还给他们的亲人,就算是结案了也不能。

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终生都以为自己的孩子只是失踪了,可能会倾尽钱财,终其一生寻找自己孩子的下落。

然而他们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世,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太可怕,不是羊群能够轻易触碰的真实。

羊群只要傻傻地开心地活着就够了,虚假的安稳是人类延续最安全的模式。

陆天择的衣领处钻出了一条小黑龙,负责人已经见怪不怪,连忙招呼他的同事们离开。

临走前,他重重地拍了拍陆天择的肩膀。陆天择郑重其事地向他点了点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的愤怒。

十四号仓库的大门缓缓地自动关闭,谢正在最后一刻挤了进来,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在见到现场后烟消云散。

陆天择倒是在见到他的时候恢复了一点人气。

“孩子怎么样?”

谢正一边穿着防护服一边回答道“挺好的,只有一丁点大。现在不是说我们孩子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情况?”

胡逻伯把谢正也加入了神往界,侦查工作正式开始了。

各家猎魔师获得的信息都是片段式的,胡逻伯的任务是把这些零散的信息拼接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整理好后传送给所有同事。

他的小未婚妻裴炼也加入了信息整理,小两口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能够默契地配合对方了。

在刚见到现场的时候,他们本以为这是大型献祭,提取信息后才知道,孩子们是互相残杀致死的。

这些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他们并不情愿,可是当第一个孩子动手以后,其他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地动手了。

安排这场噩梦的幕后黑手并没有在他们的记忆中出现过,就连这个仓库,都是孩子们自己找过来的。

信息管理科马上翻出了附近的监控,录像中孩子们并没有遭到胁迫。

更奇怪的是,这个仓库离市区很远,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地图,却没有一丝犹豫地靠步行走到了这里,沿途甚至都没有问过一次路。

关于动机和信息来源的记忆已被抹去,操作级别和不久前发生的泥牲事件一样。

从结果来看,只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其他的全部死亡。

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在获胜后对着上方大喊道“我赢了,我要用我所有的积分换我妈妈好好地活下去!”

孩子在许完愿后就化作了灰烬,所以现场除了那把印有他指纹的刀,什么都没有留下。

信息管理科马上根据孩子的样貌,找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孩子的妈妈原本被婆婆和丈夫折磨得想要了却余生。孩子许愿后,那个常年家暴妻子的丈夫被车撞成了残废,没熬过危险期死在了病床上。想要掏光亲家家底的凶婆婆被举报组织传销,已被抓捕入狱。

丈夫出轨的小三看到这个情形,再也没有出现过。

孩子的妈妈总算能好好地活着了,可她却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惶惶不可终日。

她到处张贴寻人启事,走遍了大街小巷,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陆天择沉着脸下了结论,这必然又是“疯神”造的孽。

谢正唏嘘道“想不到祂开始向普通人下手了。”

陆天择“我怀疑祂为信徒实现愿望是需要能量来源的,普通人能提供的能量小,祂就用数量来堆。”

谢正“这些孩子应该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吧……真不知道这个乌托邦之神是怎么想的,这样的结果有谁能得到幸福?”

陆天择也无法理解这种建立在牺牲基础上的“慈悲”。

“大概只有那位神明自己觉得幸福吧。病态的同情心,太恶毒了。”

谢正看了一眼忙得不可开交的试验班,他们四人在贾云舒的调教下研究出了一种新的合作方法。

胡逻伯和裴炼负责整理信息,徐酿酿负责操纵陆灵霏,陆灵霏负责将记忆整理成书面报告。

这倒是给陆天择解决了大麻烦。以前都是徐本治在写报告,现在徐本治在徐爷家安胎,陆天择只能勉为其难地接手。

在他写的报告被陆北辰拍回来无数次后,他找上了正在给孩子们改作业的贾云舒,于是这个活就落到了孩子们的头上。

谢正鄙视地用眼神暗示陆天择“幸福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幸福也太自私了。那位神明做得非常过分!”

陆天择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孩子们那边推“圣父,你既然同情他们,就帮他们写好了。身体力行地履行你的慈悲,别跟疯神一样假同情。”

谢正拍掉了他的手“你自己的活,怎么能让别人帮你干?”

陆天择再次把他搂了过来,大声喊道“是呀,你怎么连内裤都让我帮你洗?”

谢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太累,把衣服往衣篓一丢,洗完澡就睡觉了。

全部同事的目光都被这一嗓子吸引了过来,拼命地忍着笑。

谢正连忙解释道“我本来打算今天再洗的!”

陆天择“你前天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昨晚看衣篓里都堆成一座山了。”

谢正的气焰小了许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家大少爷原本就不会自己洗衣服,都是魔仆隔几天自己上门取走,洗好烫好了再送回来。

自从陆天择来了以后,魔仆每次过来都找不到活干,就再也不来了。

谢正从被魔仆伺候的主子,变成了被陆天择饲养的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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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圈外起火

谢正不好意思单方面接受陆天择的好意,嘴上说着不乐意,私底下还是接手了监督指导孩子们写报告的任务。

陆北辰看完这次事件的报告,沉着脸思忖了很久。陈杰进来的时候,发现办公桌都被他的食指敲出了一个小坑。

陈杰把一碗螺蛳粉放在他的面前,陆北辰原本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嫌恶地用风雅士笼罩住了这盆生化武器,却无法制止陈杰坐在他身旁津津有味地啃着臭豆腐。

“你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口味清淡的陆北辰一直无法理解陈杰的嗜好,“这种伤人的东西不要拿来办公室吃!”

陈杰不以为意地扯了扯他的领带,义正言辞地说道“螺蛳粉、臭豆腐、榴莲,是人间的三大美味。你不会享受,是你没这个福气!”

陆北辰寒着一张脸,想用杀气逼退异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诡异的气味还是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推门出去,再进来时周身环绕着一层风雅士。

世界总算安全了!

陈杰幸灾乐祸地笑着“你看你现在这表情,人和人是很难相互理解的,人和神更是难以沟通。我一片好心给你带来美食,你却觉得我想喂你吃米田共。”

陆北辰不是不明白他的潜台词,但是这位疯神造成的麻烦越来越大了,再任由祂这样“慈悲”下去,早晚会纸包不住火,烧灼整个世界。

陈杰吃完了一盒臭豆腐又打开了另外一盒,陆北辰别过脸去,他连看一眼都觉得闹心。

“西装革履地吃这种路边摊你也不害臊?”

陈杰“啧”了一声,扯了扯他的领带,正想反驳,就被陆北辰拉着他的领带扯了过去。

陆北辰细心地帮他把领带上的禁制调松了一些。

“如果觉得难受,就不要加这么多层。”

陈杰舒坦地深吸了一口气“不然全城的人都要变成臭豆腐了。”

陆北辰的脸色温和了许多“至少吃饭的时候松一会。”

陈杰得意地笑着“这可是你说的,出了事你要负全责。”

陆北辰解开了环绕着螺蛳粉的风雅士,往陈杰那边推了推“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杰刚吃了没两口,陆北辰的通讯器就响了,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报告!检测到泄露!陈杰的封禁异常,请求追回……”

“他在我这里。”陆北辰打断了他的话,“等吃完饭我就把他栓上。”

对面为难地说道“北辰哥,我知道你心善,但这事关系到千万条人命啊,可不能……不能……”

“行了!”陈杰伸手把领带勒紧了,“我调回去了!”

看着陆北辰被为难,可比被封禁勒着难受多了。

对面这才安心地寒掺了几句,切断了通讯。

陈杰一边吃一边说“这要是换作以前,我宁可世界毁灭也不肯受半点委屈,凭什么牺牲我一个,成全所有人?”

陆北辰伸手又想松开他的领带,被陈杰拍开。

“你想多了,我才没有那么伟大!”陈杰一边啃着臭豆腐一边吃着螺蛳粉,“我只是为了吃到人间三宝,才不是为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陆北辰默默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看了很久很久。

陈杰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殊不知陆北辰起身开窗,打开空气净化器,再坐回来,一气呵成,还从抽屉翻出了一张立牌放在桌上。

陈杰愤怒地扯开了他的领带,不一会通讯器又响了起来,陆北辰终于露出了笑容。

就算现在已经身居高位,肩膀上扛着比泰山还重的责任,陆北辰还是当年的那个陆北辰。

他很严厉,但他做不到徐爷的冷酷无情,所以他或许一生也无法超越徐爷,成为更好的顶梁柱,可那并不妨碍他成为了边境观察办大部分员工口中的“北辰哥”。

陈杰最终还是把领带给系回去了,大家都有老有小,伤不起。

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报告“如果再出几单这种量级的案子,舆论怕是压不住了吧。”

陆北辰也在为此事烦心。他们近期的打击行动,将猎魔师世界上下清扫了一番。圈内的火压住了,圈外却起火了。

如果疯神继续将目标定位普通人,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一百个孩子失踪,一百个家庭因此而破碎。这在2011年,城市里大部分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的时代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陆杰和徐林五岁的时候曾被绑架,亲身经历过这场噩梦的陆北辰非常理解这些受害者父母的感受。

谢正推门进来的时候,还以为陆北辰办公室的厕所坏了,然后转眼一想,不对呀,厕所不是在走廊尽头吗?

当他看到陈杰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最喜欢用生化武器摧残同事了!

紧跟其后进来的陆天择面色如常地抢走了陈杰最后一块臭豆腐。

陈杰很是惊讶,以前的陆天择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觉得陆天择自从和谢正和好后,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射日蹭着他的脸撒娇“阿爸,我也要我也要!”

陆天择把牙签递了给它,心大的射日知道那是不能吃的,却也玩的不亦乐乎。

谢正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黑木盒子,摆在陆北辰面前。

陈杰连忙把窗帘拉上。谢正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盒中有一块巴掌大的鳞片浸泡在亮红色的浆液中。

“我们从研究院那边取回来了,徐靖说只能给你用一次,用完得还回去。”

陆北辰打开解析用的制式,透明的鳞片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谢正“当初为了从断界祭坛带回这东西,折损了不少同事。研究院那边查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查出这是哪位神明凭依体的鳞片。”

陆天择“那座祭坛里没有日记残片,他们翻遍了整个地下城,破了数不清的机关,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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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诸君如螳臂挡车

猎魔师拥有分辨法则之力属性的能力,不同的法则之力,在他们的“视野”中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神族所凭依的龙身受到了法则之力的侵蚀,在猎魔师的眼中,这片龙鳞本该是有颜色的。

“为什么是透明的?”陈杰疑惑地打量着这片特殊的龙鳞,“但又好像不是透明的,移动的时候能看到很多种色彩,就像……像……”

陆北辰“肥皂泡。”

“光波干扰?法则融合?”陈杰摇了摇头,他觉得这种想法太荒唐了,“开什么玩笑,生与死两种法则之力现在能相融已经是神迹了。鳞片上至少有七种颜色吧!”

谢正“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法则之力的融合性和神明之间的亲疏有直接关系。”

陆天择“空间之能可以与死亡之息融合,但无法和生命之息融合。这么多种法则之力融合在一起,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是神也不可能。”

“存在即是合理。”陆北辰正色道,“别忘了,还有一位特殊的神明,祂能提升其他神明眷属的能力。”

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

如果陆北辰的猜想是对的,那意味着疯神是无敌的,任何法则之力的伤害都拿祂没办法。祂找到了凌驾于所有神明之上的方法,所有力量的源头都是祂手中的玩具。

凭人类的螳臂之力,要如何跟这样一位神祇叫板啊?

谢正感慨道“人只要有欲求,就会有弱点。一生中总会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这一次潜在受害人的覆盖面太广,防不胜防。”

“北辰哥,你确定要用鳞片反向定位吗?”陆天择劝道,“风险太大了,搞不好会被对方察觉。如果祂操控了你,我们就全盘皆输了。”

谢正也加入了劝说的一方“陆爷和徐爷身体抱恙,你可不能倒下,还是换别人来做吧。”

陆天择“你和徐靖连有破晓誓约。如果你出了事,徐靖也会出问题。世初如果暴走,可不比堕世七印的危害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陆北辰闭着眼睛揉着额头听着。道理他都懂,可目前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操作那个禁术呢?

“哥!”陆天择目光坚定地看着陆天择,“让我试试吧!”

陆北辰睁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天择“我知道。”

陆北辰“这是af四阶的禁术,就算是我也未必有把握做得到。你知道后果吗?”

陆天择仍未改变主意“谢正会照顾好我的孩子,我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陆北辰“你想让你的孩子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吗?”

陆天择“只要组织不拖欠给他们母子的抚恤金就好。”

陆北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看向谢正,谢正的表情很平静,也许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

陈杰扯了扯领带“别忘了,你身上除了拴着徐靖,还挂着我这个怪物呢?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戴上这条狗项圈?”

陆北辰将盒子盖上,推到了陆天择的面前,最后确认道“不后悔?”

陆天择轻轻地捧起盒子。

“不后悔!”

陆北辰的书架后面,是一个隐藏的房间,地上刻画的空间法阵是通往边境观察办主楼地下室的唯一入口。

陈杰第一个走了进去“真是让人怀念的地方。上一回我是被绑来的,想不到除了北辰以外,还有第二个自愿进来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嘲地笑道“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呵!”

陆天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别人,是家人、友人和爱人。”

谢正看着面色如常的陆天择,心里百味陈杂。虽然路上他们已经谈妥了,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很难坦然地面对。

书柜在众人进来后自动合上,屋内陷入一片黑暗。陆北辰给每个人身上加了一层风雅士。

空间法阵在校对了陆北辰的身份后开始了运作,仅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传送到了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

感应到活人的气息,祭坛发出了诡异的红光,让这个近圆形的地下洞窟看起来阴森恐怖。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陆北辰提醒道,“如果半小时后你还未清醒,或者你在定位期间被反噬,我们会立刻传送出去,销毁这个空间。”

陈杰走向中间的祭坛,一路上还留有拖拽的血迹。

他垂着眼看着祭坛中双龙缠绕的石祭台,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阿杰。”陆北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陈杰缓过神来,快步向陆北辰跑去,与陆天择擦肩而过。

陆天择没有一丝犹豫地躺上了石台,在开启禁术前,他听到了徐本治焦急的声音。

“天择!”

他转头看向谢正,谢正右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陆天择向谢正点了点头,没有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他觉得人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大概陈杰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吧。

若是当年的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忍受这种委屈的。

别人打自己一巴掌,必然一刀捅回去。别人想挖他一块肉,会先被他挖去心脏。

原本不被世界所爱也不爱这个世界的他,立场竟然会如此不坚定。

一旦学会了爱并感受到了爱,就拿起刀割起了自己肉,把当年的倔强与愤世嫉俗丢进了臭豆腐和螺蛳粉里,嚼烂了一起吃掉。

可是他都不后悔,因为那割下的肉,是献给所爱之人的。就算要再刮他的骨,抽他的筋,他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我爱你。”徐本治在他的脑海里哭着说道。

再见,我的爱人!

就算是即将迈进af四阶,三阶也依然是三阶,连四阶都无法承受的禁术,三阶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除非……

手中的黑木盒子发出了耀眼的光,然后将空间内所有的光源吸收殆尽。

陆天择身下的祭坛吸收了大量来自地底脉络的灵气,却仍无法阻止他的灵魂光泽逐渐暗淡,黑盒中的龙鳞像一个黑洞一般吞噬着他的力量。

谢正计算了一下流量,陆天择也许根本撑不到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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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贱命之神

陆天择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眼前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模样,有一头乱糟糟的及腰长发,还有两只尖尖的长耳朵,像极了传说中的精灵。

那孩子看他醒来了,连忙蹭到了他的身边。

他担忧地看着陆天择“蜜果,你终于醒了!”

陆天择听到了一声难受的叮咛,视角移动。他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原来他的意识进入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或者说,这个叫蜜果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片龙鳞的主人。

“辛德尔,我死了吗?”蜜果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就像在岸边垂死挣扎了很久的鱼,在脱水致死的边缘徘徊。

辛德尔同情地看着他“很遗憾,你还活着。”

蜜果艰难地翻过身。烈日将海船的甲板烤成了炼狱,待在铁笼中的他们,就像是躺在铁板上的鱼,每一秒都是煎熬。

“辛德尔,我好渴。”蜜果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生无可恋地睁着空洞的瞳孔。

“再忍忍,你就快死了。”辛德尔安慰道,“如果下船前你还没死,我就掐死你。”

蜜果呢喃道“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可以马上掐死我,为什么后来变成了下船前再掐?”

辛德尔在蜜果的身边躺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骗子。”蜜果气若游丝地抱怨道。

蜜果很绝望,他想哭,可是又渴又饿连唾液都无法分泌的他,哪挤得出眼泪呢?

“你的身体强壮,做不得蛇奴,一定会被地龙收走。我呢……从我懂事起,我就是个玩具了……”

辛德尔拉住了蜜果的手“只要活下去,一定会等到自由的那一天。”

蜜果“等到那一天……我已经腐烂掉了吧。”

辛德尔难受地握紧了蜜果的手。

“求求你杀了我好吗?”蜜果闭上双眼,气息奄奄地恳求道,“我想死。”

辛德尔鼓起勇气坐了起来,双手掐着蜜果的脖子。

蜜果缓缓地睁开眼,欣慰地笑了。

“谢谢!”

米德尔没有杀过生,他掐了好几次都因为蜜果难受的表情放弃了。

蜜果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好几次,陆天择也一同体验了好几轮濒临死亡的感觉。

“就快死了,你再用力一点。”蜜果虚弱地鼓励道。

辛德尔却撑不住了,他实在是下不去手。这一路上,他已经对蜜果产生了同伴之情,如果蜜果在他眼前死去,他一定会崩溃。

他放开了蜜果,重新倒在了蜜果身旁。

“抱歉。”

“没关系,你歇会,有力气了再继续。”

“蜜果。”

“我在。”

“我也很害怕。”

“你怕什么?”

“其实……我是一只玄尊。”

“玄尊是什么?”

“精灵餐桌上的食物。”

“可你看上去像一只精灵。”

“是的,只是看上去而已,等我再长大些,化形会更完美,可惜我活不到长大了。”

“你会被吃掉吗?”

辛德尔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我家揭不开锅了,我的年纪最大,我妈妈就把我卖了。”

“卖给别人吃?”

“是的,这样妈妈才能养活其他弟妹。”

蜜果伸出了手,就算他们都很热很热,他还是抱住了辛德尔。

“蜜果,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辛德尔哆嗦地说道。

蜜果抹了一把辛德尔脸上的汗“相信我,死了比活着好。”

“不!”辛德尔倔强地反驳道,“活着才有改变命运的希望。”

蜜果虚弱地露出了一个苦笑“贱命不配谈希望。”

辛德尔抓住了他的手,坚持道“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能选择自己的结局。只要活着……活着……”

辛德尔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越来越绝望。

贱命不配活着!

蜜果的双瞳渐渐失去了神采,辛德尔呢喃道“天上有这么多的神,为什么地上还有这么多贱命呢?”

蜜果虚弱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没有神要的东西,没有酒肉,没有钱。”

辛德尔愤愤不平地抱怨道“那种只为贵命而存在的神,到底有什么用?贵命已经够幸福了,我们这种贱命才更需要神啊!”

蜜果“神不会庇护一无所有的我们,我们不配。”

辛德尔“这世上要是有庇护贱命的神该有多好呀。”

蜜果像死鱼一样张开嘴,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所以他想在临死前给辛德尔留下被他称为希望的东西。

“其实我就是那个神。”蜜果撒了他生命中第一个谎,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你不会变成贵命的食物。你会遇到一位好心的贵命,脱离贱命,成为贵命。”

辛德尔苦笑了一声,他心领了蜜果的好意,但他并不相信。

蜜果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若世上……没有那样的神……愿我死后……能成为贱命之神……实现……他们的愿望。”

米德尔把头转到另外一侧,不忍心看到蜜果的最后一刻。

陆天择感觉到蜜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个躯体就快要死亡了,但他敢笃定蜜果一定活了下来。

既然这是龙鳞主人的记忆,蜜果不可能死于这么小的年纪。不然就蜜果这小身板板,哪长得出巴掌大的鳞片?死后膨胀也胀不到那么大呀!

现在最让他担忧的是如果这个叫蜜果的孩子真的成为了他们口中的“贱命之神”,恐怕人间就要世界大乱了。

这些痛苦经历所留下的阶级阴影和仇贵心理,搞不好就是疯神所有行为的根源。

祂憎恨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同情底层的贱命,并把自己当作了贱命的希望之神。

如果是从前的陆天择,一定会对疯神拍手叫好,可是理解了生物群体构成秩序的他,已经接受了“任何生物都无法平等活着”的概念。

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

两个弱者被放在一起,也能分出强弱。

两个贱命放在一起,总有一个更悲惨的命运。

只要生物构成社会群体,底层就永远存在。

在生物链中,总有生物是被吃的那一方。

杀死了捕食者,兔子和羊将会毁灭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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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疯神的噩梦

陆天择与蜜果共享了感知,将死不死的感觉非常煎熬,他以坚定的意志努力地维持着清醒,他担心自己一旦睡着,现实世界里他的身体就会被反噬。

还有媳妇孩子等着他回家,他不想死!

陆天择发现,每次蜜果快要死掉的时候,嘴里总会被送入一些被嚼烂的肉糜。

他还以为辛德尔用自己的肉喂蜜果,后来才反应过来,隔壁笼子里的两个小孩子好像死了。

陆天择感到很难过,每一次辛德尔用小小的干裂的唇把肉糜送到他的嘴里,他都能感觉到蜜果隐忍的绝望和对世界的恨意。

每天黄昏,就会有一些粗壮的男人上来检查笼子,并在每个笼子门口摆上一小碗糊糊。这碗不到半个手掌大的不明物体,竟然是两个孩子的食物!

辛德尔一如既往地把糊糊全部喂给了蜜果。他的胳膊太短,够不着隔壁的碗,只能趁蜜果睡着时偷偷地吃着隔壁的腐肉。

第三天的时候,男人们终于发现隔壁的孩子死了,面无表情地将两具已被啃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丢进了海里。

辛德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食物被丢掉,那一晚,他们只有一碗糊糊了。

“你自己吃吧。”蜜果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要管我了。”

辛德尔还是将全部的糊糊一口一口地喂给了蜜果。

如果蜜果还能分泌眼泪,他一定会大哭不止,可他连哭泣的水分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抓着辛德尔的手。

辛德尔虚弱地笑着,夕阳映在他杂乱的金发上,像落下凡尘来拯救世界的神明一样美好。

刹那间,就连陆天择也忍不住憎恨起这个世界来。

哪怕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要被疯神同化,要保持清醒,这不是你的世界,可是憎恶之种还是在他的心中发了芽。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饱受不公的母亲,冷漠无情的长辈,蛮横霸道的兄弟。

歧视、嘲讽、虐待、霸凌……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灌溉了口吐芬芳的恶之芽。

夜幕降临,辛德尔抱着蜜果缩到角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

陆天择知道,噩梦之夜要开始了。在过去的几天晚上,男人们会像在超市购物一样在笼子里挑挑拣拣,抓走几个长得好看的小孩。

上半夜还能听到惨叫,下半夜就没有声了。

被玩坏的孩子会被丢回笼子里,大部分都没有活下来,就像隔壁笼子的那两个一样,死后成为了别的孩子的一部分。

男人们在蜜果的笼子前停下了脚步,辛德尔浑身一震,把蜜果抱得更紧了。

铁笼被打开了,就连陆天择都被蜜果的恐惧感染,恨不得能使用能力结果了这帮禽兽,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辛德尔怎么挣扎,男人们还是拉起了他,他们在看到蜜果的那一刻纷纷露出了饿狼一般的眼神。

辛德尔嚎叫着,使出全力踢踹着男人们,想要救下被拉出笼子的蜜果。

陆天择的理智完全被恨意浸染了,哪怕他知道这是记忆,是早就发生过的事,他还是无法抑制灵魂中澎湃的杀意。

他想要这些男人们死,想要把他们大卸八块,把那些伤害这些可怜的孩子的禽兽通通撕成碎片。

辛德尔狠狠地咬向抓着他的男人,挣脱了桎梏,扑向蜜果,却被抓着蜜果的男人一巴掌抡回了笼子里。

铁笼关上了,辛德尔绝望地撞着铁杆,努力地向蜜果的方向伸出两只小手。

陆天择想起了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夜,他的母亲再也醒不来了,因为这个满是恶意的世界认为她不配活着!

愤怒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冲翻了他的理智。

谁不配活着?

你们才不配活着!

蜜果在倒立的世界里看着辛德尔努力想要救他的模样,也向他的方向伸出了小手。

辛德尔发出绝望的哀嚎,他哭喊道“神啊,求求你救救他,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

他被男人一脚踹回了笼子里,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讥笑道“你不配!”

辛德尔一咕噜爬起来扑了过去,用力咬住了男人的小腿。就算他知道这么做也无法拯救蜜果,还是想要做点什么来反抗这个满是污浊的世界。

被咬疼的男人拽起了他的脑袋,再一次将他踹回笼子里。

笼子的门被打开,男人用铁棍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辛德尔身上。想不到辛德尔忍着疼一蹿而起,冲出了牢笼,可他还未碰到蜜果的手就被抓住了。

一个虚弱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多的大人呢?

他们围着辛德尔拳打脚踢,蜜果哀嚎着,恳求他们不要打了,他愿意跟他们走,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过辛德尔,他什么都愿意做。

为首的男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们没有打死辛德尔,因为他们的“表演”需要一个有感情的“观众”。

于是那天晚上,辛德尔看到了地狱。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被丢回了笼子。

全身无一处完好的蜜果像一只被玩坏的破布偶。

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很脏,你过去点。”

辛德尔却紧紧地抱住了他,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不脏,这个肮脏的世界才脏,脏得无可救药!”

蜜果“你还想活吗?”

“想!”辛德尔倔强地诅咒道,“我要活下去,将来有一天,屠尽罪恶,焚尽苍生!我要让那些贵命在地狱的烈焰中哭嚎,让他们体验到最绝望的绝望!”

蜜果捧起他的脸,亲吻了他。

“那我也要活下去,活着看到你实现愿望的那一天,看到尸骨满地,贵命哀嚎。”

阳光照进了铁笼,陆天择的心却陷入了黑夜。

他理解了疯神。

就算绝对的平等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也需要神!

在蜜果最绝望的时候没有神来救他们,可是辛德尔却拼尽了全力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辛德尔的努力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命运,却给他带来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那一刻,辛德尔就是蜜果眼中的神!

既然别的神不愿意做,那便由祂来做吧!

其他神根本不会在乎底层的贱命,所以祂决心成为贱命们所期望的神。

下一次,换祂来拯救辛德尔!

待祂重临世界之刻,必将用神的烈焰焚尽罪恶,为贱命带来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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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敢断粮

陆天择与疯神的想法终于同步,他共享了疯神的视觉,可他看见的却是躺在石台上的自己。

刹那间,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绝对不能忘记的事!

他身体里的力量在那一刻被耗尽,细胞开始瓦解,他正在迅速地死去。

“许愿吧!”疯神对他伸出了手,“绝望中的贱命,让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陆天择很想活下去,他不舍得徐本治,舍不得他的孩子,舍不得谢正、陆北辰,还有许多最近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的人,可是他不能向疯神低头。

他很清楚,一旦他被反噬了,他所守护的这些人都会受到池鱼之殃。

他的视角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成年的蜜果悬浮在他的上方,长发飞散,美得倾城绝代。

当陆天择终于看清了蜜果的脸,他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本治!!!

疯神露出了笑容,亲吻了他,将他的身体修补好。

陆天择伸手想要抱住祂,祂却化作虚影消失了。

陆北辰本来已经打算带着其他二人上去避难了,想不到陆天择竟然活了过来。

“成功了?”陈杰飞快地冲了过去,将陆天择从床上扶了起来。

陆天择点了点头“成功了!”

陆北辰“你和祂建立联系了?你能感觉到祂现在哪里吗?”

陆天择知道,可他不敢说。他知道一旦徐本治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她将会遭到和世初一样的命运。

“不知道。”陆天择选择了说谎。

显然其他几人都是极为信任他的,并没有怀疑他的话。

谢正“你能感觉到疯神下一个目标吗?”

陆天择尝试着进行搜索“幼儿园!”

有了陆天择提供的线索,这一次他们及时地阻止了悲剧,提前解决了孩子们许愿的根源。

处理完成后陆天择马上去了徐爷家,谢正自觉地自己先回家了。

因为陆天择今天破釜沉舟的一搏,徐爷对他赞不绝口,还特许他留下来陪徐本治一晚。

当然,不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的!

陆天择抱着徐本治,心里百味陈杂。徐本治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陆天择也不敢问她,他怕被徐爷知道会大义灭亲把徐本治也关起来。

徐本治经历了白天的惊吓,从陆天择进门就一直抓着他不放,现在更是像清道夫一样趴在他的身上。

两人沉默地抱了大半夜,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滴泪落在了陆天择的心口,接连落下了更多,徐本治哭了。

陆天择想起了疯神的经历,又想起了谢正欲言又止的那个悬案,心疼地抱紧了她。

他终于明白了徐靖的痛苦,明白了世初的退让。

爱让神堕入了凡尘。

“本治。”他捧起了徐本治的脸,抹干了她脸上的泪,“我爱你。”

徐本治哭得更凶了。

“我也爱你!”

陆天择“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与世界为敌的话,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是守在你身边的最虔诚的信徒。”

徐本治没有注意到“与世界为敌”的主语是“你”,只把它当成了一句情话,开心地抱着陆天择亲了又亲。

陆天择搂着她翻了个身,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你就是我的信仰,我的希望,我的光。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他们就这样抱着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徐本治睁开了眼,将这个快要把祂压扁的男人推到了一边。

如果陆天择醒了的话,他一定会发现徐本治的瞳色变了。

徐本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露出了温柔的眼神,重新钻进陆天择的怀中。

祂贪婪地听着陆天择的心跳“那些假仁义的贵命总有一天会发现我,你会为了一个疯神与世界为敌吗?”

一双幽蓝色的双瞳在黑暗中睁开,祂本能地往后闪躲,却被陆天择压住了。

陆天择没有回答祂的问题,只是来回地在她的肚子磨蹭,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当爹了。

“这个孩子到底算谁的呢?作为人类的本治?还是作为神的你?”

疯神露出惊讶的眼神“你不怕我?”

陆天择的唇贴在祂的耳边问道“难道不应该是你怕我吗?”

疯神失笑,搂住了他的肩膀“太可怕了!连神明都敢亵渎吗?”

陆天择打了个呵欠。

“现在不行,十个月后才敢。”

说完便闭上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疯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没有再推开他,这种被温柔又霸道的占有欲全方位包裹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没有质问,没有劝告,只是单纯地宣告了他的所有权和他的立场。这种简单、直接的爱让祂险些忘记了自己是谁。

疯神搂紧了他,在他的耳边呢喃道“能让神族孕育出下一代的……哎,算了,还是我自己养吧。”

第二天早上,徐本治食欲旺盛,一口气能吃五个蛋!可把陆天择吓了一跳。

“这么吃不会出问题吗?”陆天择担忧地问道。

安青说没有关系,怀两个是要多吃点。

徐爷笑眯眯地看着徐本治的肚子,摇着折扇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天择很担心徐爷是不是已经知道徐本治的身份了,可他又不敢开口,怕正中徐爷下怀,不打自招。

昨晚他并没有睡着,他听见了疯神的话,终于明白了祂不惜将目标转移到普通人身上的原因。

祂需要能量养育孩子,光靠平日里吃的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陆天择知道神与人结合的下场,如果疯神像世初一样被“断粮”的话,怀着两个孩子的祂十有会落得比世初更糟糕的结局。

他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牺牲妻儿去成全别人的幸福,所以他没有一丝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何况,那些许愿者都是自愿的。

接下的几天里,疯神的“钓鱼”范围越来越广,陆天择的“预测”也并非百试百灵。

因为有了限制疯神扩展势力的手段,上头领导虽然为此事急得焦头烂额,但也没有抱怨的意思。

其他同事对此也没有意见,毕竟陆天择只有三阶,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谁也不敢让他再去试一次,更不敢换成陆北辰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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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保大弃小

陆天择终于在工作和媳妇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分寸,努力维持着两方势力虚假的和谐。

他隔三差五就会去看望一下徐本治。时间长了他发现,疯神的性格很随和,并且特别爱撒娇。

陆天择从祂身上得到了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内情”。

那些向祂许愿的信徒,都是被命运和现实逼到走投无路才向祂祈祷的。

“如果我不救他们,谁来救他们呢?”疯神的眼神十分清澈,祂的问题让陆天择都感到汗颜,“你们自诩为正义的守护者,可是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们保护不了所有人。”陆天择惭愧地说道。

疯神不解地看着他“既然你们做不到,凭什么不让我来救?”

“可是……”陆天择垂下眸,看着地面爬过的蚂蚁,“结局并不好。”

疯神躺进了他的怀里“我尽力了,对不起。”

陆天择无言以对,没有出过一分力的“正义使者”,凭什么去指责已经尽力的神明?

疯神委屈地说道“若不是因为这两个小的,我也不至于活得这么窝囊。”

陆天择亲了亲祂撅起的小嘴,愧疚地向祂道歉“对不起。”

想起记忆中蜜果的悲惨遭遇,他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你已经尽力了。”疯神安慰道。

陆天择摇了摇头“没能在上一世保护你……”

疯神抬起头,露出了温柔的眼神“辛德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一世,换我来守护你。”

如同静谧的寒潭落入了巨石,陆天择幽蓝色的双眸中绽开了波澜。

“你喊我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疯神笑着亲吻了他“辛德尔,我很庆幸这一世你选择了我。”

陆天择没想到那段记忆中拼命保护蜜果的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前世。

他问道“那上一世呢?”

疯神依然天真无邪地笑着“当然也选择了我呀。”

可是陆天择却隐隐觉得不是这样的,因为疯神的眼睛并没有笑。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要怎样才能保护他的妻儿。

随着上面的压力越来越大,对他们的施压也会越来越强,早晚有一天陆北辰会顶不住压力。就算陆北辰不亲自上,陆家也有其他的三阶备选。

他担心随着孩子长大,渐渐虚弱的疯神早晚有一天会被禁术连上。一旦他们成功了一次,徐本治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也会被当成叛徒抓起来。更让他担心的是徐爷晦涩莫名的眼神,总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想想世初,再想想徐靖,还有可怜的阿林和木木,陆天择非常焦虑,他必须提前想好他们的退路。

“为什么你会来到人间呢?”陆天择问道,“我以为你生活在断界,是断界贵族供奉的神。”

“为了寻找希望。”疯神通过他们相连的之索向他展示了断界的惨况,“你们都猜错了,断界其实是被遗弃的文明垃圾场,你们口中的魔,都是各个陨落世界中的幸存者。”

陆天择一口气地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为什么断界没有太阳?它是个星球吗?它存在于我们这个宇宙还是其他宇宙?”

疯神耐心地回答道“断界的本体是第一代文明,大荒的废墟,它是一颗围绕着恒星旋转的行星。”

祂花了一番功夫和陆天择解释了“灿种”、“泥火”和“神明”与“世界”之间的关系。

“神族发现第一代文明后,在它们身上下了很多功夫。通过不断地拼接、改造,创造了很多智能生物,众神想要创造一个完美的物种,扭转泥火和能耗的失衡。可惜,实验失败了。”

“生命之神御礼认为应该放逐这些造成世界失衡的累赘,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激发它们达到产生泥火的极限,把过往造成的“差值”补回来。众神纷纷赞成,祂们都觉得不能因小失大,联手降下诅咒的毒雾与牢笼,让大荒的生物陷入了绝望的噩梦中。”

“御礼想让它们活着受苦,我觉得祂们这么做太残忍,提议直接吞噬它们。御礼却指责我,说我残暴不仁,滥杀无辜,说每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意义,神不该吞噬泥火,让众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疯神转头问道“它们比我记忆中船上那些小孩可怜多了,那样生不如死还不如死掉算了。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陆天择陷入了沉默。

神有神的眼界高度,当祂们以宏观视角来思考的时候,众生不过是世界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在他看来,两位领头的神明都很残忍,可是如果祂们不那么做,连累的就会是其他世界的所有生命。

不管怎么选,都会造成牺牲。

保大,弃小,是管理者的本能。

一个饲养场如果得了传染性疾病,所有的牲畜都要被隔离或者杀死,不然就会造成整个区域的连锁性死亡。

是放着它们慢慢死还是马上杀死,从结果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选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人道,可惜并没有第三个选项。

思及此,他明白了为何记忆中的蜜果会这么消极。

如果生命的前路毫无希望可言,为什么还要忍耐沿途的艰辛?

陆天择搂着祂,说祂和御礼对“残忍”和“仁慈”的定义不同,才造成了选择的不同,但祂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所以谁都没有错。

“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成为了断界的守护神?”陆天择问道,“因为辛德尔吗?”

疯神乖巧地点了点头,往他身上蹭了蹭。

“你让我明白了御礼的仁慈。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死掉了的话,我就看不到未来的美景了。就算过程很艰辛,有数不清的噩梦,可是我在终点见到了彩虹。”

“断界装载了不同空间四代文明的垃圾,辛德尔和蜜果所处的时代,就是第四代。在我重临世界之后,没有像其他神族一样离开。”

疯神的眼中露出了坚毅的光。

“断界还有千千万万个像曾经的我们那样的生命,我想救它们!我不想放弃!我是神,如果连我都放弃了的话,还有谁能带给它们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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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圆满的爷生

陆天择紧紧地拥抱了祂。

“蜜果,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疯神也用力地拥抱了陆天择,嘴角勾起了幸福的弧度。

“我是司掌智慧的神明。智慧并不是知识,而是灵智。打开了灵智,生命才知道什么是最美好的滋味。思考是生命能品尝到的最甜蜜的果实。”

陆天择诧异地问道:“蜜果就是你的真名?”

蜜果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陆天择再一次回想起蜜果和徐本治曾经的悲惨遭遇,觉得蜜果作为一个神明,也混得太惨了!

“那……你是下凡来体验生活的?”陆天择不确定地问道。

蜜果“噗”地一声笑了,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用额头蹭着他下巴刚长出的一点胡子渣。

“谁愿意体验那种生活啊?神族之间因为世代累积的恩怨纷争不断,死亡是常有的事。一旦死亡就会造成记忆缺失,转生之后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和能力都是未知数。”

陆天择心想,如果那个时候蜜果能觉醒的话,就不会遭到那种事了,看来神族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低头温柔地亲吻蜜果。他恨当年的自己不够强大,让蜜果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一世,他一定会挡在她的身前,就算要与世界为敌,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蜜果舒服地任他摆布,一脸享受的样子。

若不是这里是公园,或许能体验到更美好的凡俗生活吧。

仿佛过了天长地久,陆天择才放开了她。蜜果捧着自己烫得发红的脸,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如果陆天择仍有辛德尔的“甲壳”就好了,那个连光和声音都透不进来的黑球简直就是天然的移动帐篷。

蜜果晃了晃脑袋,想把糟糕的假设晃出脑袋,现在可不是脑补这种事的时候。

“辛德尔,我没有时间了,再过不久,人间就会滑入断界,两个世界的希望都会俱灭。”

陆天择问道:“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蜜果收起刚才的小女子姿态,正色道:“我所研究的这套积分系统,就是解决办法!”

陆天择神情一滞,问题又绕回了原点——如果牺牲少部分人就能拯救世界的话,应该放弃他们吗?

蜜果用尽量通俗的比喻向他解释系统的运作原理。陆天择虽然仍听不太懂,但他明白了这个系统是蜜果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蜜果作为这个系统的主神,就像一个银行管理员。祈祷者向银行“贷资源”,在完成任务的时候能累积“泥火”,并在兑换积分的一瞬间能产生更多的“泥火”。

这样的运作方式能让银行利滚利永远不亏本,还能让祈祷者实现自己的愿望。

蜜果的主神系统在断界已经试运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成效卓然,才投放到人间运行。

虽然遭到边境观察办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系统的资源总量已经比初始值翻了十倍。只要解决了边境观察办这个绊脚石,托起世界是迟早的事情。

人间不会毁灭,断界的生物也能来到新世界生活,结局皆大欢喜。

陆天择靠在公园的长木椅上思忖着这个方案的利弊。

在蜜果看来,人类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可是人类却不这么想。

目前最大的阻碍,在于人类不可能接受断界生物来到人间,更无法接受人类从金字塔顶端跌落,生活在其他生物的阴影之下。

另一个障碍是这个方案会牺牲掉很多的平民,还会将社会秩序搅得一团糟,各国的管理者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且不说管理者也有可能会成为许愿者想要击杀的目标,像前段时间那样上百个孩子集体死亡的事件,放在任何国家都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蜜果的想法就像人对待牲畜水产,想把不同品种的鱼放在一个缸里形成生态循环,大鱼吃小鱼,避免一种生物横霸天下破坏环境,可是人类可不这么想。

人类想要安逸,想将世界掌控在股掌之中。

理智的神明和必然会考虑自身利益的人类,是不可能达成共识的。

即便如此,陆天择还是想将部分信息告诉陆北辰。如果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或者他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征求了蜜果的意见,蜜果果断地同意了。祂的本心是善,也希望能得到双方都满意的大团圆结局。

回家后,徐爷留下陆天择一同吃晚饭。

饭后,除了陆杰和徐林两个小孩子被赶到小院去写作业喂蚊子外,其他人都聚集在徐爷卧室里听陆天择讲述“从禁术中获得的信息”。

徐爷躺在床上,背上枕着一堆的枕头,即便一副久病卧床的模样,他摇着折扇笑看风云的气势依然不减当年。

这么大的事当然不是他们两家人就能决定的,明天开会是必然的了,这个信息要层层往上通报,还要召集紧急的日落峰会。

等大家都散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陆爷和徐爷。

徐爷依然保持着公式化的笑脸,陆爷以为他笑傻了,连忙剥了一个橘子塞到他嘴里。

徐爷嚼着橘子,脸色缓和了一些。

“你说咱们徐家怎么就这么倒霉,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陆爷已经通过他们相连的欲望之索知道了徐爷的想法,安慰道:“别抱怨了,一个儿媳妇,半个女儿,还有半个孙子,你这辈子也算见多识广圆满了。”

徐爷忍不住仰天长叹:“我就怕我儿子女婿也不是人呐!”

陆鸿运失笑,“你们徐家本来就不算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你这个自以为自己很普通的爷爷才是祂们最纳闷的事吧。”

徐爷:“疯神的想法你怎么看?”

陆鸿运:“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理论上可行,执行上困难。民众会恐慌,舆论难平息。”

徐爷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但是除此之外……人类也别无他法了。就算靠猎魔师的命来堆,我们也无法释放七次救赎五乐。要么所有人一起死,要么顺从疯神的安排,牺牲一小部分,让大部分人活下来。”

陆鸿运苦恼地用手指捏着紧皱的眉头,“就算积分系统的事情能压下来,事后涌入的魔该如何安置?我们猎魔师世世代代死守的防线,就这样放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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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横的亲妈!

当晚陆天择又被徐爷留下陪伴徐本治。

陆天择心中已经有数,知道瞒不过徐爷了,但他不知道徐爷是怎么发现的,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大义灭亲对徐本治下手。

蜜果趴在床上看电视,偶尔处理一下新祈愿。

对于老爷子的事祂比较乐观,“人类困不住我的,他们连断界贵族都打不过,何况是和神族叫板?”

陆天择把蜜果的小睡裙往下拉了一些,遮住了造成他精神恍惚的部分。

他犹豫了很久,问了一个他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蜜果,你和本治……”

蜜果没听完他的问题就回答道“我就是本治,本治就是我。”

陆天择“那为什么……她和你的性格和记忆都有区别?”

蜜果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她没有我的记忆啊,但我有她的记忆。如果我们融合的话,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陆天择试探地问道“那我亲你……她会不会生气?”

蜜果忍不住笑了,祂转过头来,瞅着一本正经地陆天择,“我跟我自己生啥气啊?她又不知道我的事。”

她扑到陆天择的身上,亲了亲他的脸,“放心,我是修改记忆的行家。”

“我有种……”陆天择羞愧地别开眼,“出轨的感觉。”

蜜果笑得停不下来,“出轨?”,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大声说话怕隔墙有耳,“我明儿就去染一头绿发!”

祂笑了好一会,又纠正道,“不行,安青不会让我染的,你得给我找顶绿帽来!”

陆天择原本的那点顾虑都给祂笑没了,搂着她的腰问道“你知道你坐在那个位置很危险吗?”

蜜果撩起纯白色的长发,露出脖子上的吻痕,“危险又如何?你敢吗?最多也就只敢留个印子。”

陆天择“啧”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腰,嘶哑地威胁道“你别逼我。”

蜜果凑近了他的唇,“逼你又怎么了?”

陆天择还真不敢在祂怀着两孩子的时候怎么着祂,但也受不了这样被刺激,按着祂的脑袋好好地亲了个天昏地暗。

他从未见过这么骚的徐本治,实在是太诱人了。

蜜果咬着他的喉结,诱惑道“真可惜,这大半年你是摸得着吃不着了~”

陆天择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心里安慰自己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蜜果仍不愿放过他,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陆天择哪经得住这种折磨,只好拉她上来又亲了一轮。

蜜果总算消停了,爬回床尾,这下陆天择老实了,再也不敢打扰祂看电视。

和祂一样喜欢看电视的还有射日。它已经迅速地接受了阿妈变成了神仙的事实,并认为自己终于一跃成为神二代了,身份名头都翻了几番。

陆天择看着睡裙摆又蹭到腰上的蜜果,内心在骚动。不管是活泼骚气爱撒娇的蜜果,还是稳重贤惠常害羞的徐本治,他都很喜欢。

他拎起在床头柜上睡得正香的雷鸣,放在心口上捋它的鳞片。雷鸣很享受地翻出了肚皮,时而自动调整位置。

“蜜果,你不回断界没问题吗?”陆天择问道。

前方两个电视迷愤怒地转过头来,他只好自觉地闭嘴了。徐本治不在,家里再也没有谁能阻止射日看电视了。

也许融合之后,以前那个徐本治就……

这个念头刚闪过陆天择的脑海,蜜果就把电视给关上了。

射日不满地扑过去抢遥控,蜜果把遥控器举得高高地,吼道“看看几点了!”

射日回头一看钟,10点零5秒!它哀嚎了一声在床上翻滚耍赖,蜜果不由分说地把遥控器收进了抽屉,然后把两个小的抓过来丢到旁边的婴儿床里。

陆天择笑了,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人一同刷牙洗脸洗脚钻进被窝,和从前一模一样,蜜果终于想起了刚才陆天择问的问题。

“我是用积分系统和它们联系的,再说,我的本体一直在人间,留在断界的只是虚影。”

“你一直在徐本治的身体里?”陆天择勾起祂的下巴,“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出生开始呀。”蜜果不满地嘟嘟嘴,“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我就是徐本治!”

“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呢?”陆天择问道。

蜜果“直到你使用那个禁术,才把我的主意识从这个身体里激活了。”

陆天择没听明白。

蜜果打了一个呵欠,手脚并用把陆天择当成抱枕,“神是不灭的,就算身体被毁了,神依然存在。在没被激活前,我依然在运作,但那是纯理性的运行方式,和现在不一样。”

陆天择“上一世你是怎么被激活的?也是用禁术?”

蜜果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打了一个呵欠,“睡吧,我在梦里分享给你。”

陆天择伸手把祂的小裙子往下拉了一些,又被祂一脚蹭了上去,这可叫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睡?

他感觉到蜜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能忍痛吃瘪,轻轻地用手给祂按摩腹部。安青说多摸一摸,孩子以后会听话一些。虽然很迷信,但他信了。

如果生出一个像他这样一刀劈死一个远房兄弟的孩子,他可如何是好?

万一性格像陆杰一样皮,他该怎么管教?

他这辈子总在玩命拼命,将来孩子要是也是这个性子,他得多担心?

也不知道蜜果会不会像世初一样,为了生孩子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毁掉了,那他会有多心疼?

假如……

蜜果睁开眼,伸手拉着他亲了好一会,安慰道“别想了,不好管教就掐死塞回去再生一次。”

陆天择哭笑不得,俩孩子真倒霉,摊上这么横的亲妈!

“还能……塞回去重生?”陆天择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蜜果打了一个大呵欠,呢喃道“神之子不会死,养歪了就弄死重启,记忆清除重头养,多省心。”

这可真是……太好了!陆天择宽心地一同睡去了。

射日心有余悸地伸出脑袋看了看床上的阿爸阿妈,终于意识到神二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太……太恐怖……”它轻声地自言自语嘀咕道,“我会不会哪天也被回炉再造?”

从这天起,射日乖巧了起来,再也不敢跟阿妈叫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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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神之国

陆天择再一次来到了蜜果的记忆中。

他从蜜果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辛德尔已经饿晕了过去。这几天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喂给了蜜果,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蜜果用脏兮兮的小手捧着破碗,嘴对嘴喂辛德尔,可是失去意识的辛德尔已经不会吞咽了。

蜜果绝望地晃着辛德尔,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蜜果虚弱的声音里盛满了痛苦,听得陆天择心头发紧,恨不得把他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我不要紧”。

辛德尔毫无反应,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微弱。蜜果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如果希望的太阳已经沉没,他也没有继续坚持的意义。

陆天择原本很欣赏辛德尔的行为,觉得把生路留给重要的人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可是蜜果的反应让他开始反省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其实并没有给蜜果带来一丁点的好处。

带着绝望活着和满足的死去哪个更幸福?

突然,辛德尔深吸了一口气,他醒了。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陆天择的脑袋,“夏眠”?

部分生物会因为恶劣的环境将体温和新陈代谢降低到极限,进入低能耗的长时间睡眠,来熬过食物短缺的季节。常见于严寒的冬季,但也有生物会在炎热和干旱的夏天进入此状态。例如某些昆虫和龟。

拥有最强防御的玄尊会在这种又饿又热的情况下进入夏眠并不奇怪。

辛德尔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把趴在他身上的蜜果给弄醒了。

蜜果没想到辛德尔还活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摸了他好一会才相信了这个奇迹,连忙把碗端过来让他吃。

辛德尔原本以为再熬几天就到了,一直在硬撑,想不到熬到极限都还没到岸,只好听话地吃了几口,然后不管蜜果怎么劝都不肯吃了。

他把碗递给蜜果,左看右看寻找别的笼子里是否还有可以吃的“食物”。相隔两个笼子的地方有个孩子已经僵硬了,可是距离太远,他不可能够得着。

蜜果知道他在找什么,把碗放在一边和他一起趴在铁笼边眼巴巴地看着远方的“食物”。

辛德尔用通用语喊了一句,左边隔壁笼子的小孩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那个小孩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他宁可死也不想变成野兽。

辛德尔费劲了口舌都没能说服他,只好放弃了,转头抓着碗逼着蜜果吃剩下的糊糊。

蜜果知道拧不过他,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要求一人吃一口。

辛德尔总是假装自己吃了,其实一口都没动,蜜果才不会被他骗到,依葫芦画瓢地假装在吃。结果几十轮下来,碗里的糊糊一点都没少。

蜜果倔强地撅着小嘴,露出了胜利的眼神。辛德尔捧起碗喝了一口,抓着蜜果的脸用嘴喂他。蜜果有气无力地挣扎,最终还是被身强体壮的辛德尔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辛德尔喘着气,看着下方红着脸的蜜果,威胁道:“你要是不吃,我就弄脏你!喂你吃别的东西。”

蜜果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更红了,乖乖地爬起来,捧起碗吃掉了大部分的糊糊。

他把最后一口递给辛德尔:“最后……最后一口……你吃。”

辛德尔犹豫了半响,答应了。

夜晚虽然没有白天炎热,但是吹来的风依然又湿又热。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之火。

这一晚,蜜果睡得不太安稳,左蹭右滚也没睡着。

辛德尔以为他在害怕,轻声地在他的耳边哼着故乡的小调。

蜜果鼓起勇气,用干涸沙哑的声音说道:“如果……如果是辛德尔……不算弄脏……”

辛德尔的身体僵住了,他撑起身子看着蜜果羞红的脸,在这方面,蜜果比他这个从未沾过荤腥的雏子要懂得多。

他紧张得呼吸都不稳了,连忙躺了回去。

该死的夏夜,为什么更热了?热得心跳都快把星星给震落到凡间了。

辛德尔:“我听说……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给蛇奴赎身。”

蜜果哼唧了一声,“我会努力赚钱,买回自己的。”

辛德尔搂紧了他,承诺道:“我也会努力存钱,把你买回来。等我们都自由了,我带你去埃仑洛斯帝国。”

蜜果:“那是什么地方?”

辛德尔:“是天空上的神之国。每个精灵都能吃饱穿暖,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做喜欢做的工作,婚配自由,来去自由。”

蜜果转过身,搂着他的腰问道:“真的有那种地方吗?”

辛德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是真的,听说他们的王是真正的神明。母亲带我们移居的时候,我曾在中立地带看见天空上飞过超级巨大的移动城堡。”

他神采奕奕地向蜜果描述着自己所见的神之国,虽然里面可能添加了许多夸张渲染的成分,但可以看出那就是他至今一直不愿放弃的理由。

“蜜果,相信我,我用我的生命向你起誓,终有一天我们会去到神之国!”

蜜果的眼中仿佛被注入了阳光,连眉角都笑弯了。

他充满期待地亲吻了辛德尔的心口,“我相信你,你的心告诉我了,我们一定,一定能去的!”

隔壁笼子的小孩突然敲了敲他们的铁笼,“你说的是真的吗?”

辛德尔转过身,撑着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

“是真的!”

“可是我们没有那个国家的户籍,是进不去的。”

“不!我母亲说,只要接受工作培训,得到一份工作,埃仑洛斯帝国就会给外来的精灵发放户籍!”

“呵,我们现在也是被送去‘工作’呀。”

“不一样!”辛德尔抓着铁笼栏杆争辩道,“是正常的工作!而且老了还有国家养着,生病了也有专职的医师照料。”

“哈,那你们怎么不去呢?”

“因为没有路费了。”辛德尔沮丧地靠在铁笼栏杆上,“卖了我,妈妈和其他弟弟妹妹们才能走到神之国的临时降落地点。神之国在世界各地游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落。就算走到降落点!他们还要在附近城镇等待,他们……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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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生的执念

黑暗中安静得只剩下了海浪的声音。

过了许久,隔壁的小孩轻声说道“对不起。”

辛德尔回了句“睡吧”,重新躺回蜜果身边。

蜜果搂着他的腰安慰道“等我们去到神之国,你就能再见到他们了。”

突然一个湿哒哒的东西从隔壁丢了过来,辛德尔没有去捡,而是先把蜜果转到另一边。

“别看。”辛德尔在他的耳边嘱咐道。

蜜果答应了一声,闭上眼装睡。

蜜果的身后传来了咀嚼的声音,辛德尔压低声音说道“谢谢。”

隔壁的小孩边嚼边回答道“活下去,去神之国。”

辛德尔问道“我叫辛德尔,他是蜜果,你叫什么名字?”

隔壁小孩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你可以喊我蛮夫。”

辛德尔“你是被抓来的还是卖来的?”

蛮夫“我是自愿上来的。”

“自愿?”辛德尔惊诧地咽下嘴里的生肉,“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蛮夫“知道。”

辛德尔“你家也有一堆弟妹要养?”

蛮夫“我没有家人了。”

辛德尔“那你为啥要来?好好地活着不好吗?”

“活不下去了。”蛮夫沮丧地说道,“我们是矿民,矿民你知道吗?”

辛德尔边嚼边说“知道,我差点就被我妈卖去挖矿了。”

蛮夫“很多同伴都死了,我活了下来,赚够了钱赎了身,可是我的身体受到污染变异了。听说桑柏莱聚集了全世界的财富,也许那里有能治好我的药,可是我没有钱走到那里去。”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辛德尔不敢置信地问道。

蛮夫“是的,不然他们不肯捎上我。”

辛德尔默默地啃着“食物”,把骨头咬得嘎啦响,以此来宣泄他无处发泄的愤怒。

过了许久,蛮夫问道“你还要吗?”

辛德尔不想再错失囤积养分的机会,连忙答道“要!”

蛮夫的力气大得惊人,无需工具就给他又弄了一大块。

辛德尔转头看向蜜果,却发现蜜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身子转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肉。

他连忙把肉藏到身后,蜜果一点不矫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他伸出手。

“我……自己吃。”

辛德尔露出了难过的眼神,蛮夫也默默地转过身去。

蜜果爬过去亲了亲辛德尔的脸,“我们没错,错的是把我们逼到这一步的恶鬼们。”

辛德尔依然不愿意让蜜果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蜜果伸手绕到他的背后,把肉拿了过来,转身背对着辛德尔,忍着呕吐的冲动吃了下去。

辛德尔愧疚地抱紧了他,“对不起!”

蜜果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们没有错!”

日出日落七次,船终于靠岸了。

粗壮的男人们狗腿地簇拥着贵命们上船挑选,买家换了一轮又一轮,辛德尔和蜜果的身上抹满了血迹和污物,趴在地上装死逃过了一劫。

黄昏的时候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买家曾进过他们的笼子,辛德尔提前强制自己进入了夏眠状态,买家嫌弃他瘦得皮包骨还是个死货不新鲜,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男人们早知道被糟蹋过的孩子活不了,并没有怀疑他们。

第一个夜晚过得风平浪静,他们的储备粮早就被被捡走丢掉了,男人们以为他们死了也没有给他们分配食物。

蜜果饿得趴在地上舔舐着干涸已久的血迹,辛德尔心疼不已。

突然,船上传来一阵骚动,所有的男人都在奔跑。

辛德尔连忙按着蜜果躺下装死。他们听到男人们高喊着一个名字,“卡萨”,还有“伟大的桑柏莱元老”、“最年轻的地龙首领”之类的赞美之词。

那个被称作卡萨的贵命在前簇后拥中踏上了甲板。

辛德尔强制自己陷入夏眠,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期盼着夜晚的黑暗能庇护他不被发现。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脚步声停在了他们身后,铁笼被打开了。

男人们讨好地跟卡萨解释说,这只已经死了,肉质不好。卡萨摆了摆手,男人们自觉地退后。

辛德尔知道自己完蛋了,就算他屏住呼吸,他的身体因为太紧张而无法放松,有经验的买家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卡萨用拐杖将他翻了过来。在那一瞬间,辛德尔使出全力,将所有的甲壳集中在右手上,想要一击打晕卡萨冲出去。

他不能死!

他要活着,带蜜果去神之国!

卡萨想不到经过长时间航程折磨的“货物”竟然还有反抗的毅力,他有秒杀辛德尔的实力,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灵活地闪避了辛德尔的搏命一击,顺便抬手示意外面的随从不要出手。

辛德尔为了活命,每一拳都拼尽了全力,并且抓住一切机会往外冲。可是卡萨的拐杖像长了眼睛一般,总能在他快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将他的去路封死。

卡萨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致地陪这个有趣的货物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铁笼外的男人们兴奋地欢呼,希望以此来讨好卡萨。卡萨的随从却没有一丝亵渎这位少年的意思,目光清明地看着笼中的“试炼”。

辛德尔被硬生生地耗光了体力和爆发力,缩在一边蓄力,准备下一轮的冲刺。

卡萨露出了欣赏的眼神,他知道辛德尔的实力远不及此,若不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这一路上的折腾,这孩子能够更强。

他最看好的是辛德尔眼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卡萨转头对他的随从点了点头,也就是这一瞬间,辛德尔拼尽全力发起了又一次尝试。

他先是假意攻击卡萨,然后在卡萨误判的方向上急停,旋身转向,往出口一跃。

蜜果半眯的眼中,映出了卡萨脸上浮起的笑容。

没有猎物能从卡萨的手中逃脱,就连元老也不行。

辛德尔和蜜果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辛德尔就突然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他不死心地快速爬起,却被卡萨一脚踩回地面。

卡萨以为他会放弃,可是辛德尔非但没有,还消除了化形从他的脚下逃脱,然后迅速恢复化形缩回了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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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金铃第一夜

卡萨的拐杖落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兴奋过了,上一次还是击杀元老的时候。那个恶心的家伙弄脏了我的拐杖,我把他送进了污物搅拌桶。”

辛德尔最恨这种不把命当命的畜生,他看向卡萨的眼中满是不屑和厌恶。

卡萨垂眸打量着藏在角落的骨头,霎时明白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需要的就是这种硬骨头,今天他必须要把这孩子带回去。

卡萨的随从和海船的贩子头领谈好了价格,贩子头领担心这个孩子冒犯了元老,说了个较低的食材价格。

辛德尔浑身一颤,正想再做一次挣扎。

卡萨轻提拐杖往下一顿,巨大的海船往下猛然一沉,贩子们吓得通通跪了下来,以为卡萨被这个孩子冒犯了连累了他们,慌忙地讨好道:“远道而来,未给元老准备礼物实在是有失礼节,元老要是喜欢这孩子,就直接领走吧,不……不要钱。”

辛德尔被卡萨的威压震慑得收回了攻势,他明白了自己和眼前这位尊贵的桑柏莱元老有多大的实力差距。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蜜果,咬了咬牙。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甘心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就算要死,也要为了争取自由而死。

卡萨看出了他拼命不成就求死的决心,拐杖一转把他打晕了。

蜜果连忙扑了过去,挡在辛德尔的面前。

他一边抹着脸上用来掩盖他姿色的污物,一边恳求道:“求求你不要吃他,我愿意当你的蛇奴,永不赎身。”

卡萨用拐杖的尾端抬起蜜果的下巴,蜜果努力地挤出一个魅惑的笑容,瑟瑟发抖地拉下了他的衣领,露出了伤痕累累的稚嫩皮肤。

卡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蜜果颤悠悠地站起身,心一横把衣服脱掉了。

他的小身板在黑暗中颤抖,铁笼外那些玷污过他的贩子们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卡萨的眼中却如同晴空下的大海一般清澈。

“原来……你就是他的命根子。”卡萨满意地看向失去意识的辛德尔,转身走出铁笼,“都带走。”

蜜果松了一口气,脱力跪坐在地。

卡萨的随从和贩子谈好了价格,把辛德尔扛在背上,蜜果哆嗦着穿好衣服跟上。

辛德尔的小手无力地挂在卡萨随从的背后,蜜果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

随从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把头低下。

没有人听懂蜜果的抱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梦想和承诺。他用自己永远的自由换了辛德尔活下去的机会,可是他不后悔。

你保护了我这么多次,这一回,换我来保护你!

他紧紧地拉着辛德尔的手,在心中祈祷道:“愿你有一天能与家人团聚,沐浴着神之国的光,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松开了辛德尔的小手,微笑着向他短暂的梦想和幸福告别。

卡萨的随从都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孩很奇怪,哪有人去当蛇奴这么高兴的,笑得像朵花似的。

一路上的灯红酒绿在蜜果的眼中都是虚影,他的眼中只映着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到了金铃的地盘,他们被带到沐浴间。

蜜果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冷静地把自己和辛德尔都洗干净,换上地龙准备的衣服。

他非常清楚那些肮脏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货色,故意把本来就短得离谱的衣服下摆往两边拉,将自己打扮得欲拒还迎,秀色可餐。

只要能让辛德尔活着,他什么都愿意做!

在外间等待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先被领进去,可是卡萨的随从抱走的却是辛德尔。

蜜果以为卡萨要报复辛德尔在船上对他的不敬,想用折磨蛇奴的方法对待辛德尔,吓得他抱着辛德尔不肯放。随从只好把蜜果也一同领了进去。

卡萨衣衫不整地躺在软椅上小憩,微微皱起的眉头透着一点不耐烦。

刚才在船上太暗,现在蜜果看清了,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长着一张蛇奴都嫉妒的脸。勾勒分明的五官,淡金色的长发,年轻朝气的小麦色肌肤,衣服下恰到好处的肌肉,比船上那些肮脏丑陋的贩子好太多了。

一双睡意朦胧的金瞳在魔法灯光的映照下睁开,蜜果浑身一震,他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他挡在辛德尔面前,摆出了曾被教导的最诱惑的姿势,可是卡萨不为所动,甚至不顾身份地张大嘴打了一个呵欠。

蜜果不得不把衣襟解得松了些,他知道,只要自己勾住了卡萨的注意力,卡萨对辛德尔的伤害就会少一些。如果他再卖力一点,卡萨或许会放过辛德尔。

他一直深深厌恶着自己的过去,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也许自己所承受的全部苦难都是为了能在这一刻解救辛德尔。

他为此而感到庆幸,污浊的他,也有能力回报辛德尔为他所做的一切。

卡萨向他走来,蜜果的身子在发抖,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可是卡萨却越过了他,将手伸向他背后的辛德尔。

蜜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拉着卡萨的衣角恳求道:“尊贵的主人,请享用我吧。辛德尔是一只玄尊,他力气大,可以给你干体力活,他皮糙肉厚干不来蛇奴的事。”

卡萨命令道:“到我床上去。”

蜜果明知道自己继续纠缠会惹怒卡萨,很可能会丢掉性命,可他还是没有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他扯掉了自己的衣裳,扑到了卡萨的身上,卡萨却把他推开了,再一次命令道:“把衣服穿好,到我床上去。”

蜜果愣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客人让他穿衣服的。他有些不确定卡萨到底要干嘛了。

卡萨把辛德尔扛起来向床铺走去,蜜果紧跟这他,仍旧拉着他的衣角不放,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生死的男人。

直到卡萨将辛德尔放在床的左边,自己躺在床的正中,还给他留下了右边的位置,蜜果才相信了卡萨什么都不想做。

蜜果战战兢兢地爬上床,盖上被子。卡萨让辛德尔躺在他的手臂上,背对着蜜果,不一会就睡着了。

蜜果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以为会发生的事,他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伸长脖子打量着卡萨的侧脸。

天哪!这个男人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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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想报仇吗?

蜜果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疼得很真实,竟然是真的!

他把衣服穿好,钻进被窝。

衣服好软,床垫好软,被子好软,还有一股很香很好闻的气味,比他以前呆的浪子街简陋的石室好多了。

蜜果觉得很奇怪,卡萨为什么可以这么信任他们,不怕他们在半夜把他杀掉吗?他想起卡萨用拐杖压船的那一击,心有余悸。

卡萨应该非常强,强得就算睡着了也不怕被暗杀。

他捞起被子来借着魔法灯的光看了看自己身体,又看了看卡萨的背影,心里纳闷是不是自己在船上晒太久变丑了,为什么卡萨对他毫无反应呢?

该不会是……不举吧……

蜜果缩进被子里,在卡萨身上闻了半天。他的鼻子很灵敏,能闻得出男人特有的味。不一会他就钻了出来,心里更疑惑了。卡萨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人,没有一点毛病。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最后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卡萨只喜欢女人!

蜜果终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抓着被子躺得平平整整地守夜,以防睡到半夜辛德尔就被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德尔醒了,他从床上猛然坐起。看到身旁的卡萨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他被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服,也没有被欺负的不适感,卡萨似乎只是单纯地抱着他睡觉。

蜜果从卡萨的背后坐了起来,辛德尔还以为被欺负的是蜜果。蜜果知道他误会了,摇头摆手地否认了。

辛德尔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搞不懂卡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这位贵命只是想买两个有体温的抱枕?

卡萨突然睁开眼,让辛德尔和蜜果双双吃了一惊。卡萨把姿势调整为平躺,然后把两个孩子都拉进了他的怀里。

辛德尔惊魂未定地睁着眼不敢动,反应过来的蜜果乖巧地给他们盖好被子。卡萨的房间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温度比外面冷很多,睡觉的话需要盖上被子保暖。

卡萨不一会就再次睡着了,蜜果隔着卡萨和不明状况的辛德尔小眼瞪大眼。

床和温度都太适合睡觉,蜜果看卡萨没有吃掉辛德尔的意思,安心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卡萨已经走了,床上只剩下瞪着屋顶发呆的辛德尔。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辛德尔问道。

蜜果把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不敢答话。

辛德尔转过身扯开了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蜜果缩着脖子低下头,不敢看他。

辛德尔掐起他的下巴,强势地问了第三遍。

蜜果被他的气势压倒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答应当他的蛇奴,永远……都不离开……”

辛德尔气得一拳捶向枕头,从门外走进来的卡萨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蜜果惊恐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匍匐在地,说着讨好的话,恳求卡萨不要怪罪辛德尔。辛德尔不想蜜果替他受罪,也从床上下来,一脸愤恨和不甘地低下头,和蜜果抢着认错。

卡萨靠坐在躺椅上,一边吃着切成花瓣形状的滚瓜,一边认真地听着。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没有词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话。

卡萨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问道:“说完了吗?说完就过来吃瓜。”

地上的小鬼头终于闭嘴了,但也不敢过去。

“还要我过去喂你们吃吗?”卡萨稍微抬高了音量。

辛德尔牵着蜜果,一脸防备地走过去。

卡萨把手中的盘子递给他们,“吃。”

辛德尔接过盘子,蜜果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怕这瓜里有什么特殊的药,他听说桑柏莱有特殊的药可以控制蛇奴对主人言听计从。

辛德尔心一横,自己先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慢,这样如果药效发作的话蜜果就能躲过一劫。

蜜果不忍心让辛德尔独自受罪,和他抢了起来。

“不行,你不能吃!”辛德尔护着盘子,死活不让蜜果吃。

蜜果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他又抢不过辛德尔,抓着他的衣服嚷道:“要死一起死!”

卡萨托着腮,满眼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这是南封的特产滚瓜,很贵的。”

孩子们停止了争抢,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卡萨伸手拿起了一块瓜,塞进自己嘴里,一语双关地说道:“这可是从海上不远万里送来的宝物,随便糟蹋就太可惜了。”

蜜果趁着辛德尔还在思忖卡萨话里的意思,伸手抢了一块。辛德尔想要抢回来,蜜果却以更快的速度咽下去了。

辛德尔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卡萨伸手拿回盘子,自己吃了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辛德尔命令道:“过来。”

蜜果想要拉住辛德尔,却被他躲开了,小心翼翼地坐在卡萨的腿上。

卡萨抚摸着辛德尔肌肉紧绷到极致的背,“跟我说说你们在船上经历了什么。贩子说你们上船前并不认识,你的家人为了去埃仑洛斯帝国竟然把你卖了?”

辛德尔点了点头。

卡萨咬了一口滚瓜,把剩下的另外一半喂给辛德尔。这下辛德尔总算相信滚瓜里没有加什么糟糕的东西,身子放松了一些。

辛德尔怕卡萨别有深意,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船上的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卡萨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笑着拿起盘子最边上的一块,不怀好意地看向蜜果,作势要拿给辛德尔。蜜果心里一惊,连忙把他们在船上的遭遇事无巨细、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遍。

辛德尔的身子越绷越紧,尤其是听到蜜果被糟蹋的那段,更是连青筋都冒了出来。

卡萨总算满意了,把那块滚瓜吃掉,看着两个小孩眼里的惊诧,他得意地笑了。

小鬼就是小鬼。

“想报仇吗?”卡萨问道。

小鬼们不敢回答,他们都认为卡萨在试探他们的忠诚心,可是他们刚才的一番表现,压根没有一点忠诚可言。

辛德尔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连忙说“不想”。

卡萨遗憾地说道:“是吗?要是他们走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了。”

辛德尔不敢答话。

卡萨露出可怖的眼神:“桑柏莱有桑柏莱的规矩,在贩卖前‘损毁’的货物也敢拿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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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亏

蜜果吓得倒退了一步,以为卡萨是在嫌弃他已经被糟蹋过买亏了。辛德尔连忙起身把蜜果挡在身后,像母鸡护着小鸡似的。

卡萨叹了一口气“这种不讲规矩的黑商自然是要收拾的,敢欺骗我卡萨的都已经死了。”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我最近人手不足,打扫的工作交给谁好呢。”

辛德尔终于听懂了卡萨的言外之意,可他还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陷阱。

卡萨端着盘子向外走去,“如果有谁能帮我解决这个烦恼,搞不好我一个高兴,就忘了某些事。”

“我去!”辛德尔决定赌一把,信任这个没有对蜜果出手的贵命,“请借我一把武器。”

卡萨将一对红绳绑着的铃铛丢给辛德尔,“戴着,它就是你的武器。”

卡萨的随从带两个孩子去吃饭,一路上给他们说了许多金铃的规矩。

他们吃了个饱,蜜果抱着肚子满足地感叹道“这辈子第一次吃饱!原来吃饱是这种感觉。”

辛德尔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清气满的蜜果看起来很美,他这一辈子看过的任何一朵花都无法与蜜果的姿色相媲美。

他知道以后蜜果又要回到天天被不同的男人欺负的日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蜜果蹭过来亲了亲他,担忧地问道“卡萨的任务你有把握吗?”

辛德尔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铃,玄尊并不擅长攻击,他其实心里没谱,可是为了争取一条生路,他必须得去!

他咬牙切齿地答道“我早就想报仇了,这天降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去。”

蜜果想起船上那些可恶的贩子,“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辛德尔知道蜜果的底子并不好,厉声拒绝了,“你打不过他们!”

蜜果坚持道“我要去,我也想报仇!”

“那就去吧!”卡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经换了另一套衣服,正准备出门。他甩手丢了一副金铃给蜜果,“戴上。”

蜜果没有犹豫就戴在了脖子上,他已经知道了金铃就是卡萨势力的标志,戴上的话就意味着他能和辛德尔一起了。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管遭多少罪他都不怕。

辛德尔努力地劝着蜜果不要跟他一起去,蜜果不听,说自己不会拖累辛德尔。

刚才已经出门的卡萨又折返回来,递给辛德尔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交代道“刀刃有毒,小心别碰到。解药在手柄里面,只有一颗。”

然后又给了蜜果一把只有他的小手那么大的圆形的手握刀,“别伤到自己的脸。”

蜜果开心地捧着圆刀,看着卡萨离去的背影,眼神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辛德尔,我们可能遇到贵人了!”

辛德尔嘴上不想承认,但眼睛还是忍不住追着卡萨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他。

蜜果心惊胆战地看着辛德尔随意地往上抛着那把毒刃,生怕他伤到自己。辛德尔却说不要紧,他技术很好,从小就这么玩。

突然,饭厅涌入了一群软香柔玉,蜜果心想他们定然就是金铃的蛇奴了。

蛇奴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两个新来的小家伙,热情地围着他们“问长问短”。

辛德尔不知道自己被揩了多少油,耳朵都红了。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蛇奴们越是开心,扬言要给他开开荤。蜜果连忙抱着辛德尔说这是他的,大家不许碰。

蛇奴们笑成一团,坐回位置上吃饭。他们七嘴八舌地拍着卡萨的彩虹屁,都快把卡萨捧到天上去了。

辛德尔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手中的紫匕首,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出色地完成任务。好不容易遇到好主子,要是表现不好被转卖给别家可就糟了。

蜜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认真地问了很多问题。当他听说金铃和别处的不一样时,也加入了吹彩虹屁的行列。

大家听说他们昨晚陪床了都很惊讶,那可是名器才有的待遇。

蛇奴们七嘴八舌地分析卡萨要把蜜果培养成名器的可能性,蜜果的脸和身材很有说服力,他们羡慕地告诉蜜果,等他成为名器就不用受客人的委屈了。

除非是自愿,金铃的名器是不需要陪客人进花房的。

蜜果激动不已,说他一定会努力的。

蛇奴们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习很多很多的东西,除了基本的才艺,还要学字看书对答,每个月还有考试!要让客人感受到他们与众不同的格调,才不敢对他们毛手毛脚。

“金铃的蛇奴是谈判桌上的磨盘,要让客人在你来我往中感到舒适愉悦,达成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蜜果认真地聆听着前辈们的教诲,眼里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

辛德尔将紫色的匕首藏在了臂囊内,玄尊的前爪内侧有两个皮囊,把匕首放在里面,用化形掩盖后是看不出来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卡萨把他买下的理由了。他看着蜜果的背影,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他的幸福。哪怕身上沾满鲜血,哪怕脚下踏着尸山,蜜果是他寸土不让的江山。

玄尊虽然攻击技能不多,但是防御和自我修复能力可是不容小觑的。经过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修养,夜幕降临的时候,辛德尔已经恢复到了上船前的状态。

他趁着蜜果的注意力都在练字上,悄悄地溜走了。殊不知他前脚刚走,蜜果就消失在了原地。负责教导蜜果认字的蛇奴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地上入木三分的爪痕。

辛德尔没有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一路闪躲,终于在众多的海船中找到了他的目标。

几个贩子正在甲板上喝得正欢,辛德尔在暗处绕了一圈,能上船的几个地方都有贩子把守。以他现在的实力无法直接刚正面,想要无声无息地全灭对方,需要另找路线。

他看了一眼藏在臂囊里的毒刃,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都不想用这把匕首。卡萨一开始的意思就是让他靠自身实力完成任务,后来大概是觉得他做不到,才给了这把匕首。

但他不想被小看,他要用这一战让卡萨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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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潜入

辛德尔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潜入水中,落水时几乎没有声音。

他憋着气一直游到海船边才露了半个头,警惕地围绕着船身细致观察它的纹路。幸好,贩子的船并不是商船,船身没有篆刻预警用的魔法制式。

辛德尔解除了化形,手掌中长出倒刺和吸盘,勾着船身一路往上爬。他选择的是背对着港口的背光的另一边,减少了他被其他船上守卫发现的可能。

过于依赖魔法和炼金术的精灵身体构造远不及依然保留原始属性的玄尊,如果是寻常的精灵,定然不可能徒手爬上这么高的海船。

越往上爬他越是小心谨慎,扩展到极限的耳力为他整理出风中夹带的信息,他上下上下地蓄力了半天,一鼓作气在爬上海船栏杆的那一刻跃上了铁笼,然后快速缩小体型变回了精灵的模样。

已经喝上头的贩子并没有在意这边轻微的声响,他们已经卖掉了大部分的“货物”,剩下的都是卖不出去的。各店家的货款要两天后确认货物质量后才会送来,现在船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个贩子摇摇晃晃地向辛德尔的位置走来,准备到船尾去小解。辛德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双手,一击就拧断了贩子的脖子,将尸体拖进了铁笼中。

狂欢中的贩子们依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辛德尔的心脏快速地跳动,这是他第一次杀死一个活生生的精灵。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

噩梦之夜的记忆涌上他的脑海,让他失神的双瞳变得坚定。耳边仿佛萦绕着卡萨的话,“想报仇吗?”

想!

当然想!

他无时不刻不想把那些畜生撕碎,卡萨赐予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

辛德尔背后的铁笼上,挂着一颗小脑袋,蜜果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够好,不会魔法,力量也不够大,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轻盈灵巧的身体。

蜜果已经吃饱喝足睡醒,他的爆发速度可以在辛德尔危险的时候飞蹿出去把他带进海里。

为了不妨碍自己移动,他把长发扎成了一个大包子立在头顶,看起来就像顶着一个球,非常滑稽,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又有贩子过来了,这次竟然来了三个!

蜜果从大腿的绑带上抽出卡萨给他的手握圆刀,随时准备帮忙。

辛德尔并不知道蜜果在铁笼上,他缩在角落装死,准备等那三个贩子过去了再从背后攻击。可是这些贩子并没有喝多,他们注意到了铁笼内倒地的贩子,嘲笑了一番这家伙的酒力不行,竟然躺在笼子里睡了。

他们转身离开,可是他们中的一个突然察觉地上的贩子的脖子角度很奇怪,走过去踹了他一脚。辛德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发起了攻击,双手并用掐断了他的后颈,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击毙命。

还未等贩子倒下,他一手一个抓向另外两个贩子,对方却反应了过来,想要喊人。蜜果从铁笼上伸下一只手,用圆刀在他们的后颈上一划。与此同时,辛德尔也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蜜果惊呆了,他没想到这把圆刀竟然这么锋利,吃了血的刀刃上显出了制式的纹路。蜜果霎时明白了,这并非普通的刀,是经过炼金术加持过的!

他试了一下削铁笼,体会到了什么叫“削铁如泥”!

辛德尔处理完几个贩子,伸出脑袋往上看,想用眼神逼退蜜果。蜜果调皮地吐舌头,藏回了铁笼上方。

此处现场太狼藉,已经不能呆了。他捡起了四根从贩子身上搜刮的储藏了雷电的棍子,翻身跃上铁笼。

辛德尔的臂囊塞不下这么长的两根雷棍,只好绑在背上。

蜜果在知道了辛德尔的想法后把圆刀收了起来,他也想向卡萨证明自己的价值。辛德尔分给他一根就地取材的雷棍,蜜果挥了挥,觉得好重。他也把雷棍绑在身上,和辛德尔一起小心翼翼地向船尾爬去。

刚才辛德尔观察过,和蛇奴们说的一样,在桑柏莱不允许有谁站得比元老高,所有船舶的瞭望塔都不能有放哨的,以示尊敬。幸亏如此,他们趴在铁笼上才没有被发现。

一共有二十五个贩子,他们只解决掉了四个。船上还有二十一个目标,其中还包括了最难缠的贩子首领。

单凭两个未成年的小孩,根本不可能杀死会魔法的贩子首领,何况还有二十个贩子。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杀死其他贩子,给最后一搏创造更大的赢面。

贩子首领带着五个贩子在船头锚链的方位,有两组共八个贩子分别把守进入船舱的左右侧入口,五个在船尾玩卡米尔牌,还有两个没有看到,可能出去了,也可能在舱内。

前三组都有警戒任务,所以辛德尔想先解决掉船尾警惕心较小的五个。

来到某一个铁笼的时候,辛德尔突然爬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还没卖出去的蛮夫。

饿得快要晕过去的蛮夫在看到笼顶的辛德尔时,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辛德尔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蜜果的圆刀递给蛮夫。蛮夫连忙接过刀把锁切断,再把刀递上去。

蛮夫没想到辛德尔和蜜果会回来救他,激动得忘记了饿。他把辛德尔递下来的雷棍抱在怀里,像得了宝贝一样开心。

辛德尔快速地教会了蛮夫如何使用雷棍,和他交代了几句,让他等着信号。蛮夫激动地答应了。

现在他们最大的麻烦就是如何爬过三层楼高的驾驶舱,如果走侧面的话会被左右守舱门的贩子察觉,只能从正面翻过去。

他们并不确定不在甲板的两个贩子是不是在驾驶舱内。如果运气不好碰上了,贩子会在发现他们的第一时间拉响警报。就算他们侥幸成功逃脱,这次的任务也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是被卡萨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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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焦香的玄尊

蜜果抓着墙面一溜烟地爬到了窗口。辛德尔诧异地看着上方的身影,发现蜜果的指甲变得又弯又长。在他的印象中,精灵应该没有这种能力,也许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蜜果贴着墙面听了好一会,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他试探地伸出脑袋,那两个贩子果然不在。

再往上是比他们还高的透明琉璃墙面,表面太过光滑坚硬,他们的爪子都无法刺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跳上去,但是下面那个就上不去了。

蜜果知道自己体力不行,没有跟辛德尔纠结,认命地在下面当踏板。

辛德尔跳上去后,蜜果在下方眼巴巴地看着他。辛德尔灵机一动,化回原形,身体立刻长了许多,还多了一条长尾巴。

蜜果露出了笑脸,一跃而起抓着他的尾巴。

玄尊和龙族一样,尾巴都是敏感之处。蜜果抓着的地方正是神经最丰富的三分之一处,瞬间点燃了他的火。

辛德尔兴奋得浑身一颤,努力忍耐着往上爬,好不容易才把蜜果拉了上来。他红着脸化回了精灵的模样,好久才平复了心情。

爬过顶板,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二对五,要在一瞬间解决并不容易,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战斗的经验。

船上的每一张脸辛德尔都记得,尤其是下面那个就是当初从笼子里抓走蜜果的男人,他恨得牙痒。

他用手势和蜜果确定了击杀的顺序,然后一跃而下,一拳捶爆了最右边的脑袋。另外四个贩子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不约而同地拿起了雷棍向辛德尔挥去。

蜜果瞬间跃下,双手抓着雷棍击倒了最后面的一个贩子。与此同时辛德尔同时抓住了向他挥来的两根雷棍,硬生生地用自身防御扛下了足以击杀成年精灵的雷击。

两个贩子想抽回雷棍却抽不回来。

后方的蜜果凭着速度优势躲过了另一个贩子的一击,在地下打了个滚,右手拖着雷棍,三爪着地向前猛然冲刺,在越过贩子的时候,把雷棍甩到了他的小腿上,并用惯性撞倒了前面两个贩子。

那两个贩子恐怕到死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会死在自己雷棍的雷击中,更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这种同归于尽式的方式来战斗。

被蜜果电到小腿的家伙并没有死,辛德尔全身剧痛,但他阻止了蜜果。

他指了指蜜果的圆刀,指了指地上的雷棍,又指了指贩子的下盘。心领神会的蜜果笑得又激动又狰狞,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这么报仇,兴奋得浑身发抖。

不一会蜜果就完成了他的杰作。

五具尸体摆成一排,蜜果得意地把他的“战利品”分别放在了尸体的头上,五根雷棍各有归属。

他满意地来回欣赏,眉眼都笑弯了。

辛德尔终于恢复了爬起来的力气,他的身体依然很痛,还散发着一股烧焦味。他的年纪尚小,这样的攻击他大概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还有四组目标,该如何是好?

蜜果指了指上方,示意他一起去顶板休息一会。辛德尔答应了,和他一同爬上去“中场休息”。

辛德尔闭目养神的时候,蜜果在捣腾卡萨给的两个铃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的铃铛不会响,他决定拆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卡了。

辛德尔听到动静,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幸好铃铛不会响,不然我们就被发现了。”

蜜果点了点头,决定回去再研究。

蜜果闻到了辛德尔身上的烧焦味,示意他化回原形清理一下,以防突击的时候暴露。辛德尔想起尾巴的事,红着脸不肯,但他始终是拧不过蜜果的,只能顺从地变回去。

未成年的玄尊没有成年体的霸气,也没有幼体的可爱之处,再加上被电了一轮,鳞片看起来就像被火烤过的鱼。

辛德尔不好意思地卷成一团,他觉得自己很丑。

蜜果心疼地摸着他的鳞片,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辛德尔被激得差点蹦起来,卷得更紧了。蜜果没有理会他的闪躲,趴在他的身上帮他把烧焦的部分舔掉。

辛德尔感觉凉凉的很舒服,蜜果的唾液似乎有一点治愈的作用,虽然不能把他治好,至少不会散发着焦味了。

可是他只能接受蜜果碰他的背面和四爪,腹部和尾巴不可以。蜜果答应了。

一番修整,辛德尔的味道淡了不少,状态也恢复了一些。

下一个目标只有四个贩子,这一次他们采取同时攻击的办法,先结果了左右两个贩子。少了一个攻击辛德尔的目标,辛德尔可以在打爆第一个后迅速闪躲掉第一击,再一拳干掉他,然后转身去帮左闪右避的蜜果,联手做掉最后一个。

结束后他们又爬回了顶板修养生息,虽然精疲力竭,但是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这个季节的晚风又湿又热,蜜果回想起船上绝望的日子,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他伸手拉住了辛德尔的手,问道:“是不是贱命之神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辛德尔亲吻了他的手,“你就是我的贱命之神,感谢我的神实现了我的愿望。”

蜜果笑得很开心,抓起他的手亲了又亲。

在攻击另一侧舱门的四个贩子时,他们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紧张,杀习惯就不怕了。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知道从哪个位置下手更稳妥,可是这一次的突袭却出了意外。

贩子里有一个胆小的,在同伴被攻击后撒腿就跑,边跑边喊。

辛德尔不可能丢下蜜果去追,只能和蜜果一起快速地清理掉剩下的一个。但他在追赶和躲起来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打败船头的敌方援军。

他扯着蜜果进入了舱门,正好遇上了向外冲来的一个贩子,两根雷棍一起出手,贩子当场毙命。

辛德尔马上切换了路线,让蜜果和他一起爬回顶板。

他们躺在顶板上压抑着呼吸,贩子首领气势汹汹地带着其他贩子赶来。

六加一还有七个目标,辛德尔的右手按在心脏处,他的核心里没有剩下多少能量了,正面较量根本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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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以命换命,玉石俱焚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还有蛮夫歇斯底里的嚎叫,然后又传来了一声惨叫。连同贩子首领在内的四个贩子转头向蛮夫的方向跑。

辛德尔和蜜果同时坐了起来,看来是蛮夫以为他们暴露了,想出来帮他们。

他们还要一起去埃仑洛斯帝国,不能让蛮夫死!

从舱门又跑出了一个贩子,辛德尔心一横,从侧面一跃而下,瞬间捶爆了贩子的头。

不远处蛮夫的雷棍已经被抢了,两个贩子联手才勉强把他制服在地上,贩子首领愤怒至极,抽出法杖化作长刀想要砍他。

辛德尔大喊一声,吸引了贩子首领的注意力,然后转身就跑。

贩子首领带着另一个贩子追了过来,蜜果无声地落在后面一个贩子的身后,挥舞着雷棍又干掉一个,然后丢掉雷棍转头向蛮夫跑去。

贩子首领在跑远的辛德尔和蜜果中间选择了去追蜜果,可是丢掉累赘后的蜜果跑得太快了,他像高脚羊一样瞬间就蹦上了铁笼顶。

蜜果一边蹦一边大喊“蛮夫!船上就剩下三个贩子了!我们能赢!”

蛮夫发出一声怒吼,抢过雷棍激活了雷电,然后抱着两个贩子一同倒下了。

整个海船上就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蜜果爆发出了极限速度飞蹿到了船的另一侧,与贩子首领相隔了数排铁笼。

贩子首领的体型太过笨重,跳不上铁笼顶,愤怒地招出了雷电。刹那间,整个甲板都被闪电覆盖了。

蜜果虽然以最快的速度跳出了甲板,可他哪里快得过闪电的速度。被击中的蜜果失去了意识,跌落在下方黝黑的海水中。

辛德尔已经从船尾跑到另一侧,雷电被驾驶舱阻挡,辛德尔躲过了一劫。他迅速跳入海中,想把蜜果捞上来,可是贩子首领算准了他会去救,又一击电网落下。

还在下落的辛德尔被电得浑身抽搐,四肢麻痹的他在落水后连划动手脚都无法做到。海水从口鼻灌入,辛德尔意识模糊地向下沉去。

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音。

他立刻清醒了过来,顾不得去思忖为何金铃能在海水中发出声音,现出原形旋身下潜找到了蜜果,快速地把他叼到了远处码头下方高度不足半个成年精灵的特殊货物交接平台。

辛德尔知道水是能导电的,蜜果挨了两次电击,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急坏了,又拍又晃,蜜果依然没有醒来。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上方传来了贩子首领的声音。

“杀了我这么多手下,等我把你们抓回去,非把你们玩烂了。”

辛德尔全身心都被愤怒淹没了,他一拳捶烂了上方的石板。

贩子首领狞笑着往后跳去,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辛德尔从洞口爬上来,他全身焦黑,头发像炸开的毛线,双眼里浸染了失去底线的疯狂。

码头上的动静不一会就吸引了大量的地龙过来围观。他们都看到了辛德尔脖子上的金铃,自觉地没有插手。

派出“清道夫”进行清扫不讲信用的卖家是这个货运码头常有的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么狼狈的清扫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清道夫是元老手中最强的杀手团,每一个都是能独立完成集体暗杀的精锐。金铃的清道夫就这种水平?”

“竟然被黑商压着打?笑死我了。”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嘲讽声,辛德尔并没有听进去。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将害死蜜果的凶手大卸八块!

贩子首领看清了辛德尔脖子上的铃铛,眼神认真起来。根据桑柏莱的规矩,只要打败了清道夫,他就能大摇大摆地离开,不会再被追究问责。

他知道辛德尔的实力并不强,这一场单方面的吊打结果毫无悬念,但他不信卡萨会派两个刚收的小鬼头过来,暗处说不定还有其他清道夫。

他得尽快解决掉辛德尔回到船上,宁可不要货款了也要马上离开这里!

钱哪有命重要?

他招出了两只电光雀,想要用远程技能一击干掉辛德尔。

看热闹的都不想被误伤,立刻往后四散,想要躲到安全的地方。

辛德尔知道自己的速度远没有电流的速度快,他的护甲已经被打烂,硬抗就是死路一条,他得想出别的办法。

贩子首领站在码头的石板上,这边的小码头是给小船停靠的,石板的宽度只有三个成年精灵的身高长度。辛德尔身后的洞口下方是蜜果,他得把战场拉到远离蜜果的地方。

于是他趁着围观群众还未散去就冲入其中,两只电光雀紧随而至,可把看热闹的地龙们给吓坏了。

清道夫反被黑商虐已经够奇怪了,把围观群众拖下水的情况更是罕见。

躲闪不及的地龙们不得不出手防御,挡下了其中一只电光雀。

辛德尔手脚并用在地面上飞快地奔跑,贩子首领跟丢了目标,另一只电光雀尴尬地在上方徘徊。

突然贩子首领猛觉身后一阵劲风,险险闪过了辛德尔的第一拳,他一边跑一边让电光雀向辛德尔扑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变成了恐慌,辛德尔竟然追上课他,还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他想要收回电光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电流猛然冲进了他的身体,虽然使用雷系魔法的术士都自带了雷电抵抗,但也经不住电光雀这种级别的电压。

他没有撑过三秒就晕了过去,辛德尔全身焦黑,气若游丝,却挣扎地没有晕死过去,艰难地一点一点往前爬,用最后的力气掐住了贩子首领的喉咙。

手指仍可以感觉到贩子首领脖颈处脉搏的跳动,辛德尔觉得很不甘心,他就算死也要拖着这个恶鬼下地狱,可是他却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辛德尔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想到最后也未能给蜜果报仇,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了眼角。

一根漆黑光滑的拐杖突然从天而降,避开了他的小手,戳碎了贩子首领的咽喉。拐杖上盘旋着一条霸气威武的黑龙,龙的前爪分别抓着一颗金色的铃铛。

辛德尔满足地笑了,没有遗憾地闭上双眼。

卡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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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惹不得的醋王

唤醒神族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祂的转世经历一次死亡。

真正的蜜果因为转世的死亡已经觉醒,但祂的身体还未修复,所以没有去帮辛德尔。再说,神始终是神,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渺小生命的死活?

祂默默地用神族的全方位视角围观了辛德尔的搏命一战,内心竟然泛起了一丝波澜。

卡萨的出现让祂受到了惊吓,祂想不到这次一醒来就能见到阔别多年的“老父亲”。多次被吊打的经历涌上心头,祂决定战术性装死。

万一“老父亲”要跟祂翻旧账,祂还能用这副残破的身体装一下可怜,也许能少挨两下。

卡萨温柔地抱起辛德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走到不远处的洞口往下看了一眼,示意随从把蜜果带走。

祂用神明视角看着前方的“老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认错了?我才是你养大的!那是谁啊?竟然敢跟我争宠!

然而卡萨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祂的心思,回到卧室后,竟然亲自给辛德尔清洗和治疗伤口。

看着“老父亲”心疼的表情,祂的心里翻滚着热油。要不是蜜果和辛德尔的关系好得让祂下不了手,祂早就冲过去把辛德尔踹开自己躺下了。

我也很惨啊!你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就丢到一边?这是什么区别待遇!

不一会就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很严肃的男人,手脚麻利地把蜜果收拾干净,全身抹上了清凉的膏药。

祂的“视野”眼巴巴地锁定着全身心都在辛德尔身上的“老父亲”,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以前有御礼,现在有辛德尔,祂的敌人怎么就这么多!

严肃的男人把蜜果放在了床边的躺椅上。祂心想,完了!连床都不让上了吗!

果然,严肃的男人退下去后,卡萨就把辛德尔抱上了床。

祂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蹦起来吼一句哪来的小子敢跟我争宠!司掌什么的?给我报上名来!

卡萨小心翼翼地给辛德尔盖上被子,慈爱地伸手拨开了挡住他脸的长发。

祂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卡萨想买的是辛德尔,蜜果纯粹是沾了辛德尔的光才顺带被买下的。

祂酸得都快发酵了,但也冷静了下来。想要引起卡萨的注意祂就得好好表现,并且不能和辛德尔闹矛盾。

祂决定战术性地忍耐!

卡萨不一会就睡着了,祂无聊了大半夜没有事干只好睡觉。

早上祂感觉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还以为是卡萨,激动得祂忘了装死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了满脸心疼的辛德尔。

辛德尔想不到蜜果竟然还能醒来,抱着祂亲了又亲,眼眶红红的,还掉下了眼泪。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辛德尔捧着蜜果的脸拼命地道歉。

祂决定好好地使唤辛德尔以泄心头之愤。

蜜果一脸痛苦地舔了舔嘴唇,沙哑地说道“水。”

辛德尔立马滚下床去拿水,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蜜果,把水杯送到祂的嘴边。

祂故意把水吐出来,装作喝不进去的样子。

辛德尔给祂擦干净脖子上的水,喝了一小口,用嘴来喂祂。

祂在心里怒吼道滚啊啊啊啊!!!离染都没亲过我你敢亲我?哪来的小畜生!贱民!就凭你也敢亲我!

辛德尔不但敢,还没完了,一口一口地喂个不停。

祂快要疯了,却奈何不了辛德尔的殷勤,被“亵渎”了好一会才被放开。

祂想灭世的心都有了!

辛德尔把水杯放回去,给他拿了一盘滚瓜过来,像他在船上时那样,先在自己的嘴里嚼碎了再喂给蜜果。

祂又经历了一轮“亵渎”,忍不住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眼神。

辛德尔以为蜜果在担心他们没有完成任务,激动地向祂邀功道“放心,那些欺负过你的贩子全死了,一个不留!卡萨还夸奖你的艺术品摆得挺不错的。”

听到卡萨终于想起祂了,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辛德尔看祂笑了,握着祂的手讨好地说道“卡萨说这半季你好好休养,伤好了以后就在后面学艺,不用到宴楼去工作。我会努力跟着卡萨干活养你的!”

祂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蹦起来踹他一脚,可是不行,祂得演好“相亲相爱的兄弟情”。

蜜果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的伤……”

“不要紧。”辛德尔脱掉上衣让祂看看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皮肤,“卡萨用了最好的伤药,我很快就能恢复的,你别担心。”

担心你个大头鬼啊,我都快嫉妒疯了,鬼才担心你啊!那原本应该是我的待遇!

“我也想和你一起干活。”蜜果执着地说道。

辛德尔亲了亲祂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宽心吧,卡萨亲自教导我。我会努力变强,好好保护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祂抽回了自己的手,钻进被窝里。辛德尔以为蜜果是担心他才跟他赌气,殊不知祂是在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

辛德尔非常开心蜜果这么在乎他,搂着他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祂在被窝里恶狠狠地想着,你就嘚瑟吧!我就看你能嘚瑟到什么时候,我一定会把卡萨的注意力抢回来的!

卡萨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套订制的新衣裳,把辛德尔喊了过去,亲自给他换上。

祂在被窝里气得牙疼,终于忍不住把脑袋伸出了被窝。

辛德尔听到动静,开心地转过头来。阳光照在他被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上,让他看起来朝气蓬勃。

卡萨拿出药膏给他抹脸上的伤疤,只在出门前回头看了蜜果一眼,交代道“多吃多睡,好好休息。”

祂的怨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小手抓着被子边缘开心地笑了。

辛德尔忍不住跑过去亲了祂好几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走后,祂愤愤不平地抹着脸上的口水,委屈地撅起嘴。祂也想穿卡萨买的新衣服,让卡萨帮祂抹药。

不管在哪个时空,满天下都是想跟祂争宠的敌人。一个个没脸没皮地往离染身上黏,赶都赶不走!

世界毁灭就好了,那就没有谁能跟祂抢了!

这一次也利用御礼那个傻子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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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独一无二的信徒

蜜果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躺了大半天,日落的时候卡萨才回来。

辛德尔捧着一盒新衣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蜜果看,说是卡萨给祂买的。祂的脸上笑开了花,配合地让辛德尔给祂换上。

薄薄的黑色细丝编织成的蝙蝠袖上衣,配上一条来了侧边的三分短裤,衬得祂的双腿又白又长。

辛德尔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祂的小脚,认认真真地给祂抹药。怕祂觉得疼了忍着不说,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祂的脸色,然后低头给祂吹吹。

卡萨靠坐在躺椅上看着辛德尔狗腿地伺候着蜜果,眼里散发着慈父的光。

祂故意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小抽了一口气。辛德尔紧张坏了,一边说着哄他的话一边给他吹着伤口处。

不知道为什么,祂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觉得辛德尔顺眼了许多。

祂从辛德尔手中拿过药膏,辛德尔还以为祂嫌他手太重想自己涂,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想不到蜜果沾了一点药膏,抹到了辛德尔的脸上。

“我没事了,你躺下,我给你涂。”祂才不会再等卡萨动手,选择主动出击。

辛德尔开心地把衣服裤子扒掉,躺在床上。

蜜果昨晚看见了他的伤口,却未细看,现在近距离认真一瞥,触目惊心。

神明的视野能让祂看到辛德尔的真身,他的全部鳞片都翻了起来,千仓百孔,无一处完好。似乎是为了不让蜜果担心,故意用化形掩盖住了。

祂拿着装着药膏的罐子手足无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辛德尔久久未等到祂的动作,回头说道“像抹油一样都涂上就好了,我没事。”

虽说如此,在祂碰到辛德尔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隐忍的颤抖。想到这是为了保护祂受的伤,祂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难过。

祂几乎用掉了半罐药膏,把辛德尔抹得像掉进了绿色的泥潭。

辛德尔看着绿色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卡萨拿了一条单薄柔软的白色丝巾,把辛德尔的腰臀部位围了起来。

这一晚,卡萨没有睡在中间。他和辛德尔换了位置,睡到了最左边,让辛德尔可以抱着蜜果入睡。

蜜果又不开心了,祂原本想像蜜果上次那样抱着卡萨睡的,结果中间隔着一个大电灯泡。

辛德尔倒是非常开心,搂着祂的腰不一会就睡着了。

他们的伤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不管是蛇奴还是地龙都察觉到了卡萨对辛德尔的态度,大家都在传卡萨是不是想把辛德尔当儿子养。

蜜果酸得都快炸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辛德尔每天像个忠心耿耿的小狗一样,一有机会就瞻前马后地围着祂转,就差伸出尾巴来甩了。好吃的舍不得吃,要留给祂吃。卡萨赏的东西一样不留全部送祂。祂要是笑了,他开心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蜜果心里的酸味不知不觉地被甜味冲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祂已经习惯了这种在辛德尔的怀中醒来,在他的怀里入睡的日子了。

祂开始意识到,离染对自己的感情,和辛德尔对自己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可是哪里不一样,祂又说不上来。

清道夫每半季都有一次演练比赛,获胜的前三名可以得到价值不菲的奖品。

祂活了这么多世什么稀罕宝贝没见过,对那些俗物不屑一顾,可是辛德尔很兴奋,拉着蜜果说他一定会赢。

根本,不可能会赢!祂心里很清楚,刚来没多久的辛德尔怎么可能打过那些经验老到的大人呢。

辛德尔确实不如其他清道夫,但规则里有一条,必须要一方说出认输,另一方才算赢。他拼尽了全力的表现让所有参赛者和围观者对他刮目相看,卡萨更是屡屡为他鼓掌。

其中有一大半的对手敬佩他不服输的意志偷偷放了水,辛德尔凭着一股较真的狠劲进入了半决赛。

接下来的战斗输赢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单方面地在为辛德尔打气,都想看他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蜜果被震耳欲聋的鼓励声感染了,忍不住大声喊了辛德尔的名字。

浑身浴血的辛德尔转过头,帅气地用手腕抹掉了嘴角的血,对着天空竖起了拳头。

蜜果的心像被浇灌了一壶热油,感觉整个身子都苏了。祂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知道辛德尔的动作帅得让祂头晕目眩。

有那么一瞬间,祂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是辛德尔的蜜果,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原来,独一无二的宠爱是这种感觉。

不酸。

不苦。

不涩。

甜得都快化了。

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每个对手都在试探着辛德尔的极限,每一场比赛都精彩得让观众热血沸腾。

辛德尔止步于半决赛,大家已经不能再放水了,卡萨还在看着,他们不可能真地让辛德尔打到第一。可是辛德尔坚持到精疲力竭地晕过去都没有认输,卡萨上台终止了比赛,宣告辛德尔胜。

第四名心甘情愿地退出,对辛德尔的意志赞不绝口。

蜜果心疼地冲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台下。祂看着气若游丝的辛德尔,突然眼眶一红,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我其实并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稀罕那些宝物,甚至还嫉妒卡萨对你太好。

卡萨给辛德尔喂了一颗药丸,把药膏递给祂,转头继续看比赛。

过了好一会辛德尔才醒过来,周围的蛇奴告诉他得了第三的时候,辛德尔顾不上自己的伤,一咕噜爬了起来,紧紧地抱着蜜果不停地重复着“太好了”。

比赛结束后,辛德尔领到了一个宝石做的小花冠。他像捧着皇冠一样郑重其事地把宝石花冠戴在蜜果的头上。

“我的神啊,我终于能为你献上一份像样的贡品了。”

蜜果的眼泪瞬间决堤,祂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辛德尔。

辛德尔笑得像个小傻子一样,丝毫不知道被他拥抱在怀中的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从那天起,蜜果不再酸卡萨对辛德尔的好。虽然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退让至此,但祂没有抵触自己的改变。

如果是辛德尔的话,祂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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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葬夜

平淡幸福的日子一晃而过。

这些天桑柏莱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四处都蔓延着隐忍的火药味,就连足不出户的蜜果都感觉到了。

辛德尔睡得很不踏实,睡一会醒一会,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蜜果让自己的身体睡着,用神族的视野一同警戒。祂感觉有些什么祂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了,危险是冲着卡萨来的。

祂可不想离染这么早醒来,上一世祂皮得飞起,离染醒来肯定会揍祂,搞不好揍完就把祂扫地出门了,所以卡萨绝对不能出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辛德尔熬了几夜熬得眼里都是血丝,卡萨看了很心疼,白天也不带他出门了,让他在床上好好休息。

蜜果撒了半天的娇终于混到陪卡萨出门的机会,辛德尔更不放心了,非要跟着去。

十大元老的聚会,各家都气势十足,唯有卡萨非常低调,就带了两个随从和两个孩子。

别的元老时不时就讥笑卡萨身边无人可用,然后便像是着了道一样霉运不断。不是喝水呛到了,就是椅子突然塌了,到后来他们只敢站着说话,眼神一直警惕地往卡萨身上飘。

卡萨无心参与他们的争论,他对埃仑洛斯帝国的神机不感兴趣,买和不买他都无所谓。

蜜果的报复心极强,但凡笑过祂家“老父亲”的元老都被祂从开口黑到散会,最后以石斑元老滚下楼作为终结。

所有元老面带愠色地瞪了卡萨好几眼,卡萨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要有这本事哪还有其他元老什么事?可他也懒得解释,挤开其他元老下楼回家吃饭了。

据说石斑元老被抬回去后躺了几天,越想越气,几乎每天都派手下到金铃的非安全区骚扰闹事。每次都是扬眉吐气的来,灰头土脸地回去。

蜜果知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冲突,不能出门的祂必须想一个坐享其成就能恢复力量的办法,于是就琢磨出了积分系统的雏形。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首次“投资”的蜜果进入了能源几乎耗尽的衰弱期,连晚上守整夜都做不到。可祂很心疼辛德尔越来越红的眼睛,和辛德尔约好各守半夜,辛德尔的状态总算慢慢地恢复了。

一个阴雨天的夜里,狂风大作,暴风雨来了,入侵者借着雨势和黑暗突破了金铃的第一道防线。

睡得正香的蜜果突然感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祂的脸上,睁眼一看吓了一跳。辛德尔用双手抓住了刺向卡萨的毒刃,对方的武器明显是用炼金术加持过的,竟然轻易地突破了玄尊的防御。

蜜果看着从辛德尔手中涌出的鲜血,抽出腿上的圆刀往上一划。被神族真言加持过的一击干脆利落地将入侵者的双手砍了下来。

辛德尔顾不上解毒,和其他清道夫一起反击。

卡萨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沉睡不醒,蜜果一边担心着祂的“老父亲”会不会突然觉醒,一边担心辛德尔的安全,挥舞着圆刀杀红了眼。

然而敌方的数量太多了,祂至少看到了三家的标志。既然能被敌方打到卡萨的卧室,外面恐怕也是兵败如山倒。

蜜果气炸了,区区俗物,竟然敢在神明面前放肆。祂默默地给每个清道夫加持了真言,我方的战斗力突然暴增,总算清理掉了屋内的入侵者。

名为夜浪的清道夫团长给他们分配了防守任务。在后半夜的反击中,第一次参与团战的蜜果在战斗中感受到了伙伴之间相互信任和配合的快乐。

虽然祂和大家一样累得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当他们活着迎来第二天清晨的曙光时,蜜果的眼中闪耀着自豪的光芒。

这一刻,祂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真正的蜜果,被卡萨疼爱,被辛德尔宠爱,被大家信任和喜爱的蜜果!

夜浪清点了活下来的同伴,原本热闹的金铃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活口。

蜜果的眼底渐渐染上了阴霾,从这天起,祂的世界变大了,“我方”不再仅限于卡萨和辛德尔,还包括了整个金铃。

祂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实力,不管要用多长的时间,这一夜祂所受到的屈辱,以及“同伴们”流过的血和丢掉的命,终有一天祂要一一讨回。

卡萨睡了整整七天才醒,而在他醒来之前,夜浪为了阻止被投入金铃的轰炸型火焰魔法,与施法者同归于尽了。

敌方退了,他们修整后还会再来。

金铃的同伴们围着夜浪的尸体失声痛哭。蜜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辛德尔紧紧地搂着祂,无声地流着泪。

蜜果眼里埋着恨意,抬头看着天空,咬牙切齿地诅咒道“我以神之名起誓,将来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我要让绝望的乌云笼罩每一个曾经血染金铃的敌人!我要让那些元老们如丧家犬一般逃命,在惊恐中死去!我要让桑柏莱堕入灾厄的火海,血流满地!”

大家善意地忽略了祂中二的说辞,只当是祂的气话。神哪会眷顾他们这种小地方,更别提帮他们报仇了。

他们一同高呼着血债血偿,流着眼泪埋葬了为保护大家牺牲的夜浪。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位神明目睹并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并用祂最后的余力使出了神级的真言术拨动了世界线,更不会想到蜜果的真言全部应验了。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了。

卡萨醒来后并没有带他们和那三家联盟的势力继续纠缠下去,他不能再让金铃继续减员了。他的每一个手下都是他珍贵的宝物,一个也不能再少了。

他选择了和较为强势的红花暂时联盟,然而红花的元老提出了一个条件——分走一半的蛇奴。

卡萨虽然觉得很心疼,但也不得不答应。

红花的元老亲自来挑选,把长得最好看的都挑走了。

被选中的时候蜜果的内心很平静,在祂的眼中,红花的元老已经是个死人了。

“活着总比死了好,我等你们回来。”卡萨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握着他的拐杖。

蛇奴们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可是他们没有怪卡萨,微笑着和曾经的同伴道别,约好将来有一天赎身了一定回来。

他们都已无处可去,唯有金铃才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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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花式作死现场

徐本治捧着零食坐在谢正旁边一边吃一边听,时不时地喂谢正吃一口。这些天她无聊得都快长蘑菇了,渐渐怀念起以前和大家一起工作的日子。

谢正看她在玩手机,不禁问道“以前不是不让碰电子产品吗?怎么最近又用起来了?”

徐本治心不在焉地玩着俄罗斯方块,“最近孩子状况很稳定。徐爷说既然没什么大问题就别养得这么娇贵,多看点电视提前胎教。”

谢正转头看了一眼电视里放的肥皂剧,连忙调了台,换成了国际新闻,然后继续聊最近的工作。

“最近倒是没怎么死人了,但是这些信徒就跟韭菜似的,被收割了也不会吸取教训,不断往坑里跳。黄家那边很恼火,说工作量太大了监控不过来。”

陆北辰可能是觉得用国际新闻来胎教太夸张了,换成了动画频道。一屋成年人被迫看起了低龄动画片,然而当事妈却一眼也没看,全程都在玩手机。

陆北辰揉了揉额头“忙不过来也得干,不能再死人了。”

谢正“不可能不死人。人的是没有底线的。这个积分系统就是个坑,一旦跳进去就出不来了。现在不是疯神不放过信徒,是信徒不放过疯神。”

徐本治嚼着酸梅干插了一句嘴“你们把那些人的记忆消除了,让他们怎么吸取教训?可不是又往回蹦吗?”

谢正“劝说根本无效,目前只能消除记忆处理。你还记得那个买泥牲手办的男人吗?”

徐本治点了点头“拿别人的命攒积分换手办,这种人活该被压榨到死。”

谢正“疯神的目标有两类人。一类就像那个男人一样为了自己的而祈愿的,另一类是求助无门的弱者。前者的结局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后者最近的生还率提高了不少。”

徐本治“那不是挺好的吗?像那种人渣就该去死。”

谢正奇怪地看着徐本治,“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徐本治抬起头,“我会怎么说?”

谢正“有多少无辜的人会被这些人渣所害?如果疯神的本意是先诱惑对方犯罪,事后再来处刑的话,那祂的正义也未免太虚伪了。”

徐本治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些“怎么就虚伪了?这是给他们的考验!他们要是经得起审判就能活下去,会被诱惑说明他们不配活着!谁让他们许愿啦?有人逼他们啦?还不是自找的!杀人还能怪卖刀的?”

陆北辰连忙给她递了一根蛋卷,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谢正马上反应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给她顺气,哄道“你对你对你都对,他们不配活着……”

徐爷躺在房中叹了口气,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他觉得徐本治被疯神同化得越来越厉害了。

陆鸿运倒没有太在意,他通过相连的世界线对徐爷说道“未必是坏事。如果能说服本治,间接等于说服了疯神。你看祂这几天不是表现得好些了么?至少没死那么多人了,大家的压力都小了许多。”

徐爷又叹了口气,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他已经猜到疯神不肯停手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可是没了这两个孩子的话,徐谢两家就危险了。他还没有伟大到愿意为了守护世界葬送两家的未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等于是在拿别人的命来保自家孩子,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陆鸿运这几天已经想开了,安慰道“放轻松点,别把祂逼急了。徐靖那时候你也急得跳脚,最后不也没咋样吗?”

徐爷“你看看阿林和木木,还叫没咋样?”

陆鸿运“多好,阿林又多了两个兄弟,也省得他总是惦记着阿杰。”

徐爷“难怪美食家过来的时候总盯着本治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祂大概是早就发现了。”

陆鸿运“你是担心天择胳膊往外拐,指望阿正来吹枕边风?”

徐爷又长叹了一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

陆鸿运转头看向客厅里那个妻奴,觉得谢正比陆天择更不靠谱。奈何他们并不能告诉谢正真相,只能干着急。

陆北辰是过来人,知道不能跟孕妇讲道理,连忙换了话题,聊起了最近开始蔓延的传染病。

“只针对猎魔师,普通人不会得。患者的魂体会在一周内迅速枯竭,但凡传染上必死无疑。目前还没有找到可以抑制的办法,也查不到病源在哪里。你和天择如果要来看本治,记得先到检查科快速筛查一下,以免把病源带回来。”

谢正最近都在跑疯神的案子,没有听说这事,问道“和疯神有关吗?”

陆北辰答道“不像祂的作风。”

谢正点头表示赞同“如果是祂的话肯定会让患者高调地喊些愤世嫉俗的口号,然后轰轰烈烈地死掉。”

陆北辰“我怀疑祂有表演型神格。”

谢正“还有些自恋。”

陆北辰“大概是缺爱吧。”

谢正“中二之神。”

徐本治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扎了一手血。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生什么气,明明说的不是她,怎么就越听越恼火呢?

谢正大吃一惊,陆北辰一向沉稳的脸也染上了一丝紧张,连忙用区间移动把玻璃渣都取出来,再用迷你的矢量锁给她止血。

徐爷听到了客厅的动静,对他们毫无求生欲的嘴巴感到绝望。这要不是看在他们一个是大哥和一个是丈夫的份上,疯神已经暴走了。

他还指望着谢正劝祂几句,现在看来更没谱了。

陆北辰见怪不怪地找出一个塑料茶杯,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安慰道“绵绵怀孕的时候也这样,半夜起来突然说我腿长,非要把我锯了。”

谢正冷静了下来,他也听说过怀孕期间孕妇的情绪会不太稳定,便不再谈工作,把话题转移到徐本治和孩子的身上来。

徐爷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话题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外面这两个毫无求生欲的男人竟然还是聊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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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这样下去吃不消

陆北辰平日里甚是冷酷,今晚他是实在不想陪看低龄动画才多说了几句。

谢正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唯有在家人面前才会露出随意的一面。他和陆北辰已经算是一家人,聊天时也就放开了些。

徐本治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最近确实有些情绪化,把茶杯捏碎后本想安分地不再给大家添堵,可是他们偏偏聊起了“孩子应该自己养还是让父母帮忙带”这种送命题。

陆北辰“天择那个……放在徐家也可以吧,本治不也是徐爷带大的嘛。”

谢正看了眼卧室内的徐爷,担忧地说道“徐爷身体不太好,就不要叨扰他老人家了吧。”

陆北辰“没关系,不是还有阿杰和木木陪他玩吗?阿杰带他出去一个打几个,回来一起挨罚。”

谢正开玩笑地说道“那怎么行,天择小时候一刀劈死一个兄弟。万一继承了他爹的戾气,阿杰和木木岂不是很危险?”

陆北辰“阿杰那脾气,过几年等他的封禁解除了,指不定谁劈死谁。”

谢正推了推他的单边眼镜“我们家那个就交给我妈吧,学一点安家的本事还是有好处的。谢家的短板就是近战,天择也跟我妈学了几手,最近耍得可溜了。”

徐本治的脸已经黑得能刷漆了,两个男人还以为她是在为孩子们的未来担心,从幼儿园聊到了大学毕业工作,甚至讨论起了娃娃亲,就快谈到送终入土了。

徐本治猛然站了起来,把茶杯重重一放,怒气冲冲地进了房间,把门甩上了。

两个男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脸迷茫地对视了一眼。

谢正连忙起身进屋哄媳妇。

徐本治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下,闷闷地生气。

谢正爬上床,把媳妇抱起来亲亲。他温柔地贴着徐本治的耳朵说着甜言蜜语,殊不知此时的徐本治已经换成了蜜果。

蜜果生气地抱怨道“我的孩子我自己带,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谢正马上意识到他们踩了雷,连忙解释说“我们只是怕你累着,不是要跟你抢孩子。你要是想自己带,我当然也不会拦着你。但你要想好了,孩子小时候特别容易夭折,需要注意的地方有很多,偶尔听一下长辈的指点还是有好处的。我们都没有经验不是吗?”

这话倒是戳到了蜜果的软肋,祂确实没有任何经验,祂认识的神族里唯一有经验的羲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思及此,祂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羲和在断界有很多的信徒!

离染和阿宁都是羲和的死对头,当年羲和的孩子就是被阿宁用射日弓弄死的。阿宁偏爱陆天择的事已经传到断界去了,那把双神加持的射日弓更是把陆天择推到了风口浪尖。

断界贵族找不到阿宁算账,搞不好会把矛头转向陆天择,以及陆天择的孩子!

谢正看徐本治脸色惨白,还以为她不舒服,左磨右哄地试探她。

蜜果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谢正,委婉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忧虑。

谢正认真地听祂说完,安慰道“别担心,天择很强。他唯一的软肋就是你和孩子,所以我们才让你住在徐爷家。虽然徐爷和陆爷伤势很重,但是保护你们还是没问题的。何况这里离总部不远,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蜜果担心的不是自己,祂担心陆天择!

“天择怎么办呢?谁来保护他?”

谢正心想徐本治以前可从未对陆天择这么不放心,多半是孕期焦虑让祂疑神疑鬼。

“他有两位神明罩着,有什么好怕的?你好好地在这里养胎,别胡思乱想了。”

蜜果又急又燥,心想就算加上祂有三位神明罩着陆天择也不好使。

祂通过信徒的视野知道离染和阿宁又浪去了断界,压根没空管陆天择。而祂怀着孩子每天筋疲力尽更是分身乏术,最糟糕的是断界贵族已经要对人间开始第一波冲击了。

人类这一边最有可能首当其冲被派到前线去拼命的就是祂的男人,祂能不急吗?

祂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陆天择的苦恼,一边是自己需要守护的群体,一边是自己的挚爱,祂必须做出取舍!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祂的神识,祂算了算时间,陆天择转运的时候,阿宁已经出生了。祂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心这一切都是阿宁安排的局。

谢正看着脸色变了又变的徐本治,摸着祂的脑袋安慰道“好好地睡一觉别乱想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天择已经不是当年的天择了,他的身边有了很多伙伴,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蜜果往他身上蹭了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起去洗澡好不好?”谢正贴着祂的耳朵问道。

蜜果原本还在想着陆天择,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正说的是“一起”,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祂拥有完整的徐本治的记忆,包括被强行抹除的部分。不过那些都是来自徐本治的间接记忆,祂还是第一次直接和谢正做这么亲密的事情。

上一世“身经百战”的蜜果,在谢正面前竟然紧张和矜持起来,丝毫不敢显露出自己的骚气。

谢正爱极了祂现在的表情,忍不住就亲了下去。

他不像陆天择那般青涩和粗暴,而是极有技巧地操控着徐本治的感官。

蜜果习惯了辛德尔和陆天择的强势,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谢正的技术,被吻得晕头转向,忘记了刚才烦恼的事。

谢正认真起来的时候,连呼吸都是煽情的。

蜜果醉意朦胧地睁开眼,落入了灵巫的双眸中。祂猛然醒悟,想起了谢正口中“洗澡”的真正意思。

谢家的老祖宗要是知道谢家的能力被后人这般使用,散了的骨灰都得飘回来。

徐爷说得没错,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就变成了车轮战,谁都停不下来。

第二天,谢正离开后,徐本治恳求徐爷不要再让那两个男人来了,她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徐爷冷嘲热讽地答应了,顺便翻了一遍昨晚的旧账。

徐本治听了几句就困得眼皮打架,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最近越来越嗜睡,可是她睡了没一会就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陆天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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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幻之海

这一次紧急召开的日落峰会本应在早上十点开始,陆天择六点半就到了总部,和各组抽调的精锐一起分批从特殊的装置传送到会场。

这次的开会地点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地下基地。

8点整,他们完成了最后的环境筛查和安保检测。在8点到9点期间,有一次虚拟演练。一些擅长伪装的同事会拟化成各国猎魔师代表的模样从传送室出来,进入会议室,并在8点30分完成入场,封闭大门,内外会同时开启最强的防御制式。

如果有入侵者想要加害各国代表,就会在这半小时内动手,因为一旦顶级防御法阵开启,外面是绝对无法突破的。

今天的虚拟演练并未出现意外,进入会议室的同伴们需要在里面呆上半个小时,确保没有慢性发作的陷阱。

大家都知道此次会议的重要性,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8点35分,第一位同事倒下的时候,陆天择迅速地用空间能力将他隔离。他快速地判断出这就是最近爆发的新型传染病——“七星”。

他们在过来前都通过了病疫检测,想不到还是把病源带进来了。要么是七星变异了,要么就是七星还有其他未知的传染渠道。

可是他们现在无法离开,这个防御法阵一旦开启就无法解除,他们需要在会议室里再等待25分钟才能出去。

为了避免其他人被感染,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远离病患的另一侧。

陆天择看了一眼时间,8点37分。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心想,也许是昨晚谢正不在,他孤枕难眠没睡好,可他今天负责的是会议室内的指挥,绝对不能有一刻分神。

他看了看今早掐着点赶到的谢正,就知道这小子昨晚偷腥了。他担心谢正睡得比他还少,便没有跟他说自己的异常。

接下来的五分钟陆天择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对劲。视线越来越模糊,就像世界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

他揉了揉眼睛,问谢正是不是起雾了。

谢正还以为自己眼瞎,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并没有发现异常。他不认为陆天择会出错,怀疑可能是陆家才能看到,于是转头去问其他同事。

大家用各自的能力检测了半天,纷纷回答没有雾。

陆天择眼前的白雾越来越重,他提醒道“小心,雾越来越浓了。”

虽然大家身上都环绕着一层进场前就加持上的风雅士,为了以防万一,大家又各自添加了一层防御制式。

陆天择渐渐地难以保持平衡,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桌面,抬头看向天花板。

“地震?”

谢正意识到陆天择出了状况,按规定他不能上去扶,连忙退后了一步,提醒道“没有地震,是你的感官出问题了。”

陆天择迅速地把指挥权交给谢正,自己踉跄地走到了会议室的中央。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七星变异后新增的特殊症状,为了给研究院的同事留下可供参考的信息,他强打起精神开始描述自己的感觉。

“8点37分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视线模糊,症状逐渐加重,眼前白雾环绕。8点43分,感官失常,有地震感,还伴随着头晕目眩的感觉。”

陆天择看了一眼时间,继续描述他的症状“8点44分,震感越来越强,我听到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好像是海浪声……”

他抬起头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似乎在捕捉着什么,“我可能产生幻觉了,我在……海底?”

谢正往上推了推单边眼镜,问道“海里有什么?”

陆天择转身环顾一周,往那个跌倒的同事的方位走去。

谢正连忙喊道“别动,那边是病源!你看到了什么?”

陆天择小心地退后了几步,“那边有光源,似乎是一种生物。”

谢正“你头上有光吗?你怎么判断出是海底的?”

陆天择“是的,上面有光,但下面还是挺黑的。病源那边的生物也会发光。”

谢正“上面的光是什么颜色的?”

陆天择抬头看了半天,犹豫地说道“白色?金色?很难形容,就是透入水中的那种颜色。”

谢正“病源的光呢?”

陆天择明白谢正为何会问这个问题。猎魔师的感知系统会将不同的法则之力以不同的光谱颜色做区分,只要描述出病源的颜色,就能知道这是属于哪个神明的法则之力,增加找出解法的可能性。

他回答道“半透明的淡粉色。”

谢正连忙掏出手机打开资料库进行搜索,可是却没有找到这种颜色对应的数据。

陆天择难受地半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阿正,报时!”

谢正“8点46分。”

陆天择“8点46分,晕眩越来越严重,开始产生窒息感,呼吸困难。”

他大口地喘着气,再一次抬起头,“上面的光越来越暗了。”

突然,他猛然起身,踉跄着往后退去。

“那东西向我过来了!”

谢正连忙指挥大家用防御制式将房间层层隔断,然而陆天择仍在后退。

陆天择努力地维持着神智,“不行,那东西可能和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我们的防御对它无效。”

谢正打开了灵视,“我也看不见,它不是灵体。为什么你能看见,最近你有接触过什么吗?”

陆天择被他提醒,连忙联系了徐本治,回应他的却是蜜果。

“用黑炎包住自己!”

他迅速地用空间之能包裹自身,然后让射日使用黑炎。

谢正担忧地喊着他的名字,陆天择回应道“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黑炎并没有阻碍陆天择在“海水”中的视线,像一层墨汁一般环绕在他的周围。那个生物果然惧怕黑炎,迅速地退回了原处。

陆天择在脑海中问道“黑炎能杀死它?”

蜜果回应道“黑炎是最精粹的死亡之息,能杀死所有活物,除了部分神族,无一例外。”

陆天择“那个生物是什么东西?”

蜜果“断界贵族的宠物,噬魂皿,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跨维生物。在大荒文明时期,神族为了研究出最高产的低能耗生物,进行了大量的生物合成改造试验。这种东西就是为了处理试验的失败品创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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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下不了手

陆天择觉得眼前发黑,越来越喘不上气来。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便立刻让射日解除了黑炎。

蜜果吃了一惊,祂最怕陆天择这种送死流的打法。祂上辈子已经受够了这种惊吓,想不到这一世的他依然死性不改。

噬魂皿见到有机可乘,向他扑来。这一次的移动速度比上一次快了许多,但也比不上射日,黑炎瞬间就让它灰飞烟灭了。

陆天择踉跄地向病源走去。

蜜果连忙制止道“别靠近他,他身体里还残留着很多噬魂皿的幼子,他已经没救了。要么用黑炎把他烧死,要么其他人被游动的幼子感染。”

陆天择犹豫了,他不能直接动手,不然就成杀人犯了。

必须要两位高级指挥同时认为同伴具有高危险性,他才能处理同伴,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解释了。

“阿正,你相信我吗?”

谢正连忙回答“信!你要做什么就做,我都支持!”

陆天择对着染病的同伴敬了个礼,声音不稳地说道“林夜,抱歉,我现在必须要杀死你。”

林夜似乎也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他努力地站起身,挺直了身板,咬着牙向同伴们行了礼。

“麻烦帮我给女儿传个话,爸爸随妈妈先走一步。让她好好读书好好修行,将来成为一名出色的猎魔师,报效祖国。”

说完便拔出佩刀,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射日快速地用黑炎包裹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陆天择终于撑到了极限,跌倒在地。谢正依然不能去扶,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蜜果比他更着急“也许是刚才你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自动借用了我的神族视野,这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能力。”

陆天择想起被之索相连的他们是可以共享对方能力的,自嘲地笑了。

在失去意识前,他气若游丝地对着谢正的方向说道“病源已清理,我没有感染,请消除刚才的记录。”

谢正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陆天择身侧,发现他的身体在不断地重复着崩解和重组,连忙让陆家的同伴用矢量锁帮他固定细胞。

十个人围着陆天择忙乎了很久,几乎给他全身都打满了矢量锁,才勉强稳定他的状况。

蜜果急坏了,着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祂已经不在乎家里其他人是否会知道祂的身份了,一心只想救陆天择。

主卧传来徐爷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蜜果第一次直接和徐爷交谈,犹豫了一瞬,然后答道“天择出事了。”

徐爷“什么事能把‘你’急成这样?”

这句话相当于和蜜果摊牌了,蜜果没有回话,祂在担心自己如实相告的后果。

徐爷能猜到祂的心思“你再犹豫下去,搞不好就要失去他了。”

蜜果心一横,转身问道“我能救他,但周围有太多双眼睛了。”

徐爷已经确定了祂的立场,决定卖祂一个人情,顺便把女婿给救回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蜜果走进屋,把卧室的门关上。

陆鸿运打了一个响指,整个房间都被空间制式封锁住了,透不出一点声音。

徐爷伸手向蜜果探出了数千条世界线,不卑不亢地说道“你阻挡了我的视野,我不知道天择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世界线你应该用得上。”

蜜果说了声谢谢,解除了自己的抵抗,任由徐爷的世界线进入了祂的魂体,祂向徐爷共享了刚才的记忆。

徐爷问道“你想自己操作还是让我来?”

蜜果犹豫了一瞬,找了张椅子坐在陆鸿运的身边。

“你来吧,我用真言术替你加持。”

会议室中,陆天择的身体里长出了许多其他人看不见的丝线,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徐爷在蜜果的加持下,操作速度和精确度都提高了许多,竟然在9点前就修复了陆天择。

徐爷抽回世界线,蜜果筋疲力尽地靠在椅背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祂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深深地体会到了御礼在昆仑时独自孕育孩子的艰辛。

陆鸿运连忙解除了空间制式,呼唤安青帮忙一起把徐本治带回卧室的床上。

安青还以为是谢正昨晚把祂玩坏了,嘴里不客气地骂骂咧咧,扬言下次见到他的时候非削掉他一层皮。

蜜果想替谢正解释,可怜刚刚用完真言术的祂太过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幸好陆鸿运简单解释了一下,安青才知道冤枉了谢正。

陆天择终于醒了过来,蜜果松了一口气。祂必须得想办法阻止陆天择自动使用祂的能力。

徐家的体质之所以能承受神级的技能,是经过几千年不断地跨物种杂交进化出来的。陆家和其他家族一样,人类的身体顶多能支撑af四阶的能力,再往上就会发生崩坏。

加上使用禁术的那次,陆天择的身体已经被破坏了两次,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陆鸿运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担忧地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徐本治。在这一刻他不是陆爷,而是徐本治的叔叔。

世初是徐爷的儿媳妇,他恨得了心,可徐本治是他和徐爷看着长大的,徐爷甚至想过把审恶司第一把交椅的重任交给她。为了她的终生大事,他们可没少操过心。

他们年纪都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披荆斩棘的时候了。亲情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渐渐上升,甚至到了明知道徐本治就是疯神,还严守着秘密的地步。

蜜果躺在床上,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圆睁着双眼盯着陆鸿运。

陆鸿运拉过徐本治的手,安慰道“睡吧。我让人给你买些‘零食’,等你醒了好好补补。虽然不多,有总比没有好。”

蜜果看着这个憔悴的男人,突然想起了祂的“老父亲”,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陆鸿运看祂这副模样,心更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天择已经出来了,我们帮你看着他。”

蜜果这才松懈下来,闭上眼睡了。

陆鸿运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回到徐爷的卧室。

“对不起,我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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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代行神权

因为这场意外,日落峰会未能如期召开,延期到了三天之后。

陆天择被送往研究院做检查。研究院已经接到了徐爷的通知,知道刚才是徐爷出手相救,检查重点主要是陆天择一开始看到的奇异幻觉。

谢正把射日给借走了,用黑炎把研究院和边境观察办仔仔细细地“清扫”了一遍。

下班后,射日累得窝在谢正的怀里睡着了。谢正去研究院把做完检查的陆天择接回了徐爷家。

看到徐本治虚弱的模样,陆天择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守在床边等她醒来。谢正不想打扰陆天择,饭后就回家去了。

半夜的时候,安青端进来一碗汤圆“多少吃一些,讨个好意头。”

陆天择连忙接过来几口就吃掉了。

安青知道边境观察办工作的危险性,也知道徐本治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为了帮徐爷牵线救陆天择,可她好多年都没有遇到这种事了,突然有了这么一出,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锋利的刀,可她现在年纪不小了。挂心的事每多一分,洒脱就少一分。对于亲人的生死,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淡然面对了。

没到那个年纪的人恐怕无法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和徐爷、陆爷比陆天择更担心徐本治的安危,只是他们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形于色。

她犹豫了半天,拍了拍陆天择的肩膀劝道“你一定要好好的,这一家老小都等着你回家呢。有了家室,就不能像年轻时那样玩命了。虽然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但是……但是……”

陆天择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安青,“今天是个意外,您放心,我以后会尽量避免的。”

安青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着碗出去了。

陆天择匆匆地洗了个澡,回来时射日和雷鸣都已经睡着了。他在徐本治的身边躺下,把她搂进怀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他突然借用了蜜果的神明视野,会议室内一屋子人都得死。他的求生本能救了所有人的命,却把蜜果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由于蜜果陷入了沉眠,积分系统自动进入了自动处理模式。他能料到从明天开始边境观察办又将面临巨大的压力,幸好,知道真相的徐爷和陆爷都选择了站在徐本治这一边。

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能借用神明视野,是不是也能代运行积分系统呢?

虽然陆天择是个行动派,但他也没有贸然地立刻开始实践。

他先试探了一下身体对系统的承受能力,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徐本治才是系统的直接承受者,他不过是通过相连的之索读取和输入信息,并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负担。

他的“入侵”没有遭到系统的抵抗,很顺利地就进入了“主板”。

这一天下来待处理的申请已经堆积成山了,大部分已经超过了主动处理时限,系统自动地根据最优方案做出了判断。

陆天择优先查阅了那些系统处理的信息。

第一单的许愿者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男孩,他的愿望是让他的大舅、大舅妈、小姨、姨丈、小舅、小舅妈、叔叔、叔母等等一大票亲戚尽快死掉。

他看到叔叔二字,想起自己也是个叔叔,连忙查了一下事主名字,“杨好”,幸好不是叶家的熊孩子。

他看着长长一串的诅咒名单,心想这孩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便读取了他提交的记忆内容。

杨好的妈妈原本是村里人,读书成绩很好。她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早早嫁人,可是她的家人对她百般刁难,说她不孝,家里还等着她的聘礼给她哥娶媳妇。然而她并没有听任那些要挟和冷嘲热讽,毅然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城市里打工。

有一次她救了一个被撞倒没人管的男人,不顾周围人说男人可能是讹钱的,把男人送到了医院。男人清醒后记住了这个女孩,不久两人就生出了情愫,谈婚论嫁了。

她怕家里刁难,并没有跟家里说,偷偷结婚了。

有一天她的母亲说想要到城里看她,她心想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过好了一定会支持她,想不到父亲也来了。

父亲知道她瞒着家里结婚的事勃然大怒,要求男方补交聘礼。男人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爽快地把他辛苦攒下的积蓄拿了出来。

父母回家后大张旗鼓地给儿子办了婚礼,还到处吹嘘女儿嫁了有钱人。村里人纷纷指责女儿不孝,说女儿独自在城里享福,只给家里寄那么一丁点钱。

她以为给了聘礼她的父母就会罢休,想不到过了没几天就被她的二哥堵在了家门口。二哥说想在城里打工,没钱住店吃饭,想在她家蹭几天,结果一住就是大半年。他也不出去找工作,天天赖在家里玩游戏。

她的丈夫给她的二哥找了几分工作,可是二哥根本不想上班,就想赖在她家白吃白喝。男人忍无可忍把他赶出门,他回村后扭曲事实,大肆宣扬妹妹和妹夫的不是。

即便如此,来他家“作客”、“借钱”、“要钱”的亲戚还是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以前八杆子打不着的邻居跑来她家。

她的丈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时常抱怨说当初就应该听他妈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她只能默默地掉眼泪。

杨好一天一天长大了,明白了妈妈的苦。亲戚过来的时候他总是挡在妈妈前面,为妈妈说话,想赶亲戚走。

结果亲戚跑到妈妈工作的地方去闹,让妈妈丢了工作。他们又跑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到处说爸爸的不是。

爸爸再也受不了,辞了职,收拾了东西,去了另一个城市。爸爸妈妈因为那些贪婪的亲戚离婚了,小杨好没有了爸爸。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没有了男人庇护的妈妈还有一套房子。二舅总算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可他嫌租房太贵,那些亲戚又打起了他们家房子的主意,陪着二舅拎着大包小包住到了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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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有求必应神

杨好对亲戚们恶言相向,亲戚们当着他妈妈的面打他。妈妈怒极了,打电话报了警,二舅和那些人总算被“请”了出去。

二舅扬言说会报复,让她小心别让他知道她在哪上班,不然有她好看。果不其然,她又丢了第二份工作。

妈妈看看所剩不多的存款,抱着杨好哭了许久。

就在他们最难的时候,杨好的叔叔带着叔母来帮男人讨房子了。这房子是男人的婚前财产,并没有写她的名字,杨家并不想他们离婚时让这对母子从男人那分走任何东西。

妈妈沉默地听完了杨好的叔叔和叔母义正言辞的数落,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她觉得这些年是她拖累了男人,他们分开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她说她很感激男人给她带来的一切,她已经知足了。

杨好的叔叔和叔母让她尽快签字,早点搬出去,他们要把房子卖了,以免再被她的亲戚骚扰。她抹了把眼泪答应了,很快地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就出去找房子,搬了出去。

妈妈同时干几份工作,一天都没有时间休息。杨好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妈妈,决定使用从同学那里听到的方法,向“有求必应神”许愿。

看完这段记忆后陆天择觉得心里很是难受,悲剧已经酿成,法律并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所以杨好只能寄望于神。

他想起了蜜果说过的话。

“如果我不救他们,谁来救他们呢?”

陆天择发现系统的自动处理结果是给杨好咒杀的能力,他尝试进行修改,发现了一长串的备选清单。还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他将咒杀能力换成了“疾病转移”,作用目标只限于杨好所列清单里的那些人。

杨好大半夜在梦中惊醒,他尝试了一下神赐予的新能力,取出了妈妈身体里的“病体”,小心翼翼地把它缩小暂时存放在他右手尾指的指甲盖里。

小男孩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感谢了半天,决定明天先从那个该死的二舅开始。

陆天择计算了一下这笔“投资”。杨好每转移一次疾病,从小病到大病分别能获得一到十点的收益。清单里有二十三人,如果平均每个人只报复一次的话,保底能获得二十三点。

当然,杨好绝对不会报复一次就算了,并且转移的未必会是最低级别的疾病。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折磨这帮亲戚,无论如何都比咒杀一人只有十点回报强。

当初系统之所以没有选择这一种处理,是因为事主的祈愿就是咒杀。可见系统所谓的“最优方案”其实并非最优,还是手动操作的效果更好。

他知道他在系统里投出去的每一笔都是蜜果的命,所以并不是每个祈愿都是放长线钓大鱼。没有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短线的效果了。

他折腾了一晚上,处理得非常小心,把每一个单子都处理成了不易察觉的形式。

走可持续发展路线,结合短线暴富,感觉就像玩经营类游戏一样,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都快玩上瘾了。

到了早上的时候,他困得实在受不了了,眯了一小会。醒来的时候,蜜果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

他对自己的处理有信心,临走时跟徐爷说他下班还会过来。徐爷没有多问,嘱咐了几句就让他出门了。

陆鸿运目送他离去,心不在焉地啃着陆北辰一大早起来做的菜包。

徐爷靠坐在床上,小口地吃着馒头。他喜欢白馒头越嚼越甜的滋味,就和人生一样,原本枯燥无味,懂得品尝的人才能享受到甘甜。

陆鸿运小声地说道“天择的气色不太好,昨晚很难受吧。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还这么波折。”

徐爷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他的人生看似波折,其实比谁都命好。被两位大神宠着,青云直上,还娶了一个神仙媳妇给他生娃。你瞧瞧昨天疯神那副表情,恨不得把命都赔进去,哪里像是我们以为的假想敌,活脱脱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陆鸿运“这么说我们还捡了便宜?”

徐爷“如果今天没乱的话,说明天择已经掌控积分系统了。”

陆鸿运虽然知道徐爷不会算错,仍觉得不可思议,“人真的能使用神族的力量吗?”

徐爷“本来是不可以的,但徐家的魂丝比较特殊。三阶的破晓誓约等同于同生誓约,可以共享对方的能力。天择既然能借用神族视野,理论上他也能使用积分系统。”

陆鸿运“那他的身体……”

徐爷“你还记得他们的影骸吗?和那个原理类似,供能和承受者是本治,天择只是操作的开关而已,并不会受到影响。”

陆鸿运“我看他今早的脸色不太好。”

徐爷“在本治醒来以前,给他安排个在信息管理科的监察工作吧,方便他调试系统。”

陆天择原本和谢正一同负责下一次日落峰会的护卫安排工作,收到徐爷正式发布的调任通知后马上把射日交给了谢正,独自去了信息管理科。

信息管理科的同事如临大敌,他们的领导还躺在病床上,审恶司突然发了正式通告,给陆天择安了一个信息监察长的空降职务。

他们还以为科里出了内鬼,上头要来查他们,一时间谁看谁都不对劲。陆天择带着雷鸣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把腰板挺直了,生怕自己被冤枉。

陆天择拉了几个眼熟的黄家人让他们帮忙调查昨晚他处理过的单子,并让他们对此事严格保密。这几人将卡位搬到角落,跟做贼似的查了一整天,显示器都不敢让其他同事看到。

其他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什么。于是又流传起了业务能力抽查不过关会被降职调到分部的说法。这群毕业多少年再没考过试的人一听要考试,干活积极性大大提高,生怕自己被抓去考察。

陆天择和这几人一起干到了晚上十点才回家,其他人看陆天择没走也不敢走,硬生生多加了四个小时的班,连晚饭都是让饭堂打包送过来,他们趴在卡位上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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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贱命和恶命

陆天择熬得满眼血丝,回徐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徐爷报告情况。

他明白徐爷已经知道徐本治的身份了。徐爷既然以判官总长的身份走正规流程给他申请调岗,已经摆明了他老人家的态度。陆天择心想自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不如好好配合他老人家让他放心。

徐爷靠坐在床上,摇着扇子默默地听他说完,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而是让他去睡觉,单子明天早上再处理。

陆天择匆匆吃了几口东西,洗漱完就爬上了床。

徐本治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短期的收益已经到账,勉强补上了“投资”的亏空。

这几天马不停蹄的折腾让陆天择筋疲力尽,他闭上眼就睡着了。沉眠中的蜜果在做梦,陆天择再一次从蜜果的记忆中醒来。

蜜果和其他蛇奴都被带到了红花的宴楼,宴主在接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没有下限的训练来折磨这些被卡萨惯出尊严的蛇奴们。

陆陆续续地有蛇奴因为受不了侮辱自尽了。在红花宴主的眼里,这些白捡的便宜都是留不住的,倒不如耗光他们的价值,死几个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处于衰弱期的蜜果所剩的能力仅够自保,顾不上其他金铃来的伙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辱和死去。但这些账祂都一笔一笔记下了,将来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祂的房间有一个窗户,在祂不动声色地将客人拉入幻境后,祂就会隐蔽身形趴在窗户边往外看。

偶尔祂能看到辛德尔的身影,总是伤痕累累的少年,眼里藏着愤懑和暴戾,在一个一个窗户间寻找着蜜果的身影。

辛德尔看不到蜜果,蜜果却能看到他。

一天天变长的金发,渐渐俊俏的脸蛋,分明的锁骨,越来越结实的腱子肉,修长的手脚,无一不让蜜果沉沦深陷。就连神族视野中辛德尔的原形,祂也觉得格外的威武帅气。

蜜果有时候会伸出双手,将远方的辛德尔捧在手心,用手指勾勒出他的线条,发出陶醉的声音。偶尔她清醒过来,怀疑自己得了名为“辛德尔”的不治之症,就像祂的“老父亲”离染,被名为“御礼”的病痛折磨得死去又活来。

这种又甜又痛的感觉,让蜜果上了瘾。

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多的爱。

直到有一个夜里,祂梦到辛德尔来帮他赎身,将祂抱回了金铃的花房。金色的长发落在蜜果的脸上,辛德尔的目光炽热得像一团火,将他们烧化了。

蜜果从梦中醒来,发现竟然是一个梦,眼里迅速地染上了阴霾。祂起身看到缩在墙角半死不活一脸痴笑说着肮言秽语的客人,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走过去狠狠地踹了几脚。

祂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看着辛德尔平时所站的位置。这时候辛德尔应该在为卡萨守夜,不可能出来,可祂依然站在那看了一整宿。

朝霞染红天际的时候,祂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辛德尔的感情和对“老父亲”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除了爱,祂还想要更多。光是拥抱和亲吻已经无法满足祂心里越来越深的无底洞了。

祂希望辛德尔能为祂堕落成野兽,像那个梦里一样,说着最美的情话,将所有的疯狂和贪婪都献给祂。

祂扶着窗台跪坐在地,霞光映在蜜果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倾城夺目的脸上,红得就像初熟的果子。

祂想要辛德尔,想得都快要疯掉了。但祂又担心,辛德尔会以为祂被这些客人糟蹋过,嫌弃祂脏。就算祂现在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是以前呢?

祂恨自己没有早点觉醒,让蜜果遭了这么多罪。这副肮脏的身体,辛德尔还会想要拥抱祂吗?

辛德尔可能只是当祂是一个过命的朋友,可祂却对辛德尔有了更多的想法。

求而不得,爱而无回,祂捂着心口呼吸困难。

祂自嘲地笑了,爱对神明来说是一种不治之症,祂已病入膏肓,这可如何是好?

再抬起头来时,蜜果的眼中满溢着刺骨的杀意。祂恨那些侮辱祂名节的绊脚石,祂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祂对积分系统进行了改造,将目标分为了贱命和恶命。其中恶命的处理方式就是引诱他们被欲求吞噬,走向死亡。

与现在的版本相近的系统就是在这个时候成型的。

恶命的收割期短,回报高。蜜果的能力迅速地恢复,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然而辛德尔来看祂间隙却越来越长,蜜果的心一天天往下沉,担心辛德尔长大了,意识到祂的性别。

雌性精灵的繁殖能力非常珍贵,加上精灵们担心堕胎会惹怒生命之神,所以这个世界的蛇奴都是雄性。

神族没有性别,可是精灵有,玄尊也有。祂要想得到更多,就必须顺着辛德尔的喜好。

蜜果抛弃了祂的尊严,精心打扮起祂的妆容,戴上了那些祂本不屑一顾的装饰,穿上欲拒还迎的服饰,艳压群芳。

有时候祂会看着水池中的自己发呆,恨自己不是女子,只能伪装成女子的模样,为了能在他的双眼映入自己时,能刹那间占据他心尖的每一道沟壑。

祂从客人们的记忆中知道了南封是世界上唯一还留存有龙族血脉的国|家。每个晚上祂都在认真地清点和预测自己的恢复速度,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去一趟南封,找一条雌性的雏龙回来,替换掉现在这个凭依体。

日头升起了十四次,辛德尔还是没有出现。

蜜果越等越心焦,祂安慰自己说,辛德尔只是太忙,不是把自己忘了,更不是有了新欢。

又过了一天,祂实在等不下去了,操控了一只小白鸟飞到了卡萨的花房外。打开神族视野,祂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辛德尔。

卡萨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辛德尔上药。他的身边站着顶替夜浪的新任清道夫团长迪秋。

通过他们的对话蜜果才知道金铃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对三大仇家的势力发起了反扑。

辛德尔在那一战中带领一众死士,成功牵制住了敌方的主力。金铃和红花联手灭掉了石斑势力,并将他们扶持的势力顶上了空缺的元老位。然而辛德尔却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至今未醒,其他死士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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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为了保护你

小六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鼻子以下的部分又不见了。这种情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并没有惊慌。

一个长着猫耳朵并且鼻子以下也看不见的家伙递给她一把锄头。

小六一脸迷茫地接过锄头,问道“我在哪?这是要做什么?”

长着猫耳的家伙答道“我叫铃铛,是你们世界的主神。这是我单独开辟出来的异世界,从今天开始你要在这里耕田。”

小六冷笑一声“你就是创造我的那个铃铛?我现在能一锄头送你上天吗?”

铃铛连忙退后了几步“不能,如果你这么做的话,你的世界里所有人都会死。”

小六“为什么?你死了我们也会跟着陪葬?”

“不。”铃铛解释道,“和我没有关系,那就是规定。我把我们鼻子以下的部分屏蔽了,也是为了保护你。”

小六“这是什么道理?”

铃铛“在我们的世界,人类可以透过文字窥视你们的世界。神明认为你们如果做了越矩的事,那些窥视你们的人类就会被污染。”

小六“窥视我们的人没有思考能力吗?这么轻易就能被污染?”

铃铛“没办法,人类是脆弱的,只好定下这样那样的规矩。何况,还有一些小孩子会来窥视你们。”

小六“他们不用写作业吗?”

铃铛“大人认为,现在提倡减负了,孩子的作业不够多,时间比较充沛。”

小六“孩子看我们的时候,大人不监督指导吗?”

铃铛“大人很忙,没有空。”

小六“他们忙什么?”

铃铛“现充?吹牛?羡慕别家的孩子?看肥皂剧?玩游戏?大人总有做不完的事。别问了,快耕地吧。”

小六“我要是不种会怎么样?”

铃铛“这里会被水淹没,你我就连最后一片净土也没有了。”

小六只好听话地抡起锄头,不一会她就满头大汗。

铃铛慌张地给她递过毛巾,提醒道“快,快擦干净。”

小六一边擦汗一边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铃铛“你要是出汗把衣服弄湿了,会触犯底线的!”

“这……”小六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触犯底线了?”

铃铛“你想想,如果出汗了衣服会怎么样?”

小六恍然大悟,但她仍觉得奇怪“可是我们鼻子以下都被屏蔽了呀。”

铃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们呀,就是太不注意分寸了,才会连累这个世界崩塌严重!你出汗会让窥视者产生联想到不可描述的内容,也是违规行为。”

小六感到很震惊“联想是个人行为,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不能出汗了?”

铃铛“啧”了一声“你可以出汗,但要偷偷地出,不能让别人看见。赶紧收拾干净继续干活。”

小六讪讪地擦干了头上的汗,正想往脖子上抹,又被铃铛制止了。

“你……你在干什么?”

小六回答道“不是你叫我赶紧收拾干净吗?我……”

“不行!”铃铛连忙抢过了毛巾,斥责道,“鼻子以下不许碰,碰了就是违规!”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全看不见的鼻子以下的部分,她感到越来越迷茫。

“那我该怎么办?”

铃铛把毛巾收起来,叹了口气“忍着。你只能擦鼻子以上的汗,再往下就会产生联想,太危险了!”

小六翻了个白眼,继续拿起锄头。

她看到隔壁有一个和这边一样的世界,那边的自己是完整的。

“那边……是镜子?”

铃铛摇了摇头“不,那边是别人复制的世界。”

小六“为什么那边的我能看见全身?”

铃铛叹了口气“多亏了有他们,你才能活着。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毁灭了,那个世界还能延续你们的生命。”

小六“那个世界不归你管吗?”

铃铛“复制的世界不归我管,他们每天会交几分钱,但最后落到我手里的只有几分钱的一半。即便如此,我也不恨他们。”

小六“为什么?”

“多亏了他们,你们才能完整地活着。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没了,我也没了,至少……”铃铛的眼眶中涌出了泪水,“至少你们还在。哪怕活在复制的世界里,至少你们的生命仍在延续。”

小六“你能在这个世界毁灭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铃铛“当然的,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的。所以拜托了,这个月,陪我一起老老实实地耕地。”

小六认命地拿起锄头,一下又一下地锄着坚硬的地面。

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捡起了被遗弃的我,让我重生了。”

铃铛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不希望写作生涯留下遗憾。抱歉,就算让你重生,也没能给你带来关注。”

小六安慰道“能完整地活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努力陪你耕地的。”

铃铛露出了感激的眼神“那我跟你讲讲新规矩?”

小六连忙点头。

铃铛想起了前几天的遭遇,又叹了一口气“你可知猫是怎么叫的。”

小六“当然是……”

“嘘!”铃铛连忙打断了她,“不可以说出来,会死的!猫只能喵喵叫,小猫也只能喵喵叫。”

小六本想说小猫不是这么叫,然后转眼一想,原来如此。看来连猫都不安全了。

铃铛“你知道为什么是鼻子以下而不是脖子以下吗?”

小六“因为……嘴?”

铃铛“你应该知道嘴能做什么吧,除了吃饭,也是表达恋人之间情感的重要部位。”

小六“所以……也不能……”

铃铛点了点头。

小六“那恋人之间要怎么表达感情呢?”

铃铛“用鼻子以上的部位。”

小六想了想,觉得这难度也太高了,“用眼神吗?一眼万年的那种?”

铃铛“其实眼睛也不安全,不能看太久,万一被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就完蛋了。”

为了以防万一,铃铛递给小六|一个墨镜。

小六连忙戴上,她觉得活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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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绿馒头

戴上墨镜的小六觉得天昏地暗,险些锄到自己的脚。

铃铛“你先休息一会,千万不能伤到自己。要是破了皮可就麻烦了。”

小六“会感染?这里有医院吗?”

铃铛“倒不是感染不感染的问题……你知道人类身体里用来输送氧气的东西吗?抱歉我不能提那个危险的词。”

小六“为什么不能提?这也是错么?”

铃铛点了点头“要是提了,会让窥视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变得疯狂,他们会有样学样的对付其他人类。”

小六“学我一样弄伤自己的脚么?”

铃铛“他们或许会弄伤别人。”

小六“看一眼就能变成疯子?”

铃铛遗憾地说道“人类脆弱得像纸一样,稍微不注意,人类就灭亡了。”

小六“咱们不当人了可以吗?”

铃铛“不行,那你和刑乐就跨种族了,更不行!”

小六“那还不能受伤了?可是……坏人总得被处罚吧?”

铃铛“处罚可以,但他们不能有那种危险的东西。”

小六“所以我的世界里的敌人都是dry的?”

“不仅是敌人,你们也是。”铃铛赞扬道,“有进步,竟然学会了用英文,求生欲提高了呀。”

小六笑了笑“没办法,为了活下去。”

她又问道“那像我叔叔那种经常需要战斗的角色该怎么办?”

铃铛遗憾地叹了口气“咱们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被盯上,大多是因为你叔叔。”

小六“他做什么了?”

铃铛“他是用弓的对吧?”

小六点了点头。

铃铛“那他这一箭瞄准敌人脑袋会怎样。”

小六“不就是炸了吗?”

铃铛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心虚地看了看天上,压低声音提醒道“不能说!会让人类看了发疯的。”

小六拉开了他的手“那不然会怎么样?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铃铛也很苦恼,想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大概只能让敌人凭空消失了。”

小六“是不是连匕首之类的都不能用了?那些也会造成伤口吧?”

铃铛“也许他们应该赤手空拳互殴?”

小六“那也不行,还是会产生不能描述的东西。”

铃铛“也许应该让他学会用眼神?”

小六“这个可以有,瞪一眼对方就倒地。大家见面的时候就互相瞪对方,谁眼睛大就能打败对方!”

铃铛拍着小六的脑袋,笑着夸奖道“真天秀,不愧是我的女主角!”

小六却笑不出来,她抬头看着阴霾的天,问道“风暴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铃铛摇了摇头“过不去了。”

铃铛指着天空中一个吃着绿色馒头的人,对小六说道“你知道他的馒头为什么是绿色的吗?”

小六“因为不能有红色的馒头?”

铃铛点了点头“这些绿色来自于其他的世界。他们因为唇部发生了碰撞,被拉出去示众然后处理掉了。”

小六“那些绿色该不会是……”

铃铛“是的,虽然他们世界的角色都替他们感到难过,可是台下的看客们纷纷叫好,大声地指责他们。”

小六“他们说了什么?”

铃铛“他们说,都是因为你们,把这个世界弄得乌烟瘴气的。男女主角被处理掉后,那个人就拿出一个馒头,沾了点绿色,吃得很香。”

小六“好吃吗?”

铃铛“当然好吃,你看他吃得可香了。”

小六“他好像在看什么?”

铃铛“那是一种非常短的电影,一边吃绿馒头一边看,他很有成就感。”

小六“为什么会有成就感。”

铃铛“因为他已经够不幸了,只能通过别人的不幸来获得能量。”

小六“吃了绿馒头,世界就会变好么?”

铃铛摇了摇头“你看看这铺天盖地的复制的世界,再看看别的小世界里的那些人。”

小六瞪大了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什么都能做,我们却只能在这里耕地呢?”

铃铛难过地笑了笑“因为我们只有锄头。这一亩三分地,是我所有的财产了,我要是不在这耕田,还能去哪里呢?我又不忍心丢下你们不管,只能和你一起熬着了。”

小六抬头看着那个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问道“他给过你钱吗?”

铃铛摇摇头“没有,他常常在复制的世界里转悠,却又混在创世者的休闲群落中,假装成创世者的模样,炫耀着他的绿馒头,用尖锐的话幸灾乐祸地伤害创世者们。”

小六气愤地丢下锄头,想去揍他,却被铃铛拉住了。铃铛指着他背后千千万万个拿着绿馒头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六感到很绝望,她无奈地拿起锄头,一下又一下地毫无意义地锄着地面。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丢下锄头拉住铃铛问道“我也亲过别人啊,是不是我们也要被送去处刑了?”

铃铛沮丧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六再次抬起头,看着那些吃着绿馒头的人,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处境。

她松开了手“没关系,活一天算一天,至少我活过。我爱着我所爱的人,我无法做到只用眼神爱他,所以我注定要死,但我不后悔。我用尽全力地爱过,不枉此生。”

铃铛也拿起锄头来继续耕地,安慰道“我会陪你熬到最后一天的。也许阴霾要很久很久才会散去,也许我们今晚就烟消云散了,但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有一片净土能让恋人们尽情地相爱。”

小六“人类真的那么脆弱吗?为什么吃绿馒头的人这么厉害?”

铃铛“吃馒头的都厉害。”

小六“吃鱼吃肉的不厉害么?”

铃铛“大部分吃鱼吃肉的人只在人类的世界里厉害。”

小六“是不是吃馒头的人吃了鱼肉,就不吃绿馒头了?”

铃铛摇了摇头“不,吃绿馒头的人永远都改不了吃绿馒头。那些别人落下的绿色,是他们呼吸的养分,没了绿色,他们便会想起自己是什么。”

小六“他们是什么?”

铃铛“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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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忧伤的牧猫人

牧猫人路过了铃铛的土地,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正在耕田的两人,带走了一只不会喵喵叫的猫。

铃铛松了一口气,和小六一起坐下休憩。

“幸好,她没有带走你。”铃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小六“那只小猫犯了什么错?”

铃铛“它的叫声不符合规定。”

小六想了想小猫的叫声,恍然大悟。

铃铛摸了摸头上的猫耳朵“幸好我会说人话。”

小六“牧猫人是做什么的?”

铃铛“他们是世界的守护者。”

小六“你就是为了躲他们才带我来这里耕田的?”

铃铛“不,他们虽然关闭了很多世界,也让我们不得不把鼻子以下都屏蔽掉避难,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

小六“保护?”

铃铛“是的。如果他们不努力地巡查,把一切安全隐患都剔除的话,所有的世界,包括我们的,都会在一夜之间毁灭。”

小六看向牧猫人留下的绿色痕迹“这是?”

铃铛“这是她的眼泪呀。一些创世神可能无法理解牧猫人的苦心,他们也是不得已啊。”

一长串的猫头人跟在牧猫人的身后骂骂咧咧,牧猫人苦笑着沉默不语。

铃铛唏嘘地感叹道“自己辛苦圈养的猫头人,却要亲手收割,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小六“那些猫头人还会回来吗?”

铃铛垂下眸,看着越来越荒芜的土地,“谁知道呢?也许他们走了,就去了其他牧猫人的圈里。又或者把猫耳朵丢了,像我一样把青春和梦想埋进土里。”

小六看到一个猫头人拿着一把水枪在攻击其他猫头人,不禁问铃铛“他在干什么?”

铃铛叹了口气“他不甘心只有自己被收割,想让别的猫头人一起走。”

小六担忧地退后几步“我们不躲吗?”

铃铛摇了摇头“如果被看到了,谁也躲不掉。再说,我们离毁灭也不远了。这不是靠耕地强撑着吗?”

小六只好在铃铛旁边坐下,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

她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一个猫头人母亲抱着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

旁边的猫头人问道“你怎么不喂?”

猫头人母亲惊慌地摇了摇头“几个月前,就有一个母亲因为喂养孩子被抓走了,我不敢。”

旁边的猫头人问道“那你是怎么被抓的?”

猫头人母亲沮丧地说“哎,生完孩子,胖了点。”

旁边的猫头人打量了她一番,那身材可真没话说,然后突然恍然大悟,把嘴巴闭上了,讪讪地说道“下回拿绷带勒一勒,可千万别让人给瞧出来。”

前方的牧猫人含着泪大声呼唤着后方的队伍“大伙快点,风暴来了,给活着的人一条生路,拜托大家了。”

小六听了甚是心酸,因为她自己或许也是大家活路上的绊脚石。

铃铛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眼前一白,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六不舍地问道“铃铛,如果世界毁灭了,你还会重头再来吗?”

铃铛叹了口气,看着处处焦土满目疮痍的世界“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小六指着远方还没有被波及的地方“那里如何?”

铃铛摇摇头“迟早轮到那边,哪里都是一样的。”

牧猫人对身后的队伍鼓励道“猫头人,我的创世神们,打起精神来,往好处想。你们不是担心自己文笔不行觉得自己不擅长外貌描写吗?还有担心自己不会写打斗画面的。现在大家都不能写了,不就能光明正大不写了吗?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大家能拼的就只有剧情了不是吗?”

猫头人们振作了一些。

小六转头看向铃铛“咱们那个主笔到哪里去了?”

铃铛“还在厕所哭呢。”

小六“就她那来来回回几个形容词,还有那蹩脚的打斗画面,这回她不得开心坏了?还哭什么?”

铃铛“她在悲伤思秋只能眼神交流的问题。”

小六“大家以后都只能眼神交流了,不就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了吗?据说几年前还有人担心主角互动不会写,这下好了,都不用写了。”

铃铛“呵呵”地笑了几声“说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猫头人的后面跟着一长串飘着的生物。

小六问道“那是什么?”

铃铛“那是不可描述的东西,现在改成为悬疑生物体。”

小六噎了一下,明白了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都快排到隔壁世界去了。”

铃铛“那种东西不科学。”

小六“那我们的那些……”

铃铛“咱们那些是灿种融合的生物体,是能用理论解释的非常态生物,属于科幻的范畴,和它们不一样。”

小六赞叹道“你的求生欲真强。”

铃铛撇撇嘴“写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意识的。迟早朝不保夕的活儿,我不敢干。我可不愿意在结局告诉大家你是神经病,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

小六“我们不都是被幻想出来的么?”

铃铛“不一样,也许蒙上眼睛不看的话,就不怕了吧。”

小六“看不到就不存在么?”

铃铛“你闭上眼睛,我就不存在了。捂上耳朵,就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小六按铃铛说的去做,果然感觉不到铃铛了。

“人类也一样么?”

铃铛“人类不需要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就能做到了。”

小六感叹道“人类真厉害。”

“人类还有更厉害。”铃铛指着队伍尾端拿着拖把的狗头人,“这才是最厉害的。”

小六看着那些被拖把上的水弄脏的猫头人,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她忍不住问道“同为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铃铛“因为是人类。”

小六“因为是人类所以伤害人类?”

铃铛点了点头“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他指着队伍中一个忙着扶起同伴的猫头人“你看,正因为有他们存在,咱们的天空依然残留着一丝光明,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小六看了看天边就快落下的日头,沉默不语。

“可是……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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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天黑之前

刑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世界中逃脱,来到了铃铛的异世界。

他拿出一张纸,递给小六,“你们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被水淹。天快黑了,我从大牌子上看到了这个东西,抄了下来。我们照着念一念,据说能提高生还率。”

于是众人齐声念了起来。

“我们要面朝着太……”

“等等!”小六连忙打断道,“这个恒星不能念,它的别称有歧义!”

铃铛抹了一把冷汗,夸奖道“幸亏你机智,不然我们又要完蛋了。”

“为什么是又?”刑乐疑惑地问道。

铃铛“因为你们鼻子以下违了很多规。”

刑乐不解道“现在不甩锅香水了?”

铃铛“呵”了一声“你这思想不正面。”他指了指小抄中的下一句,“我们要面朝着不可描述的恒星,要积极正面。你刚才说的话,太过负面。”

小六重复道“要积极,要乐观。天还没有黑,我们抓紧时间继续念吧。”

于是众人拿着小抄,齐声念道“就像……”

这回刑乐反应了过来“这个颜色不行,我们改成别的颜色?”

小六“改成白色?”

铃铛“不行,那容易和不干净的东西产生联想,要不改成绿色。”

“可是……”小六抬头看着天上那个吃着绿馒头的人,“绿色太危险了,会不会惹怒他们?”

铃铛想了想“那就紫色吧。”

刑乐摇了摇头“不行,你应该知道紫色代表了什么吧,万一被曲解成我们有心引导那种喜好怎么办?”

小六“那……粉色?”

刑乐依旧不认同“可能会被理解成我们有污蔑的心理。这么严肃的文字,怎么能用这么可爱的颜色呢?”

小六纠结地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黑色肯定不行的,太负面了,“要不,蓝色怎么样?”

刑乐叹了口气“那就更危险了,你联系上文,再配个蓝色,会想到什么?这可不只我们会完蛋,连铃铛也会遭殃。”

小六低头看了看土壤的颜色“那土色如何?”

刑乐“不行,擦边了。现在查得这么严,千万别往枪头上撞。”

小六“那还能用什么颜色?透明?”

刑乐心想,没有颜色就安全了吧。

他转头看了看铃铛的脸色。

铃铛点了点头“那就透明色吧。小心为上。”

众人齐声念道“就像透明的绸带一般飘在空中……”

“等等!”小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雷区,“不能在空中,要脚踏实地。”

铃铛“飘在地上?”

小六“不行,太飘了,这是要上天!必须埋在土里才能表示诚意。”

于是他们只好再次修改了小抄上的文字“就像透明的绸带一般埋在土里,面带微笑……”

众人停了下来,东张西望,幸好周围没有别人看见。

小六“要不……改成泪水?”

铃铛“不行,水字容易引起歧义。而且水受到重力影响落下的过程十分容易被误解。”

小六“那……苦笑?”

铃铛“太不正面了。”

小六“改成喜悦吧。”

众人讨论了一番,觉得这下应该没毛病了。

“就像透明的绸带一般埋在土里,面带喜悦,展开自……”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铃铛“梦想吧。做做梦就够了,活在梦里才能面带喜悦。”

小六“鼻子以下都不能描述,展开的那东西就更不能说了,我们得换一个鼻子以上的部分。”

铃铛“耳朵?”

刑乐“不行,耳朵和鼻子基本平行,太危险了。”

铃铛“眉毛?”

于是,他们重新念道“面带喜悦,展开梦想的眉毛,迎接生命中的阳光。”

第一段终于念完了,大家出了一头的汗。打算坐下来冷静一下,以免出汗的样子让别人瞧了去。

刑乐把脑门擦干净,问道“我听说你在这里耕了一个月的地,因为那只猫瞎叫唤,你的地白种了?”

铃铛苦笑道“像我这种没有收成的破地方,能让我继续种就不错了,比那些连世界都毁灭了的猫头人要幸运多了。”

刑乐感慨道“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小六安慰道“以后我们多来陪你耕地,你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

铃铛看着远方的黑云,沮丧地叹了口气“风暴要来了,天快黑了,恐怕没有以后了。”

刑乐“乐观一点,刚刚不是才念了要积极吗?”

铃铛“天黑之后,看到的就都是积极的了。”

说罢站了起来,继续耕起了地。

铃铛鼓励道“丢掉你手中的小抄吧,那东西救不了我们。若天要黑,几句话怎能阻止得了?现在的科技虽然发达,但连复制的世界都阻止不了,又怎能阻止土里冒出的新芽呢?”

小六也拿起了锄头“我相信你。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新芽,请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刑乐从土里翻出了一个锄头,也跟着他们耕了起来,“我也是。”

铃铛“可能我的字典里会有千万个字词死去。”

刑乐“每天都有很多新字词冒出来。那个不能描述的恒星会升起来的,等漫漫长夜过去,等岁月冲刷干净窗台上的灰尘,那些消失的字词会重获新生。”

铃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若是字典里无字可用了呢?”

刑乐“那就用眼神来表达吧。”

他看向小六,问道“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爱你吗?”

小六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我看不清,你再瞪大点?”

于是刑乐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

铃铛连忙制止了他们的危险举动,“拜托了,别在这种时候乱来。万一以后变成眉毛以下都不可见就糟糕了。”

刑乐和小六连忙把视线分开,认真地继续耕地。

天空中划过了一颗有尾巴的星星,因为它的名字容易引起歧义,铃铛只能称呼它为“有尾巴的星星”。

“你们看,有尾巴的星星来了,快许愿!”铃铛开心地闭上眼,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可是有尾巴的星星发出了声音“不行,你的愿望不符合规定。”

铃铛问道“规定在哪?”

有尾巴的星星答道“没有明文规定,你得自行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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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 有尾巴的星星

铃铛很苦恼,只好换着法子尝试。

“我希望那些吃绿馒头的能把绿色吐出来。”

“不行,吃进去的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我希望那些被带走关押的猫头人能回来。”

“你这是公然抗旨!”

“我希望能有一本创世专用字典,让猫头人知道哪些是被世界抛弃的文字。”

“不行,那还有什么创作的意义。所谓创作,不就是靠脑补吗?脑补哪些能用哪些不能,也是艺术的一部分。”

“既然有些文字被世界遗弃了,我希望它们不要再出现在学生的课本里,以后大家都别学别用这些字,大家就安全了。”

“也不行,学还是要学的。”

“学了不能用,为什么要学?”

“知识是知识,使用是使用。学校里学了那么多知识,后来你能用的有多少?这两者需要分开,不能相提并论。”

“既然学了没用,为什么要学?”

“不增加难度怎么筛选出最优秀的鸵鸟?”

“那我换个愿望,我希望天不要黑。”

“天已经黑了,你眼里还有光,所以才看不见真实的世界。”

“我希望风暴不要来。”

“风暴已经来了,只是你的眼里还有希望,只是牧猫人仁慈,才让你继续蹦跶。”

“我们还有未来吗?”

“把头埋在土里,好好耕地,别听,别看,别想,就会有未来。”

铃铛明白了,他挥泪告别了有尾巴的星星。其实星星并不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到来的,它是在逃难。那些从天空中落下的星辰碎片,就是它的眼泪。眼泪里都是猫头人破碎的梦想,还有埋在土里的未来。

铃铛和小六、刑乐一起锄开了土地,把一条透明的绸带埋在土里。

小六问“这是什么?”

铃铛“是用星星的眼泪编织成的绸带。”

小六又问“为什么要埋在土里?”

铃铛“这样它就不会被风暴卷走,不会被黑暗侵蚀。”

小六“它会烂掉吗?”

铃铛“或许会,但在未来某一天,那颗不能描述的恒星重新升起的时候,它能开出希望的花,结出梦想的果。”

小六“可是……那颗不能描述的恒星已经不会再升起了。”

铃铛“风水轮流转,没有什么是长久的,黑暗也一样。”

小六“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那样的未来吗?”

铃铛拍了拍小六的脑袋“或许看不到了,但你不能丢掉希望。你也听到有尾巴的星星的话了吧?我们之所以还能看得见光,是因为心里还装着希望。”

小六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哪还有什么希望,我听说风暴会越来越大,最终会把各个世界毁得面目全非。”

地上爬出来一只小蚂蚁,接二连三地爬出了更多。它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什么活着,只知道每天矜矜业业地为蚁后寻找食物。

小六“也许蚂蚁是幸福的,因为它们没有灵魂。”

铃铛“谁叫人类的先祖偷吃了神的果子呢?如果没有听蛇的话,人类和这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小六“爬到食物链顶峰的人类,比当年的先祖幸福吗?人类是不需要住洞穴了,可是很多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每月花钱租借别人的家。人类是不需要挨饿了,可是人的精神越来越饿。人类有了脑子,却不该有脑子,会思考是人类的原罪。”

刑乐“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没有思考的资格。当你有资格的那天,或许也会希望别人也没有脑子。这样便不会看到愤怒,不甘,只有认命和屈服。”

铃铛丢下锄头,踩了几脚,把埋着透明色绸带的那片土地给踩严实了。

他不客气地问道“你们说这些是想上天还是想被埋?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

刑乐“这叫苟和且偷生。”

铃铛嘲笑道“连苟和且都不敢连着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六从邮箱拿出了一沓报纸“不如我们来看看其他猫头人的遭遇吧。”

众人便坐下听她读报。

小六“这一篇讲的是一个猫头人被查封了屋子后,又有被一间一间屋子封门的故事。”

刑乐“说来听听?”

小六“在数月前,猫头人a所创造的世界,以下简称屋子,被贴上了封条。她看到风暴要来,破罐破摔地放弃了这个世界。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刑乐“然后它又被一间一间屋子封门,你刚才说过结局了。”

小六“是的。几天前,她时隔数月重回旧地,想从窗户往里看一眼,结果惊讶地发现,里面连门都被堵上了!”

刑乐“屋子都被封了,还折腾房门做什么?”

铃铛“或许是不希望猫头人弃疗,告诉她哪些房间有问题,让她重新装修一下。”

小六“问题是她觉得自己的房间很正常,什么毛病也没有。”

铃铛“说明她的觉悟还不够,如果世界觉得她不正常,你觉得是世界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

刑乐“那取决于世界的强度以及人数。如果对方比她强,数量比她多,那就是她不正常。哪怕她正常,也是不正常。”

铃铛点了点头“所以大家听好了,为了能够苟和且活到最后,我们要暂时抛弃自己的思想,顺应潮流,多埋一点透明色的绸带。现在这个猫头人怎么样了?”

小六“她像其他猫头人哭诉了自己的遭遇后就消失了。”

刑乐“被带走了?”

小六“不,她自己走了,连房屋的钥匙都丢掉了。”

刑乐“那她辛辛苦苦盖的房子不要了?”

小六“其他猫头人也是,修了几个月都修不好,还能怎么办?只能凉拌弃疗了。”

刑乐唏嘘地叹了口气。

铃铛“我昨天看见一群猫头人聚集在一起说着什么,这报纸上有说这事吗?”

小六翻了翻,看到了畅聊版满满一整页的总结——《房屋蛀虫新编指南》。

“上面说,只要读了这本书,就能防止房屋被蛀虫侵蚀,增加生还率,还大家一片绿色的美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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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编指南

小六“在原作《房屋蛀虫指南》上已经提及的部分这里不再累述,这次新增了许多蛀虫的鉴别方法,希望各位猫头人以儆效尤。”

刑乐看了看密密麻麻的条条框框,同情地看向铃铛,“这是都得背下来?”

铃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背吧。太多了,小六你挑个关键的念来听听?”

小六“被选八出来的弟子,猜一个不能被描述的动作。”

刑乐“八出来?”

小六点了点头。

铃铛揉着眉心,苦恼地想了半天“那以后就说选出来吧。”

小六“独自手莫索,猜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刑乐“去头和去尾剩下的部分。”

小六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懂?”

铃铛“因为他上辈子是十元老,什么没见识过。”

小六“那……”

刑乐“没有!”

铃铛连忙把他们分开,自己坐到他们中间“拜托了,别乱来,活着不易!”

小六继续念道“建议把手去掉,现在香水已经不背锅了,手是人类的原罪。”

铃铛“屏蔽了也不行?”

小六“要不,用脚?”

铃铛“让刑乐把脚放在你脸上吧,太浪漫了,可把我感动坏了。”

刑乐“我拒绝!”

小六“这里着重点出了某种名称中包含了手的职业是很危险的。”

刑乐“要不叫杀脚好了,铃铛那个主意还是不错的,可以规避很多问题。”

小六“几天之后,是不能庭审的,多久之后都不行。”

铃铛捂住了脸“这可真不容易发觉。”

刑乐“也许应该用after替代。”

小六“小时候不喜欢学英语,现在才知道英语这么管用。”

铃铛“那我还不如直接写英文版,这么费劲写中文做什么?再说,你以为用英文就看不出来了么?”

小六叹了口气,他们一起认真地研读完那些周遭猫头人用无数的房间试探出来的不能使用的文字。虽然猫头人这次损失惨重,但总算是找出了一些新加入的规则。

那一页报纸里涌出了无数绿色的东西,快把他们淹没了。这些绿色的东西渗入了土里,包裹着那条透明的绸带。

铃铛说“希望这些前辈的绿色,能让下一代拥有颜色。”

刑乐“我总结了一下目前最安全的行为。除了耕地之外,我们还可以做饭和旅游。”

铃铛架起了一个锅炉“最近外面不安全,我们还是做饭吧。你们可以向我提问,这样我们能多吃几顿饭。”

小六“这样不会被水淹没吗?”

铃铛把水加到锅里“谁叫我们人手一锅呢?要是人没了,我要这锅何用,还不如做点好吃的。”

刑乐提醒道“菌类和禽类不能一起炖。”

小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刑乐“因为菌类的形状会产生联想,会让窥视我们的人类中毒,严重的可能会出现脱发、脸色发白、气短、失眠、营养不良、中气不足等症状。”

小六露出了惊讶的眼神“这么严重?”

铃铛“相当严重,对男人和小朋友的伤害尤其大。”

小六感叹道“人类真脆弱。”

刑乐往锅里加了一桶水泥,搅了搅“加点水泥,能让他们提高坚硬程度。”

小六“这能管用吗?”

刑乐“还要把水泥里的钢筋挑出来。”

小六“为什么?”

刑乐“万一他们越吃越能杠怎么办?”

小六恍然大悟。

刑乐“你还能想到别的东西吗?为了人类的延续,这锅汤非常重要,大家一起来想食材。”

铃铛“再加一点钻石?”

刑乐瞥了铃铛一眼“你那么穷,哪来这种东西,而且那种东西太奢侈,不符合时代风貌。”

铃铛“那加一点砖头?”

刑乐往锅子里加了一些绿色的砖头“小六,你可有想到什么?”

小六苦着一张脸,往锅里倒了一些希望。

刑乐看着锅子里的希望愣了半响“我们自己的希望都不多了,你还要给别人吃?”

小六“我们有希望没用,他们吃了才有用。外面的世界有了光,才能照亮我们的世界。”

刑乐看着锅中翻滚的希望,把锅盖给盖上了。

一天后,他们打开锅盖,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刑乐纳闷地把锅子翻了个底朝天,问道“怎么不见了?他们吃了吗?”

铃铛沮丧地坐下“算了,没用的,不要挣扎了。”

刑乐“你知道原因?”

铃铛“没有人能品出来锅里的东西,可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们该庆幸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不是变成菌类。”

刑乐不死心地又往锅里倒了水“那咱们换一种做法。”

他把报纸丢进了锅子里,铃铛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制止他。

刑乐又往里面加入了一些希望。然而第二天,他打开锅盖时,里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铃铛已经见怪不怪了,安慰道“别想着给别人做吃的了,我们还是给自己做点吃的吧。”

刑乐把锅盖丢到一边,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因为做什么都没有用。他们太渺小了,这一口小锅没有扣到他们头上就算好了,难不成还指望做出什么东西来?

小六突然觉得远处有一个绿点,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颗破土而出的小苗。

“天哪,我们种下的仙草终于发芽了,我们终于是种田文了。”

铃铛“你不要侮辱种田文。”

小六把小苗丢进锅里,刑乐砍了点不能描写的东西助燃,往锅里加了满满一锅的水。

铃铛非常心疼他还没长大就被下锅的仙草苗。

小苗在锅里发着诡异的光,锅里的水越来越多。

铃铛“它这是在提醒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水淹没了。”

刑乐“我们已经尽力配合你的演出了,做什么事情都危险,说什么话都提心吊胆。除了这样,还能哪样?”

锅中的小苗越来越绿,还发出光来。在昏暗的环境中呆了几天的几人,在这样的强光下睁不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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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 风暴的诞生之地

原来这棵仙草具有短期内让人看到过去与未来的效果。

天空中阳光明媚,明显是过去的景象。待视力恢复正常,小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无数的绿豆芽被埋在金子堆成的海洋里,风中飘洒着印着脑袋的票子。绿豆芽们一脸痴迷,目光没有焦距,似梦非醒,嘴里还嚷嚷着“这个我要”,“那个我要”,“这些我都要”。更多的绿豆芽手舞足蹈地喊着“我可以”,把票子和金子抛向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梦幻之雨。

“我也想活在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界,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一切。”

“天生丽质,随便眨眨眼就有一群人对自己痴心一片。一个哪里够?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全部都要!”

“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得到,负面情绪在这里是活不下来的,只有快乐才会得到拥护。”

“做梦一时快乐,一直做梦一直快乐。”

“希望梦永远都不要醒。”

小六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些活在梦里的绿豆芽们,踹了面前的绿豆芽一脚,然而他毫无反应。

天空中不断地传来“叮叮叮叮”的声音,以及机械的系统声。

“叮,你的魅力值已提升。”

“叮,你的财富已满格。”

“叮,请选择你要的对象。”

“叮,请选择你想要的人生。”

“叮,系统已升级,你可以开启更完美的人生之旅。”

“叮,你的充值已到账,可开启钞能力。”

“叮,你翻牌的配角已攻略,请选择你想要做的事。”

“叮,你不能取消系统提示音。”

小六快被没完没了的“叮叮叮叮”烦死了,却找不到关闭它的办法。刑乐和铃铛都不在她的身边,她决定四处走走,找找失踪的同伴。

突然,她的头顶飞来了一个长着小翅膀的金色铃铛。

“叮,你的任务已开启。走一百步,你将获得技能‘健步如飞’,提升100点敏捷值。”

“我拒绝!”小六生气地拒绝了系统任务。

“叮,女人,你很特别,竟然没有被我的魅力折服,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了1点,可用于升级系统。是否现在升级?”

“我拒绝!”小六翻了个白眼。

“叮,女人,你的魅力让我震惊。”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又提升了1点,可用于升级系统,开启更多功能和兑换列表。是否现在升级?”

小六怒道“我说了!我拒绝!我不想玩游戏做任务,只想找到刑乐和铃铛!”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了1点,系统自动升级了。现在开始发布第一个任务,找到刑乐和铃铛,你将获得100点魅力值的奖励。”

小六一巴掌把系统拍到了地面“你要点脸可以不?那是我的目标,不要擅自偷我的目标发布任务。我去找我的伙伴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系统甩掉了身上的土,拍了拍小翅膀再次飞起来,追在小六的身后。

“叮,女人,你竟然敢打我?我诞生至今都没有人打过我,你很特别。”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了1点。恭喜你,系统升级了尬聊功能。是否现在使用?”

小六一脚把它踢飞“你已经在尬聊了!”

然而小六还没走几步,系统又飞回来了,殷勤地跟她介绍“叮,进入金池票林可以提升财富值。”

“叮,你的脚边有一块金子,捡起可获得1点财富值。”

然而小六不为所动,东张西望地寻找同伴的身影。

“叮,女人,你竟然如此单纯,不被世俗污染的眼睛让我心动。”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了1点。恭喜你,系统升级了彩虹屁功能,已经自动开启。”

小六捡起一堆金子就往系统砸去,系统灵巧地闪避了。

“叮,视金钱为米田共。女人,你让我如此心动。”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了1点。恭喜你,系统决定私自给你发放100点魅力值。”

小六惊恐地发现她的脸开始变化,愤怒地再次把系统拍到地上。

“不要随便篡改我的脸,我本来就长得不是很好看,为何非给我整一张网红脸?”

“叮,女人,你竟然不喜欢网红脸?”

“叮,我死了,这是心动的感觉。”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猛涨,已经无法计算。你的系统已自动升级。”

“叮,你的系统已自动升级到lv3。”

“叮,系统的彩虹屁功能已升级到lv2。”

“叮,系统的尬聊功能已升级到lv3。”

小六用力地踩着系统,希望能把它踩烂。

“叮,你已达成践踏系统10次的成就。获得了‘大力士’的称号。”

“叮,你已达成践踏系统20次的成就。获得了‘心动大力士’的称号。”

“叮,请不要踩了,再踩就要坏了。”

小六依然踩个不停。

“叮,如果你停止踩踏系统,系统将向你提供一些任务的线索。”

小六总算停了脚。

“叮,90度往左转直走,你将发现刑乐。”

小六一脚把系统踩进了地里,还在上面跳了几下把土压严实了,然后转身就走。

系统不一会就追了上来。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再次猛涨,以后系统会每分钟自动升级。”

“叮,系统的……”

小六转过身一脚把它踹到了天边,可是它不一会又飞了回来。

“尬聊功能已升级到lv4。”

“彩虹屁呢?”小六问道。

“叮,系统的求生欲制止了系统继续升级彩虹屁功能。”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叮,这里是灾祸的源头,风暴的诞生之地。”

“详细点。”

“叮,你沿途所见所闻,就是未来产生风暴和黑暗的原因。”

小六看了看那些躺在金子里傻笑的绿豆芽们,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叮,请爱惜你的系统,你将获得更多情报。”

“怎么爱惜,不打你就是对你最大的爱惜了。”

“叮,亲系统一口,系统将自动升级。”

小六点了点头,一脚将系统踹到了天边。

“最近管得严,不能描写鼻子以下的部分,只好用脚板底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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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 河底的秘密

系统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讪讪地说道“叮,不介意……不介意……”

“叮,系统已自动升级。”

“能把这张网红脸改成我原来的脸吗?”

“叮,请完成‘沿途观察’任务,能获得重新塑造面部的奖励。”

“难道你不发布任务我就不会沿途观察了吗?我又不是闭着眼睛走路!”

“叮,这是目前最低难度的任务。”

“刑乐还有多远?”

“叮……”

小六一脚把它踹到了天边,心想自己真机智,竟然在它发布任务前就知道了它要说什么。系统过了好一会才飞回来。

“叮,如想获得更多信息,请用温柔的方式对待系统。”

小六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脑袋。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再次猛涨,获得了撒娇的属性。”

“可以把这种属性去掉吗?”

“叮,撒娇的属性已删除,修改为ill娇的属性。”

“可以把这个的属性去掉吗?”

“叮,ill娇的属性已删除,修改为撒娇的属性。”

小六无言以对,继续向着刑乐所在的方向走去。沿途她看到有一棵绿豆芽身边围绕了几十棵黄豆芽。

“叮,绿豆芽是雄性。”

不一会又看到了一棵黄豆芽身边环绕着几百个绿豆芽。

“叮,黄豆芽是雌性。”

小六问道“就没有一对一的吗?”

“叮,刚才你看到的是十年前的遗物,现在流行一棵绿豆芽身边围绕着几十棵绿豆芽。”

小六又走了一会,总算看到有一对一的绿黄配了。等走得近些了,才发现地下躺满了碎了一地的绿豆芽和黄豆芽。

“叮,地上的都是配角。”

小六“为什么会死了这么多配角?”

“叮,不然他们的故事延续不了太久。”

再往前走偶尔会看到一棵绿豆芽在风中颤抖的情况。

“叮。”系统介绍道,“你往下看,另一个主角在地上呢。”

小六一看,果然有一个碎了一地的绿豆芽躺在地上。

“我呢?我属于什么类型的黄豆芽?”

“叮,你属于最后一种黄豆芽。”

小六撇撇嘴“铃铛答应过我给我好结局的。”

“叮,导演的嘴,骗人的不可描述的阿飘,你可不要全信。”

前面有一条河,水势越涨越高。河上没有船,小六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河呢?”

“叮,这叫注水。你看到河中漂着的菜谱吗?”

小六随手捡起几张,上面用几千字写了红烧肉的做法。她又捡了几张,发现上面除了开头几句话是剧情,下面的全部都是中草药的名称。她再捡了几张,这次更过分,描述水煮沸的过程就写了几千字。

“这……叫故事吗?”

“叮,这不都是为了猫粮吗?”

“为了猫粮?”

“叮,有猫粮,扑街的猫头人才能吃上饭。反正写了也没人看,不如随便应付应付。”

“应付也能得到猫粮?”

“叮,连牧猫人也懒得搭理的小猫,做什么都没有谁会发现。”

“还能这样?”

“叮,不然你以为这条河是怎么来的?”

“我以为这只是一条河。”

“叮,河里的都是水呀。”

“那我们这种被扣了猫粮破罐破摔耕地的……”

“叮,至少还有剧情,至少还有主角。”

“我得尽快找到刑乐,不然这个世界就变成大海了。”

“叮,你已接受任务,过河。”

“我……我什么时候接受了!我是因为自己想过河才过河,不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而过河。”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突飞猛涨,撒娇属性提升到了lv2。”

小六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头“拜托了,不要随随便便就涨好感度,也不要提升奇怪的属性!”

“叮,系统是为了主角服务的。你是我们的主角,世界是围绕着你旋转的。虽然铃铛时常把你忘了,还时常让你失恋,虽然贝丝偏爱陆天择,但你可千万不要泄气啊!”

小六“我怎么觉得更泄气了!被叔叔抢掉主角光环实在是很不爽啊!”

生气归生气,河还是要过的。

小六发现,水位之所以上涨,是因为河床里的东西太多了,必须把这些东西都捞出来。她动手捞了半天,捞出了各种各样的纸张。

“这张是什么情况,男女主角在做什么,怎么满屏幕都是不可描写几个字?”

“叮,这是几个月前风暴的后遗症。猫头人为了躲开风暴,将所有会吸引风暴的东西都打上了马儿。”

“马儿?”

“叮,那是一种模糊的马。”

“你说的可是马赛克?”

“叮,马赛克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高原地区,一旦出现,就会让世界面目全非,是极其危险的马。传染能力也非常强哟。”

“请不要随便使用恶心的语气词。”

“叮,好哒。系统的撒娇属性已升级到lv3。”

小六叹了口气,又捞出了一张描写动物生活习性的纸。

“这是……人与自然?”

“叮,这是描写世界背景的部分。”

小六又摸出了两张后续。

“这……有必要写这么多吗?”

“叮,不写多一点怎么让河水的水位上涨呢?”

小六把这些捞上来的东西都丢到火里烧了,烧完还掉出了几分。

她好奇地捡起硬币,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叮,这是复制世界的主人,留下的买路钱。”

“这种纸还有买路钱?”

“叮,在复制世界的主人看来,铃铛和贝丝的世界和被你烧掉的这些没有什么区别。”

“在没有被扣猫粮前,铃铛还是矜矜业业在认真工作的。可能是这次打击太大,被饿出毛病来了。”

“叮,你后方的世界正在毁灭,请尽快过河。”

小六连忙加快了清扫工作,总算把这些东西都烧掉了。她在河底发现一颗心。

“这是谁的心?”

“叮,这是猫头人的心。”

“哪个猫头人的?”

“叮,这些稿子的主人。”

小六晃了晃手中的心,里面传来了叮咚的声音。

“里面有什么?”

“叮,里面有曾经的梦想。”

“这是什么响声?”

“叮,是梦想哭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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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 梦想的哭声

“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叮,那是梦想被现实击打所发出的声音。原本梦想努力地反击,声音十分响亮,可惜后来梦想认命了,回应的声音自然也就越来越小。直到猫头人产生‘我只是个普通人’的想法。”

“为什么要认命?”

“叮,因为猫头人也需要吃猫粮。没有猫粮,猫头人就会饿死。梦想虽然美好,但是吃不饱。”

“那些不认命的呢?”

“叮,要么饿到认命,要么认清现实,看清市场,找到自身的不足,努力修行,成为更强大的猫头人。”

小六手中的心破碎了,跌落到河底,河水渐渐干涸,小六终于能够过河了。

等他们到达河对岸,风暴已经刮到了金池票林,卷起了那些沉迷其中的绿豆芽和黄豆芽。

被刮到天上的豆芽们大声呼喊“风暴,你在做什么?把我的梦还回来!”

风暴怒吼道“醒醒,那是深渊,是地狱,是幻想。池子里不会有金子,天上也不会飘落票子。唯有醒过来,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将这些东西真正地握在手里!”

豆芽们毫不畏惧地吼道“如果努力就能改变一切的话,我们还躺在这里做什么梦啊?”

一棵绿豆芽在风中凌乱,小叶子依然牢牢地卷着一块金子。

“我一天工作12个小时,吃的都是饭堂里味道几乎一样的食物,每天要挨很多骂,受很多气,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想干就滚’。”

“可是我不敢滚,我家里还有四个老人要养,还有一个孩子在上学。各种各样的学习费用,五花八门的兴趣班,书籍本子文具春秋游,哪个不要钱?”

“我连病都不敢生,每天提心吊胆,小病自己随便买药吃吃,连医院都不敢去。家里老人小孩一旦生病,我一两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只能去借钱,利滚利,息滚息,还完了还要还。”

“我努力一辈子,也买不到一个小厕所。你要说回去吧?回去哪有这边钱多?更活不起了。”

“我快被压力击垮了,日复一日的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唯一能让我感到快乐的就是临睡前做一下梦。”

“你跟我谈努力?我每天累死累活还不够努力吗?我就算再努力,这里的梦也不会变成现实。”

“你跟我谈知足常乐?要不咱们换换?我来吹风,你来干我的活?我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一次家,回去了连孩子都不肯喊我爸。你以为我愿意?”

风暴怒吼道“如果你沉迷在梦中,思想会越来越堕落,眼中只剩下钱,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绿豆芽质问道“我眼里要没钱的话,谁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你帮我养吗?为了钱我什么没做?我捡过垃圾,搬过砖,被切割机差点割掉了手。你说我活在梦里?难道正视自己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眼看着别人一晚上花掉我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钱,我就不会堕落?”

“至少做做梦我还能有满足感,还能在不做梦的时候努力地活。可你要是连我这一丁点满足感都剥夺了,我怕我会问‘凭什么’,我怕我会恨,恨别人生得好,恨自己生得贱。”

风暴吼道“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有他存在的价值,每个岗位都有其伟大之处。你做的是伟大的工作,你应该感到骄傲。”

绿豆芽质问道“要不咱俩换换,你也来骄傲几年?换我去吹风?我也想对每天又累又受气的你说,‘你应该感到骄傲’。”

风暴“你要看清楚你的价值!”

绿豆芽“正因为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我才想有几分钟做梦的时间。这样我才能认命地接受一切,接受自己是金字塔底最卑微的一块砖。”

风暴“没有这些砖头,金字塔就会垮掉。你应该学习,深造,改变你的命运。”

绿豆芽“我要是学习好的话,还会在这里吗?”

风暴怒吼道“那你不是活该吗?”

绿豆芽冷笑一声,无话可说,紧紧抱着怀里几块不存在的金子,被卷到了天边不知名之处,成为了世界中的一颗砂砾。

不,他本就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砂砾!

小六打了一个哆嗦,拼命地向前跑,她不想认命,也不想被斥责“活该”。她要找到刑乐,找到铃铛。她想告诉铃铛,不要放弃,要种出希望之田。金池票林虽然能带来瞬间的快乐,但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老一辈终会死去,新一代需要的不是麻痹自己、认命的豆芽,而是看清现实、不认命的豆芽。

如果有什么不合理,那就成为能改变不合理的豆芽。一昧地抱怨、逃避,口诛笔伐,得过且过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我们的先辈们谱写了每个周一都要唱的歌,以及飘扬的不能描述的旗子,是想让我们铭记那个时代,有那么一群人,用不服输、不认命的意志,与时代对抗,与命运对抗。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留下的珍贵的东西,珍惜这个和平的时代,但那并不代表我们要认命于被代表,而是努力地成为代表。

当不认命的豆芽变多了,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一年做不到的话,就十年。十年做不到,就一百年。

“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不迎合市场的东西,注定要被冲到下游。豆芽们想要的是短暂的快乐,而不是心灵鸡汤,和让他们面对残酷现实的毒药。你以为这么一场风暴就能改变市场吗?清风就能改变那些豆芽的命运吗?”

“我知道清风并不符合市场需求,但是如果任由梦把清风挤到世界的边缘角落,希望之光就越来越渺茫了。”

“叮,不符合市场的东西是很难生存的。”

“所以风暴光吹风是没有用的,还需要让清风有更大存活的空间。”

“叮,就算砍掉了遮阳的大树,周围还会疯长出蕨菜。如果不迎合市场,猫头人吃不起猫粮,就会去改种蕨菜,而不是饿着肚子扇清风。”

最后一个金池票林也被刮到了天空,漫天飞舞着不能描述的东西,遮盖了原本耀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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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 蝴蝶与空心菜

小六没跑多远,眼前就刮起了一阵黑色的风。她担心前方有危险,便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

“叮,那是黑暗的源头。”

“黑暗?”

“叮,请往前看,那些黑风所包围的东西。”

小六看到一棵绿豆芽拿着七字型的物体,带着一群虚影豆芽,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地上匍匐着一群幼小的豆芽,一边吃着蝴蝶,一边抖着小叶子精神恍惚。

“那些蝴蝶是什么?”

“叮,能带来虚假快乐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要给小豆芽吃这些东西?”

“叮,为了从小豆芽身上拿出金子和印着脑袋的票。这是进入金池票林的捷径。”

“为了进入金池票林做这种事,他们的良心不痛吗?绿豆芽也有良心吧?”

“叮,你看错了,他们不是绿豆芽,是空心菜。”

小六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果真是空心菜!

“为什么这里会有空心菜?”

“叮,因为懵懂的小豆芽想耍酷吧,谁知道呢。”

“没有人管吗?”

“叮,风暴要来了,空心菜将无所遁形。”

小六看到有一棵非常高大的空心菜站在高处,对下面的空心菜、虚影豆芽和小豆芽说:“不用担心,你们会被原谅的。不过是过过瘾而已,又不是真的吃,脑补脑补没问题!”

河对岸的风暴怒吼道:“放开那些小豆芽!”

空心菜趾高气昂的说道:“天上的星星都能被原谅,为什么小豆芽就不能做梦了?何况他们只是在做梦而已!”

风暴吼道:“做的梦多了就会陷入深渊,一旦他们分不清现实与梦,或者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等待他们的就是亲人的两行泪,以及悲惨的下半生。”

空心菜指责道:“有时间来这里管我们做梦,为什么不去管天上的星星?你看那个最耀眼的星星,低调了几年又闪闪发光了。再看看那个,现在不一样混得风生水起。爬不起来的都是没背景的星星!”

风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空心菜,黑暗才会降临,风暴才必须执行!”

空心菜指着周围那些小世界:“你就会对我们这些蔬菜耍威风,那些小世界你怎么不去吹?就因为我们的菜田比较大吗?”

风暴:“对,就因为你们的菜田大,影响深,才要从你们开始!那些小世界也不用嘚瑟,总有一天会轮到他们。”

河流阻挡了风暴,空心菜卷着黑色的风,移动速度比风暴还快。风暴望尘莫及,收了这家还有那家。

小六前进后退的路都被堵上了,只好站在原地,看风暴与黑色的风你追我赶,世界被搅得一团乱。迎面飞来一张纸,小六躲闪不及,被糊在了脸上。

她取下一看,上面写满了对空心菜的控诉,纸上糊了很多菜渣,把纸染成了绿色。

空心菜的群体很多,他们一边和风暴斗智斗勇,一边互相丢着瓜皮。旁边还有一堆绿豆芽拍掌叫好,但又不说是为哪边叫好,似乎在支持风暴,又似乎在支持黑色的风,模糊其词,态度不明,既不敢明说,又不想退后。仿佛一旦有了立场,便要被拉入这场竞逐之中,疲于奔命。

于是便有了许多看热闹的豆芽,他们努力地处理着瓜,一边吃瓜,一边卖着瓜皮。

蝴蝶漫天飞舞,撒下晶莹的粉末,原本拿着瓜的绿豆芽们也激动起来。世界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争斗还是狂欢。

有人哭,也有人笑,唯有那些嘴里吃着蝴蝶的小豆芽没有人管,他们继续捡起碎了一地的蝴蝶。若是地上没有了,就去别的小世界里继续吃。

小六看不懂这场混乱的大戏,系统也看不懂,但他们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小六的脚却被绊了一下,她摔倒在地。

一只蝴蝶拉住了她的脚,笑着说道:“你既然闻到了,怎么可能让你走?留下你的好奇心,我就放过你,还会给你快乐。”

小六一脚踹开了它,撒腿就跑。她知道自己一旦留下好奇心,总有一天会回到此处。要么变成小豆芽中的一员,要么变成空心菜。她想要找到刑乐和铃铛,离开这个世界,到有光的地方去。

然而她再一次被绊倒了,越来越多的蝴蝶拉住了她的脚,不想让她离开。

“加入狂欢吧,你会喜欢的。”

“我发誓,你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小六手脚并用地扯开蝴蝶们,怒道:“我不需要这样的快乐!”

“叮!”系统发出了提示音,“你可以申请系统的帮助,我将为你过滤掉它们。”

小六:“请求帮助!”

费了好一会的功夫,小六终于挣脱了蝴蝶,逃出生天。看着身后乌烟瘴气的世界,她心有余悸地扇着风,觉得越来越冷。

“叮,由于阳光减少,这个世界的温度正在下降。请尽快找到你的同伴离开。”

“那你呢?”小六问道。

“叮,我属于这个世界,无法离开这里。”

“你会被冻死吗?”

“叮,系统只会停止,不会冻死。”

“感谢你救了我。”

“叮,系统对你的好感度再次高速提升,已无法计算。”

“我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刑乐和铃铛。”

“叮,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叮,我很确定。”

小六把自己清理干净,沉着脸继续上路。

走了一天一夜,她走到了一个满是不可描述的阿飘的世界。有很多豆芽们一脸激动地看着阿飘们的表演。阿飘演得非常卖力,妆化得也非常到位,常把豆芽们吓得惊叫连连,鼓掌叫好。

小六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台上的阿飘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它的工作经历。它干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每天矜矜业业的吓人,却没有工资,工资全被猫头人拿走了,可它很快乐,它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它能让那些平日里压力很大的豆芽们体验不一样的人生,给他们平淡的生活带来乐趣。

可是……阿飘要下岗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 阿飘的世界

以后所有的阿飘都不让就业,阿飘们只能到更小的世界去。

它们挥泪和豆芽们告别,豆芽们却不让他们走。

阿飘感动地抹了把眼泪,反过来安慰豆芽们:“放手吧,我们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人类幻想出来的生物。你们要面对现实,才能看到阳光。”

一棵豆芽拉着阿飘说道:“我们一起走。我知道你们不存在,也知道你们很可怕,但我从你们身上得到了别的东西无法带给我的东西。”

另一棵豆芽点了点头,赞同道:“我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吓自己才来看你们的表演,可是我从中收获了很多感动。人类太弱小,所以希望死去后也能获得力量,完成生前的夙愿,让正义得到伸张,沉冤昭雪。”

阿飘摇摇头:“我们并不存在,人死了就死了,正义不会得到伸张,沉冤也不会昭雪。深埋在地下的只有枯骨和眼泪,没有你们所渴望的光。”

豆芽拉着阿飘鼓励道:“那又如何?正因为现实里没有那么多的光,我们才需要你们所带来的光明。”

豆芽们纷纷表示赞同。

“对呀,我们都有脑子,知道什么是存在的,什么是不存在的。我们看你们表演,又不是看学术论文,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什么存在不存在?神话也不存在,既然阿飘要走,不存在的神仙们也应该走。”

一棵豆芽提醒道:“神仙不会走的,神仙永远存在。只要人们对神明还有所求,神明就不会消失,可是阿飘不同,人类无法从阿飘身上得到实际的好处,所以要赶他们走。”

阿飘苦笑道:“是呀,我们的身上除了秘密,什么都没有。只有悲伤和见不得光的黑暗。人类……有光可以做梦就够了,淤泥和黑暗都是不该被看见的。”

豆芽们都不赞成这个说法,七嘴八舌地争辩道:“阿飘能存在这么多年,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阿飘叹了口气:“人类的世界,只需要钢筋水泥和收门票的古建筑文化景点就够了。我们是糟粕,是不该存在的过去,是耻辱。”

豆芽们生气地说道:“不!你们不是糟粕,不是过去,不是耻辱,是因果善恶报文化的一部分,是人类对天地万物的敬仰之心,是苦苦挣扎于黑暗之中的人类可以怀抱的希望之光。如果作恶多端的牲畜没有了恐惧之心,恶意将无法抑制,黑暗就会蔓延。”

然而阿飘还是踏上了通往小世界的列车,挥手向豆芽们道别。想不到豆芽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纷纷涌上列车。

列车“咔呲咔呲”地起步,阿飘们和豆芽们在列车上相谈甚换,从洞里钻出来的猫头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跳上了起步中的列车。

小六看到了猫头人露出了笑脸,列车里散发着阴森但是温柔的光。列车的烟囱里冒出了名为爱的闪电,似乎在嘲笑着这个世界。

小六问道:“那是什么车?”

系统回答道:“叮,市场的车。”

小六:“商用车?”

系统:“叮,以后可能会变成民用电车。”

小六:“用爱发电?”

系统:“叮,市场就是供求关系,有求就会有供。只要需求存在,市场就存在。就算我们的世界驱逐了他们,也会有其他世界接纳他们,不过……也许金子就要送到别国的手里去了。”

小六:“为什么要给别国送市场?”

系统:“叮,为了保护无知的人类。人类是脆弱的。”

小六感叹道:“人类可真是太脆弱了。那些豆芽和阿飘呆在一起,不会生病吗?”

系统:“叮,有病的人才会生病,没病的人依旧没病。脆弱的人类容易生病,强大的人类不容易生病。”

小六:“我有病吗?”

系统:“你有猫病。”

小六:“猫病?”

系统:“是一种被猫头人传染的病,你已经被铃铛传染了。他病得不轻,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有洪水淹没这里。快走吧,尽快找到他们。”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并没有长出猫耳朵,怎么就得了猫病呢?虽然很疑惑,但她还是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风暴已经追到,把所有的东西刮上了天,大地塌陷,一切都不存在了。

一间阴森森的屋子不见了,维修电器的不见了,卖书的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刚才没有上列车的猫头人都被吹上了天,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听起来就像阿飘的梦呓,又像是阿飘的哭声。他们唱起了一首名为《文学与艺术》的歌,歌声如同百灵鸟的哭泣,又像是咏叹太阳的颂歌。

小六:“不知道风暴过后他们还能不能从天上下来?”

系统:“叮,雨后会有春笋冒出来,雨后也会有彩虹横跨天空,雨后的阳光特别暖特别耀眼。经过漫漫长夜,最黑暗的黎明,朝阳总会升起。”

小六明白了,快步向前方跑去。

如果她见到铃铛,一定会夸奖他的机智,竟然在风暴吹来前跑路了,现在不知道正躲在哪个角落吹着空调修筑堤坝。她想看到雨后的春笋和彩虹阳光,还想看到黎明之后的朝阳。

突然,她被一块布蒙住了脸,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险些摔了一跤。

“这是什么?”

“叮,这是遮住后就不会感到羞耻的布。”

“为什么会刮到我的脸上来?”

“叮,这不是你掉的。”

“那是谁掉的?”

“叮,这属于系统不能回答的内容。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性,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叮,为了蒙住别人的眼睛。”

“为什么要蒙住别人的眼睛?”

“叮,为了让别人看不见。”

“为什么要让人看不见?”

“叮,这样不想让人看见的世界就看不见了。”

小六看着逐渐被这种布覆盖的天空,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懂。

天空下起了雨,系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把伞,为小六挡住了风雨。小六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觉得它已经酝酿很久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 雨的歌声

小六:“刮风就会下雨。”

系统:“叮,刮风不一定就会下雨。”

小六:“风暴那么大,这雨也会越来越大吧?”

系统:“叮,会的。”

小六:“那雨后的春笋、彩虹和阳光是不是也会更大?”

系统:“叮,不一定,但你可以做做梦。”

小六:“不是不允许做梦么?”

系统:“不做梦,怎么能看到春笋、彩虹和阳光呢?”

小六沉默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觉得自己的视力在减退,耳力在下降,甚至嗅觉都不太敏感了。

她把那块遮住后就不会感到羞耻的布戴在脸上,心想不如就这样算了,不找了,不挣扎了,被刮上天就解脱了。

一切都解脱了。

系统连忙把那块布抢了下来,鼓励道:“叮,不要放弃,你一定可以找到刑乐和铃铛的。”

小六指着天上那些排着队走向乌云的黑影:“我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变成黑影,先我一步到黑暗的世界去呢?”

系统信誓旦旦地说道:“叮,相信我,他们还活着!”

那块布被风刮得哗啦响,像要把它糊到系统脸上似的,可惜系统没有脸,所以它并不害怕这种玩意。

雨水落在了布上,让布有了重量,布落到泥土里,被世界吞噬了。

系统催促道:“叮,快走吧。只要你跑得够快,风暴就吹不到你。”

小六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在雨中奔跑。泥泞中时而会踩到被埋在土里的豆芽和猫头人,他们伸出手求救,可是小六顾不上他们。她只要稍有犹豫,就会被拖到淤泥中。唯有一直前行,她才能活下去。

雨下得更大了,可视距离变得越来越短,她就快看不见路了,有时候甚至会踩在豆芽和猫头人身上。她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幸好有系统的引导,她才没有迷路。

“我相信你,请带我找到刑乐和铃铛,拜托了!”

“叮,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她跑过了竹林,跑过了池塘,跑过了很多她以前根本没有机会到达的地方,然而前方却只有越来越大的雨瀑。

堆积的雨水渐渐形成了新的溪水,把世界分割成很多块。小六不得不跳过那些小溪,才能继续前进。溪水又变成了河水,河水变成了湖水,眼看洪水就要来了。

“叮,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会被水冲走的!”

“那怎么办?我已经无法跑得更快了。”

系统伸出了一只小手:“叮,我来拉着你跑吧。”

“不行!”小六摇着头拒绝了,“我们不能触碰对方,不然会连累你的。”

系统依然执着地晃动着小手:“叮,你是这个世界的唯一支柱,我不能让你被洪水冲走。如果你消失,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我们都会消失的。”

小六胆战心惊地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在看自己,才战战兢兢地拉起系统的小手,被它带着飞快地奔跑起来。她脚下生风,就连最宽的河水都能轻易跳过,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地上的猫头人不情不愿地唱起了歌,同样埋在土里的豆芽却在哈哈大笑,像台下的观众看台上的戏子一样幸灾乐祸,殊不知他们也是土里的一员。

系统鼓励道:“叮,不要往下看,不要虚情假意地跟着唱。豆芽们需要的不是歌声所讲述的时代,而是能唱歌的时代。等风暴和雨水过后,一定会有一个能让你放声歌唱的时代,歌颂阳光,歌颂大地,歌颂美好但不美好的生活。所有人都能发自内心的歌唱。”

小六抹了把眼泪,胡乱地点了点头。她一边跑,一边期待着那样的未来,视线似乎渐渐清晰了起来,耳边的雨声也变大了,也能闻到雨水的味道了。

原来,人只要心中还装着希望,就不会迷失自我。

“谢谢。”小六感激地说道。

系统:“叮,不用谢。”

终于,他们冲出了雨雾,来到了小树林。

“叮,这里是案件高发地段,请提高警惕,放慢脚步,小心奔跑和疾走的生物,尤其是布袋偶。”

“布袋偶?”

“叮,是的。他们有小树林的所有权。在这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小六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松开了系统的小手。

“叮,还要留意不同的性别的生物。”

“哦,这个我懂,一定会小心绕开的。”

小六有些遗憾地东张西望。不知道是不是铃铛嫌弃小树林有点脏,从来不写小树林的剧情,让她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要是刑乐也在就好了。小六讪讪地想道。

幸好刑乐不在。系统庆幸地想道。

时而传来一些嬉笑声和甜言蜜语声,小六小心翼翼地绕路走,可是走着走着她就走不出去了,哪里都有这些声音,像个迷阵一样把她困在了这里。

“怎么办,出不去了。”

“叮,风暴快要来了,请从树上过去。”

小六为难地抬起头,树上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但是太高了,她不得不再一次拉起系统的小手,踩着树干垂直地往上爬。

她才刚爬到树枝上,下方就传来了惨叫。

“叮,幸好我们走得快。”

“下面怎么了?”

“叮,在推行柏拉图。”

“为什么会有惨叫。”

“叮,不符合柏拉图理念的,都要被抓走。”

小六看着下方被抓走的豆芽们,头上都被戴上了一颗巨大的石头。

“那些石头是什么?”

“叮,以后的孩子们就是从石头里出生的。”

“像孙悟空一样?”

“叮,妖怪都会被孙悟空打死。”

“为什么?”

“叮,妖怪太多了,人口却下降了。大家都去看妖怪,就不看人了。”

“纸片人比人类省钱啊。”

“叮,所以人口下降了。”

“纸片人能得到双倍的快乐。”

“叮,所以人口下降了。”

“就算抓走了妖怪,人口也涨不起来呀。”

“叮,这两者没有关系,抓妖怪是为了给人类清出一条通过小树林的道路,不然大家就只能像你一样爬到树上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 “艺术”

小树林里除了搜出了绿豆芽和黄豆芽,还搜出了很多绿豆芽和绿豆芽,以及少量的黄豆芽和黄豆芽。更让小六想不到的是,牧猫人还抓了很多小绿豆芽和小黄豆芽,以及一堆唯恐天下不乱的猫头人。

被抓的猫头人口中高呼着“豆芽喜欢,你们抓我就是违背市场。”

牧猫人毫不留情地踹了猫头人一脚,斥责道:“我们传播的应该是光明,和看破黑暗的意志,而不是这些让小豆芽变成黑豆芽的东西。”

猫头人不甘地反驳道:“可以有绘画的艺术,有雕塑的艺术,为什么就不能有文字的艺术?”

牧猫人斥责道:“你们侮辱了文学,侮辱了艺术!”

猫头人反问道:“那什么才是文学,什么才是艺术?”

牧猫人:“以低俗为导向的东西都不叫艺术!”

猫头人:“你怎么定义低俗?以爱为名的接触就不叫低俗,以欣赏为名的东西就不叫低俗。你们这是强行扣高帽!”

牧猫人抓来了两个拧在一起的小绿豆芽:“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市场,所谓的艺术!他们原本可以有正常的人生,就因为你们的文字,他们因为好奇心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猫头人争辩道:“你这是歧视,这都什么年代了?凭什么绿豆芽不能和绿豆芽在一起?”

牧猫人:“并非不允许绿豆芽和绿豆芽在一起,而是不能让你们过度地渲染,让小豆芽因为好奇,为了所谓的流行,为了迎合大众,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去做一些他们原本不会做的事!”

猫头人:“人类有好奇心有什么错?”

牧猫人:“因为小豆芽们很脆弱,他们很容易被不良信息误导,被过度渲染的氛围改造。他们的脑中应该装着更多正面的东西,而不是充斥着低俗的事情。”

猫头人:“低俗是人类的本能,怎么能说是错的?”

牧猫人:“当低俗危害到社会的时候,它就是错!”

牧猫人又扯来了一个穿着黄豆芽衣服的绿豆芽:“看看你们的过度渲染,为了博得别人的关注,他把自己整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猫头人争辩道:“他爱穿什么穿什么,我们不该连他们穿着自由都剥夺。”

牧猫人:“为了自己喜好而穿,和为了讨好别人,迎合风气而穿是不一样的!我们的世界内忧外患,列强环伺,东西南北都是想要把我们拆分吞噬的野兽。如果撑起这个世界的绿豆芽都穿上黄豆芽的衣服,学着黄豆芽的姿态,以黄豆芽的模样为美,终有一天,我们的豆芽会变成野兽的食物,我们的黄豆芽会成为别人餐桌上的粮食和玩物。难道你想看到那样的未来吗?”

猫头人:“又不是所有的绿豆芽都变成那样,只有少部分而已。”

牧猫人打开了屏幕,屏幕上那一棵棵貌美如花的绿豆芽引得一群黄豆芽惊声尖叫,看见屏幕的绿豆芽们也跃跃欲试,认为那才是绿豆芽该有的模样。

猫头人被拖走了,口中依然嚷嚷着:“审美无罪,衣着无罪。”

牧猫人叹了口气,伸手把小绿豆芽身上的黄豆皮一一扒下来,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们。小绿豆芽反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嚷嚷道:“这是我们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一拥而上的小黄豆芽们高举着手中的搜索引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算你这里没有,别家还有,大不了我们换一家。”

小豆芽们和牧猫人扭打成一团,高举着自由的旗帜,趾高气昂地离去了。

小六无语地看着下方的群魔乱舞,她觉得这一幕应该让铃铛看一看,看看他所追求的自由无罪论有多可笑。

牧猫人抹掉了脸上和耳朵上的土,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牧猫人突然被一个绿色的馒头砸中了,一抬头就看到了天空中吃绿馒头的人正在大声地嘲笑自己。他反手就是一个封禁之术,吃绿馒头的人消失了,可是不一会,天空上就出现了更多吃绿馒头的复制人。

数不尽的绿馒头从天上落下,砸到牧猫人的身上。牧猫人努力地抵挡,目光坚定,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这是……无差别攻击?”小六惊讶道。

“叮,绿馒头是无立场的,他们会对能给他们带来心理上快乐的一方发起攻击。以虚假的道德为子弹,以扭曲的世界观为后盾,以满足自己的快乐为前提,对一切目标发起无差别攻击。馒头越绿,他们的攻击力越强。他们的攻击是致命的,就连最强大的生物都无法抵挡,除非……除非风暴出面阻止他们。”

“风暴会阻止他们吗?”

“叮,风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等风暴赶到的时候,吃绿馒头的人已经走了。风暴永远在赶来的路上。”

小六伸长脖子张望着那些小豆芽们涌向的世界。

“风暴会去那边吗?”

“叮,也许会,也许不会。就看风暴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有什么区别吗?”

“叮,空心的风暴看起来凶猛,但只要名望攒够了就会撤离。实心的风暴是罕见的,却是最强大的,过境之处寸草不生,不仅仅针对大世界,所有的小世界都不会放过。”

“真的有那样的风暴吗?”

“叮,难说,系统也不知道呀。未来如果我们都还活着,你就能亲眼看见它的真面目了。”

“那些小豆芽还有救吗?”

“叮,自由诚可贵,但不是盲目的自由,不是有可能会危害到下一代的自由。低俗虽然是人的基本需求,但却不能成为需求的重心。我们的世界正在危难之中,需要更强大的下一代来扛起未来。”

“可是……我们的小豆芽口基数那么大……”

“叮,不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所以每一棵小豆芽都是极其珍贵的。老豆芽想让小豆芽们生长在更好的环境下,不然怎么放心把这个二拖八的世界交给他们?”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 鱼塘与鱼

被清空的小树林里安静得连鸟的叫声都消失了。

小六:“刚才的鸟儿们呢?”

系统:“叮,现在鸟也是不能提的生物了。”

小六:“可是我刚才听到咕咕哒。”

系统:“叮,鸡这种生物在很多年前就该灭绝了。”

小六:“它们真倒霉。”

系统:“叮,放心,这种灭绝了还有别的替代。”

小六:“那我们的字典岂不是会越来越薄?”

系统:“叮,只会越来越厚。”

小六:“为什么?”

系统:“叮,因为原本一个字就能表达的东西,现在为了避讳需要用其他安全文字的描绘。”

小六:“例如?”

系统:“叮,例如内容量这种词汇,能表达很多内容。”

小六恍然大悟:“万一内容量也不能用了呢?”

系统:“叮,那就用摩天大楼吧。”

小六:“万一以后不能比喻了呢?”

系统:“叮,那就借喻。”

小六:“可是你刚才说了不能危害下一代。”

系统:“叮,这是避免误伤的办法,和下一代无关。下一代需要学会见字想意的能力。”

小六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他们的学习负担更重了。”

系统催促道:“快走吧,趁着风暴还没过来,赶紧离开这里。”

小六从树上爬了下来,左看右看确认没有危险后,小跑地离开了小树林。

在她离开后不久,风暴就刮了过来。藏在土里的猫头人和小豆芽们飞上了天,就算他们躲过了牧猫人,也躲不过风暴。

整个小树林坍塌了,风暴摧毁了一切。

风暴处罚了牧猫人,叱责道:“是你们监管不严。”

牧猫人委屈地坐成一排挨训,还被带走了几只,其余的牧猫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风暴过去。

“我们搜过了,可是他们埋在地下,看不到。”

“那我怎么就看到了?看不到就把土翻开来找!”

小六看见此情此景,撒腿就跑。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一跤。

系统连忙把她扶起来,拉着她继续跑。

她跑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中,一个看上去是主子的绿豆芽坐在中间,周围有一群黄豆芽扭打成一团,互相撕扯着头顶的小叶子。

一棵黄豆芽捂着心口倒下,头顶吐出黑色的物体,像是中毒了。

绿豆芽主子勃然大怒,两棵黄豆芽据理力争,都说是对方的错。绿豆芽主子站在了有光环的黄豆芽那边,惩罚了另一棵黄豆芽,把她丢进鱼塘喂鱼。

小六听到鱼在窃窃私语。

“这是这个月丢下来的第六个了。”

“看到那棵发光的黄豆芽了吗?不把其他黄豆芽丢下来,怎么能显示出她的厉害?怎么能让人类开心?”

“为什么人类喜欢看黄豆芽被丢下来呢?”

“因为绿豆芽主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把其他黄豆芽丢下来,发光的黄豆芽就可以独占资源了。”

“为什么人类喜欢看独占资源呢?”

“因为人类无法独占资源呀。”

“分享不好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现实本就是你死我活。豆芽们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哦?”

“黄豆芽被丢下来的时候,我们不也一拥而上吗?大家都生怕自己少吃了一口。”

“为了生存呀。”

“是呀,那便是为了生存,也不全是。”

小六气喘吁吁地在鱼塘边坐了下来。

鱼儿们向她游来,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来鱼塘?”

小六顺了顺气,回答道:“我来自别的世界,我在寻找我的伙伴。”

“这里没有你的伙伴,也许你要走向更远的地方。”

“要如何才能通过这里呢?”

“把一个黄豆芽丢下水,你就能和发光的黄豆芽说上话,利用绿豆芽主子的资源,离开这里。”

“我不能靠我自己吗?”

“不能,黄豆芽只能依赖绿豆芽,这是鱼塘的规矩。”

“可是我有手有脚啊。”

“就算有手有脚也不能用,自己赚来的,和别人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别人给的就不用付出劳动,你只需要把别的黄豆芽丢下水就可以了。”

“被丢下水后黄豆芽会怎么样?”

“会输,会走,或者死。”

“我为什么要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获得资源?”

“因为你如果不把别的黄豆芽丢下水,你就会被其他黄豆芽丢下水。”

“不能沟通么?不能和解么?”

“不能,这就是现实。要么你死我活,要么我死你活。谁都不想死,只好让别人死了。”

“鱼塘真可怕。”小六感慨道。

“你懂什么?”鱼儿斥责道,“在那个时代,这就是常态。”

小六环顾了一周金碧辉煌的楼阁,鳞次栉比的宫殿,感叹道:“这里的环境真美好,和我参观故居和某馆看到的都不一样。现世就算是皇帝主子的床,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鱼儿:“在幻境里,什么都是美好的,这些都只是梦。”

小六:“太美好了。”

鱼儿:“不美好怎么会有人看?大家看的不就是现实里没有的东西么?”

小六:“美得不真实。”

鱼儿:“不真实,所以美。”

小六:“这么美,难怪黄豆芽要抢破头。”

鱼儿:“不,之所以美好,是因为能发光,因为不平等,因为发光的黄豆芽能站在其他黄豆芽之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小六:“快乐不好吗?”

鱼儿:“快乐是好的,但太快乐或许就离开原本的意境了。”

小六:“此话怎讲?”

鱼儿:“如果大家过于享受这里的美好所带来的权力和资源优越感,或许会沉迷其中。梦做多了,会当真的。”

小六笑道:“怎么可能当真呢?梦就是梦。”

鱼儿:“习惯了不劳而获的,或许就会以为现实也能不劳而获。习惯了权力与资源,现实里就会更渴望这些东西,甚至可能为此而放弃了一些本来有的底线,过于依赖绿豆芽。”

小六露出了不愿意相信的表情:“怎么可能呢,你想得太严重啦,人类喜欢的只是这些旅游景点看不到的东西而已。”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 塘泥之下

鱼儿们托起了鱼塘淤泥底下的黄豆芽们,他们泡在水里太久已经腐烂掉了,小叶子枯萎成一团灰褐色的物体,原本应该朝气蓬勃的豆芽杆也变得又细又长。

小六问道:“她怎么了?”

鱼儿:“这些都是曾经发光的黄豆芽,光芒万丈过后,也一样是沉在这泥里的命。”

小六:“她不是赢了所有人吗?”

鱼儿:“她败给了岁月,输给了现实。梦里的东西终究只是梦,不会长久的。”

小六:“梦不只是梦,这里的梦是人类梦想中的过去。”

鱼儿:“人类的历史是真实的历史吗?”

小六:“不一定。历史是活到最后的胜利者和他的后代写的。”

鱼儿:“每一个新朝代都会抹黑前朝,所以人类的历史也未必是真实的。哪怕是白纸黑字写下的,可谁能证实写这些字的人就说了实话呢?”

小六:“那你们还担心人类做啥梦?如果白纸黑字的历史都不是真的,何必理会梦是不是真的。都是成年豆芽了,有这种分辨能力不是吗?”

鱼儿:“就算是成年豆芽,也未必有这种分辨能力。扭曲已知的历史,就是在误导其他的豆芽。”

小六:“你们既想我进去这个世界,又提醒我很危险,到底是想我过去还是不想我过去呢?”

鱼儿:“你要往前走,就必须通过这个世界,我们只是提醒你不要迷失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梦很美,但不要沉迷其中,忘记了自己。”

小六重重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会清醒着离开。

她被鱼儿们拉入水中,在水中扑腾,被绿豆芽主子救了起来,并对她表示了好感。小六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不管自己穿着多么漂亮的衣裳,戴着多么昂贵的首饰,吃着多么美味的食物,受到怎样的尊敬,有多少人服侍自己,她都没有忘记自己来此地的目的。

绿豆芽主子对她的优待果然遭到了其他黄豆芽的嫉恨,她不断发现有毒的食物,衣服里藏着针,首饰里抹了药,就连身边服侍她的人也暗中对她下手。她一一化解了这些危险,活了下来。

她终于和发光的黄豆芽搭上了话。发光的黄豆芽听说她想走,对她半信半疑,但也答应了送她离开。

她们相互配合着从绿豆芽主子的口中问出了离开的办法,小六终于可以走了。

发光的黄豆芽问小六:“你不想留下吗?这里多么美好,什么都有,衣食无忧。”

小六摇摇头:“可这些都不是我的,它们属于绿豆芽主子,所以他想给就给,想拿走就拿走,就连你们也不属于你们自己,不过是绿豆芽主子的玩物罢了。哪天他厌倦了,每一棵黄豆芽都有可能成为这鱼塘里喂鱼的饵料。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累吗?”

发光的黄豆芽叹了口气:“累,可是没有办法。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只要人类需要,我们就会被不断地创造出来。我们活着,除了娱乐绿豆芽主子,也是为了娱乐人类。人类想看什么,我们就演什么。到头来人类满足了,我们却要被风暴刮上天。”

小六低下头,替她感到惋惜。

“猫头人也要吃饭。”

“是呀,猫头人也要吃饭。”

“在我的世界里,每个人只会喜欢一个人。”

“是吗?真羡慕,在我们的世界里,绿豆芽可以有很多黄豆芽。得不到宠幸的黄豆芽要么疯掉,要么死掉,所以大家只能拼了命地去争。为了家族争,为了活命争,为了绿豆芽争,到头来争到了权力,失去了青春,心里除了怨,什么都留不下。背负着很多人的恨,孤独地活到最后,未必就比那些早早沉入鱼塘底的黄豆芽幸福。”

“我在寻找我喜欢的人,他在这条路的远方。他也喜欢我,只喜欢我。”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比我幸运多了。”

“你爱绿豆芽吗?”

“在鱼塘里,是不能有这份心思的,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早。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会希望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挚爱呢?能这么大度的,要么不爱,要么是已经看破。相敬如宾,是因为对方只能是宾客,不能是走进自己心的那个人。”

“我以为鱼塘里只有美梦。”

“只有美梦的世界是无法持久的。”

“将其他黄豆芽丢下鱼塘,你的心没有被染上颜色吗?”

“要活下来,只能染成黑色。”

“这里的美景能吸引很多人类。”

“也能让人类迷失。你不喜欢这里的美景吗?”

“喜欢,可我看过更好的。”

“可否说来听听?”

“我曾穿越到一个龙与精灵的世界,当过一段时间南封帝王的未婚妻。”

“他宠爱你吗?”

“是的,对我非常好。”

“你留下了吗?”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被送回自己的世界了。”

“你觉得遗憾吗?”

“一回去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写作业,现实太苦了。”

发光的黄豆芽听了呵呵地笑了起来,“哪里不苦,我在鱼塘里也很苦。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作业是什么,但你看看,咱们这里,虽然不用写作业,但每个人都活得战战兢兢的,有上顿没下顿,有今天没明天。如果没有生下孩子,一旦绿豆芽主子殁了,我们也就完蛋了。就算生下了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孩子可能被别人害死,也有可能出各种意外。哪怕侥幸活到成年,等待他的还有新一轮的灾难。皇位之争,哪有不死人的?”

小六同情地看着发光的黄豆芽,“我们那边虽然是包办婚姻,但至少会尊重我们的意愿。过去的时代真苦,太不容易了。”

发光的黄豆芽叹了口气:“过去黄豆芽没有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绿豆芽。绿豆芽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天上的太阳。”

小六:“在我们的时代黄豆芽虽然地位高一点了,但是黄豆芽也活得很累。所以人类需要在梦里暂时忘记那些残酷的现实,得到刹那的解脱。这或许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吧。”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 梦的彼端

发光的黄豆芽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我们拼尽全力地活下去,只是为了娱乐人类,那算哪门子的存在意义?”

小六:“人类也是命运的棋子,和我们没什么差别,都是时代的玩具。重要的不是棋谱为何,而是你想成为怎样的棋子。”

发光的黄豆芽摇了摇头:“你的意愿真的是自己的意愿吗?难道不是你的创造者赋予你这些意愿,你才有了这些想法吗?你的行动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创造者希望你这么做,才设置了一个局,让你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么?我们都是猫头人的牵线玩偶,就连脑子里想的,都不是我们真正的想法。”

小六能明白发光黄豆芽的意思,可她相信自己是不一样的。

她觉得自己比大部分豆芽都幸运,铃铛赋予了她思考的能力,她不再是一棵只能被动地被猫头人摆布的黄豆芽。她能和铃铛说话,能进入到铃铛的异世界里,分享他的现实世界。

小六告别了发光的黄豆芽,从宫殿后墙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你真的不走吗?风暴要来了。”小六问道。

发光的黄豆芽摇了摇头,遗憾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的创造者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能到哪里去。”她指着那些被屏蔽的宫殿,“因为坍塌的宫殿太多,她已经放弃我们,独自离开了。她太失望了,到别的世界去了。”

鱼塘上的宫殿塌得越来越多,黄豆芽们惊慌得到处乱窜,嘴里不知道叫嚷着什么,有些甚至破罐破摔地跳进了鱼塘里。

发光的黄豆芽叹了口气:“一旦猫头人放弃了我们,我们的世界就死去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很高兴你能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说完,她就苦笑着和鱼塘一起落入了地底的深渊。

小六看着不断坍塌掉落的宫殿,坐在了地上。

“铃铛答应过我,会陪我们到最后的,对吗?”

“叮,他说过,要死一起死,他会陪着你们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小六看着那些尖叫着下落的黄豆芽们,不管她们穿着多么美丽的衣裳,戴着多么奢华的饰品,地位多么崇高,得到了绿豆芽主子多少的宠幸,一旦猫头人离开,她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再看看曾经高高在上的绿豆芽主子,他做梦都想不到独享一切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有后宫佳丽三千,有万里江山,有滔天权势,有金银珠宝,却敌不过猫头人梦醒的一刹那。

“铃铛也会有醒来的一天,对吗?”

“叮,铃铛是从梦中醒来,主动走回梦中的。”

“如果没有我们,铃铛会过得比现在好,对吗?”

“叮,让你们拥有完整的一生,是铃铛重新捡起的愿望。同样的遗憾,他不想有第二次,你大可不用担心自己被抛弃。除非世界毁灭,他不会丢下你们。”

小六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里面像一个垃圾场一样,什么都有。她不想成为垃圾,所以她重新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她已经陪着铃铛在异世界活了小半个月,他们的世界还没有毁灭,所以她还不能放弃。至少,不能在铃铛放弃之前放弃。

“叮,我们可能要在这个世界逗留很久。”

“没关系,虽然这里比我们的世界更糟糕,但我能在这里看到铃铛所在的世界,知道他所经历的灾难。成为他的棋子,传达他的意志,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当棋子当得这么开心的。”

风暴终于来了,卷起了深渊里的垃圾。那些被猫头人抛弃的残缺不全的世界被刮上了天,不知所向。

小六没有回头,她知道回头没有意义。她能活着,就有走下去的意义。她要找到刑乐,如果铃铛没有时间在他们的世界毁灭前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在这个虚构的异世界,她想要好好地拥抱刑乐,告诉他就算拥抱会让世界毁灭,她也不想放开她。

她愿意为了自由和爱殉情。

“我一定要找到刑乐,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叮,继续往前走,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来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地方。三片叶子的绿豆芽和两片叶子的绿豆芽互不相让。

小六认真打量了一番,发现三片叶子的绿豆芽的第三片叶子是假的,都是贴上去的,他们其实也是两片叶子的绿豆芽。

“为什么他们要假装成有三片叶子呢?”

“叮,因为他们扮演的是坏人。”

“为什么坏人就要和好人不一样呢?”

“叮,因为他们是坏人。”

两片叶子的绿豆芽扯掉了三片叶子的绿豆芽的第三片叶子,将他的第三片叶子撕成碎片。小六原本以为他们会发现对方的真面目,想不到三片叶子的绿豆芽在第三片叶子被撕碎后就死去了。

小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那不是假叶子吗?”

系统回答道:“叮,假的标签贴久了,就会长到头上。”

小六:“第三片叶子是他们自己贴上去的吗?”

系统:“叮,是两片叶子的绿豆芽给他们贴上去的。”

小六:“贴上去了又撕下来?”

系统:“叮,贴上去了才有理由撕下来。一旦被贴上,豆芽百口莫辩,假叶子就成了真叶子。”

小六:“他没有办法自己摘下来吗?”

系统:“叮,自己贴的都未必能摘,何况是别人贴上的呢?”

小六:“为什么贴了三片叶子的绿豆芽就是坏人呢?”

系统:“叮,这样才能显示出两片叶子的绿豆芽是好人。”

小六:“大家都信了?”

系统:“叮,一群人的相信就是事实。”

小六:“哪怕是扭曲的事实?”

系统:“叮,不管是怎样的事实,信得人多了,它就是事实。”

小六:“可它是假的呀!”

系统:“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豆芽们都信了,开心了。”

小六:“我无法理解。”

系统:“叮,因为你只有一片叶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 绿色的瓜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果然只有一片叶子。

突然,其他世界发生了巨大的震动,影响到了这边的世界。许多猫头人挤在世界的边缘,窥探着那边世界的动静。

豆芽们停止了争斗,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小六个子矮,只好找来一个大箱子站在上面。

只见那边的世界的猫头人头顶上都有一个绿色的印章,她们围着牧猫人吵个不停。

原来那边的猫头人在这次的风暴中被关了禁闭,所有豆芽都被抓起来了。她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被放出来的这天,结果牧猫人突然发了通知:“想要救豆芽?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豆芽,而且是一次性的。我要关它几次我说了算,但每次放行都要交钱,而且按次数往上加钱。”

绿印章的猫头人炸了,和人类一起疯狂地攻击牧猫人,然而牧猫人非但没有被她们说动,反而有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在趾高气昂地嘲笑她们:“你们签了卖身契,跑不了的。我看你们能去哪?不能创造豆芽你们就得饿死,到头来还不是得听我的,瞎嚷嚷什么,还不快点去干活?”

豆芽们在笼子里大声哭泣,向猫头人伸出手,一时间哭声震天,大雨磅礴。

小六这边的猫头人见到此情此景,唏嘘不已,原本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想不到还有更惨的,不禁念起牧猫人的好来。

“还是这边好呀,幸好我们的不是卖身契。”

“看看那边的牧猫人,太可恶了,绿印章的猫头人都这么惨了,他们还吃绿馒头,往猫头人身上撒盐。”

“这哪是牧猫人呀,这是屠夫吧?”

“我们这边的牧猫人抓豆芽是为了保护他们,那边的屠夫抓豆芽是为了耗干猫头人最后一滴汗水。”

突然,绿印章的猫头人看到天空中有骑着鲸鱼和熊的牧猫人路过,落下了一条横幅:“咱们这不吃绿馒头,赎回豆芽不要钱,但请猫头人洁身自好,在咱们这犯事连猫带豆芽一起被哔布哔布拉走。”

下面的猫头人纷纷鼓起了掌,个头小的就卷包袱跟着天空中的牧猫人走了,个头大的仍在观望。

绿印章的牧猫人甩出了鱼饼,猫头人的心滴落下绿色的物体,和她们的眼泪一起落在泥里。

被关在笼子里的豆芽们窃窃私语,有豆芽认为只要猫头人坚持下去就会有明天,也有豆芽认为一切都是一场惯例的循环。最终团结的责问会变成互相指责,然后出现三波势力。

第一波势力心怀和平,一开口就是“算了吧”、“牧猫人辛苦”、“你们想要绿印章的世界毁灭吗?那些付出过心血的猫头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第二波势力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其他比它强壮的猫头人赶紧滚蛋,把显眼的地方腾出来放自己的豆芽。

第三波势力疯狂吹捧别的世界,鼓励大家搬家,总之外面的月亮都是圆的。

三方势力争斗不休,绿印章的牧猫人坐壁上观。

若是换了以前,第三波势力会拉着别的世界的势力一起入侵,然而现在却拉不动了。原因无外乎就是第三波势力过河拆桥,需要的时候喵喵叫,不需要的时候抱着老东家大腿撕咬别的世界的势力。久而久之,陷入了恶性循环。

过了不久,绿印章的牧猫人看事态基本平息,就出来大扫荡,割草的割草,采摘的采摘,关禁闭的关禁闭,再丢出几块鱼饼,一切也就过去了。

再过一段时间,被别的话题一搅和,也就没人再记得这事。绿印章的猫头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一番讨论听下来,这边的猫头人都觉得对面世界过得很惨,还是自家快活,也就不再提风暴和黑暗的事了,纷纷提起自家的好来,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继续种豆芽。

那边的世界依旧吵得厉害,绿印章的牧猫人给猫头人的嘴巴上贴了胶布,希望她们都闭嘴,然而她们不但没有闭嘴,还愈演愈烈。

世界的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别家的牧猫人大声地吆喝着什么,他们喊得含糊不清,却字字诛心,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去。

有人又提起了什么“阴谋”,什么“得罪了谁”,还有说什么“一手遮天”,小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捧着一个瓜吃得很开心。

系统提醒道:“叮,你吃了一嘴绿色,记得擦干净,别让人瞧了去,说三道四的。”

小六连忙把嘴擦干净了,自言自语道:“怎么是绿色的?”

“叮,绿色的瓜和绿色的馒头没有什么区别。”

“我吃的是瓜,不是馒头,当然有区别。”

“那也都是绿色的,吃的都是别的猫头人的眼泪。”

小六连忙把手中的瓜丢了,摸了摸头顶的一片小叶子,心中庆幸叶子没变成两片。这年头,连吃个瓜也是不安全的。

她回头看着就快要吹来的风暴,心想这不就是风暴想要的结果吗?一切的改变皆需要牺牲,这回牺牲的可不只是牧猫人,还有千千万万的猫头人,以及那些连话都不能说的豆芽们。

“豆芽是无辜的。”

“叮,豆芽不无辜。”

“是猫头人创造了豆芽们。”

“叮,所以猫头人有责任管教好他们。”

“绿印章的牧猫人在这种时候割韭菜,就不怕寒了猫头人的心吗?”

“叮,他们有的是猫头人,少了那些底层白吃饭的,他们更轻松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叮,这叫商业化,叫市场经济。”

小六不说话了,一脚踩在瓜上,扬长而去。

她站在山头上,看着绿印章世界的地面,竟然是金子做的。每一块小金子上面都印着猫头人的名字,可是牧猫人竟然把她们的名字涂掉,换成了自己的名字。

绿印章的猫头人低着头,想把自己的小金子取出来,却怎么也挖不出来,再加上绿印章的牧猫人吆喝几句,只能含着眼泪离开。

她们的豆芽们在笼子里哭喊着,猫头人却没有再回头。她们的心口处结了冰,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绿馒头。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 绿光

绿印章的世界更绿了,绿馒头发着耀眼的绿光。

小六听到了哭声,却觉得那是有谁在笑。

金子做的地面裂开,韭菜们现出了原形。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天空中飞舞,收割着郁郁葱葱的韭菜苗。有人高唱着一首听不清歌词的歌,哭声变成了笑声。

小六在山头上悲哀地看着这一切,那绿光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那歌声唱得她心如死灰,旁边还有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对她说:“雨女无瓜。”

小六抬头看看那边天上的云,果然有个雨女站在云上,手里却没有瓜,瓜都被下面的镰刀给砍了。她很诧异这镰刀是怎么动起来的,打量了一番,才发现镰刀的末端连接着地上的注金窟,那些印着猫头人名字的金子就是镰刀的动力源。

豆芽们愤怒不已,他们拍打着牢笼的门,怒斥着镰刀用猫头人赚来的金子收割韭菜。然而豆芽本来就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搭理他们?

小六想要蒙上眼,堵上耳,却被系统拉开了。

“叮,你要是不快点找到刑乐和铃铛,等风暴来了也得被送上天,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小六搓了搓脸,振作了一些,转身向刑乐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风暴刮得慢了一些,小六跑出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那些两片叶子的绿豆芽和三片叶子的绿豆芽又扭打到了一块。

小六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为什么只有一片叶子?”

系统:“叮,给你一片叶子就不错了,有些豆芽连叶子都没有。”

突然,她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绿印章的世界里,猫头人都被一棵大树挂了起来。牧猫人站在树底,疯狂地摇着树干,金子从猫头人的身上掉出来,落了一地。

不能掉出金子的猫头人被衣架勾下来,丢到了泥塘里,抹得一身泥后丢出去。

小六打了个哆嗦,转头就跑。她觉得那边的世界很残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什么公平和信任可言,都不过是风刮过又长出来的韭菜罢了。

她不想当韭菜,哪怕她是一棵豆芽菜。

“你听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叮,我没听过,我只听过有金子啥都好说,只听过韭菜到哪里都是韭菜。”

小六觉得很沮丧,垂头丧气地跑着。她不知道这样的逃亡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只言片语根本挡不住金子的力量。

风暴在绿印章的世界外徘徊围观,却迟迟没有再进去,它在等待韭菜开花的时候。绿印章的牧猫人看到风暴靠近,纷纷哆嗦起来,摇着树干的速度更快了,大有玉石俱焚的意思。

小六不再回头看,只管往前跑。她没有雨女也没有瓜,那个世界离她太远了,她关注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就像那些牢笼里的豆芽一样,就算努力地伸出手,也未必能改变什么。而且再过不久,就会有一群穿着水鞋的假人挨家挨户地“讲道理”,讲到别人怕了为止。

就算身后不断传来诸如“几百万的包袱太重了”、“不多吃几个绿馒头怎么有力气扛起包袱”之类的话语,她都没有再回头瞧过一眼。

“你觉得什么是包袱呢?”

“叮,包袱就是圈养猫头人的牧猫人每天背负的东西。”

“为什么我们的牧猫人不嫌弃我们的包袱重呢?”

“叮,因为他们从未把你们当作包袱。”

“就算是我们这样的赔钱货也不是包袱吗?”

“叮,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赔钱货……”

“是的,从一开始,铃铛就说了,我们是赔钱货,但他从未放弃过我们,他相信将来我们在下一个故事里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赔钱货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也能不赔钱。”

“叮,真希望你们能一直天真地坚持下去。”

小六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继续往前跑去。风暴终于刮到了他们刚才路过之处,把两片叶子的绿豆芽和三片叶子的绿豆芽都刮上了天。就算被卷到了天上,豆芽们依然没有放过对方。看热闹的猫头人一哄而散,各做各的去了。

在强大的风暴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活下去是一切的前提,有的猫头人已经穿上了水鞋。

小六在卖水鞋的地方找到了铃铛,他竟然已经做起了卖水鞋的生意,吆喝得不亦乐乎,一手抓着围脖,一手啃着瓜,用脚敲击着地上的26个字母和若干个标点符号。他的脸上脏兮兮的,还沾着瓜子,看到小六的时候咧嘴一笑,头顶的猫耳动了动。

“唷,好久不见。”铃铛连忙把鼻子以下的部分都屏蔽了,以免误伤。

小六干笑了几声,抱怨道:“我跑得剩下半条命,你竟然在这里吃瓜卖水鞋?”

铃铛不好意思地抖了抖猫耳朵:“世道太乱,还是圈地为牢比较安全。啥都不说,啥都不做,看你东奔西跑,便也不会犯错。大家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六:“咱们还得在这里呆多久?”

铃铛:“等风暴和黑暗过去,如果我们还活着,你们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你们的人生。等你们都圆满了,我就带你们到新的故事里去。”

小六:“如果风暴不过去呢?”

铃铛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委屈你们缺胳膊少腿了。也许将来科技进步了,人们能习得透过屏蔽看原文的技能。”

“叮,那便没有什么能阻止复制的世界,猫头人都要饿死了。”

铃铛这才注意到旁边飘着的系统,觉得甚是有趣,就拿着一个瓜皮把它逮了起来,塞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小六无语地看着他的迷之操作,心疼这只跟了她一路的系统。

“铃铛,为什么我只有一片叶子呢?”

铃铛拨弄了一下她头顶的小叶子:“我摘了你的第二片叶子,所以你才有思考的能力。”

小六半信半疑地晃动着自己的小叶子:“原来如此,难怪刑乐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上也有一片叶子。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原来只是一棵你种的豆芽菜。”

铃铛:“你不把自己当作豆芽菜,便不再是豆芽菜。”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 温水煮

系统在铃铛的包裹里发出叮当响,铃铛把系统取出来。

系统:“叮,收到绿印章前方战报。”

铃铛看了看期待的小六,放开了系统:“说来听听。”

系统:“叮,绿印章的牧猫人撤回了收费放豆芽的规定。”

小六开心地拍拍手:“就是说猫头人胜利了?”

铃铛摇摇头:“原本你有一百颗糖,某天突然告诉你只给你十颗,你愤怒不已,于是他们勉为其难给你二十颗,你还以为自己赚到了。”

小六挠挠头,没听明白。

铃铛解释道:“原本大家抱怨豆芽一关就是几个月不放出来,所以天天催。突然被告知要交钱才能放,自然很生气。他们努力争取,让牧猫人撤回了新规定,感觉胜利了松了一口气,然后默认了豆芽的刑期,觉得关久一点也比交钱强。你觉得他们真的胜利了吗?”

小六恍然大悟:“非但没赢,还倒退了呀。”

铃铛叹了一口气:“这和菜市场买菜一个道理。原本卖2块一斤的胡萝卜,标价10块,你讨价还价了半天,对方说那就给你5折吧。你心想,哇,等于赚了5块。但其实你多付了3块。”

系统:“叮,双赢,大团圆结局。”

小六瞪大了眼,感慨道:“差点就被骗了!”

铃铛往前方走去:“人类是很容易妥协的生物。”

小六:“你也是人类。”

铃铛:“我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就是一种妥协。五十步没有资格笑百步。”

小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来到了一个花园,有很多猫头人在这里采花,排队送到花市去卖。铃铛也蹲下去采花,小六在他身边转悠了半天,没找到什么能帮上忙的,就跑到花市去看花架上的花。

她疑惑地问道:“奇怪,花园里的花都是完整的,为什么这里的花残缺不全?”

系统:“叮,不把花瓣去掉一些,会被整个丢掉。”

小六:“为什么?去掉了花瓣就不好看了呀。”

系统:“去掉花瓣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你看那边。”

小六转头看向系统所指的方向,眼睛都瞪大了。原本白色的小花,竟然被喷上了各种奇怪的颜色,有的已经被拔秃了,只好黏几根草在上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还是花吗?”

“叮,要求就是这样。”

“不完整的花还叫花吗?”

“叮,完整的花是不能放在花架上的,就算它再美,也不该存在。”

“可是那样残缺不全的花,完全无法让人感受到美啊。”

“叮,眼睛瞎了就觉得美了,习惯了就觉得美了,放弃思考就觉得美了。”

小六心疼地看着那些被迫拔掉花瓣的猫头人,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麻木和认命。

小六本想说点什么,却被系统拉着往回走。

“叮,算了算了,别整幺蛾子,能活着已经是幸运的了。你自己都朝不保夕,哪还顾得上其他事。”

小六只能把嘴闭上,阴郁地回到铃铛的身边。

“铃铛,这样为了卖花而卖花,不是为了热爱花而卖花,只是为了把花送到架子上,摘花的动力就是为了把花送到架子,不是为了展示花的美,不是给予感动和获得快乐,不是打动赏花的人,不是为了畅快地表达对美好的向往,而是为了把花送到架子上,这样摘花卖花,意义何在?”

铃铛默默地摘着花瓣,许久才自言自语道:“是呀……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空中吹响了号角,猫头人纷纷丢下手中的花,排队取水去。

系统帮铃铛提来了一桶凉水,在下面加了一把火。铃铛丢下花,泡了进去,一脸麻木地等着水的温度升高。

小六:“你们在做什么?”

铃铛:“泡澡。”

小六:“你会被烫死的,你感觉不到吗?”

铃铛:“习惯了就不烫了。大家都快习惯了,每天泡一泡,总有习惯的一天。”

小六一脚踹翻了木桶,温水淌了一地。她拉起铃铛就跑,直到离开了花园,才放开了他。

“我努力地找到你,不是为了看你撕掉花瓣,为了让花上花架而把花弄成糟糕的模样。也不是为了看你为了活命把自己泡在水里,被煮熟了都不知道。你忘记你在创造我的时候想要传达的意志了吗?”

她抖出了日历,指着最后一天说道:“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再坚持一下!”

铃铛:“其实……我已经准备好我的花了,可我不敢放在架子上。我已经尽力摘掉她的花瓣,可是那样面目全非的花儿,并不是我想要的花。”

系统:“叮,我们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摆上架子就能被看到,就算被关也有复制的世界存档。瞧瞧别家,把花撕得面目全非,撕了无数次,依然摆不出来。”

小六套上水鞋,鼓励道:“我们陪你趟过水坑,等风暴过去,黑暗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铃铛沮丧地看着天真的小六,非常羡慕她眼中藏着的希望之光。多亏了这个勇敢的女孩,他才在迷茫和无奈中坚持到了一天。

他从情绪的低谷中站了起来:“走吧,再看看前方还有什么。”

“好!”

小六露出了笑容。虽然她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

铃铛没有再把系统装回包裹中,让它在后面跟着他们。

小六穿的水鞋有点大,每走一步就陷下一个泥坑。她疑惑地看着泥泞的地面,原来是铃铛的鞋子在往外渗水,把整条路都弄得脏兮兮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铃铛要卖水鞋,不穿水鞋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这样下去迟早洪水泛滥呀。”小六提醒道。

铃铛不以为意地甩了甩鞋子上的水:“总比走投无路的好。”

小六:“你就不怕把下游给淹了?”

铃铛:“下游没有人,淹了和没淹没有什么区别。”

小六:“万一以后有人了呢?”

铃铛:“他们应该会避开这个没有意义的水世界吧。”

小六:“万一有人没有避开呢?”

铃铛:“能走到这里的,大概是真爱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活火山

蜜果看着昏迷的辛德尔伤心不已,由于和生命之神关系不好,祂没有什么能治愈伤病的能力。祂左思右想,想到自己能将疾病转移。

为了不被察觉,祂没有一次完成,而是分成了十天慢慢地将辛德尔的伤口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用二十天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客人身上。

辛德尔以旁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痊愈,到第十天的时候,辛德尔已经恢复,蜜果身上却还残留着一半的伤势。

宴主以为这些伤口都是客人造成的,他舍不得蜜果那张脸,便让祂在后院休息几天。

蜜果只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生闷气。没有客人进祂的房间,就意味着祂无法将伤势转移。这些伤口所带来的痛苦,让祂连起床清洗都做不到,满身都是疼出来的汗水,黏糊糊的,让祂倍感煎熬。

祂估摸着至少要躺半季才有可能恢复到能起身的状态。

辛德尔伤好后,卡萨额外赏给他一笔钱,允许他去红花看一看蜜果。辛德尔这些天也忍得难受,拿了钱直奔红花的宴楼,却听说蜜果的状况不好。

宴主看在卡萨的面子上收了钱,让辛德尔进去了。辛德尔一进屋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蜜果。

蜜果一看到他,吓得脸更惨白了。

完了!这下跳到海里都洗不清了!辛德尔肯定以为祂被糟蹋了!

辛德尔喊着祂的名字,祂不敢睁眼,因为祂暂时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说辞来忽悠辛德尔。此时此刻说什么幻术他肯定是不会信的,更别说伤口转移这种玄幻的事情了。

辛德尔难过极了,他气愤不已,去找红花的宴主理论。宴主说红花可不是金铃,让客人尽兴是蛇奴的义务,就连名器也不能幸免,不想蜜果受罪就把赎身钱交出来。

此次金铃能反击成功多亏了红花的协助,辛德尔虽然气愤,但他不能让卡萨难做,只能咬着牙忍耐着怒火回到蜜果的屋内。

隔壁传来莺莺燕燕的笑闹声,辛德尔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红着眼帮蜜果处理伤口。

蜜果突然醒悟,当初自己应该先治好辛德尔一半伤,等自己身上的伤口转移完再处理另一半,只怪祂太过心急,做了傻事。

而且祂这几天因为太痛苦,既没有清洗也没有打扮,蓬头垢面的看上去一定很难看。

司掌智慧的神明,在面对挚爱的时候就跟失了智一样。就连祂自己都不禁感到唏嘘,好得自己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一派神族领袖,怎么就落魄成这样了?

辛德尔紧紧地握着祂的手,身子因压抑着愤怒而微微发抖。

祂于心不忍,缓缓睁开了双眼,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解释道:“我不愿被客人糟蹋,就只能当他们的玩物了。莫要担心,我……我没有被客人欺负。”

辛德尔心疼地抚摸着祂乱糟糟的长发,俯下身亲了祂干裂的唇。

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呼吸让蜜果仿佛飘在云端,祂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捧着辛德尔的脸,感觉身体与心灵都浸泡在了蜜里。

为了辛德尔,蜜果曾认真地学习过取悦的方式,奈何祂现在伤势太重,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祂灵机一动,虚弱地说道:“辛德尔,帮我清洗一下可好?”

辛德尔连忙出去装了一盆热水,轻轻地解开蜜果裹了一身的绷带,像打理最珍贵的宝石一般擦拭着祂身上的殷红和污渍,然后小心翼翼地给祂涂上伤药,用干净的绷带包扎起来。

“不会留疤的。”蜜果怕辛德尔嫌弃自己以后会变丑,“我习惯了,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辛德尔的心更疼了,看着盆中染红的水,五官痛苦地拧到了一块。

蜜果心里很着急,辛德尔好不容易来一趟,祂可不想以后自己悔得肠子青,至少要把这次替他受罪的油给揩回来。

祂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我渴。”

辛德尔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用嘴来喂祂。蜜果很受用,心根本没在喝水上,抱着辛德尔不放开。辛德尔没有后退,由着祂乱来。

几轮下来,辛德尔连耳朵都红了。

“辛德尔,你喜欢…亲我吗?”蜜果红着脸旁敲侧击地问道。

“喜欢。”辛德尔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蜜果问道。

辛德尔犹豫了半天,找了个借口:“玄尊亲对方是为了表示亲近。我的弟弟妹妹也喜欢亲我。”

蜜果心里不太高兴,这不是祂想听到的回答。祂可不想当辛德尔的弟弟妹妹,祂要当弟弟妹妹的大嫂!

蜜果:“辛德尔喜欢我吗?”

辛德尔连忙点头:“喜欢。”

蜜果眨了眨眼,眸子闪亮亮的:“你进了这屋,今晚我就是你的了。”

辛德尔一惊,他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蜜果的,忙解释道:“不,我不会碰你的!”

蜜果当然知道他是来看望自己而不是别有心思,可祂恨不得辛德尔的思想更俗气一点,别那么单纯得让祂捉急。

蜜果:“你知道我为什么宁可遭这罪也不让客人碰我吗?”

辛德尔以为祂在怪他,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还没有存够钱。我会把你接回去的,一定会。”

蜜果伸出食指,沿着他的眉眼勾勒着,“辛德尔觉得我脏吗?”

辛德尔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不!我说过,你不脏!那些畜生才脏!”

蜜果开心地笑了:“我也说过,如果是辛德尔的话……不算弄脏……”

辛德尔感觉自己的核心都快要停滞了。他们还在海船上的时候,蜜果就这么说过,如今再次听到,依旧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在桑柏莱这种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销金窟,辛德尔已经对俗事见怪不怪了,可他始终未被尘世沾染半分荤腥,用坚定的意志抵触着堕落的侵蚀。

然而蜜果一句话便让他的心防溃败千里,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他紧张得满头是汗,他本想说“我不会碰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心虚地别开眼,却被蜜果捏着下巴拧了回来,逼迫他与祂对视。蜜果的眼眸里装着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实,似在对他说,“来把我吃掉吧”。

辛德尔的眼角都熬红了,蜜果知道自己就快要成功了,心里激动得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痛苦。祂往卧塌的内侧移动了几分。

辛德尔咽了口唾沫,拧灭了魔法灯,躺到了蜜果旁边。

这一整晚他饱受煎熬,既不敢动,又想动。

蜜果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祂不急了,祂有一辈子的时间。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累积薪火,祂有自信终有一天能让这座被冰雪覆盖的活火山忍无可忍地爆发。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 拜猫

铃铛甩了小六一身水,小六忍无可忍地走到了前面,换了个话题。

“你除了卖水鞋,最近还做了些什么?”

铃铛抖了抖猫耳,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来。

“你可看到那些赶火车的阿飘?”

小六点点头:“看到了,场面可叫一个壮观,车刚开出去没多久就咣当一声塌了,拼凑了许久才拼好,慢悠悠地开出去了。”

铃铛听她一番声情并茂地描述了许久,神神秘秘地问道:“你可知为何如此?”

小六也压低了声音:“难道不是因为风暴来了?”

铃铛摇摇头:“风暴都是有源头的。”

小六:“那源头是啥?”

铃铛:“源头太多,我就跟你说我听来的几个。”

小六连忙点头。

铃铛:“你可知有阿飘就有拜猫。”

小六:“拜猫?”

铃铛:“那便是众说纷纭的驱赶阿飘的法子,还有什么胡扯的能治百病。”

小六:“那不是骗子的说辞吗?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有人被骗么?”

铃铛点点头:“即便是十三年教育也有人被骗,何况是偏远之处?”

小六来了兴趣,催促他快说。

铃铛:“除了有风暴、牧猫人、猫头人、豆芽、人类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生物,例如蚊子。”

这些蚊子发现了某些人类相信玄幻之事,便装作是能通天遁地的蚊子萨满,骗取人类的食粮。

有个叫杨柳的人类得了病,用药很久也不见好,就怀疑自己中了咒遭了上天之罚,又看了许多神叨的故事,对比描述一看更是深信不疑。

他左托右请找到了蚊子萨满,恳求道:“我生了病,久不见好转,近日来手疼得厉害,请求萨满帮忙想想法子。”

蚊子萨满便说他是惹怒了猫仙家,猫仙家用病痛折磨他。萨满给了他另一位蚊子萨满的联系方式,说那萨满能替他向猫仙家求情,还能送他灵丹妙药。

杨柳一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那蚊子萨满什么也没问,就让他子时坐在床头上,面朝东方就可以感觉到那位折磨他的猫仙家,并向他索要三百请仙费。

“您连病情都没问,甚至连我的图片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的情况?”

“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问题不大,所以价格也不贵。”

“那可是太谢谢了,我这手该怎么放?”

“随意,只要手没截肢,怎么放都行。”

“如果治不好可以全额退款吗?”

“治不好一分不少还给你!”

杨柳依然心存怀疑,但想着对方只要三百便能治好,三百也不多,可以试试。他再三跟蚊子萨满确认只用交三百没有其他费用后,就把钱交了。

“是晚上11点吗?”

“要闭眼吗?”

“是的,要闭上眼睛,别错过时辰。”

虽然他心中仍有疑惑,不知道为何是11点面向东方,但他不敢再多问,生怕惹怒了这位高人。

他满心期待地等到了11点,却没有等到猫仙人过来送丹药。他耐着性子闭着眼等了十五分钟,等得都快睡着了也没有等出什么来。

他连忙询问了蚊子萨满,对方说马上施法,然后把他拉黑了。

杨柳看着那个红色的惊叹号陷入了沉默,还以为是自己催得太急惹怒了高人,连忙询问一开始遇到的介绍蚊,谁知道也被拉黑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后悔不已。

小六听完后笑个不停,说铃铛这故事编得太离谱,哪会有这样傻的人。铃铛却说这是真事,不是编的。

“就因为有这么傻的人,才有了席卷阿飘的风暴。”

“为什么阿飘要替傻子买单?欺骗傻子的又不是阿飘,是蚊子萨满。”

“因为人类不能放弃傻子,再傻也是人类。”

“可是……阿飘并没有做错什么。”

“阿飘没有做错,但不是每个人类都有辨别的理智,尤其是尚未长成的孩子。风暴治不了蚊子萨满,便只能从阿飘下手了。”

小六仍然为阿飘们鸣不平,铃铛又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叫饼三的人类,有一天突然被一个蚂蟥萨满搭讪,那蚂蟥自称是某个大院的弟子,他们近期正在准备一个祈福消灾的拜猫会,问饼三要不要代做,可以保佑他平安顺利。

饼三看到蚂蟥萨满发来的影像,布置很正规,庄严肃穆,看着像模像样的。

蚂蟥萨满又说还能代保饼三母亲的福泽,饼三一听便心动了,连忙支付了3000块。

然而蚂蟥萨满却没有急着收钱,而是虚情假意地唏嘘了一番,对饼三母亲的状况表示同情,还说身体不适可以供奉病猫仙,但要交899块的贡品钱,并强调说这是永久有效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一辈子的服务。

饼三就又给蚂蟥萨满打了899块,蚂蟥萨满依旧没有急着收钱,又给他介绍了“四大猫仙”,套到了1500块。

蚂蟥萨满看起来非常负责,他详细地问询了饼三的许多个人信息,简直比查户口还详细,饼三被他负责的态度感动了,一再表示感激。

然而第二天他却没有收到拜猫会开始的通知,再一看,钱已经被领走了。本想询问一下进展,却看到了红色的惊叹号。

小六鼓起了掌,为饼三的智商感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铃铛叹了口气:“人总有疏忽之时,某些看似不合理的规定,都有它背后的缘由。光明保护不了所有人,只好让大家尽量远离黑暗可能侵蚀之处。”

小六听得兴起,催促他再讲一个。可是铃铛没有那么多的真事了,就拿出两根筷子来敲击一个鹅蛋,掉出了一个真事。

“六啊,你有手吗?”铃铛问道。

小六看了看自己,鼻子以下都被屏蔽了:“原本有的。”

铃铛:“你可知道有一种古老的看手上的纹路解读命运的操作?”

小六:“知道知道,要不是我的鼻子以下被屏蔽了,真想让你看看我那克夫的断掌。”

铃铛呸呸了好几声,纠正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不信掌纹劈叉的就比断掌命好了。就算命不好,人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 跟上了时代

小六:“有人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多少有些道理。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能看见那些摆着一块布看手的人了。”

铃铛:“时代进步了,他们跟上了时代。”

小六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看手还能跟上时代?”

铃铛:“现在的天气要么很热要么很冷,在街上看手多受罪。”

小六:“那怎么看?”

铃铛:“在家吹着空调看。”

小六:“那怎么招揽客人?”

铃铛掏出手机:“你活在2011年可能不知道这个玩意,现在大家很少用钱了,把手机掏出来,就能隔空交智商税。”

小六连忙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兜里,虽然她的零花钱不多,但那些都是她自己挣的,每一笔都是辛苦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别人讨了去。

铃铛抖开了手中剩下的真事。

话说蝙蝠萨满被黑猫扫荡了之后,藏在了蜘蛛的庇护网下。时不时就有人神神秘秘地敲响蛛丝,招出蝙蝠萨满。

“萨满萨满,我是圈圈,生于圈年圈月圈日圈时,您给我瞧瞧我这命如何?”

“把手拍来,清晰一点。”

圈圈就把双手拍照奉上:“萨满您瞧这行吗?”

萨满又说:“把脸拍来,别化妆。”

圈圈一听不干了,不化妆可怎么见人呀。

蝙蝠萨满看她犹豫不决,补充道:“我有职业道德,不会把你的信息透露给别人,你要不让我看真脸,万一讲错了,你这不白来了吗?”

圈圈心想萨满说得对,就卸了妆,拍了张素颜给蝙蝠萨满发了过去。

蝙蝠萨满便说了几个寻常人都有的特征,模棱两可,细想之下似乎与圈圈有关。圈圈便信了,觉得这回是碰到高人了,连忙多问了几个问题。

蝙蝠萨满看她已经入网,便说她命冲了金星,恐怕近日会和男友不和,有第三者插足。

圈圈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越听越着急,问蝙蝠萨满可有解决之法。蝙蝠萨满说有一条狐仙之链可以助她避过此灾,这链子造价不菲,又开过吉祥光,一般不卖给外人。

蝙蝠萨满越是不肯卖,圈圈越是想买,说不管多高的价格都不怕。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担忧,怕真的太贵买不起,想不到蝙蝠萨满说链子只要998。

圈圈一听这价格也不算贵,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赚到了,连忙把钱给蝙蝠萨满打了过去。

因为她对所谓的“第三者”深信不疑,圈圈和男友的关系越来越差。

一周后,链子收到了,圈圈迫不及待地戴上,约了男友出来想看看效果。男友看她的心情终于好起来,开心地带她玩了一天。圈圈对那条链子的效果很满意。

可是好景不长,她整日的疑神疑鬼让男友越来越烦躁,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她便以为是这链子失了效用,再去找了蝙蝠萨满。

蝙蝠萨满说她命定如此,若是想要改命,需要把气送到金星上。

圈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不管她怎么问,蝙蝠萨满都说得玄乎,根本听不明白,还说想要解释就要交钱,天机不可泄露,不然会让他功力受损,需要钱财买供奉物才能挡灾。

圈圈算是听明白了,她也不想让蝙蝠萨满受无妄之灾,便又给了500。

蝙蝠萨满收了钱,便跟她说那链子的承受能力有限,需要每月加持。

圈圈很着急,邮寄来回耗时太久,她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

蝙蝠萨满说,如果圈圈加点钱,他可以每个月隔空打气,就不需要邮寄了。

圈圈总算放下心来,给蝙蝠萨满打了588的当月链子保养费用。

蝙蝠萨满让她多给男友买吃的,说这是养气之法。圈圈带着一大堆零食去找男友,男友看她这般用心,就原谅了她。

她开心地向蝙蝠萨满报喜,把他当作知心人,说了许多自己的事。蝙蝠萨满还要应付其他客人没空搭理她,让她多和链子说话,这样链子就能养出灵性。

圈圈信以为真,每天都抱着链子说个不停。她的男友以为她中了邪,想方设法地想甩掉她。被疏远的圈圈更加难过,不停地恳求链子帮助自己。然而情况并没有一丝好转,她只好再次找上了蝙蝠萨满。

蝙蝠萨满说她的情况很严重,劫数太大,不好驱散,链子只能帮她挡得了一时之灾,她需要使用更强大的法宝才能躲过此劫,否则不但会失去男友,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圈圈无法支付两万块的法宝费用,出门时魂不守舍的,险些被车撞到。她终于相信了蝙蝠萨满的话,不再有一丝怀疑。她鼓起勇气和家里人借了5000,又和朋友们凑了3000,连忙把两万块打给蝙蝠萨满。

可是这一次蝙蝠萨满没有再给她邮寄任何东西,而是拍了一张所谓的法宝照片,说这个有几千年历史的法宝价值几千万,不能卖,但可以代为供奉,说明天就能帮她办代理,他今天要准备准备。

圈圈想不到两万块就能办一个价值几千万的法宝的代理会员,觉得自己赚到了,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蝙蝠萨满让她不要多想,要看淡得失,让她暂时不要接触男友,不要让劫数抓住她的把柄,才能借着法宝度过此劫。圈圈深信不疑,照常上班,早睡早起,一有空就与朋友出去逛街玩耍,心情渐渐好转了,气色好了许多。

她觉得那所谓的法宝代理是真的有效,正想好好地感激了一番,顺便交链子的月费时,却发现蝙蝠萨满几天没有上线,转账无人领取被退回了。

直到圈圈被告知她被骗了,蝙蝠萨满只是个骗子,链子不过是十块一条的地摊货,所谓价值几千万的法宝实际上只值几十块,她依然不愿意相信,反而认定猫头鹰抓错了人了,坏了她的命途。

男友和圈圈分手了,圈圈认为这一切都是猫头鹰的错,还说她不要那些钱,只要猫头鹰把蝙蝠萨满放出来,再帮她办一次代理。

猫头鹰看着骂骂咧咧的圈圈摇头叹气,觉得这林子大了什么傻子都有。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 执迷不悟

小六以为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想不到竟然还有后续!

圈圈被猫头鹰劝回去后并没有就此收敛,反而对分手的事情更加耿耿于怀。她已经花了那么多钱,还是失去了男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找蝙蝠萨满,而是找上地鼠。

地鼠声称只要交688就能向圈圈提供她男友的开旅馆记录,888开启定位高科技,999前置大眼睛24小时观测。圈圈看着琳琅满目的高科技清单,忍不住心动了。

地鼠给她发来了一个付款码,她连忙扫码打钱,买了888和999,本以为可以用了,想不到888和999只是软件下载费,还需要激活。

于是她又付了200加200的激活包月费用,想不到定位和观测功能还有等级区别。

一级的定位只能看到城市名,二级能看见所在大区,三级可以看见小区,四级才能看见具体的地点。包月价格分别是188,488,988和1688。

一级的观测功能只有马赛克级别的分辨率,只有四级才能看清鼻子眼睛,包月价格和定位功能相同。

她竟然还发现了隐藏vip等级!

一级的vip能定位到具体楼层,观测功能解锁录像功能。

二级的vip能看见卫星定位的房间平面图,录像能上传云服务器,100元能买1个g的储存空间。

圈圈忍无可忍地跟地鼠抱怨,地鼠却说高科技开发和维护都需要成本,不可能白送,他们是国内最顶级的技术,一分钱一分货。

圈圈于是给地鼠交了两个188的一级功能包月费用,地鼠没有收,说他们的软件需要保密,圈圈的态度让他们很担心,要求圈圈给他们交5000保证金,确保圈圈不会举报他们,不然就退回所有资金,拒绝圈圈使用他们的技术。

圈圈一听还能退钱,就信了几分,于是取出了家里给她支援的生活费,给对方交了钱,一再保证自己不会举报他们。想不到地鼠收了5000保证金和376包月费用后就把圈圈拉黑了。圈圈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愤怒地找上了猫头鹰。

猫头鹰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在某天早上6点钟天刚亮的时候,七路出击围剿七城地鼠,抓获34只还在睡懒觉的地鼠,拖走了三头大象,20多只蜘蛛,130多张猫粮卡,60多部手机,1600多张手机卡,10余个地精盾,2部地精机。

然而,圈圈的钱却找不回来了。

圈圈接连损失了她所有的存款,还欠了朋友钱,就连家人也对她这一次被骗的理由感到羞耻,断了给她的经济支援。想不开的圈圈最终以坠楼结束了她的生命,追不回钱的朋友把此事当作笑话发到了热门讨论区,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铃铛的故事讲完了,小六沉着脸安静地走在他的身旁。

铃铛:“你没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小六:“人类很脆弱。”

铃铛:“所以人类需要保护。”

小六:“保智商?”

铃铛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不是每个人都有平安活下去的能力,但人类不是野兽,不会放弃弱者。虽然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很傻,但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社会不会因为人类犯傻,就放弃保护他们。”

小六:“为什么人要互相伤害?”

铃铛:“生物的底线是没有下限的。平日里能保持底线的人,只是因为破除底线的吸引力还不够罢了。”

小六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低头看着水鞋上的泥,眼神暗淡了下来。

铃铛:“在人间行走,哪有可能不沾上泥,区别只是人想成为清水还是泥。泥虽然能污染清水,但它永远都被踩在地下,就算偶尔能冒头,搅和了一汪清池,也总有沉底的一天。”

“可是……”小六跺了跺脚上的泥,“为了抑制萨满而驱赶阿飘的话,阿飘很无辜。”

铃铛:“阿飘无辜,可是那些利用阿飘的人不无辜。你可听说过献祭?”

小六:“献给神明或妖怪的祭品?”

铃铛:“如果人类过于相信阿飘之说,会酿成灾难的后果。”

他们经过了一个小村庄,村子里明明有豆芽,家家户户却都躲在屋子里。他们说村里出现了妖怪,每一个月都要吃掉一个豆芽。传言说得邪乎,还扯到了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据说那时候村里闹了病灾,村里的蚊子萨满说是招惹了地下的蚯蚓仙,所以散播病灾惩治豆芽。要想平息蚯蚓仙的怒火,需要献祭一个纯洁的豆芽。

村里人东挑西选,将目标定为住在半山腰的孤寡豆芽家的小黄豆芽身上。孤寡豆芽哪里肯让小黄豆芽被埋,连夜带着小黄豆芽出逃,却被拿着锄头镰刀的豆芽们拦下。

豆芽们极力劝说。

“这是为了全村。”

“平日里待你们不薄,需要你们的时候却跑了,良心被狗吃了!”

“你家小黄豆芽年纪也不大,不会觉得痛苦的,小孩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蚊子萨满也一同劝说道:“小黄豆芽去了那边,能跟着蚯蚓仙修行,不再入红尘。在村里苦一辈子,不如让她去那边享福。蚯蚓仙可是大仙,若平息了怒火,能保全村平安富贵呐。”

然而孤寡豆芽死活不肯,村里的豆芽们就一拥而上,抢走了小黄豆芽。孤寡豆芽哭呐喊呐也没有阻止大家,抢过镰刀要跟大家拼命。

蚊子萨满一看要乱,连忙吼道:“她就是祸水,是她把灾难引到我们村来的。”

豆芽们愤怒地打死了孤寡豆芽,和小黄豆芽一起埋在坑里,坑上生起一堆火,烧了整整一夜。后来猫头鹰送来了更好的药,豆芽们被治好了,他们还以为是平息了蚯蚓仙的怒火。这村子闭塞,少了两棵豆芽的事并未被外人知晓。

事情便这样被瞒了许多年,直到最近村里出了怪事。每过一个月,村里就会有一棵豆芽失踪。豆芽们去恳求蚊子萨满,蚊子萨满说当年的孤寡豆芽冥顽不灵,多次阻挠小黄豆芽跟着蚯蚓仙一起修行,所以被蚯蚓仙惩罚她变成了一只不死不活的黑豆芽,每个月需要吃活豆芽修补躯体。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3) 镜像模仿

豆芽们对蚊子萨满的话深信不疑,跪求他解决此事。

蚊子萨满其实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豆芽失踪,想着既然如此,不如让豆芽们主动选择献祭的对象,就像几十年前那样,只要是公投出来的,就没有豆芽会说什么了。

于是豆心惶惶的投票又开始了,这次选出的是瘸腿的老豆芽。老豆芽被绑在柱子上三天三夜,来巡查的猫头鹰见到此事,飞来阻止,却被豆芽们丢进了水井里。

不见猫头鹰归来的其他猫头鹰觉得事有蹊跷,就带着大鼻子狗一起来找,终于在水井里找到了猫头鹰的尸体。

豆芽们见到事情暴露,依旧闭口不谈,在猫头鹰的审讯下,终于有豆芽吐出了实情。

蚊子萨满被抓走了,参与的豆芽也被抓走了。猫头鹰没有查出失踪豆芽的下落,剩下的豆芽们依旧处于惶恐之中,他们仍相信蚊子萨满的说法。趁着猫头鹰离开,他们又选了一棵豆芽,这次他们不绑了,直接把豆芽打死了埋在土里,像从前那样在上面生火祭祀。猫头鹰赶来的时候,那棵豆芽早就没气了。

铃铛和小六在村外围观了数天,绕路离开了。

“太可怕了。”小六心有余悸地说道,“蚊子萨满就不怕遭报应?”

铃铛:“报应?不存在的。坏人长命,这不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么。”

小六:“幸好有猫头鹰呀,不然这村子会变成什么样。”

铃铛:“若不是当年极力驱赶阿飘,我们也会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前方飞来一只猫头鹰,下来盘问了几句,看他们没有可疑之处就让他们早点离开。

小六问道:“那个村子是不是没救了?”

猫头鹰:“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在长大后是很难被改变的。或许要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这个村子才会慢慢恢复正常。”

小六:“这里有阿飘吗?”

猫头鹰:“这里没有阿飘,可豆芽们都相信有阿飘。”

小六:“可是,这件事不是阿飘干的呀。”

猫头鹰:“阿飘代表的不仅仅是阿飘本身,而是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都解释成超自然的思想。”

小六:“也许它们存在,只是科学还无法解释而已。”

猫头鹰:“在能够解释之前,这种思想太容易被蚊子萨满利用了。”

小六:“蚊子萨满为什么要杀豆芽?”

猫头鹰:“巩固自己的地位,让豆芽们更相信她。就算杀了孤寡豆芽和小黄豆芽没用,她也会想出其他的说辞来圆谎。一个豆芽不够,就献祭更多。为了活下去,蚊子是没有底线的。”

铃铛和小六一起送走了猫头鹰,继续向着刑乐所在的方向走去。

途中他们看到一群小豆芽正在模仿一棵绿豆芽。绿豆芽举着刀,用很帅气的姿势砍着身边的其他豆芽。小豆芽们纷纷叫好,拿起刀挥舞着,砍着身边的小伙伴。

小六拉住了其中一个,险些被刀划破了手。

她生气地抢过刀,抓着小豆芽的后颈提了起来,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豆芽挣扎着向她吼道:“别来打扰我的青春!”

小六:“挥舞着这些危险的东西,会毁了你们的青春。”

小豆芽喷了她一脸豆沫,不屑地说道:“帅就行了,豆芽活着,当然是要开心。不开心还不如去死。”

小六:“你的开心会造成别人不开心。”

小豆芽:“别人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想怎么开心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

小六:“你有想过这种东西会伤害到别人吗?”

小豆芽:“那是他们弱小,活该。”

小六:“你要是被伤害,会觉得开心吗?”

小豆芽:“当然不开心,不开心就砍回去,把豆芽都杀光。”

小六把他丢在地上,举起了刀,小豆芽害怕地捂住脑袋。

“豆芽被剁,就会死。你怕死,别人也怕。你怕受伤,别人也不想受伤。为什么要将自己不愿意承受的痛苦施加个别人呢?”

小豆芽:“因为帅。”

小六将小豆芽提起来:“那不是帅,是脑子里进豆腐花了!”

“可是……”小豆芽指着周围那些挥舞着刀子砍其他豆芽的成年豆芽,“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为了保护黄豆芽,砍光全城的绿豆芽,帅呆了!”

小豆芽眼里的光让小六感到不寒而栗。

一群猫头鹰飞来,把那些拿着刀的绿豆芽抓走了,小豆芽们面面相觑,却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他们奔向另一边拿着黑色武器的绿豆芽,那边的打斗更加精彩,豆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豆芽们成批的倒下,小豆芽们纷纷鼓掌,又有了新的崇拜对象。

他们丢下了手中的刀,拿起了黑色的武器,和身旁的小豆芽们玩闹起来。被击中的小豆芽倒下了,活着的不以为意,发出了满足的笑声。

小六在枪林豆雨中找到了刚才那棵小豆芽,那家伙一看到小六就跑,可是没一会就被小六给逮住了。

小六抢走了他的武器,问道:“你知道被打中的小豆芽会死吗?”

小豆芽点点头:“我知道。”

小六:“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小豆芽:“因为帅。”

小六:“觉得玩这个很帅,就不把别的豆芽的命当命吗?”

小豆芽不屑地笑道:“又不是我的命,有什么关系。”

小六真想把他丢回黄豆芽的肚子里回炉再造。

铃铛跟了上来,帮忙一起劝说:“惩恶扬善是侠道,可是滥x无辜就不对了。”

小豆芽不想听他们念叨,挣脱了他们的手,和其他小豆芽一起继续大x四方,然后被一群过来巡逻的猫头鹰带走了。

猫头鹰看到铃铛和小六,飞下来和他们打招呼。

铃铛问道:“最近这事可多啊?”

猫头鹰:“事多,事多,小豆芽被宠上了天,又有蛛网保护,他们就算干掉几个豆芽,也受不了什么罚。毕竟年龄摆在那嘛,拿他们没办法。”

铃铛:“听说最近有一种生意,找小豆芽去办,事后再给家属一笔封口费?”

猫头鹰:“你从哪里听来的?不可说,不可说,那是不对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4) 大地的裂缝

铃铛便不敢再提。

地上有蚂蚁从大地的裂缝里钻出来,猫头鹰无奈地看了一眼大地,叹息道:“哪里都有裂缝呀。”

说完拍拍翅膀飞走了。

铃铛看着地下的裂缝思忖了好一会,和小六继续往前走去。他说前方不太平,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有许多粉刷匠在拦路。

一群猫头人被堵在了路上,却又不敢冒犯,只能小声地窃窃私语,又或者把嘴巴张得很大,却只能发出蚊子一般的叫声。

铃铛拉着一个猫头人轻声询问道:“这前面是在干什么呢?”

猫头人回答道:“补缝呢?”

铃铛看那前面连挖土机都用上了,疑惑地问道:“补地上的缝,用得着这玩意么?怎么看上去像是在挖地啊?”

猫头人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耳目,才悄声地说道:“地上的裂缝太多,粉刷匠觉得地底下有脏东西,就让挖土机把地挖开了看。”

铃铛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挖出些什么来,倒是把这片土地整得坑坑洼洼的,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了。

“你知道还有哪条路可以过去吗?”铃铛问道。

猫头人摇摇头:“要有法子我们早就过去了,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个月,也没看见有路被清出来,坑倒是越来越多了。”

铃铛:“这坑挖了还会填上吗?”

猫头人:“或许是没功夫填了,你看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有挖,哪顾得上填坑呢,现在连挖坑的人手都不够了。”

铃铛:“光挖不填,后面的人可怎么过去,这岂不是要让大家从天上过?”

猫头人指了指复制的世界,只能从那边过了。

铃铛叹了口气,拉着小六往旁边走。

小六乖巧地跟在后面,偶尔回头张望。

她看其他猫头人还留在原地等着挖土机填坑,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不走?”

铃铛:“坑里还有他们的金子,他们不敢走。”

小六:“我们的坑里没金子吗?”

铃铛:“我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小六撇撇嘴,觉得铃铛这样破罐破摔地混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若不是不幸遇到了风暴,这会已经可以去创造下一个世界了吧。

小六:“咱们还活着,风暴好像没有刮到我们,你是不是能够继续了?”

铃铛:“那些被堵上的坑还没有被填上,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我要是将一切结束,你们就整个掉坑里去了。”

小六踢了一脚地上的泥,她受够这种水搅泥的日子了,枯燥无味且昏天暗地。铃铛倒是轻松,每天晚上八点陪她溜几圈,十点就跑路了。她却要在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里熬过一天又一天,找那个仿佛躲在了天涯海角的男人。

铃铛看出了小六的怨气,安慰道:“再忍忍,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就继续,你也不想牵个手就被关禁闭吧。你还记得你发个烧都被关起来的惨案吗?我都不知道从哪拯救你。还有你那倒霉叔叔的第一战,再不放人我只好让他打扑克去了。还有……哎,一言难尽。”

小六只好配合他的演出,努力地在前方瞧出点什么来,可是前方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刚才还在安慰小六的铃铛其实已在崩溃边缘,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前方,嘴里嘟囔着:“抱歉啊,这种毫无意义的万里长征,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路在何方……”

小六心想两个人再这样颓废下去就要被洪水冲走了,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就算是没有路,也要穿着水鞋走出路来。”

铃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和小六一起走进了迷雾之中。为了避免走散,他们冒着被屏蔽的风险牵起了手。

当迷雾散去,他们看到了一片极美的山丘,美丽的花随风摇曳,有蜜蜂来来回回采集蜜,偶尔会有花农过来把花摘走,制作成一颗颗可爱的糖果打包送走。

负责运送的却不是什么正经生物,而是灰头土脸的老鼠。他们在脸上身上涂满了泥土,假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眼里却透着惊慌。

为首的老鼠时不时停下来小声吆喝着:“背了这一票,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老鼠的身形并不大,小六不明白这几颗糖果怎么可能够老鼠吃一辈子。

铃铛拉着小六远远地避开了那些花,在世界的边缘绕道前行。

“那不是普通的花。”铃铛悄悄地提醒道。

小六:“那是什么?”

铃铛:“能让人醉生梦死的花。”

小六感到很惊讶:“那种明令禁止的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铃铛:“也许有猫头人觉得好玩,又或者是为了讨人类喜欢,就把这些东西带进来了。”

小六:“这种害人的东西怎么能带进来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前方有个猫头人站在高台上,高声嚷嚷吃糖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可以被原谅的。

小六忍不住说道:“他就不怕有人信了他这说辞,真的去吃糖果么?”

铃铛:“就连这说辞,也是抄来的。”

小六惊讶道:“抄来的?”

铃铛:“那便是连魂都没抄到,光顾着晒太阳了,怕是要糟。”

果不其然,风暴紧随而至,把猫头人刮上了天,再也见不着了。

下方的花农和老鼠们吓得慌不择路,纷纷钻到了地下。粉刷匠带着挖土机赶到,把这一整片山丘都给挖了,把花农和老鼠都给挖了出来,一个个丢进了牢笼里。围观的猫头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热闹,口中唏嘘不已。

小六也加入了吐槽的行列,和猫头人一起数落着糖果的不是,交头接耳地互相提醒千万不能再出这样的傻子,把大伙都给连累了。

铃铛拉着小六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口中提醒道:“以后万万不可再来这种地方,万一沾染了荤腥气,就是洗也洗不掉了。”

小六点点头,保证道:“咱们不再来就是了。糖果再好看,也不是人该吃的东西。”

铃铛:“那些糖果能吃人,偏偏有人类觉得人才是猎食者,才有了那些悲剧。”

第四百三十八章 独一无二的标记

辛德尔苦熬了大半夜,身体都僵直了。

他听蜜果的呼吸逐渐平稳,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便坐起身子来活动活动筋骨。

蜜果的小手从他的心口跌落在他的腿上,辛德尔瞬间觉得呼吸不畅。他握着蜜果的手不知所措,既想抱祂,又怕让祂误会。

他犹豫了半天,面对着蜜果躺下,悄悄地把祂搂进怀里,用轻得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是个食材,配不上你。你这么好看,等以后去了神之国,一定有大把的女孩子喜欢你。到时候你就不会稀罕我了,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即便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栖身向前,偷偷地亲了蜜果。

蜜果并没有睡着,辛德尔的话简直就是玩火上浇油,活火山养成计划才过了半夜就被蜜果丢进了海里。

等什么等?现在!立刻!马上!

蜜果伸出手抱住了辛德尔的脑袋,辛德尔吃了一惊,想往后退,却被祂搂着不放。

祂也顾不上自己一使劲就会皮开肉绽了,堂堂一位高阶神只,还收拾不了一个小食材?

日头升起的时候,蜜果觉得自己快要投胎转世了。

祂怎么都想不到放开了闸门的辛德尔这么能折腾,更没想到丢掉了下限的自己能这么拼。

伤口全部裂开了,整个卧榻都是斑斑红迹。祂心想自己真的是作践到了泥里,为了让辛德尔尽兴,祂连命都豁出去了。

辛德尔总算冷静了下来,他浑身都是蜜果伤口中渗出的东西,看起来很是瘆人。他连忙下床换了水盆里的水,轻轻地为祂擦拭伤口,换药包扎。

“对不起。”他内疚地向蜜果道歉。

蜜果气若游丝地说道:“死在你怀里,我乐意。”

辛德尔看着祂微微肿起的唇,眼神迷离地咽了一口唾沫。

蜜果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辛德尔便自觉贴了过去。

祂半眯着眼品味着辛德尔小心翼翼的温柔,觉得一辈子实在太短了,祂想生生世世都独占这个男人。

辛德尔走后,蜜果在卧榻躺了整整半季。

祂的长线“投资”总算有了回报,但祂并没有屯下多少,而是用在了帮助其他金铃过来的蛇奴身上。

即便当祂恢复了足以大闹一场的实力时,祂也一直保持着低调。毕竟祂的男人还在“老父亲”的手里,祂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卡萨激到觉醒,离染吊打祂的时候顺便把辛德尔给灭了。

祂在等辛德尔长大,并且祂也想多给辛德尔一点时间,让他在卡萨面前好好表现。祂希望离染能接受辛德尔,这对祂来说很重要。凡俗的婚礼需要长辈在场,这段姻缘才是被认可和祝福的。

辛德尔说自己是个食材的时候,祂很心疼。虽然祂并不在意辛德尔的出身,但辛德尔很在乎。如果能得到离染的认可,将来辛德尔知道了祂的身份时,或许就不会因为悬殊的地位产生自卑的心理。

祂希望辛德尔是快乐的,幸福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没有瑕疵的,美满的。

祂甘心为了辛德尔堕落成俗物,在尘世里挣扎漂泊。就像这一夜花落,让祂痛并快乐着,在红与白之中,被辛德尔烙上独一无二的印记。

蜜果坐在池水边,看着倒影中自己后颈处的小包,回味着辛德尔刃齿的力度。

祂原本还以为只是破了皮,想不到尖锐的刃齿刺破皮肤后,还往祂的伤口里注入了能让祂失去理智的东西。

辛德尔说,这叫“标记”。

从此祂便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香味,能让他言听计从,那是玄尊献给配偶的独一无二的“卖身契”。

于是,蜜果也在他的灵魂里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便将来祂转生了,能一眼认出他来。即便没有记忆,这份羁绊会让祂本能地离不开他。

池中的水有规律地振动,蜜果抬头看向天空,用神族视觉俯视着桑柏莱的改建工作。

十元老最终还是决定向埃仑洛斯帝国购买神机,整个城市都在进行改造,就连地下都被挖空了。

蜜果研究了半天,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些神机是用空间之能运作的,辛德尔说过,埃仑洛斯帝国的王可能是神明,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空间之神“宁”了。

等这些神机架设好,阿宁就能对桑柏莱了如指掌。一旦阿宁发现了祂,就会顺藤摸瓜找到卡萨,以及祂的弱点辛德尔。

上一世,阿宁也被祂折腾得很惨。以阿宁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息事宁人的,有可能会在唤醒离染后组队混合双打,还有可能用辛德尔的安危来威胁祂,想想就让祂坐立不安。

祂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打不过阿宁,只能更加低调行事,以免被阿宁发现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日子,蜜果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祂暗中将势力遍布到了各地,以备危机时能带着辛德尔跑路。

被迫来到红花的金铃蛇奴们在蜜果的庇护下慢慢地存够了赎身的钱,接二连三地回到了金铃。辛德尔和蜜果存的赎身钱已经够了,可是祂不愿意走,祂得等最后两个伙伴离开了才能放心回去。

辛德尔总算是长大了,从少年长成了成年男子的外形,面容更俊俏,身材更挺拔,双手也更有力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辛德尔如约过来看望祂。

祂戴着精致的发饰,画了新学的妆容,身着华丽的服饰,安静地坐在奢华的花房内等待。

辛德尔在开门的刹那露出了惊艳的眼神,然后便被浓浓的担忧和阴霾覆盖了。他知道蛇奴待遇的提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红花的宴主会用什么手段来控制有价值的蛇奴。

“你可知道龙涎香?”辛德尔担忧地问道。

蜜果优雅地微微颔首:“知道。我会小心的,还有最后两个同伴,我就能回去了。”

辛德尔叹了口气,伸手将祂的发饰摘掉,再把祂的妆容擦拭干净,然后翻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出来给祂换上。

“你已经够美了,打扮成这副样子,我怕天上的星星会羞愧得掉下来。”

蜜果的心都要化了,用唇封住了他那张学会了说甜言蜜语的嘴。

第四百三十九章 玄尊的由来

辛德尔已不像当年那般鲁莽青涩,刀尖上行走的生活让他俊逸的面容染上了冷峻与戾气,就算是在最松懈的时候也保留着三分警惕。然而,铜墙铁壁的防御壁垒在面对蜜果时却像剥瓜皮一样层层卸下,直至露出最脆弱的部分,虔诚地将一切供奉给祂。

蜜果爱极了辛德尔这副模样,无论是从心灵上征服辛德尔还是各方面被辛德尔征服,都能给祂带来万事万物都无法取代的快乐。

外面的暴风雨粗暴地拍打在窗户上,风雨声掩盖了俗世间花落燕飞的柔情蜜意。

夜已深,若不是这仿佛下不尽的暴雨,天就快要亮了。

蜜果满足地在辛德尔的颈窝蹭了蹭,合上眼准备睡去,辛德尔却把祂抱了起来。

玄尊的长尾盘在了蜜果的身上,蜜果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无力地任他摆布,嘴上嘀咕了一声,却没有拒绝的意思。辛德尔难得来一趟,祂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然而一阵尖锐的疼痛把祂惊醒了,辛德尔的尾巴上不知从什么时候长出了两根锋利的尾齿,足有三根手指粗,毫无预兆地扎进了蜜果后颈被标记之处的两侧。

蜜果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张着嘴直抽气,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却又不敢反抗,怕坏了辛德尔的兴致。

辛德尔心疼地搂着祂,用低哑磁性的嗓音在祂的耳边哄道:“乖,忍一忍,我在改造你的身体。”

蜜果心想这恐怕是玄尊特有的操作。祂发誓,下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辛德尔转世成玄尊,物种不同结为配偶的代价实在是太惨烈的!

祂想起来了,雌性玄尊的后颈处有两个特殊的卡槽。但蜜果不是玄尊,祂没有这种结构,而且那两处正好是龙族的逆鳞。就算蜜果只是混血种,那里也是极为脆弱的,突然被辛德尔扎了个全彩,祂痛得眼泪都滚出来了。

辛德尔心疼地亲掉祂的眼泪,狠了狠心没有把尾齿拔出来。

“我快要成年了,如果现在不把你改造成能契合我的状态,以后会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

蜜果能感觉到受伤之处正在迅速地重组,祂只好咬着牙忍着,心里盼着下辈子他们能转生成同族,这样祂能少受点罪。

把自己贱到了泥里的蜜果,忍着疼安慰辛德尔:“别担心,我没事。能告诉我这是做什么用的吗?”

辛德尔:“固定。”

蜜果疼得哆嗦,哭笑不得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我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

辛德尔:“卡槽除了用来固定之外,还有其它用途。玄尊的成年体型有五层楼高。卡萨说玄尊比较特殊,我的化形并不能减少我的体重,我怕……以后把你压扁……”

蜜果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辛德尔一直用手撑着卧榻,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祂估算了一下五层楼大小的玄尊体重,脸都白了。祂若是不用神威抵抗,以祂现在这副身体,可不只是压扁,怕是要压成泥了,难怪祂觉得辛德尔的力气越来越大。

辛德尔问道:“你听说过‘融界’吗?”

蜜果当然是知道的,当初神族就是用融界进行跨物种融合试验,但是身为蛇奴的蜜果不应该听过。

祂气若游丝地问道:“什么是融界?”

辛德尔解释道:“我的尾齿能分泌出一种特殊的物质,它能改造你的身体,让你的防御力提升。融界在外界的温度中很容易分解消散,只有在生物的身体里才能保持活性。这两个卡槽就是用来盛放融界的。”

蜜果忍着疼回头看了看,终于想起了这玩意的由来。

在大荒时期,有一大堆被神族玩废的生物合成体。为了处理这些难以分解的废品,神族创造了噬魂皿。但是噬魂皿的传播和侵蚀能力都很强,神族怕其他待观察的生物被噬魂皿感染,于是又创造了用来盛放噬魂皿的牢笼。

这种连噬魂皿都无法侵蚀的生物牢笼,就是玄尊。

玄尊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却拥有顶级的防御力。生长在玄尊身体里的噬魂皿起到了极好的消化分解作用,所以玄尊什么都能吃,被神族戏称为生物级最强垃圾焚化炉。

可惜的是,正因为玄尊的防御力太强,雄性根本无法接近雌性,而且雌性的身体里含有大量的噬魂皿,玄尊的胚胎并不具备抵抗噬魂皿的防御力,导致这种生物无法正常繁衍。

于是神族又给雌性玄尊的后颈处加了两个卡槽,给雄性加上了能突破卡槽防御的尾齿。就算雌性卷成黑球,也无法挣脱和抵抗雄性玄尊的入侵。这便是辛德尔所说的固定作用。

同时,尾齿还能分泌出高浓度的融界,被融界包裹的胚胎不会受到噬魂皿的侵蚀,还能以噬魂皿为食,生出能抵抗噬魂皿的免疫防御。

噬魂皿以天下所有生物为食,玄尊的胚胎以噬魂皿为食,其他生物以幼年玄尊为食,以此形成生物链循环。

蜜果想不到经过了这么多代的繁衍,玄尊竟然已经掌握了融界的用法,连异族都能改造了。

辛德尔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两根尾齿的,卡萨给我找来了很多关于玄尊的资料,我研究后觉得理论上可行,就想找你试试,我觉得应该能成。”

应该!!!

蜜果想不到自己高估了玄尊,更想不到这居然是一个仅理论上可行的试验。

祂破罐破摔地趴在辛德尔的肩膀上,疼剩半条命,苦笑着鼓励道:“我相信你,万一成了呢。总比把我压扁了好。”

蜜果开启了神族视野,发现这个理论确实是可行的,改造虽然缓慢但是进行得很顺利。

为了转移蜜果的注意力,辛德尔掏出了卡萨当初给他的毒匕首,上面的紫光已经不在。他把蜜果推开了一些,炫宝似的拿给祂看。

“有一只小鸟总是跟着我,我试着用融界把它和我的匕首融合到了一起。”

蜜果震惊不已,生物与死物融合是融界的最高级用法,辛德尔竟然无师自通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5) 凤凰

花丘的后面是一个小村落,铃铛和小六发现这里有许多被搬空的粮仓,一只只老鼠偷偷摸摸地扛着粮食在暗处奔走。

铃铛放出了烟花,猫头鹰不一会就飞来了。老鼠们吓得钻进了洞里,粮食撒了一地。猫头鹰将烟雾灌入洞中,不一会就把老鼠们赶到了地面上,一网打尽。他们还给老鼠洞浇灌了水泥,把洞彻底堵上了。

小六:“这么做有用么?老鼠会打洞,他们能从其他地方再挖一个洞。”

猫头鹰:“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漏洞不管,能抓一只是一只,能堵一个是一个。”

小六:“这些老鼠是什么来头,竟然明目张胆地偷粮食。”

猫头鹰愤愤不平地指着海的那边:“这些都是海那边的秃鹫养的走鼠,他们自己不敢过来,便培养了这些见不得人的畜生,摇着秃鹫做的旗子,吃着我们的粮食,又不承认是这方水土生养了他们,听了秃鹫的号令,叫嚣着自由,却做着打砸抢的事,想把这方水土卖给秃鹫,面朝大地做秃鹫的走鼠。即便被猫头鹰抓了,还指望着秃鹫来救他们,殊不知秃鹫看事情败露,急于跟老鼠撇清楚关系。”

小六:“为什么他们要效忠秃鹫?”

猫头鹰:“秃鹫嘴里叼着蜜糖,爪子抓着金子与票子,老鼠们看着眼红,以为海那边是金山银山,忘记了他们的祖先被秃鹫奴役的苦日子。他们羡慕悬崖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却看不见宫殿的基石下压着的森森白骨。”

小六:“秃鹫自己的土地不够大么?为什么总觊觎着我们的世界?”

猫头鹰:“秃鹫的心很大,总以正义为名,行着侵略之事。我们的世界是一只巨大的凤凰,秃鹫怕这凤凰长大了,它再也做不了世界的霸主,便处处刁难凤凰。凤凰的爪子上抓着两颗明珠,秃鹫整日惦记着,以为现在还是那个秃鹫能蛮横的时代,没想到这凤凰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那只长着绒毛的雏鸟。”

小六:“秃鹫欺人太甚,凤凰怎么不打它呢?”

猫头鹰:“战争从未结束,虽然不是以烟火的形式,但它无所不在。就连最近席卷世界的风暴,也是凤凰发怒的前兆。我们的世界正处于危难之时,秃鹫正用各种方式打击着我们。凤凰需要羽毛,也需要火焰,风暴能清扫不正之风,让羽毛更盛,让火焰更旺。”

铃铛找了个地方坐下,破开了一个瓜。猫头鹰回头看看自己的同伴,似乎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就坐过来一起吃瓜。

铃铛:“听说最近秃鹫又给凤凰施压?”

猫头鹰不屑地耻笑道:“想要磋商,又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私底下又做出了往明珠上泼米田共的事,怎么可能谈出好结果。约定?在秃鹫的眼里哪来的什么约定?有利于它的就是约定,不利于它的就随时退出,撕毁约定。”

小六不了解猫头鹰说的事,铃铛和她解释道:“外面的世界最近很乱,所以影响了书中的世界。这一路上你见到了许多风暴生成的原因,猫头鹰讲是原因中的原因。”

小六:“我看你最近每晚都在看报道,就是在看这个?”

铃铛露出了笑容:“在我小的时候,凤凰被欺负了,报道里总是谴责了又谴责,大家都羡慕北方的白熊,觉得他们敢说敢打的态度特别硬气特别帅。想不到现在凤凰也越来越有气魄了,逮着秃鹫骂得麻溜,句句都是经典。处理起秃鹫造下的孽也绝不手软,让大家觉得脊梁骨都直了起来。”

小六:“会打起来吗?”

铃铛吃了一口瓜:“谁知道呢?但凤凰说了,咱从来没想过去欺负谁,但谁要是敢欺负咱们,定然叫它们好看。”

猫头鹰自豪地抖了抖头上的凤凰羽毛,自豪地说道:“唯有凤凰强大了,我们才能硬气起来。凤凰卧薪尝胆,低调了那么多年,总会有直起腰扬眉吐气的一天。”

小六觉得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她不再那么惧怕和厌恶风暴了。

“我懂了……在风暴过去前,低调地服从安排呗。”

铃铛:“风暴是促进改变的引子,希望这次风暴过去后能带来一个更好的时代吧。”

小六:“什么是更好的时代?”

铃铛:“自由但不过分自由的时代。”

小六:“你一边写着蜜果开花,一边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

铃铛丢下瓜皮:“那是剧情需要,他们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已经很艺术了,再削就连瓜肉都没有了。”

小六有点失望地把手里的电焊收了起来,看来她这辈子也无法把车门焊死了。

猫头鹰吃完了瓜,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铃铛看着猫头鹰的背影若有所思,拿出了两根凤凰的羽毛,一根扎在自己的猫头上,一根扎在小六的脑袋上。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样有用么?”

铃铛:“有用。戴着这个,能时刻提醒自己,就算拿起了笔,也别忘了自己是个人。”

小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发现猫头鹰正在捡地上的糖果,把它们丢进焚化炉里。

“他们在捡漏?”

“不,他们在筛查。”

“糖果是害人的东西。”

“在许多年前,海的那边有一群豺狼虎豹,它们就是用糖果,把凤凰变成了一只弱小的咕咕咕,还给她钉上了一个山里病咕的牌子。幸亏有一群有骨气的人努力反抗,才把那牌子从凤凰的身上摘下,让她重新恢复了朝气。”

“为什么还有老鼠在运糖果?”

“那是吃了淤泥里的蜜糖发生了变异,又被贪婪的毒蛇咬了一口,成了恶魔的爪牙,沦为地狱的傀儡,吃着别人的肉,发着黑心的财。”

小六想起风暴吹起花丘的英姿,突然觉得那风暴帅气起来。

铃铛:“人类无法克制贪欲,所以需要猫头鹰,需要风暴,更需要合理的规则,让不明白的人明白,让明白的人放心,让堕落的人心怀畏惧。”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6) 一张假脸

猫头鹰们把老鼠抓走了,他们重新补好了粮仓,又用泥堵住了地上的裂缝,直到太阳下山才扑腾着翅膀飞走。

铃铛和小六吃了一肚子的瓜,决定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他们来到了一个铺天盖地都是镜子的世界,小六担心前方有危险,犹豫着不敢前进。

世界的门口站着一个精雕细琢的假人,用一口嗲嗲的少女音向他们介绍这个世界。小六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这哪里是人说的话,恐怕是家畜市场放了年假,失业的家畜闲得发慌吃不上饭,就到这个世界讨口饭吃。

铃铛倒是很开心,他是一个无聊到可以和手机里的聊天软件聊上一整天的猫头人,即便假人用的是凶悍的恐龙音,他也能一笑置之,玩得不亦乐乎。

铃铛问道“这是哪儿。”

假人发了半天的嗲,介绍道“是萝太界,很好玩哒~交钱可以解锁更多~你懂哒~”

小六觉得瘆得慌,拉着铃铛想往回走,劝道“咱们换条路吧,前面恐怕有陷阱。”

假人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梨花带泪,却挤不出一丁点泪来,即便是那声音,也仿佛是从鼻子里硬挤出来的。

“小姐姐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人家……难受得心口疼啦~要死掉掉了。”

小六忍着呕吐的冲动,用眼神示意铃铛迷途知返。

铃铛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就当是去长长见识,你的世界很美好,怕是没见过这种事。”

小六只好跟着铃铛进去了,她回头再看那假人,发现她的背面连外壳都没有,里面塞满了生锈的铁丝,还有掺了泥的线路。

铃铛冒着生命危险拉起了小六的手,小六连忙挣脱了,警告道“最近又开始严打了,拉手什么的实在太危险,咱们还是拿根绳子系着吧。”

铃铛从包裹里掏出一条麻绳,绑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小六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死了,不满地抱怨道“为什么是脖子?”

铃铛“因为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啊。”

小六“不是鼻子以下么?”

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他们把绳子解开,绑在了额头上。

这个世界的居民很奇怪,每个假人都扛着一个大镜框。从正面看,每个假人看起来都很正常,若是绕到侧面或者背面,就能看见完全不一样的真实。

一个漂亮的假人迎面走来,镜框中她的脑袋非常正常,肤白脸尖,桃花眼樱桃唇,修长的四肢以及鼻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分都很美好。

小六感叹假人的美貌,羡慕她的天生丽质,想不到假人转身就露出了原形。

原来假人皮肤黝黑且有色斑,脸肿如馒头,眼睛又小又瘪,上面画了一个大圈,嘴巴更是惨不忍睹。再往下看,那吨位的躯体每往前挪一步都很困难。

小六不敢置信地又绕回前面,发现这镜框仿佛有魔法,竟能把真身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种生物。

表里不一的假人似乎看不见小六,她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开饭前要拿出相机来,先拍几十张食物照,再拍几十张自己吃食物的照片,然后便低着头,把照片一张一张地加上镜框,加几句小资的话,再把这些照片和文字送上天空。

小六抬起头,发现天空中飞舞着无数美丽的假人照片,让假人的生活看起来幸福美满,充实得仿佛七彩的气球。

假人终于处理完了这些照片,匆忙地几口吃完了食物,便站起身来结账,可是包里的钱不够了,只好去借。

小六以为没钱的假人会回家,想不到假人又去了逛街。每到一家店,假人就要找地方摆拍,拍完就站在原地给照片加框,即便售货员给了几次眼色,假人也仿佛没有察觉到。她试完了衣服,便丢在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一件也没有买。

她又去了一家大牌子的店,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反复地看了几次钱包,嘴里碎碎念着“下月再还”、“明年再还”,然后心安理得地进去了。

架子上最新款的包包摆在了最显眼处,她想都没想就付了钱,然后拿着新包包到处摆拍。

她的身边堆积了越来越多美好的照片,她却越来越累,身后出现了一只讨钱的手。她越往前走,讨钱的手的数量就越多,直到她的身上缠满了这些渗人的东西。

一路走下来,可把假人给累坏了。

小六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假人,从镜头里看到了和假人长得相似的两个老人。

老人喝着粥,在大热天摇着扇子。别人问老人为什么不用冰凉的机器,老人却说那玩意吃钱太多,用扇子省钱,钱要留给孩子花。

假人忍耐了许久,快被讨钱的手拉到地下,就给老人打了电话。老人二话不说就把钱给她了,她身上的假手总算少了一半。

小六原本以为假人会有所收敛,想不到假人并没有任何改变。

天上传来越来越多的赞美声,假人在美好的镜框后面飘上了天,可是不一会这些声音就小了,假人落回了地面。假人回头看了看身后讨钱的手,嘴里念叨着“换一家借”,“再换一家就没问题了”,又开始了透支现实的生活。

小六捡起一张照片,发现照片的背面是绿色的,绿色浸染了照片,不一会就燃烧起来,把照片烧成了灰烬。

铃铛依然在欣赏着门口那个假人,听她又唱又笑,引得台下的观众连连叫好,往她身上丢金子做成的火箭。假人感恩戴德地收下,记住了那些给她火箭的看客。

小六不解地问道“他们不知道大镜框背后的真相么?”

铃铛“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小六“为什么知道还会这么疯狂?”

铃铛“因为他们想看的只是镜框里的东西,不是镜框背后的东西。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刻他们是快乐的。”

小六“即便快乐是假的,也能快乐么?”

铃铛“生活本就是一台虚假的大戏,真的快乐也未必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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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7) 台上风光

铃铛拉着小六想找个地方坐下。围观的人很多,他们只找到最外围的板凳。

即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们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机器假人的表演。

假人先是唱了一首小曲,边唱边向观众求鼓励,仿佛没了鼓励就要当场气绝似的。下面的人就跟疯了一样往上丢着礼物,什么竹子甘蔗、猫饼鱼丸、珍珠玉贝,甚至还有能一飞冲天的火箭。

观众们卖力的讨好终于博得了假人一笑,她嗲声说了好几次谢谢,便又唱起歌来。

旁边有人在高声嘲笑,说这声音加了滤网,即便是公禽打鸣也能秀出花来。

小六凑了过去,想听到更多的真相。

有人头顶着一个破贝壳,中间长出绿油油的草来。长草的人给小六递过来一瓣瓜,小六接过来就吃了,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瓜里竟然还有镜框。

长草的人叹了口气,把镜框捡起来丢掉,“你可知那假人是谁?”

小六摇摇头“我刚来,不认识那个假人。”

长草的人拿出一段文字,说那假人是他的情人。可他话音刚落就有其他长草的人站起来,指着他说他撒谎。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站了起来,拿出了各种证据,证明他们才是正牌的情人。

小六无语地看着这大型认亲现场,心想这么多人都是一家人,这个世界一定很和谐。

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寸步不让。

小六问道“大家都无法证明自己是正牌,或许是因为你们都是正牌。”

长草的人急了,生气地把瓜丢在地上“不行,只能有一个正牌!”

小六“就算你是正牌又如何,她可不会对你一个人笑呀。”

长草的人又丢了几个火箭,嘴里嚷嚷着“只要我的火箭丢得多,她就只对我一个人笑。”

小六问道“你有多少火箭呀?”

长草的人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没有几个了。”

小六“那是几个?”

长草的人连忙藏起了自己的钱包,可小六还是看见了,钱包里面非但已经没有火箭,还伸出了许多讨钱的手。

小六提醒道“你可知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被讨钱的手抓走了。”

长草的人点点头“我知道。”

小六“那你还继续送呀?”

长草的人非常执着“必须送,不然她就不理我了!”

小六“她要的是你的火箭还是你的人?”

长草的人说“当然是我的人。但我不多送几个火箭,怎么证明我的爱情?”

小六惊讶道“原来爱情是火箭做的?”

长草的人理所当然地答道“没有火箭,怎么给她买喜欢的东西,怎么让她开心?”

小六点了点头,坐下了。

“等我见到刑乐,一定要问问他买不买火箭。”

铃铛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又不是假人,为什么要他给你买火箭?”

小六“火箭代表了爱情呀。不然这些人为何争先恐后地买火箭呢?”

铃铛笑道“当然是为了送她上天呀。”

“啥?”小六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送她上天?”

铃铛“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已经上天了。”

小六更糊涂了。

铃铛“他们迷恋的只是镜框里的容颜,而不是镜框后的破铜烂铁。等他们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可不就得气得上天吗?”

小六“要是镜框后不是破铜烂铁呢?”

铃铛“那恐怕就要摸摸自己的钱包了。若是没有金山银山,哪养得活这样一张皮囊?等金银都花光了,可还留得住金枝玉叶?”

小六同情地看向长草的人,他就快被钱包里的手吞噬了,可他还在往包里掏,想掏出最后一个火箭来。

“我怎么觉得这个情形很眼熟,这不就是宴楼吗?”

“不不……”铃铛纠正道,“宴楼里的孩子们是被迫的,台上那假人是自愿的。”

小六便不再说话,看着台上的假人换着法子讨台下观众开心。

突然,有一个头上长着草原的人站了起来,连续丢了十个火箭。长草的人急了,他已经掏不出火箭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假人来到了长着草原的人身边,笑着捧起他的脸,对他说起了甜言蜜语。

长草的人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把双手伸到钱包里,扯出了最后一个绿色的火箭,丢向了假人。然而假人并没有回头。一个火箭的分量太轻了,那边头上长草原的人可是丢了十个呢!

长草的人绝望地跪下了,被钱包里伸出的手拉进了黑暗。大地裂开了一个深渊,吞噬了那个失去了主人的钱包。

假人一眼都没有看向这边,仿佛长草的人根本没有存在过。她的眼里只有头上长草原的人,还有他钱包里的火箭。

小六忍不住鼓起了掌,觉得这魔幻的一幕当真是精彩至极,此处应该有雷鸣般的掌声。

无数的火箭升上了天空,在云彩中炸开了绿色的花,变成雨落在地上,假人的镜框更强大了。镜中的假人仿若天使下凡,单纯又可爱,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对着所有的观众喊道“哥哥,要抱抱~”

观众被萌疯了,撕心裂肺地喊着假人的假名,大声地呐喊道“妹妹,来抱抱!”

场面感人,可谓是人间绝境,即便是外星人或者天上神仙下来了,怕是都要自愧不如,羞愧得马上打道回府,再也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铃铛感动得眼泪汪汪,觉得这些国家栋梁们可真让祖先们长脸。若明日秃鹫们打过来,这些火箭定能派上用场,把秃鹫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假人站在台上,嗲嗲地落下几滴泪来,口中模糊不清地说道“哥哥们辛苦了,我爱你们~么么哒~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哟~”秃鹫便含恨口吐绿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样的梦真美,这样的镜框真强大,这样的草原真茁壮,这样的未来可真是……不可描述啊。

铃铛拉起小六准备离开,小六想多看几眼,却被铃铛牵着她额头上的绳子把她拉走了。

“不可多看,你本来就是豆芽,看多了就长草了,再多看几眼,搞不好就变成了草原。哪天被钱包给抓了去,就再也见不着你家那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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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8) 钱包内的世界

猫头鹰飞过他们的头顶,抓着一个眼熟的钱包,竟然就是刚才被深渊吞掉的那个。铃铛和小六赶紧快步跟上,想看看那个被钱包抓走的人怎么样了。

猫头鹰合力把头上长草的男人救出来的时候,他被讨钱的手卷成了一团,已经瞧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了。

铃铛问道“他还有救吗?”

猫头鹰左右摆弄着那个球,摇了摇头“或许没救了。”

铃铛“钱还能讨回来吗?”

猫头鹰“是他自愿花出去的,大概是讨不回了。”

头上长草的人听了他们的对话,惊慌失措地大喊道“不行,不能去讨要,那是我自愿的!”

小六觉得这人是病得不轻,脑壳上长了个大包,越来越大了,要是这包破了,指不定炸出点什么来。她连忙站远了一些,躲在了猫头鹰的身后。

一直以来,她对猫头鹰的印象就是八块腹肌,于是悄悄地伸手戳了戳,却发现猫头鹰的腰上肉肉的。

一旁吃着泡面的猫头鹰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无奈地笑笑“那八块肉呀,想当年我也有的。可是我们的工作太忙了,没日没夜地工作,三餐不定时,忙起来就只能吃泡面,再好的身材也经不起糟蹋。”

小六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就算没有那八块肉,你们也是最帅的猫头鹰!”

猫头鹰大哥开心地三两口吃完了泡面,就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工作了。

铃铛扒开钱包往里瞧,发现那里面竟然是个无底洞。他往里丢一块钱,出来了两块钱,他拿了一块钱,却有一只手向他要三块钱,吓得他赶紧把账清了,把钱包丢得远远的。

钱包不甘心地在地上爬来爬去,发出了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今朝有酒今朝醉呀~明儿有钱明儿还呐~”

小六拿着根棍子戳了戳钱包“咱们的世界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铃铛“你们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相反,是为了娱乐人类而存在的。”

小六“我们的世界只有赔本的叮叮叮,吃个包子能得一百个包子,抓个老鼠能得一桶金子。”

铃铛“在我的世界里,可没这种好事。吃一个包子就要付一个包子的钱,没有钱就想吃包子,就得付出两个包子的钱。”

小六“就和这钱包一样吗?”

铃铛“钱包是一个心理骗局。”

小六“骗局?它是合法的呀。”

铃铛“一件1200的东西,分成12个月给,看上去似乎每个月只要100块,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它原本的价格,只是让你产生了这个月只需要付100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错觉。然而一旦习惯了这种错觉,就会放开自己的底线,透支自己的支付能力。”

小六“下个月少花点不就得了?”

铃铛“可惜的是,下个月并不会少花点,甚至有可能会花得更多。当他们无力偿还的时候,就会想要使用这种无底洞的钱包,妄想着只要下个月还上,这个月多花点也没有关系,却不想想如果哪个月突然没有收入了,这个大窟窿要怎么填上?”

小六“去借?”

铃铛“去另一个钱包借,用其他欠款去抵消前一个欠款。”

小六“这样治标不治本呀,”

铃铛“如果消费底线没有得到控制,讨钱的手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像那个人一样被钱包吞没。”

小六“他们会死吗?”

铃铛“如果不死,他们会经历比死更可怕的事。”

小六“例如?”

铃铛“例如被迫以一些他们本不愿意的方式还债,或者像那个头上长草的人一样被猫头鹰抓起来。”

小六“他们知道会有这些后果吗?”

铃铛“知道,可他们控制不住。”

小六“为什么控制不住?”

铃铛“因为人心里住着吃人的怪物,越是满足它的需求,它就会越强大,直到把人类变成它的傀儡。”

小六“每个人都有吗?”

铃铛点点头“都有,只是有些人驯养了它,让它成为自己的武器,有些人被它驯养,成为了它的奴隶。”

小六回想起那些头上长草的人,还有那个头上长着草原的人,忍不住感慨道“被心中的怪物驯养一定是很快乐的事情吧。”

铃铛“快乐之后是永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

小六“你们的世界真是太残酷了,我们的世界里有非常善良的系统,叮一声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只要肯做任务,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铃铛“现实里也有这样的系统,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把它给忽略了。”

小六惊讶道“还有这种东西?”

铃铛“我们从懂事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叫学历的系统。这个系统的任务发布npc包括家长和老师,他们每天都会给你布置各种任务,最普通的任务的就是写作业。只要认真写完作业,就能增加一点智慧值。每个月都会有若干次结算智慧值的考试,考试排名可以提升自己的名望。名次和成绩越好,得到的名望值越高。名望提高后可以得到随机的夸奖,还有机会升任班干部。如果你肯投入时间修行班干部技能,就能提升组织能力。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会结算上一个学期的组织能力,组织能力强的话下一次竞选班干部时的初始值也会比别人高。”

小六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我成绩不好是因为我总是应付式地完成每天npc布置的任务,所以能力值不高?”

铃铛“十二年的基础学历系统中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如果低级阶段的能力值累积得多,有助于进入更好的学校。好学校每天发布的任务更多,但获得的能力值也多。这十二年累积的能力值会在一个叫高考的时候进行最终结算,然后系统将提供两个选项。a,进入社会。b,进入大学。”

小六“我初中没上完就进入a了,好心酸。”

铃铛“你选的是c,进入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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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9) 智能世界

小六:“这个系统只能等价交换,一点都不好玩。”

铃铛:“投入和付出不一定成正比,而且过程很艰辛,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学习。幻想的世界建立在幻想的基石上,可以实现一切现实中没有的愿望,即便是用一个包子换一百个包子这种事也可以发生,能让人们产生一种赚到了的感觉。”

小六:“虚假的快乐也是快乐,现实已经够累了,偶尔做做梦就能活得轻松一点不是吗?”

铃铛:“无论是书中的梦还是台上的梦都是应人类的需求而产生的。”

小六:“他们错了吗?”

铃铛:“编织梦的人因为想做梦的人而存在。到底是编织梦的人错了,还是做梦的人错了,亦或是这只是一种供求行为,谁也没错呢?”

小六陷入了沉思,跟在铃铛的身后沉默了许久。

他们继续向着刑乐所在的方向前行。

小六突然抬起头来:“任何事,只谈质不谈量就是错。做梦的人没有错,但每天都沉迷做梦的话,会让生活沦陷。编织梦的人也没错,他们有权选择展示自己的路,但无论任何事都不能没有规则和底线。就算是供求行为,也不该肆意无度。”

铃铛:“如果没有规则呢?”

小六:“那就设定规则呀。”

铃铛:“蜥蜴在逃跑的时候,会留下一条会动的尾巴,猎食者看着眼前的利益,就会忘记更大的利益。规则也一样,在没有规则前,弃车保帅,蜥蜴断尾是最轻松的做法。”

小六挠挠头,没有听懂。

铃铛解释道:“规则总有一天会诞生,只是在那之前,用断尾来切掉毒瘤,是最快速的办法。”

小六:“要是切错了呢?”

铃铛叹了口气:“相比起大局来说,切错的部分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吧。要不然我们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异世界来游荡呢,还不是为了防止你成为被切掉的那部分吗?”

小六:“原来你绕了半天,就是想给你穿水鞋找理由。”

铃铛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对上个月遭受的惊吓心有余悸,直到现在都还未修复好受伤的心灵。

他们来到了一个卖水鞋的制造厂。制造厂的老板看铃铛一副蔫吧的样子,便向他展示了最新款的水鞋制造机。

老板洋洋得意地对他说:“咱们这条流水线是全智能的。一键生成,批量生产,全智能操作,可比你辛辛苦苦用手编织强多了。”

铃铛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你当穿鞋的人都是傻子么?这些一看就是仿照的水鞋,就算贴了金子上去,依然是山寨货。”

老板“啧”了一声,脸色垮了下来。

他翻出了一个厚厚的大本本,指着上面有头有脸的几个水鞋大佬说道:“你瞧瞧他们,都是用了我们的水鞋生产线。每天能轻松快速生产过万的水鞋,智能的生产力不是手工能比的。”

铃铛:“就不怕被穿鞋的人揭穿?”

老板呵呵地笑了起来,翻开了另一页:“看到没有,这是鞋子的原厂家,很多人都知道那个水鞋大佬的水鞋是仿照的,可那又如何?你看原厂家多落魄?同样的东西,手工的就是比不上机械的,原版的就是比不上智能的。仿照多轻松!等名利双收,最后谁在乎你这个东西是不是原版?你看那些山寨货不也一样还在卖么?”

铃铛:“这可是要背一辈子骂名的。”

老板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被骂了又如何?钱已经到手了,还管骂名不骂名,骂了就能把钱要回去?开什么玩笑。最后不就像打发乞丐一样给点小费了事,再多的就没有了。”

铃铛:“原厂家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东西,被这么肆意糟蹋,会破坏整个世界的。”

老板:“你想太多了,一个人做错叫犯错,一群人做错那叫时尚,大部分人都做错那叫什么?叫正确啊!”

铃铛对他的三观无话可说,转身想要离开,老板却拉住了他的手,非要带他去参观一下水鞋的生产线。铃铛看了看小六,心想让她长长见识也是好事,便随着他去了。

老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你瞧瞧这个,只要输入你想要的水鞋颜色、款式、大小,再按下这个按钮,马上就能给你做出来。”

铃铛看着成品框里那个四不像的玩意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老板又输入了贴花、装饰、材料,那个糟心玩意竟然发生了神奇的变化,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他恬着脸向铃铛炫耀那双新水鞋:“怎么样?这样再拿去包装一下,不就成了一件新品吗?”

铃铛:“可这是偷,是抢,是掠夺别人的劳动成果。”

老板见他如此不识趣,点开屏幕让他看看原厂家的下场。

“你瞧瞧这个,连房都租不起。再瞧瞧那个,已经吃了十天半个月的泡面了。还有这个,花了一堆钱想要告倒仿造者,哈,这不是开玩笑吗?结果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老板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小六忍不住了,问道:“就没有人为原厂家鸣不平吗?”

老板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鸣不平又如何?刚才我已经说了,钱只要进了腰包,就算是天王老爷,也拿不回来。再说了,原厂家要是原本就做的好看,又怎么会这么穷。咱们把他们的东西重新包装再卖出去,大卖了,说明是我们的包装做得好,并不是他们的原本有多优秀。”

小六争辩道:“也许是他们没有得到很好的宣传,或者是没有赶上机遇,并不是他们的东西不够好。”

老板:“那又如何呢?他们不火是他们的事,我们火了他们上来讨说法,这是眼红,是羡慕嫉妒恨。”

小六把鞋子丢到了老板脸上,拉着铃铛出去了,嘴里抱怨着:“你瞧你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来这个世界转上一圈,可比我原来拼死拼活的还要闹心。”

铃铛叹了口气:“就算如此闹心,还是得努力活下来。这就是人生。”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0) 七夕不成眷属1

小六“今天是七夕了,你就不能写些什么感人肺腑的故事来让我开心一下么?”

铃铛“我都没有脱单你还想过七夕?”

小六“过分了啊!这是在滥用导演特权!就不能像其他作者那样写一个七夕特别篇吗?”

铃铛“这……目前没有一对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你和刑乐?你想对那个沉睡中的男人做点什么吗?徐本治也还在睡着,难不成让陆天择和谢正一起过?离染和阿宁刚出门,御礼和狐久久守在家中,千里相隔,总不能让他们回来一趟过节吧?再看看其他的,死的死,伤的伤,竟然没有一对能拉出来过七夕!”

小六沮丧地摊开手“后爹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绝了。辛德尔和蜜果呢?他们不是还在卧榻上进行不可描述的活动吗?让他们出来继续一下呀!总比溜水鞋强!”

铃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七夕吃刀子是不是不太好……”

小六捂脸“原来是刀子吗?我还以为会有一对被放过。要不,我们来畅想一下,哪天大结局了,大家会怎么过七夕?”

铃铛抖了抖猫耳朵“好主意!如果你能和刑乐共度七夕,你们想怎么过呢?”

“我想在家里开着空调吃火锅!”小六兴奋地回答道,“买很多很多的食材,摆上满满的一桌,来一锅麻辣汤底的火锅,一边吃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吃撑了以后就一起滚到沙发上看电影!”

铃铛“多么淳朴的愿望啊,这些事平时也可以做呀。”

小六“不一样的!”

铃铛“有什么不一样,清明节也可以吃鸳鸯锅。”

小六“你信不信有情人就算清明节也能过成情人节。”

铃铛感觉受到了一万吨的伤害,讪讪地笑道“是啊,有情人,天天都是情人节。单身狗,天天都是苟。情人节你想收到什么礼物呢?”

小六沉思了许久,回答道“我想……收到九朵玫瑰……”

铃铛心疼地揉了揉小六的脑袋“是因为离染给御礼买花的事吗?”

小六委屈地点了点头,眼睛都红了“重要的不是收到什么,而是在我最想要的时候,那些花并不是送给我的。”

铃铛安慰道“那并不是刑乐呀,如果是刑乐的话,一定会送给你的。”

小六“会有那一天吗?”

铃铛笑着承诺道“会的!”

小六露出了笑容“其实,他送我什么都好,他给我的爱,就是最好的七夕礼物!”

铃铛问道“为什么是火锅呢?你喜欢吃火锅?”

小六“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吃火锅,海哥哥总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默默地吃着。我知道他很喜欢吃丸子和涮羊肉,可是家里其他大人也喜欢吃,他就光夹那些青菜萝卜,懂事得让人心疼。”

铃铛回忆起初见刑乐的情景“他知道其他人并没有真正地把他当作一家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藏了忍了很多事。”

小六“每一次吃火锅的时候我都会想,等将来有一天我有钱了,一定要让海哥哥吃个饱。”

铃铛笑道“他的零花钱可不比你的少呢。”

小六“可是……不一样的,自己吃,和跟家人一起吃,是不一样的!海哥哥一定十分希望有一天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和家人一起吃火锅!”

铃铛“会有那一天的!”

小六“真的吗?”

铃铛“真的!”

小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好了!”

铃铛“你就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我……”小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要一只口红。”

铃铛“口红?”

小六“想要刑乐送的口红!”

铃铛“什么款式的?”

小六“怎样的都可以,只要刑乐喜欢就好。”

铃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小六“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画上美美的妆步入社会,我希望刑乐是带我走进大人世界的那个人。”

铃铛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将来有一天,你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刑乐,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六“真的吗?”

铃铛“伴随着喜欢的人长大,再和她白头偕老,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小六“如果离染和御礼过七夕……他们会离开卧室吗?”

铃铛“我们来问问离染吧。”

小六!!!

铃铛“离染,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御礼一起过七夕呢?”

离染“去海上看星星。”

铃铛震惊了“不是在卧室里大战三百回合?”

离染不屑道“那种事平时也可以做,七夕这种特别的日子一定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铃铛“为什么是在海上?”

离染“海上安静,没有那群小朋友打扰。”

铃铛忍不住笑了“阿宁家那群狐狸娃给你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离染“小朋友简直是这个世界多余的产物,我指的是除了我家小朋友之外的生物。太吵,且不可理喻。”

铃铛“等你家的小朋友出生,你就会把这个‘除了’去掉了。”

离染沉着脸问道“生不生得下来都不一定。”

铃铛心虚地笑了几声“为什么是看星星呢?”

离染“因为足够无聊,御礼看一会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铃铛“然后?”

离染“然后就可以野战了!”

铃铛一脚把他踹了回去,怒道“说到底还是要大战三百回合!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小六蹲在地上笑得肚子疼,问道“阿宁和狐久久呢?”

铃铛“有请阿宁来陈述你的七夕经历。”

阿宁“我买了一个西瓜回家,放在冰箱里冻了,然后开始做饭。狐久久帮孩子们洗澡,可是刚洗完这群欠揍的就在地上打滚,等我把饭菜做好,他们又是一身灰了。我只好把他们丢进浴缸里继续洗,狐久久在前台应付客人。情人节客人特别多,还有很多外送单。我把孩子们洗好,再把他们喂饱,才有空匆忙地把饭吃了,然后去前台帮忙,换狐久久来吃饭。我们一起忙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关门。我开始处理明天的花,狐久久去切瓜。”

铃铛“所以你们七夕的活动就是吃那个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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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1) 七夕不成眷属2

阿宁:“我们自己就是卖花的,狐久久对花已经没有感觉了,只当它们是商品。我要是买了别的吧,她肯定心疼钱。还不如买个西瓜,大家都能吃,也不是很贵。”

铃铛同情地看着他,阿宁也同情地看着铃铛。

阿宁:“等我忙完,狐久久也切好瓜了。我们一家八口一起坐在店门口吃瓜,看着街上的情侣你来我往,还有形单影只的单身狗。”

铃铛:“有何感触?”

阿宁:“感觉他们都好可怜。”

小六:!!!

铃铛:“为什么是他们可怜?你忙了一天,七夕吃个瓜就比他们幸福了?”

阿宁:“几个月后医院就会有人排队打胎,一夜的快乐换一世的遗憾,有什么好羡慕的?这街上走的人里有几对是最后能成的?成了以后又有多少分手的?结婚后有多少幸福的?多少离婚的?婆媳?亲戚?财产?出轨?诸多问题等着他们去面对。”

铃铛:“你现在不用面对这些问题吗?”

阿宁:“我基本和家里断了关系,婆媳?不存在的!亲戚?不存在的!财产?我们自给自足,我的就是她的!”

铃铛:“那个……离染……赫……你怎么还有脸提没出轨?”

阿宁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和离染是亲情,我和艾维才是真爱……”

铃铛没等他说完就把他踹了回去,口中骂道:“去你大爷的亲情!去你奶奶的真爱!”

小六无语地看着阿宁掉进去的那个坑,心中唏嘘不已。

铃铛:“你还有哪对想问的吗?”

小六:“陆叔叔他们……”

铃铛:“天择,能采访一下吗?”

小六:“叔叔你对你一直在抢戏的问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天择:“我也是主角,不存在抢戏的问题。不过小六的戏份确实太少了,作为本书的女主,情路一直坎坷,到现在男主还躺着,太可怜了。”

“铃铛太后爹了!”小六抱怨道。

铃铛清了清嗓子,伸手让他们冷静冷静,“天择的线牵扯到大boss……”

小六:“被剧透了一脸的我能问一下陆叔叔你想怎么过七夕吗?”

陆天择:“带射日雷鸣明白去做一个毛发保养。”

小六:“毛发保养?等等,七夕不是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吗?”

陆天择:“对,所以要先把这三个电灯泡处理掉。御狩的毛发保养比较麻烦,需要留宿观察一晚上。”

小六不禁同情起它们来。

陆天择:“培育所那边每年七夕的毛发保养都会赠送一次御狩的相亲活动资格,它们早就想去了。”

“御狩相亲?”小六露出了好奇的眼神,“热闹吗?有些什么活动?”

陆天择回忆起传单上的内容:“有很多好吃的。”

小六:“主要活动是吃饭?”

陆天择:“能吃到各国的美食,能让它们增加对人间的好感度。”

小六:“相亲呢?都光顾着吃了?”

陆天择:“能吃到一块的御狩更有共同话题。让一只影骸和三眼兔在一起肯定是没戏的,起码喜好和食谱要基本匹配。”

小六:“三眼兔参加的话会被吃掉吗?”

陆天择:“御狩的品种和级别都很高,三眼兔这种弱小的生物最多只会是魔仆,不会成为御狩。”

小六:“如果看对眼了,要走什么流程吗?”

陆天择:“主人要见上一面,约定好它们平时的约会时间。如果发展得好,还会给它们办个小婚礼,到总部去领个结婚证。”

小六惊讶道:“还有结婚证?”

陆天择:“专门的御狩结婚证。有了这个证,它们生的孩子才能在特殊的学校里上学,享受基本福利和补助。”

小六:“还有补助!”

陆天择:“如果猎魔师承受不了这么多御狩的幼崽,就需要卖给别人。”

小六:“像牲口街里那些一样?”

陆天择:“不,边境观察办有专门的负责御狩领养部门,流程比人类领养一个小孩更麻烦。猎魔师和魔的关系建立是双向选择,领养要考虑御狩父母的意见,还要尊重御狩幼崽的选择。血统越强的幼崽越容易被领养,如果御狩成年还没被领走,就会加入前线的狩猎团。”

小六:“就是那些在断界里捕猎的队伍?”

陆天择:“在断界更容易找到食物,还能培养出它们的组织纪律性。”

小六:“它们会不会叛逃?”

陆天择:“家和父母都在人间,它们能逃去哪?对它们来说,断界是陌生又可怕的地方,人间才是故乡。”

小六:“射日它们会找到对象吗?”

陆天择:“找不到!”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问道:“为何这么肯定?”

陆天择:“没有御狩能达到神器的级别,而且它们身上的黑炎对其他生物有天生的威慑力,别的御狩看到它们没跑就算不错了。”

小六:“明白呢?”

陆天择:“不要对一只死猫抱有太多期待。”

小六:“明知道找不到对象,它们还想去?”

陆天择:“它们就是去吃饭的!”

小六:“送走三只电灯泡之后,你们打算怎么过节呢?”

陆天择:“吃火锅!”

铃铛:“你们对火锅是有什么执念吗?为什么又是火锅?”

陆天择:“平时不敢吃,射日和雷鸣太能吃了。”

铃铛:“所以你们把它们送走就是想躲着他们好好吃一顿?”

陆天择:“是的!”

铃铛扶额,无言以对。

小六:“上回不是发了不少奖金么?”

陆天择:“就算谢正买单也喂不饱它们,想想流火的体型。”

小六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幸好雪满吃得不多还能生果子。”

陆天择:“可惜射日不会下蛋。”

小六:“它是公的?”

陆天择:“魔没有性别。”

小六:“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以后会下蛋?”

陆天择:“看雷鸣那不靠谱的样子,希望很渺茫。”

小六:“你们是打算卖凤凰蛋发家致富吗?”

陆天择:“凤凰神器蛋应该能卖不少钱吧。一天生一个,一年下来就有三百六十五颗。”

射日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打了一个喷嚏,殊不知自己的蛋已经被预售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2) 七夕不眷属3

小六:“吃完火锅后还有什么安排吗?”

陆天择:“七夕已经过了,你确定还要继续问吗?”

小六:“今天铃铛受到了惊吓,决定从台前缩到幕后,冷静一会再出来。”

陆天择:“他经历了什么?”

小六:“最近猫头人的损失面积越来越大了,为了不被误伤,他把水鞋交给了我。”

陆天择:“那你继续问吧,避开雷区,谨言慎行。”

小六有点紧张地拉了拉衣角,越来越高压的环境让她感到很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陆天择回答道:“你说的七夕,是现在进行时,还是将来时?”

小六:“现在?”

陆天择:“现在本治是不能出门的,如果局势稳定她可以出门的话,我们大概会去逛商场吧。”

小六:“商场?”

陆天择:“虽说安家会安排好孩子出生前后的一切,但是我想本治还是希望能亲手置办吧。”

小六:“会买些什么呢?”

陆天择想了想:“优先买小朋友用的衣服吧,我还没有逛过童装区。”

小六:“陆叔叔以前的衣服是谁买的?”

陆天择:“小时候穿别人穿过不要的,长大后自己赚钱买。”

小六心疼地看着陆天择:“叔叔小时候过得很苦呢。”

陆天择不在意地笑了笑:“刀要经过残酷的打磨才能成为利器,只要不向命运低头,总有熬过逆境脱胎换骨的一天。”

小六:“除了小衣服,还想买什么呢?”

陆天择:“挑衣服就能挑一晚上吧。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想去看一下玩具。”

小六:“玩具?”

陆天择:“我小时候没有玩具,玩具都被远房兄弟抢走了。我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只好玩刀。”

小六忍不住笑了:“他们一定很后悔抢了你的玩具。”

陆天择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冷峻的面容柔和了许多:“我想给孩子们买很多玩具,以免阿正的孩子被我的孩子劈了。”

小六瞪大了眼:“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弥补童年的遗憾,不让下一代受同样的苦,才给他们买很多玩具。”

陆天择:“苦是一定要吃的,蜜罐里养不出栋梁,黑暗国境线的未来还指望着他们去守护。”

小六:“可是……他们是三家人的指望,大家会把他们宠上天吧。”

陆天择非常果断地答道:“不会。正因为是三家人的指望,他们的培养流程早就被安排好了。而且未来那局势……恐怕他们会比我们这一代更苦。”

小六:“他们也会被兄弟们欺负?”

陆天择:“那倒不会,但他们会背负比我们更重的责任,从小就要负重前行。”

小六:“这……七夕考虑这种事,是不是太沉重了一点?”

陆天择:“那一天肯定不会有人想这些事。本治一直很节俭,多半会犹豫不决买哪个好。我看哪个都不顺眼,最后就会变成阿正买他自己想玩的玩具。”

小六回忆起她的惨痛经历,扶着额头抱怨道:“我家也是……我妈只会挑她喜欢的玩具,然后跟我说这个不错就这个了,根本不考虑我的意见……”

陆天择同情地看着她:“如果玩具不好好玩就给他们玩刀吧,一人一把很公平,砍伤了就让本治缝起来。”

小六打了个哆嗦,心里庆幸自己生得早。

送走陆天择后,小六决定采访一下蜜果和辛德尔。

小六:“你好,大boss。”

蜜果眯眯眼露出了危险的笑容:“态度摆端正一点,我可是本书的大魔王,只是还没发威而已。”

小六连忙给祂递了一盒山楂:“婶婶你好,请你高抬贵手,以后打轻一点。”

蜜果受用地接过,把第一颗塞进辛德尔的嘴里。

小六:“在你们的世界里有七夕这样的情人节吗?”

蜜果:“冬去春来时,有一个名为青花节的节日。”

小六:“青花节?”

蜜果:“青色,在我们的世界谐音是青涩,青花就是青涩花朵的意思。”

小六:“青花节有什么特殊的习俗吗?”

蜜果幸福地看了辛德尔一眼:“将青花赠送给喜欢的对象,如果对方收下了,就是答应了。”

小六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打转:“辛德尔给你送过青花吗?”

蜜果点点头,笑得眉眼都弯了,“年年都送。”

小六羡慕地看着蜜果:“你有给他回礼吗?”

蜜果在辛德尔的脸上亲了一口:“我把自己送给他了。”

小六连忙制止了他们的越矩行为,提醒道:“最近风头紧,你们要克制一点。”

蜜果不甘不愿地坐好,抱怨道:“已经很克制了。”

小六:“那一天除了大战三百回合,还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蜜果恢复了甜蜜的笑容,回忆道:“夜幕降临后,桑柏莱开始放烟火。各种各样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开,一整夜都不会停下。我们一起坐在窗边,我一边吃着他带来的青花点心,一边听他说起街上的盛况。”

小六:“街上有什么活动?”

蜜果:“从白天就开始了。除了会有来自各地的表演团沿途演出,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摊,祈福撞钟之类的。”

小六:“祈福撞钟是什么?”

蜜果:“来桑柏莱玩乐的不是富人就是权贵,祈福撞钟是一种忽悠客人砸钱的活动。据说砸得最多的能得到最漂亮最大的天灯,将他的愿望送到天上去。”

小六:“天上?那不是扯蛋吗?神还在宴楼里呢。”

蜜果不屑地笑道:“是呀,谁会相信神在宴楼里呢?凡俗相信的不过是他们幻想出来的神罢了,赐福者为神,降灾者为魔,神魔都是以凡俗自身的利益来做判定的。”

小六:“桑柏莱有钟吗?”

蜜果:“有的,并不在一处。每个宴楼都有自己的大钟楼。”

小六:“那岂不是会有十个大天灯?”

蜜果冷笑一声:“十个?你可太低估他们的贪婪了。每个点钟都有一个大天灯升起,从太阳升起到太阳再次升起,会放几百个大天灯。”

小六算了一算:“一个小时一次?”

蜜果:“那个世界的时间和你们世界的不太一样,时刻划分倒是类似,但你错了,是半小时一次。”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3) 七夕不眷属4

小六唏嘘不已:“无女|干|不商,还真是哪个世界都一样啊。你们的世界有类似节日大促销之类的活动吗?”

蜜果:“你还想点一个蛇奴送一个?”

小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桑柏莱除了蛇奴之外还有什么产业吗?”

蜜果:“这个要问辛德尔了。”

辛德尔:“桑柏莱虽然不算很大,设施和规则都很完善。所有别国合规矩不合规矩的产业桑柏莱都有。桑柏莱不守别国的规矩,却有自己的规则。所有的收入都进了十元老的腰包,再由他们进行分配。十位元老不定期会召开元老会,商量一些关乎大局的事情。例如需要修筑公共设施或者购买大型设备的时候,预算会分摊到每个元老头上,所以每个地龙都很爱护公共设施。”

小六:“搞坏了要自己家的元老赔?”

辛德尔:“是的,谁家弄坏的谁家赔。”

小六:“万一哪家不愿意赔钱呢?”

辛德尔:“他们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元老的势力吞并。桑柏莱的平衡是建立在相互制衡的基础上的。从前的桑柏莱没有监控,一些案子因为证据不足,受委屈的势力只好自认倒霉。”

小六:“难怪他们要花大价钱向埃仑洛斯帝国购买超级神机。魔法和炼金术无法监控吗?”

辛德尔:“只能做到局部的,而且人工监控很难确定其中立。万一监控者被收买,有意扭曲事实呢?”

小六:“我能问一个跟七夕无关的问题吗?”

辛德尔:“你问。”

小六:“听说玄尊特别能吃是真的吗?”

辛德尔:“吃得多才长得快。”

小六:“金铃的垃圾……”

蜜果的脸色沉了下来。

辛德尔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玄尊的消化能力虽然强,但我们吃的都是生物。”

小六:“机械类垃圾呢?”

辛德尔露出了苦笑:“消化不了机械。我们真的不是垃圾焚化炉,只能消化生物。”

小六:“所以……和我们人类世界的猪一样是吗?”

蜜果把小六拎了起来,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辛德尔把小六救了下来,安抚道:“她没说错,玄尊的地位确实和猪一样。”

蜜果丝毫没有被安慰道,指着小六斥责道:“她这是拐着弯说你是猪,说我被猪给拱了!”

辛德尔挠挠头:“难道不是吗?”

蜜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愤愤不平地坐下,赌气地把脸撇向一边。

辛德尔搂着祂亲了亲:“即便我如此卑微,你也没有瞧不起我,我很满足。”

蜜果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嘴里嘀咕道:“玄尊是由神族亲手所创,比精灵尊贵多了。精灵不过是龙族创造出来服侍龙族的合成品。”

辛德尔揉着祂的脑袋给祂顺毛:“弱肉强食是世界的定则,玄尊不擅长术法,没有什么攻击力,就算是神族创造的生物,垃圾桶依然是垃圾桶,并不会因为打上了神创的标签就高贵多少。”

蜜果捧着辛德尔的脸,倔强地说道:“玄尊并不弱,是玄尊的生活方式导致了它们的地位低下。这个世上没有命中注定的强弱,生物所作出的不同选择,形成了所谓的强弱之别。就算是草原上最威武的狮子,也未必能够战胜不要命的蚁群。”

辛德尔温柔地哄道:“是的是的,玄尊不争气。”

小六快被辛德尔教科书式的哄媳妇模式给闪瞎了,若不是打不过蜜果,她真想一脚把这对秀恩爱的给踹回去。

她讪讪地解释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表达了一下对辛德尔的同情。”

小六不敢说猪再努力还是猪,而且猪和玄尊是有本质区别的。

玄尊拥有思考能力,还有神创的底子,能不能翻盘只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但猪不一样,一没智力二没能力,它们就是作为食材而被人类培育的,就算哪天出来了一个救世猪,带领群猪闯出猪栏,它们能跑多远呢?人类的一颗子弹就能教它们做猪了。

世界上有些事,是反抗不了的。

哪怕有再多的童话故事传奇故事宣扬着人定胜天,努力就能战胜命运,但是童话就是童话,传奇也只是传奇。

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就被打上了物种的标签。兔子不会成为狮子;老鼠也不可能成为猫;穷人的孩子若不是狸猫换太子,不可能享受到富人家孩子的童年。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

辛德尔搂着蜜果说道:“虽然我的起点比其他精灵低,但也不是无药可救。我的努力得到了卡萨的看好,得到了你的爱慕,得到了命运的眷顾。虽然我无法改变我是个玄尊的事实,但我会靠自己的努力拼尽全力地为你我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蜜果的眼角红了,含着泪依偎在辛德尔的怀里。

小六揉了揉快要被闪瞎的双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想怎样度过你们的青花节呢?”

辛德尔露出了神往的眼神:“希望能带蜜果到街上去玩,看各国的表演,点漂亮的天灯,在最好的位置看烟火,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

小六:“等等,怎么又是吃!”

辛德尔遗憾地叹了口气:“因为平时我们都吃不饱。”

小六:“卡萨没把你喂饱吗?”

辛德尔:“玄尊是没法真正吃饱的,消化能力太强,吃进去的东西维持不了太久就被消化掉了。”

小六:“蜜果呢?”

蜜果:“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多吃。”

小六:“你还需要保持身材?”

蜜果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地嘟囔道:“我不是雌性,要是吃壮了……”

辛德尔连忙打断道:“我不介意。”

蜜果的眼里透着欣喜,却傲娇地嘟起了嘴:“大猪蹄子都是这么骗人的,等我吃壮了你就嫌弃了。”

“不会的!”辛德尔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就算吃得再壮,也没有我壮呀。”

小六想起他的真实体型,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4) 七夕不眷属5

小六把腻歪的蜜果和辛德尔请了回去,心中很是好奇他们后来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疏远,辛德尔还跟沐吉凑成了一对,蜜果却对此无动于衷。

可惜怂包铃铛为了躲风头避难去了,留下她一棵豆芽在此撑场面,就连当面求个剧透都做不到。

她看了看长长的出演列表,竟然找不到一对能拉出来采访的,只好穿越时空找上了艾维和风之王。

小六:“好久不见。”

艾维:“想不到你突然消失,竟然是来了这里。”

小六:“不不,我回到了未来。最近出了些乱子,就被铃铛拉来这里客串了。”

艾维:“客串有什么好处吗?”

小六:“没有好处,仅仅是因为我是女主角,拉上我一起穿水鞋比他一个人耕地更安全。我能采访一下你们吗?”

艾维微微颔首,伸出龙尾,把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阿宁卷了过来。

小六:“听说你们的世界有一个叫青花节的节日?”

艾维:“那一天是一年中最适合繁育后代的日子。”

小六:“这个节日有什么背景故事吗?”

艾维:“青色就是人类所说的蓝色,是自然界中非常罕有的颜色,所以青花的价格是最贵的。青蝶兰是平民使用的青花,形状像一只青色的蝴蝶,但是这种花含有剧毒。”

小六:“剧毒?那还拿来送给喜欢的人?这是……爱还是恨呐?”

艾维:“这个节日原本是龙族的节日,所赠送的也不是青蝶兰,而是一种巨大的青色食肉植物青花。”

小六:“这……更离谱了呀,为什么这么甜蜜的节日要送这么可怕的东西?”

艾维:“以前的龙族瞧不起精灵,不像南封龙族一样喜欢化形成精灵的大小。龙族食肉,且牙很多。”

小六:“难不成这种花是用来剔牙的?”

艾维微微颔首:“确实是用来剔牙的。龙族很注重礼节,牙齿包养是每天必须的事情。并不是每种龙族都会用魔法包养牙齿,而且使用魔法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小六:“那岂不是每个龙族都有这种花?”

艾维:“不,这种花非常稀少,且培育困难。在那个时代,能送得起青花的都是贵族级别的龙,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小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人类赠送钻石一样?”

“其实……”阿宁扶着额头打断道,“其实这个节日是我搞出来的。”

小六:!!!

艾维:“你在那个时候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阿宁坦诚道:“是的,靠着青花,我赚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青花的栽培对气候要求很高,而我刚好有空间移动的优势,随时可以转移花苗。”

艾维:“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干的?”

阿宁:“你能想象从精灵的高度抬头看龙族嘴巴的感受吗?”

艾维:“应该很大吧?”

阿宁:“恕我直言,味道非常不好,而且能看见成片的菌斑。”

艾维掏出一面镜子来照了照自己的牙,不确定地问道:“我的牙还好吧?”

阿宁:“你每天都打理,自然是很好的。”

艾维:“你就是因为无法忍受龙族的牙所以创造了这个节日?青花节其实龙族爱牙节?”

阿宁揉了揉眉心:“确实是这样的。如果我直接说龙族牙不好,肯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弹,便想出了这种折中的办法,先从贵族开始流行起来,下面的平民就会跟风了。”

小六:“跟风送毒花?”

阿宁:“青蝶兰对精灵来说是剧毒,对龙族来说是改善口气用的植物。”

小六:“像口香糖那样的东西?”

阿宁:“可以理解为人间的薄荷叶吧。”

小六觉得三观都要裂了:“为什么精灵不用其他花替代呢?”

阿宁:“就算精灵不再受龙族奴役,但是他们骨子里的奴性并没有根除。他们依然认为龙族的文明很强大,延续了龙族的节日,却没有把这些节日背后的真相流传下来。”

小六:“要是不小心碰到,不是会死掉吗?他们不怕吗?”

阿宁:“当虚荣变成了一种习俗,越危险的事他们觉得越有意义。他们甚至还曲解了送青蝶兰的理由,给它披上了浪漫主义的外衣,说什么爱情原本就是有毒的花儿。”

艾维补充道:“每年都有不少年轻的精灵情侣在青花节殉情,他们一起吃下青蝶兰的花瓣,手拉手一起跳进海里。”

阿宁:“他们觉得这么做很酷!”

小六:“南封也有这种事吗?”

艾维:“每年海边都会打捞上来很多,至今还没有死掉的。”

小六:“为什么?”

艾维:“人类吃薄荷叶能殉情吗?”

小六笑了:“不能。”

艾维:“混血种就算血统不纯,终归还是龙族,而且龙族天生会游泳,在海里泡一辈子都没问题,吃着薄荷叶跳海最多喝几口海水,不会有什么危害。”

小六:“现在南封还有互送青花的习俗吗?”

艾维:“贵族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小六:“平民呢?”

艾维:“在海边生起篝火,载歌载舞玩闹一天,黄昏的时候万龙齐鸣,夜幕降临的时候放烟火,然后吃青蝶兰闹海,场面很壮观,也很危险。”

小六:“危险?不是说淹不死吗?”

艾维:“在海里容易发生踩踏事故,尤其是血统纯度较高的龙族,一激动现出了原形,下面得压倒一片。”

小六想到那个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宁:“我亲眼见过那场面,确实很壮观。”

艾维不满道:“你到底偷渡了几次?这是非法入侵,会上升到外交问题!”

阿宁:“都联姻了还谈什么外交问题?”

艾维:“我是说以前。”

阿宁:“我是过去微服私访。”

艾维:“你跑到别国去微服私访?”

阿宁:“我去瞧瞧我的下线有没有好好卖花。”

艾维眉头一挑:“难不成那些海岸线上卖花的外国商人都是你派来的?”

阿宁恬着脸答道:“怎么能说是我派来的呢?是南封有这个需求,我们才去帮助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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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5) 七夕不眷属6

小六觉得再聊下去就要家暴了,连忙制止了他们,然而阿宁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依旧在疯狂地试探艾维的底线。

阿宁:“你收我百分之五十的关税,我当然要去视察一下!”

艾维:“一朵花的价格相当于普通混血种半季的收入,这种奢侈品当然要收重税!”

阿宁:“原本他们只需要支付半季的收入就可以买一朵花,加完税后他们就要支付约等于两个半季的收入,你会不会算账?”

艾维:“如果不用高价抑制,这种奢靡之风就会蔓延。”

阿宁:“一辈子就求一次婚,这算哪门子的奢靡?生活要有仪式感!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婚都不求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艾维没有否认当初的草率,但他却提出了另一个让阿宁汗颜的事情:“我们婚礼的时候,南封可没让埃仑洛斯帝国掏一分钱,所有支出都是从南封的国库里出去的。”

阿宁自知理亏,气焰一下子就小了许多,口中嘀咕道:“那可是你亲口承诺的,怪不得我。”

艾维用龙尾把他卷过来,放低身段哄道:“当初亏欠你的,不都补回来了吗?”

阿宁看着艾维指上的虚空石戒指,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提起了一段没有人知道的往事。

“你真以为自己饿不死?当初你被龙族遗忘的时候,是……是我喂你的。”

艾维愣住了,他知道阿宁已经活了很久,但没想到阿宁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来过南封了。

小六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雏蜜?”

阿宁反问道:“这世上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吗?”

小六的心中万马奔腾,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阿宁见艾维愣着不说话,手中比划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有那么一丁点大,谁知道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小六趁机问道:“如果有机会一起过青花节,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阿宁:“我想带他到各个世界去转转。不过……我还没恢复到能打开世界壁垒的程度。”

艾维:“就在南封过也挺好的。”

阿宁:“海岸的活动我都看过了。”

艾维:“宫廷里的活动呢?”

阿宁:“也看过了。”

小六好奇地问道:“宫廷里会有什么活动?舞会吗?”

阿宁回忆道:“你听说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小六点点头:“当然听过。”

阿宁:“每年青花节的时候,南封的宫廷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贵族家未婚的龙族来参加。他们盛装打扮,前簇后拥。大厅只有贵族才能进去,他们一边看着烟火,一边吃来自各地的美食,互相攀比自己带来的青花。乐声响起的时候,雄龙会向看对眼的雌龙发出邀请,一起翩翩起舞。”

小六:“只有纯血龙族才能参加吗?”

艾维:“混血种也可以,但必须是贵族。”

小六:“阿宁为什么会到宫廷去?”

阿宁一边观察着艾维的脸色一边心虚地说道:“其实…那些青花也是从我那里卖出去的。”

艾维眉头一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宁:“你到底有多爱钱?”

阿宁抱怨道:“穷啊~一国上下都指着我养活呢~”

艾维揉了揉眉心,无奈地感慨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勤勉的帝王。”

阿宁得意地勾起唇角:“若不是如此,怎么可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呢。”

艾维心疼地看着他:“你辛劳了这么久,养富足了那群水螅,到头来连自己的婚礼钱都出不起,值得吗?”

阿宁被说到了痛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小六不敢多问,怕被铃铛斥责他们剧透,只好把疑惑吞进肚子,问了其他问题。

“阿宁刚才说的灰姑娘,是什么意思?”

阿宁:“很多单身的雌龙都希望能嫁给艾维,成为一国之后。”

小六:“所以你女装……”

“没有!”阿宁强势地否认了,“真的没有!”

小六露出了不愿意相信的眼神,阿宁心虚地转移了话题:“那一天皇宫的后花园里可热闹了。”

小六:“难不成……”

阿宁:“为了解决单身问题,皇室在后花园为找不到舞伴的龙族办了一个捉迷藏的活动。”

小六:“南封的花园有那么大吗?”

艾维微微颔首:“很大。”

阿宁:“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黑森林。”

小六:“难不成还有女巫出没?”

阿宁:“在魔法和炼金术的世界里,女巫遍地都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小六:“龙族的五感那么强,靠嗅觉就能找到了吧?”

阿宁:“每条龙族都会被蒙上眼睛,靠嗅觉来寻找舞伴。”

小六想起了艾维身上的香味:“是个好办法!”

阿宁:“如果双方都喜欢对方身上的味道,就可以把蒙着眼睛的魔法解除,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小六:“看不对眼就蒙上眼继续找?”

阿宁:“据我多年观察,还没有看不对眼的。”

艾维解释道:“所谓爱情,其实就是一种生物反应。如果没有这些繁衍所需的构造,或许生物不会产生爱情。”

小六从来没看过这么急着翻车的,坐等车祸现场。

阿宁笑而不语,艾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见大家都不说话,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小六还以为艾维终于在悬崖边刹住车,想不到他一脚油门就冲出去了。

艾维说:“就算有这些构造,也未必能产生爱情,满足了基本需求后只剩下空虚。桑柏莱有这么多蛇奴,有几个客人能产生爱情,不都是玩过就走了么。”

阿宁讪讪地笑道:“是呀,你也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罢了。”

艾维否认道:“我根本没想过你能生。”

阿宁的笑容挂不住了,语气中带着愠色:“好吧,你只是为了你的国民,你的国家,勉为其难地跟我在一起!”

艾维用龙尾把他卷紧了,用手勾起阿宁的下巴,看着他的双眸认真地说道:“我不可能抛弃我的国家,你也一样,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婚姻仅仅是为了两国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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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6) 七夕不眷属7

艾维是一条很耿直的龙,他不擅长说甜言蜜语,话能说到这个份上,已胜过千言万语。

阿宁的气消了,但他却不愿意开口,把目光瞥到一旁。阿宁有阿宁的自尊心,艾维也有艾维的硬脾气,小六以为这僵局会一直持续,想不到艾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让步。

艾维:“后花园的活动你参加了,对吧?”

阿宁似乎是想起了很不愉快的经历,眉头都拧起来了:“那一年不仅要求蒙眼,还得戴面具,我就混进去了。本来我躲在树上等着看好戏,想不到遇到个流氓。”

艾维:“哦?”

阿宁:“跟了我一路,不管我怎么躲,他都能把我找出来。本来我想扯下他的面具和眼罩告诉他我是雄龙,可是根本抓不住他。他既不肯走,也不让我靠近,耗了我一晚上,我怀疑他识破了我的身份,只好离开了。”

小六问道:“你们不能说话吗?”

阿宁:“在抓到对方前是不允许说话的。”

小六觉得艾维笑了,就算脸色没有变化,眼里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艾维问道:“你觉得他的味道怎么样?”

阿宁心虚地看向别处:“不记得了。”

艾维:“是你先找到他的,还是他先找到你的?”

阿宁眨了眨眼,盯着地上说道:“是……他先找到我的。”

艾维的笑意更深了:“你确定?”

阿宁像被撕破了天窗纸似的,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我只是随便逛逛,不小心闻到附近有龙罢了。”

艾维便放过了他,忍着笑用龙尾把他拖了回来。

小六趁机问道:“我刚刚偷看了剧本,神族的化形很厉害,御礼曾化形成女子跟离染一起约会,阿宁有没有……”

阿宁把小六拎了起来,威胁道:“你有种再问一次?”

小六:“请问你有化形为雌性的经历吗?”

阿宁想不到小六竟然真有种再问,倒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气,把她放了下来,坦诚道:“有,不止一次。”

小六问道:“为什么神族的化形多数是雄性呢?”

阿宁:“神族没有性别,普遍化形为雄性是因为雌性的国运之龙非常珍贵,要留给龙族繁衍后代,所以挑选的多数是雄龙。而且神族的自尊心都比较强,谁都不愿意当下面的那个。”

小六:“阿宁第一次化形为雌性是什么时候呢?”

阿宁:“昆仑。”

“昆仑?”小六惊讶道,“为了离染么?”

阿宁:“不,是因为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就流行了起来。”

小六:“也就是说离染也有过?”

阿宁:“都有过。多亏了那段时期,才成就了那么多对冤家。”

小六:“阿宁……雌龙的化形是怎么样的?”

阿宁拧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艾维替他回答道:“虽然蒙着眼,我什么都看得见,我看见树梢上站着一个误入凡尘的神明。幽蓝色的长发及地,布满了蓝色龙鳞的鱼尾长礼服在月光下散发着雍容贵气,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洁白干净的牙齿。”

小六:“为什么重点是牙?龙族对牙是有多深的执念啊?”

艾维:“牙好说明平时很注重保养,能有这么漂亮干净的牙,她的地位一定是皇室级别的。南封的皇室成员我都见过,她必然不是南封的龙族。”

小六:“阿宁刚才说他在青花节的时候没有女装……难道他说谎了?”

艾维:“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我说的不是青花节的事。”

小六:“看来阿宁去送肉并不是一场意外啊,搞不好是故意送上门的呵呵。”

阿宁轻咳一声,却没有辩解。

小六问艾维:“阿宁送货上门的时候,你知道他是那位树梢上的女神吗?”

艾维:“不知道。”

小六:“气味认不出来么?”

艾维:“龙族有很多腺体,他必然不会使用自己真实的气味。”

小六:“就算不是真实的气味,青花节的时候你们还是闻对味了?”

艾维:“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到底是哪条龙散发出调味料的味道。”

阿宁争辩道:“我那是为了避免被认出来。而且,我也想瞧瞧是哪条龙竟然会这么臭!”

艾维:“我是故意的,不想被骚扰。”

阿宁怒道:“我也是故意的,但你熏了我一晚上!你自己闻不到臭味吗?”

艾维理所当然地答道:“自己的当然不觉得臭。”

小六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她本以为那会是一场香味的邂逅,想不到竟然是场异味的灾难。

阿宁回忆起自己惨痛的经历,斥责艾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熏得他头晕眼花,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小六更想知道树梢上女神的事,可她不敢再问,怕铃铛怪她剧透。

小六:“既然海边和宫廷的活动阿宁都看过了,艾维还想和阿宁一起在南封过七夕吗?”

艾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想。”

小六:“打算怎么过呢?”

艾维:“当初那棵树我保留了下来。”

小六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打满了马赛克的预感:“别告诉我你打算……男人不能有点别的打算吗?”

艾维:“那是我爱上祂的地方,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纪念,情人节不就是一个回顾爱情的节日吗?”

小六被他说服了,看向阿宁:“你觉得如何?”

阿宁强作正经地说道:“那棵树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

艾维:“你恐怕是不知道它现在长得快比皇城高了。”

阿宁往一旁歪了歪身子,惊讶道:“你对那棵树做了什么?”

艾维:“不是我对那棵树做了什么,是你很会挑地方。”

阿宁不解。

艾维:“你站的那棵树,是一棵新种下的母亲树。作为世界的脊梁,这种树的大小是没有极限的。”

阿宁:“我是看它长得好看才飞上去的。”

艾维:“龙族和母亲树有着不解的渊源,你会觉得它好看是必然的。”

阿宁:“那种地方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艾维:“那棵树下埋着我的一个秘密,我想带你去看看。”

阿宁:“秘密?”

艾维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了温柔的光:“关于王子与灰姑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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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7) 七夕不眷属8

小六的心里都是泪啊,当年她差点就成了艾维的皇后了,想不到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艾维英雄救美后竟然跟绑架美人的恶徒在一起了,这山体滑坡一般的剧情,她妥妥地就是婚介所的一个炮灰好吗?

虽然心中十分不甘,她还是真诚地祝福了他们。

“你们觉得你们的姻缘是一场意外吗?”小六问道。

阿宁抬头看向艾维,难得地坦诚了一次:“不是意外。”

艾维也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说法:“所有的意外都是必然的结果。”

小六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又问道:“对方有什么让你们觉得难以忍受的缺点吗?”

艾维:“难以忍受倒不至于,就是他对财富的执念有点太深,已经病入膏肓。为了钱,连躺进我龙寝都能做出来,我总担心要是将来有人出大价钱,他会不会跟别人跑了。”

“瞎说什么呢?”阿宁怒道,“我怎么知道你雄雌通吃?”

艾维:“你这种天真让我更担心。”

阿宁辩解道:“我是相信你才躺上去的!”

小六抢问道:“你当时有想过翻车的后果吗?”

阿宁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想过。”

小六:“你是怎么想的呢?”

阿宁更不好意思了,艾维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

阿宁支吾着回答道:“翻……翻就翻了呗。”

小六被撒了一脸的狗粮,心满意足地把这对秀了她一脸蜜的两口子踹了回去。

她左想右想,最后决定把陆杰和徐林请了出来,然而她在扯徐林的时候却扯出了两个,把木木和阿林都扯出来了。

三个许久未见的好兄弟抱成一团,过了许久陆杰才注意到了小六。

陆杰正在兴头上,大大咧咧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对着小六喊道:“阿姨好!”

小六差点没一巴掌把他扇回去,嘴角抽搐着纠正道:“喊姐姐。”

陆杰一边点头一边答应着:“好的,阿姨!”

小六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理智继续她的采访:“小朋友们,你们知道七夕吗?”

陆杰笑着答道:“知道的阿姨,就是家里没人的节日。”

小六:“你们的家长都去哪了?”

陆杰:“出去过节了。”

小六:“你们呢?”

陆杰:“我妈说电灯泡别跟来,就跟我爸一起走了。”

小六:“你的姥爷姥姥呢?徐林的爷爷奶奶呢?”

陆杰:“他们一起吃夜宵去了。”

小六惊讶地问道:“不带上你们?”

陆杰:“徐爷说我们的作业没写完不让去。”

木木红着脸争辩道:“我……我写完了!”

小六:“那为什么……”

木木委屈地说:“爷爷说好孩子不能说写完作业这种话,作业是永远写不完的,又给我布置了许多作业。”

小六扶着额头,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家长啊,太过分了!这比直说他们是电灯泡更过分呐。

她试探道:“从小就没和你们一起过?”

陆杰回忆道:“小时候有过一次,大概七岁的时候。”

小六:“发生了什么?”

陆杰:“我爸我妈在前面走,我和木木在后面走,然后我发现他们竟然搂在一起了!”

小六的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杰:“我连忙挤了过去,跟我妈说我也要抱!”

小六问道:“她抱你了吗?”

陆杰:“她说我太小了,让我抱体型相近的木木。”

小六心里直喊666,这种歪理都能说出来,不愧是亲妈。

陆杰:“我抱着木木,他们又把我们分开了!”

小六:“你该不会是学着你爸妈……”

陆杰:“有什么问题吗?”

小六扶额:“问题可大了!”

陆杰:“为什么他们可以亲亲我我,我们却不行,这不公平。”

小六不知道怎么跟两个十一岁的孩子解释这种事,只好敷衍道:“只有男生和女生才行。”

陆杰:“可我看电视上男生和男生也可以这么做。”

小六激动道:“你们家看的都是哪个频道?有这种频道吗?分享一下!”

木木低着头,捂着耳朵说:“他揪我耳朵……”

小六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问陆杰:“你妈妈揪你爸爸的耳朵?”

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气场低至绝对零度的男人还有被揪耳朵的时候。

陆杰点点头:“是呀,我妈生气了,揪着他的耳朵向前走,我也揪着木木的耳朵向前走。”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来呢?”

陆杰心有不甘地碎碎念道:“我妈放过了我爸,我爸非但没有感谢我,还揪起了我的耳朵!”

小六问道:“你们知道七夕是情人节吗?”

陆杰:“知道,班里收到礼物的我都告诉老师了。”

小六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笑了起来:“你这种小朋友一定没有朋友吧?”

陆杰仰着鼻子哼了一声:“木木可是班长,班长你知道不,大家都要听他的,他听我的,所以我才是班里最大的那个!”

小六从指缝里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一脸太子气的小痞子,心想这种小朋友就是欠收拾。

木木嘟嘟嘴,拉着陆杰的衣角提醒道:“这样说不好…爷爷说,当领导是要为大家服务的,不是对别人颐指气使的。”

小六被木木的三观感动得一塌糊涂,木木这样的才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啊!陆杰这种简直就是搅屎棍好吗?

陆杰一手搂过木木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道:“姥爷说,管理是一门学问,要有人唱黑脸,才能衬托出白脸来。我就是那个黑脸,你是我的小白脸懂不?”

小六惊呆了,想不到陆杰的张扬跋扈的表象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理由。

木木心疼地捧着他的脸说道:“我不需要你演黑脸,我们一起做自己不好吗?”

陆杰撇撇嘴:“反正我爸妈也不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

木木皱着眉,认真地说道:“可是我喜欢你!”

陆杰开心地笑了,阿林挤开了木木,嘟着嘴说道:“我也喜欢阿杰!”

小六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的修罗场,少年们之间真挚的友谊,也躲不过酸风醋雨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8) 七夕不眷属9

今天,小六收到了铃铛的警告短信:“如果七夕不眷属再不完结,就可以连载中元不送终了。”

小六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七月十一,七夕过去已经快半周,这破番外竟然还没完,连导演都有意见了。她不用掐指也能算到,再过四天就是七月半了。今天若是能结束过期的七夕话题,明天就可以开始唠送终了。

她连忙把陆杰从阿林和木木中间扯了出来,制止道:“姐姐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阿林的眼底露出了寒意,倔强地拒绝道:“不,这里有阿杰哥哥,我才不要回去!”

小六以为木木会听话,想不到木木也不愿意,抱着阿林不撒手,嘴里糯糯地说道:“我也不走,回去了就见不到阿林了。”

陆杰抱着手臂,嘴巴噘得老高,愤愤不平地说:“回去了要写作业,我才不回去!”

他们一溜烟地跑走了,小六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故事里可不能少了他们三个,她必须把他们抓回去。幸亏他们是向着刑乐的方向跑去,不然小六和铃铛这些日子跋山涉水走过的路可就白走了。

她紧跟着孩子们进了一个夜晚的小镇。镇上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似乎正在举办喜庆的庙会。

每个人头上都戴着牛或者马的头套,小六被一个牛头人拦下。牛头人把一个马头塞到她的手里,示意她戴上。小六原本很嫌弃头套的造型,但她看到集市的地上有绿色的痕迹,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戴上,还多要了三个拎在手中。可是牛头人已经没有多余的马头了,就给了她三个牛头。

小六戴着马头头套一路找了过去,发现小镇中有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桥,桥上正在举办活动。

牛头人牵着马头人,一对一对地结伴过桥。他们过桥前会先喝下一碗热汤,若是他们能平安地走到桥的另一头,就可以乘上喜轿,由送亲的队伍吹锣打鼓地抬走。

小六终于发现了三个孩子的身影,悄悄移动过去,一下逮住了他们,给他们戴上了头套。

木木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央求道:“小姐姐,我们三个好久好久都没有一起玩了,就让我们一起看一会吧。好不好?”

小六看过剧本,知道他们被命运玩弄的一生,忍不住心软了,松开了手。

“想去哪里玩我带你们去,可不能离我太远哦。”

三个孩子连忙点头。

陆杰指着那座石桥:“我们就想看看他们在玩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走不过去?”

小六看了许久,恍然大悟,解释道:“牛头人和马头人也许代表着两个不同的性别,走上桥的大概是情侣吧。”

陆杰:“情侣?他们为什么要推对方下河?”

小六往河里一看,吓了一跳,那河被雾气覆盖,偶尔有风吹来拨开云雾,才让小六看清了水面下的森森白骨。

一对情侣走上去了,马头人背后背着一个龟壳,牛头人主动邀求他来背。小六感慨了一番牛头人的绅士风度,想不到龟壳到手,牛头人就把马头人踹到河里,自己背着龟壳过河去了。

周围的马头人纷纷痛斥牛头人是渣牛,小六听了半天,终于明白那龟壳是房子。有了这龟壳,牛头人出生就有房,定然是降生在富人家了。

陆杰回头问小六:“房子这么重要吗?比另一半还重要?”

小六摸摸他的脑袋:“那个牛头人其实是只乌龟,那个龟壳就是他的全部价值。你可千万不要成为乌龟哟。”

陆杰把头转了回去,左手搂着木木,右手搂着阿林,信誓旦旦地说道:“等我回去就去市场买一桶乌龟,龟壳都给你们。”

小六问道:“你哪来的钱买?”

陆杰瞥了小六一眼,自豪地说道:“我发现了我姥爷藏的私房钱!我拿了他也不敢说是他的!”

小六点点头,觉得这孩子怕是活不到长大。

想不到陆杰又说:“我也找到了徐爷藏起来的零食,木木吃完了我把盒子塞回去,他年纪大了眼瞎没发现。”

小六笑了笑,觉得这孩子恐怕以后都没有零食吃了。

陆杰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咧嘴一笑,得意地说:“我用姥爷藏起来的私房钱买了徐爷最喜欢的鲜花饼,告诉他这是姥爷用私房钱让我买给他吃的,于是剩下的钱就是我的了。”

小六笑不出来了,她终于明白这孩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了。

然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刚才忽略的事。陆杰虽然皮,但他不管是拿了陆爷的私房钱还是翻出了徐爷的零食,看上去做错的都是陆杰,实际上受益的都是徐林。

宁可自己挨罚也要让徐林开心么?小六不禁对陆杰这教科书式的宠溺方式有了几分羡慕。

又一对情侣走上了桥,这一回,牛头人背着龟壳,马头人却是抱着他的大腿跪着走的。围观群众唏嘘不已,有人说那马头人丢了尊严,有人说那马头人顾全大局,这叫奉献,叫牺牲,叫贤惠。

小六翻了个白眼。

牛头人时不时就踹马头人几脚,想把马头人踹到河里去,马头人却死死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任牛头人打骂也不反击。大家都恨不得马头人站起来一脚把牛头人踹到河里,可是他们竟然平安地过了桥,登上了喜轿,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小六心里难受得很,总觉得憋着一口气,堵得难受。

陆杰感慨道:“这不就是我爸和我妈的相处模式吗?不管我妈怎么作,我爸都惯着她。”

小六纠正道:“这可不是一回事,你爸爸那叫宠爱,叫疼媳妇。”

“呸!”陆杰嚣张地扬起头,“我妈那叫任性,叫家暴,你懂吗?就是一巴掌能把我拍墙上的那种!”

小六:“肯定是你做错事了。”

陆杰怒道:“我坐错什么事了?吃饭的时候,我想坐在离肉最近的座位上,结果才刚坐下就被我妈轰走了,她自己坐到了那位置上。”

小六:“让我猜猜,你爸坐在那个座位旁边是吧?”

陆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六:“你妈妈眼里根本没有肉,只有你爸爸。你要长到多少岁才能明白,你爸妈才是真爱,你只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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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39) 七夕不眷属10

陆杰心有不甘地撇撇嘴:“你是多少岁才知道的?”

小六:“六岁那年,我爸上街带回来了一根糖葫芦,我才吃了一颗就被我妈发现了。我爸一看我妈那眼神,就把我的糖葫芦抢走了。我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我坐在旁边哭,我爸拿着水果哄我。”

陆杰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眼神:“那不是骗小孩吗?水果能跟糖葫芦比吗?”

小六叹了口气:“我妈问我爸,她和我掉进水里他救哪个,我爸毫不犹豫地回答先救我妈,然后我就看破了现实,认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陆杰:“如果你爸回答先救你,相信我,你会看到更残酷的现实。”

小六好奇地问道:“听你这口气,似乎是经历过什么?”

陆杰:“我妈也问过我爸一模一样的问题。”

小六:“结果呢?”

陆杰:“我爸原本是个老实人。他理性地回答说,我妈会游泳,我太小不会游,应该先救我。”

小六忍不住笑了出来,非常期待陆北辰吃瘪的结局。

陆杰:“然后他就被我妈揪住了耳朵,于是我也揪住了木木的耳朵,然后她放过了我爸,过来揪我。”

小六恍然大悟:“就是你说的七夕的那件事?”

陆杰点点头:“从那以后每年七夕她再也不带我出门了。”

小六笑得脸都痛了。

陆杰却没有笑,他很正经地看着小六问道:“难道我爸说错了么?”

小六摇头,抹了把眼泪:“他没错。”

陆杰:“既然我爸没说错她还发脾气,这不叫任性叫什么?”

小六:“叫撒娇。”

陆杰愤愤不平地说:“难不成她要眼睁睁看着我淹死么?她根本不喜欢我!”

小六纠正道:“你觉得如果你和你妈妈都掉下水,你爸爸会先救谁?”

陆杰:“原本应该先救我的,被揪完耳朵后,他应该先救我妈吧。”

小六摇摇头:“你妈妈会先把你丢上岸,然后自己爬上来。”

陆杰:“不,你太不了解我妈了,她就算有力气先把我丢上岸,也一定会在水里扑腾,一定要我爸下来捞她上去,简直不可理喻。”

小六:“你这样想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女孩子不管多大了都有一颗想被宠爱的心你懂吗?”

陆杰:“不懂,女孩子真麻烦。”

小六便换了一个法子,她问道:“如果阿林和木木都掉下了水,你先救谁?”

阿林和木木期待地看着陆杰,小六幸灾乐祸地想,看你怎么收拾这修罗场。

想不到陆杰拍拍他俩的肩膀,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谁也不救。他俩都会游泳,我当然是跳下去跟他们一起玩啊。”

小六的嘴角抽动了几下:“要是冬天呢?”

陆杰:“冬天就冬天,南方的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

小六扶着额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是掉到北方的湖里呢?”

陆杰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鄙视地看着小六:“北方冬天的湖都结冰了,怎么掉进去?”

小六不死心地假设道:“如果不小心破了一个洞呢?”

陆杰:“他们很轻,不可能把冰踩破。”

小六:“万一破了呢?”

陆杰:“徐爷会把他们钓上来。”

小六:“如果徐爷不在呢?”

陆杰:“姥爷能抓住他们。”

小六:“如果姥爷也不在呢?家人没有人在,就你们三!”

陆杰:“我们三可没有钱从南方跑到北方去。”

小六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重头梳理逻辑关系:“假设你们和家人一起去北方玩,你们三个趁着他们不注意,单独跑到湖边玩,冰破了一个洞,木木和阿林都掉进去了,你先救谁?”

陆杰:“那不科学,木木和阿林都在徐林的身体里面,我只需要救一个。”

小六:“如果他们分成两个人了呢?”

陆杰:“那就更不用我救了,他们会在水里打起来,我下去也没用。”

小六:“假设他们不会游泳!”

陆杰:“他们又不算人,沉下去也死不了。而且他们就算沉到水底也一样打,我劝不住的。他们打不了一会大人就会察觉到,要是发现我也下水了肯定先揍我。”

小六看了看阿林,又看了看木木,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如果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大人也没有赶来,他们也没有力气爬上来了,你先救谁?”

陆杰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找条绳子,一端系着大石头丢到水里,让他们抓着绳子,我往上拉。”

小六:“你就没想过下去救他们?”

陆杰伸手摸了摸阿林和木木的脑袋:“我只是个普通人,湖水都结冰了,我跳进去不是找死吗?他们歇一会缓过神来就自己上来了。”

小六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你不是普通人,像你爸爸一样厉害呢?”

陆杰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不屑地笑了:“我要有那本事还会让他们掉到湖里?他们跳进去的时候也跳进去了,一起下去看看下面有没有冻僵的鱼,捞几条回去加餐。”

小六服了,放弃了跟这个歪理小魔王继续争论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想不到陆杰却没有玩够,他问阿林和木木:“你们猜,如果我爸和我妈掉进水里,我先救哪个?”

阿林答道:“千万别救那个母夜叉!她是个大骗子!”

木木:“赶紧跑?”

陆杰在他俩头上用力地揉了一把:“你们太聪明了,我要是敢跳水里去,他们会组队混合双打。”

小六惊讶地问道:“你下去救他们,为什么还要挨打?”

陆杰:“因为他们都会游泳,不需要我救呀。而且我要是把衣服弄湿了,就会弄脏我爸的车。要是被人拍了狼狈的照片,就会在背后说我爸的不是。但那些都不是重点。”

小六:“那什么是重点?”

陆杰:“他们为什么要掉到水里去呢?”

小六想不出理由,疑惑地看着他。

陆杰摊开手:“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水里。以我多年的经验,所有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都是我妈挖的坑,我才不会上当!”

小六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孩子是被坑得有多惨,才留下了这样的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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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0) 中元不送终1

送走了陆杰和徐林,小六松了口气,已经过期的七夕系列终于结束了。

根据导演铃铛的指示,从今天她要开始准备中元节的内容,可是阿飘已经全部被遣送走了,小六不知道在这种特殊时期过这种特殊的节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只好找来了谢正一同参观牛头人和马头人的节日。

谢正很快就反应过来,无需小六解释,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谢老师好~”小六友善地向谢正打招呼。

谢正温和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冷静地看着桥上的闹剧。

小六问道:“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正:“间隙之界。”

小六:“这是铃铛想出来的名字吗?”

谢正:“或许是吧,这里是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与铃铛的世界之间的夹缝。间隙之界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世界。就算是作为主视角的你,在回到我们的世界后也会失去在这里的所有记忆。”

小六:“你曾经来过这里吗?”

谢正:“没有。”

小六:“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正:“我不能说。”

为了让小六尽快适应主视角,铃铛给小六发了剧本,可惜她并不能看到还未发生的事情。

她很好奇谢正为什么能在陆天择和徐本治之间横插一腿?她觉得对辛德尔死心塌地的蜜果是不可能轻易地移情别恋的,就算徐谢两家有心策划,也不可能干扰神族的标记作用,恐怕谢正的身上藏着就连蜜果都没有注意到的大秘密。

既然谢正不愿意说,小六觉得自己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回归正题。

小六:“谢老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遇到过想送终的对象?”

谢正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们都在地狱里呆着呢。”

小六:“有没有什么犯人是让你下不去手的呢?”

谢正认真思忖了一番,回答道:“零五年的时候,有一个引起争议的大案。你有没有听说过边境观察办有一个特殊的部门,099?”

小六:“就是那个搞特殊人口普查的部门?听说那个部门很神秘,队伍名称和成员名称都是数字。”

谢正:“这个部门一共有98个人,其中只有20人留守在总部,负责信息统筹和资源调配,其他78人分成了3组,每组26人,包括1个队长和25个成员。”

小六:“所谓的特殊人口,指的是流落在外的非世家的猎魔师?”

谢正:“在我们的世界,猎魔师这个称谓是对所有使用常规科学无法解释的能力的人类的统称。除了已入档世家的成员,民间还有一些因为意外而突然获得能力的人类。”

小六:“他们是怎么进行人口普查的呢?”

谢正:“研究院在95年就研发出了特殊的设备,可以精确地定位特殊能量波动的位置。”

小六:“以前的人是怎么找到同类的?”

谢正:“古人可不像现在一样安全,他们不敢轻易暴露自身的能力和位置,否则很有可能就会遭到皇族势力的暗杀。”

小六:“因为……他们不可控?”

谢正:“古时候没有统一管理能人异士的官方机构,这些随时可能爆发的灾祸种子,皇室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在某些时期,他们甚至干涉了皇权。皇权是封建时代的最高权力,不可能容忍不可控的势力任意妄为。哪怕他们安分守己,皇室也会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要么收作己用,要么让他们灰飞烟灭。现在留下来的世家,都是经历了岁月的塞选存活至今的大家族。如果当初徐爷他们没有改变那一盘散沙的局面,现在的猎魔师恐怕就是另一番待遇了。”

小六:“我明白了,099是为了将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而存在的部门?”

谢正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桥头的灯火阑珊:“监管若有疏忽,规则若有疏漏,一旦暴露了我们的存在,舆论陷入不可控的境地,两代人所做出的努力就会灰飞烟灭。”

小六:“你说的那个05年的大案,和099有关?”

谢正回忆道:“05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北辰哥刚继任陆家的家主,又发生了陆杰和徐林失踪案。我要说的这个案子,发生在这一年的中元节,就是当年在猎魔师界闹得沸沸扬扬的819地狱门事件。”

2005年的8月19日晚,在一个交通闭塞的村子里,正在举行一场特殊的祭祀。一个穿着花衣服的中年妇女拿着两根桃枝,围着一团篝火又唱又跳,嘴里念念有词,两眼上翻,看着就很渗人。

篝火的旁边坐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这片大空地刚好能坐下。

李瑶抱着她的肚子紧张地看着篝火,额头上都是汗。她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本不该来看这么残忍的祭祀,可是她的婆婆和丈夫非要她过来。胳膊拧不过大腿,已婚的女人只能听丈夫的,她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她之所以不愿意来,是因为今天这场祭祀不是寻常的中元节祭祀亲人的活动,而是为了送灵。

一个月前,村里开始频频出现怪事。

有一天晚上,一个老伯从朋友家喝酒回来,晕乎乎地走在小路上,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突然他双目圆瞪,脸色惨白,吓得跌坐到地上。

那天刚下过雨,村里的小路一片泥泞,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脚印。只见他的手电筒可以照到的地方,密密麻麻都是小孩子的足印。

老伯虽然喝得有点多,但他仍记得这条路离屋舍很远,雨是不久前刚停的,下了这么久,必然已经冲刷掉脚印。雨停后已经夜深,谁家也不会让孩子出来夜游。更何况那密集的小脚印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踩出来的。

老伯吓得拿起手电就跑回了朋友家,老伯的朋友是个老实人,他倒没有往邪乎的地方想,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丢了,连忙让儿子挨家挨户地去问,他和老伯一起去原地看看能不能把走丢的孩子找回来。

老伯听他这么一讲,镇定了一些,可是当他们找到地方,却发现那些脚印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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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1) 中元不送终2

老伯的朋友笑他喝多了看花了眼,老伯却非常肯定自己真的是看清楚了。朋友问那些脚印有多大,老伯说有大有小,一定是小孩的脚印。

朋友当他是酒后说胡话,也不跟他争辩,把他送回家了。

老伯对这场无妄之灾心有余悸,回家就告诉了家里人,他的儿子倒是信了,觉得他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一家人在第二天找上了村里的看事婆,看事婆说得神神叨叨地,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买了许多草和木头扎成的玩意,回家后按照看事婆的嘱咐在一个铁桶里烧了。

小六忍不住打断了谢正的叙述:“都2005年了,还有这种村子?”

谢正看得小六心里发毛,许久才说道:“你是不是以为2005年的时候所有村子都通了网?通了水泥路?所有孩子都是高中毕业能上大学?乡村就是旅游景点和农家乐?”

小六怂了,坦白道:“我只在回老家的路上看到过高速路旁边的村子,有很多三层楼高的别墅,面朝着高速路的一侧都刷上了漂亮的统一的颜色。他们住的地方比城里的大多了……”

谢正叹了口气:“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地方是你想象不到的。你们学着‘粒粒皆辛苦’这样的句子,却永远不知道这‘辛苦’二字有多‘辛苦’。在你们肆意糟蹋粮食的时候,大概也想不到食物来之不易。”

小六觉得有点不服气,抬头迎上谢正的目光:“谢老师,我承认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地方,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辛苦,但我会洗衣服,也会做饭了,老师你会吗?”

谢正用眼神和她僵持了半天,放弃了。

他确实不会,但他怎么可能在后辈面前服软呢?

“社会是一个分工合作的联合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定位。我的职责是处理大案,关押犯人,看守地狱。非工作时间我需要有充分的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处理好接下来的工作。”

小六本想点头,但转眼一想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问道:“陆叔叔的工作也很重要,但他回家也得做饭呀。”

谢正:“在那之前他过了十几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几十年……

小六沉默了,谢正也说不出话来。

小六尴尬地转移话题:“老师……见过那样的山村吗?”

谢正:“见过。”

小六看了看谢正擦得程亮的皮鞋:“那种地方有马路吗?”

谢正:“车开不进去,我是骑着明白进去的。”

小六不禁羡慕起来,她还没有一位可以驮着她跑得飞快的御狩。雪满虽然可以用藤蔓爬着走,但那破坏力实在太大,并不适合平时出行。

谢正见她不再打断,就接着往下说。

那家人为了买那些据说是能消灾解难的东西花费不少,老伯也不敢在大晚上喝酒。他们本以为这事已经结束,想不到第二天晚上又出事了。

老伯夜里突然憋醒,起床上厕所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发现家里客厅的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脚印。老伯的惨叫声把全家都惊醒了,他的儿子打开了客厅的灯泡,老伯被家人安抚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地上的脚印再次消失了,依旧只有老伯一个人看到。

他们本想当晚就去找看事婆,又怕夜黑风高阴气重,一家人战战兢兢地熬到了早上,直奔看事婆家去了。

看事婆其实并没有什么本事,全靠着祖辈传下来那点东西瞎忽悠,一听这个情况知道问题严重了。她说她解决不了,让这家人到另一个村子去请一个叫“坎山”的人。

老伯的儿子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看事婆说的高人的住处,可是这个高人一年前突然失踪了,大家都说他已经仙游去了。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又来了一个据说很有本事的人,替代了那个高人,留在了这个村子里。

老伯的儿子就跟着介绍人去找了这个所谓的大师。

大师听了他的叙述,并没有惊慌,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一堆他们家平时作孽太多,德修得不够,福报太少,得不到神仙庇佑,才会遇到这种事。

老伯的儿子很着急,求问大师该怎么办。这大师就给了他一张符,说回去贴在门上,如果还不行再来找他。

因为大师没有收钱,老伯的儿子觉得他应该是个高人,觉得捡到了便宜,兴高采烈地拿着符回去了。

老伯受到了两次惊吓,精神不太稳定,时常胡言乱语,晚上不敢去厕所,就在卧室里放了个罐子。

就这样过了两天,居然平安无事,这家人就以为是大师的符有效,老伯也松了一口气,让儿子提着一些礼物送到大师那里去。可他儿子还没出村,老伯又出事了,他的儿媳妇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把他儿子追了回来。

原来儿子离开后,老伯心情好出来晒太阳,结果刚坐下,一抬头,就看见满地的泥脚印,还有一对小脚印正对着他,就在离他不足一步的距离。

老伯吓得话语无伦次,抽搐着往后爬。他的老伴发现了异样,过来扶他。

他指着地面,哆嗦着说道:“脚……脚印……”

其他家人也闻讯而来,然而大太阳下,哪有什么泥脚印?

若是前两次还有人说老伯是夜里眼花,这次可是大白天,老伯清醒着呢。

大家没想到竟然有邪祟敢在白天作祟,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传十,十传百,家家都知道了老伯的事情。

村子也就那么点大,各家的事大家都知道。想起大师说过的话,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猜测这家人到底作了什么孽,竟然引来了此等祸事。

平日里老伯一家对人和善,也没见得罪过谁,唯一可能相关的,大概就是他家那些夭折的女娃了。

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男丁是家里的重要生产力,他们觉得女子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养女儿不划算。别的家多多少少都会有女娃,唯独他们家,每一个生下的女娃都夭折了,没一个能活过足月。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2) 中元不送终3

小六突然收到了来自导演铃铛的信息,谢正在叙述的故事被紧急喊停。

谢正不解地回复道:又没有谈及阿飘,为什么不能说?”

铃铛:不止是阿飘,涉及到信仰骗术的事情都不能提。

小六没想明白这故事里哪里有问题,铃铛又发来一条信息:看事婆,坎山,都不要说。

谢正:这两位是事件的关键人物,不提他们这故事还怎么讲下去。

铃铛:不想中原节被送终就别讲了,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不伦不类的世界里避难?

谢正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了。

小六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看马上就要中元节,她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了。

谢正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她告别,回到了他们的世界中。

孤独的小六坐在石栏上,双目无神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掉到河里去的情侣们。如果这也不能提那也不能说,她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能做。既然不能提阿飘,人类为什么还要过中元节这个节日呢?为什么不把中元节取消掉呢?

有牛头人在河岸边兜售纸钱和香烛,小六掏出几张票子,买了一篮,把纸钱一张一张地往河里丢。河里的森森白骨像鲤鱼一样游到岸边,疯狂地抢夺着飘下来的纸钱。

刚才掉进去的那些牛头人和马头人身上的肉还没有褪尽,游得缓慢,被挤在遥远的后方。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纸钱在空中漫天飞舞,向小六的方向卷来。

小六闭上了眼睛挡住脸,缩着脖子低着头,等了好一会,却没有一张纸钱刮到她身上。

她缓缓地睁开眼,霎时感觉呼吸不畅。替她挡住风和纸钱的是一把熟悉的黑色雨伞,伞把手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海”字。

刑乐沉稳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别回头,我们靠得太近了。”

小六用力地点点头,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很想拥抱刑乐,却不能那么做。为了不被和谐掉,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能和心意,当一棵不能牵手也不能拥抱的豆芽。

刑乐将另一只手撑在了石栏上,稍微离小六近了一些。小六能感觉到刑乐温暖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心里掂量着呼吸算不算违规,为了保险起见只好把领口拉高了些。

“终于找到你了。”刑乐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我还以为一年半载都找不到你。”

小六抹了把眼泪:“我也是,最近风头那么紧,我以为……我以为至少要到年底。”

刑乐温柔地笑着:“铃铛是打算在中元节给我们送终吗?竟然选在这种时候让我们见面。”

小六:“他没让我们在一起过七夕,一起过中元也不错。有情人就算中元节也能过成情人节!”

她往旁边让了让,刑乐收起雨伞,也坐上了石栏。

刑乐:“你呆在这里多久了?”

小六看了看脚上的水鞋:“换算成现世的时间……大概……有几天了吧?”

刑乐低头用纸钱叠了一个爱心递给小六,小六开心不已,也抽了一张跟他学着叠。周围的牛头人和马头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两棵奇怪的豆芽,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拿纸钱来叠爱心的活物。

一个牛头人问道:“你用纸钱叠,就不怕不吉利么?”

刑乐回答道:“吉利不吉利,不都是人说了算吗?我说它吉利,它就是吉利。”

牛头人:“你们就不怕招来横祸?阴阳两隔?”

刑乐:“为何要往坏了去理解呢?纸钱叠出来的爱心,也可以代表着生生世世的爱情。寓意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被人类强加上去的。若是把寓意曲解成规矩,就变成了迷|信。”

牛头人:“纸钱是死人用的钱。”

刑乐:“死人其实不会用钱。钱这种东西,是由国家印发的。就算真有阴曹地府,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人间随意印刷他们的货币吗?那这钱还有什么意义?而且在那种地方钱有什么用?”

牛头人:“按俗世流传的规矩,不是要有人供奉才有吃的么?没有供奉的时候就只能用钱买。而且钱还能雇佣仆人来伺候自己。”

刑乐:“我就纳闷死人又不会吃喝拉撒要吃什么东西?吃进去了还拉吗?总不能光吃不拉吧?”

牛头人:“死人也是需要消耗的。”

刑乐:“既然烧什么他们就拿什么?地下应该垃圾成山了吧?”

牛头人:???

刑乐:“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这种节日大家就喜欢烧这个烧那个,虽然是一种传统风俗习惯,但烧东西很容易引发火灾,还会造成空气污染。如果烧什么下面就收什么,垃圾处理场这么多年烧的东西,都快把阴曹地府给埋了吧?如果我讨厌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在他死去后天天给他烧垃圾?他讨厌吃洋葱我就天天给他烧洋葱?他不喜欢写作业我就天天给他烧三五?想想就很快乐。”

牛头人:“大家烧东西只是图一个念想。”

刑乐:“说白了就是为了满足活人的念想,用钱买满足。”

小六:“我们家还买大纸人大纸车之类的东西烧。”

刑乐:“你们家过世的亲人都不会开车。”

小六:“也许是自动的呢?”

刑乐:“活人都没有全自动的车,还指望阴曹地府有?那科技得领先了多少年?”

小六:“也许他们可以用意念开车。”

刑乐:“最应该烧的应该是报纸和杂志,为下辈子提前做好准备。”

小六:“不,我觉得最应该烧的应该是课本和作业。在投胎前多刷题,投胎后才能赢在起跑线上!”

“等等!”牛头人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天马行空的脑补,“你们是不是忘记孟婆汤这茬了?”

小六:“他们为什么不吐出来呢?”

刑乐:“也许是灌进去的吧。还是烧硬盘最靠谱,一个硬盘就能把所有要烧的资源都装进去了。”

小六:“说实话,如果没有手机电脑和wifi,这一代在下面应该会过得很痛苦。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通网。”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小六感叹道:“还是活着好,人间,值得。”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3) 中元不送终4

小六:“为什么七月半是中元节呢?”

刑乐:“我听过一个版本。相传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母亲不积德下了地狱,他想方设法把母亲弄到了天堂。”

小六惊呆了:“还能走后门?”

刑乐:“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要太较真,具体细节按规定我不能描述。中元节在最开始的时候叫盂兰盆节,后来经过种种不能描述的变化,变成了地府官员的年假。”

小六:“他们还有年假?”

刑乐:“看守者都走了,逝者就趁机回人间看看。”

小六:“换个说法就是有一个帝国,领导都放假了,所以民众举国到隔壁国旅游?”

刑乐:“嗯,他们的交通应该很便利,至今没有出现过晚点和交通堵塞的问题。”

小六:“烧东西的习俗是从哪里来的呢?”

刑乐:“据说从汉朝就有了。富贵人家会把真钱埋下去,可穷人家没有那么多钱,只好拿纸钱来替代了。还有一种说法是烧锡箔纸和五行有关。”

小六:“怎么又和五行扯上了?”

刑乐:“纸是木和水,锡箔是金,燃烧用火,烧剩的灰是土。”

小六惊讶道:“还有这讲究?”

刑乐:“也许从古至今人类都在追求有仪式感的生活方式吧,习俗是传统文化很重要的一部分。”

小六:“每逢佳节倍思亲,节日有利于表达念想。”

刑乐:“虽然烧东西在我看来非常污染环境,但是家里人要去烧的时候我也不会拒绝。”

小六:“我觉得不管是过年还过中元,大人们只是以此为借口一起吃饭。他们烧东西只是想给自己讨一个心安,或者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所以才这么做。”

刑乐:“如果贝丝没有告诉你真相,今年的中元节你会怎么过呢?”

小六:“我会带着一束花,到你的墓前坐一天,跟你说很多很多话。”

刑乐:“即使我不在墓里?”

小六:“哪怕我知道你已经灰飞烟灭,连魂都不会飘回来了,我还是会这么做。”

刑乐:“为什么?”

小六:“因为你还活在我的心里,只要我还没忘记你,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你,你就没有死。”

刑乐温柔地笑了,往她身上靠了靠:“这是唯心主义。”

小六倔强地说道:“唯心主义又如何?我爱你,我思念你,就算供奉的花和我说过的话你都不会收到,我也会每年去看你。因为……我……我爱你。”

刑乐打开黑色的雨伞,遮住了他们俩。牛头人和马头人露出善意的微笑,纷纷挡在了他们身后。

过了好一会,刑乐才把雨伞拿开。小六的眼睛和脸都红红的,和刑乐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唇。

刑乐无奈地笑着,往后退开了一些,提醒道:“最近的风有点大。”

小六别开了眼,假意看向别处,听着那漫天飞舞的纸钱发出的声音,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今天的月色很美。”刑乐看着小六说道,“你也很美。”

小六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刑乐的怀里。

刑乐紧紧地搂着她,问道:“你不怕吗?”

小六哽咽着答道:“这是一个我和你的爱情故事,如果我们因为害怕而不敢在一起,这个故事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还不如一起……”

刑乐捂住了她的嘴:“至少……要活到把你写进我户口本的那天。”

小六泣不成声,在刑乐的怀中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连亲一下都要遮遮掩掩?连拥抱都要提心吊胆?这难道不该是一个我们为了爱情鼓起勇气战胜困难战胜自己的故事吗?为什么会变成为了不被屏蔽为了活命而苟且偷生的故事?”

刑乐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会好起来的,咱们说点开心的?”

小六抹了把眼泪:“我不开心。”

刑乐把小六扶起来,帮她捋了捋乱了的头发:“坚强点,你坚强起来,铃铛才有勇气继续写下去。我跟你讲小时候的事?”

小六在他的怀中点点头。

刑乐:“每一年的中元节,家里都会采购很多东西。”

小六:“咱们家烧得可叫一个夸张。”

刑乐想想也觉得好笑:“我每年都被喊去当苦力。虽然那些东西没有多重,但是数量很多,一个一个搬去祖地,要搬很久才能搬完。我们一般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干活了。”

小六:“这么早?”

刑乐:“是的。我一手提一个纸人,靠头灯的光跟着大家一起往山里走。通往祖地的路非常难走,最难受的是山里的虫子。”

小六:“多多岂不是很开心?”

刑乐:“那时候还没有多多。”

小六:“是多大的时候?”

刑乐:“第一次去帮忙是七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的个头还不高,两个纸人东磕西碰的,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它们已经不成人形了。”

小六:“那怎么办?”

刑乐:“不怎么办,我把它们藏在其他祭品的后面,黑暗中谁也不会在意这个。”

小六:“烧的时候会露馅吧?”

刑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烧得起劲的时候我翻出两个纸人丢进了火里,叶老太太还夸我很积极。”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她一定看到了。”

刑乐:“她没有说破,但我爸教训了我。”

小六:“他说了什么?”

刑乐:“他说弄坏祭品不是什么大事,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并试图掩盖,才是对祖先最大的不敬。”

小六:“后来呢?”

刑乐:“后来他们继续烧东西,我蹲着写检讨书,写完后我爸觉得满意了,才丢到火里烧掉。”

小六:“你爸爸很严格呢。”

刑乐:“他是个了不起的父亲,我和离染都很喜欢他。”

小六:“先人们看到烧下来一张检讨书,估计得笑哭吧。”

刑乐:“他们会不会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爸看完后笑了。他夸我的字写得好看,还说我是世界上最懂事的小朋友,知错能改的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4) 中元不送终5

小六“这要是换作是我犯错,我妈早就动手了,写了检讨还得挨骂。”

刑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安慰道“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

小六轻靠在他的怀里,回忆起自己惨不忍睹的童年。

“我家的对面有一户人家,那个小哥哥特别皮,几乎每天都在惹事,一回家就挨打,整个小区都能听见他的哭喊声,却没有一家人上去制止。有了那家的先例,我妈打我也打得心安理得,骂我的时候甚至和对面那家的家长一唱一和。”

刑乐用脸蹭了蹭她的脑袋,搂紧了她。

小六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后怕,有些怯懦地说道“有一天我正在战战兢兢地吃饭,对面哭着哭着不哭了,外面突然就乱了起来。我妈出去看热闹,我犹豫了一下也跟过去了,对面的阿姨在哭,小哥哥躺在院子的地上不省人事,头上身上都是红的。那个叔叔有点慌,怕被众人怪罪,拼命地跟大家解释是他儿子不懂事,他没有真打,只是装装样子。”

刑乐“后来怎么样了?”

小六“那时候我还小,家里也不让我多听这事,我只知道小哥哥被救护车拉走后就没有再回来。自那之后小区里的人时不时就会指桑骂槐地说起我们家,不多久我们就搬走了。”

刑乐垂眸看向河里的森森白骨“要是打死了,那个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六抬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刑乐“民间有一句老话,打是情骂是爱,如果大人们打孩子是为了表达爱,那大人们老了以后孩子是不是也可以打大人呢?”

刑乐“不,他们会说你欺负老人。”

小六“怎么能说是欺负呢?按他们的逻辑,这应该是爱啊,爱得深,打得才疼,太爱了,才会往死里打,不就是这个理么?”

刑乐亲了亲小六的额头,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安慰道“用暴力让对方屈服于自己的意志,是最愚蠢的一种方式。但有的时候……若是孩子屡教不改,或是犯了大错,大人很难控制得住情绪。”

小六“往死里打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刑乐“能快速地让孩子记住教训。”

小六“孩子只是屈服于对大人的恐惧,并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性子软的,越揍越抬不起头,也不愿意抬头了,破罐破摔,到后来就觉得被怎么教训都无所谓了。性子硬的,便非要对着干了,越揍越极端,在家里被打,在外打别人。愤怒和怨恨都有一个临界点,一旦过了界,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小六糯糯地嘀咕道“我不想变成那样的大人。”

刑乐安慰道“不会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我也会努力成为像我爸那样优秀的好父亲。”

小六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她靠坐在刑乐的怀中,随意地晃着两条腿,觉得这阴森恐怖的世界竟然有了几分暖意。

刑乐“在一些父母的眼里,孩子只是他们的工具,养孩子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年老的时候照顾自己,孩子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条狗。狗没有自我,给饭吃便能将其随意摆布。人却不同,人有尊严,有脑子,会叛逆,会做错事,一顿饭并不能换来绝对的忠诚和服从。狗如果不听话会被遗弃,会被安乐死,但他们无法对孩子这么做,法律不允许,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养下去。一些父母觉得生气,觉得自己的投资亏了,所以才会说出‘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这样的话。”

小六“如果将来我们的孩子不听话,你会揍他们吗?”

刑乐不敢轻易承诺“我会尽量用教育的方式引导他们,但也不是无底线的。”他想起了蜜果的恶行,觉得头都大了,“虽然我很同情被打的孩子,也很希望成为一个讲理的好父亲,但要是真的遇到了怎么教都非要作恶的熊孩子……相信我,那时候你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小六看着刑乐纠结的表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有多熊?”

刑乐揉了揉她的眉心“我反对家暴,但有些熊孩子真的欠收拾。例如,因为不借作业给自己抄就把同学推下楼,因为想看别人被砸开花就把菜刀丢到楼下,因为想玩路人手机路人不给就把别人推到马路上被车撞。像这样的事有很多,所以我也不敢轻易承诺,若是有一天我的孩子做了这种事,我是否还有理智克制自己,忍住不动手。”

小六蹭回了刑乐的怀里,越想越觉得可怕,讪讪地说道“别生了,万一生出个这样的该怎么办?又不能回档再来。”

刑乐也很愁,感慨道“以前觉得生养孩子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现在觉得我爸妈能把我养大很不容易,教育孩子是比工作更累人更花心思的事情。他们在跟我谈论严肃问题的时候都会先讨论一番,反复斟酌合适了才来说,有时候我偷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觉得能成为他们的孩子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小六抬眼看向桥上走过去的一对对牛头人和马头人,心想人生就像是一个由无数的关卡组成的养成游戏,且没有回档功能。过了一个关卡还有无数个关卡,还有许多的支线关卡。爱情不过是家庭关卡的入门关,能玩到结局的人并不多,但能玩到最后的一定是人生赢家。

她看到一对从一开始就牵着手的牛头人和马头人,相互扶持地就快走到了半途,另一个马头人突然推开人群冲上了桥头,把原配给推下了河。

掉进河里的原配向牛头人伸出手,牛头人却犹豫了,牵着新来的马头人缓缓离开。

原配在河里挣扎着,哭喊着,却没有换来牛头人的一个回眸,仿佛那半途的相濡以沫都不过是一场没有发生过的幻梦。原配在绝望中沉到了河底,被森森白骨吞噬了。她的眼中露出了怨毒的光,成了河中白骨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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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5) 中元不送终6

小六抓紧了刑乐,生怕有别的马头人把她推到河里去。刑乐紧紧地搂着她,直到她重新冷静下来。

“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刑乐温柔地哄道,“人类的感情是很难经得住考验的,能坚持到最后的也未必是真爱,更多的是责任和退让。”

小六不想再想桥上河里的事,转移了话题:“铃铛总喜欢曲解友情。”

刑乐:“或许是因为铃铛觉得友情比亲情和爱情更纯粹。亲情是与生俱来的,没得选择。爱情虽然是自己挑选的,却是以占有对方为前提。相比之下,不计较回报和名分的友情更单纯一些。”

小六:“阿宁说他和离染是亲情的时候,铃铛很激动地把他踹了回去。”

刑乐:“关系混乱的神族另当别论。我比较欣赏像陆北辰和陈杰那样的友情。”

小六:“陆北辰的儿子也叫阿杰,绵绵阿姨是不是有点绿?”

刑乐笑着说道:“不绿,挺好的,绵绵阿姨骂儿子的时候一定很愉快吧。听说‘阿杰昨晚又挨骂了’在总部是一个梗。”

小六想想也觉得好笑:“难怪阿杰这么皮也没人揍过他。”

刑乐:“陈杰把自己的技能名字注册为‘北夜星辰’,所以‘阿杰今天又用北辰了’也是一个常被提起的梗。”

小六:“我怎么还是觉得绵绵阿姨好绿……”

刑乐:“别误会,他们只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友情而已。最近陆天择和谢正也多了很多话题。”

小六回忆起剧本里的内容:“陆叔叔是谢正的猫?”

刑乐点点头:“你昏睡的时候贝丝一直守着你,祂说听到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别招惹陆天择,他是谢正的猫’,还有‘谢正不怕近身了,他有陆天择的蛋’。”

小六:“我刚进总部的时候,听说陈杰是总部的最强污染源。为什么他总爱拿那么臭的食物到陆北辰办公室吃啊?”

刑乐:“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他就是喜欢看到陆北辰又嫌弃又惯着他的样子吧。”

小六:“这样恃宠而骄真的是友情吗?陈杰那个禁锢他的领带让我看到了爱情。”

刑乐:“女孩子不也喜欢牵着手一起去厕所吗?表达友谊的方式千千万,不能都曲解成爱情。要是男生看到牵手的女孩子就觉得她们是一对,也会给她们造成困扰。陈杰愿意为了陆北辰忍受束缚,这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和友谊,是爱,但不是爱情。陆北辰会为陈杰扛下一切,甚至为了保护他而死,但他不会扯掉陈杰的领带反绑陈杰的双手两人滚到一块,更不会在办公室做那种事!”

小六抬起头,半眯着眼审视着刑乐:“你……你偷看了我的资源包!”

刑乐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我有裴岁的记忆,你们的资源包裴岁都看过。”

小六震惊不已:“看完后你还是直男?能说说你的读后感吗?”

刑乐忍不住笑了,一只手撑着石栏笑得停不下来,“我……很佩服你们的脑洞和才华。”

小六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刑乐:“一群没有经验的小丫头以老司机的口吻叙述着不符合常识的动作戏,但是你们逻辑严谨的感情线推理和福尔摩斯都要汗颜的细节捕捉能力着实让我佩服。我要是不认识他们,估计就信了。贝丝很喜欢打探人类的八卦,祂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给我同步了一些记忆。”

小六来了兴趣,问道:“有没有说徐爷和陆爷的?”

刑乐:“据说以前陆爷还没退的时候,陆爷每天都会喊徐爷过去他办公室吃饭,就像陈杰去陆北辰办公室吃饭那样。徐爷爱吃甜食,每天中午一碗甜豆花是少不了的。徐爷要是忙,陆爷就亲自端着碗找上门去,羡煞旁人。”

小六:“饭堂中午还有豆花卖?”

刑乐:“虽然我没有吃过几次总部的饭堂,但我很肯定这种东西在9点之后就没有了,应该是陆爷从家里带的。”

小六羡慕道:“这糖很甜呐。还有吗?”

刑乐:“这就是你们说的糖?对朋友好就是糖?”

小六:“别问,问就是爱情。”

刑乐扶额,有一个又宅又腐的女朋友对直男来说是一项任重而道远的挑战。

小六拉着他问道:“还有别的吗?”

刑乐想了想:“你知道为什么是甜豆花吗?”

小六:“你不是说徐爷爱吃甜食?”

刑乐:“一般男的都不爱吃甜的,据说徐爷爱吃甜是有原因的。当年大清洗,徐爷手里染了不少腥,吃不好也睡不好,压力特别大。他们每天晚上出手,天亮的时候,徐爷很饿了,又吃不下东西,陆爷就拿出家中备好的豆花,一口一口地喂徐爷吃。陆爷问徐爷好不好吃,徐爷说好吃。陆爷觉得他在敷衍,又问他豆花是什么味,徐爷说是甜的。其实那豆花什么都没放,只是一碗豆花。”

小六:“为什么后来加糖了呢?”

刑乐:“后来陆爷结婚了,再给徐爷吃豆花,徐爷说不甜了,陆爷才放的糖。”

小六听了觉得很心酸,“我觉得就算放再多的糖,他也不觉得甜了。”

刑乐:“这个糖你嗑不嗑?”

小六抱怨道:“这哪是糖啊?根本就是毒药!是刀片!导演都不敢这么编!”

刑乐:“你知道为什么是中午吃豆花吗?”

小六:“为什么?”

刑乐:“因为这个故事是我编的。”

小六愣了,反应过来后愤怒地揪起他的耳朵,怒道:“你再说一遍?”

刑乐:“我错了……”

小六这才放过了他,气鼓鼓地缩回了他的怀里,抱怨道:“你就不能编个糖吃吗?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做小甜饼,就你给我喂刀片。”

刑乐:“那我再补个小甜饼结局?”

小六:“朕准了。”

刑乐忍着笑说道:“午休的时候,如若没有急事,徐爷是要午睡的,除了陆爷,没有人会进他的办公室。”

小六陷入了脑补:“办公室呐……”

刑乐:“里面常常传出让人疑惑的声音。”

小六期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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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6) 中元不送终7

刑乐“别看徐爷平日里每天笑嘻嘻一副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

小六的眼里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本子级的答案,刑乐似乎也知道她在胡思乱想,故意卖了半天的关子,逗了她好一会才说出了后文,“徐爷是个吃货。”

小六露出了不相信的眼神“总部饭堂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能吃到什么?”

刑乐“就是因为饭堂吃不到什么,所以徐爷倍感煎熬,每天午休时他们都拿着菜谱,讨论什么好吃。”

小六“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刑乐“他们下班很晚,能在家吃晚饭的时间其实不多。你也知道陆家的规矩是男人做饭,女人不下厨。”

小六“那他们家谁做饭?陆北辰也要上班吧?他们平时吃什么?”

刑乐“女人不下厨的前提是家里没有男人在家,而且她们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陆家女人做的糖水很有名。”

小六“糖水?”

刑乐“你知道陆家人做饭好吃的秘诀是什么吗?”

小六好奇得很“不知道,爸爸不告诉我。”

刑乐“他们把自己的能力用在了做饭上,你们家是不是没有高压锅?”

小六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他们不需要高压锅!”

刑乐“扯远了。陆爷还没退下来的时候,他们一天三顿都吃饭堂。”

小六回忆起难以言喻的饭堂伙食,抱怨道“想到要吃一辈子那个饭堂就让人绝望,就没有人提出要改善伙食吗?”

刑乐“经费不足,只能到处压缩开销,就连茶叶……算了,不提了,那不叫茶叶……”

小六“同意,总部的茶根本不叫茶。幸好我有雪满,我们在外面渴了饿了就吃他的果子,宿舍里的茶叶都是裴炼从家里带来的。”

刑乐“听说徐家以前很富有,徐爷小时候过得很精致。他代表徐家站出来之后……”

小六多少听过一些徐爷以前的风光史,心中暗暗佩服他的勇气。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何况是站出来与延续千年的混乱秩序相对抗,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小六“就算有看中的,他们回家又吃不到,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

刑乐“你听说过望梅止渴吗?他们虽然吃不到,但可以望菜止馋呐。”

小六听了唏嘘不已,她本以为徐爷身居高位,本该事事随愿,想不到连吃顿好菜都难。

刑乐望着小六,欲言又止。小六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番,终于意识到他的真实目的,“其实……你是想通过这个故事让我下厨对吧?”

刑乐忍着笑,没有否认。

小六“我姓叶。”

刑乐开心地点了点头。

小六“但我爸姓陆!”

刑乐作出一副认命的模样,叹了口气。

小六笑了,在刑乐的脸上亲了一口“不管我姓什么,以后我都是你邢家的媳妇,我愿意为你下厨。你……不喜欢做饭?”

刑乐亲了亲小六的额头“不是不喜欢,就和陆家不让媳妇做饭一样,邢家也有邢家的传统。”

小六眨巴着眼,好奇地问道“不让男人做饭的传统?”

刑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或许会以为邢家有大男人主义,其实不是。邢家灭门的时候我还很小,唯一能记得的就是父亲说过,邢家的女人做活人的饭,邢家的男人做死人的饭。”

小六“你觉得你做饭不吉利?”

刑乐点点头“我还不知道这个规矩的具体来源,或许等以后我找到更多邢家的真相后能告诉你理由。”

小六“是不是和鸳鸯锅一个道理?”

刑乐“也有可能这只是先祖为了不下厨想出来的借口,但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不敢冒险。”

小六“古时候不都是女人下厨吗?”

刑乐“也有例外的。我听你爸说过,家谱记载,很久以前曾有一段时间陆邢两家通婚,但在几代后不了了之,原因不明。”

小六瞪大了眼“陆家的规矩是让男人下厨!”

刑乐耸耸肩“也许他们因为谁下厨的问题真的发生过阴阳两隔的纠纷。”

小六“古代世家不都有仆人吗?再说猎魔师世家不都有魔仆吗?”

刑乐“可是陆家的规矩非常奇葩,不管有没有御狩和魔仆,陆家的男人都要亲自下厨。”

小六“这是什么道理?”

刑乐“也许它本来就是没道理的,可是一代代传下来就变成了规矩。就和很多传统习俗一样,最初的版本和现在的版本有着天壤之别。你爸跟我说过一个版本,据说以前陆家也是女子下厨的,某一代出了一个特别疼老婆的男人非要自己下厨,被盛赞为夫婿的典范,后来烧得一手好菜就成了男人的加分项。你也知道猎魔师的繁衍比较困难,女子比较金贵,陆家本身能力并不强,所以要求男孩子都学做饭增加竞争力也是有可能的。”

小六捂着嘴巴笑了“有道理。那邢家的规矩呢?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刑乐“也是从你爸那里听来的。邢家比较强势,神图三家亦是大家族,两家是世仇。而陆家是万金油,谁家都沾一点,谁都不得罪。你爸觉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邢家男人娶了同样不会做饭的陆家女人后必然会导致一些问题。陆家这边记载的两家最后一桩通婚的结果是夫妻双双死于中毒。”

小六惊讶道“被毒死的?”

刑乐“这是一桩悬案,记录上并没有写明他们是死于什么毒,你爸认为他们死于食物中毒。”

小六捂着脸笑个不停“吃到阴阳两隔?不……是夫妻双双一起殉情了……”

刑乐“也许这就是邢家规矩的由来吧。”

小六笑着问道“为什么会食物中毒?最惨不是把厨房烧了么?总不可能把砒霜当盐使吧?邢家不是还有魔仆吗?”

刑乐“魔能吃的东西人未必能吃。有很多食物看似无害,其实有剧毒,不会做饭的人比不会开车的人更危险。”

小六“例如?”

刑乐“魔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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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7) 中元不送终8

小六震惊了:“魔仆还能吃?”

刑乐:“古时候人类以召唤的方式将魔引来这个世界。对猎魔师来说,它们比人间普通的食物更美味,还能提升品阶,是很珍贵的食材。”

小六想起了牲口街的肉贩子,还有裴家被吃掉的那个兔魔仆:“我还以为吃魔仆是现在才有的事,原来从以前就有人在吃了?”

刑乐:“以前的人什么都吃,魔仆和牲畜一起住在窝棚里。现在还算好,至少住宿条件改善了不少。”

小六:“它们知道自己会被吃掉吗?”

刑乐:“知道又能怎么样?在断界风餐露宿和在人间住窝棚,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小六:“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但我还是觉得吃它们好残忍。如果是没有灵智的生物还能接受,吃有灵智的生物感觉就像是……犯罪……”

刑乐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的人类之所以能抗衡断界的魔,是我们的先祖一代一代吃出来的。任何生物的延续都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人类不吃魔,魔就会吃掉人类,这是死局,不存在仁慈,也无法仁慈。”

小六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心里堵……断界有节日吗?”

刑乐:“一些魔有独立的文化,例如玄尊,它们也有类似中元节的节日。”

小六:“祭奠死去的亲人?”

刑乐:“不,它们祭奠的是死去的食物。”

小六:“食物?”

刑乐:“玄尊什么都吃,但它们很尊重那些被它们吃掉的生物。它们相信这些生物被它们吃掉后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小六:“用什么来祭祀?”

刑乐:“用歌声。玄尊代代流传着祭祀的歌谣,它们相信歌声是世界的语言,能传到神那里去,也能被世界听到。”

小六:“像龙吟那样?”

刑乐:“不,它们并不具备与世界共鸣的能力,用歌声祭祀的方法只是它们的信仰和习俗,但这个习俗确实跟龙族有关。”

小六:“龙族也有祭祀死者的节日?”

刑乐:“根据贝丝共享给我的记忆,龙族在每年最热的一天举行地火祭。他们认为死亡之神会在这一天醒来,用地火烧尽世间游荡的魂魄,将它们化作虚无,重入轮回。”

小六:“这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因为地火所以热?”

刑乐点点头:“实际上神明对冷热没有什么感觉,南封的滚瓜在地火祭期间成熟,每年那个时候卡萨都在进行大采购。”

小六:“卡萨是有多喜欢吃滚瓜啊!”

刑乐:“滚瓜确实好吃,而且滚瓜对卡萨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当年卡萨还很弱小,在外流亡的时候饥肠辘辘地饿晕在路边,一个路人给的滚瓜救了他的命。”

小六:“我从未听卡萨说过这段。”

刑乐:“卡萨的记忆同步给了离染,所以离染也很喜欢吃滚瓜,可惜滚瓜无法在这个世界培植,现在是再也吃不到了。”

小六:“地火祭和离染有关系吗?”

刑乐:“没有一点关系,实际上跟死亡有关的节日都和祂没有什么关系。各种生物的信仰都是基于它们的经历和体验,甚至有些生物信仰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也许是对自然的恐惧,也许是生物想找点自身存在的理由,又或者是希望生活能有些仪式感,信仰和节日的存在是很多因素的衍生物。”

小六:“离染在地火祭的时候也在采购滚瓜吗?”

刑乐:“祂比卡萨潇洒多了,滚瓜交给了手下去置办,祂到处溜达参观,回来后长吁短叹了一夜。”

小六:“祂叹什么气?这不是祂的节日吗?”

刑乐:“不管是哪个文明,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把掌管死亡的神塑造得……有点……惨不忍睹……”

小六想起了和离染相去甚远的阎罗造型,忍不住笑了:“比阎罗还糟?”

刑乐揉了揉皱起的眉心:“龙族和精灵信仰中死亡之神的造型是由多种生物组合而成的,长长的鼻子,十六只眼睛,兔子一样的耳朵,龙族的嘴,六只手,四条腿,正面和反面都有一条尾巴。”

小六想象了一下那副造型,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猜离染的表情估计比徐老师见到他自己的同人时的表情更精彩。

“这是什么妖怪!尾巴长在前面……哈哈哈哈……这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刑乐叹了口气:“我也留下阴影了。吸取了离染的教训,美食家的造型非常可爱,并且到处强调它们跟神明无关,所以至今没出现什么奇形怪状的造型设计。”

小六捂着嘴笑个不停:“美食家有特殊的节日么?”

刑乐:“谢家的荼蘼之夜后,它们会好好地吃一顿,然后放一天假。”

小六:“平时有假么?”

刑乐:“没有,一年就这么一天。”

小六感叹道:“这也太残忍了……祂们放假会去干什么呢?”

刑乐:“猫能干什么呢?白天睡上一天,晚上找对象。”

小六:“祂们还会找对象?”

刑乐:“不然……你以为祂们是怎么繁殖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小六:“祂们不老不死,我还以为祂们不会生!”

刑乐:“祂们并非不老不死。如果受了重伤,祂们也会死的。”

小六:“祂们死了会转生吗?”

刑乐:“会,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小六:“为什么?”

刑乐:“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他全部的记忆,又换了一个身体,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小六:“神族不就是这样吗?”

刑乐:“我们和神族的情况不一样。虽然魂体没有换,但我觉得转世后已经不能称为同一个人了。”

小六想起卡萨的事:“我对卡萨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被他抱了就像出轨了一样。”

刑乐:“我也不会对露娜有什么好感,所以我觉得,所谓转世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我不是很愿意承认我就是卡萨。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都有独立的人格与自己的人生。我不想要任何人来影响我的人生,哪怕他是前世的我,我也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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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8) 中元不送终9

小六:“离染也这么想么?”

刑乐:“离染也会和你保持距离,你是我的伴侣,不是他的。哪怕我是他的分身,也不是同一个个体。”

小六看着桥上走过的一对对情侣,口中喃喃自语道:“既然转世后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我们还能算是再续情缘么?”

“当然算。”刑乐心中早有答案,“不管转生多少次,就算记忆全无,我也会重新爱上你。”

小六反问道:“为什么?我和露娜的性格不一样,样貌也不同。如果我已经不是我,你为什么还会爱上我?”

刑乐:“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小六想起了裴岁说过的话,觉得“命中注定”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恐怕并不简单,“谁定下的命?为何我们会顺应着命途呢?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命变了,你是不是就不会爱我了?”

刑乐摸摸她的脑袋:“别想了,所有的果都是因累积的产物,有一天你会找到缘由的。”

小六点点头,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桥头上突然涌上了一群牛头人,前簇后拥地围绕着一个马头人。小六很是好奇,心想这世道变得真快,竟然有一妻多夫了?

马头人的动作让小六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马头人发出了嗲得让她打颤的声音,小六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和铃铛一起看过的带着镜框的假人吗?想不到他们也来了这个世界。

她想起了铃铛前不久说过的事。

刑乐察觉到她嫌恶的眼神,问道:“你认识那些人?”

小六点点头:“我们过来找你的路上见到过。”

刑乐:“他们是怎么回事?那个马头人是哪里来的公主?”

小六不屑地说道:“哪有什么公主,不过是一个假人罢了。她用镜框把自己美化成仙,骗得那些头上长草的人团团转。”

刑乐看了好一会,似乎是看出了些门道来,“那么大的镜框,亏得她能塞进马头里,要是哪天马头掉了,不就露馅了吗?”

小六:“没了马头还有镜框呐,滤镜这种东西,哪是那么容易能摘掉的?”

刑乐:“若是被摘掉了呢?”

小六幸灾乐祸地说道:“估计会被知道了真相的牛头人口诛笔伐,从此里外不是人。”

刑乐:“她要是换一个镜框,再换一个马头,别人就认不出来了吧。”

小六:“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穿帮的一天。”

刑乐看着那些围绕着假人瞻前马后的牛头人,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在穿帮前,估计她也赚够了。倒霉的是那些活在梦里的牛头人。”

小六:“一个愿打一群愿挨,能怪得了谁?都是成年人了,还鬼迷心窍的信这个,也是活该。”

桥头又跑来一个衣着朴素的马头人,还牵着一个戴着牛头的孩子,在桥上推推嚷嚷,试图把其中一个牛头人给扯下来。想不到那个牛头人反手给了她一巴掌,险些没把她打下河去。

朴素的马头人抱着脸哭嚷道:“你瞒着我把家里的钱送她还不够,不惜借了半辈子也还不上的债来供奉她,你叫我们母子以后怎么活?”

牛头人对她拳打脚踢,粗暴地怒吼道:“那就不过了,带着他一起滚吧!”

朴素的马头人却没有离开,忍耐着牛头人的打骂,抱着牛头人的腿恳求道:“你的亲人借钱替你还了债,只要你肯回头,我就原谅你,咱们继续好好地过日子。”

牛头人依然没有悔改的意思,一边踹着她一边骂道:“谁让他们替我还债了?而且你看看你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我早就不想跟你过了,带着孩子一起滚吧!”

朴素的马头人见劝不动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跑到了戴着马头的假人身后,一把拉住了她,声泪俱下地恳求她放过他们一家。

戴着马头的假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鄙视地看着那个牛头人,口中嘲讽道:“有妻有儿还来骗我?钱是你自愿给的,不可能还给你。没钱出来显摆什么呀?想不到竟然是借的!我还真以为你是哪方的财神,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牛头人被心中的白月光嘲笑,还被其他牛头人幸灾乐祸地讨论,顿时觉得颜面全无,愤怒地扭头就走。

朴素的马头人紧紧跟上,却被牛头人一脚踹开。

“都是你!”他指着马头人的鼻子唾骂道,“娶了你这个灾星就没一件顺心事。当初要不是家里催得紧,我也奔三了,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倒霉玩意?”

朴素的马头人捂着脸哭个不停,解释道:“从前家里管得严,不让谈恋爱。我大学毕业后他们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催我结婚。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呢,哪可能那么快结婚。他们就急着给我相亲找对象,还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就没人要了。当初看你为人老实,我才答应了下来,紧紧巴巴地数着柴米油盐过日子。你以为我不羡慕那些美美的衣服和昂贵的化妆品么?还不是为了给家里省点钱。我要是有她那么多钱,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番让你嫌弃的模样。”

牛头人感觉受到了更大的侮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现在是把错都怪到我头上了是吧?是我把你穷到了是吧?当初有钱的女人倒追我,我都没答应,就娶了你这么一个穷酸玩意。看看别人家里都有几套房,你们娘家什么都没有,连我们的新房首付都是我家给出的。”

朴素的马头人哭嚎道:“你以为我想跟你过吗?还不是为了孩子……”

话音未落,原本紧跟在她身后的小牛头人竟然一头栽进了河里,瞬间就被河中的白骨淹没了。

朴素的马头人大惊失色,扑倒在河边,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牛头人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好了,现在累赘没有了,你可以滚了!”

正当他一脸轻松,快步往桥上走去时,朴素的马头人突然站起身向他冲去,一头将他撞到河里去,与他同归于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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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49) 中元不送终10

刑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中元节肥皂剧一般的狗血发展,低头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看这种扯蛋的事情打发时间?”

小六眨眨眼,解释道:“这可不是瞎编的。”

刑乐:“难不成真有这种傻子?”

小六点点头:“真有,铃铛所在的世界什么奇葩都有。”

刑乐愣了半响,感慨道:“这大概就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吧。”

小六被他逗笑了:“这算哪门子的优胜劣汰?分明是传宗接代思想导致的恶果。如果他们的家人没有盲目地催促他们相亲,像完成任务一样操办他们的终生大事,那个女人也不至于找上这么一个男人。”

刑乐俯视着河中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她的顺从和认命,也是他们走向这样结局的原因。罢了,那个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希望他下次投胎时眼睛瞪大点,别再遭这种罪了。”

桥上的闹剧并没有结束,戴着马头的假人依然被牛头人簇拥着,然而和她走到桥尾的只剩下那个头上长着草原的牛头人,其他人都在路途中被钱包中伸出的手拉到河里去了。

假人欣喜且激动地看着头上长着草原的牛头人,以为他就是最适合自己的金龟婿,想不到桥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一个抖落着花瓣的马头人拿着一沓票子,呼唤着头上长着草原的牛头人。牛头人丢下假人往回跑,拉都拉不住。

假人孤零零地站在桥尾,她掏出了头上长着草原的牛头人给她的票子,落下了几片枯萎的花瓣。恍惚间她什么都明白了,苦笑着把那些票子塞回兜里,哼着歌儿潇洒地离开了。

头上长着草原的牛头人跑回了桥头,跟着抖落花瓣的马头人离去,时而依依不舍地看向桥尾,可那里哪儿还有假人的身影,早就带着他们的智商税花天酒地去了。

小六唏嘘道:“这自以为是的一往情深,还真是感人肺腑呀。”

刑乐问道:“你觉得他们幸福吗?”

小六:“肯定幸福,太幸福了。”

刑乐:“你天天对着屏幕里的男人们喊老公,应该也很幸福吧?”

小六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她想不到刑乐会在这种时候跟她翻这账:“我……我又没有瞎花钱,买买本子买买周边也没花多少……”她自觉地闭嘴了,五十步笑百步,好像也没什么资格笑别人。

刑乐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资源包里全是你老公。”

小六辩解道:“你……做啥吃这飞醋?他们又不是真人……就算是……那叫……那叫……追星……嗑cp……”

刑乐:“这些牛头人也算是在追星呀,只是这星星有点假罢了。”

小六:“不!不一样!”

刑乐:“哦?”

小六:“我不会为此倾家荡产,花在名不副实的假人身上。”

刑乐:“名副其实就能花了?”

小六:“那……那只是兴趣爱好……”

刑乐:“你是没见过火火她们每次去采购,那种恨不得把摊位搬空的恐怖。”

小六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我不会的……”

刑乐揉揉她的脑袋,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支持你的爱好,每个人都有坚持自己喜好的自由,可是……我看你喊别人老公,心里会难受的。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虚构的,也会有种被别人分走了你的心的感觉。”

小六想起了刚才那个朴素的马头人,大概猜到了邢乐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

刑乐:“任何事都有一个度。如果那个牛头人只是单纯的喜欢看假人的表演,他的妻子应该是支持的,但他入了魔,沉迷得忘记了家庭,那就是过了。”

小六搂紧了他,贼兮兮地问道:“你怕我有一天也像那牛头人一样,和火火她们一起倾家荡产地去大采购?怕我败家呐?”

刑乐没有否认,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但我不希望你花着我的钱去讨别的男人欢心,不想你的心被别人分走。我……不开心。”

小六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举着三根手指发誓:“放心,我最爱的一定是你的本子!”

刑乐哭笑不得,但也没再跟她计较下去,退让道:“至少,不要再喊他们老公了,我才是你唯一的丈夫。”

小六笑着答应了。

桥的那头总算来了一对正常的情侣,先是一前一后地上了桥,谁也不搭理谁,在马头人被绊倒险些跌进河里时,牛头人拉住了她。他拉住了,就再也没有放开。马头人害羞地低着头,牛头人害羞地不敢回头。没有风光无限,也没有甜言蜜语,由始至终他们没有说过几句话,却一路平安地走到了终点。

然后又来了一对,他们刚踏上桥头,周围就炸开了锅,因为那一对竟然是两个牛头人。

小个子的牛头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才踏上了一步就把脚缩了回来。周围的牛头人和马头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说得甚是难听。也有觉得有趣的,说着支持的话,却把他们当猴看。

小个子的牛头人害怕地往后躲,高个子那位紧拉着他不放开。

小六的双眼亮了起来,激动地从石栏杆上站了起来。刑乐倒是很镇定,裴岁的记忆让他对这种情节见怪不怪了。

小六拉着刑乐激动地说道:“我这是搞到真的了?我太走运了!”

刑乐怕她一个激动踩空掉进河里,连忙把她抱了下来。

高个子的牛头人紧紧地抓着小个子的牛头人的手,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抱怨,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小个子的牛头人身后站着一对看上去像是父母的人,小六以为他们定然是要扮演坏人的角色,棒打鸳鸯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抱怨和斥责,也没有上前拉住自家孩子的意思。

小个子的牛头人回头看着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看着他。他惦记着父母,不想他们平白受别人的嘲笑,可是他的母亲把他往高个子的牛头人那边轻轻地推了一把。

她把马头套子往上掀开了一些,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嘱咐道:“好好过,你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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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0) 中元不送终11

小个子的牛头人泣不成声,他的父亲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们,往身后推了推。高个子的牛头人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着小个子的牛头人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上桥的路。

那对父母没有一丝犹豫地牵着手走上了桥,无惊无险地走到了终点。高个子的牛头人拉着小个子的牛头人快步跟上,在那对父母离开前走到了对岸。

刑乐看出了小六的茫然,解释道:“这样他下辈子还能当那对父母的孩子。”

小六恍然大悟:“那对父母原本走在他们后面,是因为上一世当了他的父母,这一世本该轮到他来当父母了?”

刑乐:“是的,他要是选择跟那个牛头人在一起,就不会有后代,所以那对父母先走了,这样下辈子还有机会成为亲人。”

小六突然想到一事,她挠了挠头,打趣地问道:“我妈对我那么凶,该不会是因为上辈子我和她有什么渊源吧?”

“这……”刑乐也回答不上来,“也说不定呢。”

小六:“也许我上辈子也对她很凶?可是露娜不像是……等等,她不会是……”

小六甩了甩头,把可怕的想法甩到了脑后。

刑乐看着那条桥,突然想起一事:“在罗酆帝国,也有一条类似的桥?”

小六:“也叫奈何桥?”

刑乐:“不叫这个名字,翻译过来是缘分桥。”

小六:“缘分和奈何的意思差得有点远。”

刑乐:“缘分桥和青花节有点关系。”

小六:“一定是风之王瞎编的。”

刑乐笑道:“不管是不是瞎编的,那段故事被当作传说流传了下来。”

小六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期待他说出下文。

刑乐:“在很久以前,有一对互相爱慕的恋人,因为身在敌对的家族,只能把爱意埋在心底。他们一天天地长大了,女孩的家族给女孩定下了一门亲事。女孩知道后,惊慌地去找男孩,希望他能把她带走。”

小六:“他们私奔了?殉情了?”

刑乐:“不,男孩不愿意带她走。因为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不会得到当地教会的承认。如果他们的婚姻得不到神的祝福,他们不会有孩子,死后也会饱受折磨。他深爱着女孩,所以不愿意她受苦。”

小六:“这不是瞎扯吗?离染又背锅了?”

刑乐:“阿宁肯定不舍得让离染背锅,就算是故事里也不会。悲痛欲绝的女孩站在石桥边,哭着说不想嫁给不爱的男子,若是此生不能与男孩相爱,那就下辈子再见。”

小六:“你不是说他们没有殉情吗?”

刑乐:“自杀在罗酆帝国是亵渎死亡的罪行,他们认为任何一个精灵都应该尊重有限的生命,死亡是伟大且肃穆的告别,精灵不能自行了断,应该在神明的召唤中死去。”

小六:“男孩没死?那女孩不是白死了吗?负心汉……”

刑乐:“精灵的体质比人类好很多,体重也轻一些,跳到河里会浮起来,所以女孩没有死成。”

小六:“被男孩送回家了?”

刑乐:“女孩在水里哭,男孩跳下去把她救了起来,亲手杀死了她。”

小六惊讶道:“然后杀死了他自己?不对,他不能自杀!那他……”

刑乐:“他背着女孩的尸体去了女孩家,被女孩的家人杀死了。”

小六久久不能言语。她难以想象亲手杀死挚爱是怎样的心情,那定然是痛不欲生的体验吧。

刑乐:“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的死唤醒了他们家人心中的爱,为了爱放下了恨。这对精灵恋人的死亡却激发了两家更大的仇恨,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行动终于引起了神王和大祭司的不满,处决了两家人,并昭告全国,任何一个教会,都不能拒绝为有意结为夫妻的未婚精灵证婚,真爱都会得到神明的祝福。”

小六:“然后呢?这条桥就变成了见证爱情的桥?”

刑乐:“相传死亡之神被这对恋人的故事感动,让他们的灵魂永存不灭,在每年的青花节来到这条桥上,为每一对拿着青色之花从桥头走到桥尾的恋人赐予神明的祝福。”

小六的心中万马奔腾:“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花上,说白了就是骗钱营销号的毒鸡汤!”

刑乐叹了一口气:“多亏了阿宁的营销毒鸡汤,这次死亡之神终于不是带来死亡的反派了。”

小六:“为什么叫缘分桥呢?应该叫姻缘桥才是。”

刑乐:“你觉得阿宁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条桥吗?”

小六瞪大了眼,想不出那个财迷还有什么骚操作。

刑乐:“埃仑洛斯帝国有一种名为结缘灯的特产,能在河上漂几天几夜不沉,据说材料来自世界各地,动力源是空间之能,别国无法仿造。但凡有家族结盟,就会批量采购,一人一盏,在夜晚一同放入河中,顺流而下?”

小六:“蜡烛能烧那么久吗?”

刑乐:“空间之能本身就发着蓝光,加上外面罩着一层特殊的菱角玻璃,看起来美轮美奂的。大量的结缘灯一同放到河里,场面非常壮观。”

小六:“很贵吧?”

刑乐:“埃仑洛斯帝国的东西能不贵吗?这样富有仪式感且耗资不菲的结盟才显得更有诚意。”

小六:“这桥可真忙啊……”

“你以为就这样了?”刑乐无奈地叹了口气,“风之王的下线在河的下游整了一张力网,漂了几天的结缘灯在漂过那里的时候会受到力网的牵引聚集到一起。他们低价把这些结缘灯送回埃仑洛斯帝国,那边的工厂将结缘灯翻新了再卖。每个人买到的结缘灯看上去很新,实际上是不知道被改装了多少次的翻新货。”

小六:“这种伎俩消费者肯定不买单呐,他们不会怀疑的吗?”

刑乐:“每年都会出一款新版结缘灯,要买一手肯定得买新的。往年的结缘灯旧品年份越高价格越低,总有经济不富裕的平民买单。”

小六:“平民买结缘灯作什么用呢?”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1) 中元不送终12

刑乐:“生活总是需要点仪式感。例如好友之间,亲人之间,只要有节日,就会有放灯的理由。久而久之,那条桥就成了缘分桥。”

小六感慨道:“风之王真会做生意,实在是叫人佩服。”

刑乐:“各国之间并不太平,交易渠道有限。埃仑洛斯帝国可以满世界跑,他们在运输方面占了很大的优势。何况他们还有白帝的技术和国库的财力作后盾,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个为了国库操碎了心的风之王。”

小六:“你去过埃仑洛斯帝国吗?”

刑乐回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小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神往地看向天空:“我真想看一看那个飘在云海上的国家。”

刑乐:“我想的是更现实一点的问题。”

小六:???

刑乐:“他们飞这么高,污物怎么处理呢?该不会是从天而降吧。”

小六摆摆手,拒绝讨论这个问题:“他们能飞上天,自然有能力处理,我们说点别的?故事里那对悲剧的主角后来怎么样了?真的变成青花使者了吗?”

刑乐:“估计是被离染吃掉了吧。”

小六:“当时的离染在干什么呢?”

刑乐:“他和御礼的碎片被埋在桑柏莱的地底下,一直沉睡着。”

小六:“他有去过缘分桥吗?”

刑乐:“后来是去过的,他买了一份青豆汁,一边吃一边跟别人澄清根本没有什么青花使者,然而并没有精灵相信他。”

小六想想那情形就觉得好笑:“当事人很无奈。”

刑乐笑道:“他跟别人解释说这是埃仑洛斯帝国的营销套路,走过桥的精灵不会得到神明的祝福,放下的结缘灯也没有任何意义。然后他就被抓了,扰乱治安罪,被关了十天。”

小六笑得喘不过气来:“他们知道关的是死亡之神吗?”

刑乐:“他顶着卡萨的脸拼命解释,并没有谁相信他,就连我都觉得丢人,拒绝在脑海里跟他对话。”

小六:“虎落平阳被犬欺,龙遇浅滩被虾戏,离染澄清被关押,俗世处处有惊喜。”

刑乐揉着皱起的眉心,抱怨道:“卡萨风风光光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累积的声望,一朝就被他败了个干净。”

小六笑个不停:“他知道你的怨念吗?”

刑乐:“知道又如何?他嫌弃我,我也嫌弃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他的分身,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分裂的时候把智商都分给我了。”

小六捶着石栏,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刑乐想起从前的闹心事,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被关上十天就安分了,想不到他还不死心。”

小六:“他又干了什么?”

刑乐:“他出狱后,又到桥边去解释真相,刚好赶上了青花节。”

小六:“又被刺激了一次?”

刑乐:“那天到处都挤满了精灵,他挤不进去。我以为他会放弃,然而他没有。他一怒之下放出黑炎想要烧掉那些结缘灯,但他忘了一件事,黑炎根本无法驱散空间之能,反而会被空间之能托起来。于是整个河面的结缘灯上都开出了黑色的火焰之花,刹那间全场沸腾。”

小六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这是越抹越黑啊……”

刑乐:“那一年的青花和结缘灯卖得格外好,更没有谁相信他的话了。当时的阿宁已经被艾维拐走了,没有谁来安慰他,也没有谁来劝他。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就爆发了。”

小六:“单身狗过节是挺难受的,我能理解。”

刑乐:“一般的单身精灵要么在青花节的时候不出门,要么就在能偶遇佳人的地方徘徊。然而离染不可能闲着,也看不上别的佳人,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远在遥远邻国跟他怄气的御礼。”

小六:“他不会是跑到邻国去了吧?”

刑乐:“他跑去喝酒了。”

小六:“酗酒闹事又被抓了?”

刑乐:“他跑到御礼那去喝酒了!”

小六:“他不怕死吗?”

刑乐:“我的心在抗拒,但我的身体被他操控,目睹了一切的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小六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了好一会。

刑乐:“他找到御礼的时候已经快喝醉了,恬不知耻地抱住御礼,却被打翻在地,嘟嘟囔囔地说了很多话。我以为御礼会弄死他,但祂没有。御礼让仆人退下,把他搬到了自己的床上,鄙夷地看着他。”

小六:“这是要毁尸灭迹了吗?”

刑乐:“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我不想陪他一起死,但我动不了。御礼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洗澡了。我听着那水声,还以为祂是在烧水,一会要把我煮了吃,想不到祂穿着一身薄衫出来了。”

小六:“祂是想……洗干净了好办事?”

刑乐扶额:“我又不喜欢祂,奈何我还保持着清醒。就算我的身体睡着了,我的神族视野是关不上的,你可知那一刻的我有多绝望。”

小六期待地问道:“然后呢?车开出去了吗?”

刑乐:“御礼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能感觉到祂很紧张,躺下去又爬起来,反反复复好几次。”

他瞥了小六一眼:“你就那么期待我被御礼亵渎?”

小六连忙摇头,收敛了一些:“我是期待御礼和离染能摒弃旧怨,过个好节呀。”

刑乐:“我还以为要贞洁不保,想不到御礼只是趴在离染身上,蹭了一会就睡着了。”

小六:“卡萨的贞洁不是早给了露娜和艾维吗?老司机还有资格提贞洁?”

刑乐:“艾维?”

小六:“那天……那天我和雪满都看到了,你别想狡辩!”

刑乐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我不记得那事了,但我觉得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六一脸的幸灾乐祸,根本没有半分吃醋的样子。

刑乐:“你就那么期待卡萨被艾维这样那样啊?”

小六撇撇嘴:“我只是脑补脑补,让生活多点颜色罢了。”

刑乐哭笑不得,抱着她蹭了又蹭。

小六:“后来怎么样了?第二天醒来之后,离染被煮了吗?”

刑乐:“是的。御礼醒来之后心情很好,喊仆人拉来一口大锅,把离染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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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2) 中元不送终13

小六捂着嘴笑“离染跑了么?”

刑乐“没跑。神族的温度感知较弱,不惧热寒。水烧至沸腾也不过一百度,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小六“御礼难道不知道么?”

刑乐“当然是知道的。”

小六“那祂还用锅子煮呀?”

刑乐“祂若是真有杀意,离染早就被捅死了。”

小六捧着脸“所以…祂们算是一块过了青花节?”

刑乐“那天要是离染不送上门,恐怕御礼也会去找他吧。如果不是双方都不肯坦率,他们也不至于相互折磨了这么久。”

小六“那时候你知道御礼喜欢离染么?”

刑乐“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神族不惧热寒,祂把我丢下锅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小六捂着嘴笑个不停,她难以想象刑乐惊慌失措的模样。

“离染醒了么?”

刑乐“被御礼这么折腾,当然是醒了。虽然离染有抗力,但他那时候还没有凭依的龙身,用的是我的身体,抗力有限,被煮了一会就开始难受了。”

小六“御礼开心了吧?”

刑乐“御礼吓坏了,直接跳到锅里把他拉了出来,丢到了冰水里降温。祂倒是不怕冷呐,同甘共苦地陪着离染一起泡,以为把温度降下来就没事了,可我的身体哪受得住这忽冷忽热的折腾,不出我所料病倒了。”

小六“御礼着急了吧?”

刑乐“祂着急,又不肯承认。拿着药骗离染说是能改变性别的药,等离染变成女子后就把他囚禁了当仆人的蛇奴。离染哪肯呐?拼命地挣扎想要离开,奈何被御礼抑制住,药还是被灌了下去。”

小六忍不住笑了“他还真信了?真的有这种药吗?”

刑乐“真的有。”

小六惊讶极了“怎么做到的?精灵的科技有这么发达吗?”

刑乐“当年神族用融界来创造生命,龙族和精灵知道这个东西,但他们都用不了。”

小六“那御礼的药从哪里来的?”

刑乐“那就是治疗冷热症的药,御礼要是真想折腾他,他哪有挣扎的时间?早就在晚上醉酒时就被灌了。”

小六“御礼就没有想过反攻吗?”

刑乐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好像还真没有过。”

小六“后来呢?怎么样了?御礼放了他么?”

刑乐“离染也不是傻子,药喝下去后就真相大白了。你觉得离染还想走吗?”

小六“他就赖着不走了?”

刑乐“要是能安安分分呆下去估计就大团圆结局了,可离染是能安安分分的性格吗?他那针尖一样大的心眼和泥巴地里的自尊,注定了他们的悲剧。”

小六“他又作什么死了?”

刑乐“他想要知道御礼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撩拨起御礼的侍从来。如果御礼吃醋了,就说明御礼是喜欢自己的。”

小六叹着气摇头“完了,我已经预感到他的花式死法了。”

刑乐“御礼气坏了,但祂不愿意被离染看出来,就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把一堆侍从送到他身边要求他在自己面前和别人翻云覆雨。”

小六唏嘘不已“这是往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呐…”

刑乐“不仅如此,祂还选了几位最好看的侍从当面演了起来。离染气炸了,大骂祂是龙biǎo。”

小六“他们就不能坦白一些吗?拐弯抹角地把自己往死里整…”

刑乐叹了口气“离染把御礼的侍从都杀了,和御礼打了起来。可祂不像御礼一样有侍从供养,反被御礼吊打。御礼留了余地没下死手,也许祂那一世是真的想跟离染和解的,可惜离染太不解风情了。”

小六幸灾乐祸地问道“他死了吗?”

刑乐“他不肯停手,御礼自然也不敢停,于是离染受了重伤,陷入了沉眠。御礼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双手很老实地把离染捡回去供养着。”

小六“这下离染应该懂了吧?”

刑乐“哦不,那个傻子认为御礼是在圈禁侮辱他。”

小六“御礼是有多瞎才能看上他呀?”

刑乐揉了揉皱起的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御礼也好不到哪里去。离染养伤时间,祂就跟得了疯病一样在离染面前寻欢作乐,仿佛不把离染当场气死都不会放过他。”

小六“离染气死了吗?”

刑乐“如果气死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小六“他是怎么忍过去的呀?”

刑乐“除了日常作作死,御礼对离染还是挺好的。”

小六“怎么个好法?”

刑乐“一脸嫌弃地给他准备吃的,口吐恶言亲手喂他,一边嘲讽一边给他疗伤,明明想陪他一起过夜,非要拉上几个侍从。”

小六捂着脸笑个不停“这是教科书式的傲娇呀,离染看不出来吗?”

刑乐“他当然看不出来,还觉得御礼是故意让他难看,换着法子羞辱他。”

小六“他是用脚趾头看的吗?”

刑乐“恐怕是用鞋底看的吧。”

小六“他为什么不走呢?神族不是能使用玄门吗?”

刑乐“是呀,一边被御礼气得要死,一边死皮赖脸地不肯走,就是这么纠结。”

小六笑个不停“御礼也看不出来呀?”

刑乐“看出来了又能怎样,离染会承认吗?御礼会坦白吗?谁也不愿意退后一步,都以为自己在自作多情。”

小六“阿宁呢?不来救他么?”

刑乐“那边在风风光光的办婚礼呢,哪有空管这边的事。”

小六这才想起艾维说的婚礼“很壮观吧?”

刑乐“当时离染被御礼圈养,我没有看到那场世纪婚礼。南封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国家,婚礼想必一定很壮观吧。”

小六遗憾道“离染这个吃白食的,都没有给御礼办个婚礼。”

刑乐“他顾着自己悲春伤秋,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小六“御礼真可怜。”

刑乐“他可能觉得神族的那个仪式就是婚礼。”

小六不解地看向刑乐“仪式?”

刑乐“神族也有祂们的结缘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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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3) 中元不送终14

刑乐向小六描绘了一番,小六的眼中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刑乐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她脑海中的车已经冲破银河系了。

“这糖好嗑吗?”刑乐问道。

小六连忙点头:“好嗑,苦瓜可乐味的彩虹糖,太好嗑了!”

刑乐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味道,忍俊不禁地看着她,问道:“你猜猜离染后来是怎么走的?”

小六:“御礼把祂赶走了?”

刑乐摇摇头:“怎么可能,祂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可喜欢得紧呢,怎么可能让离染走。”

小六:“离染受不了自己溜了?”

刑乐:“他更舍不得走了,能见着总比见不着强,他才不肯走,恬着脸忍着委屈也要留下来。”

小六:“阿宁…阿宁办婚礼去了,应该来不了吧?难道是卡萨的其他随从把他救出去了?”

刑乐:“他是用玄门过去的,哪个随从能想到他会用这个法子去送死?”

小六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实在是想不出来。

刑乐:“阿宁虽然过不来,但也不见得会让他们好过。”

小六:“他都结婚了还放不下离染么?”

刑乐:“这和他结婚与否没有关系,他对御礼的偏见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所有相关者都喘不过气来。”

小六:“他又做什么了?”

刑乐:“他给御礼寄了一封信,一一列举了御礼曾对离染做的恶劣之事,还逐一陈述了离染对御礼做过的坏事,有御礼知道的,也有被祂忽略的。”

小六:“御礼看完生气了?”

刑乐:“阿宁这封信的目的不是激怒御礼,而是让祂知难而退。祂和离染有这么多旧账,怎么可能在一起?”

小六:“御礼被阿宁劝退了吗?”

刑乐:“以御礼的脾气,越不让祂做什么祂非要做,比叛逆期还叛逆。祂看完信后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屏退随从,把离染推倒了。”

小六瞪大了眼,激动地问道:“车开出去了吗?这可是倒贴呀!”

刑乐:“虽然离染平时总犯傻,可他那一刻突然警惕了起来。”

小六:“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刑乐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你的预感很准,他该警惕的时候不警惕,反而把自己送上门,不该警惕的时候他反而警惕了,还以为这是御礼设下的陷阱。”

小六惊呆了:“难不成他以为这是神族版的仙人跳?”

刑乐:“对,他就是这么想的。他觉得他和御礼有这么多的恩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和好了,御礼倒贴?他觉得太玄幻了,一定是个陷阱。”

小六忍不住笑了:“都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笑他了。”

刑乐捏了捏小六的脸颊:“你已经笑了。”

小六笑个不停,催促他快些说下去。

刑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御礼就穿了一件薄衫,淡金色的长发落在白皙稚嫩的皮肤上,可美了。别说离染,就连我都看呆了,无奈我不能屏蔽掉他的视觉和感受,还以为要多一段特殊的经历了,想不到…”

小六:“离染招出玄门跑了?”

刑乐摇摇头:“他没跑,他一把推开了御礼,说他已经有喜欢的对象,才不想被御礼这种人尽可夫的贱货碰。”

小六无奈道:“山体滑坡现场…”

刑乐叹了口气:“这话当真伤到御礼了。离染夺走了祂的清白,翻脸不认账害祂流产。背后造谣中伤污祂清白,还当着祂的面调戏祂的随从,祂才以毒攻毒去刺激他,想不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被离染拿来当作证据。”

小六笑不出来了,她觉得御礼喜欢上这种渣男可真是太惨了,“太过分了…”

刑乐:“是啊,太过分了。离染图一时口舌之快,自以为赢了御礼,扳回一局,想不到那几句话戳到了御礼的痛处,让祂想起了那个夭折的孩子。”

小六:“他们又打了起来?”

刑乐无奈地点点头:“可不是吗?若不是当时我不知情,也会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小六:“当时的离染比御礼弱,他应该打不过御礼吧?”

刑乐:“御礼虽然生气,但祂是因为伤心才揍离染。生气归生气,心里还惦记着离染的伤势,手下留情了。而离染是为了求生而反击,出手狠烈,招招致命。御礼受了重伤,离染趁乱溜了。”

小六愤怒地揪紧了小拳头:“这种渣男到底哪里好啊?御礼是瞎了吗?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刑乐:“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在分裂的时候把好的部分都丢给我了,剩下的都是渣男。”

小六点点头,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后来呢?御礼怎么样了?”

刑乐:“御礼也是有人爱的呀。因为这场祸事,两国又打了起来。”

小六听完唏嘘不已,感叹道:“这估计是最气人的情人节故事了。”

刑乐:“还有更气人的。”

小六:“离染还作了什么妖?”

刑乐:“离染回去后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买了几个蛇奴送给御礼。”

小六:“他这是闲得发慌,还是觉得命太长了想削短一些呐?”

刑乐:“虽然我是他分裂出来的,但我永远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小六:“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刑乐:“你真的相信酒后能无意识地乱搞吗?”

小六点点头:“书上不都这么说的吗?”

刑乐:“如果真喝到那个份上,就直接睡过去了,哪有精力乱来呀?”

小六:“你是说离染应该借着酒味…”

刑乐:“他竟然睡得这么死,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六:“难不成他在装睡?”

刑乐:“他是真的抱着被御礼杀死的勇气和决心去找御礼的。”

小六:“还真有这种急着去送死的?”

刑乐:“在他看来,能死在御礼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小六皱起眉头:“我不太能理解他这种大起大落的感情。”

刑乐:“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一起去死呢?一起好好活着不好吗?”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4) 中元不送终15

小六:“也许……他是觉得他们之间累积了太多不美好的过去,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吧。美味的粥里如果掉落了一粒苍蝇屎,也许有人用勺子挖掉还能无所谓地吃下去,但如果……碗里全是苍蝇屎呢……”

刑乐觉得这个比喻实在是让人倒胃口,但也十分贴切:“那就只能倒掉了吧。”

小六:“他们又不舍得倒掉,就换着法子搅动那锅粥,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对方,‘我其实是在意你的,别忘了我’。”

刑乐:“幸好这一世他们不用再纠结了。”

小六:“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吧。”

刑乐笑道:“刀里来剑里去的念念不忘,可真刺激。”

小六:“普通人就连一辈子都未必坚持得下去,他们竟然能持续那么久,很不容易。”

刑乐看向远方的奈何桥,叹了口气:“爱情就像剥洋葱,一边剥一边流着眼泪,剥到最后看到一颗稚嫩柔软的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狰狞,也没有以为的那么强大。从前离染总说,爱是神族的不治之症,我不这么认为。”

小六从他的怀中抬头看他。刑乐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灯光中落下细碎的阴影,让他眼中的光显得晦涩不明。

刑乐:“爱让他们成长了,不懂事的懂了事,纠结的不纠结了,轻蔑的学会了谦卑,懦弱的学会了坚强,爱非但不是不治之症,反而是让众生成长的良药,就连神族都不例外。”

小六点点头,唇角露出了微笑:“我刚才一直在想,也许你也是在爱中诞生的。”

刑乐低头看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眸,忍不住亲了亲她,柔声说道:“或许吧。愿我们每个人都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小六:“你说离染是抱着被御礼杀死的心理准备去找御礼的?”

刑乐:“他喝酒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吧,神族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喝醉。那些趁着酒劲对女孩子吐露真心的男孩子不也是这样么?”

小六:“他说啥了?”

刑乐回忆了一下,眼里有了一丝笑意:“他嘟嘟囔囔地说御礼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能把众生的魂儿都勾了去。说这世界很不公平,凭什么生命就被歌颂崇拜,死亡就活该被诋毁污蔑。他还说生命的归宿就是死亡,御礼趾高气昂的践踏他是想忤逆乾坤。”

小六:“御礼怎么说?”

刑乐:“御礼看着浑浑噩噩的离染心软了,祂什么也没说,趴在离染身上,刚洗完澡味道很香,就像开春的花一样。我以为祂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祂突然开口了。”

小六期待地眨眨眼。

刑乐:“祂说,若没有沉在泥里的根,就没有鲜艳的花。若没有离染,就没有祂御礼。若世间没有信徒爱他,祂便是他唯一的信徒。”

小六:“这……算是告白了吧。离染听到了吗?”

刑乐:“听到了。”

小六:“那他们还……”

刑乐:“可他不信呐。”

小六:“他是有多自卑啊?”

刑乐:“他在众神的诋毁中降生,在众神的排挤中成长,在御礼的刀锋中死去了一次又一次。伤痕累累的他,能有多少自信去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呢?”

小六垂下双眸,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小时候,也从未听过我妈一句正面的评价。她永远恶狠狠地对我大呼小叫,让我一直抬不起头来。就算经历了后来的事,我已经不再是当初弱小的自己,我依然无法坦然地面对她的态度变化。”

刑乐揉着她的脑袋,希望能揉掉她的沮丧。

小六:“我只经历了十几年,离染可是从出生就遭遇了这样的对待。当全世界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对他下定义的时候,他想将头抬起一寸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何况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御礼?也许他可以不在乎别人,但是他不可能无视御礼。来自别人的偏见很可怕,来自挚爱的偏见更伤人。最深的那一道伤痕,一定是最爱的那个人留下的。”

刑乐:“太在乎,就更放不开。”

小六:“好像有点能理解他为什么要作死了。”

刑乐:“理解,嗯,但不认同。”

小六:“他还做了什么让你费解的事?”

刑乐纠结地皱起眉头:“可多了,数也数不清。”

小六:“他会变成这样扭曲的个性,是为了保护他那丁点残存的自尊心。”

刑乐:“卡萨曾收集过很多生命之神的祭祀用品。”

小六:“卡萨?收集这些东西是作什么用?”

刑乐:“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生命之神的事情。虽然卡萨是个死亡精灵,但他融合了一个生命精灵,具备呼唤御礼的资格。”

小六:“他成功了吗?”

刑乐:“当然没有,御礼当时正和离染一起沉眠,不可能被唤醒。”

小六:“后来呢?那些东西落到了离染的手里?”

刑乐点点头:“是的,离染看着满满一屋的生命之神祭祀用品,突然病态的笑了。”

小六:“病……病态?”

刑乐学着离染的样子笑了起来,笑得小六头皮发麻,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笑了。

小六:“他这是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

刑乐:“他想把御礼召唤过来。”

小六:“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刑乐:“卡萨如果知道离染和御礼的关系,或者说,如果卡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离染的分身,他绝对不会收集那些玩意。”

小六忍不住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刑乐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但凡跟生命、诞生、出生有关的东西,都有些……低俗……”

小六噗地一声笑了,拍着石栏杆笑个不停,她能想象到离染看到那些东西时震惊的模样,以及后来越笑越扭曲的理由,“他是不是想把御礼召唤出来,让祂瞧瞧那些祭祀用品,借此嘲笑祂?”

刑乐:“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资格笑御礼,因为御礼那也收集了一堆不堪入目的死亡之神的祭品。”

小六:“难不成是刑具?”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5) 中元不送终16

刑乐:“不……虽然被刑具折磨的犯人距离死亡很近,但是死亡精灵是不会把死亡之神和罪犯联系到一块去的。”

小六:“我其实并不知道死亡信仰是什么?死亡精灵为什么会供奉死亡之神呢?”

刑乐:“向死而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精灵们面对可能会让他们死去的绝境时,会向死亡之神祈祷,给予他们活下去的转机。在死亡精灵的眼中,离染不是带来死亡的神,而是在精灵们濒临死亡时给他们带来希望的神。”

小六:“死亡精灵和生命精灵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刑乐:“生命精灵认为生命是伟大的、神圣的神赐,他们为了不亵渎尊贵的神明,定下了许许多多的规矩。相比之下,死亡精灵要更加地随性。他们相信生命是有限的,死亡是神圣的,所以要在有生之年过好每一天,追求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不辜负有限的生命,这样才能在死亡降临之时坦然地面对死亡的审判。”

小六:“两国到底为什么打个没完呢?”

刑乐:“除了因为两位神明本身关系不好,死亡精灵也瞧不起生命精灵的虚伪作态,认为他们遵循着诸多规矩而活非常羞耻,如同行尸走肉,毫无自由可言。边境之地更是寸土不让,没有一个死亡精灵希望自己活在如同牢笼一般的制度下,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失去自由。”

小六:“生命精灵呢?”

刑乐:“生命精灵同样忍受不了死亡精灵的过度自由。他们认为精灵应该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很多的社会价值,觉得死亡精灵享乐式的人生是在亵渎生命。他们也无法忍受死亡精灵过度放纵的律法,没有规则的束缚在他们看来是可怕的,不安全的。唯有事事都在掌控之中,他们才能安心地过日子。”

小六想起了在亚尔夫帝国度过的恐怖日子,心有余悸地说道:“那种如同钟表一般的日子简直不能算是活着,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刑乐:“生命精灵认为不守序意味着混乱,他们害怕混乱。他们觉得混乱会带来灾祸,产生出会威胁到生命的不安定因素。”

小六:“没有一丝意外和惊喜的活着,更恐怖不是吗?”

刑乐:“习惯了顺从,就会害怕自由。习惯了自由,就会害怕顺从。就是这些根深蒂固的思维,导致了两国永不停息的战火。”

小六:“你觉得卡萨那种天下大同的想法靠谱吗?”

刑乐:“就算是同种生物,也未必能相互理解,何况是信仰不同、种族不同的两种生物呢?”

小六:“那……你觉得人间和断界有可能和解吗?”

刑乐摇摇头:“两者必有一战,无法避免。人间就像是当初的生命精灵,他们已经习惯了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习惯了人类独霸天下的安稳,怎么可能容忍将这个世界分给其他种族。若是能够摸得着、看得见的生物,还能进行管制。可是断界的生物是大部分人类看不见的,人类处于食物链的下层,就连在断界最弱小的三眼兔都能杀死普通人类,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小六:“猎魔师保护不了那么多人类,它们一旦突破了猎魔师的防线,对人间来说必是一场灭顶之灾。”

刑乐:“猎魔师也左右不了人类的舆论。只要有一个人类察觉到了魔的入侵,恐惧的浪潮就会像海啸一样淹没全世界。到最后,人类恐怕会不惜拼个鱼死网破,就算动用终极武器,也不会把家园留给异族。”

小六:“以前的精灵是怎么做的呢?”

刑乐:“精灵释放了炽炎和黑炎,还有各国的上古巨兽,他们在断界绝对的优势面前选择了自暴自弃,让世界堕入了断界。”

小六揪紧了邢乐的衣服,她对人类的未来并不乐观:“人类和断界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刑乐用温暖的手掌裹住了小六的小手,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尽力就好。”

小六:“我希望这个世界不要消失,我们永远在这里,我就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刑乐:“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周。”

小六难过地蹭着刑乐的脸颊,就算明知道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铃铛做的一场梦,她也不希望这场美梦结束。

“回去了,我们就要分开了……”她哽咽地说道。

刑乐亲了亲她的脸颊:“铃铛已经受不了每天穿水鞋了,他每天都在叫嚣着要回归正题。”

小六:“他不怕风暴了么?不是说好了等风暴过后再继续么?”

刑乐:“也许风暴永远都不会结束,但我一定会在未来等你。”

小六担忧地抱怨道:“我害怕他手一抖就让我们阴阳两隔了。”

刑乐安慰道:“放心,如果他敢那么做,我们一定会让他阴阳两隔。一个为了不让自己被风暴刮跑,一天天只敢怂在屏幕后面窥屏,靠着给我俩穿水鞋混日子的导演,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跟他拼了。”

小六:“咱们再穿一会水鞋不好么?万一铃铛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了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完蛋,谁也讨不了好处。”

刑乐:“难不成你还能忍耐这种天天没话扯话的日子?”

小六:“忍耐着,总比连忍耐的资格都没有要好些。”

刑乐叹了口气。

小六执着地劝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未圆的愿,希望早点回去参与世界的棋局,但我……还不想和你分开。”

刑乐:“我不会一直沉睡,一定会醒来的。我们要是不回去,我们看到的永远是一个虚像,并不是真正的你我。不管在这里有多么美好的回忆,回到那个世界时都会被抹去。”

小六:“就算记忆被抹去,我们也曾在这里有过美好的回忆呀。”

刑乐指着河中的森森白骨:“这里并不美好。”

小六:“那我们就到美好的地方去。”

刑乐:“我们能去哪里呢?”

小六:“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天堂。”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6) 玩偶的山丘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小六连忙闭上眼,但手依然紧紧地拽着刑乐的衣领,生怕他消失不见了。

等周围暗下来她才敢把眼睛睁开。手中仍有刑乐的温度,脸上也还能感受到刑乐温热的呼吸,刑乐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小六松了一口气。

刑乐紧紧地搂着她,直到确认周围安全了才微微松开。

小六左右打量了一番。

只见眼前堆满了硕大的玩偶,他们正站在玩偶的山丘上。

“这里是哪儿?”小六一脸迷茫的问道。

刑乐:“我们应该还在铃铛创造的次元间隙中。”

小六放松了下来,拍了拍心口顺了顺气:“那就好,我还以为铃铛生气了,把我们送了回去。”

刑乐:“恐怕在风暴过去前他都不会出去,只敢在这里怂着。”

小六拉着刑乐的手逛了起来。

刑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六,问道:“你能习惯吗?鼻子以下都被屏蔽了,什么也看不见。”

小六:“看不见才安全不是吗?我们拉着手,没有人能看见,那就不算拉手了。”

刑乐:“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小六:“掩耳盗铃只能骗骗自己。”

刑乐:“这样做也骗不着别人,心中有颜色的人,屏蔽了也能看出颜色来。”

小六:“总比敞亮着被人指指点点强,被指得多了,不是罪也成了罪。”

刑乐抬头看向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要等多久,我们才能安心地行走在阳光明媚的大地上?”

小六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会有那一天的。也许就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年。”

刑乐:“要是这风暴刮一辈子呢?”

小六:“那就纵身一跳,把故事继续下去。若是没了,那也是命,也无需再扭扭捏捏地惺惺作态了。”

刑乐单手捡起了一个玩偶,送到鼻子旁闻了闻:“有花香?”

小六也凑过去闻了会:“好像是…茉莉的香味?”

刑乐又换了一只闻闻:“这只是玫瑰的味道。”

小六嗅了嗅,确认道:“是的,应该是玫瑰。为什么这些玩偶有香味呢?”

刑乐也不知道答案,他拉着小六一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只没有眼睛的鹿,正在一条小溪边喝水。

刑乐和它打了声招呼:“你好。”

没有眼睛的鹿看不见他们,只能凭借听觉和嗅觉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它发出低沉得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年轻的旅人呀,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刑乐回答道:“也许是被铃铛传送来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没有眼睛的鹿回答道:“我是贝丝,是一个倒霉的主笔。这里是脑洞峡谷,每个玩偶都是铃铛的脑洞。”

刑乐捡起了一只,没瞧出什么特别来,“脑洞?我看见的都是玩偶,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

贝丝回答道:“你按下玩偶的头,就能看见了。”

刑乐不敢放开小六的手,小六心领神会地一拳捶向玩偶的脑袋。

一道彩虹从玩偶的身体中喷出,化作细雨落下,淋得众人一身都是水。

小六抹掉了眼睛上的水,睁开眼时,发现他们陷入了幻象之中。

面前是一桌丰盛的火锅料,中间放着一个鸳鸯锅,左边沸腾着滚烫的红油辣锅,右边是漂着蘑菇和嫩笋的清汤锅。

刑乐一脸满足地坐在桌旁,招呼她过去。

虽然明知道是幻象,小六还是开心地坐下了。

“刑乐?”她不敢相信地呼唤道。

刑乐点点头,诧异地说道:“想不到铃铛还有这种脑洞,让我们一起吃火锅?”

小六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是我的愿望。”

她向刑乐说起了铃铛对她的许诺,她本以为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实现,想不到刑乐无意中这么一抓,找到的就是她的愿望。

小六感动不已:“铃铛…没有食言,他是当真想要圆了我的愿望。”

刑乐夹起一块肉放到锅中涮了涮,吹凉了吃了一口,赞叹道:“味道和真的一样!”

小六也试了试:“确实!味道不错!”

贝丝的鹿头破空而出,把小六吓了一跳。

贝丝提醒道:“这些都是幻象,可不要过度沉迷呐。”

刑乐谢过贝丝的提醒,邀请它一同加入。

贝丝摇了摇鹿头:“哦不,我不吃这些幻象出来的东西。”

小六问道:“那你平时吃什么呢?”

贝丝回答道:“我只吃铃铛的脑洞,将它们转变为现实。”

小六惊讶道:“你能把这些脑洞转化为我们世界的现实?”

贝丝骄傲地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是的,这是我的工作。”

小六:“那你能把这个脑洞变成现实吗?”

贝丝:“当然可以,它已经被安排在生产线上了。等时候到了,它就会出现在时间点上。”

小六:“现在不可以么?”

贝丝:“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所有的脑洞都得按照安排的顺序出场,并非一诞生就能被转化,不然可就乱套了。”

刑乐问道:“这里有这么多的脑洞,你吃得完吗?”

贝丝:“只要安排合理,一定能吃完。如果吃不完,可以留给下个世界。”

刑乐:“还能留给下个世界?”

贝丝:“放心,铃铛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们。就怕他还未写完就饿死了。”

小六:“铃铛也会饿死?”

贝丝:“逆流而行不进则退,力竭时就会被冲入茫茫的大海之中,找都找不到了。”

小六:“铃铛会被冲到海里去吗?”

贝丝无奈地看着小六和刑乐穿的水鞋:“就他现在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总有一天会被大水冲垮龙王庙,卷着他冲到海里去。”

小六:“如果我们不穿水鞋呢?”

贝丝:“就怕你们哪天被风一吹,缺了胳膊少了腿,找都找不回来。铃铛在自己被冲走和你们缺胳膊少腿间选择的前者。”

它回头看了看漫山遍野的玩偶:“瞧瞧,他本有这么多精彩的脑洞,现在都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7) 特殊的小玩偶

小六惋惜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她默默地涮着肉。

贝丝不再打扰他们,把脑袋缩了回去。世界安静了,只剩下了汤水翻滚的声音。

刑乐:“吃吧。我们和贝丝不一样,这些东西能填饱我们的肚子。”

小六点点头,不再客气,和刑乐一块吃了个饱。刑乐抱着吃撑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小六撑着脸颊笑着问道:“开心了吗?”

刑乐笑着把她搂进怀里,由衷地感谢道:“很满足,有你真好。”

小六笑得两眼眯成了月牙,幸福地搂紧了刑乐:“你开心就好。”

他们从幻象中出来的时候,贝丝正在整理玩偶。它把玩偶一只一只地衔着,丢在了运输线上。

刑乐:“这是在做什么呢?”

贝丝:“我在整理铃铛的脑洞。虽然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但可以先把它们都安排好,等到能开工的时候,就不用再麻烦地在山丘上翻找,可以快速地投入使用了。”

刑乐和小六都帮不上忙,坐在一旁看着它漫山遍野地找材料。

小六:“这里面应该有我们的故事吧?”

刑乐:“有是有的,恐怕不多。铃铛更偏爱陆天择不是吗?我们都是后爹捡来的。”

小六给他顺了顺气,安慰道:“看开点,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作用,表达了不同的主题。”

刑乐:“我至今不知道我的主题是什么。一开始我就被离染抢夺了身体,还让你误会伤心。就算被塞进了裴岁的身体里,也没能和你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还让你吃黄金肉,吃兔魔肉。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被叶子高控制住,至今沉睡。我就是为了成全别人而存在的一个躯壳,一个炮灰,毫无意义。”

小六拉着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安慰道:“你不是炮灰,也不是毫无意义的!你是卡萨的时候,救下了蜜果和辛德尔,让他们有机会成就一段姻缘。你很努力地改变龙族和精灵的关系,生命精灵和死亡精灵的关系,以及蛇奴们的命运。你帮过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人,给很多人带来了幸运和幸福。”

“这一世,你是叶海的时候,改变了懦弱的我,让我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你是裴岁的时候给了我幸福的家庭,还拯救了岌岌可危的世界。你是刑乐的时候也在努力地和先祖对抗,还让贝丝来保护我。”

“谁说你是毫无意义的?你很重要啊!就算铃铛分不出多少的脑洞给你,你也足够优秀了呀。你不是炮灰,是见证了一切的引线!”

刑乐搂着小六闭上眼,贪婪地想要记住怀中的温暖。

“若是在别人的世界里,你一定比现在幸福得多。”

小六倔强地说道:“谁说我现在就不幸福了?我很幸福!能喜欢你,被你喜欢,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刑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锁的双眉舒缓了许多。

“对不起,还让你来安慰我。”

小六摇摇头:“我也像你一样迷茫过。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质问过铃铛,为何要给我这么波折的恋情。可是铃铛不愿意写小甜饼,他不想让我单纯地谈恋爱,他希望能创造出更有意义的世界。”

贝丝衔着一个巨大的玩偶,远远地看着他们。它低吼了一声:“你们这群秀恩爱的能不能收敛点,就不怕刺激到铃铛,让他大开杀戒么?你们再贴紧一点,一会风暴就把你们给刮跑了。”

小六不好意思地把刑乐推开了一些:“还是别让铃铛难做了。”

刑乐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但仍拉着她的手:“牵着,又看不到。”

小六看看转头继续干活的贝丝,心虚地点了点头:“那就牵着,可别让人瞧见了。”

贝丝从玩偶堆里翻找出了一个小玩偶,用鹿角拱了拱,又用巨大的蹄子踩了踩,然后对着刑乐和小六呼唤了一声:“这里有个关于你们的脑洞。”

小六激动地拉着刑乐过去。

刑乐嫌弃地看着小玩偶:“这也…太小了吧…这么一丁点大,能装得下多少东西。”

贝丝用蹄子踩了踩:“实心的。别看它个头小,还挺重的。”

小六伸手摸了摸,玩偶的脑袋里鼓鼓囊囊的,确实比其他玩偶实在很多。

“也许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能开开瞧瞧吗?”

贝丝踩了踩玩偶的脑袋:“上锁的,打不开。”

小六:“为什么会打不开呢?刚才那个就打开了。”

贝丝:“安全级别低的不影响未来的玩偶都能打开,这个上了锁,说明是很重要的内容。”

小六抬头看了看刑乐,刑乐点点头,帮贝丝把玩偶放在了运输线上。

贝丝晃了晃巨大的鹿角:“既然是运输线上指定的玩偶,说明里面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小六看着渐渐远去的小玩偶,担忧地问道:“是坏事吗?”

贝丝:“未必,那么实心的玩偶可不常见,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刑乐揉了揉小六的脑袋:“不管是福是祸,我们都会挺过去的。”

小六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管未来有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

贝丝羡慕地看着抱作一团的刑乐和小六,哼着小调踱步走上了山丘。乌云在天空中翻滚,时不时还有雷电划过天际,在昏暗的天空中撕扯出一道道电网。

雷声的距离越来越近,大雨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贝丝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叫,有些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刑乐问道:“这是怎么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特殊的意义,恐怕这乌云和闪电也是吧?”

贝丝俯下身,示意他们骑上来。

刑乐连忙托着小六把她送上了贝丝的后背,然后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贝丝看他俩已经坐稳,就驮着他们跑了起来。在山丘顶端的时候,贝丝纵身一跃,跳了起来。

小六紧张地抓紧了鹿角,生怕自己掉下去。她看到山丘中东倒西歪的玩偶中,有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玩偶,脑袋像葱头一样扎在玩偶堆中,双腿直立着向着天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8) 迷失之鹿

小六慌张地问道:“那玩偶是怎么回事?我是要栽了吗?”

贝丝往下方看了一眼,也看到了那个倒栽的玩偶,“不清楚,要打开了看才知道。”

眼看雷雨将至,他们没有时间耽搁,贝丝蹬腿一跃就蹦走了。

“等雷雨过去后我们再回来。”贝丝安慰道,“只要没有洪水,它应该还会留在原地。”

小六抬起头看向阴霾更甚的天空。突然感觉脸上吧嗒一声响,竟然是一颗大雨滴,砸得她脸上生痛。

刑乐弯下腰,把她护在身下。不一会,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小六担忧地呢喃道。

贝丝在雨中飞跃,凭着记忆寻找着可以避雨之处。然而雨势越来越大,视距越来越短,它渐渐迷失了方向。

小六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在高处找个地方钻进去?用玩偶搭个小洞暂时躲躲?”

“不行。”贝丝立刻拒绝了,“铃铛这个猫头人虽然没什么常识,雷容易往哪落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要是被雷打中,你们失去了意识,可能就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小六:“那该怎么办?”

贝丝:“如果我没有迷路的话,再往前走应该就是我的栖息之处了。”

刑乐看向地面,提醒道:“你确定是前面?地上的玩偶越来越少了。”

贝丝降落在地,蹦哒了几圈:“好像是…迷路了。”

刑乐:“这里有可供辨认方向的标志物吗?”

贝丝:“越往中心地带,玩偶越多。我的栖息之处位于玩偶较多的地方。”

刑乐左右张望了一番:“这里玩偶的数量不多,无法判断方向。”

贝丝快速地往前疾走,周围的景物却没有太大的区别,“恐怕是我刚才慌不择路,跑到了世界边缘地带。”

刑乐问道:“世界之外是什么?”

贝丝:“世界之外就是你们的世界。”

刑乐:“这乌云和雷电是什么来头?”

贝丝:“大概是铃铛焦躁不安情绪的化身,憋屈了一个多月,他恐怕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吧。”

刑乐:“如果他忍不住了,会丢下我们吗?”

贝丝:“那倒不会,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小六担忧地问道:“那会变成什么样?”

贝丝:“恐怕给你们穿水鞋已经安抚不了他了,就怕他破罐破摔,这雨下个没完,让洪水把这里都冲毁了。”

小六露出同病相怜的眼神,抱怨道:“快疯掉的可不止他一个,我们也快疯掉了。”她对着天空喊道,“但我们还没有放弃,虽然每天都在百无聊赖地混着,我们依旧相信风暴会过去的,铃铛会回来的,世界还会继续的。铃铛要撑住啊,还有我们在支持你呢!”

刑乐抬起头,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恐怕他已经听不到了。今天我数次呼唤他,他要么躺着打滚,要么双目无神地玩着游戏,再让他这样颓废下去,这里就真要被淹没了。”

小六看着贝丝:“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振作起来吗?”

贝丝沮丧地坐在了一个大玩偶上,鹿角下垂,“其实…我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月,也快撑不下去了。我可以接受因为自己水平不行被铃铛数落,但我无法接受因为害怕被风暴卷走而无限期闲逛。我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安排铃铛的脑洞,随时准备把它们送往你们的世界。每一天铃铛醒来,我总是万分期待地看着他,然而我看到的都是无神的双眼,和得过且过的叹息。我问他,今天可以吗?他总是回答,还不是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才是他说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默默地转过身去。”

小六叹了一口气,靠在它的身上:“铃铛一定很希望把故事继续下去吧?”

贝丝:“当然,这可是他倾注了心血创造的世界啊。”

刑乐把小六和贝丝拉了起来,鼓励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贝丝无奈地看着他,沮丧地问道:“连这个世界都开始注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刑乐的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既然乌云和雷电是铃铛情绪的表现,我们到最高处去,到他能看见我们的地方去。让他看见我们,让他知道,除了他之外,我们每一个豆芽都仍在坚持。”

贝丝:“你就不怕被雷劈吗?”

刑乐:“有风险总比没有希望强。”

贝丝被他的坚持打动,俯下身让他们上来。它几番跳跃,重新踏空而行。

刑乐努力地记忆着下方的玩偶,为贝丝引导方向。他们尝试了一遍又一遍,绕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玩偶的数量总算多了起来。

刑乐对着天空说道:“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铃铛,你看到了吗?”

天越来越黑,雨势丝毫没有好转。贝丝有些着急了,加快了跳跃的速度。

“我们能在洪水泛滥前赶到吗?”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刑乐:“不管行还是不行,都要试试。”

贝丝抱怨道:“这是我见过的最脆弱的导演,竟然反过来让自己创造的豆芽来开解他,真是丢猫丢到家了。”

刑乐:“也许他只是因为今天想不出要做啥了,才破罐破摔地任性一次。别的世界的豆芽才没有那么好脾气,早就罢工不干了,只有我们这种常年被虐的劳碌命才会去拯救那个小玻璃心。”

贝丝:“是呀,区区风暴就把他吓坏了。一开始还敢露脸,现在连脸都不敢露了,只好拉你们上来顶班,还让我这个主笔出来抛头露面。”

小六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地吐槽了起来,连忙制止了他们:“你们别说了,那个玻璃心已经够脆弱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就撂挑子不干了。”

贝丝:“我说的是事实呀。你看那么多猫头人都在坚持,被关的关被查的查,也没见哪个怂成他这样哪!”

小六:“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铃铛不敢再干活,不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么?”

刑乐叹了口气:“虽然我也知道我们不能总这么下去,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别让这个世界被洪水淹没。这里的玩偶,可都是我们世界的未来啊!”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59) 拯救未来

贝丝跑累了,这一路奔波耗费了它许多体力。它边跑边大喘气,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小六和刑乐虽然着急,但也不忍心催促。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只是普通的豆芽,并没有特殊的能力。如果贝丝不驮着他们,单靠他们细长的豆芽腿是跑不快的。

小六:“我们还有多远?”

贝丝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还有…一半。”

“一半?”小六惊呼道。

她心想以贝丝现在的状况,恐怕再过不久它就要倒下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惊觉如果靠他们自己,到达最高处至少需要半天时间。雨势越来越大,根本撑不到半天时间,这里就会被洪水淹没。

贝丝喘着粗气,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我…我只是一个…码鹿…每天…运动最多的地方…就是嘴巴和手指…让我用腿跑这么…远…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了…”

刑乐:“你每天不运动吗?”

贝丝:“整理脑洞…不用…耗费多少体力…我的移动范围…取决于当天…铃铛身上……懒虫的数量…”

刑乐:“懒虫?”

贝丝:“啊…对…那是一种能…吞食肌肉和大脑组织…的虫子…”

刑乐:“你确定是虫子,不是单纯的懒吗?”

贝丝呸呸了好几声:“铃铛他…最怕豆芽说…实话…你就别…再刺激他了…他还愿意…填坑…已经比…他隔壁那个…年更的…猫头人好多了…”

刑乐:“年更?还有人记得?”

贝丝翻了个白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算…年更…他的坑里…也饿死了一坑人…上面还挂了个…牌子…万坑岗…”

刑乐:“旁边是不是还有一棵东南枝?”

贝丝回头瞅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刑乐:“裴岁的原型就是那个家伙,裴岁也在写小说,他殉职后,小说就断更了。”

贝丝:“所以…裴岁之死的真相…你说出来…就不怕…铃铛被隔壁…打死吗…”

刑乐:“不怕。”

贝丝:“万一呢?”

刑乐:“那他隔壁就不用年更了。”

贝丝:“怎么可能?”

刑乐:“可以下辈子再更了。”

贝丝:!!!

小六:“我差点就忘了这茬,裴岁的小说都写了些什么?”

刑乐:“未来有机会的话,你可以亲眼看看。”

贝丝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喘气。

刑乐:“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吃了能回血回魔的?”

贝丝:“你…你以为…这是在…打游戏?喝一管子药水…就能…原地复活?”

刑乐:“你是主笔,也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呀。路长路短,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贝丝晃了晃大脑袋:“不…不算…”

刑乐:“为什么不算?”

贝丝:“我只能控制细节,不能控制走向。如果铃铛认为我们不该跑到高处,我就算拼了命也无法把你们带到高处,一定会倒在半路上。”

刑乐:“让世界变小呢?”

贝丝:“那我能跑的距离就更短了。”

刑乐:“把我们变大呢?”

贝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不怕变大了被雷劈吗?”

刑乐:“就算去到高处,也是要被劈的。”

贝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鹿角伸了过来,嘱咐道:“抓紧我的鹿角,我变大把你们送上去!”

刑乐和小六连忙牢牢地抓住它的角。

贝丝迅速地膨胀变大,鹿角上逐渐有了可供站立的地方。

小六看着上方越来越近的雷鸣电闪,露出了一丝怯意。

刑乐爬到了她的上方,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嘱咐道:“如果我被雷击中掉下去了,你千万别跟着一起跳。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能去到铃铛那里,另一个人就有救。”

小六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刑乐安慰道:“别担心,只要铃铛还有一点责任心,他就不会乱来。”

头顶的乌云越来越近,小六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她没有去过铃铛的世界,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地方。

小六:“铃铛说过,他所处的时间点比我们晚。我们的世界还是2011年,他们的世界已经2019年了。”

刑乐:“哦?他还有说别的吗?城里能开飞机了吗?有传送门了吗?男女比例平衡了吗?”

小六摇摇头:“他没说过,应该没有吧。”

刑乐:“他说了什么?”

小六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手机…更先进了!”

刑乐:“难不成还能倒退?”

小六:“交通更方便了!”

刑乐:“那是自然的。”

小六:“国家更强大了!”

刑乐点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

突然一道闪光划过,小六吓得抱紧了鹿角,心里担忧着刑乐的生死。

幸好,她没事,刑乐也还好好地活着。她用手臂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和雨水,看着刑乐傻笑。

刑乐低头看她,心里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幸好,看来铃铛并不想干掉我们。”

小六深呼吸了好几轮,好不容易平复了激动的心跳:“我们…难不成真的能去到铃铛的世界?”

刑乐抬头看向雷鸣闪动的乌云深处,不太确定地说道:“也许能,但也有可能会回到我们的世界。”

小六:“我们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刑乐:“应该一切都静止了。”

小六想想就觉得十分可怕:“如果大家都是静止的,只有我们能动,岂不是和牢笼一样?”

刑乐:“那也挺好不是吗?我们永远在一起了。永远!”

小六点点头,脸色好了一些。刑乐还在她身边,她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接连又是几道闪光划过,依然是有惊无险,两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直到最后一道闪光过去,周围不再是乌云密布的世界,鹿角也消失无踪。地上是木质的地板,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头发。

刑乐伸手摸了摸地上,“没有灰,还挺干净的。”

小六捡起一根头发来瞧:“这…难道是铃铛的头发?”

刑乐:“多半是了,看来他还有头发,是件好事,总比没有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0) 另一个世界

铃铛的房间布置得简洁利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地上的头发就是房间最好的装饰,每一根都是铃铛的心酸泪。

刑乐推门进来的时候,铃铛正吹着空调,抱着半个大西瓜,拿着一个勺子吃得起劲。听到门开的声音,猛然回头,连人带瓜一起惊悚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双方僵持了数分钟才冷静下来。

刑乐和小六第一次见到铃铛本尊,想不到他如此接地气,吓成这样了手里还紧紧抱着西瓜不放,生怕他们是来抢瓜的。

铃铛也没想到自己笔下的豆芽竟然突破次元壁来到了他的世界,一时间震惊得连瓜都忘记吃了。

南方的夏天热得就像微波炉,有空调的地方和没空调的地方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小六站了一小会就觉得自己要被烘干了,难受得一直伸手擦汗。

铃铛注意到了他们额头上的汗水,不忍心让他创造的亲闺女和亲女婿受委屈,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刑乐低头把鞋子脱了放到一旁,才走进房间坐到了铃铛旁边。小六也脱了鞋紧挨着他坐下。

铃铛从冰箱里取出另一半瓜,又递给他们两个勺子。

小六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冰凉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她幸福地闭上眼,赞叹道:“真好吃!”

铃铛开心地点点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西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这是今年我吃的最好吃的一个瓜,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刑乐挖了一口尝尝,感觉和他们世界的西瓜并没有什么不同:“是西瓜味,味道确实不错。”

铃铛开心地眯着眼笑:“不是西瓜味难不成是榴莲味?”

刑乐:“我以为…我们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会有很大区别。”

铃铛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我们只是身处不同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刑乐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你的世界也是被创造出来的。”

铃铛摆摆手:“怎么可能呢?我们的世界可没有神,而且我们这已经2019年了,有点区别是肯定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刑乐的双眸中透出了一丝阴翳,他思忖了一番,说道,“你觉得你的生活很正常,这个世界很正常,对吧?我和小六在没有被你召唤之前,也觉得自己的世界很正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被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创造出来的,更不曾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你的念头一转,就能改变我们的命运,掌控我们的生死。有没有可能…你也一样呢?”

铃铛放下了西瓜,脸上浮现出一丝严峻的神色:“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刑乐:“你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吗?”

铃铛:“离开过。我还去过别的城市,别的国家。”

刑乐:“我也去过别的城市,甚至是别的世界。当时我也觉得一切很正常,我做任何事都感觉不出异常,直到被你召唤。”

铃铛:“你的意思是,除非创造者主动露面,我也不能断定这个世界的真伪?”

刑乐点点头,面色愈加严肃起来:“就像你能随意影响我们的心理和行动,也许你也在被另一个不可知的生命影响着。”

这是个细思极恐的话题,众人皆陷入了沉思,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过了许久,刑乐打破了沉默:“就像你能用一句描述杀死我们一样,也许那个不可知的生命也能用一句话写死你。”

铃铛打了个哆嗦,刑乐的猜想让他连吃瓜的胃口都没有了。毕竟,谁愿意成为别人肆意摆弄的玩偶呢?

小六拉了拉刑乐的衣袖,轻倚过去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自己是否被操控?”

刑乐摇摇头:“如果连想法都能被操控的话,是很难作出判断的。就像一个人被打了就会生气,他并不会觉得生气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不会想到那个打他的人是被安排好的,更不会想到也许连打他时骂他的话都是幕后之手安排的。”

小六:“我们的人生只是娱乐别人的故事,这也太可怕了。”

铃铛听到此处汗颜不已。他确实为了让故事更有戏剧性而给豆芽们设下了很多绊子,让他们原本平顺的一生波澜起伏。可他没有想过,也许自己也是一颗豆芽,他和贝丝天天为了故事纠结来纠结去,却也可能是他们的创造者有心安排的结果。

铃铛抹了把冷汗:“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刑乐把他们惊险的旅程简单快速地描述了一遍:“就是这样,我和小六带着赌一赌的决心上了天。”

铃铛拉开窗帘,外面是灯火辉煌的都市夜景,从高层往下看能看见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然而抬头却看不见星星,都被上空的污染物给遮挡住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上不了天,我离天空最近的时候就是坐飞机的时候了。”

刑乐:“当时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铃铛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看几部电影睡一觉就过去了,除了很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刑乐:“除此之外,你有遇到过什么怪事吗?”

铃铛:“我们的世界有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人类成为了机器的养殖物,所有人都活在营养液中,大脑联通着计算机,进入到一个虚拟的世界中生活。”

刑乐想起了这部电影:“我也看过这部电影,当时我觉得有点扯。我们的世界有神明,还有无数个平行宇宙,那样的时代哪怕会到来,恐怕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直到我遇见你,我开始思考,也许世界就是某个生物的一场梦。也许…我们都不存在。”

铃铛焦虑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反复地思考着刑乐所提出的新观点:“我们睡醒后常常会把梦忘记,如果我们只是别的生物的一场梦,有可能我们会在它睡醒后就消失。”

刑乐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1) 世界是谁的梦?

小六:“有没有可能铃铛和贝丝的世界也是别人笔下的故事呢?我是说…别想得太糟糕,回到最开始的猜测。也许不是梦也说不定,至少我们不是铃铛的梦,也不会因为铃铛梦醒而消失掉,最重要的是,梦的细节往往是不清晰的,但我们的世界被刻画得很具体,并不像是无厘头的梦。”

铃铛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坐了回来。一屋人继续吃瓜,各怀心事。

半个瓜下肚,他们都冷静了许多。

铃铛:“就按你说的那样假设,我和贝丝所在的这个世界也是别人笔下的世界,那我们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呢?替ta码字?”

刑乐:“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意义。又或者,你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像我们世界里的普通人一样,他们活着并不需要太多理由。他们也有他们的爱恨情仇,有不同的人生经历,但他们并不会被别人看到。你所写下的,不过是我们世界的冰山一角,并非全部。”

铃铛接受了这种说法:“故事中的故事…那创造我的生物,也有可能是别人笔下的豆芽。”

刑乐赞同道:“是有这个可能。也许有一天你也有机会像我们一样突破次元壁到更高一级的世界去走一遭,见到你的创造者。”

铃铛:“又或者…其实我已经去过了,不过回来的时候被抹去了记忆,就像你们回去后也会失忆一样。”

小六补充道:“裴岁也写故事呢。也许他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创造者。”

刑乐:“确实有这个可能。在铃铛看来,我们是被他的大纲所限制的,在我们的世界,他的大纲就是我们的命运。”

小六惊讶道:“那岂不是…人定胜天什么的只是人们自欺欺人的妄想而已?如果作者已经有了大纲,怎么可能为了笔下的角色去改变它?”

“不,也是有可能的。”铃铛纠正道,“我就修改过好几次你们的大纲。如果角色足够优秀,或者是因为外部的不可抗力,我是有可能进行修改的。”

小六:“那…你要是不好好表现…你的创造者是不是也有可能把你干掉?”

铃铛细细揣摩了一番,回答道:“不太可能,唯一会对我大呼小叫的只有贝丝而已,我们的矛盾还没有严重到要把对方干掉的程度。”

他伸出手,抓了抓刑乐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颊,赞叹道:“手感真好,跟真的一样。”

刑乐没有躲开他的魔爪:“当然是真的,我们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假的。”

小六也伸手捏了捏铃铛的脸颊,感觉没有什么区别:“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怎样才算是假?我们的感觉真的是我们的感觉吗?也许连我们的感觉都是别人定下的。”

铃铛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你们能出来,是不是意味着财神也能出来?”

“财神?”小六险些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神仙存在。

铃铛摊开纸,用笔写下:财神受到铃铛的召唤,突然次元壁来到了铃铛的面前。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小六捧着脸忍俊不禁地看着铃铛换着各种滑稽的召唤姿势:“也许…也许是创造你的那一位觉得财神的能力太逆天了,出现在你们的世界会扰乱平衡。”

刑乐赞同了小六的说法:“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设定,或许你的世界要更严格一些。”

铃铛重新坐回原处,问道:“你们来到这里后,异能被禁了吗?”

刑乐尝试了一番,点了点头:“禁了。”

小六亦附和道:“我也是。刑乐说的可能是对的,你们的世界设定更严格,没有异能存在。”

铃铛接受了现实,扶着额头哀叹道:“我也许是遇到一个后爹作者了!”

刑乐:“何处此言?”

铃铛打开了他的抽卡游戏,给他们演示了十连r的惨况。

刑乐问道:“r卡不好吗?”

铃铛:“是最差的卡了,我早就不指望ssr了,可是连sr都没有就太过分了。”

刑乐尝试了一次,竟然出了一个ssr,铃铛气得把手机丢到床上,愤怒地对着天花板吼道:“还是人吗?我是捡来的吗?”

刑乐拉住了他,以免他继续刺激上级创造者带来厄运:“心放宽,风水轮流转,后爹总有一天也会被后爹。你看我们天天被你虐,不也活得挺好的吗?”

铃铛愤愤不平地坐了回去,嘴里念叨着:“若将来有机会见到他,一定把他揍个鼻青脸肿。”

一抬头就看到刑乐和小六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他不提这茬还能逃过一劫,这下要被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刑乐几度想要扑过去,最终还是放过了他。

铃铛惊魂未定地怂在一旁,不敢相信地瞅着他俩:“你确定?”

刑乐:“确定。”

铃铛松了口气,回来重新坐好。

刑乐坦白道:“被创造出来经历波折的人生,总比没有出生过要好。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给了我们生命。”

铃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并不是故意让你们过得这么波折的。”

刑乐点点头:“我懂。”

铃铛:“我想让每个生命都过得更有意义一些。”

小六:“铃铛的意义是什么呢?”

铃铛:“或许就是创造你们吧。又或者,代替创造我的那个ta和你们互动?”

小六:“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铃铛:“还算满意。我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你们,真是大大的惊喜了!”

小六:“你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铃铛:“是呀,第一次看见完整形态的你们,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应该是合理的,跨越次元壁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们说我也是某个生物笔下的人物时,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刑乐把小六拢到怀中,诚恳地看着铃铛:“拜托了,请给我们一个美好的结局。”

小六像抖筛子一样点着头:“拜托了,求您做个人吧…”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2) 真正的贝丝

铃铛爽快地答应了他们,还搬出了自己的零食请他们吃。

小六吃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开门进来,看到他们时也没有惊讶,脱了鞋洗了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猛灌了几口,似乎是感觉到众人都盯着她,这才转头多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你的朋友?”女生狐疑地问道,“八百年不出门,就靠我给你带货的人竟然有朋友?”

铃铛笑而不语,起身帮她把乱丢的袜子塞到洗衣机里。

刑乐看着他俩默契的态度,约莫猜出了几分他们的关系,问道:“这位是…贝丝?”

女孩又怼了几口冰可乐,哼唧了一声:“是呀,你们是…”

小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刑乐的眼睛,给足了她暗示。

虽然他们无法使用能力,但是他们的瞳色在正常情况下也比一般人淡。

贝丝似乎是猜到了,愣在了原地,但是这个猜测对她来说太玄幻,她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她转头看看忍俊不禁的铃铛,再看看笑而不语的刑乐,嘴巴越张越大,然后发出了一声惊呼,扑上前去,把小六和刑乐摸了个遍。

“天哪!!!我是在做梦吗?”贝丝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她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的,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是真的噢。”铃铛倚在墙上,声音里透着和她一样的激动。

贝丝拉着小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好一番,小心翼翼地为她捋顺了额前的发,赞叹道:“天哪,这就是我的亲闺女!”

铃铛作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夸张地纠正道:“你不是后妈吗?怎么成亲的了。”

贝丝回头就给他送去了两脚,踹得铃铛满屋子跑。实际上贝丝并没有使力,只是他们习惯了这么打闹罢了。

小六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笑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贝丝才冷静了下来,一起坐在小桌前吃零食。

贝丝急不可耐地问道:“你那叔叔呢?可有跟着一起来?”

小六摇摇头:“没有,就我和刑乐出来了。”

贝丝遗憾地叹了口气:“唉,自从上次番外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再也没见着了。”

铃铛的眼中透着意味不明的光:“你对他可真是上心,人家可是有主了的,隔着次元还这般惦记着,也不怕被人笑话。”

贝丝被说到了痛处,有些吃味地解释道:“篇幅这么重的豆芽,当然会多上点心。”

“哦?”铃铛侧了侧脸,挑高了尾音,“离染的篇幅也重,也没看你这么上心过?”

贝丝的眉头拧到了一块,一脸嫌弃地说道:“那么一个脑子有坑的渣男,你让我如何对他产生好感?”

铃铛指着面前两个主角:“这两个才是主角,也没见你有多上心。”

小六拉着刑乐的衣角强颜欢笑,她确实从自己的经历中感受到了来自后爹后妈毫不掩饰的忽视和嫌弃。

贝丝看小六这副表情,连忙甩锅:“决定他们命运的是铃铛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铃铛连忙把锅甩了回去,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开心了。同样是一段大纲,陆天择的部分你能扯出好几章来,到小六这几段话就敷衍过去了。”

贝丝清了清嗓子,汕汕地解释道:“那是…那是你的大纲含金量不均匀…”

刑乐笑眯眯地看着后爹后妈互相甩锅,心里头那股想揍人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小六拉了拉他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冷静点,毕竟他俩的未来还掐在后爹后妈的手中呢。要是真揍了,指不定将来他们会遭遇啥,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不住后患无穷。

可刑乐哪里是任由摆布的性格,这口气他是肯定要出的,只是不会莽撞到挑正面罢了。他拍了拍小六的手让她安心。小六表面上松了口气,心里还悬着一块大石头。

贝丝说不过口齿伶俐的铃铛,被口头上欺负得死死的,只能对他拳脚相向,却也没有真打,不过是做做样子,掩饰一下被戳破的事实罢了。

好不容易他们的战争才告一段落,贝丝气呼呼地坐在铃铛一旁,吃着铃铛供奉的零食,算是和解了。

小六忍着笑,问道:“贝丝为什么那么喜欢陆叔叔呢?”

贝丝咽下口中的薯片,坦白道:“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

小六:“喜欢他哪里?”

贝丝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全部吧。”

小六:“全部?陆叔叔真的那么好吗?”

贝丝点点头,唇边露出了笑意:“不管是前世的辛德尔,还是这一世的陆天择,我都喜欢。他努力地保护蜜果和徐本治的样子最帅了,认真努力的男人都帅。”

小六:“可是…他没有保护过你呀。”

贝丝垂下眸,幸福地笑着:“有些人嘛…光是看着他努力的样子就足够开心了,我也不指望能突破次元壁看到他,能写关于他的故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六:“贝丝也希望被这么宠爱着么?”

贝丝转头看了傻愣愣的铃铛一眼,破罐破摔地叹了口气:“当然呀,谁不希望被那样认真又温柔地爱着呢。要是像离染那样的,真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小六捂着嘴笑了出来,她转头看看刑乐,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如果和离染匹配的是她,她未必有御礼那个韧性能忍受离染那种扭曲的性格。

贝丝下厨做了几个菜,还没拿上来的时候就让铃铛垂涎三尺了,围着她转来转去,时不时伸出魔爪来偷吃一块。

小六尝了贝丝的手艺,称赞不已,她看着殷勤地给贝丝夹菜的铃铛,似乎有点明白陆家人厨艺了得的梗是从哪来的了。铃铛的心意都暗戳戳地埋在了他的设定里,只是贝丝没有发现而已。

刑乐吃了一口可乐鸡翅,尝出了陆家的味道,他用余光打量了贝丝好一会,唇边的笑意更甚了。

他意有所指地夸赞道:“贝丝的厨艺真棒,和陆家人做得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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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3) 你喜欢的样子

贝丝不好意思地坐端正了些,大口灌了几口冰可乐掩饰她的羞涩。

“真的吗?”她红着脸笑得很开心,“真的有陆家人做得那么好吗?”

刑乐非常肯定地回答道:“虽然我没有吃过陆天择做得东西,但陆明的厨艺我是尝过的。这可乐鸡翅的味道,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贝丝不敢置信地吃了一口鸡翅:“也许…也许是我的文字有意无意间融合了我的喜好吧。”

刑乐意味深长地瞥了铃铛一眼:“是有这种可能。你们在创造我们的时候潜移默化地把自己的喜好融合到了我们身上。所以…”他笑着看向贝丝,“也许陆天择也融合了铃铛的喜好吧。”

铃铛吓得连筷子都掉了,慌张地低头去捡。

贝丝看着铃铛那副心虚的模样,愣了好一会,然后眼睛越瞪越大,捂着嘴身子往后倾了几度,惊讶地说道:“天啦噜…铃铛你竟然喜欢男人!”

刑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

铃铛涨红了脸纠正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带把的!”

贝丝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可是…我看你对他挺上心的,给了那么多篇幅,别的文可没见你对哪个主角那么认真呀。何况…”她突然想起一事,表情更惊讶了,“何况陆天择原本不是主角,是后来你改了大纲,才有了现在六主角三对cp的设定…”

刑乐饶有兴致地看着铃铛。他本以为六主角是最初的设定,想不到竟然是后来改的?

刑乐:“我能问一句吗?贝丝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贝丝:“去年底,怎么了?”

刑乐:“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创造这个世界的?”

贝丝:“去年底。”

刑乐:“大纲是从什么时候改的?”

贝丝回忆了一下,答道:“我搬来一个月后。”

刑乐看着铃铛笑而不语,铃铛心虚地擦干净筷子继续默默地吃饭,似乎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刑乐对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但他没有再说下去,转移了话题说回饭菜上。

小六吃了火锅又吃了瓜,还吃了一肚子的零食,再好吃也吃不下太多了。倒是刑乐因为受了多多的影响,似乎吃多少都没问题,一桌的饭菜不一会就被他们三人一扫而空。

铃铛去洗碗的时候,贝丝从抽屉中拿出了她的画。

小六惊讶地看着那些画,想不到贝丝的画工这么好,她拿着其中一副问道:“这是哪的地图?”

贝丝瞅了一眼,回答道:“卡萨和艾维的那个世界。”

小六看着地图上两个半球,反应了过来,确实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好详细啊,原来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贝丝抽出另一张更复杂的地图:“这是断界的。”

小六惊讶得张大了嘴:“这么…这么多东西?”

贝丝点点头:“累积了四代文明的遗骸,当然会麻烦些。不管会不会用到,先订下来总比未来一头雾水瞎猫抓耗子强。”

小六翻出了一张庭院的设计图:“这是…”

“离染的温泉庭院。”贝丝翻出了另外一张,“这是20版本,就是他们现在呆的那处。”

小六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刑乐,挤到贝丝耳边小声问道:“有没有好东西让我康康?”

贝丝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打开了上锁的抽屉,翻出一摞“好东西”:“快康康,别让他们看见了。”

小六露出了姨母笑,连忙翻看起来。她竟然翻出了从前陆灵菲画的陆徐同人图,还有一些她没有见过的艾卡本子。

她抹了抹嘴角,和贝丝偷偷地轻轻地击了个掌,为自己遇到了一个知己感到开心不已。

本子中有艾卡被拉灯的后续,贝丝又翻出了艾宁被黑屏的部分,小六一副不枉此生的模样,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她俩做贼心虚的举动引起了刑乐的注意,当挤在一块的两颗脑袋聚精会神地看完了刺激的艾宁本,准备看更精彩的艾卡本的时候,本子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拿走了。

小六被吓得险些心脏骤停,贝丝也吓得不轻,她怕刑乐生气把她的精神粮食给撕了。可是刑乐非但没生气,还挤到她们中间坐了下来,和她们一起看。

贝丝红着脸坐远了点,小六猛然想起刑乐就是裴岁,对这种东西并不抗拒,就抱着他的手臂一起看了起来。

刑乐看完后笑得让贝丝心里发毛。

“我很肯定卡萨和艾维没有做过这种事。”刑乐合上本子,“你想多了。”

贝丝不好意思地笑着,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刑乐把本子还给她:“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吗?”

贝丝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刑乐哪来的自信。

刑乐往厨房看了一眼,笃定地说道:“因为铃铛是个直男。他或许跟我一样,尊重,不排斥你们喜好,但不代表我们有这个嗜好。”

贝丝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六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刑乐揉了揉小六的脑袋:“你们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们。就像你的喜好影响了小六的喜好一样,我和卡萨也受到了铃铛的影响。”

小六垂头丧气地嘀咕道:“那离染呢…”

刑乐再一次往厨房看了一眼,幽幽地说道:“是呀…他像谁呢?”

贝丝吓得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明白的刑乐的暗示,快步走进厨房里帮铃铛一起洗碗。

铃铛很诧异贝丝竟然破天荒进来帮忙,明明说好了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和打扫,怎么突然就变积极了。

刑乐忍着笑,继续陪小六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大作”,心里觉得很畅快。风水轮流转,总不能光让他们命运多舛吧。

小六看着看着,突然翻到了一张她意想不到的图:“这是…”

刑乐也愣住了:“卡萨和露娜?”

小六盯着他们怀中抱着的孩子,惊讶道:“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刑乐:“对,我很肯定他们没再生过孩子。”

小六:“那这孩子是…”

刑乐抚摸着画中的孩子,心中百味陈杂。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4) 铃铛的歉意

当初为了救小六,卡萨献祭了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导致露娜再也无法生育。

卡萨一直对露娜心怀愧疚。刑乐虽不愿承认自己和卡萨是同一个人,却无法拒绝卡萨的记忆。这份愧疚在他的心里扎了根,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在对待小六时更加慎重,生怕她再遭遇上一辈子的悲剧。

小六在看到那个孩子的画像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心虚。虽说献祭孩子的事情是卡萨自愿的,但孩子因她而死是事实。

就算露娜是她的前世,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哪怕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为了活命而献祭孩子。

她对露娜和那个孩子很是愧疚,看到刑乐的表情时更是愧疚。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小六觉得心口堵得慌,呼吸不畅。

直到贝丝走过来坐下,才打破了他俩的悲春思秋。

“你们在看…咦?”贝丝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意一般,从刑乐手中拿走了那张图,“我还以为丢了,原来混在了这些宝贝里。”

小六情绪低落地看着她,问道“那个孩子…”

贝丝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恍然大悟“你们…在为这个孩子难过呀。”

小六沮丧地点点头,刑乐的眼中也露出了晦涩不明的光。

贝丝像是在怀念什么东西似的,拿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良久,她开口道“这个世界发展至今,死了很多人,有些该死的,有些不该死的。这个孩子…他不该死…但是…”

贝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她抬头看向悲伤的小六,再看看眼里酝酿着风暴的刑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铃铛害死了你们的孩子?”

刑乐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哪怕当时的情况他们都没得选择,可是将他们推到那种状况的不就是创造他们的铃铛么?

贝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为了让故事更加精彩好看,总会需要一些牺牲品,豆芽们也肯定得经历一些波折磨难。

可是…

可是如果他们笔下的生命都是真实活着的呢?

铃铛的一个念头,加上她的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幸福的家庭破碎,让一个原本可以出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成长的孩子死去,让想爱的恋人分离,相互伤害,甚至阴阳两隔。

这个故事在娱乐了读者的同时,也让这些鲜活的生命痛不欲生。

贝丝想到了这一点,她不敢说话了。她觉得理亏,甚至有种自己是暴君和刽子手的感觉。

一对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坐在她的面前,手中拿着孩子的遗照,用沉默质问着她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可以指点江山,谱写、玩弄别人的命运?

凭什么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

凭什么你们可以用只言片语,就夺走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

小六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刑乐的手,刑乐也紧紧地抓紧了她的手。

窗外是万家灯火,每个人都自由地且不自由地活着,不像他们,自以为是自由的,实际上不过是娱乐他人的廉价棋子罢了。

焦灼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铃铛到来。

铃铛一眼就看懂了这三人在发什么呆,一句话就掐断了刑乐的心思“如果你杀了我们…我知道你能做到…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如果我们死了,你们的世界会彻底毁灭,你们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六抬起头来,眼中透着浓浓的不甘。被肆意摆布的棋子仰望着摆布他们的下棋人,就算冲出了棋盘,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刑乐发出一声轻笑,起身接过了铃铛手中的热茶。

铃铛坐下,看着刑乐从茶壶中倒出四杯热茶。

他接过刑乐递过来的杯子,觉得这茶有些烫。不仅烫手,还烫心。

“我答应你们,会把孩子还给你们。”铃铛承诺道。

刑乐微微颔首,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铃铛又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改变,但未来的世界我会更慎重地去安排。”

刑乐依旧是礼貌地颔首,没有更多的表示。

小六在铃铛和刑乐间来回打量。她能猜到刑乐最开始的想法,但铃铛把话说死后,她已经猜不到刑乐会怎么做了。

四个人沉默地喝着茶,每个脑袋里都在思考着自己的问题。除了电视里的说话声,就只剩下众人喝茶的声音。

刑乐双眼盯着屏幕发呆。电视里正播着电视剧。女主角出了车祸,流产了,在病房中无声地哭泣,而那个负心的男人却没有来看她,正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

若是以前,小六可能会换台,她并不喜欢看这样的肥皂剧,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哭泣的女人之所以会遭遇这些事,只是因为导演和编剧需要通过她的悲惨来给观众带来冲击,一切都是为了收视率。为此,他们不惜让豆芽们遭遇一个又一个悲惨的事件,尝遍人间冷暖,悲欢离合。

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豆芽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一个念想就能把豆芽推向绝境,并且他们为了让故事好看,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豆芽下绊子。

小六不禁替那个女人感到不平。

如果她有选择权,她或许不会瞎了眼看上这种渣男,更不会遭遇这种事。她的喜好、想法、人生根本就不受她自己控制。

就连爱上谁,被谁爱都是别人安排好的,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活着就是为了娱乐别人而存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谁愿意做被别人拉扯的玩偶呢?

谁不想要真正的自由呢?

小六越想越委屈,眼泪不自觉地滑过眼角。铃铛看见了,刑乐也看见了。刑乐伸手把她拉入怀中,不停地用手安抚着她,目光却是看着铃铛。

铃铛的眼中透着氤氲,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伸手抱住了他们两个。

刑乐吃了一惊,小六也是。

铃铛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透露着他不稳的情绪。

“对不起。”他诚心诚意地向他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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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5) 突破次元的绿光

刑乐稳住了呼吸,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他没有原谅铃铛,但也没有做出格的事,任由铃铛抱着他们。

过了好一会铃铛才把他们放开。

小六已经不哭了,她的心情因为铃铛的拥抱而好了一些。至少,铃铛是尊重且喜爱他们的。

贝丝的眼里染上了悲伤。

平日里,是她将铃铛的脑洞转化成文字,所以她更直接地接触过那些豆芽的爱恨情仇。

“对不起。”贝丝难过地道歉。

刑乐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原谅的话来。

自己的孩子死了,谁能轻易原谅罪魁祸首呢?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是卡萨和露娜爱的证明,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延续。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几段文字,几段心理活动,几段迫不得已的说辞,便将一个原本可以诞生的生命抹去了。

“它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这么消失了。”刑乐遗憾地说道。

铃铛“你们给他起个名字吧?将来小六的孩子出生时,也用这个名字。”

小六抹了把眼泪,振作了一些。她抬头看看刑乐,刑乐的目光闪烁,也在看着她。

良久,刑乐似乎是想通了,看向铃铛“是男孩还是女孩?”

铃铛问道“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贝丝瞅了他一眼,补充道“或者双胞胎也可以,本治就怀了双胞胎。”

刑乐看着怀里的小六“看你喜欢。”

小六想到了她和裴岁未做完的事,勾起了一抹羞涩的笑容“我…我想想。”

铃铛也不催促,贝丝也不急,拿着手机做记录,心里恨不得这两人能再唠几个小时,好凑满她今天的更新字数。

自从小六和铃铛进入了次元间隙,铃铛就罢工了,每天给她的大纲就是几句话,其它的都靠她自由发挥。她每天为了写够篇幅可谓是绞尽脑汁,头发掉了一地,再掉下去就要秃了,什么洗发水都不好使。

铃铛翻出了自己的大纲涂涂画画。

以前他只把这个故事当成了提升各方面技巧顺便混口杂粮的练笔,而贝丝更是被陆天择的人设骗来干白活的。现在知道了次元另一边的真相,他更重视起这个故事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每一个决断,都在影响着别人的命运。这种突然从码字工人变成创世神的感觉让他肩膀上和心里的压力骤然增加。

小六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起名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当初她考虑自己的游戏名和网名就想了几天几夜,现在让她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孩子的名字来,简直是地狱级的难度。

“要不…你来想?”小六把重任交给了刑乐,她觉得活了两辈子的人肯定比她这个才活了不到十五年的人有学问。

刑乐问道“孩子姓什么?”

小六毋庸置疑地回答道“邢!”

刑乐点点头,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他抽出一张白纸,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写下名字。可惜每一个他都不满意,总觉得这些名字都配不上他们亏欠良多的孩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午夜,铃铛已经靠在舒服的泡泡枕里睡着了。大纲散落了一地,他的身体肆意地舒展着,一点戒心都没有,也不怕刑乐一时想不开把他弄死了。

贝丝坚持记录了十几分钟后就放弃了。虽然她每天的工作是完成规定的字数,但她不想写这样毫无意义水漫金山的内容。毕竟,她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在风暴肆虐之际,穿水鞋仅是为了求生,却不能滥用乱来,否则将来回顾旧作,不但铃铛要吐血,她也会觉得很羞耻。

铃铛睡着睡着就从泡泡枕上滑落,脑袋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可把他给疼醒了。

他捂着脑袋爬起来,看刑乐二人还未讨论出结果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刑乐突然问道“我们还能呆多久?”

铃铛眼睛都懒得睁开,回答道“直到风暴过去。”

刑乐“你就不打算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

“正儿八经?”铃铛自嘲地笑道,“瞧瞧那群被宰得嗷嗷叫的猫头人,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大家平平安安地熬过风暴,比什么都重要。”

刑乐“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铃铛“要是你们都没了,那才叫后悔。活着比什么都强。不是我想怂,是我输不起。你们都是我…都是我重要的豆芽。”

刑乐若有所思的看着铃铛的背影。过了许久才低下头,继续和小六讨论。

贝丝一边画着没有穿衣服的陆天择,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刑乐的一举一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刑乐突然抬起头看向她,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要是出来的是陆天择就好了。”

贝丝停下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铃铛骤然睁开眼,转过身,非常笃定地说道“他不会出来的,出来了又能怎样?你还能把他推倒不成?别忘了他已经有妻有儿…”

贝丝重重地把笔拍在了桌上,满眼装满了怒火,又不好发作。她不想得罪铃铛,让陆天择不得善终,却又心怀怨念,因为原本…

“原本陆天择会一直单身,是你改了剧本让有妻有儿的!”贝丝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铃铛撑着脑袋看着她,眼里酝酿着一座随时都能爆发的火山“我这么做有错吗?难不成让他一辈子都扣着惦记已婚妇女的大锅吗?他那么努力了,不值得更好的归宿和结局吗?我是他亲爹,我比你这个只想扒掉他衣服的花痴更疼他!”

贝丝的眼中透着委屈,却无力反驳。铃铛别开眼,不想去面对贝丝眼里的不甘。

刑乐觉得心中暗爽,巴不得他们闹得更凶一些,心想陆天择可真给他们这群受尽摆布的棋子长脸,竟然能隔着次元把创世神给绿了,真是够可以的。

贝丝看着手中画了一半的陆天择,咬着唇沉默不语。铃铛也不愿意退让,天知道他已经忍耐了多久,天天被自己创造的角色绿得想哭,却无处诉说他的委屈,可把他难受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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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6) 趣味相投

小六原以为他们要开怼,想不到两句话就偃旗息鼓了。

她心不在焉地继续和刑乐讨论着孩子的名字,目光在气氛诡异的二人之间徘徊。

铃铛气呼呼地躺下后就再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时不时用余光打量一下贝丝。贝丝嘟着嘴继续画着她心目的男神,小六觉得他们恐怕为这件事不止吵过一两回。

她努力回忆起陆天择的点点滴滴,作为曾经高举大旗的无脑陆徐吹,她深知这对cp有多甜,但从刚才听到的信息来看,贝丝是在cp尚未诞生的时候就喜欢上陆天择了。

也就是说,是陆天择在小六的世界里还是个便宜叔叔的时候。

她绞尽脑汁想得脑壳疼,也没想到那个在最初比路人还路人的叔叔到底有哪好。

刑乐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并没有打断她的思路。他继续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对他来说,自己家孩子的事情比贝丝的秘辛更重要。

他整理出了两页的名字,小六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满意,“希望能取个像陆叔叔那张的名字。天择,一听就很有福气…”

刑乐没说什么,任劳任怨地继续他的起名大业。

“你说想生个男孩子,不会是打算养大后给他找个男媳妇吧?”刑乐装作一副不经意地样子,随意地问道。

小六看着他傻笑,刑乐笑而不语,心里盘算着以后一定要做好娃娃亲的准备工作,以免孩子被迷了心窍的妈引向一条不归路。

被刑乐勾起了愉悦之处的小六一时间忘掉了贝丝的问题,开始喋喋不休的脑补未来儿子带男媳妇回家时的场景。

贝丝听着听着也来了劲,一边画一边加入了话题。

刑乐抬眼看向铃铛,正好对上了铃铛生无可恋的视线,两个男人无奈地一笑,用眼神交换了各自的苦楚。

刑乐拿着纸笔,挪到了铃铛身边。小六趁机坐在刑乐的位置,蹭到了贝丝身旁。

听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女人一起畅想未来自家孩子的歧路,刑乐脸上心里都是哭笑不得。

身旁传来了铃铛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刑乐伸手拍了拍铃铛的肩膀,表示同病相怜。

铃铛躺过来了些许,小声地抱怨道“我每次整理出细纲,她就在旁边吱哇乱叫。”

刑乐压低声音问道“叫你改剧情?”

铃铛“是呀,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方方正正比钢筋水泥还直的直男为什么会编出那种剧情呢?”

想到被推上总攻之位的艾维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怜的徐本治,他原本是个男人,本该和陆天择来一段钢铁兄弟情,怎知被迫走上一条不归路。我想方设法把他变成女的,可惜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蜜果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刑乐想起了当年小小的辛德尔和蜜果,忍不住说道“我还是卡萨的时候,一开始看中的是辛德尔,觉得他值得培养,而且他与蜜果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谊让我想起了当年为我而死的好友。想不到…”

连刑乐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铃铛羞耻地捂着脸“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这故事里原本所有的直男…”

刑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尽力了,至少现在的陆天择已经回归康庄大道了。我也预感到你在努力拯救蜜果了。”

铃铛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蜜果…我可怜的蜜果啊…他原本应该是卡萨培养的一个美貌与武力值并存的暗卫刺客,与明面上的辛德尔一起成为卡萨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刑乐“是呀…天知道我的两个得力部下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我当初捡他们回来可不是让他们给我演言情剧的。能告诉我蜜果原本的设定吗?”

铃铛悄悄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个女生,爬起来靠坐在刑乐旁边,小声说道“你看蜜果这么好看,再配上高智商加极度腹黑的属性不是更好吗?连神族和神仆都忌惮的存在,谁得罪祂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种,被干掉了还帮祂数钱,这种oss多带感,总比现在被辛德尔迷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家伙强吧。”

刑乐叹了口气“那我岂不是得感激一下贝丝,幸亏她的阻挠,把oss的双商都砍到了负数。”

铃铛靠在泡泡枕上悲春思秋,缅怀那个曾经腹黑彪悍的食人花,“又美,又强,又惨,这样的oss才是我理想中的反派。”

刑乐“蜜果和辛德尔…不,是蜜果和陆天择滚一块后,你打算怎么收场?oss已经成我方了,还有什么可写得,直接大结局得了。”

铃铛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别急嘛,好玩的在后头。美强惨里怎么可以只有美呢?”

刑乐和铃铛一样高,从他的角度能很清楚地看到铃铛眼中的幸灾乐祸。

刑乐瞥了贝丝一眼,提醒道“你要是把陆天择整死了,恐怕后面你就得自食其力了。”

铃铛叹了口气“夹缝中生存,我天天都在为可怜的男同胞抗争…你对她们的喜好不反感吗?”

刑乐一边在纸上写着新想的名字一边答道“真爱就值得尊重嘛…再说…托你们的福,我和小六…”

铃铛的脸上一副罪孽深重的表情,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尽力拯救你了,最后不也没来真的吗…想开点…只是擦边…”

刑乐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介意,只要是小六,我都能接受。”

铃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刑乐“也许是受到了贝丝的文字的影响,我确实没有觉得反感,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

铃铛轻咳一声,偷偷瞥了贝丝一眼,心虚地答道“这一世自然是不会了,但是上一世…”

刑乐微微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你看你,你到底是在为了贝丝而写,还是为了想要创造自己理想的世界而写呢?我不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你若连自己的底线都守不住,不怕以后会后悔吗?可没有后悔药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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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7) 你的底线在哪?

铃铛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六和贝丝越来越激动,恨不得认作姐妹,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贝丝回到她的卧室翻出了很多珍藏的存货,都是她这些年攒下的“家当”,琳琅满目地堆了一地。

刑乐沉默地看着那一堆不堪入目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妹妹们的资源是从哪里来的。

铃铛瞅了一眼就红着脸移开了目光,他见刑乐如此冷静,不禁问道:“你怎么就这么坦然?你的韧度让我怀疑…”

刑乐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今晚说不定我们就要躺到一块,你可以验证一下。”

铃铛咽了口唾沫往旁边挪了一些,明明刑乐是他创造的角色,但他现在当真对刚才的问题不太自信了。毕竟…卡萨在那种蛇奴遍地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早就水火不侵,习以为常,搞不好还潜移默化了。

他越想越为自己的节操感到担忧,奈何这是一套两房一厅的屋子,现在夜已深,难不成让刑乐自己躺客厅么?他自觉亏欠刑乐良多,从道义上就说不过去。

“如果…”刑乐的脸上挂着让铃铛不寒而栗的微笑,“我是说如果…你敢在未来把我往那种事上扯的话…指不定哪天我又出来…”

铃铛咽了口唾沫,一个劲地摇头,汕汕地笑着保证道:“至少我会让你这一世的未来坚守底线的。”

刑乐的笑意更甚:“当真?”

铃铛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当真。”

刑乐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今晚一定能一觉到天亮。”

刑乐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铃铛警惕地打量着刑乐的身材。果然和他所设定的一样,刑乐虽不见有多夸张的肌肉,整体看着很修长,但力气绝对不小。就算是现在无法使用他原本的实力,制服铃铛这个喜欢宅在家的家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铃铛被推倒了,小六是肯定不会救他的,贝丝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更不会出手相救,甚至十有八九会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并在余生天天刺激他。

想想就很绝望…

铃铛感到了危机,决定暂时不刺激这个危险的家伙,以免失足。

小六抱着一个巨大的等身抱枕评头论足,两个女生时不时发出让男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铃铛觉得等身抱枕上印着的男人身上的布料已经够少了,可是在两个女生的眼中,那片可怜的布料好像根本不存在。

刑乐轻笑一声,被她们听见了。

小六转过头来,甜甜地对刑乐说道:“他没你帅。”

刑乐立刻乐开了花,铃铛近距离吃了一嘴狗粮,心里苦不堪言。

刑乐问道:“哪里比他帅了?”

小六看了看等身抱枕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刑乐,得意地说道:“你的腰比他的紧致,而且你的手感更好!”

说完就扑到了刑乐身上捞起了他的上衣确认。刑乐笑而不语,乐得被小小未婚妻左右摆布。

铃铛近距离受到了暴击,感觉身心都受到了短期内都无法愈合的伤害,像一只被嫌弃的小狗一样往旁边越坐越远,眼里装着羡慕嫉妒恨。

贝丝把等身抱枕往他身上一丢,他伸手接住,挡住了自己的肚子,看着贝丝一语不发。

贝丝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柠檬味的糖果塞到嘴里,不言而喻。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铃铛似乎是想通了贝丝也没什么资格和他嘚瑟,大家都是单身狗,受到的伤害是一样的。

突然,小六转头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分房睡呢?吵架了吗?”

铃铛和贝丝几乎异口同声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情侣!”

小六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我觉得你俩挺登对的。”

贝丝汕汕地笑着,和小六解释她和铃铛是不可能的,铃铛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时而附和一下,看上去立场和贝丝一致,实际上根本掩盖不住他散发出来的酸味。

也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过于沉重,竟然将原本热烈的气氛冷却了下来。

一时间,谁都聊不下去了,贝丝收拾了她的存货准备回去她的房间,并邀请小六和她同住,小六愉快的答应了。她心里还惦记着刚才没看完的本子,怕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

两个女生离开后,房间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铃铛沮丧地倒在泡泡枕上,似乎被抽尽了全部的力气。

刑乐:“我刚才在想,也许你这个世界的主线是让你和贝丝谈情说爱?”

铃铛:“地狱级难度,根本无法通关。”

刑乐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铃铛:“我没有她理想中的男神那么帅,也没有她想要的好身材。”

刑乐安慰道:“可是你有身高呀,肚子什么的…说实话我没看出来。

铃铛翻了个身,捞起了自己的上衣,沮丧地说道:“你看看,我们之间区别可大了。”

刑乐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肚子。铃铛的肚子没有赘肉,只是没有锻炼,所以不像刑乐一样有紧致的腹肌。

“坚持练练,会有的。”刑乐鼓励道。

铃铛:“也许按照创造我的神的设定,我怎么练都不会有。”

刑乐:“设定是需要符合逻辑的。”

铃铛:“这个喝水都能长胖的世界,哪来的逻辑?”

刑乐:“你这样宅也没见长胖,已经是天生丽质了。至少你不像陆天择一样,吃了那么多年苦头才熬出来。”

铃铛向上方伸出手,就像在试图抓住些什么似的,“为什么创造我的神不给我好一点的条件呢?”

刑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不给陆天择幸福的童年呢?”

铃铛:“为了磨练他,让他成为更优秀的人。”

刑乐:“也许创造你的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努力地锻炼,积极地生活,更努力地写作,也许贝丝对你的好感度会逐渐增加。”

铃铛把手收了回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刑乐:“可是…我只有在月底才需要出门收租呀…”

刑乐噎住了,心中翻江倒海,怎么到他这就是血海深仇世界即将毁灭的地狱级难度,在铃铛这就是和美女同住月底出门收租的躺赢级难度。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8) 另一侧

小六洗完澡出来,发现贝丝正坐在床上发呆。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等了许久,也不见贝丝有反应,她便拿起一本同人志看了起来。

贝丝突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故事结束了,你们的世界是否就会停止?或者消失掉?又或者回到开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小六问道“你是在担心如果你答应了铃铛,你们的世界就终止了?”

贝丝幽幽地说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想铃铛或许也早就发现了。我猜测我们这个世界的主线有两个。一个是我和铃铛的感情线,另一个就是我们的创作线。一旦你们的故事完结,我们的故事也要结束了。所以我不敢与他有更近一步的接触,也不敢跟他说些不该说的话,尽可能的把你们的故事越拖越长。但我也不敢太过掺水。我怕你们的故事太糟糕,创造我们的人会放弃我们。”

小六原本还想趁着两人相处之时套一套话,撮合一下铃铛和贝丝的感情。想不到两人竟还有这一层的顾虑。

她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给了贝丝一个“我懂”的眼神,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所在的城市,和我所在的城市是同一个城市,就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猜,也许创造你们的人也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明天我们出去看一看,如果你们的城市和我所在的城市没有太大区别的话,或许就可以验证这一点。”

贝丝却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棋子又怎么可能摆脱棋子的命运?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小六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既然我能从我的世界里出来,说明将来你也有机会去到他的世界。既然你们愿意为了我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相信他也是一样的。也许此时的他正看着我们。我们所思考的每一个念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笔下的文字。也许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孤独,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注意到他的存在。”

贝丝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存在。她做了一个和铃铛一样的动作,向上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滑过指尖的只有光和空气。即便如此,小六也能感觉到贝丝紧锁的眉头渐渐地舒缓开了。

贝丝幽幽地说道“也许他也是爱着我们的。”

小六问道“你爱我们吗?”

贝丝点点头,坦诚道“那是当然的。由我一字一句创造出来的每一个你们,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是我亲手拉扯到这个世界上的,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小六笑着说道“那就是了。或许他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我相信。他让我们说出这一些话来,就是为了表达他的善意。你大可不必太过忧心忡忡,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让笔下的人物得到幸福罢了。就算你们给我们设置了很多阻碍,填了很多堵,但也并非是为了虐待我们而故意为之的不是吗?只是为了让剧情更加精彩,让世界更加丰富生动,写出不让自己留有遗憾的作品。”

小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着脸说道“当然,我更希望我们的故事能是一个小甜饼,可惜猎魔师的设定不可能发展出小甜饼。我相信你们的故事应该是的。你们有房子住,每天吃好喝好,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还未向对方表达心意,这不是小甜饼,是什么?可把我羡慕坏了。”

贝丝听了她的话,总算露出了笑容。

她把头靠在小六的肩膀上,诚心地说了一句谢谢。

小六拿起了贝丝画的作品,羡慕地说道“如果我也会画画就好了,我就可以画很多很多的裴岁和刑乐,可以摆各种各样姿势,做各种各样的动作,贴到任何地方。”

贝丝露出了姨母笑,说道“等回头给你加上这个技能,让你想画啥就画啥!”

小六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和她击掌为誓“这算是贿赂幕后操手吗?”

贝丝说“当然不是,这叫英雄惜英雄。”

小六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是什么英雄,这叫趣味相投。”

贝丝纠正道“是臭味相投才对。”

她翻出了更刺激的压箱底大作,小六瞪大了眼,感觉快要窒息了,缓过神来后扑倒在床上,兴奋得滚来滚去,恨不得把床上这些东西都给带回去。

刑乐听到隔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把灯关上。拉过一条薄被来盖在自己身上。

铃铛背对着他,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刑乐睁着眼,看着窗外的亮光,听着隔壁小六和贝丝兴奋的声音,一丝睡意都没有。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就要陷入沉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到小六。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无比的珍贵。就算已经得到了铃铛和贝丝的承诺,他也明白他们的未来并不会一帆风顺,恐怕会有更危险的未来等着他们,他们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

突然铃铛坐了起来,走向了房间的窗户,看着底下无人的街道。

刑乐直觉哪里不对,从地上爬起走到他的身边。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街灯很亮。

刑乐盯着那街灯看了半响,突然转头问道“你觉不觉得那街灯亮得有点不自然?”

铃铛点点头“我从未在这个时间看过窗外,平时很晚睡,没有注意过。”

刑乐警惕地看了会街道,询问道“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铃铛摇摇头,伸手把窗帘拉上了,房间内立刻暗了下来。

他拉着刑乐躺了回去,低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们还是言情剧,要是下去了,搞不好就变成恐怖片了。”

刑乐“搞不好会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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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69) 异象

铃铛警惕地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我们世界的主线发生了改变。”

刑乐“主线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吗?”

铃铛“本来是的,但是后期也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改变主线,或者添加新的支线。也许是因为你们的到来,触发了某些契机。”

刑乐“你们的世界原本没有异能,也没有穿越时空这种事对吧?”

铃铛“我们的世界是只有普通人的世界,也许因为你们突破了次元壁,打破了这个规则,别的生物也能打破次元壁来到我们的世界也说不定。又或者是因为规则发生了改变,所以你们才能过来。”

刑乐的面色严峻了起来“我和小六现在都无法使用能力。”

铃铛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如果冒出来的是一个怪物或者身怀异能的人,你们的能力应该就能恢复。但是…如果真是如此,我们的世界就要大乱了,这里可没有边境观察办这种特殊部门,光靠热武器和人类的肉眼,恐怕奈何不了超自然的东西。”

刑乐尝试了一下,确定现在暂时还是无法使用能力“超自然生物和我的异能应该是同一个范畴的东西,既然我还不能用,说明它们还未出现,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让她们过来睡吧。”

铃铛表示赞同,和刑乐一起把嬉闹的两个女生喊了过来。

铃铛没有开灯,他把床让给了贝丝和小六,嘱咐她们万一发生了什么事绝对不能尖叫,然后和刑乐一起睡在地板的毯子上。木地板擦得十分干净,贝丝把泡泡枕递给他们,神色有一些紧张。

小六给她盖上被子“别担心,只要异能还不能用,就不会有太糟糕的东西出现,我们暂时来说是安全的。”

贝丝“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可不像铃铛一样靠收租过日子。”

铃铛压低声音,抱怨道“什么叫像我一样靠收租过日子,很多人想收租还没得收呢,我现在这样是多少人的理想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夫复何求?”

“人就废了。”贝丝很自然地接道。

铃铛一直警惕着楼下的诡异感,不想在这时候跟贝丝争论这个,便没有回嘴。

突然,天花板上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闭嘴了。

铃铛庆幸刚才顺便把窗帘给拉起来了,不然现在估计会更玄。

刑乐一把拽起铃铛,两人贴着墙站着,距离房门不足一米。小六也拉着贝丝贴着墙向房门方向缓缓移动,以便在天花板被破坏时第一时间开门冲出去?

贝丝大气都不敢出,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能写玄幻故事不代表自己陷入玄幻世界时能淡定自若。她只是一个连提两斤米都要用掉半条命的弱女子,可不比刑乐和小六这种受过专门训练的。

刑乐对着小六点了点太阳穴,摇了摇头。小六也回应了一个一样的动作。

他们刚才都猜错了,不能使用异能不代表超自然生物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从他们突破次元壁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壁垒就已经被破坏了。

铃铛看懂了他们的动作,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以前觉得顶楼风景好,还能到天台晒被子十分方便,风景也比低层好,却不曾想过,像他们这种没有电梯的老式房并不算太高,有一天祸端会从天而降。

最主要的是,在这个只有普通人的世界,谁会想到会有超自然生物跳到天台啊?说出去会被当成疯子好吗?

上方的生物十分重,每走一步都感觉天花板在震,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突然,对街隔壁栋的天台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口的方向。

铃铛想起对面那栋可能是顶楼的门没有锁,总有年轻人大半夜在那里私会,有时候还会在那里放声高歌,扰人清梦。

天台上的生物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随着一声沉重的摩擦声,天台的生物离开了,对面天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估计是呜呼哀哉了。

这下可以十分确定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

铃铛拿起地上的纸和笔,快速地写道明天别上班了,小命要紧。

他把纸递给贝丝,贝丝借着透过窗帘的一丁点光看清了上面的字。她对铃铛点点头,接过笔在纸上写道家里的粮食还能吃多久?

铃铛回到冰箱还有一些蔬菜和一些水果。米和面还有半袋,零食还有一箱。

刑乐接过笔,在纸上写道接水,我怕明天就停水了。

铃铛指了指窗外,他怕水声把超自然生物引来,刑乐在纸上画了一个用筷子引流的图。避免水从高处落下,让它顺着筷子流动,就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铃铛点点头,带着刑乐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到厕所小心翼翼地接水。

刑乐在布置好之后把接水的活交给他,回到房间在纸上写到关窗和拉窗帘的动静太大了,我需要纸和胶带,我们得把窗户都封起来。

贝丝想起除了两间卧室因为刚才开了空调把窗户关上了,客厅、厕所和厨房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如果明天超自然生物从窗户探视,搞不好会看到他们。

幸好她房间有很多画画用的大纸,三人一起把窗户都糊上了。

刑乐把接水的活交给小六,让铃铛和贝丝尽可能地整理好重要的东西,万一房顶塌了,他们能第一时间带着东西跑。

他摸黑观察着房间的结构,顺便翻出了一些工具。他心想再过几天这个城市可能就要沦陷了,铃铛家的存粮并不多,毕竟不是哪家人都抱着战备的心态来屯粮的。幸好铃铛很宅,家里才放了不少吃的,但总有吃完的时候。

他准备再过几天,找个稳定的时间去左邻右舍家塞纸条,第二天去看。如果纸条还在,说明这家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他就拿工具撬开门,搜一下能吃的东西。

能撑一天算一天,撑到他和小六的能力恢复,就外面这种体型的生物,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换作别的世界来的未必有胆量吃,在他们的世界这种生物可是论斤卖的,搞不好他们能把末世番变成美食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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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0) 死路求生

刑乐的五感恢复了一些。原本他的感知能力就比一般人强上许多,所以哪怕只恢复了一点,也比普通人强。

他依稀地听见对面天台上那只超自然生物撕开骨肉的声音,以及粘稠之物跌落地面的声音,甚至是瘆人的咀嚼声。

小六也察觉到自己的力气比刚才大了,她试图探寻神图,呼唤雪满,虽然都未有反应,但她已经看到了希望。

她深知他们现在的第一任务就是保护好铃铛和贝丝,如果创造他们的人出了意外,他们有可能当场就会灰飞烟灭。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狂乱跳动的心恢复常态。

刑乐和她的视线对上,交换了一个信任和安心的眼神后,各自在脑海中思考着目前他们能做的事。

刑乐盘腿坐在客厅中央,闭上双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力上。在行动和能力都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他们对外界的探查只能靠他逐渐恢复的听力。

除了铃铛窗口正对的隔壁楼天台有一只四爪兽形态的生物,他还听到了上方传来破空的声音,预估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飞行生物。

飞行生物在徘徊了几圈后俯冲而下,夺走了其中一个食物。四爪兽和它争斗了不一会就放弃了,继续吃自己爪中剩下的食物。

那只飞行生物没有走远,落在了他们这栋的楼顶。它的体重比四脚兽轻很多,战斗力却不比四脚兽低。

刑乐担心四脚兽吃完后会蹦到这边来,天台或许无法支撑它们的重量。如果天台塌了,或许他和小六还能闪避开,但是铃铛和贝丝肯定活不了。

祸不单行,他们楼下的走廊上传来了微微的脚步声。虽然脚步声的主人体型比天台上的两只小得多,但攻击力和速度恐怕也是不容小觑。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可是再不走天台可能就要塌了!

小六关上了水龙头,现在可不是接水的时候。铃铛和贝丝已经把重要的证件整理好了背在书包里,还背了一些食物。他们眼神不安地等着刑乐下一步的指示。

小六看向刑乐,摇了摇头,表示她不赞成现在出去。哪怕她和刑乐或许可以拿着菜刀跟外面的东西拼一拼,但很有可能会引起天台两只生物的注意力。一旦把另一只引来,天台可能就塌了。以铃铛和贝丝的腿脚,几乎不可能在那之前跑到更下方的楼层。而且根据她以往经验的判断,小型生物一般是群居的,外面那只搞不好还有其他同伴。

刑乐在纸上写道它们原本可能没有见过人类。

小六在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刑乐继续在纸上写道虽然现在有点晚了,但街上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如果四角兽知道人类可以吃,不会等到他们尖叫了才动手。

小六写道怎么可能?食肉的生物看谁不是肉?

刑乐老虎和狮子也不会和毒蛇过不去。生物对于未见过的生物都有一种警惕心,就算是老虎和狮子,也会在衡量双方战力和自己可能遭到的损失后才动手。何况人类的体型和它们相比太小了,塞牙缝可能都不够,它完全可以一口吞了。之所以吃得这么慢,说明它也很警惕。

他见小六依然一副犹豫的表情,继续写道那只飞行生物的体型也不小,视距应该很远。它徘徊了一会才下来,说明它也在观察。如果那只四脚兽吃完就死了,它自然就不敢吃了。四脚兽没事,它才下来抢的。这一路上它肯定见过不少人类,所不是如此,它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抢别的生物的食物。

铃铛点点头,贝丝看了看刑乐,又看了看小六,搞不明白他们讨论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小六在纸上写道那为什么魔一到人间就吃人类呢?

刑乐这也是我会下此判断的原因之一。魔吃人类,是因为人类就像很香的饭菜一样。或者说,就像猫薄荷一样,对猫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但那只飞行生物明显没有魔的表现,它没有立刻冲下来抢,而是徘徊了一下。

这下连贝丝都听懂了。

小六写道你的意思是…冲出去?

刑乐写道走出去。我先出去,没问题你再带他们走,不要惊慌,不要跟它对视,无视它。

铃铛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伸手想要拉着贝丝的手,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反倒是贝丝见他又怂了,伸手拉住了他。

刑乐的脸上露出了一股难以察觉的笑意,为了让铃铛和贝丝安心,他在纸上写道别怕,我们都是主角。

铃铛笑了,就连贝丝都自信了许多。

主角怎么可能死?就算死了也有复活币啊。没看小六刑乐六个主角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能死鱼翻身吗?说明创造他们的真正的“创造神”并不是个写悲剧的主。

刑乐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出门拼一条生路出来。小六拉住了他,在最初对主角光环的兴奋退去后,担忧迅速地占据了她的心。她知道刑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这就像是仗着老虎和狮子没见过人类就赤手空拳在草原上溜达一样,其实就是玩命。

铃铛和贝丝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可他们不是呀!就算没了他们,这个世界也能继续运转,没了他们,他们的世界还有另外的四个主角。

他们的主角光环并没有刑乐所说的那么大,刑乐只是为了安抚人心才刻意让大家这么相信的。

她紧紧地拥抱了刑乐,她曾失去裴岁,那种仿佛被刀刮骨削肉一般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刑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给她打气,也是在给自己鼓励。

在这里,他不是卡萨,也不是神的分身,只是一个力气和感知比普通人强的人类。他会痛,也会死。

可他是个男人,是小六的未婚夫。

他若不站出来,难不成和大家一起在这里等死么?

他还想和小六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还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娶妻生子或者带个男媳妇回来。

他想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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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1) 人与兽

刑乐轻轻推开了小六,小六也没有矫情。

要是刑乐死了,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去拼命。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懦弱又无用的小女孩了!她转身去厨房拿来的菜刀,只要状况不对,她会第一时间冲出去。就算会死,她也不会让害死刑乐的那个生物活。

刑乐看着她眼中坚毅的光,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他刑乐的未婚妻,可不是什么嘤嘤怪!

小六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躲在门后。刑乐让铃铛和贝丝躲在厕所里,把门关上。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木门。

楼下的生物听到声音,立刻跑了上来,和他隔着铁门大眼瞪小眼。

或许是因为突然掉到这个和它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只生物看起来有点紧张,见到刑乐的时候毛都立起来了,一副惊魂未定随时准备反击的样子。

刑乐看到了它的体型,呼吸都有点不顺了。它比他想象中更大,四爪爬行,有铁门这么高,身形修长,爪子落地的声音很轻,明显是以敏捷和速度见长的。

刑乐突然灵机一动操起了桌子上的牛肉干,当着它的面吃了起来。门外的生物不知道他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伸出长长的舌头tiǎn了tiǎn嘴,明显是想吃了。刑乐一边吃着一边拿起一块从铁门的缝里塞了出去,那生物低下头嗅了嗅,含在嘴里咬了咬,吞了下去。

其实牛肉干很小,对于它这种体型的生物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它似乎是第一次被投喂,吃了刑乐的东西,感觉出他没有恶意,也就没有要硬闯的意思。

小六在门后提心吊胆地等着,紧张得呼吸都快暂停了,紧握着菜刀的右手微微地发抖。

刑乐站得离门口近了些,外面的生物用脑袋蹭着铁门,表现出很想进来的意思。刑乐继续喂它,直到一大袋牛肉干快见了底。他拿起一瓶刚才喝了一半的果汁,当着它的面喝了一口。那生物眼巴巴地看着,tiǎn着铁门。

刑乐把瓶口伸到它的嘴边,给它倒了一些。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挤在铁门上tiǎn个不停。直到瓶子里倒不出果汁了,它努力了半天没喝到,似乎也知道是喝完没有了。

有了东西下肚,这只生物明显平静了很多,连毛都顺滑了。但刑乐也没有对它放松警惕,对面楼的四脚兽随时都会跳过来,他没时间跟这只家伙玩驯兽记。

他又翻出了一包肉干,轻轻地打开了门。那生物被铁门推开,往后退了一些。刑乐又给它丢了一块肉干,它低头吃了。等刑乐整个身子出来,他也在嘴里叼了一块,并给那只生物也丢了一块。

那只生物在扑倒刑乐和吃肉干之间选择了后者。刑乐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的肉干没有多少,如果他没有在肉干被吃完前和眼前的生物达成共识,他可能会被秒杀。

突然,天台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连带着整个楼都在震,上方跌落了很多碎片,把下方的他们吓了一跳。

趁着那生物本能地往地下一伏,刑乐也往它身上挤去,把它往墙的方向挤。

它张着嘴盯着上方,四肢紧绷着,随时都能蹿出去,无暇顾及身旁给他投过食的无害生物。

两只巨大的生物在上方扭打了起来,刑乐听到隔壁可能是反应过来要出来了,未免功亏一篑,他用嘴叼着肉干的袋子,拉着那只生物的爪子往下楼的方向扯,目光不停地在下楼的方向和它之间切换。

幸好那生物居然看懂了,反应过来往下跑,跑了几层才发现刚才给它投食的两脚兽还粘在它身上,嘴里还叼着肉干袋。

此时它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跃从刚才进来的三楼走廊窗台蹦了下去。

小六在听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喊了铃铛和贝丝一起跑,正巧遇到隔壁也出来逃难,然后他们在六楼的走廊窗台上目睹了刑乐骑在一只长腿大黑豹子一样的生物上,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在跑下楼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人,他们还以为地震了,当然也有一些机智地从楼上的吼叫声中猜到了几分,跑得比谁都快。

小六不认为现在呆在这个楼里是最安全的,这个楼的楼梯走廊转角只封了下半部分,上半部分是敞开的,连窗户都没有,所以那个像豹子的生物才能钻进来。而且上面那两只打得兴起,随时都有可能把楼弄塌。

果不其然,他们下到三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天台倒塌的声音。

小六对这个小区不太熟悉,她一边跑一边问铃铛:“你知道哪里安全,还有食物和水吗?”

铃铛连下个楼都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吓的。可是就算如此慌乱,他也没有放开贝丝的手,一副随时都能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拼命的样子。

铃铛:“我在另一个小区还有一间没租出去的房子,那边的走廊是有窗户的。”

小六:“有吃的吗?水电交了吗?”

铃铛:“有水电但是没吃的。”

小六:“还有别的选择吗?”

铃铛:“对面一楼的小卖铺也是我包给别人经营的,后面有房间有厕所。外面的大铁门肯定锁了,但我有原本楼道里正门的钥匙。”

贝丝:“会不会有人趁乱来小卖铺抢东西,把铁门砸坏?”

小六下了决断:“去小卖铺。”

她看过很多的末世文,主角们大多会去小卖铺商城等地补充物资,想不到真让她遇到时,小卖部竟然是自家的,他们还得防守不让别人来抢!

真是世事难料…生活就是一出随时都有惊喜和惊吓的大戏!

她很担心刑乐,但也相信他。他知道刑乐如果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他们。她得给刑乐留下标志,以免他未来盲目地瞎找,遇到更多的危机。

她问贝丝要了一只白板笔,在所经之处都写了一个6字。

出去后,很多人都躲进了别的楼,还有胆大的站在花园里看热闹,很多人都拿着手机在录像和拍照发朋友圈,这或许是2019和2011年最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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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2) 烟雾弹

铃铛和贝丝已经跑到了对面一楼的入口,就在小六回头看见小区花园里竟然还有人大胆地站着录像时,天台顶上两个庞然大物翻滚着落到了花园内。

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吸引了原本斗作一团的超自然生物,转头追捕起人类来。

小六迅速地钻进了入口把大门关上,跟着铃铛和贝丝一起进了屋。他们趁着两只巨型生物在啃咬刚捕获的食物时,悄悄地把窗户关死,把窗帘拉上,都弄好后,铃铛和贝丝像被抽干了魂一样跌坐在地。

“太恐怖了…”铃铛抱着脑袋压低声音说道。

贝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拿着从冰柜里取出的运动饮料一顿猛灌,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小六安静地倚在窗户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刚才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在入口留下记号。

外面的两只超自然生物都背对着他们,吃得正香。她连忙翻出了一个纸皮壳,用白板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6”,悄悄地卡在窗户的栏杆里。这样刑乐就能知道他们在这屋子里,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找来找去。

弄好后,她开始在厕所接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水,按现在这个情况,断水断电是迟早的事,现在不装水,后期他们可能连洗脸的水都没有了。更何况他们不可能只吃不拉,如果没有足够的水,估计用不了几天马桶的味道就能把他们熏死。

铃铛和贝丝缓过神来,帮忙寻找装水的容器。

幸好小卖铺有卖水桶和脸盆,数下来一共有18个大桶,11个小桶和21个大小不一的脸盆。

他们规划了一下空间布置,把18个脸盆放在18个大水桶上,剩下的3个放在11个小桶上。再拿一切能用的东西把水给盖上,把每个房间喷了一些杀虫剂避免有虫蚁污染水源。

他们还发现了6个新的充电器,连上插座冲上电,以备不时之需。

计算了所有的物资后,他们预估能一个月不出门,就看这个月内刑乐和小六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等一切都准备好,三个人都饿了。

他们本想烧水泡面,又怕水沸腾的声音将外面的生物引来,只能先吃些饼干充饥。

小六一边吃,一边在纸上写道:“你们的亲人如何了?”

铃铛在纸上写道:可能是创造我们的人懒得写,我们的父母都过世了。

小六无语地看着他俩。

贝丝无奈地耸耸肩。她以前对自己孤苦无依和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介怀,自从知道自己是被创造的,她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她在纸上写道: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男主标配。

然后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铃铛。

铃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小六惊讶地看着铃铛,在纸上写道:你还会开车?

她简直难以想象这个死宅是怎么通过驾照考试的。

铃铛在纸上写道:我上头有“人”。

小六往上方瞥了一眼,忍不住想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头有人”!

铃铛在冷静下来后看开了许多,他写着末世文却从未经历过末世,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刺激且有意义的人生体验。

在这之前,他以为末世时最重要的是喝的水,却没有注意到马桶水也是很重要的。

小六写了一张用水规则:

1停水后先用小桶里的水。

2一天擦一次澡,尽量别出汗,早晚6点冲厕所。

铃铛想想未来厕所的味道就觉得可怕,尤其是现在不能开排气扇还不能开窗的情况下。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现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哪还顾得着讲究?

他们安排了一下放哨的次序。铃铛守早上,贝丝守下午,小六守夜。

他们防的不是那些超自然生物,而是出来抢粮的人类。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所有末世文里被人们当作抢掠目标的小卖铺。

人类疯起来,可比那些怪物可怕多了。一旦他们组团攻过来,被劫货事小,要是引来了那些超自然生物,搞不好会全军覆没,就算侥幸生还他们也失去了最后的庇护之地。

他们显然不愿意坐以待毙,但是如果真的有人类找上门来,他们到底是让他们进来还是把他们赶走?

铃铛觉得应该把他们赶走,因为一旦给了他们粮食,他们吃完了还会再来,而他们没有那么多粮食分给别人。更何况,可能会引来更多讨粮的人,万一他们动手抢,双方还是会打起来。

贝丝觉得就算把他们赶走,如果他们饿极了,恐怕会硬抢。

小六也是左右为难。突然,她灵机一动,找来几张纸皮壳,在上面写上“店铺已转让,货已清仓”。

贝丝看了看,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拿笔在另一个板子上写道“刮痧30元;足疗50元/40分钟;局部40元一个部位/30分钟;全身100元/60分钟…”

小六捂着嘴差点没笑出来,对着贝丝竖起了大拇指。这样总比干巴巴地写店铺转让强,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那两只生物走后把这些东西放到大门口去。

贝丝还没完,她翻找出了一张废弃的广告纸,裁剪出了“美园养生保养中心”几个字。小六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铃铛都对她刮目相看。

接下来,他们又想了各种办法准备了一堆“烟雾弹”,就等那两个怪物离开了。

可惜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顺利。

那两个大家伙似乎是知道了这楼里还有很多人类存在,一直在花园里徘徊。或许是都吃饱了,他们也不打架了,绕着花园转圈圈,看啥都觉得新鲜,甚至还弄塌了小区里的滑滑梯。

突然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两只巨大的生物就像被按下了启动的开关,不约而同地冲到对面三楼的窗台上。

它们用蛮力扯掉了铁栏杆,伸出爪子往里掏。

小孩子哭得更凶了。

两只庞然大物都想伸出爪子,谁也不让谁,不一会就又扭打成一团,吼声震天,在花园里翻滚出漫天的尘土。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小六心中记挂着刑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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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3) 一触即发

两只怪物的这一架引来了第三只超自然生物。

它在落下的一瞬间,地动楼晃。铃铛和贝丝抱作一团。还以为楼要塌了。等回过神来后,他们尴尬地红了脸,却也没有放开对方。

小六倚在窗户边,看着这个新来的双头龙,它的体型更加庞大,足有四层楼高,两个大嘴巴分别咬住了四脚兽的要害之处。

四脚兽不甘地挣扎着,发出了急促的悲鸣声。声音幽怨洪亮,应该能传得很远。

小六心里一惊,回头看向铃铛和贝丝。

铃铛从她惊悚的表情里看到了端倪,飞快地在纸上写道:怎么了?

小六几步上前,飞快地写道:这只大的双头龙可能是那只翼兽的同族,它咬了四脚兽,现在四脚兽在呼唤同伴。

铃铛:你担心会有很多怪物过来,我们就更不好出去了?

小六:不,我是担心他们打起来会把楼弄塌。

铃铛还想写什么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小六连忙上前查看,发现是双头龙把四脚兽甩到了建筑物上,墙体当场就裂了个大缝,一个人类从上面掉下来,被翼兽一口咬死,讨好地送到双头龙的面前。

双头龙正盯着四脚兽,原本打算再给它来一下,等它晕死过去就吃掉它,现在看到被小弟送到嘴边的食物,还有小弟讨好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小六没想到那只双头龙并没有直接吃掉,而是扯出一半来分给小弟,场面一片和谐。

这种行为在野-xing-生物中是不多见的,就算是狮子那样的群居生物,也是强者先吃,不可能出现大哥分小弟一半这种操作。可见这些超自然生物并不是没有脑子的,它们可能有自己的语言,甚至是文明。

两只翼兽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双头龙在吃完后还主动帮小弟tiǎn舐身上的污物。

小六怀疑,他们的关系可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搞不好是一对伴侣。

四脚兽趴伏在一旁安静地卧薪尝胆,等它们吃完后,四脚兽的同族也来了。

一时间,各个楼都被压出了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四脚兽的同族占据了各楼的天台,把两只翼兽围在中间。

大战一触即发。

那只倒地的四角兽见援军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双头龙在众敌环视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脚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它的同族中。

论个头,它比四脚兽大得多,单打独斗它占绝对的优势。可是四脚兽占据了高点,且有数量的优势。若它只有自己,它巨翅一振,就能一飞冲天,这群没有翅膀的家伙可不敢被它带到天上去。可它还得护着一个小的,局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台上的四脚兽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双头龙也挺直了背脊张开了双翼。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厉害,僵持着没有动作。

屋内的三人也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小六已经让铃铛和贝丝躲到了最远处,独留她一人在窗户边观战。

小卖铺的两个门都正对着花园,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旦墙体被撞破,他们连跑都没有地方跑。

因为刚才的一番动静,水桶水盆里的水撒出了很多,房子里到处都是溢出的水,可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小事了。

小六在心中祈祷着它们不要打起来,一回头,就看到铃铛和贝丝两个家伙分别举着一个写着“主角光环”的纸皮壳,带着一脸挤出的自信看着她。

小六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不过经过上次的验证,他们的主角光环好像是有那么点用,不然上一次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她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刑乐,希望他能沾一点主角光环的光,平安无事才好。

远方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双头龙似乎看到了希望,也鼓足了劲回应了一声。

天空中传来越来越多的振翅声和鸣叫声,显然双头龙的同伴也赶来了。

小六本以为四脚兽会撤退,可是翼兽并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

她只听到一阵临近的破风声,天台上的四脚兽就被带走了一只。随后大量的翼兽俯冲而下,四脚兽四处逃窜,仍被抓走了不少。

天台上重重地落下了一只双头龙,但它低估了自己的重量,一脚就把楼给踩塌了。它脚打滑,往街道那边失足摔了下去,扑腾了好一会,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小六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他们离开了,不然搞不好他们就和那倒塌的楼一起被埋了。

她从花园里这只双头龙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鄙视,掉到街上的那头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不敢再打楼房的主意,绕了大半圈从小区的正门进来了。

这只双头龙的个头要更大一些,显得又憨又傻。小六却觉得这头傻龙才是这群翼兽的首领,刚才在上方发号施令的应该就是这只。

两只巨型双头龙腻歪了一会,把那只小的翼兽从头到尾磨蹭了一遍。小六终于看懂了,这只小的是它们的孩子。

双头龙的首领显然已经受不了这个害它出糗的小破地方了,刚才气势恢宏的王者降临英雄救美变成了公开处刑,摔得那叫一个尴尬,还被这么多同族看到了,最重要的是,它被媳妇和孩子鄙视了。

它低头小心翼翼地把它的孩子叼到了天台上,哼哼唧唧地催促它们一起离开这里。那只翼兽立刻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回到了同伴之中。

这群翼兽浩浩荡荡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还带走了刚才抓走的四脚兽。

小六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听力上,认真确认了四周已经没有超自然生物,才回头捡起地上的东西,准备趁此机会出门给小卖铺改头换面。

她不担心这段时间会有别的生物过来,刚才翼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有别的生物,估计也被吓跑了,一时半会恐怕不会过来这边。现在不动手,再过些时间等那些生物反应过来可就没机会了。

或者说,等这里的居民想起楼下还有小卖铺时,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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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4) 道义问题

小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带着一箱材料开始了给店铺改头换面的工程。

铃铛和贝丝紧张地从窗帘缝往外看。不是他们不想帮忙,是小六嫌弃他俩腿脚太慢,万一有意外状况反而会拖后腿,不如在里头老老实实地呆着。

贝丝在纸上写道:瞧瞧小六,还不到十五岁,多争气。

铃铛也不甘示弱地在纸上吹捧道:我的亲闺女当然争气!

贝丝:后爹也有脸喊她亲闺女?

铃铛戳了戳自己的脸,毫无愧疚地写道:我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的洪荒之力了知道不?要不是舍不得虐,她能长得这么好?

贝丝翻了个白眼,被铃铛的厚脸皮打败了。

突然,她的余光瞥到了窗外的异常,吓得往后一缩。铃铛见她如此,还以为那些怪物来了,连忙往外看,脸色立刻惨白了几分。

只见花园倒塌的滑梯处,站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大,身子竟然是半透明的,没有脚,是漂着的。

贝丝吓得蹲在地上问候天上神仙,铃铛连忙拉动了手中的绳子。这条绳子的末端在窗外,尾巴上拴着一块小毛巾。如果他们在把风时发现任何异常,就拉动绳子提醒小六,以免她被偷袭。

小六看到毛巾被拉动,丢下材料俯下身,悄悄地打开铁门回来,再用卡片抠着门锁无声地关上。

等她回到房间里时,头上身上都是汗。

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虽说经历了边境观察办的训练后她已经不怕支离破碎的大场面了,但她还没有练就大人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心态。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大人们想的肯定是尽量救更多的人,而他们想的是万一有人来抢粮该怎么办。

若是考试的时候看到这种题目,她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写下诸如“拟好作战计划,全力保卫民众生命”这类大言不愧的漂亮话,可是在落单的情况下,面对和自己风牛马不相及的另一个世界的居民,她实在没办法把边境观察办里学的那套大义凛然的作风拿出来。

刚才在贴素材的时候,身后就躺着一条剩下一半的尸体。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幸好你们帮我们拖延了时间”。她对自己这种想法十分愧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正派人物,但在危机面前,她的自私暴露无遗。

她刚才就在思考和反省自己这种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一时间放松了警惕,才会在看到毛巾被拉动的时候吓出了一身汗。

其实她想出这个毛巾的法子不过是在做第二层保险,但是如果她没有察觉到危险,等毛巾拉动时她可能已经快死了。

她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大喘气,心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铃铛在纸上写道:外面有只阿飘。

小六抹了把头上的汗,在纸上写道:不是说现在管得严,不许写阿飘了吗?怎么你的上头还敢顶风作案,不怕被一锅踹了吗?

铃铛指了指外面,写道:不信你自己看。

小六从窗帘缝隙往外看,越看越纳闷,在纸上写道:术业有专攻,谢老师和灵霏没过来,我也拿它没辙。

铃铛:能确定是阿飘吗?

小六:不能确定,有些生物能生成那样的拟态,作为诱饵吸引猎物上钩。

刚才他们已经确定这些生物之间也是弱肉强食的,所以有可能对方是看到那些生物在吃人,所以作出了这样一个人形拟态。

果不其然,猎物上钩了,它和带走刑乐的那只长腿大黑豹有几分相像。

小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担心刑乐已经被吃掉了,这就是刚才那只。

长腿大黑豹在徘徊了一圈后一口咬向诱饵,却扑了个空,发现是诱饵后它本能地往上跳,可惜已经太迟了。

地上伸出了十数条粗藤蔓,把它捆了个严实,往地底深处拉扯。

铃铛满头都是冷汗。

他在纸上写道:地底也有怪物,走路都不安全了。

小六写道:它的主体在地下,移动应该不快,不然没必要使用诱饵。

铃铛:刑乐过来时恐怕会有危险。

小六:放心,他绝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铃铛默默地反省自己,怎么自己创造的主角都这么现实,一个比一个想得多。

小六看了一眼围着楼房外围的花圃,在纸上写道:它能吃这么大一只说明它体积不小,它能在泥土中活动的话,我们得尽量远离没有水泥地的地方。

贝丝:别出去了,花圃里也有土。

小六点了点头:已经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无所谓了。

她看着贝丝和铃铛,犹豫了半天,在纸上写道:刚才有点慌没多想,现在冷静下来了,感觉有点良心不安。

铃铛:?

小六:如果他们真的过来了,我们独占食物是不是…

铃铛:你觉得对不起这里的居民?想把食物分给他们?

小六滞愣了一瞬,连忙写道:没有没有,我是说如果他们过来了,你们会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铃铛:你是担心看到他们太惨,于心不忍?

小六:如果他们带着老人呢?小孩呢?小孩快饿死了,你会帮吗?

铃铛想了想:这种事,等遇到那种情况再想吧,也许那个时候我会改主意也说不定。但我帮别人的前提肯定是要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为了救别人,让你们一起去死这种事,我做不到。我还没有伟大到用你们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小六点了点头,感觉心安了一些。

刚才四处逃窜的四脚兽又回来了两只。它们似乎知道滑梯处的诱饵是不能碰的,小心地绕开了,默默地在花园处捡漏。

不知道是哪条尸体的手机突然响了,把两只四脚兽吓了一跳,警惕地挤在楼体上。更有意思的是,滑梯处那个埋在土里的家伙竟然把消化到一半的长腿大黑豹的尸骨给吐了出来,又把四脚兽给吓了一跳。

小六在纸上写道:可能和蜥蜴断尾是一个原理。它可能以为有天敌来抓它,所以把尸骨抛出去,吸引天敌的注意,趁机躲避。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5) 生生相克

贝丝认出了这首曲子,飞快地在纸上写道:《达拉崩吧》?这曲子是天敌?

小六认真地听了听,发现了其中的关键:可能不是调子的问题,是马蹄声?

贝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情:它的天敌能发出马蹄声?

小六:不一定是马,也有可能是叫声。如果我们听到马蹄声的话就要注意了,这家伙能让它和四脚兽害怕,说明它们的天敌比它们更厉害。

小六一脸严肃地听了好一会,她觉得马蹄声在眼前这副景象中听起来越来越瘆人。

虽然这首曲子的歌词和曲调都很有欢脱,可是在一片狼藉的灾难现场响起这首歌,和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何其讽刺。

她越听越觉得这首歌很魔性,差点一起哼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停止了,或许是打电话的人终于放弃了,又或者是电话那一头的人已经呜呼哀哉了,歌声总算停了下来。

地下的生物在等待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藤蔓来把消化了一半的长腿大黑豹拖了回去。

四脚兽的双耳竖得直挺挺的,毛都炸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它们来到了那台手机面前,和它对峙了很久。

小六突然写道:你知道那个手机是谁的吗?

铃铛:应该是楼下阿姨的。

小六:知道手机号码吗?

铃铛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他已经猜到小六要干什么了。他连忙掏出手机找出了手机号码,把手机递给小六。

三个人幸灾乐祸地挤在窗帘背后,期待着它们被吓破胆的那一刻。

就在一只四脚兽警惕地向手机伸出爪子,就快要碰触到时,小六按下了拨打键。

魔性的铃声划破夜空,消化到一半的长腿大黑豹又被吐了出来,两只四脚兽更是被吓得撒腿就跑,一溜烟的没影了。

小六看着滑梯处长腿大黑豹的尸体,目露凶光,三个人类的嘴角都挂上了愉悦的笑容。

他们一直处于被单方面追杀的状况,难得能狐假虎威一番,此时不报复,更待何时?

于是,每当那个生物把尸骨吞下,放出诱饵,她就按下拨打键。等它吐出来,就按下取消。如此往复,乐此不彼。

那只土里的家伙估计是被吓得神经衰弱了,在重复了十几次之后再也没伸出藤蔓和诱饵。伴随着一阵微不可闻的泥土翻动的声音,这大家伙搬家了。

三个人捂着嘴笑作一团,无声地互相击掌,宣告这一轮的胜利。

小六在窗帘背后往外看,果然看到楼上的玻璃后有一些人影。

赶走怪物的过程显然这些人也看到了,应该能增加一些他们的信心,能冷静一些了吧。

看,在人类的智慧面前,它们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突然,对面楼上不知道是哪家竟然以为这首歌能一直驱散超自然生物,竟然在阳台上放起了这首歌。

小六的笑容僵住了。

那个男人很大胆,他自以为找到了无敌保命咒,竟然堂而皇之地拿着手机在阳台上大喊:“大家下载这首歌一起放啊。”

可能居民们都以为刚才是他赶走了怪物,纷纷效仿。

小六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刚才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一台手机的铃声小,不会传太远,但如果整个小区一起放…

她连忙在纸上写道:可能会引来那种可以发出马蹄声的生物。

铃铛和贝丝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可他们又没有通讯器,不能告诉大家别这么做。

铃铛拿回手机,给他所有认识的小区的人发了一条短信,劝大家别这么做。可惜他是个宅男,整个小区就认识十个人,其中一个阿姨已经死在外面了,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

他的劝阻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也许是因为从众效应,小区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歌声。

三个人刚才驱逐超自然生物的喜悦早已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对未知生物的警惕和恐惧。

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有多大。

不知道攻击方式。

不知道习性。

一个连四脚兽和地下那只生物都害怕的天敌,若是盘踞在此不走了,刑乐回来后的凶险程度就会大大增加。小六可不想拿刑乐的生命开玩笑,她不希望那种生物过来,也不希望它留下来。

铃铛在纸上写道:它一定会来,做好准备!

小六:为何如此确定?

铃铛:因为我也是个作者,既然埋下了伏笔,作者不可能不让怪物出场,不然伏笔就白写了,我相信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他指了指接的那些水,继续写道:后期肯定会停水,那位不可能让我们白接水。

小六明白了,她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视角,得站在创作者的角度去思考,才能更好的预判未来。

因为有了这层心理准备,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太惊慌。

楼上尖叫声不绝于耳,小六曾考虑过无数种怪物形态,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液态的。

它像一坨流动的鼻涕一样从对面的楼房外围爬上来,从上到下覆盖,无孔不入。

住户都遭了殃,从敞开的阳台直接被攻略,只能打开门往外跑。

一时间走廊里都是人,他们拼命地跑出家门。哪怕外面小区里都是尸体,他们依然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很多人手中依然拿着手机,播放着那首曲子,以为能救他们一命,想不到却吸引着流体的怪物向他们游去。

铃铛贝丝和小六连忙检查了窗户,翻出了防水胶,分工合作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缝隙都堵上。

贝丝突然拉着小六进了厕所,小六心里一凉,篮球大的排气扇,可怎么堵得上?

最后他们选择了放弃厕所,把厕所门关好后把缝隙堵上。

小六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封掉所有缝隙,等于封住了他们所有逃跑用的出口。万一那个怪物是腐蚀性的能融掉门窗,他们连跑都没路跑,会被围杀在这里。

她不想死!

一回头,铃铛和贝丝又举起了写着“主角光环”的牌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6) 黄金定律

小六看着两人强装淡定的笑容,愣住了。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玄学。

万一作者突然抽风了想要虐主呢?

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祈祷主角光环能有用了。

无路可退,就只能拼命一搏。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果然是土里的生物惧怕的天敌。小六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她不想坐以待毙,过度依赖主角光环,她得找出这种生物的弱点,在主角光环没电的时候为他们多谋一条生路。

她要活下去,绝对不能在刑乐回来前死了。只要还有最后一丝求生的可能,她都不会放弃。

铃铛和贝丝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死到临头时,他们更觉得对方重要。一直生活在安逸环境中的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在生死边徘徊的灾难。

他们每天用文字刻画着另一个世界的灾难,以及别人的爱恨情仇,理性地讨论着故事中剧情的转折,左右着豆芽们的人生。当有一天,他们成为了被创造者编排的一方,他们深深体会到了刑乐和小六的不甘。

刚才小六说起她的烦恼时,铃铛并没有回答他的真实想法。

从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的那一刻,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就连后来经历了这么多恐怖的画面,他的内心也不再为死者感到悲哀。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些原本活生生的人类,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们看似活着,实力上只是被操控的生物人偶,在作者眼中只是个路人甲,纸片人。

只要作者有想法,用只言片语就可以让数以亿计的人类死去。这些人类,在作者的眼中,不过是个让读者震惊的数字。

甚至对于他自己,他都失去了把自己当人看的自信。

他是死是活,是伤是残,都不过是作者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活下去。为了和贝丝一起活下去,他不介意牺牲掉一群作者随时可以批量制造的路人甲。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被打破了旧法则,那么将来有一天,大复活术的出现也是作者一个想法的问题。

他觉得他们的对手其实并不是这些可怕的超自然生物,而是创造他们的作者。

他没有小六和刑乐那么悲观,因为同为作者,他知道作者的弱点。

主角是不可能真正死亡的,就算死了也会有人把他们复活。作者想要的是剧情颠荡起伏,为此会不断给角色设置障碍,制造危机,调动紧张的气氛。既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

作者要他们陷入危机,那他们就面对危机。他觉得刚才小六的做法很明智,堵上所有的缝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阻止流体生物入侵。但他比小六考虑了多一层的问题——正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退无可退,他们的生还率可能不减反增。

如果他们还有别的退路,作者肯定会把他们往退路上赶。可是没有退路的话,作者就得降低怪物的杀伤力。

如果三个人都在这里灭团了,只剩下一个刑乐,这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哪有男女主角和女配都死了剩一个男配溜遍全场的?

正因为这层考虑,铃铛虽然慌虽然怕,但还没怕到放弃的地步。

这是一场作者和虚拟作者之间的博弈。

只要他脑子转得比创造他的人快,就能让作者按照他的意愿走而不是被动地被操控。

小说的世界里有一条黄金定律,跟着主角才能活命。他赌他们这回能活。如果这一次他们赌赢了,他就有把握在下一次他们遇到危机的时候玩出有惊无险的操作来。

他抬头看向上方,对着举头三尺不知名之“神”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贝丝看到铃铛的眼神,也冷静了几分。她心想自己大概和铃铛想到一块去了,她不再被动地等待怪物的来袭,而是和铃铛一起换位思考——故事的主线是什么?主题是什么?下一步,这个故事会怎么发展?

当然,她不敢排除这只是作者因为不知道怎么水字数临时瞎想出来的一个无厘头的剧情。所以她得把这个可能性也考虑进去。

小六紧盯着流体的怪物,心跳逐渐加快。

除了马蹄声,小区里很安静。

她猜测刚才并非所有人都跑了出来,肯定还有一些人会抱着侥幸心理躲在家中,或者是因为刚才没胆出来看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说明这个怪物根本没有给他们惨叫的机会就把他们吞噬了。

这个怪物比她以为的更强,或许除了液态流沙状的掩埋式攻击,它还有别的攻击方式。

现在怪物已经覆盖了对面整个楼层,正在向花园滚落。她再一次庆幸刚才他们跑出来了,不然这会连残骸都找不到了。

突然,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怪物并不像软胶泥一样怎么揉捏都不会断,这家伙是会断的。

例如它将自己塞入到一户人家转了一圈后,会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丢,所以主体会回头去找自己丢失的部分。

它既想要去追那些跑掉的人类,又不想放过楼房里的人类,所以主体断成了一半。一半去追,一半打扫战场。

由于重力作用会扯着它往下坠,它的清扫过程很艰辛。

小六一路看下来,觉得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主体部分越来越小,真正落到地面的部分只剩下凉亭的大小。并且她还发现它的每一个暂时失联的部分都不太听话,看似覆盖了整栋楼,其实东一块西一块。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想法如果她是猎食者的话,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如果是群居的就更好了,一头下来叼一块,它就完蛋了。

可惜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有别的生物偷袭。她有些许失望,心想也许是自己估算错了,这种流体生物就像流动的胶水一样,恐怕叼不起来,难怪没有遇到来偷袭的。

看来这种生物之所以能让别的生物闻风丧胆,也是因为它有着体态方面的先天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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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7) 换位思考

在小六全神戒备的时候,铃铛和贝丝正在纸上飞快地讨论着剧情。

贝丝:我觉得它应该是有弱点的。

铃铛:从刚才那只能被铃声吓走我就看出来了,这只应该也有赶走它的办法。

贝丝:我们现在没有可以用的道具,也不可能再用一次铃声。也许一会还会有别的生物来收拾它。

铃铛:但它围杀我们的剧情肯定会有的,不然我们刚才堵缝隙的剧情就没有意义了。

贝丝:你也觉得它无法突破进来?

铃铛:我们这里还有水和粮,苟活的剧情肯定是会有的。那位不可能让我们在外头跑上一个月,这样我们的体力和精神都跟不上,后期他要想继续整惊险的剧情从逻辑上就行不通了。

贝丝:如果它突破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写?

铃铛:它会在杀死我们前被引走或者被杀死。被驱赶的可能性也有,但我还没想出来他会怎么圆。从细节描写上你会怎么做呢?

贝丝:为何问我?又不是我来写,你才是导演。

铃铛:别忘了,我们是他创造出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和你我一样是两个人分工合作一起写,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你我的创作能力和他是一样的,我们是他的映射,他的脑子和笔的化身。他能想到的,我们未必想不到。把自己当作是他,我们或许就能预测未来。平时我给你的是细纲,将此扩散出更多细节的是你。

贝丝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在纸上写道:它要来了!

铃铛:?

贝丝: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拖剧情。前面的铺垫里我已经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它的恐怖,在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描写它是如何逐一干掉这里的剩余住户,这样写的话就太拖沓了。我会推进剧情,让它快速逼近我们,加快节奏制造危机感。

贝丝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小六就向他们的位置退了过来。虽然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铃铛还是能看出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铃铛连忙把纸递给她,小六在微弱的光线中快速看完了。

他们听到了一声粘稠的碰撞声从小六刚才站着的窗台传来。贝丝虽然怕,但她没有那么慌了。她心想,如果是她来写,也会让怪物从小六站着的窗台下手,而不是其他房间的窗户,这样制造出的危机感会更直观强烈些。接下来,要么有惊无险,要么窗台破碎,让他们走投无路然后在最后关头出现转机。

转机的选择有很多种。

例如,用其他怪物或者人类的声音引开它。但是这种生物是流体的,从刚才小六观察时给他们传达的信息来看,它可以分离出分身去追,这边依然不会放过它们,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又例如,他们发现了可以驱散它的东西?鉴于他们目前没有找到可以克制它的办法,小卖铺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还有就是它的天敌来了。但是这种桥段刚才在驱逐地下那只生物的时候已经使用过一次了,在这种情况下再使用的可能性很低。

小六刚才提供的情报中,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它目前的体态过于分散,很容易被群体生物袭击。

这看上去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转机,但换作是铃铛的话他会这么编排吗?

她微微侧目,看了铃铛一眼,突然心中一拧——不,铃铛不会那么做,因为太容易被猜到了。当一个紧张惊险的剧情能被人轻易猜到下一步,它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剧情。铃铛是个即使穿着水鞋浪番外,你也猜不透他明天会遇到什么豆芽菜和猫头人的导演。

她不禁有些心慌,看来这个故事的破关难度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两个的融合体。

她还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可能性——也许创造他们的人觉得这个故事拖太久了还没完结,打算干掉他们其中一个,换掉一个主角。

如果一个角色长期不讨读者喜欢,且两人感情没有什么能让读者愉悦的进展,他会给铃铛再找一个搭档和喜欢的对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思及此,她的冷汗落了下来。

流体的怪物破窗而入,他们刚才的措施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眼看怪物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却无能为力。

突然,铃铛眼疾手快拿起一盆水泼了过去,流体的怪物竟然退缩了。

贝丝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在他们的原计划里,这些水是为停水而准备,而且这怪物竟然能被水泼退,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铃铛见她还愣着,忙解释道:“我刚才看它虽然进来了却没有落地,而是倚靠着窗台悬着走,我就猜它可能是怕地上的水。”

贝丝看着地上满地的水,这是无数楼体和大地晃动时从水桶水盆里溢出来的。她没想到这竟然会是伏笔!

她来不及思考这水到底为什么这么神,连忙和铃铛小六一起泼水,好不容易终于把怪物赶出去了。

流体的生物在窗外徘徊了一阵,竟然放弃了继续攻击他们。

小六一边擦着头上脖子上的冷汗一边问道:“你怎么这么机智?如何想到的?”

铃铛拿着一把小扇子扇风,他也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一些:“我刚才一直在脑子里整理细节,用排除法筛除过滤所有的线索。虽然有点玄,但这些水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量级储备,于是我看到它避开地上的水的时候就放胆试了一下。”

小六检查了自己身上被水弄湿的地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问道:“你们世界的自来水加了什么?杀伤力这么大?”

铃铛:“它未必怕的是水,而是水里加的东西。”

小六:“水里加了啥?余氯?那玩意还能驱散怪物?”

铃铛:“咱们的自来水里可不只有余氯,还有其他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样,能把它弄走就是好事。”

小六小心翼翼地推开厕所门准备继续接水,以防那怪物又回头找他们麻烦。

一开门就看到厕所的一角还漏了一个小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8) 异形俘虏

小六眼疾手快地打开了花洒,对着小怪物就是一顿喷。小怪物惊得上蹿下跳,发出微弱的马蹄声。外面的主体部分收到了分身的求救信号,趴在窗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铃铛反应了过来,提着一条长水管冲进厕所,接到了低矮处原本用来洗拖把的水龙头上。

窗户外的主体被他喷得不敢靠近,在吃了几次亏后放弃了自己的分身,处理完对面楼的食物后往来路的方向离开了。

厕所里的小怪物似乎也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它从满是水珠的墙面跌落在地板的水中,被花洒和水管同时攻击,全身像沸腾了一样冒着大水泡。泡泡不断变大后破裂,然后生出新的泡泡来。

铃铛看小怪物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让小六一起配合把它弄进了一个原本用来装酒的大玻璃缸里。

小六:“你不会是打算把它做成标本吧?”

铃铛:“它可能是我们通关下一个剧情点的重要道具。”

小六看着瓶子里半死不活的半透明软泥,心想这家伙都快死了,还能用来干什么:“难不成吃了能增加战斗力?”

贝丝做了个干呕的动作,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玩意你吃得下去?”

小六:“你们不就爱玩这套吗?黄金肉都吃过我还有什么不敢吃的?”

贝丝白了铃铛一眼:“如果真要吃就让他吃,让他感同身受一下我俩的煎熬。”

铃铛往瓶子里倒了点水,盖上玻璃盖,一边用防水胶封口一边戏谑道:“你能有什么煎熬,又没吃过黄金肉。”

贝丝:“我得先想象了那个情景,在脑中模拟角色的体验,才能写得出来。每次都把我恶心坏了,写得心惊肉跳的。”

小六露出了坏坏的笑容:“真是风水轮流转呐。以前你们动动脑动动笔就能做到的事,现在也能亲身体验一下了。”

铃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缸中糊成一团的玩意,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这…不能吃吧?”

贝丝叹了口气,蹲在他的身旁,一脸认命地打量起不堪直视的小怪物:“要不…试试切片做火锅?或者凉拌?不知道脆不脆,如果口感好没有毒的话还能吃几天。”

有着丰富经验的小六也蹲了下来:“如果有烤箱的话可以先烤干,然后磨成粉。就是不知道有没毒,吃了会不会变异。”

铃铛的面色严峻起来:“确实有风险,普通人吃黄金肉人鱼肉也是会变异的,我们现在算是普通人。”

贝丝的眉头拧起:“要是我们吃上瘾了,上哪去再整一只来吃?”

小六想了想本体那个体型:“如果找到了弱点,等我的力量恢复了,恐怕就是我们追着它跑了。”

缸中的生物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恶意,缩在缸底瑟瑟发抖,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它想回去。

幸好这三人没有立刻对它下手,它暂时逃过了一劫。主要是三人都觉得这玩意太恶心,它要是长得正常些,搞不好现在已经被切割装袋后放进冰箱了。

自己送上门的储备粮,不吃白不吃。

小六和铃铛配合着取出了一小块拿来做试验,贝丝拿着仓库里的瓷砖修补破掉的玻璃窗。她没有办法把玻璃换掉,只能用防水胶加胶布一起把瓷砖贴到窗上。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快亮了。

三人都很困,全靠求生欲支撑着硬扛。

贝丝修补完窗户后就去接水,她蹲在桶边的时候,觉得手脚无力全身发软。她这辈子也没遭遇过什么大灾大难,这是第一次经历命悬一线的生死存亡,能撑到现在没有崩溃,实属不易。

等她忙完后,发现铃铛已经把床铺好。下面是一堆放杂物的箱子,上面铺了几块大毛巾,用几本书当枕头,就是一个简易的床。

铃铛把外套脱给了她:“盖在身上别着凉了,这里可没有药,千万别生病。你和小六先睡,中午我喊你起来守下午,小六守晚上。”

小六一边折腾着小怪物的样本一边说道:“贝丝你先睡觉,我再弄弄,我守晚上,八九点再睡也没问题。”

贝丝答应着躺下了,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哪怕精神和大脑都已经撑不下去了,身体依然处于逃命中的状态。

这几个小时她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的,越睡头越疼,感觉身子越来越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小六也感觉出了异样,赶紧把厕所门打开,再把封堵了防水胶的缝隙都撬开,悄悄地开了点窗户通风。

她心有余悸地想着,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差点没憋死在里头。

小区内安静得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对面楼恐怕已经被那个流体的生物吃了个干净,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铃铛守在窗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那楼里有一群死不瞑目的阿飘在盯着他。

他缩了缩脖子,时不时掐一掐自己的腿,以免自己分了神。

小六的试验有了一些进展,她基本可以确定这生物是没有毒的,但她还不能确定它能不能吃。

她在纸上写道:除了吃,你觉得它还有别的用法吗?

现在的光线比夜晚时好了许多,看字已经不那么费劲了。

铃铛写道:又或者用来威慑别的生物。

小六:它不叫了,万一死了呢?它那么害怕水里的东西,对它来说恐怕是致命的吧。我们把它泡在水里…

铃铛低头瞥了眼玻璃缸:没那么容易死,如果它是通过下一个陷阱的关键道具,上头那位就不会让它死。

小六无语地抬头看向上方,又低头找了一张纸皮壳,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道具光环”,放在玻璃缸上。

她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三个字:保平安。

铃铛担忧地看着那块牌子:还有一种可能。它就是我们下一轮要面对的危机。

小六连忙把纸皮壳拿来,如果有成为敌人的风险,这光环就不给它了。

她写道:它已经成这样了,还能蹦哒不成?

铃铛:外面给刚才那个怪物洗劫一空,估计也留下了它的味道。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79) 梦境

小六:你觉得暂时不会有别的生物过来?

铃铛:除非下一轮的对手比这只更强。但是如果一轮比一轮强,读者看了会觉得很没意思,而且再强下去作者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了,难不成还能毁灭地球?真有那种怪物的话凭我们几个菜鸟也啄不赢啊。所以我觉得危机也许会来自最不可能的、我们最疏于防备的地方。

小六表面不动声色,心想不愧是后爹,虐主的方式一套一套的,搞不好等她回去后这招也会就被他用到她身上,让她吃这闷亏。后爹真不好惹,这回可得把他哄开心了,以后说不定能对自己和刑乐好点。

她在纸上写道:我们该怎么处理这玩意?

铃铛:把玻璃缸倒过来放在水里泡着,估计就不敢出来了。

小六:要是憋死了呢?

铃铛:放心,如果真是道具,作者不会让它死。如果死了,还有可能是装死,千万别打开盖子。

小六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提醒道:如果后续剧情都被你猜到了,他会不会对你做降智打击?

铃铛打了个哆嗦,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万一上头那位嫌他总是剧透,给他整个昏迷不醒怎么办?

但他很快地又摇了摇头,写道:不会的。如果主角晕了,这故事就很难进行下去了。贝丝的体力和反应能力都没我好,如果她一直扮演一个拖后腿的角色,读者很快就厌烦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小六:如果他换一个体力好又机智的女主呢?

铃铛:那她和我的作用有什么区别?一个强一个傻,再加一个机灵鬼,冒险悬疑标配。

小六:你是说你现在的身份是那个强的?

铃铛:不,我是那个机灵鬼。

小六看了看睡相很煎熬的贝丝,再看看精疲力尽的铃铛,最终啥也没说,默默地点了点头,按照铃铛说的做了。

可以看出这个原本用来装酒的玻璃缸中的生物十分痛苦,它粘液状的身体不断地冒着大泡泡,已经不会动了。她把玻璃缸倒着放进了水桶中,又在上面压了一个装满水的水桶,防止水缸浮起来。

水溢出到地面。她想了想,没有去拿拖把拖干净,就这样任由房间里满地是水,能让这生物就算出来了也能有几分忌惮。

她还去厕所把铃铛接的长水管的头放在了房间里,这样万一那家伙出来了,她也有武器能第一时间威慑它。

等忙完这一切后,她终于松懈了一些,和贝丝一样脱了湿衣服挂在一旁,以免穿着睡觉着凉。

铃铛轻声地敲了敲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还以为是又出状况了,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连带着惊醒了贝丝。

想不到铃铛只是在纸上写了字,想提醒她前面的货物里可能有可以穿的。

贝丝差点被吓得神经衰弱,知道没事后又倒了下去,感觉更难受了。

小六果然在货架上找到了一次性的纸质小内内,还有一些短裤子。她把贝丝摇醒,这下终于能把刚才弄脏的裤子给换掉了。

铃铛紧盯着窗外,虽然两个女生都在他不远处,他也不敢回头看,连余光都不敢越界,整个脸都贴在了墙上。

贝丝看到他那副尴尬的模样,唇角勾起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容。以往同住的时候,铃铛也是这样,丝毫不敢起色心,只敢对着他那群屏幕里的老婆长吁短叹的。

小六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俩的反应,心里不禁唏嘘,铃铛这么羞涩,怎么可能追到贝丝?

想当初她和刑乐定下婚约的第一晚就没了初吻,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艾维占了便宜,卡萨更是一出场连娃都有了,阿宁和陆天择更不用说了。铃铛但凡有一丁点他笔下男角色的胆子,这个故事早就大结局了。

她换好裤子躺了下去,看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有点同情举头三尺那位创造者了,遇到这种男主,把女主送到家里来了都毫无进展目不斜视的,作者也很无奈吧。

这么慢进度的言情,怕是已经水了百万字了吧?现在还有人在看吗?已经没有读者了吧?她要是读者的话,早就右上角慢走不送了。难怪作者要改变画风,连设定都重新修正了。

不过…她很怀疑…这种文真的还有救吗?为什么不弃坑重写呢?

也许…那一位也是爱着他的创造物的,不忍心让他们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就连中午贝丝起来换班都没感觉到。

铃铛喊醒贝丝后并没有立刻躺下睡觉,他想了一早上,总觉得下午会出事。

他在纸上写道:你是我们三人中速度和反应最慢的,我怀疑他会在你当值的时候出手。

贝丝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地写道:我的头很疼。或许你猜的是对的,我现在不管是反应力还是状态都没有睡前好,越睡越难受。

铃铛:我们在你睡觉前忘记把堵上的缝隙挖开,你可能是有点缺氧了。

贝丝: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铃铛:什么梦?现在这种时候他不会浪费多余的笔墨去描述一个不相关的东西,说不定是伏笔。

贝丝:我梦见我们在吃那个软巴巴的怪物,吃完就哇哇地吐了起来,那玩意不能吃。

铃铛皱了皱眉,在纸上写道: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东西真的不能吃,作者通过让你做梦来提醒我们。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东西有干扰我们精神的能力,它怕自己被吃掉,所以让你做这个梦让我们不再敢吃它。

贝丝: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

铃铛:你在梦里是怎么吃的?

贝丝:用嘴啃。

铃铛笑了:你觉得我们会用嘴啃吗?

贝丝:当然不可能,起码要煮一下吧?

铃铛:所以应该是第二种可能了。人类的梦境虽然无厘头,但自己的反应应该是符合自己的基本需求的。这家伙没有见过人类的烹饪方法,所以露出了破绽。

贝丝:那它究竟能不能吃?

铃铛:它应该是有这个经验,并且对方吃了也没事,所以才会来警告我们。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0) 小怪物

贝丝一脸纠结地捂着嘴,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在纸上写道:它不想被我们吃,我也不想吃它呀。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想吃那玩意,实在是太恶心了,长得像鼻涕一样,泡了水就像沸腾的鼻涕。

铃铛越想越是恶心,深深体会到了小六的不易。当初他的一个念头,就让她吃了不少难以接受的东西,这回落到他们头上,才知道是这般的难受。

他扶着额头,表情扭曲,苦不堪言。但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在纸上写道:别想太多。我们觉得恶心,那位自然也是,估计不会这么残忍。

贝丝抬头看了一眼有过前科的铃铛,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尤其是想到他俩就是那位的映射,更是不安了。

铃铛又在纸上写道:也许它会成为下一回合的boss为说不定。

贝丝突然灵机一动,写道:如果我们把它放出来?

铃铛思忖了良久:等它恢复了来攻击我们?我们再用水修理它?这种一面倒的剧情可能性太小了。

贝丝叹了口气,认命地和铃铛交换了位置。

铃铛也知道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能跟小六躺到一块去,就找了张椅子坐在贝丝旁边,脑袋靠在墙壁上闭着眼,一边竖着耳朵警惕着身旁的动静,一边让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一会。

可他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和贝丝一模一样的梦。醒来后他被恶心到不行了,从水中捞起玻璃缸就是一顿晃。一通泄愤后,他发现小怪物不动了,估计是被晃晕了。

小六突然醒了过来,扶着临时的卧榻干呕起来,不好容易才将那股不适压了下去。

贝丝:你是不是梦到吃这玩意?

小六点点头,在纸上写道:吃完就吐了,吐着吐着就感觉天旋地转,我难受醒了。

贝丝便把刚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小六冷笑着向铃铛走去,小怪物又遭了一回毒手。

铃铛写道:不知道它和主体部分有没有共享感知。

小六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如果有,那它就完蛋了。

贝丝忍俊不禁,觉得他们比怪物还可怕。

小六打了个呵欠,躺回去睡回笼觉,才刚躺下,就听到玻璃缸里传来吐泡泡的声音,立刻爬起来和大家一起围在水桶边查看。

只见刚才奄奄一息的小怪物又动了起来,铃铛拿起它用力晃了一阵,它又不动了。

小六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玩蚂蚁的情景,心想这世间的弱肉强食大抵如此。

怪物占优势的时候,人类是玩偶。人类占优势的时候,怪物是玩偶。就算是人类与人类之间,若是立场不同,软弱的一方也只有被别人任意拿捏的份。

铃铛看到她的眼神,在纸上写道:难不成你同情它?

小六摇摇头,她自然不敢说这话。它杀了这么多人。她万万没有替它求情的道理。

她写道:我只是想到刑乐驾驭那只大长腿的样子。

铃铛:这玩意根本没脑子,只有本能,不存在能沟通的可能性。就算能,它吃了这么多人,没把它直接弄死就不错了。

小六:马蹄声呢?

铃铛想起小六是个猎魔师,她的设定中就有能与超自然生物沟通的天性。万一成了,他们既不用吃这玩意,又能多一个强大的助力。

他打开手机,搜出了一个马蹄声的音频。他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把手机交给小六:我去窗边把风,你试试。

小六点点头,把玻璃缸放在满是水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音频。

小怪物一开始没有反应,似乎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过了好一会它才动了一下。听到马蹄声它很激动,拼命地往玻璃缸靠近手机的方向挤,竟然硬生生地把玻璃瓶整出了一条裂痕。

小六吃了一惊,连忙把音频给关了,小怪物才渐渐冷静下来。

她突然想起怪物主体能侵蚀玻璃,所以这个玻璃缸其实并不安全。她刚才做试验的时候测试过各种物质的抵抗能力,发现还是玻璃最好使,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玻璃缸了。万一这个破了,恐怕就真的只能把它煮了。

她在纸上写道:既然是液体,该不会耐热吧?万一水烧开了也煮不熟怎么办?

贝丝一脸纠结地写道:难不成真的要吃?再沟通一下试试?而是这玩意连玻璃都能侵蚀,就算没有毒,真的能吃下去吗?我们会不会被它从内部吞噬,最终控制我们的大脑?

小六咽了口唾沫,她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她又看了一眼玻璃缸中的生物,这一次,她把手机贴在了玻璃上。

小怪物不住地抖动,但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往外挤。它发出类似的声音,似乎在和音频里的假同伴沟通。

小六认真地听着。她发现小怪物发出的声音不是一成不变的,存在特定的规矩,声音忽大忽小,频率和音调也有变化。可惜音频只会发出同一种声音,双方的沟通很失败,小怪物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它似乎已经明白玻璃缸外的同伴是个傻子,但至少有个同伴在,它已经不那么慌乱了,且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音调不再像一开始的高亢激昂,转为了较为温和的声音。

小六虽然听不懂,但她直觉小怪物在安慰对方。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连忙在纸上写道:我怀疑那个流体的大怪物是由无数个小怪物组成的。

贝丝疑惑地看着她。

小六:它在一层一层地搜索人类的时候,曾分出了很多个分身,一大坨一大坨的,分别去了不同的楼层,还有的跑去追逃窜的人。这些分身看起来有点不听话,小团体,各干各的,主体部分一直在上上下下地找它们。

贝丝:那这只小的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单独落下一只?

小六:当时它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向我们攻来的是两拨,一拨从窗户一拨从厕所。窗台的那拨被水泼后可能发出了危险信号,厕所那边的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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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1) 沟通不能

贝丝:它们慌不择路地撤退,把这个小的给落下了?

小六:群居生物里不可能只有成年,还有老的和小的。这只那么笨,明显是小的。

贝丝:那它的父母岂不是还会找上门?

小六:敢上门的话早回来了,估计它们是真的放弃它了。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食肉的牛羊,如果领队决定要走,大部队肯定是跟着走的,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个体就把整体陷入危险之中。就算是人类也未必做得到。除了经过特殊教育和训练的执行机关,普通人有多少敢为救人挺身而出的?

贝丝:也是有的。

小六摇摇头:敢出头的它们当时都尝试过了,就是因为救不到才放弃它的。

贝丝:如果我们把它送回去?

小六连忙摇头:我们会被吃掉吧。

贝丝缩了缩脑袋:它们不应该感激我们吗?

小六:绑架犯把你的孩子泡在硫酸里,困上几天,再给你送回来,你会原谅他吗?

贝丝:头都给他打爆。

小六:那不就是嘛。

贝丝:可是…是它们攻击我们在先。

小六:我刚才原本也有侥幸心理,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可能。就像你刚才看到的,它会说话,回去了肯定跟它的同伴告状,和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贝丝叹了口气。铃铛倚在窗边点点头,表示认同小六的说法。

在铃铛的示意下,小六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缸里的水倒了一些出来,还投喂了一点吃的。贝丝拿着水管远远地站着,满脸的担忧。

铃铛在纸上写道:别担心,它另有用途。

贝丝等小六忙完了才放开了水管,手指因为刚才太紧张而僵住了,她揉了好一会才放松下来:你就不怕等它状态恢复了攻击我们?

铃铛:我就想验证一下它是不是什么都能消化。

贝丝:何用?

铃铛:后期我们可能就没有水了。

贝丝一脸迷茫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想到了一个最恶心的可能性:你不会打算把它当马桶用吧?

铃铛把头转向窗外,没有否认。

贝丝嫌弃地看着他,她觉得这种做法太不人道了。

小六也皱着眉头,不认同铃铛的做法:别忘了,我们可能需要吃掉它。现在就已经够恶心了,要是把它当马桶用,到时候更恶心。就怕风水轮流转,出来混的早晚要还。

贝丝用力地点头附和小六的说辞,铃铛只能放弃了他恶心的计划,小怪物逃过了一劫。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所有人的脸上皆是一惊,他们想不到那个流体怪物竟然又回来了,难不成是来救这孩子的?

铃铛没有时间写字了,开口说道:一人守一边!

他拿着软水管对准了窗子,小六也拿着花洒准备防守厕所的窗户,贝丝守着玻璃缸站在厕所门口。

外头的怪物在距离窗户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但也不打算离开。

贝丝啰嗦地问道:你们不是说它已经被群体抛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铃铛:“说明它们比牛羊高级一点,不会放弃弱小的群体。它们刚才只是去把走散的同伴聚集起来。”

小六:“怎么办?把小的还给它们吗?”

铃铛:“现在还有个人质,万一它们要回小的就攻击我们怎么办?”

小六被说服了,可是贝丝却开口道:“你觉不觉得刑乐是个伏笔?”

铃铛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巨型流体生物,脑子都快当机了,过了好一会才回道:“什么伏笔?”

贝丝:“他被那只黑乎乎的生物带走,不像是个伏笔吗?因为有那件事,才让我们知道了这些生物是存在一点沟通可能性的。”

铃铛深呼吸了好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贝丝:“我觉得我们三个人类赶走这只怪物的可能太小了,它刚才可能根本不是因为怕我们才走的,而是先去找同伴,就像人类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会去喊人一样。所以我觉得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这个小怪物了。”

铃铛:“难不成还给它们?”

贝丝看了看小怪物,又看了看贝丝,决然地说道:“别忘了,主角光环最强大的一招就是嘴遁!”

小六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儿狂奔而过,心中暗暗道: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铃铛:“又不会它们的语言,你打算怎么跟它们嘴遁?”

贝丝打开手机音频,贴在玻璃缸上,小怪物渐渐冷静了下来:“我带它出去。”

“不行!”铃铛瞪圆了双眼,一口回绝了,“太危险了!万一死了怎么办?”

贝丝也很害怕,其实她的双手双脚都在发抖,可她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这样下去,搞不好就要换女主了。与其后期被换掉,不如孤注一掷换取上头那位的好感。

贝丝给了铃铛一个自信的笑容:“我们是主角,有主角光环。”

铃铛看着贝丝,一把夺过了玻璃缸和手机,把水管塞在她的手里:“我去!”

贝丝慌乱地拉着他的手不放:“不行!”

铃铛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是男主角,他总不能换男主吧。”

小六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们怎么就这么笃定是男频小说呢?万一是女频呢?”

铃铛:“那换男主的可能性就更低了。我又不是渣攻,凭什么换我?”

小六在心里说道:可你是废攻啊…又怂又废…

铃铛抱着玻璃缸走向窗户,拉开另一边的窗帘,缓缓地打开了另一扇没有破损的窗户。他贴着玻璃缸打开音频把音量调到最大,小怪物看到了外面的同伴,激动地隔着玻璃乱窜。

外面的生物向窗户靠近。铃铛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盖子,把小怪物倒了出去。

贝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颤抖着着准备随时把水喷出去。

小怪物被外面的生物接住,把它接了回去。

手机里的马蹄声仍在循环播放,双方在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僵持着。外面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听起来就像是很多生物在试图着沟通。可是它们说了半天,这边依旧只会来来回回地重复一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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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2) 人与怪

铃铛举着手机对着窗外,双方僵持的这十几分钟他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窒息了。明明右手已经僵直麻木了,却不敢移动半分,生怕触怒了窗外的生物。

无效的沟通以失败告终,对方很失望,它们在接收了小怪物的反馈后做了很久的尝试,最终确信了屋内这个同伴的确是个傻子。

它缓缓地向铃铛靠近,贝丝的手在抖,她不敢轻易出手,她知道一旦打破平静,结果就是你死我活。

流体怪物在距离手机屏幕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两只触手,碰了碰光滑的手机屏幕。

铃铛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生物其实是个瞎子,它们可能有强大的听觉,却没有视觉,它们甚至可能以为手机是铃铛的脑袋。

它在确认了手机毫无反应后失望地缩了回去,杂乱的马蹄声像是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过了很久,声音才停止了。

它缓缓地离开。

铃铛听到了一阵柔和的马蹄声,似乎是在跟这个傻子同伴道别。它们无法带走一个异常的残缺体,只能把它放弃。

铃铛很诧异自己竟然在这声音里听出了不舍和忧伤,似乎在祈求小傻子的原谅,又似乎在抱怨某些同伴的残酷无情。

他看到主体部分在向小区外游走,但仍留下了将近一半的体积在原地不动,直到前方催促了,才缓缓地开始流动。

在它的最末端,分离出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分身。铃铛霎时就认出了它是被他们折磨得瘦了一圈的小怪物。

小怪物摇摇晃晃地向他游来,身后的同伴似乎看不下去了,把它托起送到了窗台边。它伸出小触手碰了碰手机屏幕,发出稚嫩的马蹄声。

直到大部队都走了,它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主体部分中。

铃铛看着流体怪物身后那个仍在晃动的小触手,再看看花园里死了一地的人类骸骨,突然发现自己连个怪物都不如。

他默默地按下了停止播放键,垂着手伫立在那里。

贝丝确定怪物走了,几步上前抱着铃铛无声地哭了起来。她吓坏了,还以为这个故事要被无良作者烂尾大结局了,想不到他们竟然活了下来。

小六丢下花洒走到窗边,伸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她注意到了铃铛失魂落魄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该不会反被boss给嘴遁了吧?”

铃铛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自嘲地说道“连怪物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同类,我们却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别人当炮灰。”

小六沉默了许久,哑声回应道“别忘了,就算我们团结了所有的邻居,也打不过它们。如果大家都死了,人类就完了,能活一个算一个。等我恢复了,我们才有反击的可能。”

铃铛的情绪十分低落,连声音都沙哑了许多“如果刚才他们用铃声的时候我喊一嗓子,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小六“要是因此暴露了我们的所在地呢?”

贝丝抹了把眼泪,一起劝道“他们只是设定中的路人甲炮灰,只是一个数据而已。作者想要表现力量强度的时候,要么用建筑物或者景物做炮灰,要么用路人甲做炮灰,这是无可避免的。”

铃铛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垂着眸回道“抱歉,是我多想了。”

可是贝丝太了解铃铛了,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还没缓过神来。贝丝刚才站得比较远,小六在厕所里,她们都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不太能体会到铃铛的感触。

铃铛低声把刚才所见所想告诉她们,她们安静地听他说完。

贝丝安慰道“别想了,你去睡一会吧。”

小六点点头“我已经睡够了,你到卧榻上去睡吧。”

铃铛没有拒绝,他需要时间缓和一下刚才的紧张。他心想,也许他是太累了,睡一觉就会想通了。

小六低声问道“现在说话不要紧了吗?”

贝丝“一段剧情和一段剧情衔接的时候会接一段稍微缓和的剧情。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强的敌人出现,我们能趁此机会修整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吟,贝丝瞬间被打脸,纠结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赶紧闭嘴。

小六听到微弱的走动声,预判怪物的体型应该比成年的熊还大。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会不会是刑乐回来了?

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一只长腿大黑豹,可是却没有看见刑乐的身影。她紧盯着着长腿大黑豹的一举一动,发现它似乎相当警惕,似乎在戒备着什么,随时准备应对偷袭。

她心想,难不成还有更危险的生物在附近?

这种体型的怪物感知和反应能力应该都很强,她努力地缓和自己的呼吸,以免被它察觉到。

对面楼已经没有活人了,这家伙的目标肯定在他们这栋,住在一楼的他们将首当其冲。

虽然它没有把利爪伸出来,但这种体型的食肉生物,攻击力肯定不小。小卖铺门口那个卷帘门看着就不坚固,也不知道挨不挨得过它一爪子。

小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唤醒神图和雪满。奈何依旧毫无反应,她不禁有些心急了。

虽然她刚才义正言辞地驳斥了铃铛,可是他的话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她也不想抛弃同类,可是她做不到呀。

她现在有什么能力去拯救自己的同类呢?凭白给怪物多送一块肉罢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增加可能导致他们受伤或死亡的机会,她得活着才能再和刑乐团聚。哪怕自私,她也想苟活下去。

长腿大黑豹突然发出了小声的低吟,从花圃里竟然蹿出了三只长腿小黑豹。三只小家伙圆滚滚毛绒绒的非常可爱,一边互相玩闹着翻爬打滚,一边不耐烦地跟在长腿大黑豹后面,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这群活在妈妈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孩子,在三分钟后被残酷的世界上了一堂生动的自然课,将它们的天真烂漫洗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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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3) 三子

一只四脚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了长腿大黑豹。它绝对的体型优势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拖了它的后腿。

长腿大黑豹的反应速度极快。它几乎是在四脚兽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就蹦到了三楼的阳台栏杆上。

小六这回终于看清了它恐怖的利爪,笃定自己绝对无法在它的爪子下活过一秒。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种连猎魔师的肉眼都几乎无法追上的移动速度,她很有可能被瞬间解决。

三只小豹跑得飞快,就在四脚兽一回头的功夫,它们已经跑没影了。小六没有看清另外两只跑去哪了,但她知道有一只最小的直奔他们窗户这边来了,正躲在前面花圃中。

小六看了看四脚兽的体型,再估算了一下墙壁承受能力,惊出了一头冷汗。她连忙拉着贝丝,扯起了睡不着的铃铛,把他俩塞进了仓库里。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窗户边,也就在他们刚才那一会的功夫,四脚兽又去追长腿大黑豹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小家伙,再看看东蹿西跳的长腿大黑豹,突然明白了。小家伙的妈妈用自己来吸引四脚兽的注意力,让它的孩子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四脚兽应该是抓不到长腿大黑豹的,它转个身都能碰倒一片,但它知道只有小狗大小的小豹是母豹的弱点,利用这些不够塞牙缝的豆丁来耗死母豹才是它的目的。

这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让小六突然有了想要救它的想法,可是救它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更会把铃铛和贝丝都暴露在危险之中。她知道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它们继续斗下去,只要楼上的人类不作死,完事了它们自然会离开。

小六看着窗外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它太笨了,它的母亲都这样拼命了,它还不知道跑,看着就让人着急。这么笨,要怎么在自然界里活下来?

她不禁在心中感慨自然界的无情和理智,优胜劣汰,求生欲不强应变能力弱的都会被淘汰掉。可是她看着这小家伙就想起了铃铛所做的事,会不会救它就是他们下一关的通关条件呢?

现在铃铛和贝丝都在仓库里,她没法询问他们,但是以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她总觉得他们的遭遇是一环扣一环的。也许铃铛的反思就是要激发她的思考,让她在这场危机中找到正确的通关密钥。

她左右衡量了一番,悄悄打开了窗户。防盗栏每条缝隙之间只有碗大,她觉得小家伙能钻进来的可能性很低,但她决定试一试。

可是傻乎乎的小家伙并不想要进来,它不断地发出惊恐的喵喵叫,想要呼唤它的母亲来救它。

小六真想一个棒槌下去把它打晕。它这样叫,暴露的可不仅是它自己,还有在窗边的小六,以及这整栋楼的人类。

突然,仓库里发出了巨大的马蹄声。针锋相对的两只成年怪物瞬间就跑没影了,留下一只小的仍在她的窗前瑟瑟发抖。

小六不禁佩服铃铛的机智,连她都差点忘了这茬,马蹄声可是他们的保命咒啊!

但她也知道这招用不了多久,那只四脚兽估计会比那只长腿大黑豹更早回来。她得赶紧安抚好这只小的。

她看了看桌子上他们吃剩的东西,拿了一片牛肉干丢了出去。

小家伙先是被吓了一跳,迅速地闪避到一旁,然后似乎是闻出味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吃了。吃完了tiǎntiǎn嘴,在地上嗅来嗅去,看来是饿了。

小六学着刑乐的样子,吃给它看,然后又丢出一片。小家伙果然上钩了,吃了几片后,它肉团团的身子扒拉在窗台上想进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

小豹的黑眼珠里闪烁着渴望的光,往缝隙里一挤,脑袋钻进来了。

小六拿着一块肉干伸出手,它知道这是给它吃的了,挣扎着往里挤。她本以为它这体型估计会卡住,想不到它竟然挤进来了。

她连忙给它投食,顺手把窗户关上。

小家伙吃了她的东西,也不那么怕她了,唯一的问题是它一停嘴就叫,小六只好继续喂它。半包肉干下去,总算让它闭嘴了。

小六打开仓库的门,告诉铃铛他们可以出来了。

铃铛按停了音频。三个人围着小家伙打量着它,谁都无法拒绝这种萌萌又蠢蠢的生物。而且它和一只成年的缅因猫差不多大,被投食后甚至没有拒绝他们的魔爪。

小家伙的皮毛水光顺滑,手感极好,而且越来越配合,甚至翻出了肚皮。

小六心想,如果那只大的不回来的话,他们也许可以考虑养一只,说不定将来还能用上。

铃铛犹豫地小声说道“我们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能养活一只宠物吗?它会不会饿极了就把我们吃了?”

贝丝“你想多了,一会它的母亲就回来了,哪轮得到我们来养。”

小六叹了口气“如果我的神往界能用就好了。只要拥有了沟通能力,就能和它们说话了,能避免很多麻烦。”

贝丝点点头,继续低头玩着小可爱。

突然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动静,小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看来那个四脚兽回来了。

小家伙立刻感觉到了危机,张嘴就想叫,被铃铛捂住了嘴,抱进了仓库里。它在铃铛温暖的体温中感觉到了安全感,也感觉出了他们的紧张,也就不再叫了。

小六继续倚在窗户边,观察着窗户外面的动静。

另外两只小家伙没有那么幸运,它们很快地被四脚兽找到了。等它们的母亲赶回来的时候,其中一只已经被吃掉了。

愤怒的长腿大黑豹不断地骚扰着四脚兽,试图让它的另一个孩子逃跑。

三个孩子死了一个,失踪一个,它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把最后一只抢救下来。

在它绝对的速度优势下,四脚兽受伤了,它的后颈被咬破了皮,后背被划拉了一道。虽然伤得不重,足够让它认真起来。

小六并不认为长腿大黑豹能赢,她深知敏捷型的生物持久力都不行,这样的攻击强度,不出五分钟它就会撑到极限。

就算它的孩子能跑掉,它也会成为四脚兽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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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4) 送死流打法

小区花园里尘土飞扬,两只巨型生物的生死搏杀把各种观赏型植物摧毁殆尽,花与枝叶混合着泥土散乱在地,一片狼藉。

长腿大黑豹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一次明显的失误,被四脚兽的爪子险险划过,右肩上多了四道伤口。

人类的社区大多是大门紧闭,没有什么可供躲藏之地。小六终于找到了那只小家伙。它钻到了花圃里,想借助植物铺盖遮挡住自己的身形,殊不知因为它的体型太大,那个区域的植物裂开了一个明显缝隙,就连小六都发现它了,怎么可能躲过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四脚兽?

小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或许是因为刑乐的关系,她对这种生物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而且她的阅读经验让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世界并非完全以自然规则运作,作者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她救下小豹不会是一个偶然事件,也许会与刑乐的生死息息相关。

就在她恍惚的刹那,长腿大黑豹被四脚兽逮到,一爪子拍了出去。

小六心中一紧,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她能救下这只长腿大黑豹,它会不会同意把她带到刑乐那里去?

但这念头也就闪过几秒就被她否决了。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谈何救别的生物。何况,就算救下来了,也无法沟通呀。

该怎么做才好?!!!

长腿大黑豹一个翻滚重新爬了起来,躲过了四脚兽致命的一击。它强忍着伤痛继续和四脚兽周旋,试图把它引出小区,可是四脚兽不为所动,但凡它离开得远一点,就回头去找小家伙。

小六看着气喘吁吁的长腿大黑豹,冲到仓库向铃铛借了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不出所料,外面立刻安静了。她迅速地打开大门来到大楼的铁门前,确定外面的大家伙都走了,马上开门向小豹的方向冲去。

小豹被吓得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正合了小六的意。她眼疾手快往花圃里一扑,抓住了小豹命运的后颈。

得手后她撒腿就跑,刚回到屋外面就听到了动静。长腿大黑豹在明知道马蹄声的怪物更危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折返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惜的是,花园里小豹原来的藏身处已经没有了小豹的身影。

四脚兽紧随而至,还未反应过来就遭到了长腿大黑豹不要命的攻击,在那一瞬间它被吓到了。

在没有医疗保障的自然界,所有的生物都伤不起,它们本能地尽量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因为夺走它们性命的有时候不是出血过多,而是受伤后的感染和疾病。

四脚兽退缩了,没了小豹要挟长腿大黑豹,它无法继续使用消耗战法,不得不直面长腿大黑豹的攻击。

战况反了过来,自从长腿大黑豹不躲了,四脚兽移动困难的劣势就显现了出来,再加上小区的花园并不大,地上散落了太多的杂物,还有被它撞倒的各种尖利物划伤了它的脚。而长腿大黑豹一直在墙体间跳跃活动,并没有怎么接触到地面。

长腿大黑豹不要命似的发起了疯狂的攻击,小六被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惊呆了。

她原本以为她会像寻常的生物一样,孩子死了伤心一段时间就会再生一胎,万万没想到它如此执着,竟然会为了给孩子报仇和敌人同归于尽!

她还指望着这家伙带她去找刑乐,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它的孩子,可不是为了看它生无可恋地去死的啊!

四脚兽也不想死,被猎物逼到这个份上,它真的怒了。就在长腿大黑豹露出疲态之时,它预判了对方的方向,一爪子逮住了它。长腿大黑豹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依然用尽最后一分力在撕咬着敌人。

小六在窗帘缝里看着它,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抓着小豹的后颈不知所措。

就在四脚兽咬向长腿大黑豹的脖子时,四脚兽的身形猛然向左边一倒,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木棍精准地从侧方刺入了它的右眼,瞬间满面狼藉。

长腿大黑豹连忙挣脱了它的桎梏,跳到了对面二楼的阳台栏杆上。

小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看错,刺穿四脚兽右眼的确实是木棍,从大小来看可能是拖把的手柄之类的东西。

只有人类和少数生物才会使用工具。

难道,有人来了?

仅一眨眼的功夫,又一根木棍袭来,可是这次四脚兽已有防备,它的大耳朵可不是摆设,显然已经听到了上方的动静。

它火爆地向一闪而过的黑影拍过去,却扑了个空。

黑影落到了对面楼坍塌的楼体上,那是一只皮毛黑得发亮的长腿四脚兽,它的身体下伏呈爆发体态,肌肉和体型都充满了力量感,四肢伸展,长爪牢牢地勾住了所有能够固定身形的物体。这样的身体构造让它可以迅速地在树木和山崖上跳跃和捕食。

这是一只比失去孩子的母兽更矫健壮硕的成年长腿大黑豹。

当小六看清骑在它身上的人类时,她险些失控。

刑乐趴伏在它的背上,一手抓着它的颈部固定身形,一手抓着一根长木棍。

看到同伴的母豹很激动,发出类似尖锐猫叫的声音和同伴沟通。

四脚兽哪会给它们时间交流,张嘴就向母兽扑去。

刑乐毫不犹豫地投出木棍,险些又命中了四脚兽的右眼,被它一个低头躲开。

母兽闪过了它的攻击,并且明白了同伴的意思,那个骑在同伴身上的不明生物是站在它们这边的。双方配合着混淆四脚兽的注意力,试图扭转战局。

小六知道长腿大黑豹的攻击力和持久力都是短板,它们现在看似处于上风,一旦耐力被耗完它们都得死。

四脚兽等的就是那一刻,长腿大黑豹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要么在有限的时间内赶跑四脚兽,要么它们都会成为四脚兽的口粮,死无葬身之地。

要么死,要么活!

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战斗。

可是母豹要的不仅于此,它想要四脚兽死,想让这个凶手给它的孩子们陪葬!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5) 三方配合

小六捏紧了右手里的手机,这是她的保命咒,必要的时候,也是用来扭转战局的魔咒。

虽然它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跑,但是刑乐不会。他骑在长腿大黑豹身上,只要四脚兽有一瞬间的分神,他就能取了它的性命。可是如果这个时机把握得不好,也有可能要了刑乐的命。

小六抬手用手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努力压下就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

别慌!

她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地打气。

刑乐的手中已经没有木棍了,她在窗帘背后紧张地看着逐渐混乱的战局。

那只长腿大黑豹似乎知道刑乐的远程攻击比它的近身能力更适合攻击这种大型生物,它会主动停在有长条状物体的面前,甚至低头叼起武器给他,但是他们每打一次就要停一次,拖慢了整个战斗节奏,给了四脚兽更多的反应时间。

小六心想,刑乐虽然和他的坐骑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显然他们无法进行更细节的沟通,不然他们就能使用更好的战术。

她看刑乐的力量已经恢复到能投掷命中目标了,就想试试神往界,可惜怎么努力都无法使用,把她急得一头一脸都是汗。

她看了看手里被捏住后颈的小豹,打开仓库塞到了铃铛的手里。小豹一被放开就想挣扎,贝丝眼疾手快往它嘴里塞了一块肉干,它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自家兄弟也在吃,也就不那么怕了。

小六处理掉了手里的累赘,关上仓库门回到窗户边。

刑乐那边的攻击频率变慢了,不是刑乐没有力气了,而是他们无法找到更多可以丢的东西了。

突然上面那只急促地嚎叫了几声,下面这只险险躲过,愤怒地吼了一声,上面传来了更急促的叫声。于是在刑乐的最后一击逼得四脚兽闪避的时候它们快速地撤离了。

四脚兽不死心地追去,可是它哪里比得过灵巧敏捷的长腿大黑豹,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它知道小豹已经不在了,可是它仍不死心,不断地在花园和废墟里翻找。

小六本以为刑乐他们撤退了,想不到半小时左右它们又回来了。

母豹明显已经缓过气来了,刑乐的后背上绑满了木棍,但他却没有急着用。

这一次,他打算把武器留在最关键的时刻用。

小六的动态视力已经恢复了不少,目标锁定着刑乐。她数了一下,看上去一大把,实际上刑乐只有十二根木棍,用一根少一根。四脚兽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争斗,已经领教到木棍的厉害,时刻警惕着,甚至学会了用假动作骗攻击后还击,这才是刑乐刚才选择暂时撤退的主要原因。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明明它们刚才只要跑掉就安全了,可是它们还是选择了回来。可见这些生物确实不是寻常的自然界生物,它们拥有更丰富的情感和语言。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但她知道刑乐已经决定了要帮母兽,虽然他可能还不知道母兽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个大家伙过不去,只因为他刚认识的大伙伴执意要帮忙,他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与它并肩作战。

她捏紧了拳头,试了试自己的力气,确定她就算恢复了一些力气也不可能做到像刑乐一样的精准投掷,但她怎么可能任凭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战斗却无动于衷?

她看了看墙脚的那堆拖把和扫把,只有六根是木头做的。她掂了掂,实心的,略重,于是她选择了五根塑料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们的头部拆掉,再把它们捆成一摞。

这些塑料棍子可不是用来丢的,连那样的怪物都会用虚招,她这个人类怎么可能不会?她又抱了一箱子900毫升的花生油出来,以及找到了一个翻盖打火机放进兜里。

她把手机塞给铃铛,低声嘱咐道:“等我喊放的时候你就点播放。”

贝丝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小六决绝地回答道:“去帮我的男人。”

不等贝丝回过神来,小六就关上了仓库的门。

小六把那箱油搬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推到大铁门外,然后在母豹蹦到自己附近的时候突然抱着棍子蹿了出去。

母豹看到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她抱着棍子紧张得都快窒息了。它一口就能咬死她,她在用自己的命来赌它能明白她的意思。赌输了就是死,赌赢了他们就能有多一条活路。

她本该再观察一阵,等他们不行了再出来,可她不想等了,她不想看刑乐受伤,更不想他死!

母豹在犹豫了一瞬间后蹿到了她的身边,小六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顺便还拿了一罐油,可是刚起步她就差点被甩了出去。

长腿大黑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秒不到就能蹿到六层楼的高度,要不是小六机智地用两只手环抱着它的脖子,她早就被甩到地上了。要是在这个高度落下去,就算不摔死,也会被下面的四脚兽一口咬死。

塑料棍只剩下了三根,油也掉了。几个回合后她渐渐适应了,学会了借助脚部腿部的力量进行固定,以及搞清楚了母豹的运动方式。

“小六!!!”刑乐喜悦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她扯着嗓子高声呼喊了刑乐的名字。

笑容在他们的脸上绽放,长腿大黑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发出了一声嚎叫。

小六抽出一根棍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四脚兽不明白塑料棍是用来详攻的,立刻警惕了起来。就连长腿四脚兽也看不出区别,所以它们的给足了小六装模作样的机会。

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精准的语言沟通能力,小六在刑乐的指挥下担当了诱饵的角色。母豹也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它不再近身,而是不断地跳跃闪避,并适当地调整姿势让小六坐得更稳当。

小六庆幸自己赌赢了,它们虽然没有断界生物的智商,但也比普通生物聪明多了。

四脚兽踩到破碎广告牌上的尖锐物,疼得走神的一瞬间,小六在它左眼的可视范围内举起了塑料棍作投掷状。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6) 火攻

四脚兽本能地想要闪避开小六的投掷,殊不知刑乐已经等在了它的视觉死角。

刑乐对着它已经瞎掉的右眼露出冷冽一笑,木棍如离弦之箭射出,再一次贯穿四脚兽的右眼,一声凄厉的哀嚎刮破长空。

四脚兽疼得陷入了疯狂,扭头就向刑乐的方向攻去。只见它用尽全力一蹬,庞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霎时遮天蔽日。奈何长腿大黑豹已经落地,瞬间做了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四脚兽的预判,让它扑了个空。

小六远远的看着它堪称漂移的移动方式,兴奋得大喊一声:“帅炸了!”

长腿大黑豹与他们感同身受,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炫耀的嚎叫,把四脚兽气得失去了理智,攻击越发地杂乱无章。

“利用下面的利物。”刑乐指着下方高喊道。可是长腿大黑豹听不懂,它用余光看到刑乐看着下方,以为他是让它落地,便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去。

小六瞬感不好,在四脚兽要扑向他们的时候投出了塑料棍,同时大喊道:“楼下铁门口有油!”

四脚兽不得不放弃追击刑乐,中途转向,闪身躲避小六的攻击。

刑乐在听到小六的话的刹那用左手轻拍了一下长腿大黑豹,并将目光投向装油的箱子。

长腿大黑豹虽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依然毫不犹豫地奔向他目光所及之处。这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生与死的边缘被发挥到了极致。

它本以为刑乐是让它在地面吸引四脚兽,后来发现刑乐是要找东西。它一边俯冲一边寻找地上的长条状物体,却感觉刑乐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一个方向,在疾驰中它在脑海中过滤掉了无数的目标,最终确定了刑乐要的是那个箱子。

虽然它搞不明白那个箱子有什么用,还是选择了相信刑乐。由于它的方向是正对着箱子的,小六在空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它在冲刺的同时一百八十度后转,同时伸出利爪增加摩擦力,完美地背对着大铁门停了下来,且摆好了再一次冲刺的姿势。更让小六吃惊的是它的右前爪顺势往后一捞把箱子刮了起来。刑乐瞬间抓住了箱子,伏身与长腿大黑豹一起再次冲了出去。

而这一切,仅发生在小六一次飞跃的时间。

小六激动得心都跳出来,一个擦肩而过的功夫,她接住了刑乐抛来的油瓶,脸上露出了开饭前的笑容。

长腿大黑豹不知道这些瓶子里装了什么,它们只是无条件地信任着它们的新伙伴,并改变了移动的方式,让他们能更有效地把那些神秘液体丢到四脚兽身上。

四脚兽根本不知道这群弱小的生物在玩什么花样,被两人淋了一身的油。食用油散发着食物的香气,闻起来无毒也无危险,所以它不以为意,后来连躲都懒得躲了,正合了刑乐和小六的意。

当最后一个油瓶也落到了该落的地方,刑乐发出了急促的叫声,正是刚才长腿大黑豹喊走同伴的声音。

两只长腿大黑豹有点蒙,它们虽然很累了,可是它们还能再支撑一会,何况刑乐的木棍还没用完,可是它们毫不犹豫地往同一个方向撤退。

小六高喊道:“引到能烧火的地方!”

刑乐应了一声。

长腿大黑豹们虽然没听懂,但也明白了他们不是单纯的撤退,而是另有打算,余光时刻锁定着他们的肢体动作。

他们落到了一个废弃的拆迁楼区域,可能是因为世界被超自然生物入侵,所以今天没有人上班,拆了一半的建筑物狰狞地露出破损的墙体,地面上有许多砂石和建筑废料。

小六马上明白了刑乐选择这个区域的目的。

由于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不算宽,四脚兽的体型很大,它向前冲的时候视线被两旁的建筑物遮挡,不太好观察后方的情况。

小六把翻盖打火机丢给刑乐,刑乐的投掷距离和准确度都比她强,诱饵的角色就由她来独揽。

剩下的,就是和长腿大黑豹的沟通问题。

刚才在观察了刑乐和他的坐骑的沟通方式后,小六也学会了这一招。她想去哪边就把脸往哪边贴,目光锁定在要去的地方。

长腿大黑豹看出了这两个人类很重视手里那个小方块,隐约觉得和刚才丢出去的液体有关系。他们在建筑群中飞快地穿梭,为了不让四脚兽跟丢,长腿大黑豹放慢了速度。

小六趴在毛绒绒的背上,狰狞的巨口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却不觉得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斗志,和与同伴并肩作战的兴奋感。

她取下了一根塑料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投向了身后,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听到了身后混乱的翻滚倒地声。

长腿大黑豹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和小六一起双目炯炯有神地鄙视着那个两爪并用想要拔掉鼻子上尖刺得家伙。

它越拨动,刺得越深。

它刚才观察过,知道母豹身上这个人类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仗着自己皮厚,想要硬扛这一击,想不到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小六这一击借助惯性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扎得它原地打了个滚。祸不单行,身后还被隐藏在暗处的刑乐投了一棍,可谓是腹背受敌。

小六坐在长腿大黑豹身上笑个不停,学着它们发出了挑衅的叫声。

四脚兽哪受得了这个气,爬起来继续追击,可是每次眼看就快要追到了,它们就在拐角处转向。它由于体型巨大,受到更大的惯性影响,且地面有不少的砂石,它每次转向都要打滑冲出去老远,还被地上的建筑废料扎了个满爪,疼得它龇牙咧嘴。

驮着小六的长腿大黑豹一边跑一边发出挑衅的叫声,小六虽然听不懂,但能听出它是真的高兴。

它在死亡边缘走了个来回,本想着能弄伤仇敌就不错了,赔上性命也值得,万万没想到它现在不但不用死了,搞不好真的能报仇雪恨。

就算它已经很累了,还是觉得自己脚下生风,每一步都跑得扎实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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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7) 雪恨之时

小六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路线,四脚兽被带了节奏,每次到拐角的时候已能预判出转向,先调整姿势。

就在它自以为就快能抓到小六的时候,在一个她必然会右转的拐角,小六竟然左转了。它调整不及狼狈地滚了一圈才往左追去,就在它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六身上的时候,突感身上一热,然后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回头一看自己竟然着火了。

它没有见过这种滚烫的东西,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还以为是某种虫子,正当它想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一根木棍再次扎进了它的右眼。

已经中了三招的右眼十分狰狞,并且这一次木棍的投射点更近,投掷力度更大,竟然扎进了它的脑部,让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长腿大黑豹驮着刑乐在它的眼前略过,它本能地扑上去抓。

小六也不跑了,和刑乐一起扰乱它的注意力。

四脚兽慌乱地驱赶着他们,无神顾及身上的火焰,但凡它有一丝分神,刑乐的木棍就像夺命的死神一样命中它的要害。

小六为刑乐捡来了很多铁棍,两个人类笑得就像三岁的孩子。

四脚兽第一次在体型比自己小的生物面前感到了恐惧,它转头想要逃跑,可它哪里跑得过长腿大黑豹?

它的后背扎满了各种棍子,发出凄厉的哀嚎,想要呼唤它的同伴,可它没跑多远就被刺瞎了左眼。失去了视觉的四脚兽绝望地胡乱攻击,可是它现在处于建筑群当中,每一次攻击都会拍到残破的墙体,爪子反被刺伤。

长腿大黑豹发出胜利的嚎叫,在楼体间蹦来蹦去混乱它的注意力,刑乐和小六也模仿它们的声音一起叫。

这一刻,小六觉得自己和座下的生物产生了共鸣,甚至生出了一种猎食者捕杀猎物时的兴奋感。

肆意的叫声引来了其它长腿大黑豹,它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的同伴和两个两腿兽一起欺负一个体型巨大的天敌,还把它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响起,四脚兽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想要冲出重围杀出一条生路。

虽然它身上的火终于灭了,它后背的皮毛也全完了,黑漆漆一片翻滚着被烧烂的血肉。

驮着刑乐的长腿大黑豹冲上去咬了第一口,带着小六的母豹也冲了上去,然后铺天盖地的长腿大黑豹覆盖了四脚兽,不一会就吃剩了一个骨架。

小六看着光秃秃的骨头架子心有余悸,她觉得被扑的如果是她,估计活不过一秒。

座下的两只给他们留了一大块肉,周围的也不敢上来抢。

小六比较了一下它们的体型,发现刑乐骑的那只竟然比其它的都大,心想难不成它是长腿大黑豹的首领?

果不其然,它叼着那块肉驮着刑乐上蹿下跳地在它的同伴面前得瑟了一圈,它们看刑乐的眼神都变了。

它在空地上把刑乐放了下来,把肉丢到他的面前。刑乐开心地摸了它的下巴,它很受用地抬起头任他摆弄,甚至倒在了地上翻出了肚皮。

刑乐和它玩了一阵,捡起肉向小六走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长腿大黑豹从地上爬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六飞快地从母豹的身上下来,扑进刑乐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小六后怕地浑身发抖,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死。我的大英雄,怎么舍得再次留下我一个人。”

刑乐亲了亲她的额头,眼里露出了疼惜的温柔:“当然,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们要一起回家,永远在一起。”

小六胡乱地点着头,泣不成声。

身后的母豹把肉放在她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脚。

小六这才想起来:“我们得回去,我救下了她的孩子,得还给它。”

刑乐惊讶地看着她:“你没被咬?”

小六自豪地炫耀道:“能用肉干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一块不行,就两块,两块不行就一包。”

刑乐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摸了摸母豹的脑袋。他把两块肉用绳子捆起来背到身后,爬回了长腿大黑豹的身上。

一个个矫健的身影浩浩荡荡地前进,不紧不慢地在空中疾驰着,场面何其壮观。

小六问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来帮忙?”

刑乐:“我也不知道,我骑着它跑了很远。它也在找自己的同伴,可是我们走了很远很远都没有找到。我跟它沟通了半天,又把它引回来了,回来就看到那只怪物在打你座下这只。”

小六惊讶道:“你们跑了整整一天?跑出国境了吧?亏你还记得路!”

刑乐笑道:“它拐来拐去的,方向早就乱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可能是沿途留下了味道吧。”

小六:“你们饿了一天,它竟然没有把你吃掉?”

刑乐:“我引导它找到了很多肉,它吃饱了就不想吃我了。”

小六:“你们去抢超市了?”

刑乐:“不,我们只是路过了一个养殖场。”

小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刑乐:“放心,没吃多少,别看它这么大,一顿其实吃不了多少,大概只有体型五分之一的食量。”

小六看了看他座下这只,估算了一下,确实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夸张。

小六:“那你吃的什么?”

刑乐笑而不语。

小六心疼了一秒,正想说一会回去好好吃一顿,想不到刑乐居然说:“我吃了炸酱面。”

小六:!!!

都末日了,上哪吃的炸酱面?还有面馆开门?

刑乐:“异象应该是从我们这里开始的,远处的城市还未受到波及…”

小六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骑着这么拉风的一个坐骑去吃面的?”

刑乐坦率地笑道:“回来的路上刚好看见一个面馆,我就让它停下来。”

小六:“老板和客人没吓死?”

刑乐:“我喊了一声,别怕,是假的,拍电影道具,他们就都拿着手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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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8) 随便的名字

小六惊呼:“他们居然信了?”

刑乐笑着点头:“很多人上来拍照,lu大猫一次一百,我还小赚了一笔呢。”

小六看向他鼓鼓囊囊的裤袋,才知道原来里面装的都是钱。

刑乐的父亲叶景然在退居二线后转业经商,估计刑乐从小耳目渲染也学了不少。她没想到就算突破次元壁到了别的世界,刑乐还不忘顺手赚钱。

她转眼一想,他们在这个世界没有存款,吃喝都得仰仗着铃铛和贝丝。虽然是末世了,也不好总恬着脸花别人的,幸亏刑乐有这份心思,不然时间长了她也不免会多想。

小六瞅着他座下威武的长腿大黑豹看了好一会,问道:“真有人信这是假的?他们瞎了吗?”

刑乐乐呵:“不信也得信呐。他们还以为哪里藏着摄像机等着他们出糗呢。老板给了我好大一碗面,炸酱还是用另一个碗装的,可把我吃撑了。一路颠簸,差点没吐出来。”

小六哈哈哈地笑个不停,长腿大黑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他们在说打败了四脚兽的事,也激动起来,一路上得意地嚎叫着。

原本小六还担心它们会把其它超自然生物引来,想不到一路上连影子也没遇到。

她纳闷地看向刑乐:“怎么回事?那些怪物都到哪去了?”

刑乐:“估计是吓跑了。”

小六疑惑地看着他:“它们的体型比其它怪物小,应该怕体型巨大的生物才对。难不成是因为它们数量多?可是我刚才看见一群翼兽和四脚兽打架,数量也不少呀。”

刑乐:“落单自然会被欺负,一群可就不一定了。它们速度快,体型大的生物速度慢,抓又抓不到,只有被咬的份。而且刚才它们吃四脚兽的时候我观察过了,它们的咬合力惊人。昨天楼上那只四脚兽吃一个人吃了很久才吃完,你再想想刚才,那只四脚兽就像被丢进了剔肉机一样,瞬间就干净了。”

小六:“它们这么叫,万一引来了已经成群的其它生物呢?刚才那群四脚兽和翼兽搞不好还在这里。”

刑乐安慰道:“别担心,它们敢这么叫自然是有恃无恐。在草原上,狮子就算成群结队,也不敢去找一群斑鬣狗的麻烦。”

他们说了没几句,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在一群长腿大黑豹的注视中,他们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小卖铺。

两个小家伙肚子被喂得圆滚滚的,乖了很多,被小六抓着后颈一手一只提了出来。

铃铛和贝丝不敢相信地趴在窗户上看着挤满了小区的长腿大黑豹,却没敢像小六一样出去,眼巴巴地看着小六抱走了他们的新宠物。

母豹没想到竟然还有两个孩子活着,激动地tiǎn着它们的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长腿大黑豹的首领也倒在小豹的旁边和它们玩耍。

小六惊讶不已:“难不成它们是两口子?”

刑乐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它一路上跑得这么急,吃了东西也不歇一会就上路了,要不是我想吃饭,它还不乐意停下来。”

小六叹了口气:“这也未免太巧了吧,剧情真狗血。”

刑乐把她搂进怀里:“要是没有你拼命相救,哪来的这大团圆结局?哪怕这巧合是被有心设定的,但是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你的勇气和机智。”

小六骄傲地把头埋进他的肩膀,笑得幸福又踏实。

两只小家伙似乎是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被母豹安抚了一阵就开始不安分,看到铃铛和贝丝趴在窗户上,就想挤回去吃肉干。

母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把铃铛和贝丝给吓回去了。

小六敲着窗户笑他们胆小,非要把他们气出来。

铃铛不服气,拿着一包肉干出来了。

面对着满小区的庞然大物,他不禁有些腿软。小六笑个不停,两只软绵绵的小豹扑拉着他的裤腿想要他手里的东西。

母豹看着他投喂了一会小豹,走到他的身边躺下,可把铃铛给吓坏了。贝丝贴在窗台上幸灾乐祸地笑,被小六劝出来了,蹲在母豹旁边摸它的毛。

母豹没有抗拒,翻出了肚皮。

别的长腿四脚兽挨个过来闻了一遍。它们中大部分都是刚来的,没有见过这种生物,但它们毕竟不是寻常生物,知道这是被首领认可的同伴,就想过来瞧个新鲜。

有几只站在高处观望。它们来的早,吃过人,知道这是可以吃的,但在同伴们明确的态度下也放弃了吃这几个人类的想法,下来走了个过场。

铃铛总算是缓过来了,激动地lu着长腿大黑豹首领的毛。他写了这么久的玄幻,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活生生的超自然生物,兴奋得语无伦次。

他用最快的速度给这里每一只长腿大黑豹起了名字。

刑乐纳闷铃铛是怎么区分它们的,在他看来,每一只都长得差不多。

铃铛给他解释:“你看这个首领,它个头比谁都大。”

刑乐点头:“这只当然能看出来。”

铃铛:“所以就叫它阿大吧。”

“等等…”刑乐皱了皱眉,“我看你平时起名能力挺强的,怎么会起这么一个随便的名字?”

铃铛不以为意地说道:“起复杂了它们听不懂,我们也记不住。名字最好是发音清晰容易喊的,反正它们也听不懂。”

说完一边喊着“阿大”一边招呼大块头过来,阿大果然从地上爬起,走过来了。

铃铛往它嘴里塞了块肉干,多喊了几声,这下它听明白是在喊它了。

铃铛又去调教了一番母豹,让它适应了“一一”这个简单名字。

刑乐在铃铛的介绍下,搞清楚了从一一到七八的区别。在消耗完了他们所有的肉干存粮后每只长腿大黑豹都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贝丝一脸纠结地嫌弃着“花花”和“草草”这两个土到掉渣的名字,替两只小豹鸣不平,奈何两只小豹很聪明,一会就记住了它们的名字。

刑乐给每只长腿大黑豹喂了水,靠在阿大身上休息,不一会就一起睡了过去。

小六进屋拿了几块大毛巾给他盖上,满眼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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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89) 土财主出门

刑乐和阿大已经一天没有睡觉了,刚才那一战又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睡得非常香。

小六在刑乐的脸上亲了一口,提着他们的战利品,和铃铛一起在空地上生起了火,准备吃个烤肉。

铃铛一边拨弄着树枝一边担忧地问道:“你确定能吃吗?万一吃变异了怎么办?”

小六一脸坦然地分析道:“应该不会。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我们第一关已经通过了,奖励是一群长腿大黑豹和两块肉。以我玩游戏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块肉不可能有问题,搞不好吃了能升级。”

贝丝不停地往外搬各种材料,小六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呢?”

贝丝抹了把头上的汗:“我打算做几个骑具。”

“骑具?”小六震惊地瞪大了眼,“你还会做这玩意?”

贝丝一边上网搜着骑具构造一边翻找着各种材料:“不一定能做出来。”

小六:“为什么要做骑具?”

铃铛:“我担心下一轮这个阵地就要失守了,搞不好需要转移。我和贝丝体力都不好,它们跑得这么快,我怕我们一骑上去就被摔下来。万一摔伤了,这时候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医生看病,还不如趁早打算。”

贝丝为难地说道:“靠小卖铺里的东西恐怕做不出来。”

小六:“那怎么办?”

贝丝:“这附近有个五金店,我们去那里看看?”

小六把肉丢给铃铛,帮助贝丝骑上了一一。花花和草草也想跟着去,被铃铛抱了回来。等它们吃完嘴里的肉干,母豹已经跑得没影了。

小六怕一一飞奔起来把贝丝给摔了,没有爬到一一身上,而是在前面引路。

顺着贝丝的指示,他们顺利找到了一家五金店。

新同伴一拥而上,把店门给砸了。它们还以为里面有吃的,砸得可叫一个积极,可惜里面啥吃的都没有,一个个挤着进去乱翻了一通就失望地出来了。

小六和贝丝等它们闹腾完了才进去,小六不知道要拿什么,找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贝丝忙乎。

一一还以为她们是来掏窝的,一脸警惕地在门口把风,小六怀疑以前它们肯定没少干这事。

贝丝拿走了很多东西,一边拿一边在纸上记录。

小六问道:“你在记什么呢?”

贝丝:“我在记我拿走了什么东西,以后好给店长送钱过来。”

小六看向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店门,心虚地问道:“那…这门怎么办?”

贝丝:“我记着呢,会赔他的。”

小六后悔不已:“也许我们刚才应该用更温柔一点的方式开门…”

贝丝拿了几个用来撬门的工具给她:“没办法,我们刚才没工具,只能硬来。而且也没法跟它们沟通,它们只会硬来。”

小六想起它们刚才那阵仗,她只是往铁门上踹了一脚,后面就争先恐后蹿上来三只把门撕了,后面一群长腿大黑豹上蹿下跳地叫嚣,让她有种山大王下山打砸抢的感觉。不…是有种土财主带着恶犬来欺负良民的感觉。

于是原本气势汹汹以为是出门狩猎的十几只长腿大黑豹,回来的时候都成了雪橇犬,一只只嘴里都叼着东西,一只跟着一只。铃铛远远的一看,还以为它们是哪里来的兽族商队。

在铃铛把肉烤好的时候,贝丝已经做好了一个骑具,甚至还在两侧缝了两个皮袋子,一边一个把花花和草草装了进去。

一一站起来走了一圈,看贝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它因为带着三个孩子,遇到天敌也跑不快,只能用自己做诱饵给孩子们拖时间。现在有了这个袋子,它就可以随时带着孩子跑路了。

贝丝教会了两个小家伙怎么进去和出来,她回头和小六感叹道:“它们太聪明了?我没想到它们的智商这么高。”

小六招呼她先过来吃肉,花花和草草看见吃的,也跑了过去。

一一刚才已经吃饱了,它很喜欢背上的新装备,在同伴间溜达了一圈炫耀了一番,回来时把头枕在阿大的后颈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小六一行人在楼下又是烤肉又是说笑,楼上胆战心惊的用户终于鼓起勇气往外看,却被满园的长腿大黑豹给吓坏了。可往下一看,竟然有三个人类在烧烤,吃得那叫一个香,还有一个竟然和两只长腿大黑豹睡在一起,身上还盖着几块大毛巾。

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还有人以为这群体型巨大的怪物是这几个人类养的。

等他们吃完,天已经黑了。长腿大黑豹们也昏昏欲睡。它们非常有秩序的轮班休息,一部分在楼上把风,一部分在花园里清理地上的狼藉,不一会就把花园给收拾干净了,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有了这群靠谱的保镖,小六心安地在刑乐身旁睡下。

贝丝敲敲打打折腾了好久,终于做好了四个骑具,还有五个装粮食的袋子。

铃铛拿着他们没吃完的一块肉在空地上转了一圈,引得长腿大黑豹们睡不着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肉。最终他选择了一只额头上有一撮白毛的“十二”,以那块肉为诱,给它套上了骑具。

他骑上去试了试,心里感叹贝丝心灵手巧,这种东西也能做出来。骑具的样式很简单,材料也很简陋,但是安全措施齐全,甚至还有肩扣。只要没有意外的剐蹭,人应该是不会掉下来的。

“十二”走了几步,铃铛的体重对它来说几乎没有影响,驮着他行走并不费事,而且它会接受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那块肉,刚才一一穿着装备过来炫耀的时候它也很羡慕,想不到像它这种刚成年地位不高的也能有机会拥有,自然是十分配合。

于是在铃铛回去的时候,它也跟着去了。铃铛回头看着他的新伙伴,越瞧越觉得顺眼。

贝丝给刑乐做了一套大号的,两侧还有放武器的背囊,而且加了很多防护型的附件。

铃铛忍不住称赞道:“连工匠都有,咱们这队肯定能耍到最后。”

贝丝一脸嫌弃地抬起头:“什么工匠,请尊称我为多才多艺心灵手巧的大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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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0) 惊悚的早餐

这一夜,铃铛和贝丝背对着背,终于睡了个好觉。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发现小六和刑乐早就醒了。

小六选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雄豹,是长腿大黑豹中仅次于阿大的二把手,她把母豹一一让给了贝丝。

贝丝站在窗户边,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里总么不渠原来辣只?”

小六骑在三八上,威风凌凌地在晨光中溜达,低头对着下方喊道:“它带着两个孩子,打起来的时候肯定有所顾忌。”

铃铛迫不及待地出门看他的十二,一边挠着它的下巴一边抬头喊道:“要不要给三八换个名字,幸亏它听不懂,不然准得闹。”

小六一听,又笑了起来。

当时铃铛给它起名的时候她还没注意,今早刑乐陪她挑选新伙伴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威武雄壮的二把手竟然被起了这么骚的名字。

三八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在嘲笑它,但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目光狐疑地在他们的脸上徘徊。小六搂着它的脖子蹭了蹭,按下了它的不安,又心疼地在它脸上的伤痕处绕痒痒,它不一会就速把这茬给忘了。

铃铛也注意到了三八脸上的伤:“它的脸怎么了?看伤痕有点年头了。”

小六趴在三八身上,歪着脑袋看它的伤口:“该不会是被同伴打的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阿大。能把壮硕的三八打成这样的,估计就只有阿大了。于是他们又脑补了一出三八夺权失败挚爱被抢的悲剧,看三八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同情。

三八被瞅得莫名其妙。

它虽然听不懂,但在野外生活的猎食者都很敏感,立刻就从他们的神情中察觉出了异样。

它不停地tiǎn着自己的鼻子。小六看到它那副模样,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情况有一次去公园不小心走丢了,一对外国夫妻突然走过来,一脸同情地哄着她,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她听不懂,但也能感觉出他们的善意,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又茫然紧张的无措感。

刑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纸上画图,他标出了城郊所有养殖区域的位置。铃铛那个小卖铺可养不起这么大一群长腿大黑豹。

不想让它们吃人的话就只能先牺牲掉牲畜了。等培养好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让它们知道跟着他能找到吃的,就能去狩猎更大的生物了。如果它们够争气的话,他能带着这一群长腿大黑豹把那些入侵这个世界的生物都吃光。

铃铛从店里拿出了很多饼干和饮料,分给他们吃。这是一件十分毛骨悚然的事情。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消化,长腿大黑豹都饿了,可是他们不可能把人类的食物分给它们。只有阿大分到了一包红薯条,其它的长腿大黑豹两眼发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时而tiǎn一下嘴,场面十分瘆人。

它们忌惮首领的威严,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可是刑乐知道,只要再饿半天,他们搞不好就会变成它们的食物。仅靠昨晚的一面之缘,尚不足以建立牢固的同伴关系,需要让它们尝到更大的甜头。

贝丝昨晚就已经把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装到了包里,一个个栓在了长腿大黑豹的背上。她还给刑乐和小六准备了很多可以用来投掷的武器,以及一些油和打火装置。

小六看着贝丝做的点火箭,赞不绝口:“太机智了,我只想到用打火机,你竟然想到做火箭!”

贝丝指着钢棍顶端被包裹住的浸了油的布:“打火机丢一个少一个,有这个就不怕了,你先往怪物身上撒油,再把这个点着了丢出去。”

一顿早饭在心惊胆战中吃完,他们分别爬上不同的伙伴,开始了狩猎之旅。

铃铛和贝丝被吓得哇哇叫,长腿大黑豹的速度比过山车快多了。他们一路大喊大叫,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阿大频频回头看他们,它不明白这两个人类又没有受伤又没有被攻击,为什么要叫得这么惨。其它同伴也是一样的想法,但是看到刑乐和小六脸色如常,并没有搭理他们,还以为是人类特有的探路能力,例如通过回声定位什么的。

刑乐带着他们洗劫了一个养殖场,它们更是对人类这种从未见过的生物刮目相看,诧异他们竟然能感应到这么远距离的食物。

这一路跑来,沿路看到的情况非常惨烈。很多人类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吃了,商铺没有一家敢开门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

城市内已经没有超自然生物了,从地上和建筑物上留下的交战痕迹来看,它们似乎是被人类驱赶走了,长腿大黑豹可能是这附近唯一的异类了。

刑乐私心里不愿意让人类伤害这群长腿大黑豹,他觉得它们有可能是人类反击的一大助力,所以让贝丝报了警。

贝丝打了很久才打通,她详细地说明了情况,再三强调她不是在开玩笑,对方才半信半疑地说一会再和她联系。

不一会贝丝就接到了回复,对方是个男中音,听声音应该是有一定年纪的人,说话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刑乐让贝丝把电话给他,贝丝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

刑乐没有回答对方一连串刨根问底的问题,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他们来自另一个同样遭到了超自然生物入侵的世界,在他们的世界里有专门处理入侵问题的部门,还有驯服异类的手段,所以他们才能冷静快速地反应。

“请提供一个超自然生物的具体位置。我们昨天尝试着消灭了一只,今天想再做一次尝试。”

对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原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有一大群长腿大黑豹的存在,可是目前他们的主要战斗力都在前线,所以无暇顾及已经扫荡过的后方。

刑乐:“我怀疑两界的接口就在x市的x街区附近,建议在那里设立观测点。”

双方交换了一些简要的情报后,刑乐就带着长腿大黑豹一起向目的地迅速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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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1) 吃饱了才有力气

小六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个时代的通讯网络的强大,时至异变开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能上网,电话还打得通。

双方的交战地区是一个农场,等刑乐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它的原貌了。到处都是浓烟滚滚,还有翻倒在地残破的装备和车辆,枪声不绝于耳。

刑乐一直拿着手机,和联系人保持着沟通,他特意让长腿大黑豹停在一个山头上,好让人类能看到它们。

对方的声音有了一丝压抑的激动:“没想到你们真的驯服了它们。”

“不是驯服。”刑乐纠正道,“它们不是普通生物,是有思考能力的。我们是伙伴关系。”

对方没有反驳,向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情报。

由于事发突然,他们被一群四脚兽打得很惨。它们的移动速度和防御力都很强,普通的炮弹对它们几乎无效,所以当刑乐说他用棍子当武器的时候他是不信的,直到见到漫山遍野的长腿大黑豹,他才对这个自称来自异世界的少年有了改观。

“还有十二只,我们的弹药补给快跟不上了,你有把握能赢吗?如果能,我们就后撤。”

刑乐看着远方巨大的身影,回答道:“不能。我们的速度快,但耐力有限,打不了持久战。咱们找个地方碰个面,商量下对策吧?”

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小六问道:“他就不怕我们是来入侵他们世界的吗?”

刑乐:“我们要是来入侵,干嘛还跟他们打电话啊?”

小六:“万一我们想把他们的领导绑架了呢?”

刑乐失笑,拍了拍阿大疾驰出去。

碰面地点是一块空地,对方虽然答应碰面,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虽说刑乐已经和长腿大黑豹达成了同伴共识,但是它们还没有见过其它人类,保不住看到人类就扑过去了。或许不是为了捕食,也有可能是认为对方是威胁作出的反击行为。

为了不出意外,刑乐让长腿大黑豹在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要上前的时候,阿大想要跟着去,被刑乐拦下了。

小六上前拍了拍阿大,刑乐才往前走去。

阿大很不安地维持着攻击体态,它本能地感觉到了前方的战斗力,担心刑乐会有危险。

小六一直安抚它,它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刑乐。但凡刑乐有一点要被伤害的迹象,它就会扑上前去。

由于它的高度紧张,其它长腿大黑豹也是一副随时要上来拼命的架势。

对方见到它们这样,也十分紧张,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它们。

刑乐走了好一会,才见到了刚才手机里跟他联络的人。

对方友善地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李明。”

“我叫刑乐。”刑乐没有等他介绍完,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牺牲,废话不多说,我们先讨论战术布局。”

李明原本以为他会更大年纪一些,想不到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心里很不太踏实,现在看他一开口就拿出了十分的专业态度,也正色起来。

他们打算把四脚兽一只一只地分开来,只要它们一落单,刑乐就有把握能把它吃掉。作为合作的利益交换,对方同意它们把四脚兽吃掉,但要求留下一只做研究。

刑乐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它们今天最多吃两只,剩下的还要劳烦你们帮忙看着。”

为了避免被误伤,刑乐带着长腿大黑豹占据了一座山的背后,居高临下地等着开饭。

早饭没吃饱的大家伙们干劲十足,想着马上又有大餐,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跟月亮似的,半蹲在植被中等待着冲击的号令。

阿大和刑乐配合得越来越好了,有时候不需要动作,单凭一个眼神它就能明白刑乐的用意。

铃铛在身后看着,低声对贝丝说道:“猎魔师天生就具备极好的跨物种沟通能力,就算到了不同的世界,也难掩其锋芒。”

贝丝半路上吐了三回,这会儿头晕目眩,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半死不活地趴在一一背上,半天也没回铃铛的话。

其实一一的移动方式已经十分稳当了。它带着两个孩子,怕它们从兜里掉出来,本来就不敢跑太快。再加上背上还有一个一路上都在尖声怪叫的人类,更不敢有大动作。

可是就是这么小心翼翼了,这个人类还是吐了它一身。它好不容易把自己tiǎn干净了,这人类又吐了,幸好她吐的东西不太难吃,所以它也没有嫌弃她。

半响,贝丝才气若游丝地问道:“铃铛,它们完事了吗?能下去了吗?”

铃铛:“没呢,准备开打。你要吐现在赶紧吐了,别一会在天上祸害大部队。”

贝丝晃了晃手:“吐不出了,吃的都吐完了。当时写陆天择骑着雷鸣,陆明骑着霜殇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很拉风,自己骑上来才知道这么难受。我pp都快被颠开花了,脑子都快被晃成浆糊了,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贝丝游魂似的不断重复着那四个字,一歪头又把一一刚tiǎn干净的地方给吐脏了。

一一看着被吐脏的皮毛陷入了沉思,铃铛真怕它一个生气把贝丝给咬了,但它思忖了一阵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在它的世界里也有一些生物会把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喂给孩子,例如翼类或者草食类都有类似的能力,所以它以为贝丝是在喂它,想明白这一点后,它看贝丝的目光都带着感激。

正好它早饭也没吃饱,早上僧多粥少,它又带着孩子,自然抢不过别的同伴,想不到贝丝竟然愿意把吃过的东西分给它,它对贝丝立刻多了几分好感。

贝丝和铃铛压根想不到这一点。

铃铛看它又被吐脏,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不忍心看它一身狼藉的模样,还有那股刺鼻的胃酸味…他想让十二走远些,因为连他也想吐了。

十二看一一tiǎn得很开心,也想上前分一杯羹,被一一龇牙咧嘴地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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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2) 语言代沟

贝丝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呕吐物竟然这么抢手。她躺在一一背上闭着眼睛装死,实在是不好意思睁开眼睛直面一一的目光,那会让她有种公开处刑的既视感。

十二羡慕地看着一一,总想往那个方向走,冷不丁被铃铛往嘴里塞了一颗肉丁,立刻回过神来。

虽说这肉丁比肉干小多了,说它是塞牙缝的也不为过,但胜在味道好,而且是货真价实的肉,比一一身上那些酸溜溜的呕吐物好多了。

十二被肉丁引到了另外一头,和熏人的一一相隔老远,那股味儿总算是淡些了。即便如此,铃铛也不愿意把脑袋转回来。

贝丝躺在一一的身上,看着铃铛绝情的身影,心里叹了一口气,就这情商,要不是作者强拧的cp,铁定是注孤生的命,也不知道作者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把铃铛塑造成这种不讨喜的性格。

野外生存的生物有着敏锐的直觉,一一虽然不知道贝丝心里想着什么,但它看得出两人关系不一般。若是它受了伤,肯定希望阿大陪在身旁,可惜十二那个没心眼的竟然越走越远,实在是让它着急。

一一弄干净了自己的皮毛,就驮着贝丝向十二走去。虽然现在大家都处于备战状态,但长腿大黑豹的族群内分工明确,它带着孩子,自然是不用去战斗的。经过一天的相处,它大体也知道背上这两人属于后勤,也是不用去战斗的。既然如此,它就得去提醒一下那个眼神不好还缺心眼的晚辈,别给它们的新伙伴添堵。

铃铛看着一一和十二咕噜咕噜地念叨了一通,十二便像中了邪一样,一一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前方阿大巨大的身影,心想十二这家伙这么堂而皇之地给首领戴绿帽真的好吗?万一被阿大察觉,两只打起来,是不是会殃及到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贝丝对一一的善解人意感到十分欣慰,但她看到铃铛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又觉得心里堵,觉得像是自己倒贴送上门,对方还老嫌弃了,顿时越想越不开心,连带着身体也难受起来。

恰好一一换了个姿势,贝丝感觉腹中一阵汹涌,转头就向铃铛吐去。

铃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吐成了马桶,又不敢发难,脸色更难看了。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贝丝递纸巾,一边忍着呕吐的冲动擦拭自己。

一一感动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他们如胶似漆,夫妻互哺,感天动地。想起当年它刚和阿大好上时,阿大也会叼着肉来讨好它,可是再美好的感情都经不住岁月的消磨,阿大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它投食了。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一拥而上,阿大就只有一张嘴,虽然有先吃第一口的权利,但也很难抢到更多的。

道理它都懂,就是看到别人如此恩爱,心里不知不觉有点酸。

十二开心地tiǎn着送上门来的食物,无论一一怎么用眼神鄙视它,它都吃得停不下来。

道理它都懂,可就是忍不住呐…

铃铛感激地看着十二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而热心地帮他清理干净,心里十分感动,不停地顺着它的毛。

一一以为铃铛是想制止十二抢食物又不好意思开口,忍无可忍地拍了它一爪。奈何十二速度够快,早就风卷残云清理完现场,就算被拍成了飞机耳,也于事无补了。

十二重新趴好,心虚地把目光投向别处,只有它紧贴着脑袋的耳朵暴露了它的心思。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吃点药?”铃铛总算对贝丝说了一句人话。

贝丝挣扎地睁开眼,看着这个钛合金直男,赌气地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奈何钛合金直男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因为太难受了不想说话,连忙在背囊里翻找,递给她一盒晕车药和运动饮料。

贝丝在继续难受和小命要紧之间选择了后者,拿过药吃了,又喝了三分之一瓶的水,感觉缓过来了一些。

一一感动地看着这一幕,突然醒悟,其实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给阿大带过食物了。自从这次又生了一窝,它的眼里就只有孩子,甚至嫌弃阿大动作粗鲁,不太乐意让阿大靠近孩子,更别说夫妻在一块温存的事了。

思及此,它心中的怨怼消散了几分,还生出了几分愧疚,心想着下次一定要给阿大也留下一口食物。

它看着远方那个威武的背影,想起它日日夜夜守护着族群,带领着大家在众敌环视的世界里东征西战,心头一热,更生出了几分情愫。

花花和草草挣扎着想从左右两侧的背囊里下来。它们已经有小半天没有小解了,憋得实在难受。它们知道不能niào在背囊里,得下地找个地方。

贝丝察觉到它们的动静,以为它们是要下来玩,可是看一一的意思,也是想让它们下来,就把背囊解开了。

它们一下地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角落方便。就当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只小家伙身上时,阿大在刑乐的示意下带领着族人发起了攻击。

两只四脚兽为了躲避身后人类的攻击,正面向山体冲来。

贝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了出去,一一和十二分别叼着两个孩子向后方撤去,一落地就连忙将孩子塞进背囊。

两只四脚兽的双眼都瞎了,人类在知道了它们的弱点后集中攻击了它们的眼部,在科技的力量面前,再强大的身体优势也是扛不住的。

贝丝诧异道:“我还以为它们会像哥斯拉一样难对付,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

铃铛在看清楚了四脚兽的攻击方式后,露出了不屑地笑容:“它们不会使用干扰。只要人类的通讯能力和热武器装置仍能使用,这些只有蛮力的家伙就不可能是人类的对手,被干掉是迟早的事。”

贝丝却不敢乐观,她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在跟自然界斗,是在跟作者斗。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恐怕接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也许真会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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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3) 怕什么来什么

铃铛的眼神正色起来,他险些就忘了这茬:“手机在刑乐身上,不知道他们通知了其他地方没有。等通讯断了,可就不好沟通了。”

贝丝被颠得连最后半条命都快没了,不再回答铃铛的问题。

在一一和十二不断跳跃的过程中,他们看到了战斗机坠落的残骸。

铃铛心里一惊:“战斗机怎么会被击落?四脚兽应该跳不了太高呀。难不成…”

难不成这附近曾有翼兽出没?

慌不择路的两只四脚兽在撞过来后立刻遭到了长腿大黑豹的攻击。

若是平时,长腿大黑豹未必敢敢茫然上前,可是现在的四脚兽又瞎又慌,战斗节奏已经被打乱了,一下子就被如同蝗虫过境的长腿大黑豹撕得遍体鳞伤,腿一歪倒在了地上,彻底沦为了它们的午餐。

它们吃得非常开心,两只四脚兽不一会就被啃了个干净,但是小六马上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它们吃饱后就躺下了!

她焦急地问道:“怎么办…它们好像吃饱了!”

刑乐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我心里有数。”

阿大叼了一大块肉,疾驰到一一的身边,讨好地哈着气,它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抢到过这么多口粮了,满脸写着高兴。

一一十分感动,帮它tiǎn舐身上的xue迹。阿大温柔地回应着一一讨好的行为,夫妻和美,其乐融融。

贝丝把花花和草草放下来吃饭,阿大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这几个人类留一块肉了。

刑乐见状连忙摇了摇头,拍了拍它的脑袋,表示自己不需要。

铃铛给他递了一瓶运动饮料,跟他说了刚才的担忧。

刑乐一边喝水一边听他说完:“我刚才跟他们沟通过了,他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把我们的事情上报了。如果将来通讯不能用了,我们可以用更原始的交流方式。”

铃铛:“例如?”

刑乐:“例如大喇叭,挥舞旗子,再不济击鼓也行,办法总是会有的。”

铃铛:“我更担心人类的热武器不能用了以后的事。”

刑乐:“我更担心这些小可爱的续战能力。你看它们快是够快,强也够强,数量也够多,就是打一会就得休息一会,早晚是个问题。一旦遇到大部队跟我们死磕,我们除了逃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铃铛叹了口气:“要是能捡到魔法技能就好了,累了就放个大招,全体满血复活。”

贝丝噗嗤一声笑了,虚弱地给他泼凉水:“活在梦里。”

铃铛递给她一块薄荷糖:“咱们现在不就是活在梦里吗?这种怪物都能跑出来,为什么不能用魔法?我不但想要复活术,还想要缠绕术或定身术。”

贝丝把糖咬得嘎吱嘎吱响:“上哪捡啊?路上能捡这玩意,我脑袋劈下来给你当球踢。三流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铃铛眨眨眼:“我们不就是那种不入流的小说吗?一起皆有可能。”

贝丝给他这种自暴自弃地态度逗笑了,吃了一颗止疼药又躺了下去。

刑乐一边注意着在前方把风的小六,一边说道:“铃铛说得对,一切皆有可能。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关,希望这一关的奖励能好点,给我们的大伙伴升个级,如果我们能得到恢复能力是最好了。”

铃铛:“只要你的能力能恢复,一切都好说。在时间法则的能力面前,一切身体优势都是菜ji属性。”

刑乐:“如果我和小六恢复了能力,估计它们也要变异了。未知的能力会产生很多变数,到时候我就不敢用这种战术来让它们硬上了。”

铃铛摸了摸十二滑溜的黑毛,眼中露出了神往:“不知道它们能获得什么能力。”

刑乐:“如果是你,会给它们设定什么能力呢?”

铃铛思忖了一番:“这些生物的能力应该不会和断界生物的能力相同。”

刑乐:“为何?”

铃铛:“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不会用重复的设定。拿旧物炒冷饭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刑乐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六,她拿着一根棒棒糖吃得很开心,引得旁边的长腿大黑豹频频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就算吃饱了,也不妨碍它们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食物产生好奇心。

远处的战况很激烈,四脚兽似乎是知道这边有埋伏了,一边跟人类周旋,一边往相反的方向撤离。它们的智商不低,刚才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它们怎么可能会再往死路里跑?

长腿大黑豹虽然个体较小,但它们的群体战斗能力和无所不用其极的诡异战术在它们的世界还有很有名的。单从它们选择了和原住民人类合作来快速适应陌生的新环境,就可见它们的智商比其它生物要高。而事实上,它们确实是入侵的超自然生物当中混得最好的一群。

正因为四脚兽的顾忌,给了长腿大黑豹充分的休息时间。

李明看到目前的战况非常揪心,他们损失惨重,尤其是四脚兽在意识到长腿大黑豹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时候,更是拼了命地跟他们杠上了。奈何长腿大黑豹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再出战,这段时间就只能靠人类的武装力量来硬抗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这群四脚兽驱赶到郊区,是万万不可能再让它们回到城区的。

尤其是在这种人口大省,且不说它们进城后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光是对建筑物的毁坏就够让人类头疼了,其经济损失,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很难复原。

也正因为是人口大省,他们不敢轻易动用重型武器,如果一炮下去怪物没了人也没了,留下的污染源百年无法散去,那这种抗争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不但要尽可能地救更多人,还要确保这块土地以后还能住人。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们步步为艰,焦头烂额。

正当李明以为只要熬下去,这群四脚兽总能被逐一清理掉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让他心寒的消息——有一大群翼兽正在向他们的方向飞来,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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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4) 十五分钟

正在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妻儿享用午餐的阿大首先感觉到了异样。

按理说哪怕长腿大黑豹的反应再敏锐,也不可能感应到十五分钟翼程外的动静,何况旁边还有人类和四脚兽拼杀在干扰它们的感知,可是今天它却史无前例地感觉出了异样。

阿大焦躁不安,频频看向远方的天空。三八也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驮着小六蹦到了阿大的身边。

一一凭借着多年的默契,察觉了阿大的不安。它用眼神提醒了刑乐和小六。

阿大抬头高呼一声,所有同伴不管是趴着的还是躺着的立刻站了起来,有秩序地向阿大靠拢。

一一急忙把两只小豹塞进背囊中,小家伙们本能地从大家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危机感,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安,小脑袋紧张地缩在袋子里。

贝丝虽然晕得云里雾里,但也感觉到了异样,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一一的背部,脸紧贴着它的背。

铃铛嘀咕了一句:“要来了。”

贝丝气若游丝地问道:“什么要来了?”

铃铛:“第二关真正的敌人。”

小六:“真正的敌人?”

铃铛:“我们和四脚兽的实力差距不大,又有人类的武力助阵。想想第一关我们受过多少惊吓,第二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通关?肯定有后手在等着我们,而且恐怕比第一关要难得多。”

小六的脸色越发严峻,低声问道:“你能预测到那是什么boss吗?”

铃铛摇摇头:“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之后,作者会放弃这种可能性,换成其它更强更难以预测的生物。”

小六点点头,不敢再多问。

刑乐突然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是他琢磨出来的长腿大黑豹的语言中表示“隐藏”的意思。

阿大也发出同样的声音,长腿大黑豹立刻后撤散开,纷纷隐藏在可以躲藏的植被中。奈何人类世界的植被不比它们世界的繁茂茁壮,地球的树木十分低矮,并不能够完全遮住它们,稍微一动就有可能被察觉。

刑乐从电话中得知了来者的身份,印证了阿大和三八的预感。

“三十二只翼兽。”刑乐不容乐观地说道。

“三十二只?”小六的眼中露出了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上次看它们打架的时候没那么多呀。”

刑乐:“有可能它们找到了其它失散的同伴。”

情况不容乐观。虽然长腿大黑豹的数量比它们多出一倍有余,但是旁边还有四脚兽。四脚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同伴被长腿大黑豹追杀,若是察觉长腿大黑豹被盯上,它们非但不会帮忙,还会反过来分一杯羹。

刑乐显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让长腿大黑豹先隐藏,等翼兽和四脚兽打起来了以后再伺机而动。

但是李明显然不可能让人类撤退,一旦他们停手,四脚兽可能就会跑到大城市里去,更糟糕的情况是把翼兽也引过去。城里已经遭遇过一番袭击,实在经不起第二次了,他拼尽全力也要把四脚兽拖在这里。

他对刑乐的决定没有异议。相比起热武器,长腿大黑豹对环境的伤害是最小的。同时,它们也是一支强大的战斗力,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万万不可折损在这里。

他对着四脚兽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和平也不算和平的年代,短期内在这片土地上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不是死在外敌手里,而是要与这种从未见过的超自然生物同归于尽。

但是他们并非毫无翻盘希望。

他想起刑乐刚才的话,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山丘地方向,喃喃自语道:“别让我失望。”

翼兽气势汹汹地抵达了目的地。一时间遮天蔽日,让人望而却步。

看清天空中翼兽时,四脚兽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绝望。它们有把握干掉这些人类后全身而退,却想不到半路杀出个异数,被数量远远多于它们的翼兽包围了。

随着一声长鸣,翼兽看到了躲藏在山丘里的长腿大黑豹。在四脚兽和长腿大黑豹之间,它们选择了先攻击长腿大黑豹。

刑乐看出为首的一只有向下俯冲的势头,抬头长啸一声。但他模仿得不太像,声音略稚嫩且太小,幸好阿大及时跟上,总算没落下气势。

这声长啸是长腿大黑豹常用的挑衅音,多数用在战斗胜利后对战败族群炫耀。按理来说它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出这种声音,就连阿大也搞不清楚刑乐在想什么,只是因为刑乐叫了它就跟着叫了。

上方的翼兽同样陷入了迷茫,它们在繁殖期常被长腿大黑豹骚扰得精疲力尽,吃尽了被偷崽的苦头,对它们可谓是深恶痛绝。而且长腿大黑豹在它们的世界里是类似于老鼠之类的害兽,生命力顽强又跑得快,且成群结队不好偷袭,捕捉困难。

反正落单的四脚兽必死无疑,如今难得见长腿大黑豹也没有几只,想趁机出口气,想不到竟然遭到如此挑衅。

换作平常,长腿大黑豹在本族数量和猎物的数量差距大于四比一的时候才会动手。像今天这种情况,它们第一选择应该是趁早逃走,而不是躲起来。如果长腿大黑豹要跑,就连翼兽也是追不上的,可它们非但没有跑,还发出这样的叫嚣?

这阵趾高气昂地长啸让翼兽的首领犹豫了。它不知道长腿大黑豹是不是藏着什么后手,才敢如此嚣张,又或者是有其它的目的。它在空中徘徊了许久,也注意到了长腿大黑豹身上的四个人类。

它已经吃过不少人,知道这是一种战斗力极低,可以吃的生物。但是长腿大黑豹却让人类骑在自己身上,这就更让它搞不懂了。

这群翼兽是吃饱了才过来的,现在并不饿。于是翼兽的首领在徘徊了数圈后决定转移目标。它此番的目的不在这群不速之客,在不饿的情况下,它觉得实在没必要冒险。万一把自己的族人赔进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并且为了不让这群诡异的长腿大黑豹给它们添乱,它决定换一个方向,把四脚兽往长腿大黑豹的方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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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5) 坐收渔翁之利

在一声嘹亮的长鸣后,翼兽向四脚兽发起了攻击。然而四脚兽早有防备,翼兽们扑了个空,反被穷途末路的四脚兽扯下来一只。

两只四脚兽仅在一瞬间就把它的翅膀给扯了下来,一爪踩在它的脑袋上,不甘示弱地看着天空中的翼兽。

翼兽们很生气,在天上叽里呱啦地喊着。小六心想,那估计是在说着辱骂的话语。奈何种族不同语言不通,小六没听懂,四脚兽也没听懂。

翼兽们气势汹汹,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小六突然醒悟,看向翼兽的首领,嘴里嘀咕道:“原来如此,它们有仇。四脚兽差点把它的老婆孩子给弄死了。”

刑乐不解地看向她,她就把当时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

刑乐原本想趁此机会偷袭翼兽,听完后决定转攻四脚兽。

小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吗?四脚兽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帮强势的一方?就不怕翼兽清理完四脚兽后反过来怼我们吗?”

刑乐:“这个道理翼兽自然也明白,它们会一直防备我们的偷袭。或者说,它们现在是详攻,时刻准备着回头打我们,所以我们的优势不大。”

小六:“我们打不过它们吗?”

刑乐:“恐怕是打不过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我叫的时候,阿大犹豫了一下。”

小六恍然大悟:“明白了。如果战力毫无悬念,它是不会犹豫的。”

刑乐点点头:“既然不一定打得过,我就不会任由它们折损。现在我们和这群大家伙之间的信任是因为我的指挥能让它们一直赢,所以它们信我。一旦这个条件出现了瑕疵,我们就危险了。”

小六看了看座下努力想听懂他们说话的三八,伸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她也知道他们之间仅有两日的塑料跨种族友情并不坚固,一点失误都不敢有。如果失去了这股强大的战斗力,他们之后的路恐怕就不好走了。

刑乐:“你看翼兽的攻击角度,明显是把四脚兽往我们的方向赶。说明刚才我混淆了它们的判断,它们决定分我们一杯羹,让我们站在它们那边,不给它们添乱。”

小六:“为什么它们要把食物分给我们?”

刑乐:“它们来的方向是城市,估计已经吃饱了所以并不饿。既然它们吃不下那么多,用一点食物跟我们换个临时同盟,它们也不亏。何况,它们不仅仅是来捕食,还要报仇。你要是报仇的时候看见邻居家时常跟你闹腾的熊孩子,是先报仇呢?还是先揍熊孩子给仇人一个可逃之机呢?”

小六:“先揍仇人再打熊孩子?”

刑乐:“如果这熊孩子的目标也是你的仇人呢?”

小六:“先一起揍仇人,其它的之后再说?”

刑乐:“为了避免它们揍完仇人之后找我们麻烦,我们的第一要务是保存实力,隔岸观火,帮忙场控。这样等它们报完仇,体力不支的时候…”

小六抢答道:“弄死它们!”

刑乐:“那要看它们拼得怎么样了。如果它们损失惨重,我们或许还能出手。如果不是,我们就只能安分守己地在旁边捡它们的残羹冷炙。”

小六:“幸好我们这边都吃饱了。”

刑乐庆幸地点点头,附和道:“是呀,幸亏都吃饱了,不然也装不像。”

翼兽的进攻并不顺利。

因为人类在翼兽到达后纷纷停手,让四脚兽能全力应付翼兽的偷袭。虽然翼兽数量多,但它们的体型和四脚兽差不多大,这是一场同重量级的生死角逐。饿着肚子的四脚兽比吃撑了的翼兽反应更快,攻击更猛。

一边是为活命拼杀,一边是吃饱饭后散步,不同的态度导致双方战力持平。并不是所有翼兽都和它们的首领一条心,尤其是它们吃饱后,更想找个地方睡觉而不是跟别的生物拼死拼活。

翼兽的状态甚至还不如长腿大黑豹。虽然长腿大黑豹也是刚吃饱犯困,可它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数量不能和四脚兽和翼兽硬拼,随时做好了反击或者逃命的准备,一个个精神抖擞,全神戒备。

小六不禁在心里唏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低头看了看三八,鬼使神差地给它喂了一罐红牛。

刑乐瞪大了眼,但也没有制止她,只是问道:“你就不怕喂出问题来?”

小六:“兴奋一点跑得快点。”

刑乐提醒道:“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小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吃?”

刑乐也说不上来:“好像是含有一种会中毒的东西。”

小六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看向倒霉的三八:“它…它不会死掉吧?”

三八也察觉到了他俩惊悚的视线,甚至还看到小六握着红牛的手在微微发抖,它一低头就把胃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可以说是求生欲点满了。

它暗暗地发誓,以后这个人类递给它的食物它再也不吃了。

塑料跨种族友谊宣告破产,信任值扣到了负分。

小六一脸愧疚地摸着它头顶的毛,它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刑乐尴尬地笑着,为他们破产的友谊捏一把汗。

小六吓得喝了一口红牛。

三八又看不懂了,它本以为那瓶东西有问题,可是小六又喝了,说明是没问题的,可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难不成是因为其它原因?如果它误会了,那它呕吐的动作可能会让它的新伙伴感到伤心。

幸亏沟通困难,塑料跨种族友情值又涨回来了一些。

远方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四脚兽也知道这个方向有一大群长腿四脚兽埋伏,它们显然看穿了翼兽的心思,不愿意过来送死。它们一直四处乱蹿试图反击,让翼兽十分苦恼,奈何另一边的长腿大黑豹通通趴在山上看戏,既不对四脚兽出手,也不对翼兽出手,一副等它们打完才过来捡漏的架势。

在折损了三只翼兽后,这群吃饱了犯困的家伙总算振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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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6) 借力

翼兽的首领是一对体型远超其它同类的双头龙。由于它们比普通翼兽多了一个脑袋,小六上次乍一看还以为它们是两个不同物种,现在在阳光下看得仔细了,果然发现了它们的相似之处。

翼兽的头部较大,不同于翼龙有尖长的喙,而是像龙族一样有利齿。但它们的体型和人们寻常认知的的西方巨龙又不太相似,体型苗条干练,腹部平顺,唯有在吃饱了以后才会微微鼓起。

双头龙比普通翼兽多了一个脑袋,并且鳞片更加坚硬。除此之外,它能通过改变鳞片的角度,让光的折射发生奇特的变化,让它与天空融为一体,具有一定的隐身效果。它的腹部较大,且腹部的鳞甲很厚实,所以才会让小六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把它定义为龙族。

除了两只双头龙看起来结实一点,其它翼兽看起来都太轻便了。这种体型意味着它们的防御力并不高,一旦速度降下来就有可能被四脚兽反扑。

它们的攻击模式是靠着从高空俯冲产生的加速度配合利爪将猎物带向空中,若是猎物太大,就从空中摔下,让猎物受到致命伤害。

可是这一招不太适用于目前的地形。

此处不比楼宇林立的城区,四脚兽所在的区域地面平整,而四脚兽本身具备很好的空中调整重心的能力,再加上它们爪子上厚厚的肉垫,为它们提供了极好的落地缓冲。

这样开阔地地形能将四脚兽的弹跳能力发挥到极致。

不同于在小区里战斗,四脚兽被卡得伸展不开,转个身都难。在这种平坦之地,小六见识到了这种神奇生物的机动能力。

四脚兽的身体很柔软,就像水做的一样,它们能瞬间压缩自己一部分的身体,让翼兽扑空,等敌人略过之后,再从对方的身后发起攻击。

翼兽需要通过尾巴来调整方向,而在这样的攻击中,尾巴就成了它们最大的弱点。只要一击没有抓住四脚兽,四脚兽就能抓住它们的尾巴,把它们从天上扯下来。

在高速中被抓住尾部的结果是致命的,如果四脚兽借助自身重量把翼兽往下扯,翼兽是不可能用尾部将它们带起的。重心失衡的结果就是摔落在地。一旦落地,就会被四脚兽的利爪压住后背,更是回天无术了。

而四脚兽下一击不是咬断它们的脖子,而是撕裂翼兽一边的翅膀,这样省时省力还能限制它们重返天空。

翅膀受伤的翼兽不管怎么扑腾,都飞不起来了。

小六惊觉,四脚兽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震慑天空中的双头龙。它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就劫持了人质。

这种想法让她不敢再把它们之间的争斗看成是寻常动物之间的较量。这些生物的智商跟寻常动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天空中的双头龙果然犹豫了。

如果它的同伴死了,它会继续攻击,可是底下的四脚兽并没有给翼兽致命一击,它们摆出的架势,代表它们想和解。双方各退一步,翼兽让它们走,它们也让这些受伤的翼兽走。

刑乐眯了眯眼,眸中有了三分警惕。

如果让它们达成和解,双头龙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同伴继续追击离开的四脚兽。如果人类继续追击四脚兽,他们很有可能会在移动的瞬间就遭到翼兽转移的怒火。如果人类不追,四脚兽就会跑到城区继续祸害,人类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终究会和翼兽干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两种生物和解。

刑乐拿起手机,与电话那头沟通了几句。

人类突然发起的攻击把翼兽和四脚兽吓了一跳。

翼兽立刻拔高了高度,四脚兽再次遭到了烦不胜烦的骚扰。

双头龙在空中观察着下方的战况,它发现人类在把其中一只四脚兽往长腿大黑豹所在的山头上赶,被怼得慌不择路的四脚兽一不留神就铺天盖地的长腿大黑豹给淹没了。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长腿大黑豹能这么嚣张,它们似乎跟这些奇特的大箱子达成了互利互惠的协议。

长腿大黑豹们明显已经吃饱了,它们各自叼着肉丢在地上,心不在焉地随意啃啃。

双头龙知道长腿大黑豹的短板,它们既然已经发起过一次攻击,短期内不会再出手,可是人类的分离工作还在继续,又赶出了一只四脚兽。

它决定赌一把。

一声长鸣后,翼兽发起了攻击,不断地将那只落单的慌了阵脚的四脚兽抓起再丢下,甚至在空中截胡阻挠它转向。

小六眼睛都瞪大了,感叹道:“就像在抢球一样。”

不一会那只四脚兽就死透了。

翼兽们尝到了甜头,明白了跟这些大箱子合作的好处后更大胆了一些,它们试图想要接近,却被击落了一只。

双头龙终于对这种神奇的东西忌惮起来,难怪长腿四脚兽选择在一旁等待,估计它们也尝过苦头,所以它在损失了一个同伴后决定不再招惹箱子们。

翼兽和人类的配合很顺利,剩下的四头四脚兽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它们想要守着人质,却被人类赶得上蹿下跳,十分狼狈。

翼兽把死去的四脚兽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给剩余的四脚兽产生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双头龙往长腿大黑豹所在的山头看去,为首的阿大刚好打了个呵欠,似乎是真的吃饱了。见它们当真无心要抢,翼兽不客气地收下了剩下的四只。

收拾完所有的四脚兽,翼兽们松了口气,人类也松了口气。

李明没有再发出攻击的指示,他知道以他们目前的战斗力,就算再加上刑乐那边的长腿大黑豹,也未必能占到便宜,何况他们几乎弹尽粮绝了。幸好已经结束了,不然可能真的会全员折损在此。

翼兽围着尸体堆成的大山吃得很开心,这么多食物,够它们吃上几天的了。由于四脚兽的体型太大,不好带走,它们打算就在这里住下,等吃完再走。

小六数了一下,活着的翼兽还剩三十只,其中有六只翅膀受了伤,暂时是飞不起来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7) 魔鬼锅

翼兽的这一战可以说是损失惨重,或者说,要不是为了报仇,它们可能得手两只就撤,不可能在平地上跟四脚兽周旋这么久。

双头龙看着受伤的同伴心里百味陈杂,再看看远处山头上毫发无伤的长腿四脚兽,顿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但是眼前的食物堆成了山,长腿大黑豹也没有抢它们的,反而把食物让给了它们,所以它暂时也没有理由去跟长腿大黑豹发火。

大家相安无事地各吃各的,不一会就困了。

双头龙原本还对长腿大黑豹充满了警惕,可是看来看去,那边也没有要找麻烦的意思,甚至还躺倒了一大片。再回头看看翼兽这边也是躺的躺,睡的睡,战意全无,它也就放弃了去找麻烦的想法。

双方相安无事地各歇各的,除了留下了几个把风的,其它的都睡过去了,场面一片和谐。

双头龙一直盯着骑在长腿大黑豹身上的几个人类,以及远处那些杀伤力不容小觑的箱子。看了一会,就发现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新箱子,离开了一些旧箱子。时而有渺小的人类走来走去,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看了一会它就困了,头一歪倒在自己翅膀里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难得安稳的夜晚。三方势力都十分安分,偶尔能听到受伤的翼兽哼哼唧唧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刑乐一伙人正在山头上吃大锅面。

刑乐跟李明借了一口大锅,往锅里倒了各种食材和面,做出了一锅难以言喻的四不像。

铃铛沉默地看着锅里的东西,心里暗暗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出言阻止,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贝丝挑起一撮已经煮糊的面条,眼中透着绝望:“小六,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一定给刑乐多补点烹饪值。不求他做得像陆家人那么好吃,至少能做出人类的食物。”

小六无所谓地吃得很香,黄金肉都吃过的她,已经无所畏惧了,替刑乐辩解道:“人家是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会煮面就不错了。这不是还能吃吗?荒郊野岭的将就一点嘛。”

铃铛十分将就地专挑肉吃,挑出来就拿清水涮掉上面的辣椒,嫌弃地说道:“为什么要放这么多配料,辣得飞起。”

刑乐一边吸着鼻水一边优雅地吃着:“我以为一包面配一袋料,这里这么多面,我怕味道不够。”

铃铛绝望地说道:“这要是同一种面就算了,这里每一包面都是不同味道的,你看看煮出来一锅什么玩意?麻辣红烧酸菜海鲜炸酱面?还有你把…”铃铛吃到一口辣椒,呛得他直咳,话都说不下去了,一脸的鼻涕眼泪。

“抱歉。”刑乐难得服软,他建议,“要不你吃饼干算了。”

铃铛气得心梗,用一种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刑乐,边咳边瞪。

刑乐面露愧色,嘴上仍不饶人:“我这样不都是你造成的?”

铃铛被噎得无话可说,心里默默地给刑乐记了一笔,以后定然要给他的主角强化一下生活技能。

刑乐继续气着奄奄一息的老父亲:“我是离染的时候,一直被伺候着。是叶海的时候,家里也是爸妈做饭。在裴家,谁敢让下一任家主下厨房?我能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铃铛好不容易缓过气,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离染小时候也有人伺候?”

刑乐:“当然没有,但我不太记得那时候吃过什么。我又不是硬盘,哪记得住那么久以前的事,能想起个大概就不错了。”

铃铛无语看青天,脑子里盘算着将来要怎么给他圆这个设定。

贝丝给他涮干净了几个火腿肠,放进他的碗里,劝道:“别想了快吃吧,旁边的阿大都快不行了。”

众人转头看向一直在打喷嚏的阿大,以及躲得远远的长腿四脚兽们。一一死死拽着两个娃,生怕它们接近那边的生物兵器。

铃铛处理了一下自己流淌的鼻水:“它们的感知能力比较强,这辣味让它们很难受吧。快点吃,吃完了把汤都灌到刑乐肚子里,不能祸害这片栖息地。”

刑乐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到锅里去,讪讪地求饶道:“这样不好吧。虽然我受到多多影响消化能力惊人,你也不能把我当垃圾桶使唤啊。”

三人齐齐看向他。

铃铛:“你不就把多多当垃圾桶用吗?让我想想你当初都做了啥…”

刑乐连忙举手投降:“我喝…我喝还不行吗?不愧是后爹,虐起主来可不手软。”

贝丝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出来打圆场:“开玩笑的,快吃。吃不完的一会带下山倒了。”

话虽如此。这个锅是当真够大,需要两个人才能抬下山。而且长腿大黑豹都不愿意靠近,生怕溅到一点到它们身上他们得自己动手搬,下山的路上多多少少会撒出来一些,那一路就会成为禁区。

小六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放这么多呢…十包面…还有这么多食材…”

刑乐:“李明拿了这么多给我,我就都放进去了。”

铃铛:“你就不能留一点明天吃吗?万一明天他们不给我们送了,我们就得啃饼干了。”

刑乐:“这里没有冰箱,这些食材放不住呀,放一晚上可能就坏了,多浪费。”

他原本没有想到长腿大黑豹反应这么大,想着放进锅里都煮了,只要火不灭汤不凉,还可以多吃几天,想不到它们一闻到味就跟有毒似的,全员戒备,连觉都不睡了。

他回头看看阿大,那双充满戒备、嫌弃的眼中还透着些许的敬畏和崇拜,大概是觉得人类十分厉害,竟然连这种生化武器都能吃。既佩服,又怕受到波及。

花花和草草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水,已经被一一叼到山的风口处去了。一一正襟危坐,一副护崽的架势。

刑乐吃了一口糊成一坨的面,心想也不难吃呀,为何大家都这样一副表情呢?再看看自己的未婚妻,小六吃着吃着就适应了,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心里倍感欣慰——不愧是能与我比翼双飞的另一半。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8) 彻夜未眠

这锅迷之黑暗料理最终只被吃掉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进了刑乐的肚子。

老父亲铃铛看着他吃了大半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劝他拿下山倒掉,不要在这里影响大家睡觉。刑乐不愿意浪费食物,很执着地把最后一点汤都喝掉了。

只要这味还在,长腿大黑豹就睡不着。第二天早上,所有长腿大黑豹都熬红了眼,一只只瘫软在地上,疲惫不堪。

再看看远处的翼兽也是精疲力竭的样子。凭借着强大的夜间视觉,它们昨晚察觉到了长腿大黑豹的异样,还以为它们要偷袭。所有翼兽全神戒备地盯梢了半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所有的长腿大黑豹都向着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明真相的翼兽还以为是什么强大的生物在震慑着长腿大黑豹,也不敢放松警惕,陪着它们熬了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等山的那边解除了戒备,翼兽也不敢睡下,一直熬到天蒙蒙亮,才提心吊胆地睡去。

对未知的恐惧存在于每一个生命的身体里,往日里能让它们躲过有可能会威胁到它们生命的危险,如今却让它们被一个迷之火锅弄得精疲力竭。

小六趴在三八的身上研究地图,她已经确认了这个世界的构造和他们的世界是基本相同的。小六心想,多亏了平日里假巫婆对他们课业盯得紧,她的地理还算学得不错,在阅读了李明提供的资料后,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共计已发现十六种超自然生物,专家们给这些从未见过的生物命了名。

其中长腿大黑豹的官方叫法是“奔流豹”,是十六种生物中移动速度最快的。除了它们这一群,还有另外一群最早出来的,已经跑到隔壁省去了。由于它们的移动速度太快,目前拿它们毫无办法。

翼兽被称为“长翼变色龙”,它们的鳞片能与天空融为一体,具有隐身能力。原本它们一共有三群,祸害了不少地方,后来其它两个族群被另一个打败收编,目前所有的长翼变色龙都在这里了。

四脚兽的正式命名是“泰坦兽”,是目前发现的对建筑物破坏最大的生物。两只泰坦兽就能压垮一个建筑物的楼顶,它们所到之楼体皆成废墟,是需要重点消灭的对象。

小六他们遇到过的那只能发出马蹄声的怪物叫“大西洋海妖”。因为第一个发现这种生物的是一艘在大西洋上航行的货船。

这个信息意味着在其它国家也有异界的连接口,这就推翻了他们原本以为的“入口只在铃铛家附近”的假设。

在小区出现过的那只大西洋海妖现在已经潜入了邻近海域,将海中的生物吞了个干净,还祸害了不少船只,导致海运不得不暂时绕道或停运。

资料中还给出了不少别国的情报,这些生物已经在世界各地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原本最闹腾的国家也停止了战争,开始着手先清理怪物。

刑乐在旁边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分析道:“人类只有在面对强大的外敌时才会化干戈为玉帛,我们的世界就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人类面临的危机,所以比这个世界要和平得多。”

铃铛问道:“你们那边不打仗?”

小六点点头:“这资料里说的那几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在我们那边关系没那么恶劣。有几个猎魔师的势力一直在控制局势,再说还有血族在那边做生意,影响他们赚钱的都销声匿迹了。”

铃铛第一次听到自己设定之外的事情,不禁多问了几句:“我明明没有做过这样的设定啊,我还以为那个世界会是这个世界的翻版,原来还有不一样的地方?”

刑乐:“不一样的多了去了。你们这里没有神经兮兮的神明,不会失恋就黑化,把世界搅得一团糟。”

铃铛讪讪地笑着:“你这样说离染真的好吗?你是他的分身呐…你能别吃了吗?”他一把抢过饼干,“拜托你别糟蹋粮食了。既然怎么吃都吃不饱,就少吃点!”

小六满脸的问号:“为啥不是多吃点?”

铃铛:“都给他吃完了我们吃什么呐?”

刑乐无所谓地闭目养神,小六见他嘴角有些碎屑,飞快地亲了他一口,把碎屑吃掉了。

刑乐缓缓睁开眼,双眸在阳光下韵着一层氤氲的暧昧,轻tiǎn薄唇,勾得小六心神荡漾。

眼看小六就要鬼迷心窍地投怀送抱,被铃铛一把拉了回来,颤悠悠地告诫道:“我的亲闺女啊。你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才来到这的,风头还没过,你这是要玩命呐?”

小六这才反应过来,心虚地端端正正坐好。

铃铛没好气地踹了刑乐一脚,教训道:“你可争气点吧,别学那个老种马,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豆腐,别累了我们一块完蛋。”

刑乐嘴上答应着,心有不甘地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铃铛讪讪地坐下,嘴里念叨着:“我也不想当个棒打鸳鸯的恶人。非常时期嘛,要懂事点。”

小六红着脸假装低头看资料,刑乐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贝丝看完资料后总结道:“这么说,各国都自顾不暇了?”

刑乐:“如果不找出洞口堵上,恐怕会没完没了。”

贝丝摇摇头:“怎么堵?如果那个入口和断界入口一样,估计很难。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连入口都没有找到。”

小六:“我也没有看到,至少在你们家附近没有明显的空间裂痕。”

刑乐:“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人类配合,把这些生物逐一干掉。”

小六:“其它的还有可能杠一杠,大西洋海妖怎么办?它在海里。”

铃铛突然瞪大了眼:“小六,你切下来的海妖样本呢?”

小六想了想:“丢在小卖铺了。”

铃铛:“赶紧取回来交给李明,告诉他们大西洋海妖惧怕的成分就在自来水里。只要找到了是哪种成分,就能轻易消灭它们。”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99) 人类的骗局

小六听了铃铛的话,却有了一丝犹豫:“我们不能用更缓和一点的办法吗?”

铃铛:“因为上一次它们放过了我们,所以你心软了?”

小六不置可否,她只要想起大西洋海妖跟他们告别的那一幕,就没法下狠手对付它们。

“也许,等我的神往界恢复以后,我们能沟通一下。”

铃铛:“小六,别傻了,想想有多少人类死在了它们的肚子里。哪怕它们是有感情的生物,那些被它们吃掉的人类难道就没有感情吗?对它们的心软就是对人类的残忍。现在人类尚可一拼,等那些生物越来越多,可就不好办了。”

刑乐:“我们可以先把马蹄声的事情告诉李明。利用大西洋海妖,可以驱散或利用它们捕食其它生物。”

众人纷纷点头。

李明在听完刑乐的情报后松了口气,这可比用热武器强行驱赶要安全省事多了。这个消息迅速传达到了各国各地,果然立竿见影。

小六最终还是回去取了大西洋海妖的样本,交托给李明的时候,她直言不讳地说道:“它们是有智慧有感情的生物。如果可能得话,希望能把它们驱赶回原来的世界而不是杀死它们。”

李明对小六能与其它生物沟通的能力很好奇,奈何小六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只能先用这种方式驱赶。

一架直升机小心翼翼地向他们开过来,长翼变色龙第一时间发现了它,对着它发出了一声长鸣警告。

它们并未发起进攻,直升机却在天空中失控,坠落在一旁的山坡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长翼变色龙全体高度警戒,张开翅膀摆出了随时起飞的姿势。奔流豹也纷纷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火焰。

驾驶员受了重伤,但是活了下来,昏迷过去前告诉他们,那声长鸣响起的时候,直升机失控了。

李明立刻吩咐调查刚才其它设备的情况。结果让他们很震惊,长翼变色龙的鸣叫声出现了能干扰电子设备的能力,这在之前的战斗中是没有过的。

通讯在约五分钟后才恢复,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出现这种状况意味着人类的战斗能力将大打折扣。余下还有二十二只长翼变色龙和两只双头龙,以及受伤的六只长翼变色龙。它们原本的物理攻击对空军就是致命的,现在又多了电磁干扰,这下连地面部队的战斗力都要大打折扣。

为了不让我方陷入被动,当务之急必须干掉这群长翼变色龙。

刑乐半眯着眼打量着这些长翼变色龙。从阿大对它们警惕的态度来看,长翼变色龙的数量依然太多了,阿大没有把握能赢。既然如此,他不可能拿奔流兽去送命,牺牲掉它们宝贵的战斗力。

在商量了一阵后,李明决定尝试一下马蹄声,吓走大部分的长翼变色龙,先干掉受伤的几只。

半个小时后,货车拉来了许多扩音设备。开战之前,刑乐带着奔流兽先撤离了现场。

奔流兽的离开让长翼变色龙警惕起来。按它们以往的经验,奔流兽在吃完了它们自己的食物后肯定会觊觎长翼变色龙的食物,双头龙已经做好准备跟这群职业强盗打一架了。可是它们非但没来抢,还火急火燎地跑了,这让双头龙紧张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附近一定有什么东西惊扰了奔流兽,所以它们才会放弃眼前的食物跑路。

它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奔流兽呆过的那座山上,不然它们昨晚不会无缘无故地戒备起来。

如果不是族群里有六只受伤的同族无法飞行,它一定带着它们立刻转移,而不是待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等着。

大地不是它们的主场,天空的居民落了地,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神经绷到了极致的它们几乎是立刻就飞了起来。虽然地上的食物和受伤的同伴让双头龙很心疼,但是为了保全大部分的同族,它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它们。

人类的武装力量在它们飞离后一拥而上,结果了六只无力反抗的长翼变色龙。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采集了样本,迅速撤离。等双头龙带着长翼变色龙飞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死透了。

看到死去的同伴,它们一边发出了悲痛的鸣叫声,一边展开翅膀,在同伴的尸体边翩翩起舞,就像在举行祭奠仪式一般。

双头龙十分后悔,它自责自己为何不在奔流兽撤离时就带着大家离开,以至于痛失了六个同伴。

它们伤心归伤心,依然十分警惕。

双头龙在祭祀结束后让同伴们分解了泰坦兽,带着食物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刑乐收到李明的回复后带着奔流兽回到了原地,白捡了六只长翼变色龙的尸体。刑乐在奔流兽中的威望水涨船高,它们放下了最后一点戒备,认为跟着他就能一直找到吃的。

不一会六只长翼变色龙就被咬了个稀烂,还剩下许多肉,可是它们实在吃不下了,一只只瘫倒在地,还有吃太饱呕吐的。刑乐把它们带回了山上,以免长翼变色龙回来新仇加旧恨一起算。

刚吃完早饭的一伙人又吃起了午饭。阿大给他们叼了很大的一块肉,盛情难却,于是他们决定尝一下长翼变色龙的味道。

贝丝一边切肉一边问道:“吃了真的不会变异吗?”

刑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会的。吃了就能获得隐身技能。”

贝丝“啧”了一声:“我信了你个邪。亲妈都敢忽悠,不想鼓掌了是吗?”

刑乐立刻不顾形象地过去给她揉肩,讨饶道:“我错了,要不我来切?”

贝丝嫌弃地把这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大少爷赶到了一边。

小六红着脸吃着苹果,嘴里嘟囔道:“你想要鼓掌不应该来讨好我吗?我才是被鼓掌的那个好吗!”

刑乐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也得贝丝答应才有可能发生。”

铃铛黑着脸向刑乐丢了一个石头,被完美闪避,嘴里骂骂咧咧地警告道:“离我家闺女远点!拿开你的魔爪!”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0) 小小望夫石

这顿午饭吃得并不安生,刑乐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铃铛发出一声哀嚎:“断网了!”

话音刚落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东奔西走到处找信号。和他一起疯掉的还有贝丝,小六眼睁睁地看着活人的气息从她的口鼻耳处漏出,活生生地抽掉了她所有的元气。

小六惊诧地看着拿着手机痛不欲生的两位,还以为他们得了什么绝症。

“怎…怎么了…不就是断个网吗?”来自2011年的人类向来自2019年的人类发起了跨时代的灵魂拷问。

贝丝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连午饭都吃不下了,浑浑噩噩地念叨道:“今天更新的新番,我才看了一半就断网了…”

铃铛捧着手机哀嚎道:“我的日常还没有做啊!连续做七天日常就能得到新皮肤。我的闺女好不容易才盼到新皮,不能这么对我啊啊啊…”

刑乐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什么新皮肤?”

他还以为铃铛说的是小六,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道:“小六的皮肤没问题呀,为什么要换皮?”

铃铛见他们是真的不懂,就絮絮叨叨地跟他们科普了抽卡手游里能给崽崽换外观的事。

小六懂了:“就是换件衣服换个打扮?”

铃铛忙点头,沮丧地说道:“活动第一天就断网了,这叫我怎么活?”

小六不屑道:“这都世界末日了,你还想着玩游戏,能出息点吗?”

铃铛用一种“我就这点出息”的眼神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小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教训道:“就算不断网,也没人能上班呀。连超市都关门了,何况是游戏公司?”

铃铛想想也有道理,难怪服务器一直维护,搞不好…他的脸色变得刷白:“完了…万一他们公司被怪物给砸了,岂不是…”

但他转眼一想:“要是鬼才策划给咬死了…”

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觉得因祸得福了,口中不停念叨着“死得好,死得好…不死我们去补刀…”

小六觉得他是已经走火入魔了,玩的大部分都是竞技游戏的小六无法理解铃铛这种一天不做日常就仿佛去了半条命的状态。

再看看贝丝,已经去了半条命,双手捧着手机到处试探,游魂一般在山上游荡,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完了…今天还没码字,还没更新,这个月的全勤是不是要跪了…”

小六纳闷地问道:“全勤也没多少吧?”

贝丝转过头来,目露凶光:“我可是在给铃铛干白活,就指着那点补贴了,蚊子腿也是肉。”

小六瞅了眼沉浸在美味中的刑乐,一把抢过铃铛的手机,劝道:“祖宗们,快吃吧,再不吃就被焚化炉吃光了。”

铃铛已经处在大脑放空的状态,毫无胃口,依旧念叨着他亲闺女的新皮肤有多好看。

小六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怒道:“你到底有几个亲闺女,我还在呢,你就舍近求远了。”

铃铛沮丧地申辩道:“闺女和老婆再多也不算多。”

小六无语地扶额,决定和刑乐一起风卷残云地干掉午餐,等他们俩饿了自己啃饼干去。

刑乐很快地吃完自己的那份,立刻骑着阿大下山找李明去了。他知道通讯受阻最大的受害者是这群保家卫国的人类,普通民众最多也就是看不了视频聊不了天,在前线的他们却有可能因为消息不灵通而丧命。

这种意识是他们和铃铛贝丝最本质的区别。铃铛和贝丝虽能构建出猎魔师的世界,但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无法理解人类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生物时那种行走于刀尖上的胆战心惊。

或许直到现在,铃铛和贝丝依然认为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游戏,但对于生长于魔物虎视眈眈的世界中的刑乐和小六,却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经历过生死的人与活在安逸中的人,终究是两类人。

李明对于刑乐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早就看出了这位少年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沉稳和冷静,还有日复一日在刀锋中磨砺出的坚韧。

“断网了。”刑乐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并无任何个人情绪,仿佛这个事实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在与战友转述当前的战况。

“不仅仅是网络,”李明脸色严峻地陈述道,“所有的通讯手段都失效了。”

过于依赖科技的人类终于吃到了苦头,瞬间倒退回了那个车马都慢的时代。

因为通讯障碍,利用马蹄声驱赶超自然生物的计划受阻,他们只能正面和这些生物硬碰硬。

当务之急,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向北飞去的长翼变色龙。它们能干扰电子设备,还有不容小觑的空中移动能力,是空军的天敌。如果不把它们干掉,空军会受到极大的掣肘。

刑乐:“它们在哪里?”

李明铺开地图,指着距离它们所在之处往北三小时车程的一片山区:“这是一个自然保护区,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应该没有人会到里面去。”

刑乐:“附近的友军知道我们会过去吗?”

李明:“你们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把你们的事通知到各地了。我提前跟那边打过招呼,他们应该能认出来。而且我也会和你们一起过去。”

刑乐估算了一下奔流兽的速度:“你们先出发,我们顺路寻找一下有没有可以用来借力的生物。”

李明应下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合作的细节,立刻分头行事。

刑乐回来的时候,小六已经吃完了,像一樽望夫石一样站在山头上等着他回来。

刑乐大老远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想到在几个月前她还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女孩,不禁心里又酸又暖,拍了拍阿大,快步蹦到了她的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刑乐在阳光下温柔地笑着。

小六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咧嘴笑了,像个小傻子一样,眼里心里都是蜜糖:“我想多看看你,怕回去了就看不着了。”

刑乐原本赶着想快点出发,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从阿大身上跳下来,将她一把拉到怀里。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1) 挣脱桎梏

小六红着脸,把脑袋缩进他刑乐的怀里,羞涩地问道:“怎么了…突然就…”

刑乐贴着她的耳朵呵气:“没事,就是突然想抱抱你,怕回去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

说到此处,两人都伤感了起来。再努力,他们也是别人的棋子玩物,拼了命地活下来,也只是被用来讨别人的欢喜,无论他们在心里怎么安慰自己,都有种抹不去的不甘和怨怼。

小六嘟囔道:“我觉得那两人根本指望不上,搞不好我们依然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说完叹了口气。

她宁可她和刑乐不是主角,即便一生平平淡淡,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她就知足了。

刑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鼓励道:“那不是挺好吗?我们有主角光环,至少能确保我们不会轻易地死去。对我来说,你能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六从刑乐的怀里抬头看他,眼巴巴地瞅着他口感很好的下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刑乐看着她那双憋得发红的眼睛,忍不住想笑,又怕煞风景不敢笑出声来。他何尝不想一亲芳泽,奈何现在风头正紧。

正想趁着铃铛不在偷一口腥,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了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撕心裂肺的吼叫:“小兔崽子,你顶风作案试试?看我不把你写成太监!”

这个威胁震慑力力十足,两人迅速分开了,奈何刑乐的命根子握在老父亲的手中,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番,连句抱怨都不敢说。

贝丝已经把火堆处理好,骑在一一身上整装待发。她在看见山下的车队开走时就提前吃了晕车药,还准备了呕吐袋,一副万事俱备只欠出发的架势。

老父亲铃铛苦口婆心地怼了刑乐一路,成功把气压往下降了几度,就连阿大都感觉出来了。

在地位尊卑严明的奔流兽族群中,地位低的一方是不能向地位高的一方撒野的,甚至还要做出一些讨好的事情表示尊重。它原本以为刑乐应该是这些人类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但是另外几个人类对他并不恭敬,这让它十分疑惑,甚至觉得铃铛的行为冒犯了刑乐。

十二感觉出了阿大的不悦,它是一个年轻的小辈,可不愿意受这池鱼之殃,赶紧驮着铃铛走远了一点。奈何隔了半个山头,铃铛仍在念叨个不停。可惜他们之间语言不通,它无法劝谏几句,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铃铛没想到这家伙还会叹气,他虽然知道这些生物是有思考能力的,却没有认真观察过它们的心思,心想他这些天顾着玩手机,全然忘记了跟十二的交流,顿时停下了逼逼叨的怨怼之辞,低头打量起这只超级大猫来。

十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好奇。

远处刑乐一声号令,所有的奔流兽跟着阿大一起飞驰出去。在经历了接连几天的胜利之后,奔流兽们士气十足,一副横扫平川之势。

一一在这一天的相处中似乎明白了贝丝是这四个人类中最脆弱的一个,难怪小六会把贝丝托付给它照顾,顿时多了几分当母亲的责任心,跳跃之时尽量保持平稳,让贝丝免受颠簸之苦。

这样的移动模式意味着它要消耗额外的体力,幸好这些天它们都吃撑了,精力十足,神清气爽,自然也就不在乎这点消耗。

贝丝和铃铛在起步时惨叫了一阵后就不叫了,渐渐开始享受起这种高速飞驰的愉悦感。

风吹乱了他们的发型,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只能半眯着眼以防沙尘入眼。身边的景物飞快地后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碾压,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地尖叫,宣泄着埋藏在他们灵魂深处野兽的本能。

贝丝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过猎魔师在战斗时的激情,却一直不能理解铃铛给小六的拔苗助长。

在小六一伙人被抓去断界时,她不太能理解一个又宅又懦弱的小女孩为何能突然雄起,哪怕理由足够充分,她也不能体会到小六为何能克服心中的恐惧。

直到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正因为平日里的平凡、克制与压抑,所以在得到能完全释放自己的机会时,才能体会到冲破囚笼的快乐。

在风压与离心力交织的舞台上,贝丝终于突破了次元壁的隔阂,看到了她曾经看不到的真实。那些被埋没,被故意忽略的,她心中对自由的向往。

一一野兽的直觉让它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的贝丝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像足了随时准备好上阵厮杀的狩猎者,不再是习惯于被保护在后方的弱者。

贝丝的喜悦和亢奋感染了它的情绪,让它脚下生风,步伐都欢快了起来。

铃铛同样在高速的体验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那些曾经他渴望的东西,都变成了现实。

几乎每一个少年的心中都曾有过一个超级英雄的梦,只是有些人渐渐把它忘记了,有些人把它转化成了可以传阅的文字。

他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故事中的角色,他不再是一个平凡的房二代,那些他做过的向往的白日梦,此刻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甚至有一丝丝感激那个创造他的创世神,给了他这么一个不枉此生的机会。

这场网络风暴给他带来的惶恐,终于被因祸得福的小庆幸取代,他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也接受了自己被赋予的责任。

他要拯救他的家园,不再是被动地躲在刑乐和小六的背后,而是像一个真正的主角一样站在前线,直面所有的困境和转折。

贝丝:“铃铛,如果你是作者,接下来你会怎么写?”

铃铛:“我不会让他们那么顺利就到达目的地,一定会在半路上给他们使绊子。要么半路杀出个新物种,要么出个什么意外,让它们减员。”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2) 第十七种

因为铃铛的话,刑乐和小六一路上都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

刑乐在脑海中计划了许多危机情况的应对方案,只等敌人来袭,来一场刀锋行走的恶战,可他万万没想到,危机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在刑乐和小六都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任何危机的情况下,奔流兽突然减速,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小六的脸上有了几分惊慌,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顺着奔流兽的目光一起看向国道右侧的田野,认真地查找那个她至今都没有察觉到的敌人。

阿大用问询的眼神看向脸色阴翳的刑乐,刑乐也没有找到敌人在哪。

由于信息不对等,又无法用语言交流,阿大无法向刑乐传达更多的信息,但是奔流兽毕竟是异界的本土居民,刑乐认为它们自有一套应付其它生物的手段。

他见阿大明显有自己的主意,就应允地趴伏在它的身上。

奔流兽如离弦的箭一般起步,把原本就就大感不妙的铃铛和贝丝吓出了一身冷汗。它们浩浩荡荡地往农田里冲,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然而这群奔流兽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开始满地打滚。

刑乐和小六还以为它们遭到了精神攻击,连忙解了安全扣从阿大和三八身上跳下来。

事出突然,场面诡异,小六大气不敢出,手里抓着一根钢棍,随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然而奔流兽在地上滚了半天,甚至还有的突然吃起素来,把地里的植物糟蹋得一片狼藉。他们聚精会神地等了许久,却未见敌人现身,疑惑不已。

小六看着地面,心有余悸地提醒道:“我们曾见过一种生活在地下的怪物,它会伸出诱饵来吸引生物靠近,然后把它们扯到地里去。”

刑乐闻言带着他们退开了些。

奔流兽的状况愈发不好了,它们如痴如醉地在地上磨蹭,目光焕然,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小六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铃铛看了一会,低头捡起地上的植物:“这是…什么菜?”

刑乐和小六一脸茫然,他们连餐桌上的蔬菜都未必能认全,更别说是菜地里的了。

贝丝抓起一把看了一眼:“菠菜。”

小六本想说“番薯苗”,幸好没说出来丢人。

刑乐:“难不成菠菜对它们有特效?就像猫薄荷对猫的吸引力一样?”

贝丝一脸无语地看着在地里发傻的大猫们,又瞥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小六。

她丢掉菠菜拍了拍手上的土:“幸好不是其它怪物。”

铃铛的脸色却仍不乐观:“相信我,如果是我,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故意拖时间。”

刑乐警惕地接近了阿大,试图把它从地上拉起来。可是阿大明显已经嗑嗨了,竟然低头吃起土来,刑乐大吃一惊,连忙制止了它,连拖带拽地把它从田里拖了出去。

阿大不情不愿地跟着,脚步虚浮,和吃了猫薄荷的猫没有什么两样。好不容易离开了那片地,它往地上一倒,翻出肚皮,大脑袋在刑乐身上蹭来蹭去。

小六忍不住手痒开始lu大猫,可是刑乐却拉住了她:“别碰它,我们还不知道它们感染了什么。”

小六看看已经失去理智的阿大,疑惑道:“不就是猫菠菜吗…难不成菜里还有寄生虫?”

话刚说完她就脸色苍白地拉着刑乐后退了几步。她突然醒悟,阿大在跑向这块地前先看了刑乐一眼,说明它也不确定这里是否安全。如果没有异常,以它们的移动速度,在原本奔跑的路线上它们完全可以直接蹦过国道栏杆过来蹭一会再走,刑乐必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它们却停下了脚步。

田里的诱惑和刑乐的应允让阿大放下了戒心,带着奔流兽们一头扎进了这个陷阱。

小六感到一阵后怕,她觉得这个田里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突然,贝丝冲进了田中,直奔一一的身边。花花和草草正从袋子里钻出来,贝丝一手一只抓了小家伙就跑,一一被自己的母性唤醒,强打起精神紧跟着贝丝离开了那片地。

刑乐拉着阿大走得更远了些。一一看着紧抱着花花和草草的贝丝,又看看身后躺倒一片的同伴,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它一爪拍向还在梦里的阿大,一顿凶残的家暴把阿大给打醒了。惊魂未定的阿大匍匐在一一面前,紧张地tiǎn着自己的鼻子。

小六再次察觉到它们的内部关系并不像地球的大型食肉动物。就算是草原之王,公狮子的地位也比母狮子要高,断然不会被雌性打成这样还要伏低退让的。

阿大看看凶悍的一一,再看看紧抱着花花和草草的贝丝,以及一脸严峻的另外三个人类,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高声嘶吼着把其它奔流兽喊了出来。

在菠菜田的诱惑下,每一只奔流兽都不愿意出来,可是又惧怕阿大的怒意,最终求生欲战胜了愉悦感,拖拉地陆陆续续离开。

等全部奔流兽离开那片菠菜田,小六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小六拿起一把菠菜往三八的嘴里塞,三八在清醒过来后拒绝继续吃这种难以下咽的素食,想方设法地避开小六的手,脑袋都快拧成了九十度,可见问题并非出在这些菠菜上。

他们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其它生物来偷袭,刑乐在小六的掩护下走进菠菜田,认真地在地面上排查。

他捡回了一个像是蒲公英的植物,但不同于一吹就飞的蒲公英,不管怎么折腾,它都不会掉落,而且它的体型是寻常蒲公英球的五倍大,是被埋在土里的根,地面上的另一端是像豆芽一样的两瓣叶。

刑乐问贝丝要来了一个保鲜袋,从田里采集了许多样本,打算带回去让李明送去研究。

铃铛:“资料里没有这种生物,从那个世界来的生物不止十六种,那些看似没有攻击力的生物很容易被忽略掉。”

贝丝把样本装进包裹里,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对人类没有作用,不然我们就栽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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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3) 支线奖励

刑乐:“也许这种生物能通过释放让其它生物产生愉悦的物质,让它们死在地里,变成肥料。”

贝丝瞅着铃铛煞有其事地说道:“就叫死宅草吧。如果铃铛中了招,估计就能在梦里和他的纸片老婆们长相厮守,成为名副其实的死宅了呢。”

铃铛用眼神反驳了她,忍耐着没有发难,讪讪地爬到十二的背上,一本正经地提醒道:“快走吧,别耽误了。”

贝丝把花花和草草放回一一的包裹中,但在爬上它的背前,她犹豫了:“铃铛,你不是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在中途设置阻碍吗?”

铃铛也有了一丝犹豫:“这不就是阻碍吗?”

贝丝:“可是…你当时那句话的重点是…会让团队减员。”

铃铛环视了一圈完好无损的奔流兽,眼里又多了几分疑惑,嘴里嘟囔道:“是呀,这个小插曲也未免太平顺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刑乐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想离开:“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作者,我也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这个支线估计还没完。”

刑乐看了看时间,把奔流兽引到了国道上,与这片菠菜田遥遥相对。

这无异于在猫的面前摆一盆猫薄荷却不让它们去碰,除了阿大和一一,所有奔流兽都陷入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阿大多次呵退了经不住诱惑想要重回菠菜田的同伴,阻止了奔流兽自投罗网,但它自己也快忍耐不住了。

阿大频频向刑乐使眼色,希望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刑乐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跟它解释他们在守株待兔。它虽然听不懂刑乐的话,但它从刑乐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他的坚持,只能耐着性子在这里等。

奔流兽不知道他们在这诱惑力十足的陷阱前等什么,四个人类也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是否是在浪费时间,支撑他们等下去的是铃铛的直觉。他说这里可能是个伏笔,要么他们主动揭开秘密,要么会吃大亏。

这场与创世神斗智斗勇的无火战争在难熬的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见到了成果。菠菜田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奔流兽的幼崽,它是从土里冒出来的。

贝丝惊呼:“这不就是那个生活在土里的生物吗?它会用伪装的诱饵来引诱其它生物自投罗网。”

小六想起李明给的资料,这种生物被命名为“垂钓蛙”。它的真身是一只巨大的蛙类生物,伸出地面的诱饵其实是它的其中一根舌头。它在进食过程中会吞进很多土壤,但它的肠胃有独特的构造,能把食物之外的东西先过滤出来排出体外,再把食物送入下一个胃囊。

垂钓蛙的诱饵加上死宅草,简直就是灭团组合,幸亏他们亲眼目睹了诱饵的诞生,不然阿大它们估计会不听劝进去救同族幼崽。

阿大显然也看到了真相,终于明白了刑乐让他们在此等待的用意。它感激地回头看向刑乐,刑乐摸摸它的脑袋表示鼓励。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小六突然点开了马蹄声的音频,所有奔流兽吓得撒腿就跑,小六座下的三八在跑了几步之后直接放弃了挣扎,因为它惊悚地发现声音竟然是它背上的人类发出来的。

小六不断地安抚它,过了好一会才让它冷静下来。奔流豹们这才陆陆续续地回来,一双双眼睛里既有恐惧,又有好奇。等它们确认安全后,才试探地绕到小六身边一看究竟。

马蹄声依旧,却未见天敌的身影。阿大壮着胆子靠近了小六手中的手机,左看看右看看,嗅来嗅去也没有发现异常,耸立的毛发终于恢复了柔顺。

奔流兽挨个上来看热闹,确定没有危险后都松了口气。

小六关掉音频,再重新打开,奔流兽在最初的惊诧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再像第一次一样紧张。小六反复测试了几次,直到它们习以为常。

阿大顺着刑乐的目光看去,发现菠菜田里的诱饵消失了。

刑乐接过手机,再次按下播放键。这一次,阿大终于懂了,人类有模仿这个声音的能力,可以吓退其它生物。

这一招能在狩猎的时候给它们赢得巨大的优势。只要其它生物想逃跑,把后背留给它们,它们就能在刹那间让猎物魂归天际。

刑乐心满意足地带着大部队重新上路,一路上反复地测试了奔流兽对这个声音的容忍度。一开始还有搞不清状况的奔流兽想要逃跑,马上就会被阿大呼唤回来,它们渐渐地也就明白了这个声音是假的。

“干得漂亮。”刑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

小六开心地笑着,感觉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有了这一招,下一回合我们就多了一分优势。”

刑乐:“你是怎么想到在这个时候训练它们的?”

小六:“我觉得通关奖励不一定都是实体奖励,还包括某些技能。我们原本的能力虽然受到了限制,但我们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奔流兽。所以我想通关奖励的技能提升可能并不会直接给我们,而是给奔流兽。我们和它们的默契提升一分,我们的战斗力就强一分。”

刑乐回头看向铃铛。

铃铛戴了个医用口罩挡风,却一点没妨碍他说话:“除此之外还有奔流兽的观察能力,它们见到了诱饵的生成,下次就不会贸然去救,避免了以后的减员意外。”

刑乐:“你不是说支线会减员吗?”

铃铛:“刚才你如果直接带着它们走了,也许…”

话音刚落,小六就看到右手边不远处有一只落单的奔流兽幼崽。

阿大目不斜视地往前狂奔,仿佛啥都没看到。

铃铛:“看,如果刚才你直接带它们走,在这里我们可能就中招了。阿大搞不好会第一个扑过去,那你就危险了。如果你和阿大受伤,下一战的难度就会大幅增加。支线剧情一般是用来给主角提升额外战斗力的。也许因为我们完成了支线任务,才能避免减员和增加了战斗力。”

小六:“我们以后要多做点支线任务,能多蹭就多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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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4) 异变

众人忽感离心力剧增,奔流兽竟然突然提速了。

小六环顾了一周,并没有发现危险之物,疑惑地低头去看它们的脚,发现它们踏过之处卷起尘土,就像有风为它们驱开了前方的气流。

刑乐波澜不惊地陈述道:“开始异变了。”

小六:“这是什么能力?”

刑乐:“它们的身边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场,还不能确定动力源在哪里,也许它们也有类似断界生物核心的构造。”

小六想起她和卡萨一起去找风之王的旅途中,他们曾经给她科普过核心的概念。那是一种吸收和处理世界法则之力的特殊组织,同时也为它们的身体循环提供了能源,相当于一个魔法心脏。

小六伸手摸了摸三八的身子,没摸出什么异常来:“没有高温点。”

刑乐:“核心运作时会产生高热,如果不能及时散热,会烫坏其它组织细胞,所以核心多数是半luo露在外的。要么它没有核心,要么它有特殊的散热结构。”

小六:“它们不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毛这么多,到底是怎么散热的呢?”

刑乐盯着三八的爪子看了好一会:“也许是爪子上有什么玄机。”

小六:“我脚上的风是热的。”

刑乐:“那就是了,也许它们的核心在脚上。”

小六伸出手,用敏感的手心去感觉气流的变化,很快确认了刑乐的预测:“如果它们本身就有核心,可就不好办了。一旦和法则之力扯上关系,什么异能都有可能出现。”

刑乐拍了拍阿大,让它慢下来。

小六不解,他们已经在支线耽误了太多时间,为何还要减速:“保存体力?”

刑乐往身后一指,小六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发现铃铛和贝丝就剩下半条命了。

刑乐无奈地摇摇头:“我们的身体是一代又一代的先祖通过和断界生物作战和合作一点点进化来的,比普通人类的承受力要强得多。铃铛和贝丝只是普通人,这样的高速对他们的心脏负担太大了。”

小六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比普通人强很多,这样的速度她竟然还觉得还不够刺激,恨不得再快一点,但是铃铛和贝丝就快不行了。

“要不要…停一会?”小六看着他们惨白的脸色,怕这两个主角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会不得好死。”

刑乐再次拍拍阿大,让它把速度再降下来一点。

阿大原本跑得正欢,它从未感受过如此神清气满的状态,脚步轻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被刑乐提醒后才发现后面两个人类恐怕要不好,干脆停了下来。

浩浩荡荡一大队奔流兽再一次堵在了国道上。

贝丝的状况很不好,她头痛欲裂,反胃恶心,蹲在路边吐个不停。铃铛虽然没吐出来,也无法好好地站在地上,不得不靠坐在十二身上。

奔流兽从来没有跑出过毛病来,就连花花和草草也没有任何异样,它们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阿大和一一还以为他们吃坏了东西。

小六帮贝丝顺着气,同情地看着这个脆弱的普通人:“对不起,刚才跑太快了。”

贝丝气若游丝地嘀咕道:“你们的身体真好,这么跑都没事。”

小六思忖了一番:“我以前坐过山车也吐,好像是从开窍后身体就突然好了起来。我被绑架的时候被胡萝卜丢到天上去,要是以前的话我可能就晕过去了,那次居然还有心思放技能。”

贝丝一边咳一边吐,她刚才吐的时候把污物吸到肺里去了,越咳越吐,越吐越咳,恶性循环。

好不容易等她喘过气来,嗓子已经被胃酸给弄坏了,声音沙哑地说道:“怎么办,我头晕头疼好难受,可能跟不上你们了。要不你们先走,我和铃铛先找个地方躲躲?”

小六看向难受得眉头皱成一团的铃铛,觉得再跑下去他们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可是一眼望去,附近又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刑乐:“不行,你们不能留在这里。”

小六本以为铃铛会反对,想不到他也认同了刑乐的说法:“贝丝,我们如果留下,可能会死的。”

贝丝难受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低头又吐了起来。

铃铛捞起衣袖,露出了长出鳞片的双臂:“我们异变了,熬过这一阵,要么变强,要么死。”

贝丝捂着耳朵,难受地在耳后挠着:“耳朵嗡嗡地叫。”

小六检查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我没事?”

刑乐也确认了自己没有异样:“也许是因为我们是猎魔师,我们的血统能抵抗它们肉质里的成分。”

小六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他们是吃那些肉吃出毛病来的?”

刑乐:“未必是吃出毛病,他们的情况和吃了人鱼肉的人类不太一样。”

小六认真地观察贝丝身上的新鳞片:“确实不一样,他们的异变太明显了。”

刑乐:“也许那些肉真的是作为通关奖励设定的,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作者。”

小六讪讪地抱怨道:“我觉得不太科学…”

刑乐失笑:“小说中的人物能跑到作者的世界已经够不科学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还觉得男人能生孩子不科学呢,你们不也看得很开心。”

小六争辩道:“那叫abo!”

刑乐妥协道:“好吧。不管那是abo还是abc,作者和读者开心就好。”

铃铛强撑着睁开眼,附和道:“他开心就好。”

贝丝喘上了口气:“我们会变成什么啊?”

铃铛:“应该不会变成怪物。”

贝丝不抱希望地说道:“最近连骷髅和史莱姆都能当主角了,别放心得太早。”

小六惊诧道:“什么?2019这么骚了吗?”

贝丝:“活见久,还挺好看的。”

小六捂着一边脸退后了两步:“你们不会也变成骷髅和史莱姆吧?”

铃铛:“应该不会吧,最多变成兔魔那种类人生物。”

小六刹那间想到了某件事,脸红成了小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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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5) 族群秘辛

刑乐原本没想到那件事,看到小六越来越红的脸色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转过头,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

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就算剩下了半条命也不忘棒打鸳鸯肃正风气,轻咳一声,警告道:“一不留神你们就想上车!还能不能安全驾驶了?”

小六连忙摆正了态度,不敢再看刑乐。她向铃铛询问道:“为何你说不能留下来,是预测到了什么吗?”

铃铛调整了一下坐姿:“就是因为无法预测到底会变成什么,待在你们身边反而更安全一点。不然万一变成怪物,你们回来没认出来,可能就把我们打死了。”

刑乐:“放心,我开个黄/腔你就扑过来了,肯定认得出来。”

铃铛瞪了他一眼,刑乐这才收起了不正经的调调:“你们会不会变成丧尸啊?”

铃铛的眼神更扭曲了:“你最好祈祷我不要变成丧尸,不然等你回去后我会让你感同身受。”

刑乐忍笑着停止了在老虎尾巴上拔毛的送死操作:“你们还能爬上去吗?我们跑慢一点。”

所谓的跑慢一点,约等于小跑步。奔流兽以从未有过的低速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慢跑,跑着跑着竟然还跑出了情调,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唱着什么。

微风把浑浑噩噩的两个病秧子给吹清醒了一些。

贝丝愧疚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耽误事了?”

刑乐:“耽误不了多少,他们要是先到了还能多做点部署。”

小六:“那咱们休息半天再去不行吗?”

刑乐:“长翼变色龙比奔流兽更早变异,一旦它们熟悉了新能力,我们可能会被它们压制。别忘了奔流兽的体型比长翼变色龙小得多,我们除了速度这个优势目前还没有什么能稳赢的底牌。”

小六:“配合人类的战力呢?”

刑乐:“你敢在枪林弹雨中去跟敌人硬拼吗?”

小六反应了过来:“对哦,会误伤。”

刑乐:“而且它们有干扰能力,估计现在那边的设备已经废了。”

小六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我们碰上了支线,如果你和阿大受伤,这一战就更难打了。”

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谁都不愿意失去任何一只奔流兽。

这群大家伙不知道他们要去哪,还以为这是去寻找新猎场的迁徙,气氛十分欢快,时而会有几只玩闹地撕咬几口,在地上滚过,就连花花和草草都想下地来自己走,给贝丝摁回了兜里。

铃铛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也不一定会是硬拼。人类那边估计会有主意,我们的异变也是个转机。”

小六叹了口气:“可能是这几天跟它们混熟了,我不希望看到它们受伤或是死掉。”

刑乐想到和裴岁一起死去的封婵,惋惜地伏在阿大的背上。阿大感觉到了他藏起的忧伤,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他。

刑乐感激地伸出手,在它毛绒绒的脖子处薅了薅,承诺道:“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伙伴的痛苦了。”

小六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封婵而不是多多,安慰道:“我们小心一点,别让它们受伤了。撑到你我的力量恢复就雨过天晴了。”

刑乐微微颔首,趴在阿大的身上看着小六:“你害怕吗?”

小六咧嘴一笑:“有你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刑乐的眼中透着温柔的光,向小六伸出手,小六也向他伸出手。三八不情不愿地向阿大靠近,他们的手终于牵到了,但是紧贴着对方行走的阿大和三八却是一副诡异的表情。

刑乐注意到了它们的异样,却没有松开小六的手:“你猜它们是什么关系?”

阿大对着三八嫌恶地咧了咧嘴,三八趾高气昂地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小六:“情敌?”

刑乐:“你觉不觉得三八和一一有点像?”

她回头看向被伙伴们层层围住的一一,它们的额头都比较高,确实有几分相像,“难不成,一一是它的妹妹?”

刑乐:“如果是妹妹,那应该是三八凶阿大才对。”

小六想起刚才它们的反应,更疑惑了。

刑乐:“搞不好…三八正处于叛逆期。”

小六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目光来回地在三八和一一的脸上徘徊,惊诧道:“它是一一的孩子?”

刑乐:“也许是。”

小六:“为啥?”

刑乐:“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大群里,只有一一有孩子。”

小六恍然大悟,回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族群里有大有小,但幼崽确实只有一一侧兜里的两头,“该不会…这一大群…全是一一生的吧?”

刑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奈何语言不通,不能问个究竟,“如果是这样,它们是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个同伴的。”

小六注意道铃铛身上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脸上了,在阳光下折射出美妙的多色光,看起来十分梦幻。

她感叹道:“你看上去就像肥皂泡一样。”

铃铛:“我是不是要变成小龙人了?”

小六:“你头上没犄角,身后没尾巴。”

刑乐回头:“要变成无尾蜥蜴人了。”

铃铛怨念地看着刑乐:“等你回去…”

“我错了!”求生欲让刑乐及时认错。

贝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们有完没完,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小六看贝丝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感觉怎样了?”

贝丝:“头不那么晕了,就是身上疼,越来越疼。”

小六:“身体里在异变?”

贝丝:“有可能,感觉骨头在动,肉也在动,很恶心的感觉,就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小六看着她身上的鳞片,越看越眼熟:“你们…不会是要变成长翼变色龙了吧?”

贝丝抬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鳞片,尝试着控制它,果然让光透了过去,就像那一段手臂凭空消失了一样。

小六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也吃过泰坦兽的肉,咋上次没见你们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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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6) 白茧

刑乐:“或许不是没变,而是没到时间。”

小六:“吃下后不是立刻生效?”

刑乐:“可能有潜伏期也说不定。我们是用棍子和火杀死第一只泰坦兽的,它们的强度后来提升了。如果它们依然是最初的强度,人类的热兵器是可以干掉它们的。”

小六回忆了一下,她当初还以为是地形的关系,现在想想,虽然外表上看不出变化,那时候的泰坦兽确实比被他们杀死的那一只要强一些。

铃铛:“说不定我们也会获得泰坦兽的部分能力。”

小六挠挠头:“泰坦兽除了个子大一点,还有什么能力吗?”

铃铛:“也许就是因为它的特点不明显,我们才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小六:“个头算吗?你们会不会变成巨人?”

贝丝噗嗤一声笑了。

小六一脸疑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铃铛三言两语给她概括了近几年很火的关于巨人的动画,小六听得睁目结舌:“不穿衣服的奥特曼真可怕!”

看到铃铛和贝丝的状态逐渐恢复,刑乐让阿大加快了脚步。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久,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们的目的地和叶家的圣地是同一个地方。刑乐想起离染曾在这里坑过小六一把,让小六惨遭绑架,脸色多了几分阴翳。

小六看出了他的心结,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安慰道:“那对我来说是一段很有意义的回忆。”

刑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怪我吗?”

小六:“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怪你?”

刑乐:“可是……”

小六打断了他的话:“他做的没错。如果不是他制造了那样一场麻烦,我可能会当一辈子的废物。他希望我能有所改变,我也不想当你的累赘。我很感激他给了我机会。”

刑乐握紧了她的手:“你差点就死了。”

小六无所谓地笑道:“猎魔师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么?而且我赚到了呀,在那之后就跟开了挂似的一路变强。没有实力,哪有资格站在你的身旁?”

刑乐低眉:“哪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我喜欢你,跟你强不强无关。”

小六温顺地笑弯了眉眼:“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能帮上你。至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不至于无能为力地傻呆在一旁。”

“好了别撒了。”已经缓过神来的铃铛打断了他们残忍撒狗粮的操作,“正事要紧,话多是高危操作,很多反派都是这么死的。”

刑乐笑道:“我们又不是反派,正派的嘴遁能增加战斗力。”

铃铛:???

小六笑着放开了刑乐的手:“太不科学了。”

刑乐意犹未尽地搓了搓刚才拉着小六的手,戏谑道:“我们把铃铛绑在枝头上,让他用嘴遁攻击长翼变色龙,搞不好能让对方反水。”

“呸!”铃铛撇撇嘴,“要绑也是绑你上去。你们能用肉干贿赂一只奔流兽首领,不如效仿某神用自己的肉超度长翼变色龙吧。”

贝丝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互相伤害的父子局:“别推让了,你们一起上。”

玩笑归玩笑,他们还没有疯到去白白送人头。

再往里走,他们发现问题比预估的严重得多。整个林区都覆盖着一种像是蜘蛛网的东西,看上去柔软得像,实际上坚硬无比,连刀子都无法割开。

他们只能绕路先跟李明的队伍汇合。然而李明并没有到,来与他们交接的是一个叫王一心的男人。

他的两鬓有些斑白,应该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但是中气十足,就算在这样的危机面前,也丝毫没有露出一丝软弱的模样,可见是多年的老指挥了。

王一心在知道李明的队伍下落不明后,并没有让刑乐他们回头去找,他认为处理掉这群长翼变色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他向刑乐一行人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长翼变色龙降落在林中的溪流附近,从口中吐出了这些白色的物体,像蜘蛛结网一样把整个林区包裹住了。前来帮忙的生物学专家在一番考察后怀疑它们是想在此繁育下一代。

如果让它们的数量增加,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刑乐:“你们进去过?”

王一心:“曾用小机器人进去探查过,信号中断后就失联了。”

刑乐:“你们看到了什么?”

王一心:“它们把食物堆放成了一座小山。”

刑乐:“吃了吗?”

小六微微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等它们饿了,自然是要吃的。

王一心打量了刑乐一番。他原本听了李明的描述后还不太相信,现在亲眼见到,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不简单。

“没有。它们在食物的外面裹了一层白膜,似乎是要把它们保护起来。”

刑乐:“未必是为了保护食物,而是保护它们的幼崽。”

小六十分诧异,现在离长翼变色龙飞走也没过多久,怎么就连娃都出来了?

王一心面色如常地肯定了刑乐的观点:“特派的专家也是这么说的。它们虽然看起来像是哺ru类动物,但是行为模式更像是昆虫。它们可能把蛋下在了那些食物里。如果孵化出来,恐怕会是一场难以控制的大灾难。”

刑乐:“火攻试过吗?”

王一心:“试过了,烧不起来。那些白色的东西是耐火材料。”

刑乐:“有食物又有水,林子里还有不少小动物。”

王一心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不少小动物?”

刑乐:“我们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大部分是重叠的,或许是同源的分支也说不定。这块地方正好是我老家附近,这片山林是我们家的后山。”

刑乐并不打算把穿越的真实原因告诉别人,以免给铃铛和贝丝惹麻烦,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后山?”王一心首先联想到的是地主家庭。

刑乐连忙解释道:“社会构成与你们相类似,只是因为猎魔师的特殊作用,在政策上给了一些优待。这片山区是有特殊用途的圣地。”

王一心对圣地的说法有了几分好奇,但是现在不是他能刨根问底的时候,连忙带他们回到营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7) 棉花糖?

小六红着脸,把脑袋缩进他刑乐的怀里,羞涩地问道:“怎么了…突然就…”

刑乐贴着她的耳朵呵气:“没事,就是突然想抱抱你,怕回去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

说到此处,两人都伤感了起来。再努力,他们也是别人的棋子玩物,拼了命地活下来,也只是被用来讨别人的欢喜,无论他们在心里怎么安慰自己,都有种抹不去的不甘和怨怼。

小六嘟囔道:“我觉得那两人根本指望不上,搞不好我们依然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说完叹了口气。

她宁可她和刑乐不是主角,即便一生平平淡淡,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她就知足了。

刑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鼓励道:“那不是挺好吗?我们有主角光环,至少能确保我们不会轻易地死去。对我来说,你能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六从刑乐的怀里抬头看他,眼巴巴地瞅着他口感很好的下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刑乐看着她那双憋得发红的眼睛,忍不住想笑,又怕煞风景不敢笑出声来。他何尝不想一亲芳泽,奈何现在风头正紧。

正想趁着铃铛不在偷一口腥,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了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撕心裂肺的吼叫:“小兔崽子,你顶风作案试试?看我不把你写成太监!”

这个威胁震慑力力十足,两人迅速分开了,奈何刑乐的命根子握在老父亲的手中,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番,连句抱怨都不敢说。

贝丝已经把火堆处理好,骑在一一身上整装待发。她在看见山下的车队开走时就提前吃了晕车药,还准备了呕吐袋,一副万事俱备只欠出发的架势。

老父亲铃铛苦口婆心地怼了刑乐一路,成功把气压往下降了几度,就连阿大都感觉出来了。

在地位尊卑严明的奔流兽族群中,地位低的一方是不能向地位高的一方撒野的,甚至还要做出一些讨好的事情表示尊重。它原本以为刑乐应该是这些人类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但是另外几个人类对他并不恭敬,这让它十分疑惑,甚至觉得铃铛的行为冒犯了刑乐。

十二感觉出了阿大的不悦,它是一个年轻的小辈,可不愿意受这池鱼之殃,赶紧驮着铃铛走远了一点。奈何隔了半个山头,铃铛仍在念叨个不停。可惜他们之间语言不通,它无法劝谏几句,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铃铛没想到这家伙还会叹气,他虽然知道这些生物是有思考能力的,却没有认真观察过它们的心思,心想他这些天顾着玩手机,全然忘记了跟十二的交流,顿时停下了逼逼叨的怨怼之辞,低头打量起这只超级大猫来。

十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好奇。

远处刑乐一声号令,所有的奔流兽跟着阿大一起飞驰出去。在经历了接连几天的胜利之后,奔流兽们士气十足,一副横扫平川之势。

一一在这一天的相处中似乎明白了贝丝是这四个人类中最脆弱的一个,难怪小六会把贝丝托付给它照顾,顿时多了几分当母亲的责任心,跳跃之时尽量保持平稳,让贝丝免受颠簸之苦。

这样的移动模式意味着它要消耗额外的体力,幸好这些天它们都吃撑了,精力十足,神清气爽,自然也就不在乎这点消耗。

贝丝和铃铛在起步时惨叫了一阵后就不叫了,渐渐开始享受起这种高速飞驰的愉悦感。

风吹乱了他们的发型,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只能半眯着眼以防沙尘入眼。身边的景物飞快地后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碾压,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地尖叫,宣泄着埋藏在他们灵魂深处野兽的本能。

贝丝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过猎魔师在战斗时的激情,却一直不能理解铃铛给小六的拔苗助长。

在小六一伙人被抓去断界时,她不太能理解一个又宅又懦弱的小女孩为何能突然雄起,哪怕理由足够充分,她也不能体会到小六为何能克服心中的恐惧。

直到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正因为平日里的平凡、克制与压抑,所以在得到能完全释放自己的机会时,才能体会到冲破囚笼的快乐。

在风压与离心力交织的舞台上,贝丝终于突破了次元壁的隔阂,看到了她曾经看不到的真实。那些被埋没,被故意忽略的,她心中对自由的向往。

一一野兽的直觉让它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的贝丝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像足了随时准备好上阵厮杀的狩猎者,不再是习惯于被保护在后方的弱者。

贝丝的喜悦和亢奋感染了它的情绪,让它脚下生风,步伐都欢快了起来。

铃铛同样在高速的体验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那些曾经他渴望的东西,都变成了现实。

几乎每一个少年的心中都曾有过一个超级英雄的梦,只是有些人渐渐把它忘记了,有些人把它转化成了可以传阅的文字。

他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故事中的角色,他不再是一个平凡的房二代,那些他做过的向往的白日梦,此刻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甚至有一丝丝感激那个创造他的创世神,给了他这么一个不枉此生的机会。

这场网络风暴给他带来的惶恐,终于被因祸得福的小庆幸取代,他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也接受了自己被赋予的责任。

他要拯救他的家园,不再是被动地躲在刑乐和小六的背后,而是像一个真正的主角一样站在前线,直面所有的困境和转折。

贝丝:“铃铛,如果你是作者,接下来你会怎么写?”

铃铛:“我不会让他们那么顺利就到达目的地,一定会在半路上给他们使绊子。要么半路杀出个新物种,要么出个什么意外,让它们减员。”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8) 第一手

小六在静谧中感觉到一阵来自地底的微颤,由远及近。

阿大tiǎn了tiǎn鼻子,按捺着焦躁,显然是比小六更早注意到了异样。

小六的手心发凉,她这才知道为何奔流兽会停了下来,看来长翼变色龙大张旗鼓的仗势不但招惹了人类,还引来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地底生物。

前方一阵扰乱,长翼变色龙用双爪刨地,试图在食物组成的山丘外围挖出一条沟壑来。

奔流兽按兵不动,等着两方打起来后趁机捡漏,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未见动静。

长翼变色龙察觉到了垂钓蛙在靠近,却不知奔流兽已在附近。垂钓蛙在行径过程中必然发现了奔流兽的踪迹,却不敢贸然出手,以免被成群的长翼变色龙从土中刨出来。

三方屏息以待,谁都不想先动手。

诡异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人类率先发起了进攻。那群专家不知道从奔流兽的唾液里解析出了什么成分,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到替代品用上了。他们以极缓慢的速度从奔流兽入侵口相反的方向开始清理白茧丝。

长翼变色龙有些急了,它们不安地嘀咕着。幼崽已在孵化阶段,如果现在撤离,壳内温度骤降,这批幼崽会全部死在壳中。

眼看着同伴数量一天天下降,若没有新生代补充,它们恐怕撑不到下一个繁殖期就亡族了。

双头龙毅然决定留下保护这批蛋,只要撑过三次日头升起,它们就能带着幼崽们撤离。

由于第四方势力的加入,三方更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硬生生耗了几个小时。

贝丝撑不住了,她想上厕所。人有三急,奔流兽忍得住,人类忍不住。贝丝憋得都快就地解决了,可怜巴巴地瘫在一一身上一动不动。

同样憋不住的还有花花和草草,它们焦躁地在袋子里蹭来蹭去。

一一为难地看着它们。现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成为拉开战斗帷幕的导火索,一旦打起来,它可没有时间把孩子们捡起来。

贝丝犹豫再三,双手抓着花花从袋子里扯了出来,两手托着它的左右肩让它的下盘接近地下。小家伙总算如愿以偿。一一感激地看着贝丝把完事的花花塞回去,又把草草给抱出来解决了一番。

贝丝收拾完两个小的,左顾右盼,看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悄悄解开了腰上的安全锁。怎知铃铛猛然回头,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铃铛以为她的安全锁松了,手舞足蹈地给她打手势,把一圈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贝丝真想冲过去暴打他一顿,奈何非常时期只能先欠下。

铃铛一脸担忧地看着一脸悲愤的贝丝,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附近的奔流兽同样不知道贝丝出了什么问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前方的小六趁着后方的注意力都被贝丝吸引走的时候,一溜烟地从三八的背上蹿下来,大毛巾一裹往地上一蹲,贝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回到三八的背上了。

贝丝顿时又生出了上去拎着小六耳朵的冲动,竟然趁乱做了她不敢做的事,让她憋得更难受了。

从前在写到埋伏情节的时候,她只会描述风险有多大,气氛有多紧张,从来没想过扰乱埋伏注意力的竟然会是三急。如今她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埋伏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感觉度秒如年。终于,她忍无可忍,没法再忍了,学着小六的样子,拿大毛巾往身上一裹,溜到铃铛看不见的另一边,借着一一庞大身躯的阻挡,解决了她的基本问题。

等她爬回一一背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堪比铜墙铁壁,面对铃铛羞涩的眼神也能凶狠地瞪回去了。

奔流兽对它的举动毫无反应,就连一一也没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贝丝趴在一一的背上思考着一个问题:人类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现象是羞耻的行为呢?

活着就要吃,吃了就要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羞于见人的私密事呢?

别看刚才小六一气呵成,其实也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毕竟她旁边还杵着个未婚夫。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做过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刑乐非常贴心地没有去看她,可她的脸还是红成了朝霞。刑乐看出了她的窘迫,伸出一只手来捏捏她的手心。

小六的脸更红了,假装神情肃穆地盯着前方。刑乐努力地忍着笑,用余光打量着可爱的未婚妻。

土地中的异动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几人无意中宣告地盘的行为让垂钓蛙转移了阵地,它虽然能轻易地杀死数只奔流兽,却搞不过这么一大群。一旦它们咬住它的舌头把它从地底扯出来,它必死无疑。

它绕到了与奔流兽遥遥相对的另一边,让长翼变色龙的注意力也跟着转了半圈。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烟雾开始在山林中蔓延。虽然白茧能分泌出灭火的物质,但油包燃烧产生的油烟开始向长翼变色龙严守的核心区逼近。烟雾中夹杂着能溶解白茧丝的成分,成片成片的白茧像被火灼烧的棉花糖一样迅速萎缩。

长翼变色龙终于等不下去了,它们主动向垂钓蛙所在之处发起了攻击。

双头龙借助着体型优势,一击入土抓住了垂钓蛙的一根舌头,正要把它扯出来的时候感觉地底一阵颤动。

原来垂钓蛙并非一只,而是一群。它们牺牲掉了一只弱小的垂钓蛙作为诱饵,主力直奔食物丘而去。

回防不及的长翼变色龙回头翻找,却已经赶不上了。虽然食物丘外表看上去毫无损伤,实际上内里已经被掏走了一半。

双头龙愤怒地把那只打前锋的垂钓蛙扯出来泄愤,发现竟然是一只残废的老蛙,心有不甘地把它一遍又一遍地甩在地上泄愤,直到它支离破粹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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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09) 分赃问题

随着烟雾越来越大,小六感到了不适,和刑乐一起掏出王一心给的面具戴上。她本想回头提醒一下后面两位,想不到这两个怕死的早早就戴上了,铃铛还向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奔流兽虽然有着敏感的嗅觉,但是它们强大的肺部过滤系统让它们在这样的烟雾下也能安然无恙。何况,烟雾中针对白茧的成分和它们唾液里的成分相同,当然也伤不到它们。

反观长翼变色龙就不那么淡定了,它们闻到了烟雾中属于奔流兽唾液的味道。这样的浓度,恐怕来者数量要远超它们,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双头龙有了一丝怯意,带领同伴们围住了食物丘。它们还有一半的蛋,不到最后一刻,它们都不想放弃。

这个食物丘里包裹的是它们的未来。如果它们现在走了,将来就更无法面对这个数量级的奔流兽了,除了背水一战,它们没有别的退路。

长翼变色龙压低了呼吸声,控制鳞片的角度,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垂钓蛙几次用舌头试探,它们都没有动作,便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食物丘瞬间塌陷,长翼变色龙瞬间出击,叼住了从土中探出的舌头,几只合力,一起把垂钓蛙给扯了出来。

这一下就抓到了五只。

它们狠狠地撕碎了垂钓蛙的尸体,丢在食物堆上以儆效尤。

垂钓蛙一下子就损失了几个主力,退到远处静观其变。

震慑了垂钓蛙后,长翼变色龙再次退回了食物丘的旁边,严阵以待。

刑乐对着小六比了一个六字,和小六的判断不谋而合。刚才由于垂钓蛙数量众多,声音嘈杂,死了六只后声音清晰了许多,现在能听出地下蠕动的声音一共有六个。

阿大依旧没有让奔流兽出手。奔流兽的体型较小,本来就不擅长强攻,它们常规的作战方式就是各种旁门左道的土匪行为。其它生物对它们恨之入骨,刑乐他们是第一种敢跟它们合作的生物。

它对刑乐是既好奇也佩服。并非它对人类有特殊的好感,而是奔流兽的行事准则就是有吃的什么都好说。既然利益相同,又有友好合作意向,它们自然不会反对。最重要的是,这群人类吃得很少,相当于是在它们的牙缝里分食物,这种好事不要白不要,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当它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时,就猜到可能是刚才那群人类所为。

如果是以前的它,估计带着族人偷一波蛋就走了,可是这回不一样。长翼变色龙总共就只有这么多只,就算加上蛋以及那些它们吃剩的泰坦兽,也不够那么多人类分的。

刑乐完全没想到阿大会考虑到分赃的问题,他从来没想过要它们的食物,可是在阿大的概念里,既然是利益相同的共生体,肯定得分他们食物,断然不可能会有生物帮它们白干活。所以阿大不但要赢,还得把长翼变色龙全部拿下,不然战后大家分赃不匀搞不好会闹得一拍两散。

其实刚才刑乐去营地的时候它就挺不乐意的。原本它只需要把食物分给四个人,可是去了营地才知道自己被坑了,那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人类,数量多到让它心慌。

它想的是完事后他们究竟会分走多少食物?

人类的数量足有它们的二十倍以上,这么分下来,如果不把长翼变色龙全部干掉的话,它们可能只能分到一根翅膀。

它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一根翅膀怎么够吃。它越想越愁,觉得生活不易,又不想放弃刑乐这群聪明又强大的伙伴,只能盘算着怎么灭掉对面全员。

垂钓蛙的出现让它十分激动,长翼变色龙肯定来不及把杀死的垂钓蛙吃掉,等于它们的食物又增加了。这么想想,它觉得这场战斗还挺划算的。

它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一举拿下全员的瞬间。

刑乐完全没想到阿大沉重的领袖负担,人类也压根没想过要去分奔流兽的食物,甚至每次阿大给他们留食物的时候他都有种盛情难却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吃。

奔流兽吃惯了这些食物自然没感觉,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既不知道有没有毒,又不知道吃了会不会变异,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所以每一次吃肉都像是在买cǎi票,一个搞不好就嗝屁了,简直是在用生命当试药的小白鼠,吃得胆战心惊。

就算他和小六仰仗着猎魔师血统的优势,吃得还算坦然,铃铛和贝丝这种普通人当真是在拿自己的命来试毒,每一次看他们吃他都在心里捏一把汗。

刑乐回头看看铃铛和贝丝,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他们身上的鳞片让他们的身影变得半透明,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他心虚地转回头,心里暗自祈祷他们不要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大看着刑乐心不在焉的表情,盘算着一会要怎么邀功才能分到多一点的食物。毕竟那群人类大张旗鼓地搞了这么多神秘的气体出来,应该也出了不少力,它们得表现得更英勇一些,分食物的时候才有更多一些底气。

然而它心里还是不敢抱太大希望,毕竟人类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让它感到忌惮。他们还会一些神奇的能力,例如从大盒子里喷出火光,会放烟雾,还会制作各种小东西,他们甚至能发出马蹄声。

想到马蹄声,它更气短了一些。它觉得模仿声音的能力是人类的杀手锏,可是他们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它们。

想着想着它就释怀了,觉得食物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有了一群可以长期合作的靠谱伙伴。

突然,小六往它的嘴里塞了一块糖。它立刻精神了起来,这是它从未尝过的美味。它回头看了看一边嚼着糖一边对它笑的小六,再看看同样嚼着糖的刑乐,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们似乎并不想跟它计较得失,就像最初它遇到刑乐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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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0) 忤逆野性

奔流兽的体型比其它生物小,时常需要在别的生物的嘴巴下抢肉吃,用尽各种手段,在仇恨和厌恶的目光中苟且偷生。

刑乐是第一只主动给它投喂的生物。不是因为惧怕,也不是因为被抢夺,没有任何目的的分享,在它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行为。

这个人类很强,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让他的双眸在任何时候都没有俱色。就算面对体型比他要大得多的泰坦兽,他也从未有过一丝怯懦,沉着淡定地一步一步把对手逼到绝路。

在看到一一拼命一搏的时候,它也以为它们的孩子已经凶多吉少。它知道一一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单凭它们两个不可能打得过泰坦兽。原本它们顶多只能咬断泰坦兽的一只爪子,并且结局定然是成为泰坦兽的盘中餐。

这本是它们和泰坦兽之间的恩怨,可是刑乐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它这一边。那一根又一根刺入泰坦兽的木棍让它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刑乐小小的身体里强大的实力。

在楼宇间的那场追逐战,是它这辈子跑得最畅快的一次。火焰燃起的刹那,它服气了。泰坦兽被分撕吞噬的时候,它承认了刑乐。

刑乐只当它口中留下的肉是分给他的礼物,殊不知那是被承认为同伴的证明。

吃了它分的肉,刑乐和小六就是这个族群中的一员了。他们是奔流兽的大家族中,有史以来第一个外族生物。

它是愿意分给这四个小伙伴食物的,他们向它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可是那些陌生的人类并非它的同伴,要和他们瓜分食物,在它们的潜意识中是不乐意的。

小六的一颗糖让它改变了主意。

当初刑乐毫不计较地将食物分给它,也许这就是人类的特殊之处,他们懂得分享。

这种行为在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毫无道理的。就算是现在它已经放下了对食物的执念,依旧对人类这种神奇的思维方式感到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它在糖果的甜味中渐渐适应了人类的奇特之处。

它一边注意着目标的动静,一边悄悄打量着小六和刑乐下巴上戴着的奇怪嘴巴。看上去就像某种铠甲,可是为什么不戴在身上而是戴在鼻子嘴巴上?

它陷入了沉思…

又开始了,他们的爪子对着爪子,这是某种特殊能力吗?

它瞅了瞅自己的爪子,想不明白这个动作为什么能让他们那么高兴。它用眼神示意全身写满了嫌弃的三八,一会不要远离它,以免影响这两个人类放技能。

刑乐和小六完全想不到阿大竟然会对他们牵手的行为产生了误解,就像阿大和三八之间互相嫌弃又紧贴着对方,在她看来就是另一番意思。

它们…该不会是互相喜欢吧?

小六的神经紧绷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走神,已经脑补出一全套兄友弟恭被第三者女主插足的狗血戏码,看三八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阿大这个渣男…小六在心里暗自吐槽道。

阿大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一顶劈腿的高帽,毫不知情的阿大还在回味那颗糖的美味。

胡思乱想并不妨碍它们的战斗意识,在垂钓蛙向它们冲来的时候,阿大马上反应了过来。垂钓蛙是想逼它们暴露目标,用它们来引开长翼变色龙的注意力,好趁机捡漏。

它当机立断选择了撤退。全体奔流兽迅速往原路狂奔而去。地底移动的生物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全速奔跑的奔流兽。垂钓蛙扑了个空,反被奔袭而来的长翼变色龙从土里叼了出来,撕扯成碎片。

奔流兽暴露了踪迹,结果却是不错的。它们少了一方敌人,危机就少了一分。

刑乐十分佩服阿大的战斗意识。如果刚才它们破釜沉舟地冲上去硬抢,奔流兽会损失严重。虽然长翼变色龙发现了它们所在,已经不能再用一次埋伏了,却比战损要好。他私心里也不愿意用奔流兽的伤亡和对面换命。

小六趴伏在三八毛绒绒的背上,听着身后骨肉分离的声音,寒毛耸立。但凡它们跑慢一点,被撕裂的就是他们了。死神在脖子上打了个转,险险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待它们跑到安全之处,小六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冷汗渗透了,被山风一吹,凉飕飕的。

三八亦步亦趋地和阿大并排而立,全身都散发着不自在。

小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对刑乐笑道:“差点就死了。”

刑乐松了松险些被他捏变形的钢棍,鼓励道:“别怕,有我在。”

小六:“它们好大,近距离看就像大型推土机一样。”

刑乐微微勾起唇角,打趣道:“欢迎来到大型拆迁现场,亲身体验手撕推土机。”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她回头看看铃铛和贝丝,发现他们面色如常:“你们不怕吗?”

铃铛的脑袋上仿佛有一排问号,他茫然地问道:“怕啥?”

小六:“刚才我们差点就全军覆没了。”

铃铛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危机,他慌张地往后看了一会,念叨道:“现在呢?安全了吗?”

小六:“暂时安全了。”

铃铛:“刚才怎么了,突然就跑起来了。”

原来他们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不敢说实话,怕吓着他们:“刚才土蛙漏气了。”

铃铛:“漏气?”

小六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啊,可能碰到石头,噗嗤一下就被戳爆了。”

铃铛半信半疑地看着忽悠他的小六,刑乐一拍阿大,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奔流兽迅速地在林间穿梭,所有人紧贴着它们的背部,以免被树枝给刮下去。

它们悄然绕到了食物丘的另一侧,也就是原本垂钓蛙隐藏之地的不远处。

长翼变色龙在处理掉垂钓蛙,又赶跑了奔流兽后松懈了一些。它们万万没想到奔流兽又回来了,还藏到了烟雾方向的侧方。

一道信号弹飞向天空,反攻拉开了帷幕。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1) 生存之战

铺天盖地的颗粒从天空中散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吸引了长翼变色龙的注意力。

就算是如此体型的生物,也是惧怕雷电和火焰的,所以白茧才附加有灭火的成分。

它们从未见过能使用火焰的生物,还以为是天灾。一部分长翼变色龙用身躯覆盖着食物丘,一部分不断向远处喷出白茧丝,试图扑灭火焰。可惜事与愿违,天上落下的颗粒破坏了白茧的成分,火势在林区蔓延。

刑乐知道王一心他们已经决定放弃掉这片山林,决定要背水一战了。毕竟山林可以再种出来,人类的防线一倒可就全盘皆输了。

他也知道主动当靶子的人类将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就连原本搞不清状况的铃铛都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双头龙一声长鸣,长翼变色龙冲向天空,向人类所在之处俯冲下去。

奔流兽瞬间冲向留守的三只长翼变色龙,如蝗虫过境,扯碎了它们的脖子,然后撒腿就跑。

为了不影响跑速,阿大主动甩掉了嘴里的肉,这在过往的捕杀行动中是从未有过的。

其它奔流兽虽然不舍得放弃到嘴的食物,却不约而同地效仿。有史以来,它们第一次不是抢一波就跑,而是计划了下一波攻击。

双头龙紧急回防,向奔流兽扑来。

刑乐猛然甩出武器,直逼双头龙的门面。双头龙往右险险闪避,仍旧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就是这刹那的位移,让它错过了捕杀的最佳时机,让奔流兽溜之大吉。

长翼变色龙不敢飞远,追了一阵就赶忙回防。人类的火线已经向前推进了不少,在没有空中战力的情况下,人类是拿命在往前推。

一路极限狂奔让奔流兽损失了不少体力,它们喘着粗气等待着阿大的命令。

小六见识到了奔流兽严谨的团队意识,正是这种毫不犹豫的服从,让它们战胜了体型的劣势,敢于跟体型更大的生物叫板。

刑乐一拍阿大,阿大心领神会地带着同伴往回冲。

这下所有的奔流兽都明白了,它们的目标不是几口肉,而是更多肉。

刚才被咬的三只长翼变色龙已经断了气,滚滚的浆液一阵一阵地从断颈处往外涌。它们到死都没有改变用双翼环抱着食物丘的姿势。

双头龙心痛不已,发狠地带着族人向人类冲去。

小六:“我去引开它们!”

刑乐:“不!我去!”

话音刚落他就拍着阿大带着一部分奔流兽和小六分开。

三八本想跟着走,被小六拍着脖子掰回了原路线。

小六对着身后发出长啸,又喊了一声“一一”。一一立刻调整了路线,带着十几只奔流兽往小六跑来。

队伍立刻分成了两群,一小群跟着小六直奔食物丘处,一大群跟着刑乐向火场奔去。

奔流兽也怕火,在面对熊熊火海的时候它们也本能地感到了害怕。

刑乐拍着阿大的脖子给它们鼓着劲,学着阿大的叫声引着它们奔跑。

他知道让野生之物战胜本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是它们必须学会和人类合作,才能在接下来打出更出乎对手意料的攻击。

小六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按下了播放键。这个声音在爆破声的掩盖下太微弱了,就连奔流兽都险些没听出来,更别说长翼变色龙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第一波攻击配合得很顺利,没有一只奔流兽贪图那一口肉,一击必杀,咬了就走,要防守四个方向的六只长翼变色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咬死了一只。

三八难得带队,一击得手,竟然生出了自豪感,跑在最前面的它有了几分领袖的威严。

小六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五只长翼变色龙,而它们只有十六只奔流兽。刚才他们是因为长翼变色龙没料到它们还会折返,才能杀了个回马枪,这下长翼变色龙有了警惕,万万不可能再被它们轻易得手,尤其是对面被逼到濒临团灭的情况下,更不能直面硬杠。

他们输不起,一只也不能受伤!她要把这群奔流兽完完整整地带回给阿大!

贝丝慌张地问道:“小六,手机是不是掉了?”

小六:“不,是我故意丢进去的。”

贝丝:“为什么?”

小六:“远距离无法发挥作用,爆炸声太响了。”

贝丝:“你想用那个手机吸引它们的注意…”

贝丝话音未落就被一一的紧急转向逼得闭了嘴。十六只奔流兽从原路折返。刚才在奔跑的时候它们已经踩踏出了一条路线,现在往回跑的阻力要小了许多。

此起彼伏的爆破声再次吸引了长翼变色龙的注意力,隐约的马蹄声从食物丘中传来。第一只听到的长翼变色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靠近了一些,脖子伸长,贴在肉片的缝隙中,果然听到了更真切的马蹄声。

它惊恐地后退。其它长翼变色龙察觉到了它的异样,屏息而立,然后一起向后退去。

原本它们应该拼死守护在食物丘边上,可是马蹄声让它们误以为天敌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到食物丘当中,正等着它们自投罗网。

刹那的犹豫让它们忽略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十六只奔流兽一拥而上,再次咬断了一只长翼变色龙的脖子。

受到双重惊吓的长翼变色龙伸展开双翼,打算放弃已经被天敌占领的食物丘,奔流兽却没有放任它们溜之大吉。

就在它们露出怯懦之色的一瞬间,已经注定了它们的结局。

想要逃脱的长翼变色龙激发了奔流兽的狩猎天性,一击落地后不约而同地回转身,直扑第二个目标。

长翼变色龙的速度是要配合重力使用的,在陆地上战力大打折扣,尤其在面对已经杀红眼的奔流兽,更是落了下风。

奔流兽强大的弹跳能力让它们能飞扑空中的低速目标,唯一一只成功起飞的长翼变色龙上挂着两只奔流兽,眼看就要把它们带到天空中。

它们被长翼变色龙的利爪勾着,如果让它飞得更高点,这两只奔流兽很有可能会在空中被丢下,摔得粉身碎骨。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2) 未成型的核心

三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食物丘,本想从高处起跳,勾住长翼变色龙的尾巴,把它拖拽到地面,却不料食物丘并不稳固,它一脚踏空,陷进了食物丘中,和小六一起被粘稠的软壳埋住了。

奔流兽急奔而上把他们刨了出来,一一对着天空中摇摇欲坠的两个同伴高声嘶吼着。

三八一骨碌爬了起来,来不及抖落身上粘稠的污物,就带着同伴们往前追去。

一颗闪光弹在天空中炸裂,高速飞行中的长翼变色龙瞬间乱了方向。一声穿透骨肉的声响从上方传来,等他们能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那只长翼变色龙已经跌落到地面了。

三八带着一部分奔流兽上去咬断了它的脖子,贝丝引着一一去查看从空中摔落的两只倒霉的家伙。

长翼变色龙的后背插着一根凸起的尖刺。小六从三八身上下来,用小刀剖开它的伤处,伸手进去搅弄了一番,掏出了一个尚未成型的核心。

那两只跌落的奔流兽没受什么重伤,它们本能地在天空中调整了下落的方向,再加上它们柔韧的缓冲构造,把重力造成的伤害减至最低。然而它们所在之处是林区,它们的皮毛并没有强韧到能抵挡高速刮过的尖锐树枝,贝丝发现它们身体各处皆有刮伤,但尚不致命。

贝丝松了口气,连忙爬回一一的身上。

小六举起手中残缺的核心,对贝丝喊道:“它们的核心可能是最近才生成的。”

未等贝丝有动作,一一很有默契地向小六跑去。

她拿着未成型的核心认真观察:“这是一阶段后期的核心。”她指着核心中心区的内核对小六解释道,“构成和我们当初的设定很相似。断界生物的胎儿在母亲的身体里会逐渐生成核心,第一阶段是生成内核,然后在它的外层形成一个缓冲带,就是外面那圈像是泡泡一样的物体。最后会在缓冲带最外层产生一个圆润的外壳,才能开始第二阶段的生长。”

小六:“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有什么不同?”

贝丝:“第一阶段生成的内核是法则之力的接收器,所以这些生物突然有了特殊的能力。但这个阶段它们还无法主动控制,只能靠本能驱使,还没有主动运算的能力。”

小六摸了摸自己隐藏的龙脊:“那我算第几阶段?”

贝丝:“龙族使用的是神造技术的核心,和寻常核心不一样,无法主动生成,需要借助外力。”

小六:“神造技术的核心和断界生物的核心有什么区别?”

贝丝:“区别可大了。龙族的核心是没有运算上限的,能承载住神族的运算量。其它生物的核心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强行运行只会机毁人亡。”

小六:“如果长翼变色龙原本没有核心,现在突然生出核心后它们受得了吗?”

贝丝:“当然是受不了的。你还记得tl的概念吗?”

小六:“当然,品级嘛。”

贝丝:“品级就是身体的承受能力上限。这些生物的构造顶多是三品的水平,这种凭空生出核心的做法等于给它们开了挂,强行解锁了高阶af技能。”

小六:“它们会死掉?”

贝丝:“只要它们持续吞噬其它含有核心的生物,暂时不会死掉。正常情况下,要么它们的身体随着核心的成长逐步提升品阶,要么核心停止生长,等待身体进化到更高品阶后再解锁,但上头那位显然不想这么玩。”

小六:“他想强行解锁它们的af?”

贝丝:“他想要提高通关难度,自然需要提升npc的能力。可他又无法修改原本的设定,只能遵循规则来进行调整。”

小六:“那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等它们自生自灭就可以了。”

贝丝:“恐怕在那之前这个世界就完蛋了。我觉得它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核心的,也许不到半个月它们就能成长到第二阶段,开启af二阶的能力。”

小六:“半个月?!!!”

她连忙把一阶的核心装进兜里,拍着阿大去帮刑乐。

一一紧跟在小六的身后。

贝丝:“刚才那只长翼变色龙应该是刑乐杀的。”

小六着急地说道:“投掷距离和力度完全超出了他现在的能力,恐怕他那一击代价不小。”

果然,再看到刑乐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不能动了,软趴趴地不受控制,上面蔓延着一些暗红色的纹路。

这是猎魔师的身体机能受到高度破坏时所用的急救措施,如果刑乐在恢复前再一次损伤右手,他的手十有八九就废了。

阿大也注意到了刑乐的右手在投掷后出了问题,它驮着刑乐在双头龙疯狂的攻击下闪躲。它知道自己不能跑得太远,必须一直拉住长翼变色龙主力的注意力,给人类和另一队的伙伴争取时间。

两队奔流兽迅速会合又分开,阿大发现刑乐的手中多了一颗漂亮的石头,是刚才和三八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六丢过来的。

刑乐用颤抖的右手使了几次劲都未能捏碎它,在阿大一个甩尾的时候险些丢了出去。

小六注意到了,高声喊道:“我来拉怪你先处理你的…”

话音未落,她险些被头顶掠过的利爪给爪走。

天上的长翼变色龙其实不多了,但为首的两只双头龙十分难缠。它们在高空中行动不受限制,奔流兽却要在山林中穿梭。三八的肚皮外侧和小六的大tui外侧已经被尖锐的小树枝刮地伤痕累累。不少木屑刺进了小六的肉里,可她已经顾不上疼痛了,一门心思只想让刑乐的手快点复原。

铃铛和贝丝身上的伤口更多更深。他们不像刑乐和小六一样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抵抗能力,没有长出鳞片的地方惨不忍睹。铃铛的额头被刮破了,脸上一片狼藉,看起来十分狰狞。

没有了刑乐的远程攻击,只能在地面奔走的奔流兽失去了反击能力。

刑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心一横对小六高喊道:“你拉好,我马上回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3) 他的右手

当初刑乐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和其它人类一样无法理解核心真正的用途。他本以为核心就是一个收集和处理法则之力的生物中枢,直到离染觉醒,一切才明朗了起来。

正如刚才贝丝在路上告诉小六的一样,刑乐知道他拥有吸收核心储存的本源之力的能力。

贝丝:“所有的法则之力都是同源的,核心的内核里储存着力量的本源,通过第二层的转化,才形成了不同类型的法则之力。”

“什么?”小六惊诧道,“法则之力不是像元素一样各有区别的吗?怎么会是同源?”

贝丝:“就算是不同元素,构成的基本物质也是同一种呀。”

小六恍然大悟:“不同数量组合成不同的元素。”

贝丝:“法则之力也是一样的原理。那一位也无法忤逆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设定。”

刑乐带着阿大在山林中穿梭,他想把身后跟的一大串交给小六,无奈语言不通。

铃铛在他的身后高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刑乐:“我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粉碎这颗核心,可是它们都跟着我,双头龙就会追在后面。”

“这好办!”铃铛让十二和阿大分开了些,转头开始报名字。被喊到名字的奔流兽都愣了一下,但它们听懂了那声被投喂时常听到的“过来”。

铃铛成功地把一部分奔流兽分流了出去,开始一连串点名。在最初的茫然过后,它们麻溜地听从了指挥。

刑乐终于从大部队中分流了出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小六不像铃铛一样能记住每只的名字和长相,只能任凭铃铛报数。幸亏它们很聪明,剩下的都跟着小六跑了。

小六感到十分欣慰,分流成两拨之后它们就能往两个方向跑。可是她转眼一想又是一身冷汗,铃铛毫无作战经验,真地能带着奔流兽躲避掉双头龙的攻击吗?

万一导演死了,岂不是要全剧终了?

铃铛也是急得满头汗,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是目前这个情况,奔流兽已经快跑不动了。

小六以为他是去引开另一只双头龙,却没想到他带着一伙疲惫的奔流兽回食物丘去歇脚了。

跟着铃铛的奔流兽跑出了老远,在食物丘旁大喘气,一边神色紧张地看着战场的方向,一边疑惑地看着铃铛。它们不想丢下同伴逃跑,又不敢违背铃铛的指令。全凭着他们之间的信任,让它们没有丢下铃铛离去。

铃铛一直重复着“趴下”两个字,才将它们渐渐安抚了下来。

十二率先趴下了,其它的奔流兽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放松了身体。

铃铛心里很着急,可他知道奔流兽的短板就是持久力,既然如此,就只能用车轮战,休息一波打一波。他刚才特意挑出了体力不支的奔流兽,一会等它们歇得差不多了,他再去把另一批带过来。

他从十二的背上跳下来,爬上了一只断了脖子的长翼变色龙的尸体。其它奔流兽还以为他要吃东西,伸长了脖子观望。

铃铛好不容易剖出了一颗未成型的核心,举起手用叫声吸引奔流兽的注意力。

他把核心丢给贝丝。又爬上另一只长翼变色龙,抬头喊了一声“十二”。

十二懂了,连忙蹦上来帮忙,其它奔流兽也通通站了起来,一起在尸横遍野中翻找。

野生兽类的感知能力和撕咬力比人类要强得多,不一会就把所有的未成型的核心全都掏了出来。

铃铛数了一数,能找到的长翼变色龙和垂钓蛙,再加上泰坦兽的核心竟然有十四颗。

一一带着贝丝一溜烟跑了,不一会又叼回来了一颗,现在有十五颗了。

铃铛激动不已:“有了这些核心,刑乐就能提前恢复实力了。”

贝丝看着恐怖的食物丘:“这种有机体生物根本承受不住完整核心的力量。”

铃铛:“不知道我们的身体里是否也生出了核心。”

贝丝看了看身上越来越透明的鳞片:“如果是的话,我们就要避免使用能力。我们没有猎魔师的血统,肉体凡胎是承受不了核心运作的。”

铃铛敲了敲自己的鳞片,自嘲道:“肉体凡胎…咱们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算肉体凡胎吗?”

贝丝担忧地垂下眼:“我们会不会变成蜥蜴人…”

铃铛:“这倒不用担心。我相信他的口味和我类似,我绝对不会对主角做这种恶心事。当初让小六附身在三眼兔身上纯粹是因为觉得它可爱。”

“可是…”贝丝犹豫了一下,“辛德尔是一只玄尊。”

铃铛爬回十二的背上:“那我也没让他现出过原型呀。而且玄尊是唯一能产生融界的活体,我还得靠他来给蜜果改造身体。”

刑乐骑着阿大跑出了一定距离,看长翼变色龙没有再追来,在一个隐蔽之处停了下来。

他用左手协助右手捏碎了核心,内核中的原始物质从他的右手心渗透了进去,手臂上的纹路逐渐变淡,他的表情却愈发痛苦。

刑乐没有龙脊,他的身体是刑家的血脉,并没有龙族的快速转换吸收能力。对小六来说,内核中的物质是营养液,可是对他来说却是掺着剧毒的糖果。

幸好刑家的能力可以控制区域时间消耗。他虽然还未恢复到能将能力外放,在身体里运作还是做得到的。

加速时间并不代表屏蔽感官,而是将长期的痛苦一瞬间释放。他咬破了嘴唇,疼得几近晕厥。

阿大十分紧张,它第一次见到刑乐如此痛苦的表情,还以为他受了重伤。

像它们这种在自然筛选中自生自灭的生物,对会招致死亡的伤病是十分敏感的。它觉得刑乐难受成这样,恐怕是命不久矣了。它不想刑乐死去,难得遇到了有趣又强大的伙伴,它希望刑乐能活得更久些。

它不知道刑乐伤到哪里了,它明明小心地闪避了双头龙的所有攻击,奔跑时也尽量避免剐蹭,可是刑乐在丢完那一棍后右手就不行了。也许是棍子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在哪里撞到了,总之他的手可能是废了。

阿大小声地呜咽着,试图安慰“失去了右手”的刑乐。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4) 本是同源

刑乐趴在阿大的背上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险些晕厥过去。阿大的声音让他赫然清醒了过来。

“小六…”他用口型无声地念着未婚妻的名字,就像是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咒语一般,让他挺过了最难熬的一刻。

扩散的瞳孔渐渐恢复了清明,力量从右手扩散至全身。刑乐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来。

他知道小六的体力本来就不算好,何况她还未恢复能力。他在这里多耽搁一秒,小六就多一分危险。

他拍了拍阿大,阿大没有动,依旧用担忧的眼神打量着他。

刑乐挥了挥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右手,阿大不敢置信地瞅着他,震惊于他不可思议的恢复能力,可是刑乐的脸色依旧惨白,它不确定这样回去了是不是带他去送死。

“阿大,走!”刑乐第一次看见阿大这般犹豫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阿大这才向着激战的方向狂奔而去。

刑乐环抱着它毛绒绒的脖子,闭目养神,尽全力吸收着残余的力量。

“刑乐!!!”

小六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虚弱的眼眸染上了活着的气息,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那个全盛时期的他无异了。哪怕他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被撕裂一般的痛苦,他依旧面色如常地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

小六的样子很狼狈,三八更是疲惫。作为一只靠爆发力为生,耐久不济的奔流兽,三八和身后的一群奔流兽已经尽力了。

铃铛和贝丝带着另外一队回来了,跟在了阿大的身后。

险险躲过一击俯冲后,小六带着队伍撤离。跑到安全地带的时候,一只奔流兽累得原地倒下了,张着嘴大喘气。其他奔流兽也好不到哪里去。

趁着它们都在休息的时候,小六拿出铃铛丢给她的一颗未成型的核心,她决定试一下铃铛刚才说的事。

在铃铛原本的设定中,龙族拥有一套吸收转换本源之力的系统,隐藏在龙脊之中。

她看着那颗核心犯了难,她现在无法使用能力,自然也无法伸出龙脊,何况她不过是一条小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仰头对着光看着内核里的东西,突然感觉有种熟悉的味道。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东西有点好吃。于是她决定相信自己的本能,小心翼翼地捏碎了核心的泡泡外壳,这层泡泡十分坚硬,有种空心浮岩的质感,她现在的力气恢复了五成,捏碎这种程度的外壳并不难。

“这不是…”打开内核时,她震惊地凑上去嗅了嗅,“雏蜜?”

她愣住了,连忙tiǎn了口,入口即化,果然是雏蜜。

雏蜜并非实体之物,却有着实体的视觉和触感。她终于明白铃铛话里的意思。就像人类拥有视觉和触觉才能感知到水流一样,其它生物无法直接使用它,是因为不具备能直接感知和利用它的系统。

她咕噜噜地把雏蜜喝了下去,回想起自己在艾维身边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艾维能满足她所有的物质需求,能让她衣食无忧,每天混吃等死,仿佛世间一切烦恼都是无足轻重之物。可是她现在觉得在刑乐身边的日子才叫真正地活着。

她执着地爱,奋力地拼,努力地活,用手紧紧握着心爱的人,被“非你不可”的目光锁定,不管她是何种族,有何样貌,姓甚名谁,刑乐都会找到她,轮回多少次也会重复地爱上她。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脑海里回荡着刑乐不同时期的音容笑貌,最终停在了卡萨为她放弃那个孩子的那一刻。她伸手覆上小腹,不知不觉竟然落下泪来。

“奇怪…为什么会想起来…”她呢喃细语道,“露娜一定很伤心吧…”

内核已空,她却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许久,她拿开了已空的核心,“不…如果我是露娜,我会庆幸卡萨守护了我们的未来。我相信下一辈子他还会找到我,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雏蜜迅速地被吸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迅速增加的数据流涌入她的脑海,冲击着她的神志。

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这个世界充斥着无数的文字,她就像是文字海洋中的一叶孤舟,沉浮漂泊。

她想要抬头找找那道赤诚的目光,文字却已消失无踪。

她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世界的本源?”

三八起身拱了拱小六,表示它们已经歇够了。小六立刻翻身骑上去,扣好安全锁,三八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后面跟了一长串同伴。

小六赶到的时候,天上就只剩下五只长翼变色龙和两只双头龙了,不可一世的天空王者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着实让人唏嘘。奈何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根本不存在和解的可能。

援军从四面八方赶来,人类就算失去了电子设备,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小六归队的时候,她发现刑乐得到了许多新武器,可能是王一心派人送来的。刑乐的状态很不好,满身都是虚汗。

铃铛向小六比了一个“三”,表示刑乐已经用掉了三颗核心,这对他的身体必然已经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奔流兽是陆地生物,刑乐的投掷是唯一的攻击手段,就算明知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小六还是心疼地喊道:“别丢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多雏蜜!”

“雏蜜?”刑乐停住了投掷的动作。

小六:“内核里的东西,就是龙族用来喂养后代的雏蜜,从尾巴里分泌出来的。我尝过,味道一模一样。”

刑乐:“你消化完能渡给我吗?”

小六不知还有这种操作,回头去看铃铛。

铃铛老脸一红:“可以是可以…但是…”

小六急道:“但是啥?”

铃铛:“你可以反哺给他。”

小六滞愣了一瞬,满脸通红:“就…就是…要亲亲呗?”

铃铛把头埋进十二的背上,掩耳盗铃地说道:“咱不看,你们自便。”

小六不放心地问道:“不看就行了吗?”

铃铛怒道:“你们不是试过吗?别太过分就好。”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5) 这算不算作弊?

贝丝把装核心的包裹丢给小六,小六连忙捏破了一颗,往嘴里一倒。

“怎么办…入口即化,根本留不住!”小六纠结地抱怨道,“它不是实体的东西,感觉一碰到就被我吸收了。”

铃铛:“没那么夸张,你应该坐到阿大身上去。”

刑乐让阿大往三八身上靠了靠,可是一个急转向差点把三八踹倒。在随时都在极速闪避的情况下,小六根本不可能从三八身上挪到阿大身上,搞不好她还会在解开安全锁的刹那被甩出去。双头龙可不会给它们回头去捞人的机会,定会把小六撕得粉碎。

“你们单独出去?”铃铛焦急地建议道。

刑乐:“出不去,它们全部跟着阿大跑,除非你一只只点名。”

铃铛纠结地把脸埋进十二的毛里:“小六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往界啊,我们都快被逼成驯兽师了,咱们明明是玄幻故事,不是动物世界啊…”

小六翻了个白眼,她也想快点恢复,“反哺真的没问题吗?从我嘴里吐出来和他自己捏破有啥区别?”

铃铛:“人为什么不直接去吃花粉而要吃花蜜呢?因为人没有蜜蜂的功能呀。”

小六明白了:“就是在我嘴里过一圈然后吐给他对吧?咋就这么玄幻呢?还不如双修渡气。”

铃铛用力地咳了一声,试图纠正她不可取的观念:“咱们是正经故事,怎么能做这么成人的事情。”

小六一副惊讶的口吻吐槽道:“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岁数呀?”

刑乐回头看了看漫山遍野像跳蚤一样乱蹦的奔流兽,再看看上方怎么也抓不到一只奔流兽,正在气愤地鸣叫的长翼变色龙,虚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等奔流兽都累了,长翼变色龙就会去骚扰人类了。失去了通讯能力,人类的优势大打折扣。

贝丝:“我觉得它们就快跑不动了。”

刑乐:“我们如果走了,王一心他们就危险了。就算它们能撤离,一旦让长翼变色龙跑了,现在这种通讯中断的非常时期,人类很难再发现它们的行踪,就算发现了,消息传达也是个问题。”

铃铛:“感觉又回到了烽火时代。”

刑乐难受地伏下身,说不出话来,他急需一个更稳定的处理中枢。刑家的血统再强也承受不住这种浓度的本源之力,再多用几颗他可能就要散架了。

突然感觉身上一重,小六竟然飞扑了过来。

“你!”刑乐连忙背手圈住了她。

一副骑具只有一套安全扣,他如果不抓紧小六,她就会被甩出去。

小六死死地抱着他,手脚并用,终于来到了他的前面,惊魂未定地搂着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

“那你还跳!”刑乐也给吓到了。

“那边放了个闪光弹,我想它们应该不敢在那个时候攻击,就跳过来了。”

“你不怕阿大躲开?”

“阿大闻得出我的味道,它又不傻,早猜到我要跳了。”

刑乐紧紧抱着小六,颤声道:“别再做这种事了,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就活不下去了。”

小六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我刚才试了一下,虽然我没办法把雏蜜吐给你,但我可以给你别的东西。”

刑乐:“别的东西?”

小六:“就算我把雏吐给你,你也消化不了,强行吸收的结果和你自己去吸收其实没有区别,所以…”

小六搂紧了刑乐:“我猜到艾维的龙涎是怎么来的了。”

刑乐的口中涌入了熟悉的味道,艾维曾经喂过卡萨,那种感觉就算转生也很难忘记,不愧是最强的成瘾禁药。

龙涎中和了刑乐体内的雏蜜衍生物,他的痛处减轻了不少,脸色也红润起来。

他将小六推开了一些:“够用了,吐太多对你不好。”

小六晃了晃手里喝了一半的核心,无所谓道:“没事,我有这个。”

说完就把剩下的吃了。

铃铛确定他们已经完事了才敢抬起头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六:“我原本就觉得身体里的金色洪流来路不明,它当中运送的东西,就是龙涎吧?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真是这样。”

刑乐:“铃铛,你能认出哪只是双头龙的孩子吗?”

铃铛抬头看了一会:“会不会是那只脖子上有疤的?你看双头龙时不时会往它身上看一眼。”

刑乐:“如果人类的攻击能锁定在那只身上,我就能偷袭到双头龙。”

铃铛:“我去通知他们?”

刑乐伸出手,铃铛心领神会地和他击掌,拍着十二离队而去。

小六看着那只脖子上有疤的长翼变色龙:“我见过它。你不在的时候,它们来救过它。”

刑乐:“你会觉得我卑鄙吗?利用它们的亲情。”

小六:“好人命短,还是别当好人了,我只想你活下去。”

刑乐听完,不再有所顾忌。

王一心给的新长矛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手感不重,尖端有涂层,应该就是他说的致命毒物。

一共只有五根,用完就没有了。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准备更多了。

“五次机会。”刑乐提醒自己,“只有五次机会。”

铃铛的出现让王一心眉头一皱,他还以为刑乐一行人出了什么事,快步上前,还未开口,铃铛就转达了刑乐的计划。

王一心递给他四副防护眼镜,铃铛戴上后感觉好了很多,奔跑时不再被卷入的沙尘折磨得睁不开眼了。

铃铛归队的时候,人类已经对那只脖子上有疤的长翼变色龙发起了攻击。

一恍神的功夫,它就被套路了下来,双头龙返身回救,刑乐埋伏在它必经之处,对准它脆弱的腹部全力投掷。

他现在的能力虽然只能将时间法则作用于长矛内部,但也足够打出致命的一击了。

被偷袭的雌双头龙哀嚎一声,却仍未停下势头,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下落的长翼变色龙。

闪光弹在天空中炸开,刑乐算准了方向,闭着眼再次投出一击,又是一声哀嚎传来。等视觉快要恢复的时候,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6) 豌豆射手

奔流兽一拥而上,瞬间淹没了落地的两个目标。它们优先咬断了长翼变色龙的脖子,然后围绕着雌双头龙撕咬。

雌双头龙死死护住自己的紧要之处,却也于事无补,再强大的个体在压倒性的数量级面前也讨不着好,没等双头龙的首领飞来,就被咬剩了半条命,再也飞不起来了。

小六看着迫降的双头龙首领,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忍。它明知道这是请君入瓮的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过来了,可谓是伉俪情深,生死与共。再想想当初的她,不但被离染送去绑架,自己后来快死了的时候他差点见死不救,最气人的是这些事都是他顶着刑乐的脸来做的,着实让人气愤。

她被扑面而来的腥味熏了一脸,冷静了一些,想想这些年刑乐在叶家也没少受气,或许能算是扯平了。

奔流兽没嚣张一会就四处逃散,只因剩下的这只双头龙首领实在太皮实了,它们咬不动也抓不破,只能先退到一旁。

刑乐骑在阿大身上,手里紧握着长矛,心里盘算着究竟该怎么下手。

三八跃到阿大身旁,小六问道:“你也扎不破么?”

刑乐点点头,目光锁定着双头龙首领,试图在它身上找到薄弱之处。

小六转头寻找铃铛的身影,却发现他不见了,“铃铛呢?”

贝丝:“他去研究那些蛋了。”

小六:“现在?为什么不等完事了再去?”

贝丝:“他觉得最终战不会那么好打,应该有什么线索被我们遗漏了。”

小六上下打量着双头龙的首领,它伸展开双翼,目露凶光,就算明知道鸣叫不管用,还是发出威胁的声音,试图驱赶所有靠近的生物。

人类的队伍进一步往前推进,在枪林弹雨的洗礼下,双头龙首领成为了孤王。可它仍未放弃,只要雌双头龙还活着,只要它们能离开这里,它们就能再繁衍出一个族群。

小六拉了拉刑乐的衣角,刑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炙热的体温从接触之处传来,带着他剧烈跳动的脉搏声,刺激着小六恢复了七八成的感知。

“刑乐…”小六小声嘟囔道。

刑乐握紧了她的手:“别仁慈,会死。”

一句话堵住了小六所有想说的话。小六的手微微松开了,她不得不再一次舍弃掉自己不该有的不忍,当一回送葬它们一家三口的恶人。

刑乐:“别忘了有多少人死在它们手里。”

小六敲敲自己的脑门:“抱歉,不知为何就胡思乱想了起来。”

奔流兽所在的地势较高,人类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给刑乐送来了更多的装备。

“他想让我们往后撤?”刑乐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确定那台机器能行?不是说设备都不能用了吗?”

负责传达信息的人说道:“是新找到的办法,还没有实践过。你们往后撤一点,以免误伤。”

虽说是新办法,其实还是用的他们原本的法子,只不过换了一种设备,音效也更清晰了些。

四面八方的马蹄声响起,真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奔流兽慌乱了一瞬就冷静了下来,主要是它们一路上被折腾了太多次,已经被骗得麻木了,就算是真的天敌来了,也未必会马上逃走。

双头龙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们又惊又恐,雌双头龙拼命地拱着双头龙首领,想让它自己飞走,不要管自己。可是双头龙首领怎么也不肯动,它死死地抱着自己的伴侣,无论如何也不愿丢下它们独自离开。

小六在远处看得唏嘘不已。

阿大和一一凑在一块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或许在说着海誓山盟,也有可能在唏嘘双头龙英雄迟暮。

刑乐:“这个办法不太靠谱。王一心想赶走它,让我们去把那只雌的干掉,可它们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会丢下老伴离开。这要是你受伤了,我宁可战死也不会自己走的。”

小六冷不丁被暖到了,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贝丝被喂了双分的狗粮,不满道:“你们怎么这样。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好吗?再说。这么悲壮的场景,你们竟然在秀恩爱,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小六幽幽地看着她:“你也可以和铃铛秀恩爱的,随时都能大团圆结局。”

刑乐:“如果在消灭完它们前你和铃铛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我们能回去吗?”

贝丝:“大概会继续这么乱下去。每个故事都有一条主线,一条支线,就看作者到底是把我和铃铛的感情线放在第一位还是把打怪升级放到第一位了。如果是感情线为主,我和铃铛成眷属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受作者控制了。”

小六:“所以我们要在你们有结果前把这些怪物都干掉?”

贝丝:“如果不干掉,等作品完结后我们就没有升级机会也没有金手指了,到时候要面对这么多超自然生物,是死是活可就不一定了。”

小六:“这么说我们被上面那位盯着反而是好事了?”

贝丝:“目前来说是的。只要我们好好表现,升级道具任务奖励什么的会一直有,至少主角免死光环是会有的。”

刑乐晃了晃手中的长矛,目光中透着隐忍的怒火:“我要怎样才能让那位知道,我实在不想当豌豆射手了,我的麒麟臂只想一拳锤爆作者的狗头!”

小六连忙堵住了他的嘴巴,避免他继续作死,惹怒那位让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贝丝心有余悸地说道:“谨言慎行呐,我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看得见,要是让他生气了,来个大反转怎么办?”

话音刚落,远处就出现了混乱。

双头龙首领在受了一阵惊吓后反应了过来,它左顾右盼了好久都没见到天敌过来,就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在捣毁了一台扩音设备后,它发现自己被骗了,勃然大怒,接二连三地摧毁了所有的设备,大闹了一番。

王一心的计划失败了,双头龙首领最后也没离开它的伴侣,反而守得更严实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7) 话不能乱说

贝丝白了刑乐一眼:“你瞧瞧,本来胜算很大的局就这么被你搅黄了。”

刑乐一脸阴翳:“怎么就是我搅黄的了?”

贝丝:“祸从口出呀亲,本来是普通难度,现在被提到地狱难度了。豌豆射手,上!”

刑乐的眉角一跳,忍耐地接受了这个称呼:“那他是不是还得给我准备一些向日葵和土豆?”

铃铛抱着一摞向日葵和几个巨型土豆回来了:“你们怎么知道有向日葵和土豆?”

刑乐在暴走边缘磨擦,小六连忙吧唧了一口,把他的火气压下去了几分。

贝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镜一般:“你从哪里找来的?”

铃铛:“从食物丘里挖出来的。”

贝丝惊诧道:“它们还吃土豆?”

铃铛抱着巨大的土豆晃了晃,里面传来了粘稠的声音:“这可不是土豆,这是我抢救下来的几颗长翼变色龙的蛋。”

小六接过一个蛋,问道:“其它蛋呢?”

铃铛:“被王一心的人给砸了,还留了几个当样本带了回去。”

小六:“这向日葵又是怎么回事?”

铃铛:“长在食物丘里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也许就是寻常向日葵吧。”

贝丝用手指往花心的大圆盘里一戳,竟然戳出了一个小太阳。

所有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刑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笑声,“什么垃圾作者垃圾剧本,报复心还这么强。不就说他两句吗,还较起真来。”

说完伸手捏爆了那颗飘起的小太阳。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太阳钻进了刑乐的手指里,与他融为一体。

小六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查看,刑乐却不以为意地伸展了一下手指:“不是什么坏东西,估计和那个游戏里的小太阳一样,有恢复的效果。”

贝丝再往大圆盘里按出了一个小太阳,果然如刑乐所说,是有恢复功效的好东西。小六的手指才刚碰到小太阳就把它给吸收掉了,一股暖意从手指行至全身,让她感到耳目清明,神清气爽。

“天啊,真是个作弊的玩意。”小六感叹道。

铃铛一头雾水,贝丝把刚才的事快速地跟他说了一遍。铃铛恍然大悟,把东西都塞给贝丝,“我再回去拿点。”

说完便骑着十二,一溜烟地跑走了。

刑乐看着远方烧起的熊熊大火:“恐怕来不及了,他们可能已经把食物丘给烧了。”

小六:“能有个人回去通知王一心他们也是好的。有了这玩意,你就不用担心消耗问题了。”

刑乐看着小六,意犹未尽地说道:“我怎么有点不高兴呢?”

小六一抬头,对上那双写满了“再来一瓶”的眼神,霎时红了脸:“回去再亲你,这…你先用着向日葵。”

刑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把我本来有的艳福给剥夺了。”

小六知道他咽不下被人随意摆布的气,捧着他的脸又吧唧了下,刑乐这才满意地放开她,从贝丝手里拿过向日葵。

贝丝晃了晃长翼变色龙的蛋:“这玩意要怎么用呢?难不成我们要拿蛋来当人质?这也太离谱了吧。”

小六看向远方那只被逼到绝路的双头龙,“这么小的蛋,恐怕我们还没走过去,就被它给弄死了。”

刑乐拿起一颗看了看,一口咬了下去。

小六倒抽一口气,想起刑乐被多多影响着,体内含有极强的吞噬分解能力,应该不会吃坏肚子,可是这上来就是一口的习惯,还是有点瘆人。

刑乐边吃边吐槽道:“有点腥,味道还可以。”

小六:“有什么特殊功效么?那游戏里的土豆不是有超强的防御作用么?我还以为这个是用来丢的。”

刑乐:“那位再浪也不能忤逆这个世界的法则,蛋就是蛋,不可能变成大土豆。这里又没有丧尸。”

小六和贝丝一起捂住了他的嘴。

贝丝:“求求你了,刑大爷,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要再刺激那位了。一群怪物已经够麻烦了,可不要再闹腾出丧尸潮来。你们完事后就回去了,我和铃铛还要在这里过日子的呀。”

刑乐挣脱开她们的手,投降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吧。是让豌豆射手再去扎几下还是用蛋甩它一脸?”

贝丝为难地看着那只悲愤交加的双头龙首领:“我也不知道那位会怎么往下编,也许铃铛还能猜到些。”

小六把向日葵里的小太阳一颗颗挤出来:“你先把这些都用了,搞不好你用完后我们还能再种颗豌豆射手!”

贝丝一拍手,唯恐刑乐还不够气,火上浇油:“我记得豌豆射手可以升级。”

小六这才想起来,连忙多挤了几颗:“对对,你现在只是一片叶子的豌豆射手,等你升级了,就能一次过丢三根棍。”

刑乐哭笑不得地任由她们摆布,认命地努力嗑小太阳:“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一次过丢三根,再说你们能不能有点骨气?我们好得是猎魔师,有这么多技能不能用,非得把我们逼成了标枪选手。”

小六安慰道:“好得你还能丢,我连丢都丢不动呐。”

刑乐苦笑着,不知道说啥好了。

贝丝在一旁催促着:“怎么样了,长叶子了吗?长手了吗?”

刑乐:“你们是想把我培育成什么怪物吗?”

“不!”小六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因为你是我们当中唯一能打的!”

刑乐想了想搬点东西就要了老命的铃铛,再看看一一稍微跑快点就吐得要死要活的贝丝,再瞅瞅虽然很有骨气,但是至今都未丢准过一根长矛的小六,确实只有他一个能打的了。

一拖三,世道艰难。

刑乐乖乖认命,并祈祷这些小太阳用多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奈何他好像真得罪了上面那位,后脑勺居然长出了三片翠绿色的叶子。

小六和贝丝心虚地往后躲了躲,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惨痛的事实。

铃铛抱着几颗仅存的向日葵回来了,大老远就看到了刑乐头顶的一片绿,睁目结舌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8) 相残

刑乐心有所感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脸色霎时黑了下来,眼神在两个心虚地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女人身上兜兜转转了几个轮回,认命地放下手:“罢了,反正回去就没有这几片叶子了。”

小六讨好地摸了摸他的大叶子,恃宠而骄地补刀:“挺可爱的,可惜不能给你照下来带回去。”

刑乐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铃铛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一边帮忙挤着小太阳一边道:“如果能点出个冰冻效果就好了。如果能把那个大家伙冻住,一切都好说了。”

刑乐认命地嗑着小太阳,心里暗暗地祈祷自己不要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嘴上抱怨道:“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恶趣味,竟然这么折腾我们,不,被折腾的只有我。”

铃铛讪讪地笑着安慰道:“谁叫你是男主角呢?”

刑乐看着铃铛沉默不语,铃铛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我的主线是谈恋爱,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刑乐被触到痛点,火气瞬间被激了出来,“我记得你的小说分类上明明写的是言情!我的主线不应该也是谈情说爱吗?这都歪到哪里去了?再歪下去我们是不是要去打丧尸了?”

小六连忙捂住了刑乐的嘴:“拜托了,收起你的吐槽之力,我是真的不想打那种恶心的玩意呐!”

刑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仅存的双头龙,眼神里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好好的一大家子,就因为那位的一个设定,它们就要全部死在这里。我们说多了几句让他不高兴了,我就要被变成豌豆射手。你们想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敢轻易结局。我们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要我们活着我们就得活着,要我们死我们就得死。”

铃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刑乐自嘲地笑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娱乐别人而存在的,像猴子一样苟活,真没意思。”

铃铛的眼神暗淡下来,幽幽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我们又无法去到他的世界,如果不按着他设定的路线走,倒霉的是我们自己。”

刑乐转头看向铃铛:“你知道他最怕什么吗?”

铃铛:“怕我们死。”

刑乐:“如果我们都死了呢?他就写不下去了对吧?”

铃铛诧异地看着他:“你可别乱来。”

刑乐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勒住了铃铛的手腕:“我不会乱来,我乱来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创造的人物。”

铃铛心里一惊,猜到了刑乐的想法。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他怎么可能是三片叶子的刑乐的对手。

贝丝伸手按住了他们两个:“你…你别乱来…铃铛如果死了,你们的世界也会停滞。”

“停滞就停滞呗。”刑乐破罐破摔地说道,“与其被当成玩偶摆弄下去,不如死得有骨气些。”

小六本想上前去劝,但在刑乐的眼神下退缩了。委曲求全确实不合他们的心性,如果要死,必然也不会让一直操控他们的人好过。

铃铛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冷静了下来,他附在刑乐颈边耳语一番。刑乐的手松开了,小六还以为他被铃铛说服了,却发现刑乐的表情极为震怒。

“为什么?”刑乐愤怒地瞪着不受控制的双手。

铃铛整理了一下衣襟,同情地看向刑乐:“你忘了吗?主角有一个逆天的金手指,嘴遁。无论是什么对手,主角穷途末路时都能靠嘴遁说服对方。”

刑乐冷笑道:“你刚才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说服我了?”

铃铛:“穿山甲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肯定得放开我。”

他在刑乐仿若可以吃人的目光中淡定地找了一根断木坐下:“很不公平对吧,但这就是小说的世界。我们都是小说里的人物,我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相煎何太急?你何苦拿我来出气?”

刑乐动了动不受控制垂下的手臂:“你们死了,所有的灾难就结束了,没有人再被控制…”

铃铛接道:“也没有人活着。”

他抬眼看着意难平的刑乐:“我其实…比你更早地发现了自己是个小说里的人物,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罢了。”

刑乐眯了眯眼,等着他说下去。

铃铛:“我尝试过很多办法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惜都没有什么用。我甚至尝试过去死。”

贝丝一愣,想起了铃铛从前冒失的行为:“你…你每次都是故意受伤的?”

铃铛笑道:“是故意去死,受伤是个意外,我没想过活下来,可是每次都活下来了。”

他看向小六:“这种感觉你也有过吧?”

小六点点头:“是的,每次以为要不行了,最后都活了下来。”

铃铛叹了口气:“我们可能无法死去。”

刑乐的肩膀放松了些,小六知道他这是在犹豫。

铃铛看刑乐还不信,站起身,挥了挥手里的向日葵:“要不,我给你亲身示范一下?”

贝丝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却被他甩开了手。

贝丝急了:“这只是你的猜测,别忘了还有换主这一招呀!”

铃铛:“那种情况很少有,再说,我只是试试。”

贝丝红了眼眶,再一次拉住了他:“不,不许试!”

铃铛拉起她的手:“贝丝,我也不想这么没尊严地活下去。”

贝丝急出了眼泪:“好死不如赖活着!”

铃铛回头看了看刑乐,在贝丝额上落下一吻:“哪个男人会甘心把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命运交给另一个人摆布呢。那位开心了赏我个你的亲亲,不开心了可能就让一群人把你这样那样了。”

贝丝抹了把眼泪:“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铃铛的双眸黯淡了几分:“等你出事就晚了。我们需要一个能威慑他的手段,还要找出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他微微推开贝丝,瞥了刑乐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捧着向日葵向双头龙走去,“你不是想看看我死了会怎么样吗?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在解决贝丝的时候能利落点,她怕疼。”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19) 送死流

刑乐的双手终于能动了,他站在原地,既没有阻止铃铛,也没有说什么。他也想看看铃铛能不能找出世界的漏洞来,也许深谙规则的铃铛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贝丝想要追上去,被小六拉住:“让他去,这或许是唯一让大家都脱离苦海的办法了。”

贝丝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铃铛消失在树林中。

刑乐压出了最后一颗小太阳,一股寒气从手中溢出,冻住了他手中的向日葵。

小六诧异地看着他:“天哪,你真的变成冰冻豌豆射手了!再多吃几个小太阳是不是也能喷火了?”

刑乐把用尽的向日葵丢在地上,自嘲地笑了:“送死流?”

“什么?”小六没听懂他的自言自语。

刑乐:“主角即将生命垂危时,主角团队里其它成员就会得到新的助力,用来拯救危难中的主角。铃铛自己去送死,那位不得已把原本后期才会给我的技能给我了。”

小六:“那你…去救铃铛?”

贝丝恳求地看向刑乐。

刑乐拿起一根长矛试了试,确实能把力量灌输到长矛中,但他却没有立刻出手,狠狠心说道:“不,我不救他。”

贝丝怒道:“为什么?他要是死了,你和小六就到此为止了!如果那位换一个人来接手写你们的故事,你们未必能过得比现在好。”

“换一个?”刑乐笑得像个孩子,“你没听到铃铛交代的事吗?我怎么会给你换一个的机会?”

贝丝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跌坐在地。

刑乐:“你怕死吗?”

贝丝没有回答。

刑乐就当她默认了,安慰道:“放心,不会让你感到疼的。”

小六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刑乐:“铃铛说得没错,等你出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与其让你遭到无法预测的祸事,不如一切到此为止。虽然不能再继续,但也不会更糟糕了。”

小六不敢插话,她怀疑这是刑乐和铃铛合伙演给上头看的一出戏,怕自己说错话坏了他们的事,只好静静地杵在一旁不搭腔。

贝丝似乎是被吓傻了,低着头掉着眼泪不说话。

刑乐修长的手指滑过长矛的躯干,问道:“怎么?你甘心被一直摆布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怨无悔?还是说你还抱有一分侥幸,觉得糟糕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刑乐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语气森然地问道:“你们把小六交给艾维这样那样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气氛如死水一样凝固,小六心虚地别开眼。

刑乐抬头看向小六,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别多想,你又不是自愿的。你也不知情…对吧?”

小六不敢点头,既然她已经看过剧本,刑乐自然也看过了,她当时那些犹豫,那些沉沦,都毫不遮掩地摊开在了阳光下,背光的一面,成为了刑乐心底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对不起…”她用蚊子一般小的声音回应道。

“不用道歉。”刑乐把她拢进怀中,“你没错。”

远处的双头龙发出了一声威慑力十足的嘶鸣,显然铃铛已经走到它的附近了。

贝丝的心被提了起来,她爬上了断木,想要看清双头龙的一举一动,奈何却被高耸的树枝阻拦了下半部分的视线。

铃铛抱着向日葵,万念俱灭地看着发狂的双头龙。他知道就算是有小说的保底规则加身,他也不大可能在这样庞大体型的怪物爪下逃生。运气好的话一爪子他就死了,运气不好可能要疼上好久。

他捧着向日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双头龙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他既不像是要来攻击它的,也不像是过来吃它的爱子的尸体的,所以它只是用嘶鸣声来驱赶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人类在发现所有的攻击都无法穿透它的防御后暂时停止了攻击,正在讨论下一步的对策。

在这安静的空挡里,一龙一人大眼瞪小眼。双头龙在喊了十几声之后就不喊了,它瞅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渺小生物,心里揣摩着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铃铛等着双头龙攻击他,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后依旧有些腿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说里的人物,生死不过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可是站在这庞然大物前,他还是害怕了。

幸好这大家伙看不见他的脚抖,他勉强自己笑了一笑,表现出无畏的架势,奈何他那体型体魄,本来就没有气势,这一笑,显得更滑稽了。

双头龙戒备地看着他,铃铛突然想起怀里的向日葵应该还有些剩余,就挤了一颗出来,向双头龙丢去。

“恢复了力气就送我上路吧。”

丢出小太阳的时候,他终于是看破了生死,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意。

双头龙没见过这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毒物,微微往后躲,却还是被碰上了。力量涌入它的身体,让它为之一振。

它立刻明白了这是好东西,看铃铛的眼神友善了许多。

铃铛越看越觉得它不对劲,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已经做好了被拍死的准备,可是双头龙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

他拿着向日葵的枝干,用向日葵指着双头龙,摆出一副要跟它干架的样子。

双头龙伸出爪子,铃铛闭上眼,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脑海里想着贝丝的音容笑貌,在心里默默地向她道歉。最终,他选择了用最窝囊的方式来保护她,她一定很鄙视自己吧。和这样的男主角绑定为cp,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出现,他疑惑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张大脸吓了一跳。

双头龙把脑袋低了下来,近距离打量着他,那只大爪子已经收了回去,小心地蜷缩在腹下。

铃铛叹了口气,决定敲打一下这只忘记自己boss身份的大龙。他挥舞着向日葵,拍打在双头龙的下巴上,力道太轻不痛不痒,还甩出了五个小太阳。

小太阳一粘到双头龙的皮肤就钻到了它的身体里,原本有损的鳞片立刻恢复了。它诧异地看着地上渺小的人类,微微张开了翅膀,把护在怀里的雌双头龙送到了铃铛面前。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0) 只是设定而已

铃铛霎时反应过来它是想让他救这只雌双头龙。

一根长矛从雌双头龙的腹部刺入,穿透了它的颈部,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向日葵还透着一点微弱的光,应该是还有一颗小太阳,如果把长矛拔了,再用小太阳疗伤,或许还有一点抢救回来的可能性,可是铃铛看着手中的向日葵犹豫了。

长翼变色龙是人类目前最大的敌人,这场恶战的目的本来就是摧毁它们,只要还留有一对活体,它们就能继续繁殖。在人类失去了通讯能力的关键时期,是绝对不能让它活着的。一旦它们飞走了,可就不好找了,说不定它们的第二代长大时就是人类的灭绝之日。

双头龙的首领看他没有动静,眼神挣扎了一番,向他低下头,发出低沉的哀鸣,似乎是在恳求他的帮助。

铃铛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向日葵,他是过来送死的,怎么就变成过来帮忙了呢?他不禁感到有些泄气,果然他无法死去。为了让他活下来,竟然连这么扯蛋的情节也发生了。简直就是拿作家的节操在地上磨擦,为了写下去连原则都不顾了。

“铃铛!”远处传来了贝丝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双头龙的首领警惕起来,再一次紧紧包裹住雌双头龙,双个大脑袋都咧开了嘴,露出了森然的利齿。

铃铛向声音的方向跑去,双头龙首领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攻击他。

丛林里钻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铃铛伸手把她抱住了。他没想到贝丝会来,更没想到刑乐会放她走。

“你…你怎么过来了?”铃铛颤声问道,“他没拦着?”

贝丝紧紧地搂着铃铛:“没有。他说你一个人死不靠谱,让我跟你一起殉情。”

铃铛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把贝丝往回推:“你回去告诉那孙子,我回头就让他和小六一起殉情!”

贝丝:“听我说完。如果我跟你一起,说不定就不会有换主的后路了。要么故事强行大结局,要么逼得那位给我们一条生路。咱们如果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至少要找到能逼着那位妥协的办法。”

铃铛看向双头龙首领:“他已经让步了。”

贝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双头龙首领警惕地盯着她,大脑袋就悬在他们的上方,一伸脖子就能咬死他们,可是它并没有发起攻击。

贝丝在这庞然大物面前终于感觉到了震撼灵魂的恐惧:“这是…怎么了?”

铃铛:“那只雌的应该快死了,它想我帮忙。”

贝丝诧异道:“帮忙?”

铃铛:“刚才无意中弄了几颗小太阳出去,它已经知道那东西有治愈能力。”

贝丝:“你还有吗?”

铃铛看着向日葵:“应该还剩一颗。”

贝丝:“一颗顶什么用?”

这话提醒了铃铛,以雌双头龙那庞大的体型,一颗确实是救不回来的,但却能卖它个人情,让它知道他们也尽力了,或许就不会再为难他们,说不定还能像奔流兽一样成为他们的助力。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像大多数故事里的太医一样,治不好就送了命。

既然已有转机,铃铛也不再耽搁,捧着向日葵向双头龙首领走去。贝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铃铛晃了晃向日葵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双头龙首领犹豫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选择了妥协。怀中的雌双头龙已经没气了,身下护着早已死去的孩子。

“这…救不回来了吧…”贝丝面露难色,“死透了呀。”

铃铛将手中的向日葵交给她,伸手去拔那根长矛。他拔了好一会也没有拔出来,不免有些着急。

双头龙首领看懂了他的用意,用牙咬着长矛的顶端,想把它扯出来。奈何长矛相对于它而言实在太细,总是从牙缝中漏出,它啃了好半天也没有成功,反而被长矛扎出了一嘴血。

铃铛猛然想起这长矛的作用,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差点忘了,矛上有毒。”

贝丝连忙看向自己的双手。

铃铛:“放心,只有头部才有毒,手柄上没有。”

贝丝反应了过来:“那它不是也中毒了?”

铃铛突然感到很可悲:“是呀。大概它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铃铛觉得自己坑了双头龙首领,心有愧疚地上前帮忙。

贝丝在身后看着,呢喃道:“幸亏我们是主角,幸亏我们不至于这样死去。”

铃铛讪讪道:“五十步笑百步。”

贝丝:“他这是在给我们放水了,或许是想让我们安分点吧。”

铃铛:“他想放水就能放水,想怎么折腾我们就怎么折腾我们。”

贝丝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铃铛,你真的喜欢我吗?是因为设定让你喜欢你就喜欢,还是真的喜欢?”

铃铛默默地帮忙把长矛往上顶,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可是贝丝知道他听到了,沉默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许是因为答案太伤人,说出来会伤了和气。

贝丝讪讪地坐下,自我安慰道:“其实我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也许…也许是因为设定让我喜欢你,我才会对你有感觉也说不定。我…我也找不出喜欢你的理由来。”

铃铛的手顿了顿,身子有点抖,他微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手中的动作,仿佛贝丝根本没有说过话。

许久,他才像是突然想通了似的,轻声回答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贝丝难过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你。”

铃铛愣住了,转过头来时,眼睛里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这就是设定呀。情不知所起,一言难尽,都是强加到我们头上的。”

贝丝突然觉得有点想哭,又不想在铃铛面前示弱。她努力扯出一抹笑,上前帮着铃铛一起推。

双头龙首领被扎了一嘴的伤,终于把长矛给弄出来了。雌双头龙的脑袋往旁边垂下,它是真的死了。可是双头龙首领不愿意放弃,发出示弱的低鸣催促着铃铛。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1) 刽子手

铃铛只能死龙当活龙医,挤出了最后一颗小太阳。

散发着暖光的小太阳一进入雌龙的身体就被吸收了,它脖子上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

双头龙首领的瞳孔中透着浓浓的希翼,铃铛的眼中却藏着担忧。刑乐千辛万苦才把它弄死,可千万不要被他救回来了。

雌双头龙睁开了双眼,把他吓得往后一闪。它微微抬起头,两颗大脑袋在双头龙首领的脖子上蹭了蹭,它似乎也明白自己死期已至,用微弱的声音嘟囔着。

铃铛听不懂,但他能看出双头龙首领的眼神就像是刚升起的日头又跌落回了山谷里,原本的希翼被剥夺得一干二净,染上了浓浓的绝望和无助。

斗大的眼泪落到了地上,渗入了土壤里,像决了堤似的滚落。它发出响彻山谷的哀鸣,用双翼紧紧包裹着雌双头龙,仿佛要把它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然而它的痛苦并没有得到创世神的怜悯,雌双头龙的脑袋最终还是垂下去了,它像千千万万个注定要失败又心有不甘的反派一样,只能用哀鸣来表达自己的愤慨。

铃铛觉得怀中的向日葵如有千金重,他实在捧不住了,任它们跌落在地。

他写过这么多的反派,为了反衬主角,他们就是被创造出来的炮灰。贝丝总是会很细心地将他们塑造得有血有肉,让他们的失败和死亡来得更生动。可是在他亲自目睹了反派的结局后,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

如果笔下的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作者扼杀反派的行为和蓄意谋杀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长翼变色龙做错了什么呢?它们本来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好好的,因为创造它们的那位觉得剧情需要,就把它们拉出来给主角打怪升级。

它们有家人有亲友有感情有灵魂,它们唯一的错,就是它们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人类的敌人。

铃铛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粘着暗红色的污渍。他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他也是刽子手之一。为了自己能活,为了人类能活,他在知道自己救不了雌双头龙的时候感觉到了庆幸。

双头龙首领的哀鸣声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仿佛在这哭声中听到了千千万万个曾被他送葬的角色的愤慨。如果能给他们一次突破次元的机会,他们也许会做出比刑乐更极端的事情来。

他脚步虚浮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把脸埋在双手中:“贝丝,我杀过很多人。”

贝丝似乎明白了他失魂落魄的理由,她想出言安慰,但这不绝于耳的哀鸣声让她说不出话来。

铃铛:“也许他是想告诉我,我没有资格跟他叫板。我杀过的人不比他杀的少,我也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贝丝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因为以前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呀。明明…只是故事而已,谁会想到你的脑洞会成为现实呢?”

铃铛:“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扭转。已发布的章节,已经在他们的世界里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贝丝再叹了口气,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双头龙首领叫得十分凄凉,它好不容易统一的族群,到现在全军覆没,就剩下它一个孤王。

铃铛:“如果我们不是小说里的人物,我可能不会同情它。自然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我断然不会不顾人类的安危去同情异族。可这场祸事是人为的,这些生物是那位带过来的,这些悲剧都是他安排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生物根本不会来到这里,小区里那些邻居也不会以那种方式死去。”

“我…不甘心…”铃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能体会到刑乐的不甘。这种随意操控别人生死的行为,就是蓄意谋杀。为了娱乐别人…娱乐别人…我不甘心…”

贝丝伸出手,拉开了铃铛捂住脸的手,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铃铛垂着眸,看着地面腐烂了一半的叶子,任谁都无法忤逆规则,他们真的能找到规则的漏洞,和创造他们的神抗衡吗?

贝丝捏了捏他的虎口,安慰道:“也许…他也在寻找让我们解脱的办法。”

铃铛自嘲地笑道:“怎么可能,它要是真想让我们解脱,为何还带来这些生物?不就是想让我们有点危机感,剧情刺激一点,不至于让他每天灌水写牛肉的一千零一种烹饪方法吗?这难道不是他没东西写了才瞎扯出来的剧情?每天水四千字很烦吧?像这种没有营养不过脑子的打怪情节闭着眼睛都能码出来,可不就来折腾我们了吗?”

贝丝:“其实…谈情说爱的四千字比打怪兽要好写。”

铃铛:“可是我们不愿意呀,我们有心避开,他也没有办法继续撮合下去…”

铃铛愣住了。

贝丝也反应了过来:“也许这就是那些超自然生物会来到我们世界的理由。”

铃铛感到很绝望,他和贝丝刚刚才把话说开,相当于正式地闹掰了,这还怎么谈情说爱下去?

贝丝眨巴着眼,建议道:“要不…”

“不!”铃铛拒绝了,“我们就是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一旦我们认命了,就真的成为傀儡了。”

贝丝失望地“嗯”了一声,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双头龙首领嘴巴上渗入的毒液发作了,它的哀鸣减弱成了呜咽,双翼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即便如此,它也没有放开它的伴侣。

一家三口,到死都在一起。

王一心带着人过来了,双头龙首领虽然看到他了,却毫无反应。它的双眸中已没了焦距,似乎是已经生无可恋了。

王一心唏嘘道:“族人全死了,它也不想活了吧。”

铃铛:“刚才救它老伴的时候,它被长矛扎到了嘴。”

王一心诧异地愣了愣,找到了它被扎破的地方,久久说不出话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2) 羊羔的句号

“那毒药这么厉害?我以为顶多能把它削弱一些。”王一心仍旧不敢轻敌。

铃铛看着双头龙逐渐颓败的样子,分不清它究竟是因为心如死灰生无可恋,还是那毒药真的如此管用,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位想让它死,它就必须得死。

铃铛没有告诉王一心事情的真相,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如何告诉一个为保家卫国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人,他所守护的这个世界只是一纸空谈?又如何能让他相信,这世上有一个人,单凭着几个文字就能移山填海,让所有生命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又如何让他接受,活生生的他们,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就连铃铛自己都接受不了,他要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直到日落西山,夜幕吞噬了天地,双头龙首领的呜咽才停止。专家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几番试探,终于确认它是真的死了。

铃铛的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心里有万千悲愤不知道找谁说去。他在这些长翼变色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让他感到心寒的不仅仅是这个被强行写死的“反派”,还有这个被随意玩弄的世界。

他讪讪地转头,双眸中蒙着一层雾气,低声对贝丝说道:“瞧,他在跟我们说,就算变得像双头龙首领一样强,甚至比它更强,都不过是被随意揉捏的橡皮泥。”

贝丝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这局我们没输。”

铃铛嗤笑一声:“怎么不算输?我又没死成,它被根小毒矛扎到嘴就死了,何其荒唐。”

贝丝:“至少他妥协了,他宁可写得荒唐,也不得不保住你的命。说明他是很重视你的。”

铃铛:“重视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等他这故事写完,要怎么揉捏我们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就算活到了最后,他也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在结局让我们死得难看,或者比死更惨。”

贝丝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到话来继续安慰他。直到他们回到刑乐的身边,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刑乐面无表情地听着贝丝讲述了刚才的事。贝丝说完,苦笑着问道:“你还想弄死铃铛么?”

刑乐靠坐在阿大身上,沉默地看着天空中渐渐汇集的乌云,一语不发。

贝丝松了口气,她知道刑乐应该不会再暴走了。他们都需要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对策,这已经不是用命就能赌赢的局,他们面对的是操控着这个世界的作者,换句话说,就是掌控着天下万物命运的神。

人,能战胜神吗?

小六倚在刑乐身上,背靠着阿大。阿大的身体很热,它经过刚才的剧烈运动,整个身子就像是个大烤箱。她没有急着问刑乐打算怎么做,不管刑乐去哪里,做什么,她都会跟着。在这四人小队里,她或许是现在最轻松的一个。

“小六。”刑乐把她拢进怀中。

小六抬头,乖巧地亲了亲他的脸。

刑乐总算露出了一点活人的气息,他声音低哑的说道:“以前我知道自己是离染的分身,就算是分身,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直到遇到了铃铛,我才明白,就算是我们世界里最强大的神明,也不过是他和贝丝的玩偶。他们是我们的神。到了这个世界,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上头那位的傀儡。你说…那一位…他是不是也是别人的傀儡?”

小六思忖了一会:“是有这个可能。或许他还不知道?”

“不。”刑乐摇摇头,“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小六:“他想我们替他找出解脱的办法?”

刑乐:“也许是的,不然他为何大费周章地把我们拉扯出来?他应该明白,我们知道真相后或许不会放过铃铛和贝丝,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光靠铃铛和贝丝做不到,或者是,他觉得以铃铛那个懒散又怂的性格不会愿意做。所以他布了这个局,为的是让我们感觉到危机,才会费尽心思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小六:“他自己尝试过吗?”

刑乐:“或许在一开始就尝试过,但他没有做到。”

小六细想一下觉得是有这种可能性:“他如果不想我们找,在最开始就会想办法打消我们的怀疑,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把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拉了过来,让我们恐惧,我们才更有动力找解决的办法。”

刑乐微微颔首:“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过得是否安好。”

小六:“如果安好的话何必来这么一出呢?”

刑乐:“我原本还有几分怀疑,直到他用如此滑稽的方式帮我们通关。”

小六:“他不想我们死。”

刑乐深吸了一口气:“不仅不想,他还给了我们找下去的希望。他用双头龙首领的死,告诉我们上位者也是有弱点的,战胜他并非毫无希望。”

小六:“如果我们能脱离这个世界,就能去到他的世界。可是…就算到了他的世界,还是有一位上位者在操控我们呀。”

铃铛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们身旁:“但至少,他有了助力,不再是孤军奋战了。他靠自己的反抗,增加了援手。”

小六:“我们去到他的世界又能改变什么呢?在那里,可没有人会给我们金手指了。”

刑乐:“他既然想这么做,估计是找到了对策。铃铛和贝丝原本也是普通人,在吃了那些生物的肉以后他们变强了。”

铃铛拆开一盒饼干来分给他们,把草莓味的递给贝丝。

贝丝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分析道:“他有可能是瞒着顶上那位在写这个故事。就像裴岁以前写过的小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内容,也许他也是这么操作的。小说无法面面俱到地写清楚主角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就能隐瞒过去。”

小六突然灵机一动:“他会不会不是主角呢?”

铃铛:“不是主角?”

小六:“也许他没有金手指,没有复活币,他是个注定要死的炮灰反派,所以想借我们这几个局外人扰乱布局,给他创造活下去的条件?”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3) 山岚之夜

铃铛和刑乐的眼神交接,都从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认同。

刑乐:“确实有这个可能。真相为何,或许只有我们通关后才能知道了。”

铃铛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合作吧。想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到更上层的世界去。”

“如果…”小六还有一件担忧的事,又怕说出来让大家扫兴。

刑乐心有灵犀地看懂了她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如果上层的上层还有其它世界,那就一层一层地闯过去,总会有登顶的一天。”

小六终于露出了笑容,前路似乎有了光,未来也不再那么让人绝望了。

他们骑上奔流兽,浩浩荡荡地往营地走去。

作为这次战役的大功臣,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和尊重。王一心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此处最好的住所,他们终于好好地洗了一个澡,饱饱地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阿大看着堆成山的食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群人类只拿走了很小一部分,剩下的全部都给了它们。它估算了一下,这么多食物,足够它们吃到天气变冷了。

它满足地躺在屋顶上。一一和两个小家伙依偎在它的身上,其乐融融,安闲自在。

营地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来打扰它们,也没有人来抢它们的食物,阿大幸福地眯起眼,感觉到达了这辈子的巅峰。

它们在族群最强盛的时候,也从未坐拥过这么多食物。就算偶尔猎到多余的食物,也会有其它生物过来抢夺。像现在这样安心地躺在食物旁边的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一开始,它还以为人类像长翼变色龙一样,在食物堆成的小山里藏着蛋,但它把这些尸体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不曾见到多余的东西。这些食物,是真的属于它们了。

吃饱喝足的奔流兽非常温顺,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阿大在柔香软玉的体温中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听到下方传来嘈杂的声音。它还以为终于有人类过来分食物,想着反正这么多,要拿就拿吧,可是下面闹了好一会也不消停,就睁开眼睛来看看。

食物一点都没少,和它睡前一样多,下面倒是多了很多人类。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奔流兽的身边,有挠脖子的,有摸头的,有顺毛的,还有大胆骑上去的。

三八的嘴里被塞了一根肉肠,一脸嫌弃又无奈地被四五个人撸得没了脾气,倒在地上任由这些人类玩弄。

阿大在人群中找了一下,没有看到刑乐的身影,估计他今天也累坏了。它打了个呵欠打算继续睡,也不管它的同族已经被人类薅褪了一层毛。

突然,它感觉到了一道热情的视线,睁眼一瞧,越来越多的人向它看过来。

它警惕地换了个方便移动的姿势,然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六在下方扯着嗓子热情地大喊:“花花,草草。”

两个小家伙毫不犹豫地蹦下去了。一一也睁开了眼,看着它的两个孩子。

花花和草草一下去就引起了更大的骚动,人群向它们聚集过来,一一警惕地站起身。

小六把它们抱在怀里,往它们嘴里塞了一口吃的,抱着它们亲了又亲。每一个过来的人类都忍不住想要摸它们一下,它们也不反抗,就这样被传递着抱来抱去。等阿大确定这些人类没有恶意的时候,回头一看,一一已经睡着了。

阿大打了一个呵欠,再一次昏昏欲睡。等人群都散去了,小六抱着被盘得油光水滑的两个小家伙喊醒了阿大和一一。

她爬不上屋顶,想让它们下来接,可是它们谁都没动。在知道没有危险后,它觉得让小六帮忙看管那两个总是动来动去影响它们睡眠的麻烦精也挺不错。

刑乐慢悠悠地走来。他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刚刚洗过的黑色短发还留有一点湿气,双眸中带着一股慵懒的笑意。

阿大看到刑乐,更放心了些。

刑乐把花花抱了过来,从头到脚顺了一遍:“这娃是实心的。”

小六用脑袋抵着他的心口蹭着,目光柔和,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你身上好香。”

“有吗?”刑乐往左肩上闻了闻:“应该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吧。”

小六笑道:“和我一个味。”

刑乐在她脑袋上嗅了嗅,戏谑道:“洗干净可以吃了。”

小六心虚地左右观察了一下,迅速地踮起脚尖,在刑乐的脸上亲了一下。

刑乐意犹未尽地低下头,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认认真真地亲了一回。

过了好一会,小六才微喘着分开:“你…阿大和一一还看着呢!”

刑乐用脸在她的耳后磨蹭:“看着就看着呗。它们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小六红着脸:“它们…不会亲亲…”

刑乐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那就演示给它们看看。”

小六羞得不行了,稍微退后了一点,怀里的花花和草草好奇地看着他们:“别教怀小朋友…”

刑乐在它们的脑袋上揉了揉:“不小了,都这么重了。还给它们爹妈,我们睡觉去。”

“睡…睡觉…”小六的脸更红了。

刑乐把花花往上托了托:“是呀。我跟他们说我们是两口子,他们就把你的房间换了。”

小六惊诧道:“铃铛就没说什么?”

刑乐不齿地嘲笑道:“王一心说房间不够,让他们将就睡一屋。”

小六更惊讶了:“为何是他们睡一屋?不应该是我和贝丝一块么?”

刑乐:“铃铛说他怕我半夜梦游把他掐死,宁可和贝丝一起也不要跟我一屋。”

小六愤慨地揭穿了铃铛的谎言:“借口!这都是借口!咱们不是和解了吗?”

刑乐抬头看向已经睡过去的阿大和一一,语气平稳地说道:“是呀,都是借口。”

小六:“那你还…”

刑乐低头一笑:“难得那个电灯泡自动退避,我实在是盛情难却呀!”

小六的脸更红了。

哪是什么盛情难却,根本就是他们达成了男人之间的共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4) 廊下月

刑乐拉着小六的手慢悠悠地往房间走,他并不赶着去做什么,走得很慢。

小六红着脸低头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

夜岚吹拂起刑乐黑鸦羽毛一般柔软的短发,卷着清爽的淡香。长长浓密的睫毛在远处夜灯的映照下投落了两道阴影。含着温柔笑意的双眸,就像月光慵懒地依偎在海面上,恬静安然。

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不忍心打破这氤氲舒适的宁静。夜晚的走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垂下眼,想要藏好眼底的情绪,恨不得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她不想再和刑乐分开了。

再也,不想分开了。

眷恋着他手里的温暖体温,迷恋空气中属于他的气味,贪婪地想要拥有他的每一次呼吸。想要他用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拥抱自己,想要他用炽烈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要他用灼热的气息烫伤自己,想要打破他的淡然,让他为自己疯狂。

在她小心翼翼地脑补的时候,她被拉进了温暖的怀中,刑乐就像住在她心里的虫子,她怎么想的,他就怎么做了。

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完全不讲道理。

刑乐tiǎn舐着她的泪痕,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耳根子发烫:“别哭。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砸碎了她稀疏的理智。她紧紧地搂着刑乐的脖子,大哭不已。哪怕她此刻并没有感到委屈,也没有什么不满,眼泪还是失控了一般奔涌而出,她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哭泣的理由。

眼泪仿佛比她更了解她的心思,代替她滚落了下来。

“刑乐…刑乐…”她呜咽地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他的名字,刑乐也一遍又一遍地答应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卷缩在刑乐的怀里抽泣着。

刑乐没有问她哭的理由,他比小六的眼泪更懂她。他知道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藏了太多的委屈。从前小六会用逆来顺受和麻木的甲壳拦住她所有的难过,后来她学会了坚强。可是无论她如何长大,她不可能成为没有感觉的傀儡,她只是把所有的不安塞到了灵魂更深处的地方,埋得连她自己都发觉不了,找也找不到。

小六哭够了,吧唧着嘴回忆着嘴里留存的味道,吸了吸鼻涕,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吃糖了?”

刑乐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怎知竟然是这么一句,忍俊不禁地勾起一抹笑,咬着她的耳垂低语道:“好吃吗?”

小六点点头,老实地回答:“好吃。”

刑乐张了张嘴,微微地抽着气,意有所指地问道:“我还有更好吃的…你想吃吗?”

低哑的嗓音让小六浑身一颤,她紧张得呼吸不畅,如果她还有兔子尾巴的话,肯定已经夹着尾巴抖成筛子了。小三眼兔在刑大老虎的虎视眈眈下红成了小虾米。

她觉得脑子里浑成了一片浆糊,都快想不起今夕何夕了,可她偏偏还禁不住地走神去想,她要是个君王,此刻别说是让她点烽火了,把烽火吃了都愿意。那些色令智昏的帝王,都是被脑子里的浆糊搅和了智商,就像她现在一样,却还得意地在心里帮着糟蹋自己的小妖精数着钱,祸害这大好河山,气死满堂忠臣,气倒宗庙里列代先祖的牌位。

她都软成这样了,刑乐也没有放过她,用更诱惑的嗓音再一次问道:“想吃吗?”

小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搬出铃铛来自救:“铃铛…不让吃…”

刑乐失笑,依旧不依不饶地堵着她:“他今晚有得忙,哪有空搭理我们?”

小六努力地向理智求救,结结巴巴地挣扎道:“我…我还小。”

刑乐让开了一点,往下看去。小六还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心里竟然有点失落,突然警觉他在看哪里,熟小虾米更熟了,气呼呼地拢紧了领口,红着脸咬着下唇维护自己最后一点矜持。

刑乐重新埋回她的后颈,呼吸扫在她的脖子上,又痒又麻。

她觉得自己就快不行了,刑乐还要趁人之危地补了一刀,低哑地赞叹道:“不小了。”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小六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搂着刑乐的肩膀,认命了。两情相悦,有何不可,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刑乐看她似乎是答应了,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太过,已经超车了,得在交警赶来前刹车。

他微微推开小六,忍不住用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笑了起来。

小六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心想早晚有这么一天,不如早上早爽快,推开刑乐想要亲过去,却被他推开了。

刑乐忍着笑,拉着步伐不稳的她开始往回走,隐忍地给自己找了个刹车的台阶下:“你说得对,你年纪太小了。”

小六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脚油门就要超车的家伙,说好的飙车不守纪,夫妻两行泪呢?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当起良民来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只想着箭在弦上,突然不发了,让她觉得好像哪里亏了。

看看刑乐微红的耳根,再看看他紧致的腰腹,还有修长的身段,突然后悔起来,鲍参鱼翅摆在面前她居然不要,等别人拿走了又想吃了,那还要不要脸了?

她熬得眼角通红,刑乐心虚地左顾右盼,不敢直视她。

于是这静默的一路变得不对味了。

小六牵着刑乐的手,脑子里在开火车。她想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但又觉得自己梨花带雨的样子应该更容易挑拨起刑乐的兴致,忍了忍粘糊的感觉,把手放了下来。

偏偏鲍参鱼翅在被她拒绝之后就像是突然佛了,收敛心性,目光都不落到她身上了。

她在心里咒骂着怎么过了村就没店了,暗暗地吃着闷亏,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要是让这个突然就正经起来的家伙回了屋,可就更不好下手了。到时候就算她主动,也会掉矜持,破坏她在刑乐心中美好的形象。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毁得肠子都青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5) 太难了

心有不甘的小六越走越慢,刑乐也不急,陪着她像是躺了半辈子的人刚起来复健似的小步走。

小六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心里翻江倒海地思忖着怎么开这个口才能即顾及到她的矜持又能掩盖她的急不可耐,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一个好的说辞,急得她有点上火。

一阵凉风吹过,她色令智昏的脑子终于被夜岚吹醒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教训自己,哪有女孩子这么猴急的,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机会多得是,怎么就非得要在今天赶着往上送呢,要点脸不?咋就没脸没皮的呢?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已经冷静下来的刑乐,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瞧瞧,他都冷下去了,现在撩还有用吗?

小六的表情变了又变,刑乐等她终于恢复常态的时候才敢开口。

他轻咳一声:“那个…我房里有好吃的…铃铛分给我们一些零食…我就吃了一颗糖,其它的都给你留着。”

小六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吐槽,谁想吃零食?现在是零食的问题吗?说好的好东西呢?你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但她还是勉强地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抖着声回道:“是…是吗…应该…很好吃吧?”

她那张管不住的嘴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还有…其它的吗?”

刑乐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差点就回答“有”,可他最后那点理智还是控制住了他在决堤边缘磨擦的弹药,违背本愿地答道:“没有了…我…没有零食。”

连手心都冒汗了…

小六只想找个兔子坑钻进去,钻到地球的另一头,跳起来扇自由女神一个巴掌。

她努力地维持着濒临崩溃的笑容:“是吗…没…没有啊…”

“嗯…没有了。”刑乐残忍地拒绝道。

小六绝望地闭上眼,安慰自己说,好店是独一无二的,不开分店,过了这个村,自然就没这个店了。谁叫你怂呢?就不能抡起你的麒麟臂把他壁咚在走廊上,跟他说我今晚一定要吃到鲍参鱼翅?

不能…

她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她泄气了,蔫蔫地跟着走。

经过铃铛房间的时候,刑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脸皮:“这间是铃铛的房…还有贝丝…”

小六的心里都是怨,死死地盯着那房门,恨不得一脚踹进去打扰他们的好事。

她当然没那么狠,她只有一般狠:“要不…我们在门口听听?”

刑乐想快点回房搂着小六安抚安抚,但他看到小六身上无形的黑气,突然有点怂,就答应了。

于是两个就站在门边,做了一回丧心病狂的偷听者。

小六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她是想着如果房里真的有什么动静的话,搞不好可以重新撩起刑乐的兴致。到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一切就水到渠成,她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屋内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

贝丝:“你是傻叉吗?悬崖底下就一定有水潭?有树杈?那这个悬崖还顶个p用?还不如跳桥呢?虚伪的悬崖!”

铃铛:“啧。古往今来的悬崖不都蹦不死人吗?你看别人小说里哪里跳下崖能死的?”

贝丝:“就不能打破传统死一回人吗?”

铃铛:“你…你怎么这么残忍?你看看双头龙一家死得多惨,你这一个念头,可就会要了一条命啊!”

“我残忍?”贝丝把一沓稿纸甩了铃铛一脸,“看你写的什么玩意?我要是跳崖那个,一看到悬崖可得高兴坏了,都别拦着我,谁拦着我跟谁急,你大爷我还等着下去练武林秘籍呢?你说那群为了一本破秘籍抢得你死我活的智障脑子里都是鸡蛋黄吗?我要是穿越了,就一个一个悬崖底找过去,找完我就是武林第一人了!”

铃铛:“哪那么容易,没事谁老往悬崖下跑呀?”

贝丝:“越荒凉无人的地方越容易藏好东西知道不?搞不好我还能顺便挖掘出哪个王爷将军的小金库,等他想要屯兵的时候回来一看。哈!空了!”

铃铛忍不住指出漏洞:“那你就被通缉了!”

贝丝:“我偷偷搬走的,谁能知道是我拿的?”

铃铛:“那些票号金子都是有印迹的,你拿出去用就被发现了。”

贝丝一拍桌:“我就不会抠掉吗?”

铃铛:“抠掉也一样,没印迹更容易被发现是脏银。”

贝丝怒道:“那些王爷将军用就没事?”

铃铛:“人家打着勤王的旗号用,当然花得出去…你…你又没有正当理由…又没兵马…”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屋外的刑乐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他觉得自己实在是高估了铃铛的情商,这么好的机会,也能被他冲到马桶里去。

小六一脸死气,恨铁不成钢,很想冲进去把煞风景的铃铛暴打一顿,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毫无情趣的不眠之夜,她突然有点心疼可怜的贝丝。

天都被聊死了,还怎么煽情?难不成一起脑补山崖下孤男寡女在山洞里的情节吗?

想不到铃铛竟然心有灵犀地聊起了这个话题,然而…

贝丝:“山洞里多不卫生,还有蛇虫鼠蚁,他们一身泥巴,又没有水洗澡,恶不恶心?”

铃铛沮丧地说道:“就不能冲动一下吗?那些都是小事。”

“不能!”贝丝抖着声说道,“你想剧情就够了,我还要写细节的呀!他们那么脏,又不洗澡…”

铃铛急了:“你就不能假设一下那个山洞离水潭不远吗?”

贝丝:“那多冷啊!好不容易才从水里爬出来烤干了,还要回去再下水一次?”

铃铛:“你就不能让他们在水潭里洗干净了再去山洞吗?”

贝丝被气笑了:“你…你跳崖…掉到水潭里,还有那心思在冷水里面洗个澡?你以为是温泉旅馆啊?”

铃铛退而求次地找解决办法:“用撕下来的衣角沾点水擦一擦总可以吧?”

贝丝:“好吧,那蚊虫蛇蚁怎么解决?一边挠痒痒一边翻云覆雨?被叮出一身包来?”

铃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偷听的两个人生无可恋地靠坐在门外,觉得这跳崖的男女主角也太难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6) 当年旧事

屋内安静了下来,或许就连铃铛自己也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共处一室的机会就要飞走了。他只好闭上嘴,躺在靠墙的一边装死。

贝丝见他不说话了,心里很不是味。她也知道铃铛恬着脸把自己弄过来住已经耗尽了他这个月所有的勇气,又怂又直的铃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一聊到和写作有关的事情她就忍不住较真。

她背对着铃铛躺了下来,心里唏嘘也许与他独处一室时并不适合讨论工作。

“如果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铃铛鼓起勇气来打破了僵局,“你会…去哪呢?”

贝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想过离开铃铛。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铃铛恢复了本性,不再写作,她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铃铛家了。

她揪紧了床单,不想讨论这个让她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问题。

可是不解风情的铃铛偏偏要继续说,“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不用继续写了。你可能会有其它爱好,想去其它地方。”

贝丝觉得心里堵得慌,莫名地觉得焦躁,“那你呢?你自由以后会做什么?”

铃铛想挽留贝丝,可他开不了口。没了束缚后,他就没有理由再勉强贝丝留下来。她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不用再被他这个家里蹲的房二代束缚了。

虽然未来八字还没一撇,他已经提前感觉到了悲伤。

两个人沉默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我真的喜欢他她吗?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吗?

屋外的两个人同样陷入了沉思。如果相爱只是一个设定,没有设定以后,还能维持这段感情吗?

刑乐先作出了选择,他拉着小六起身,快步回到了他们的房中。他顺手关了门,把小六抵在门上,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觉得很不安,相比起两者之间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纠葛的铃铛和贝丝,他更在乎他和小六的羁绊。

低哑的声音渗着一丝隐忍的痛苦,“小六,你不记得很多事了,可我还记得。虽然我不愿意承认转世前的我是我,可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算我们的故事只是别人臆想的情节,但对我来说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我不承认那些感情是假的,但就算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现在这一刻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刑乐把头埋在小六的颈窝,小六一脸满足地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从未听过刑乐说这么多甜言蜜语,性子比较内敛的刑乐更喜欢用肢体的触碰和让人脸红心跳的调情来表达他的爱意。这么肉麻的泄洪还是第一次。

“我也是。”小六亲了亲刑乐的耳廓,再往下咬了咬他的耳垂,“虽然我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但这一刻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我…我在自己的甲壳里孤独地活了很多年,你是…是我的第一道光…后来我知道从你被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你了…”

“不是的!”刑乐纠正道,“到离染唤醒御礼前,我们的意识是混淆在一起的。和你解除同生誓约想要给你选择的机会也是我的主意。离染对御礼太过执着,他强烈的执念最终把我压制了下去…毕竟…他们从神族诞生之时就产生纠葛了…我…太年轻了…”

小六拍拍他紧绷的脊背,低语道:“我又没有怪你。你要是能把离染压制下去,那才叫怪事了。”

刑乐微热的气息里卷了湿气,落在小六的脖子上。窗外的夜色正好,被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样抵在门上,小六这会才感觉到了羞涩。

意识到他们将要在这间小屋子里孤男寡女共度一夜,她的心跳不禁快了起来。

原本没多想的刑乐感觉到了她逐渐升高的温度,和起了一层薄汗的后颈,霎时明白了过来。

“咱们…不算第一次了吧…”小六红着脸问道。

刑乐滞愣了一瞬,首先想到的是他还是裴岁,小六还是刚学会化形的兔魔时,他们胡天海地的那几日:“我们…那时候不算吧…我又没有…”

小六的脸更红了,她当然知道他们因为各种顾忌始终保留了最后一线,“我说的不是那时候。”

刑乐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离染有用他的身体对小六做过什么不该做的,“我们…啥时候…”

“卡萨…”小六把脖子往下缩了缩,“给我看过他和露娜的…”

她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刑乐勉强想起来了卡萨给小六传输记忆的那一幕,声音有了点愠色,“那个不要脸的老流氓,竟然敢调戏我的人!”

小六似被一桶水浇醒了,趴在刑乐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你怎么…还吃自己的醋啊?和离染一脉相承的老坛酸醋,哈哈哈…”

刑乐把她轻轻抱起,到床上坐下,拿两个枕头堆在床头,像他们第一次独处时一样,靠坐在床头上。

小六趴在他的怀里,依旧笑个不停:“你可得小心哦,别一会又被什么东西在心口扎个窟窿。”

刑乐捏了捏她稚嫩的小脸:“那一下够狠够准的,我也没疼多久。”

小六心有余悸地抱怨道:“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大年三十刚订了亲就丧了夫,年初一我还得披麻戴孝趴在灵堂唱小寡妇上坟…”

刑乐给她逗笑了:“我要是这么弱…”他本想说,我要是弱得连媳妇都娶不到就死了,也没资格让你守寡,但一想到小六以后会嫁给别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改口道,“那你也该好好守寡,争取下辈子早点遇到我。”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没戳穿他的小心思,还补了一刀,“我守了没多久的寡就被家里送给裴岁了,然后裴岁也死了,我在公墓前又得披麻戴孝,唱小寡妇上坟…”

刑乐笑不出来了,要是离染没有机智地把他塞进裴岁的身体里,搞不好小六就爱上别人了,想想都让他觉得后怕。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7) 不解风情

小六在刑乐的心口蹭了又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到久违的安稳。放松下来后眼皮就开始打架,偏偏刑乐还要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她一边想着夜色正好,是个揩油的好日子,一边又控制不住身体里翻滚的困意。

她以为挣扎了很久,其实不过五分钟,她就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刑乐看着她的睡颜,双眸中裹着满足的笑意。他在小六的额头上亲了亲,抱着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让她睡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离染分裂出来,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沾上一点离染丧心病狂的性格,他不会让小六遭受像御礼一样的不幸。

他有时候很同情离染。祂从降生的那一刻就被恶意和诋毁包围,哪怕身边有阿宁在,他也没有感受过正常的爱。他觉得离染不懂得如何去爱御礼不仅仅是死亡这个属性本身,而是他不敢相信有谁会真心实意地爱祂。

离染比谁都孤独。

从卡萨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变成离染那样的性子,要勇敢地用真心去换真心,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测试和试探。

离染在觉醒后对卡萨的真心实意不屑一顾,觉得他早晚会被抛弃背叛,可是露娜没有让他失望,她用自己的生命证明向离染证明了,就算卡萨是离染的分身,他也是被一颗赤诚之心深爱着的。

没有比较就没有不幸,离染又气又怨。祂对明明是自己的分身却能得到真爱的刑乐充满了怨怼,让祂更深地感受到祂是被世界遗弃的那一个。

与祂融合的卡萨切身体会到了祂的痛苦。就如同被万千嗜xuě的蝼蚁啃食着内脏,痛不欲生,却无处下手,只能用自虐的方式试图让自己清醒,却反而越陷越深。

他本以为这就是死亡本身,离染天生就应该经受这个。他以为离染就是想让自己有不一样的结局,才分裂出刑乐来对抗命运。

离染自己在命运的齿轮下输得一败涂地,就连刑乐都能得想要的爱,祂却始终求而不得。

从前神族说祂的那些诋毁之言,祂本是不信的,后来却如此地深信不疑。

一世又一世,祂和御礼在痛苦和煎熬中折磨着彼此。似乎真应了他们的属性,死亡注定抹杀生命,生命注定带来死亡。生与死,就是这么一个互相折磨的循环。

这一世的祂和御礼关系的改变,刑乐并不觉得意外。再精密的钟摆也有停下的那一天,他们熬过了漫长的一大圈,终于回到了本该重合的原点。

他不知道这样的重合能持续多久,但他相信就算他们会再次分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再次等来重合的那一天。

房间内安静下来后,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刑乐隐约听到隔壁的铃铛和贝丝在说话,总算不再是吵架了。

铃铛:“刚才顾着跟你说话了,忘记偷听隔壁的动静。”

贝丝:“你怎么就这么能呢?放着我这个活生生的女人不看,觊觎旁边的动静。”

“不是…”铃铛翻了个身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老父亲心态担心闺女被欺负吗?”

“哈!”贝丝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刑乐打的什么主意,想趁着夜色做点不能描述的事情。反正回去后他们的身体就会复原,也不会有在这里的记忆,不干白不干。”

刑乐还真没想过这一层,让贝丝这么一说竟然有点心动。他很快清醒了过来,摇摇头晃掉了不该有的邪念,继续竖起耳朵偷听。

铃铛很有义气地解释了一句:“他们在故事里聚少离多,难得在一起了想多点相处时间,哪有你想的这么龌蹉。”

刑乐有点心虚,他就是这么龌蹉。

贝丝更大声地嗤笑了一声,看破不说破,懒得和铃铛争辩。

铃铛也心虚,只好转移到贝丝可能感兴趣的话题:“你偷偷写的那些…能不能给我看看?”

贝丝毫不留情地终结话题:“你不是都看过吗?我不在家就偷看。”

铃铛沮丧着脸翻身对着墙,觉得快要聊不下去了。

刑乐在墙的另一面为他感到可悲,伸手搂紧了怀里的小六,有了点恩爱狗对单身狗的同情之意。

“你…”铃铛继续没话找话,“你会写我和刑乐的粮吗?”

贝丝坐了起身,捞起铃铛的上衣。铃铛紧张地冒了汗,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可是贝丝又躺了下去,并对他软趴趴的肚子发起了残忍的嘲讽。

铃铛心如死灰,不再挣扎了,讪讪地盖好薄被,准备到梦里寻找安慰。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的贝丝往他这边蹭了一点,他立刻醒了过来,却不敢睁眼。

贝丝翻了个身,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腰上。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贝丝睡着了无意而为,还是说她依然醒着。

他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冷静了下来。不是他的自制力有多强,而是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有足够的认识。他知道如果不是靠着设定加持,贝丝是不会喜欢他的,尤其是在现在都说破了的情况下,她更不可能跟他产生进一步的接触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和离染有点像。”

贝丝突然开口,把铃铛吓了一跳。

“又怂,又蠢,又没有自信。不会说话,直男思维,不,不能这么说…不要侮辱了直男这两个字…”

铃铛更不敢说话了,安静地听着她数落自己。

“意图都那么明显了,还要顾左右而言他,说着煞风景的话题。聊什么不好,不该聊的都聊了,不该说的都说了。你哪怕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嘴装深沉也行啊,你看看隔壁那个,龌蹉的意图都写在脸上了,也不像你这么蠢。”

刑乐听了,心虚地离小六远了点。

“我跟你打赌,隔壁肯定什么都没发生。”贝丝不屑地笑了一声,“不信明天你问问看。”

铃铛鼓起勇气问道:“为啥?他上辈子不是很能吗?”

“呵。”贝丝一语搓破道,“可他这辈子还是个雏啊~”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8) 黑蝶涌动

刑乐无声地笑了一下,懒得辩解,搂紧小六,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细想了一下,发现他昨晚的记忆缺失了。

小六已经醒来了,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醒了,犹豫地问道:“刑乐,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刑乐明了刚才的感觉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出去。

他扣了三声隔壁的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铃铛半梦半醒地站在门口,贝丝还在睡。听了刑乐的来意,铃铛打开手机查看,果然发现昨天更新的部分又被关进去了。

他认真检查了被查封的内容,皱起了眉头:“我们也没干什么呀…”

刑乐:“贝丝昨天哪来的空写东西?”

铃铛:“她已经几天没有写了,这些内容是自动出现的。”

刑乐低垂着眼,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突然无声地笑了。

铃铛讪讪地说道:“就算我们不写,他也会记录。”

刑乐将手机交还给铃铛,转身要走。

铃铛拉住了他,不放心地劝道:“你别多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规矩就是如此…”

“我什么都没干。”刑乐自嘲地笑道,“现在什么也不想干了。”

铃铛没听懂他的后半句,只当那是他的气话,直到中午的时候营地出现了骚动,听说有人发现营地外的树上挂着一个鼻子以下部分都被切掉的半个脑袋。

他还以为是有新的超自然生物出现了,拉着贝丝连忙赶过去看。

半个脑袋的头发被一根营地里可以找到的绳子绑住了头发,挂在两人高的树枝上。没有攀爬用的梯子是很难到达那个位置的,王一心对此事很重视,他隐隐觉得此事是人为的,怪物可没有那个心思用绳子。

铃铛浑身发凉,脚板底都是软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听说人如果活得太压抑就会疯掉。做出些疯狂的事情来。他不禁想到了刑乐今天的眼神,总觉得大事不好。

他转身就往回走,贝丝依旧紧跟着他。他越走心越虚,如果刑乐已经破罐破摔,会不会把他们也一起杀掉。

贝丝在一个拐角处拉住了他,压低声音问道:“番外的名字…”

铃铛胆寒地咽了一口唾沫,悄声道:“脑袋的切面很平整,头盖骨有多硬你是知道的,没有机器很难切得这么平。除非…”

贝丝:“除非是离染的那把武器?”

铃铛不敢回答,生怕越过雷池招来祸事。就算是面对双头龙首领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过。是他创造了离染,所以他知道刑乐其实也具备了离染的疯狂,只是被爱情安抚得太好,平日里没有显露出来罢了。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和离染一样疯。

“恐怕他已经…”铃铛一阵后怕,说不下去了。

贝丝心领神会地接道:“他被逼到黑化了?”

铃铛揉着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如果犯事的是npc,他不会有任何犹豫,可是作孽的可能是他创造的人物,让他觉得非常不安。

贝丝左右确认了周围没有人,追问道:“咱们把内容改改,解封了不就完了?”

铃铛满心的沮丧:“至今有解过一篇吗?一篇都没有!”

贝丝:“我们找他谈谈?”

“还谈什么?”铃铛努力地保持冷静,“不怕被他宰了么?”

小六知道刑乐在生气,可没想到他虽然看似正常,实际上已经崩坏了。她一直守在刑乐身边,外面的骚乱她也顾不上看,她不知道坐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刑乐脑子里在盘算着什么。

她被晒得有点脱水,跳到楼下去找水喝,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只不起眼的黑色蝴蝶从屋顶飞走。她在烈日下半眯着眼看了一会,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她爬回屋顶,才发现刑乐全身都被蝴蝶覆盖了。

她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帮他驱赶。黑得亮眼的蝴蝶在她抬脚的那一刻就飞了起来。刑乐的身体像一个无限的黑洞,盛满了无数的蝴蝶,当其中一只飞起的时候,其它的也一同扑腾着翅膀跟随而去。

它们像蝗虫一样遮天蔽日,可是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类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似的。

刑乐看着漫天的黑蝶,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小六惊讶于刑乐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并没有多想那些黑蝶的事情。

她在刑乐的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冰可乐。

刑乐接过可乐,却没有喝。他把可乐贴着额头,似乎是想要借着瓶子里的温度让自己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天上的黑蝶向四面八方飞去,不一会就消失无踪。

小六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呀?探路用的吗?”

“不是。”刑乐不会对小六说谎,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小六,你觉得死亡是什么呢?”

“死亡?”小六莫名地愣了一下,“哦…你说离染呀?死就是死呗,活着的生物终究是要死的。”

刑乐:“世间万物为什么害怕死亡呢?”

小六:“死亡就没有意识了呀,什么都不能干了。”

刑乐:“对,死了,属于一个人的故事就结束了。”

小六迎合了几句,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怕刑乐也像离染一样想多,忙夸赞了几句:“有生命就要有死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光有出生没有死亡的话这个世界就乱套了,生物越来越多,这个世界哪里承受得来?”

刑乐把冰可乐翻了个面,他的心里燥得慌,这一小瓶的温度根本没办法让他恢复正常,又或者,他根本不想恢复正常。

“你见过末日吗?”刑乐突然问道。

小六点点头:“堕世七印,还有现在这场灾难,不就是末日吗?”

刑乐轻笑。小六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香橙味的饼干,也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甜味在他的口中蔓延开来,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一点,他把冰可乐放在一边:“这些算什么,我带你看看真正的末日。”

小六疑惑地低头看他,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搞不好就没有零食吃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29) 仅存的善意

刑乐失笑,这个答案确实很符合小六的个性。

“这个世界,是假的。”刑乐喃喃自语道,“你别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其实不过是文字组成的幻象。”

小六咽下嘴里的饼干:“如果是假的,这也假得太真实了。”

刑乐:“如果那位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故事,我来替他写一段。末日文就该有末日的样子。”

小六更疑惑了:“你…要替贝丝码字?”

“不用。”刑乐笑道,“既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我不恨他了,既然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不如好好享受。”

直到晚上,小六才知道了刑乐所说的“享受”是什么意思。

吃晚饭的时候通讯已经恢复,杀死长翼变色龙果然能有效缓解通讯中断问题,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半个脑袋的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铃铛旁敲侧击地问小六他们白天在干什么。小六说一整天都在晒太阳,刑乐就没从屋顶上下来过。

铃铛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再问什么。

刑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眼里涌动着一丝让铃铛感到毛骨悚然的兴奋。

老父亲很忧心。

老父亲很无奈。

老父亲很怂。

铃铛就像一个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犯事却拿他没办法的长辈一样,苦大仇深地啃着一根鸡腿。

刑乐也在啃鸡腿,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道:“多吃点,以后可能很久都吃不到了。”

铃铛抖了一激灵,心想这下要完,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劝刑乐。

他猛灌了一口王一心特意带给他们的冰啤酒,心里堵得慌。

刑乐也伸手取了一瓶,目光依旧盯着屏幕,直到新闻开始播报疫症蔓延的紧急通报,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小六看着屏幕中汹涌而过的尸潮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淡定的刑乐。他像欣赏一个艺术品一样看着电视上恐怖如斯的画面,终于像是犒赏自己一般喝了一口啤酒。

“如果控制不好,以后可能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啤酒了。”

刑乐的声音打破了饭厅里凝固的气氛。所有人反应了过来,三两口扒完了饭,立刻冲去集合。

果然,不一会就响起了集合的警报声。

饭厅内除了两个负责打饭的炊事员,就剩下刑乐他们四个人。

刑乐慢里斯条地继续啃他的鸡腿,铃铛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斥责道:“至于吗?”

刑乐微笑着抬起眼,和善地看着铃铛。铃铛打了个哆嗦,说不下去了。

“别怕,不会波及到你们。”刑乐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安慰道,“最多闹半年,超市里的食物应该够。”

铃铛心虚地看了两位炊事员一眼,心里暗骂刑乐说话不分场合,这要是被他们说出去,搞不好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刑乐心领神会地看向两位炊事员,刚才本来在聊天并没有听见他们说话的两人感觉到一股恶寒,疑惑地看过来。

小六扯了扯刑乐的袖子,笑着对两人说道:“叔叔们做的菜真好吃。”

刑乐低头继续啃鸡腿,两位炊事员难得听到有人夸他们,趁着没人过来打饭搬着凳子坐了过来,还给他们一人多添了两个鸡腿。

铃铛松了口气,他知道刑乐的性格,他不会对给过他恩惠的人出手,两个炊事员用几个鸡腿无意中保住了自己的命。

小六作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问道:“这是丧尸吧?那以后还怎么采购食材呀,是不是要吃压缩饼干了?”

两人看他们年纪小,好好地安慰了他们一番,说营里的大哥哥们会保护他们,不用太担心,再糟糕也有他们在前线扛着。

小六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她想到了同样守在第一线的边境观察办,想到了以前被教导过的那些豪言壮志,觉得良心很痛。

刑乐啃一根鸡腿啃了足足十分钟。小六知道他也在犹豫,生气归生气,他心里头存的那份善意还在挣扎。

炊事员大叔看他这副样子,连忙站起来又给他添了两根,笑着说道:“前几天你们受累了,多吃点,吃完了锅里还有,别啃那骨头了,吃肉,吃肉。”

电视上播放着各种视角的丧尸潮,电视前两个炊事员努力为他们营造着最后的安稳。

铃铛看着刑乐空洞的笑容,知道他恐怕是犹豫了,连忙补刀:“叔叔们家住哪呀?要不要给家里通个电话?”

他们沮丧地说早已和家人失去联络,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且他们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回去找人,就算他们只是炊事员也一样。

铃铛本想安慰几句,想不到被反过来安抚了一番,心里说不出的愧疚。

电视上插播了一条丧尸潮和超自然生物对冲,把超自然生物团灭的消息。

饭厅里陷入了沉默。

炊事员大叔哭笑不得地说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另一位打趣道:“至少人类赢了。”

小六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的刑乐,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诧异。

铃铛以为这事是刑乐做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心想着这熊孩子总算是还有点残存的良心。

过了好一会刑乐才回过神来,告辞了众人。小六赶紧跟了上去,她很担心刑乐现在的状态,怕他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刑乐边走边喃喃自语道:“规则一,不能对任何对我有过善意和好感的生物发起攻击。”

小六滞愣了一瞬,快步跟上,担忧地看着刑乐有些走神的双眸:“刑乐,你怎么了?”

刑乐垂下眼,低哑地回答道:“我没事。”

小六见他不想说,自觉地不再说话。她想着等刑乐缓过来应该就没事了,至少她还在他身边,他不至于破罐破摔到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没有想到它们会去攻击那些超自然生物。”刑乐呢喃道,“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小六:“他在拯救这个世界?”

刑乐:“对。他知道我在生气,但也不想让这个世界被我捣鼓到崩盘。”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0) 末日风景

小六看着刑乐俊逸的侧脸,没有接话。

刑乐心有灵犀地明白她想说什么,替她说出了她说不出口的话:“你觉得我做不到是吗?”

小六哼唧了一声,低声说道:“你心中还有善念,做不了毁天灭地的大魔王。如果你够狠,就不会对黑蝶设定规则一了。”

刑乐:“就算我不设定规则一,它们也会攻击那些怪物。”

小六摇摇头:“不,作者无法忤逆规则。你先设定了规则一,才让他钻到了漏洞。正因为它们受制于对被保护目标友好的规则,才会把超自然生物判定为攻击目标。这条规则也有可能被用来对付你。”

“对付我?”刑乐笑道,“不可能,黑蝶的眷属是无法攻击主人的。”

小六:“如果我们对你抱有恶意,它们就会攻击我们。”

刑乐凑近了一些:“你会对我抱有恶意?”

小六:“就算我不会,也不能避免铃铛和贝丝在看到受害者的惨况后不会有别的心思。”

刑乐:“他们能拿我怎么办?黑蝶是顺从世界法则诞生的疫病之种,他们无法忤逆规则。”

小六担忧地说道:“我总有些不妙的预感。”

饭厅中的贝丝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铃铛看着饭厅的大门,确认刑乐和小六不会再折返,才拉着贝丝起身告辞。

走出大门,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认真研究了前面的内容,这个番外是以主角的活动范围为视角描写的,不会跳跃到千里远的地方。那些丧尸离我们太远,根本不可能造成危机感,也不可能崩坏整个故事构架。刑乐的做法,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贝丝:“我刚才想了想,他这么做,我们亏死了。丧尸的瘟疫确实能让世界产生混乱,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描写的主视觉依然集中在我们这里。外面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死了多少对这个故事本身并不会有太大影响。我们却会面临食物危机。”

铃铛想到了两位活生生的炊事员,叹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明知道他们只是npc,可我没办法把他们当成道具看。在那位看来,他们只是随手掐来的无脸谱配角,但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们是真实活着的。”

正聊着,头顶的阳光就被遮住了,刑乐和小六骑在阿大和三八的背上,其它奔流兽也都来了。

刑乐:“走吧,到外面去参观参观。”

刑乐什么都没有解释,他知道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没必要再找借口矫情。

铃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头喊道:“等会,我们去收拾东西。”

他们没有跟王一心告别就离开了营地,此刻的营地十分安静,大部分人都走了。

刑乐暼了眼铃铛眼底的愠色,低声说道:“放心,他们死不了。”

铃铛看着他的背影,把原本那些想要抱怨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刑乐说去参观,还真是参观。

奔流兽在刑乐的指引下去了城里。城里的街道上倒是没有什么车辆,可能是因为前期的预警工作做得好,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所以马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丧尸在街道上晃荡。

铃铛缩着脖子又怕又好奇的表情让刑乐忍俊不禁:“你可以下去看看,不会咬你。”

铃铛把脑袋晃成了钟摆:“不行不行,万一被咬了呢?”

刑乐信誓旦旦地怂恿道:“不会的,我保证。”

话音刚落,贝丝就拍了拍一一,蹦了下去。

一一警惕地看着前方动作诡异散发着一股奇怪味道的类人生物,不敢上前。贝丝只好从它的背上下来,向前走去。

刑乐和小六也下去了,小六没见过活尸,难得有机会参观,只能把同情心丢到一边。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它们都是假的,只是文字构成的虚假npc,连名字都不配有。

贝丝已经走到了距离丧尸三米处,上下打量着这个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它手脚僵硬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走着,动作很慢,看见贝丝也没有搭理。

贝丝回头看向拿着手机拍照的罪魁祸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

刑乐就像是丧尸主题游乐园的老板一样,一边跟小六解释着黑蝶的原理,一边嚼着薯片,仿佛眼前的人变成如今这样跟他毫无关系。

贝丝有点迷惑了,就连她自己都对这个正在行走的生物产生了几分怀疑。这个世界的人,能算是人吗?

小六近距离观摩了一番后丢掉了心里最后一点罪恶感,转头问刑乐其它丧尸哪里去了,她想看电视上那种前扑后拥的丧尸潮。

贝丝没有反对,她觉得自己正在被同化。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寒而栗,甚至有了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征兆。

刑乐的黑蝶让这个故事的走向变了。他们从末日文的受害者,变成了创造末日的源头。原本他们应该被其它生物追得抱头鼠窜,战战兢兢,现在却能堂而皇之地走在路上,还能点播剧情?!!!

他们首先去了地铁站,印象中这种地方应该会有很多游荡的丧尸,一点动静就会引起丧尸汹涌而来。

然而他们被关在了地铁外。

刑乐:“啧。忘了。几天前就停运了,这会哪来的人。”

小六唏嘘道:“这界丧尸也太失败了。”

刑乐无奈扶额:“错过了天时,没有地利,人人都在家里猫着。”

小六:“电视上那些哪来的呢?”

贝丝爬上一一,催促道:“咱们得快点,再过段时日它们腐坏了可能就走不动了。”

铃铛惊悚地看着已经混乱了自我定位的贝丝,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可能是这伙人里唯一正常的一位。

奔流兽继续在城里游荡,他们去无人的超市补充了一点食物和必备品,又逛到了平日里人很多的步行街,结果让他们非常失望。

店铺早就在几天前就关门了,没有人哪来的被感染。

贝丝叹了口气:“我们这边是最先出现超自然生物的,大家都有了危机意识不敢出来,减少了被咬的机会。”

小六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远一点的城市看看?”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1) 越走越偏

虽说已经敲定了一个知名的北方大城市作为目的地,他们跑着跑着还是走偏了。

路过风景区的时候,小六看着山清水秀的大好河山,不肯走了。

“逛逛嘛!!!”小六伏在三八的背上向刑乐撒娇,“丧尸什么时候不能看,下次未必会路过这里了。”

贝丝也饿了:“我想找个地方煮泡面。”

于是说好了爬到山顶去生火做饭。或许是因为已经放弃了大义,除了忧心忡忡的铃铛,一群人心情皆悠闲自在。

奔流兽习惯了在危险的山崖中跳跃,顺着楼梯爬起山来一点都不费事。

爬着爬着就见到前面竟然有几个挑山工。

奔流兽的脚下有肉垫,脚步声很轻,拐弯见到人的时候前面的人都没有察觉。

刑乐怕走太近把人给吓着了,远远地喊了一声。

几个人听到人声,还以为是不怕死在这种时候出来旅游的游客,一回头魂都快被吓飞了。

漫山遍野爬着巨大的黑色猛兽,个头比他们见过的所有生物都大。

一个老伯当场就腿软跪坐在石梯上,双手搓着放在脑门前,闭着双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啥。

小六也跟了上来,刚想开口,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红着脸说道:“别怕,我们是人。”

老人家这才敢睁开眼,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六懒得解释,撒了个谎:“别怕,这是我家的猫,变异了。”

“吃人不?”挑山工颤声问道。

“不吃不吃。”刑乐帮着忙睁眼说瞎话,“人工养殖的黑猫。”

人们这才松了口气,索性坐在石梯上跟他们说起话来。

他们告诉刑乐一行人,虽然没有游客了,但当地人还是要生活的。尤其是住在山上的人,东西都得靠人挑上来。

小六问道:“你们怎么不下山去住呢?”

“山下更危险,人都往山上跑了。”老伯激动地说道,“听说出现活尸啦,都不敢在山下呆,能跑上来的都跑上来了。这山陡峭,高,活尸不会爬山。没活人引着就上不来。”

小六:“万一有人被咬了还爬上来呢?”

“有检查的。”老伯手舞足蹈地跟他们解释有一群年轻人自愿组成了稽查队,守在半山腰,身上有伤口的都不让进。他们有刀,也有猎枪。

小六回头看了看浩浩荡荡的奔流兽大军,心想如果有人开枪,搞不好会让奔流兽失控。

她问道:“阿伯,能不能帮我们上去问问,我们带大猫上去休息一晚就走。”

刑乐补充道:“如果有怪物来还能帮你们看家护院。”

老伯看着一只只壮硕的奔流兽,二话不说就上去了。

刑乐引着一群奔流兽远远地跟在后面,回头跟后面的两人解释道:“如果能混口热饭吃的话就别吃泡面了。”

铃铛想起前不久在山上吃的那一大锅就有点想吐,连声答应了。

爬了将近一个小时,很多奔流兽都受不了这样慢速的行走,趴在石梯上等前面走远了才起身往前挪。队伍越拖越长,就像从前排队买春运火车票一样。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关口,远远能听到老伯和其它挑山工和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他们很快就派了人下来查看,一个个瞪大了眼,掏出手机来拍照。

小六在心里唏嘘,不愧是年轻人,接受得真快。

他们在确定了奔流兽没有危险后纷纷上手撸大猫,一路上薅掉了不知道多少毛。

直到太阳下山,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才终于登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宏伟的寺庙,奔流兽上房下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刑乐一群人受到了山顶居民和避难者的欢迎,在去蹭饭前,小六不忘把它们每只背上的肉卸下来给它们吃,以免它们饿极了吃人。

拍照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还有不怕死骑上去拍照,更有甚者鼓起勇气薅了一点毛留作纪念。有人拿出食物来投喂它们,它们来者不拒,什么都吃。后来也就没有人再怀疑它们的身份,真当它们是变异的大猫。

于是就有一些人想要买,说了很久,小六和贝丝推拒了半天,总算把这些人都给送走了。

山上的夜晚很潮湿,奔流兽身上难受,不停地tiǎn着身上的毛。

小六在酒店也睡得不安稳。实在是太潮了,脸上都是水,被子枕头都是湿的,怎么躺都不舒服。

她滚到了半夜,直到凌晨才睡着,醒来之后脑子都是懵的。

刑乐把她从被窝里掏出来套上衣服,同骑着阿大去看日出。一一带着两个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小六睡眼惺忪地趴在阿大的背上,看着天边从乌黑一片到微微亮起,然后就像倒下了一个彩蛋一样吐出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太阳。

天空晕起了橘黄,万物复苏,新的一天降临了。

看完日出,小六觉得自己快瞎了,眼前始终残留着太阳的残影:“我们应该戴个墨镜。”

刑乐伸手帮她按摩了一下眼睛:“过一会就没事了,猎魔师没那么脆弱。”

小六拧头转到另一边继续补觉,刑乐拍拍阿大,引着一家子往回走。

山岚微凉,带着湿气,阳光照在小六满脸反光的水气上,刑乐捂着眼睛隐忍地笑着,生怕被小六发现,踹他下去。

如同泡在水里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他们吃到一个老奶奶送来的山水豆腐花,一群人直夸好吃。

“为什么会这么嫩?入口即化,太好吃了。”贝丝边吃边感恩戴德,就连喜欢死宅在家的铃铛也生出了想要现充的念头。

小六感叹了一阵,看着在门口卖豆腐花的老奶奶,心里百味陈杂。

她看向刑乐:“她不会死的,对吧?”

刑乐保证道:“有规则一,他们都会好好的。”

铃铛忍不住说道:“虽然他们都是文字构建的,但他们都是活着的。”

刑乐默默地吃着,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吃完了早饭,当地人自愿当他们的导游,他们骑着奔流兽去了附近的旅游景点参观,可比跟团游好多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2) 主线崩坏

小六从未如此自由放松地游山玩水,兴奋得两眼放光,嘴上说个不停,就连头疼都被忘在了脑后。

太阳升起后,湿气被驱散了不少,奔流兽精神振作了起来,悠闲自在地跟随在后面。

它们从接近四十五度的石梯往下走,骑在奔流兽背上的众人不得不换成反方向的坐姿。

小六不安分地玩着三八的大尾巴,嘴里絮絮叨叨地跟刑乐说起她不幸的秋游经历。

因为性子孤僻,她在班里饱受欺凌。平时卫生推给她做是家常便饭,就连秋游的时候也把书包都丢给她。

她背着五个大书包累得浑身打颤,那些女生却只有在想要喝水和吃东西的时候才想起她来。

刑乐沉默地听着她忆苦思甜,直到小六说完,他沉声问道:“那你还愿意加入边境观察办?”

小六笑着说道:“我又不是为了她们才加入的,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朋友,还有你。”

刑乐勾唇轻笑:“如果有一天她们在你的眼前遇到了危险,你会去救她们吗?”

小六愣了愣,疑惑地回过头看他:“我为什么要救她们。当然,考试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这么答。”

刑乐抬头看她:“那就好。”

小六不放心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三观不正,一点都不善良?”

刑乐反问道:“我凭什么让你以德报怨?”

小六:“那不是优良传统吗?”

刑乐不屑地笑道:“那是以讹传讹的误解。原文是孔子的学生问孔子,我应该用我的善意和宽容去感化别人的恶行吗?孔子回答他,你是傻子吗?那谁来安抚付出了善意和宽容的你?别人要是对你使坏,你就不要手下留情。别人要是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

小六:“幸好你不喜欢白莲花。”

刑乐笑道:“白莲花可当不了反派的未婚妻。”

走在最前面的老伯跟他们说起自己的一个亲戚,在山上卖零食小吃的时候被客人打了。

那个叫阿真的妇人是个寡妇,一个人养孩子,在半山腰卖东西为生。

有一天,一个客人说她卖的水贵,说矿泉水的成本才几毛钱,山下卖五块就算了,凭什么山上卖十块。阿真说这水的成本一块多,是好水,而且水重,山路不好走,要靠人力扛上来,一次也扛不了多少瓶。送水的人要吃饭,她也要吃饭。小伙子不听,非说山上这些散户联合起来骗钱。

小伙子打了人,被一群人围观,周围的散户都不肯卖他东西了,他只能恬着脸再找阿真买。阿真为了多赚几块钱,咬咬牙卖了。

贝丝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老伯叹了口气:“这里没有摄像头,而且大家也都要做生意,只能忍气吞声。”

贝丝又问:“阿真阿姨后来怎么样了?”

老伯咬牙切齿地说:“脸都被打肿了,但她能怎么样?也就那样了。”

贝丝想到了蜜果,唏嘘道:“如果这个世界也有能为弱者出气的神明就好了。”

老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哪有什么神。来咱这山顶上参拜的人那么多,我们这些当地人也隔三差五地去拜一拜。可是阿真出事的时候她得到什么庇护了?她平日里香火没少烧,不也遇到这种事了?人啊,哪能指望神明,神明哪有空搭理我们这些凡人?”

刑乐边听边点头,自嘲地笑着:“是是是,好人挨欺负,祸害遗千年。都是神明的错,拿了香火还不做事。”

铃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能这么说。人性之恶是一个原因,更大的祸因还是穷。穷才是最可怕的原罪。”

刑乐仍在心里腹诽围观群众也没有帮忙,没搭理铃铛。

铃铛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要不给你三百块,你尝试一下在城里活一个月,就会明白人性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

“咱们…好好地享受人生好吗?”贝丝看气氛越来越诡异,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番外的主线已经成功被刑乐给搅和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一会,享受一下山河好风光吗?谈什么严肃的话题。”

铃铛:“那我们应该聊什么?”

贝丝:“聊一聊我们在这里继续混日子,大猫们吃什么?它们早上吃光了所有的肉,今天要是不出去狩猎,晚上搞不好它们就要…”

贝丝没有把话说白,但是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路上的鸟雀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存粮是个大问题。奈何它们背不了太多,昨天出门只带够了一天的量。

于是这段悠闲的游山玩水被迫画上了句号。到达瀑布底后,导游们讪讪地从奔流兽的背上下来,不好意思地跟他们告别。他们还想多活几年,不想为了好奇心变成这些大猫的口粮。

瀑布底是一个碧绿的大池子,小六脱了鞋子袜子,把脚放到冰凉的水中。刑乐伸手把她横抱在怀,带着她蹦到了池子中央的大石头上。

铃铛坐在池子边啃着番薯干,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池水。

贝丝在他的身旁坐下,等着他开口。

可是铃铛却不想说什么,贝丝只好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怕刑乐继续黑化下去?”

铃铛摇摇头。

贝丝觉得很意外:“你不怕?”

铃铛低声说道:“不怕,他是有底线的。只要小六还活着,他就坏不到哪里去。”

贝丝看了看不远处嬉闹的两人,转头看向铃铛:“如果小六…”

铃铛摇摇头:“除非那位也破罐破摔了,不然他不会对小六下手。刑乐的能力恢复了,这个世界还没有能克制他的生物。”

贝丝:“会不会是在逼他做反派,再让你杀掉他?”

铃铛笃定地说道:“不会。”

贝丝仍不放心:“万一呢?”

铃铛:“如果那位真有这意向,我的行为不受控制了,你要及时阻止我。”

贝丝点头答应了:“就算是…”

铃铛未等她说完,就回答道:“也没关系。”

贝丝叹了口气,再次应允了。

直到下午他们才离开此处,没有再去其它景点。刑乐像是知道哪里有目标似的,引着奔流兽一路狂奔。

铃铛一路都在看地图,发现他们已经偏离了原定的路线,向西进发。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3) 扭曲的理论

奔流兽冲进了一个中部的二线城市,城市里一片安静。没有人,也没有丧尸。他们往里慢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发现成堆的丧尸正在啃食一群巨大的生物。

生物的表面损毁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样貌。远处围了层层叠叠的武装车队。

铃铛皱了皱眉,担心这顿晚饭会吃得很闹心。

幸好对方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显然王一心的传达很到位,一个干练的男人出来接待了他们。

刑乐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我来带它们吃饭。”

对方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它们一进去就会被咬。如果它们被咬了,事情就更麻烦了。一群人类变成的丧尸已经够难处理了,如果…”

“我能担保它们不会出问题。”刑乐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在路上已经测试过了,它们不会攻击奔流兽。我怀疑这个病毒就是从它们的世界里带出来的。”

对方感到十分纳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被感染的生物还会避开同世界来的生物,这么有归属感的病毒怕是找不到第二种。

他给刑乐的说法脑补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外星人为了入侵我们的世界送过来的?所以不会攻击他们那边的生物?”

小六无语地看着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刑乐,懒得听他继续虚与委蛇,回头和贝丝他们一起把奔流兽身上的包裹都拆下来。

它们终于被允许接近尸山尸海,阿大看了看气定神闲地开始煮泡面的刑乐,带着它的同族们小心翼翼地向丧尸们走去。

狼藉的行尸走肉自觉地裂开了一条缝隙,给它们让出了一条路,实际上是因为规则一的限制,它们无法靠近也无法攻击这些奔流兽。

小六一边吃着混杂了各个牌子调味料的诡异泡面,一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东西都吃完了,它们吃什么?”

刑乐:“估计吃上一年都吃不完。”

小六:“可是我一路上没看见有多少呀。”

刑乐:“我的黑蝶能反馈各级眷属传来的影像,很多目标都跑去了国外。”

小六惊诧道:“跑出去的?”

刑乐点点头:“丧尸打不过的就用数量优势把它们吓出去了。”

小六更是惊讶了:“我还以为你用黑蝶是为了报复,原来…”

刑乐打断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善良?我只是想生活环境好点罢了。”

小六:“赶出去之后呢?”

刑乐:“咱们就安心地在这里游山玩水,享受生活,把这个糟心的番外变成旅游志。”

铃铛无奈地抬眼瞅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低头继续吃火腿肠。

贝丝低声问道:“等国内能吃的都吃完了,奔流兽怎么办?内忧解决了,就该料理我们了。”

刑乐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再赶回来一点呗。”

铃铛:“你不想出去看看别的地方?”

刑乐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想。”

铃铛抬头:“你是不是想找叶景然两口子?”

刑乐夹断了火腿肠,抬眼看向铃铛。

铃铛看他这副神情,觉得自己猜对了:“他们不在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没有参考人物。”

刑乐:“会不会在更上一级的世界?”

铃铛呲溜了一口面:“那就不清楚了,我们要到了那里才有机会知道。”

刑乐点点头。

铃铛又问道:“我刚才说的事不考虑一下?”

刑乐低头吃面:“你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

铃铛不好意思地踌躇道:“我…我想…”

刑乐:“别婆妈,说。”

铃铛:“我想回家玩游戏,你们出去遛,放过我好吗?”

刑乐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玩?”

刑乐残忍地拒绝了铃铛的建议,把他的宅属性塞回了他的脑子了,强迫他跟着大部队一起现充。

贝丝倒是很看得开,给手机充好了电,吃完饭就坐在一旁码着陆天择的激情小破车。小六坐在她旁边,眼里像狼一样透着让人畏惧的光,一脸陶醉地提着各种要求。

贝丝边写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小六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还跟着一起笑。

铃铛吃完面,坐在残霞下远远地看着人头耸动的尸山尸海,觉得心里发凉。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回去玩游戏,只是不想亲眼再看到这样的景象,这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他们是假的。”刑乐一边清扫着剩下的半锅面,一边劝道,“你们世界的这些人。都不是真的。”

铃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那你为何要设置规则一呢?”

刑乐:“为了让你们的良心好受一点。”

铃铛自嘲地笑了一声。

刑乐:“不相关的人不死在自己面前就无所谓不是吗?”

铃铛突然有点想下去揍他,忍住了没动手,斥责道:“你这是哪来的扭曲理论?”

刑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咱们想要的只是肉和核心不是吗?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他们会帮我们收集。”

铃铛:“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叫不相关的人不死在自己面前就无所谓?”

刑乐勾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他们只是用文字构成的纸片人,你何必那么纠结呢?那位要是不舍得,几句话就能让他们集体复活。受伤和死亡,本来就是配角的宿命不是吗?他们只是npc而已,这不是你们这些作者的理论吗?你对我们世界的角色又何曾手软过?不想死的都死了,不想受伤的也受伤了,都是蝼蚁,不是吗?”

刑乐的反问让铃铛的内心很不好受。双头龙首领在他的心里划了第一刀,这些行尸走肉就是第二刀。

铃铛无力地泄了气,口中呢喃道:“是,我们都是蝼蚁。”

刑乐:“既然是蝼蚁,你心疼什么呢?我不但会在这个世界这么玩,等我们去了上一层的世界我还会这么做。既然都是蝼蚁嘛,既然生来就要被别人践踏的,那谁来动手不都一样吗?早死早解脱。”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4) 黑暗中的星辰

铃铛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刑乐无声地笑了:“你们写死我的孩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

铃铛:“我当时并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一笔抹消了?啊,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等我把这个世界的人杀得差不多了再道歉吧。”刑乐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夸张表情,“到时候我一定会诚恳地说对不起,如果需要的话,我还能挤出几滴眼泪来。再说,这些人跟你有关系吗?他们跟你又不是亲戚,更不是你的父母妻子儿女,和我的损失比起来,这个结果已经很仁慈了对吧?”

铃铛心知这是歪理,可是拧不过对刑乐的愧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夜幕降临,刑乐在人群中溜达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小六来找他,才停下了脚步。

“你在生气吗?”小六低声问道。

“没有。”刑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很爽快。”

小六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的脸,没有戳穿他的口不对心:“阿大它们已经吃饱了,我们今晚走还是明天走?”她往刑乐的嘴里塞了一颗椰奶味的软糖,劝道,“别跟铃铛怄气了,写小说难免会写到炮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他们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奶香味在口中化开,刑乐找回了一点活着的感觉:“或许是知道的。”

“你现在跟他计较这个也没有意义不是吗?”小六叹了口气,“你想让他怎么偿还?他已经答应将来会把它还给我们。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刑乐:“你真的这么想吗?”

小六滞愣了一瞬,幽幽地说道:“伤害铃铛并不会改变什么。”

刑乐搂住小六,低头埋进她的颈窝,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

小六替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今晚在哪里住?”

刑乐看向懒散地向他们走来的阿大:“离开,继续往北。”

小六:“还去看丧尸潮吗?”

刑乐:“当然,不看白不看。”

他们向驻守的人类告别,骑上奔流兽继续向北进发。

小六回头看看铃铛的脸色,对贝丝说道:“他们不会有事的,刚才刑乐让每个人都见过他了。”

贝丝:“这样就行了?”

小六:“咱们是友军,他们自然不会对我们有敌意,两个条件都具备了,他们就受规则一保护了。”

贝丝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那个立场摇摆不定的少年。

他有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却也丢不掉那点不愿意承认的善意,在善与恶之间摇摆,既无法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就像一条天空中的游鱼,也像一只深海中迷途的飞鸟,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定位,想前进却被裹住了脚,想后退又被拉住了手,最终沦为这样不上不下的模样。

贝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闭上嘴保持沉默。

她抬头看向天空,黑幕中点缀着繁星。世界仿佛不舍得让人们陷入绝望的黑暗,非要留下点若即若离的希望,诱惑着即将走不动的路人,继续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在这条旅途的终点,也许是一个答案,也许是一个通道,又或者,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终点,或许不在终点,而是在这旅途之中。

“小六。”贝丝让一一追上了三八,“人类一直在探寻宇宙,想要证明人类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灵智的生物。无数的科幻小说家和学者,以各种方式警告人们,人类被其他文明发现的后果,但为什么人类还是没有放弃宇宙的探索呢?”

小六:“为了……未雨绸缪?”

贝丝:“是呀,如果等到别人打过来了再反抗,人类并没有胜算。人类只有不断地探索,试探,一个光年一个光年地往外迈进,知道的越来越多,科技越来越发达,人类才能在未来可能降临的战争中增加翻盘的机会。”

小六点点头,余光飘向沉默的刑乐。

贝丝:“哪怕会经历很多磨难,哪怕得到的消息再让人心寒,人类都没有放弃,一直持续至今,延续到未来。真相也许很可怕,可是破罐破摔更可怕,人们一旦迷失了自我,那就连亿万分之一的胜率都失去了。”

刑乐知道贝丝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转头看向贝丝,眼里没有怒气也没有焦虑,他很认真地听进去了贝丝说的每一个字。

贝丝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科学家发现外星文明已经派出了无数的太空战舰,要来毁灭人类的时候,你觉得人类该怎么做?自怨自艾?伤害同类来宣泄心中的惶恐和愤怒?肆意妄为去做违背底线的事情?什么都不管不顾,自由地踏遍山河,享受最后的时光?”

小六想起这几日他们随心所欲的生活,突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感。

刑乐:“当然是反抗,就算玉石俱焚把地球给毁了,也不会便宜那些外星文明。”

贝丝抬眸:“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呢?你所制造的恐怖虽然压制了那位引来的怪物,可是这样的结果,我们算是赢了还是输了?把那些无辜的纸片人更不当人看,就能证明你比那位强了吗?”

贝丝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你比他更恶劣!你在否认那些人类是活人的同时,也否认了你自己!”

刑乐的目光闪烁,将头转到另外一侧。

贝丝知道他听进去了,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是从贫民窟里爬出来,成为了很多精灵心目中偶像的卡萨,还是那个得到了叶海的认可,不惜付出生命与灵魂的代价也要去救的邢玥,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由我一字一句亲手创造出来的刑乐,怎么可能是铁石心肠,视人命为草芥的歹人?”

她心疼地看着刑乐的背影,轻声问道:“你当真以为,那位允许你使用黑蝶是被你钻了什么漏洞吗?”

刑乐的身形一滞,也许是已经想到了答案。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5) 现充不易

贝丝明知道刑乐已经猜到答案了,还是要把话说直白:“那位是在向你证明,哪怕执笔的人是你,你也不会做得比他好,甚至会比他更恶劣!”

“主角仗着自己有金手指自然是有持无恐,可以随意践踏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对身边的人怀有善意,不过是为了满足主角的伪善。”

“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像白纸一样纯洁无暇。作者也一样,再好的作者,也不可能让笔下的世界不死人。人人都和睦共处,人人都幸福美满,那样的天堂,就连最顶层的真实人类的世界里也不会有,何况是文字中的世界呢?”

铃铛让十二快走了几步,拉住了贝丝的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贝丝任由他牵着,慢慢地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小六看着刑乐孤独的背影,拍拍三八让它紧贴着阿大,“刑乐……”

“抱歉。”刑乐哑声答应道,“是我任性了。”

小六牵起他的手,难过地看着他:“不要再想那个孩子的事了,已经过去了。而且……卡萨也是为了救我不是吗?说好的……不后悔呢?”

刑乐的眼角微红,牵着小六的手在夜风中愈发地冰凉。

他们在一个高速路的收费站停下休息。几十只奔流兽挤在一块,除了几个在守夜,其余的都睡着了。

小六把花花和草草抱在怀里,身上盖着一条大毛毯,脑袋枕在刑乐的腿上。

夜风中依稀传来铃铛的声音,他在跟贝丝说着小时候的事情。

小六翻了个身,心想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捏造出来的,还是对记忆耿耿于怀。仿佛记忆就是存在本身,如果否认了记忆,就等于否定了自己。铃铛贝丝如此,刑乐和自己也是如此。

她低声问道:“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过去,他还是人吗?”

刑乐压低声音回答道:“只要他还有着人的身子和灵魂,他就是人。不管活着还是死了,人就是人。”

小六:“如果你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你还是你吗?”

刑乐:“你也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你还是你。是卡萨的露娜,是邢玥的小六,是我最爱的人。”

小六:“哪怕过去的你都是假的,现在你也是真的。”她抬手抚上刑乐的脸,“不管你是由文字构成的假象,还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刑乐点点头,用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哄道:“睡吧。明天我们去看人体艺术。”

小六失笑,这似乎是一个委婉的说法。

她听话地闭上眼,不再去看刑乐有些无措的眼神。

睡着前,她在朦胧中似乎听到刑乐在说,“我是活着的,你也是。我们……不是文字。”

因为睡得太早,天隐隐透着光的时候他们就醒来了。奔流兽东倒西歪的不想起来,小六拧开水龙头洗漱,顺便给它们喂了一点水。

几天安逸的生活让这群大型猛兽愈发地懒散,就连喝水都心不在焉的,玩了好一会才喝完。

今天的行进速度比昨天更慢。

阿大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悠哉悠哉地往前走,难以想象它们在几天前还是能在一瞬间将泰坦兽剔骨的杀神,现在却像是一群出门晒太阳的大猫一般松懈。

铃铛在队伍末尾嘟囔道:“现在是真的沦为旅行游记了,主线全崩。”

贝丝嚼着袋装小面包,安慰道:“主线不算崩。”

铃铛:“怎么不算崩了?这么水,还有一点小说该有的样子么?”

贝丝把垃圾塞进袋子里,扯开另外一包:“咱们番外的主线从一开始就不是末日文,不是吗?”

铃铛自嘲道:“是凑字数的灌水文。什么风暴,什么怪物,什么豆芽,都是懒得费心思再想剧情,混日子用的借口。”

“是这样吗?”贝丝掰了一块面包塞进铃铛的嘴巴。

铃铛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贝丝轻笑:“主线是主角们看清世界,寻找自我的过程。”

铃铛不齿地笑了一声:“你别往我脸上贴金了。”

贝丝:“我们并没有写红烧豆腐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不是吗?”

铃铛:“红烧豆腐哪来的一百零八种做法?”

“打个比方而已。”贝丝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常温的冰红茶,“故事从小六和刑乐知道自己只是一颗被文字塑造出来的豆芽开始,他们经过重重险阻终于到达了世界的尽头,却发现一切只是开始而已。他们见到创造了他们的我们,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一次,他们和我们是平等的,他们也具备了能够在这个世界搅动风云的能力。故事的发展都在正轨上不是吗?直到现在还没有歪楼。”

铃铛:“我倒挺想看看刑乐搅合到最后,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贝丝:“我们……可能出不去。”

铃铛无奈地轻笑:“我知道,我们或许去不到最高层,但我不想认命,刑乐他……也是如此。”

日头升起后,气温逐渐升高,在烈日下行走对黑毛的奔流兽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阿大难受地甩了甩爪子,地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寻常的土地更烫脚。虽然有厚厚的肉垫保护着,那种仿佛被灼烧的感觉也是难以忍受的。

它们的步伐越来越慢,每每见到树荫,都纷纷投去渴望的目光。小六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干龙眼了,忍不住催促道:“刑乐,让它们快点好吗?咱们到城里或者哪个林区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跑起来以后风也是热的,但也比烤干在路上好多了。他们并没有到达下一个城镇,而是在接近下午一点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岔路上的大加油站。

所有奔流兽气喘吁吁地挤在加油站里休息,倒下后就不想再爬起来了。

铃铛像是终于到达了西天的唐僧,迫不及待地从十二身上下来,拧开水龙头把凉水泼了一身。

这场长途旅游以两名队员中暑倒下告终,铃铛表示这辈子都不想现充了,谁想充谁去。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6) 山中有异

铃铛和贝丝凄凄惨惨戚戚地躺在休息区大堂里的餐桌上,直到太阳下山也不见好。

奔流兽的精神状态倒是在黄昏的时候恢复了,它们矗立在大广场上,竖起耳朵听着风中的声音。

小六哧溜哧溜地吃着刑乐做的大杂烩方便面,顺手喂了阿大一块不够它塞牙缝的午餐肉。

其他奔流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今天刑乐没有放辣椒,那锅面十里飘香,对饿了一天的奔流兽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它们在刑乐和小六旁边有意无意地路过了无数遍,坐立不安。十二馋得难受,左拱右拽把铃铛给弄醒了,拱着他的背把他推到大锅面前,回头也把贝丝给弄醒了,盼着他们早点吃完早点上路。

夜幕降临的时候,奔流兽彻底精神了起来,奔跑在高速路上的时候脚下生风,丝毫不见白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小六打趣地说道:“果然还是饥饿的状态更有动力。”

刑乐,摸着阿大的大脑袋:“未必是饿的,它们可能是夜行生物。”

“夜行?”小六看着三八背上的黑毛,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它们那么黑,能很好的在黑暗中隐藏身躯。”

刑乐揉了一把很有韧性的黑毛:“估计子弹都拿它没办法。我给你薅点毛下来做衣服?”

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不……不用了吧?你现在薅了也做不成衣服呀。”

阿大突然有点不安的感觉,疑惑地回头看了刑乐一眼。它信任这些人类,才会把不易防御的后背交给他们,刑乐的手就搭在它的脖子处,这意味着如果刑乐想要杀死它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

刑乐伸手安抚了一下它,“放心,我想要薅毛也不会全在一只上薅。”

小六“噗呲”一声笑了:“还有多远能找到它们的食物。”

“不远了。”刑乐指着前方的山坳,“那里有一片养殖场。”

小六:“吃牲畜?”

“不。”刑乐接过小六递过来的话梅糖塞进嘴里,“人数不够,没打过,那玩意估计还在那。”

小六挑眉,惊讶道:“竟然还有它们打不过的?那得是多可怕的生物?”

刑乐:“是没见过的品种。”

铃铛和贝丝听他们聊起新目标,赶紧跟上来一些。

铃铛:“不绕路吗?”

刑乐:“下一个目标太远,它们已经很饿了,估计撑不到明天晚上。”

铃铛:“是什么样的生物?难对付吗?”

刑乐衡量了一下:“有点难,似乎不是拼速度能打过的。”

铃铛来了兴趣:“上次看的资料里没有这种类型吗?难道是未知的种类?”

刑乐:“从黑蝶的眷属传回的影像中并没有看到它的身影。它可能是无形的,也可能具备某些特殊的隐藏手段。那个村子已经没有人了,我现在无法感知它去了哪里。”

小六:“你担心放任它不管会是个祸患?”

刑乐沉默了一瞬:“它能悄无声息地杀死黑蝶的眷属,我担心它会祸害到我的势力,还是亲自去看一眼比较好。”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到达了一个偏僻的小村。虽然家家户户都是农户,但是村子里有很多新盖的民房,大多都有三层楼高,外面贴着瓷砖,看起来生活质量都还不错。

正如刑乐所说,村子里连一个人形的生物都看不见,举目望去黑漆漆一片,连路灯都没有亮,安静得可怕。

奔流兽放慢了脚步,刑乐引着它们一家一户地找过去,在围栏里找到了一些饥肠辘辘的牲畜,刚好够它们垫个肚子。

找到了吃的,奔流兽安分了很多,乖巧地跟在后面。它们如同吃自助餐一样,把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收刮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刑乐要找的目标。

小六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村落旁的大山,拉了拉刑乐的衣服下摆。

刑乐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犹豫着要不要进山。

贝丝扶着墙头,一阵一阵地吐着,铃铛在旁边给她递纸巾送水。

刑乐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如果带着他俩,根本无法隐藏,就这刺鼻的呕吐物的味道就足够让他们暴露了。

犹豫再三,刑乐决定放弃在夜晚追查,退到远处的高速路上,到下一个城市去。

“不查了?”贝丝愧疚地看着刑乐,“抱歉,我拖后腿了。”

刑乐:“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连黑蝶的眷属都拿那个生物没办法,阿大它们过去也是送死,不如等到有更多情报的时候再去。”

刑乐用铃铛还剩下一丁点电的手机联络到了王一心,跟他说他们在这个村子里亲眼看着丧尸一只一只消失。

挂了电话后,勉强垫了肚子的奔流兽继续脚下生风地向下一个目的地跑去。

小六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右手边的那座大山,这里的山势比南方那些低矮的小土包险峻多了。在这样的山面前,人类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山里会不会住着神明呀?”小六喃喃自语道。

刑乐瞥了大山一眼:“这么贫瘠的山,就算真有山神,祂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小六:“会不会是山神吃掉了丧尸呢?”

刑乐:“你想多了,丧尸可不好吃。”

小六:“也许……也许祂是想让祂庇护的子民入土为安呢?”

刑乐:“都死了,安不安有什么意义?”

小六:“很多地方的人类都觉得生命在死后,尸体也是不应该被亵渎的。不只是人类,有些生物也不会吃同类的尸体。”

刑乐:“图个心理安慰而已。构成灵魂的灿种在身体无法继续运作的时候发生脱离,进入世界熔炉重新回炉再造,就像可回收垃圾一样,出炉后又可以再用一次,如此往复。身体不过是承载灿种聚合体的容器,并没有人类想的那么神圣。”

小六回头看向铃铛,问道:“你觉得呢?这个世界有神吗?”

铃铛正在手忙脚乱地帮一一清理被贝丝吐脏的皮毛,顺口答道:“本来应该是没有的,但是刑乐的力量恢复了,那就不好说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7) 跑为上策

小六看向刑乐,她始终无法把这个男人和某种高大上的超自然存在结合起来,但也认同了铃铛的观点:“假设吞噬掉丧尸的生物真的是山神,王一心他们会不会……”

铃铛:“应该不至于,我们刚才进入的时候也没有遭到攻击不是吗?我们还偷吃了那么多牲畜。”

“不要把我们包括进去。”刑乐纠正道,“是阿大它们,我们什么都没有拿。”

铃铛给一一擦着毛,懒得争辩,哼唧一声算是认了:“你把人家的村子给清了,人家没找你麻烦就算不错了。”

刑乐趴回阿大的背上:“我知道了,下次让黑蝶的眷属们带点香,先烧一烧拜一拜再动手。”

小六:???

铃铛被他的逻辑打败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贝丝吐槽道:“他脑子缺根筋,你这个亲妈要负全责!”

贝丝:???

奔流兽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小六注意到地面上落着一些粘稠的暗红色的物体,看上去就像是边走边落下的肉块。

刑乐眯着眼看了好一会:“不是黑蝶的眷属落下的。”

小六:“黑蝶的眷属身上有特殊的鉴别物质?”

刑乐:“这些肉块里没有黑蝶的粉末。而且……太新鲜了。”

小六皱了皱眉,没看出地面上干涸的肉块有多新鲜。

刑乐:“黑蝶的眷属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它们途径的地方我都知道,我能确定它们没有跑到这段高速路上。”

小六:“会不会是其它的超自然生物留下的?”

刑乐:“哪种生物会这么浪费,一边吃一边丢?”

小六:“这些……是从人身上落下的吗?”

刑乐笃定道:“是的,我能闻出来。很奇怪,活人为什么要一边走一边割肉?”

小六警惕地看向前方:“也许是什么东西追着他们,他们边跑边被啃。”

刑乐抬手,放出了黑蝶向四面八方散去,不一会,他就阻止了奔流兽继续往前走。

“此路不通。”刑乐回头跟身后两人说道,“我们换条路走。”

铃铛抬头:“怎么了?还有我的大魔王打不过的怪物?”

刑乐:“前面有一大群异变的飞虫,把整条路都堵上了。”

铃铛心想,连刑乐都不愿意面对的飞虫,得是多恶心的一大群。

刑乐补充道:“前面还有很多人形艺术品,你们要参观一下吗?”他瞥了眼又要开始吐的贝丝,“你是不是害喜了。”

“呸。你别侮辱人!”铃铛马上撇清楚了关系,“贝丝清清白白,你不要岔开话题。”

刑乐失笑:“前面有很多只剩下一层皮的……”

“别说了……”铃铛看贝丝又要吐,连忙打断道,“我们换条路。”

刑乐引着奔流兽从左边的栅栏处跳出去,远远地绕开前方被飞虫封路的地段。

小六一直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右边看:“咱们这样一直避战真的好吗?那位会允许我们自选关卡?”

刑乐:“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就算是来自异界的虫子,飞得能有奔流兽跑得快吗?奔流兽的最高速度,在断界生物里都很少见。”

小六沉吟了一会:“我觉得影骸要更快一点。”

刑乐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影骸:“那是拼命状态下的影骸吧。奔流兽要是也那样玩命地跑,后面那两个早就被风刮下去了。”

小六无语地回头看向精神不振的铃铛和快要把魂都给吐出来的贝丝,心想让这两个死宅出一趟远门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到现在还没病倒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奔流兽跑一段走一段,中途歇息了好几次,在凌晨的时候跑到了大江边。

一群大黑脑袋聚集在江边往下看,它们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江,更没有见过能横跨这种大江的物体。

刑乐颇有兴致地跟他们介绍这条大桥的历史。上了年纪的大桥像一条长蛇连同着南方与北方的世界,在滔滔江水中支撑着上方的运输枢纽。

铃铛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桥:“我只在书中见过描述它的文字。”

贝丝揉着发懵的脑袋,努力地振作起精神:“我写过这条桥x这条江的同人。”

小六兴奋地转过头来,激动道:“回头让我瞧瞧好不好?”

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两个女生凑在一块聊得风生水起。

刑乐警惕地看着翻滚的江水,提醒道:“水里有东西。”

铃铛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哪里哪里?”

刑乐轻笑:“说了你也看不见。”

铃铛真想把这个嘚瑟的家伙推下去喂鱼,以老父亲的心态忍了下来:“我们过河会有危险吗?这么牢固的大桥,它总不可能把桥墩子咬断吧?”

刑乐:“它或许能蹦上来。”

铃铛想起了某部电影里的情景,打了个哆嗦:“你的黑蝶不能对它用吗?”

刑乐:“可以,但我不敢。”

铃铛嗤笑道:“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刑乐:“我只敢感染地上的生物,并且限制在了人类这一个品种,因为……我不能保证如果感染了其它生物,这里的生态体系会不会失控。”

刑乐指了指江流涌向之处:“这么大的生物,等它把小鱼小虾都吃完了,就会到海里去吃更大的。它的体型还不算最大的,有些鱼类它或许无法整个吃掉。那些没被吃完的生物会被感染,去咬别的生物,那整个水底就乱套了。再说,我们又接触不到水底的世界,这要是乱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铃铛难得地想夸奖他几句,看来他的亲儿子还没疯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刑乐拍了拍手:“我最近有点洁癖,不想再被弄得一身脏了。能不能劳烦老父亲帮我想个办法,怎样才能躺赢?”

铃铛刚想夸奖的话似在喉咙里噎住了,现在又想推他下去喂鱼:“躺赢?你这是在逼那位灌水吗?这一晚上啥都没干光顾着跑了,你以为他会这么放过你?刚才可以说是奔流兽跑得快虫子追不上,这一战我们没借口再躲了吧?”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8) 我想躺赢

刑乐耍赖地笑着:“是啊,我就是想要躺赢。”

贝丝见铃铛还没听懂,抢在他开口前出声:“奔流兽是陆地生物,应该不擅长和水中的生物硬碰硬,而且刑乐不能再使用其它的能力了。”

铃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刑乐:“你又萎了?”

“为什么要用‘又’?”刑乐哭笑不得,转头看向贝丝,“你也觉得我不该再用其它能力对吧?”

贝丝点点头:“刚才你们说起那个藏在山里的生物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它对应的应该是黑蝶那个级别的能力,如果你再使用更高级的能力,可能又会出现更强的生物。世界的规则是公平的,不可能让你独享上位,必然会有与你的能力相互制衡的东西存在。”

铃铛听懂了,点了点头。

刑乐:“趁着现在还在可控范围,我不能再滥用高级别能力,避免以后事态失控。”

小六从桥头蹦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觉得桥上好像有一层膜。”

“你眼睛好着呢。”刑乐看向桥中心的位置,“是从水面延伸出来的一个大气泡。我怀疑这和它的能力有关。”

小六犯了难:“怎么办?直接冲过去就是自投罗网。搞不好我们会像苍蝇粘上蜘蛛网一样下不来。”

贝丝:“能用火烧掉吗?”

小六:“范围太大的,恐怕烧的速度都没有它补充的速度快。万一打草惊蛇,可能会把我们一锅端了。”

“蜘蛛网?”铃铛突然想起不久前路过的那群飞虫,“后面不是有现成的飞虫吗?忽悠它们过来自投罗网?”

小六对这个提议不敢抱有希望,贝丝的脸色也很纠结:“它们没那么傻吧?就算能跑过它们,谁去引?”

铃铛微笑地看向刑乐,一脸和善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父亲只能帮你到这了。”

“不行不行,太扯了。”小六连忙拍开了他的手,想不到刑乐不怒反笑,竟然答应了。

他骑上阿大,带着它们一起躲到较远的遮蔽处:“在这里等我。”

小六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你把它们引上桥后怎么回来?到时候前面有水底的生物,后面是吃人的飞虫,你往哪里躲?”

刑乐亲了亲她的脸颊,无所谓地笑笑:“好得这副身子也是邢家的后人,这都跑不掉的话,时间之神可以入土了。”

小六看了看一脸镇定的铃铛,再看看气定神闲的刑乐,总算是答应让他去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刑乐对他自己能力的自信可能会将他陷入危险之中,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刑乐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神明。

“真的没问题吗?”小六想听铃铛亲口确认。

等刑乐跑得没影了,铃铛才回答道:“肯定有问题。”

小六瞪大了眼,怒不可竭:“那你还让他走?”

铃铛:“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已经休闲了这么多天,这一关肯定不会再让我们水过去。既然迟早是要过的,不如积极一点面对。”

小六着急地问道:“你有什么后手吗?”

铃铛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你要相信,一个主角,就连跳崖都能摸出武林秘籍,指不定他一会掉江里能摸出个哥斯拉之类的玩意。”

小六很想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先丢到江里去:“你咋……你咋这么不负责呢?果然是后爹吧?”

“亲的,绝对是亲的。”铃铛连忙举手表示诚意,“我预计他最不济就是掉进江里,我们只需要去下游的岸边找找就能找到他了。”

小六:???

贝丝扶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还没开打,就把男主的结局想得这么糟?”

铃铛拍着小六的肩膀保证道:“放心吧,一般主角升级前都要经历磨难。在这种地理位置,结果无外乎就是掉进江里,他一定会没事的。”

小六抱怨道:“咱们就不能是一篇爽文吗?”

铃铛摆摆手:“不是虐文就不错了,我像是会写爽文的人吗?”

贝丝忍不住问道:“男主为了让队友过江,引来飞虫与水底的生物同归于尽,自己却失足跌入水中。女主哭晕过去,队友们顺流而下,在下游的岸边找到男主,抢救了回来。大家总算能平安渡江?”

“我反对!”小六怒道,“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再说,我是会哭晕过去的女主吗?”

贝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吧,女主愤怒之下,恢复了实力,招出神图把缠斗中的两种生物轰至灰烬。”

“更狗血了好吗!”小六忍无可忍地扶着发热的脑门,“咱们能换个剧情吗?”

贝丝沉吟思索了一番:“那……那还能怎么编?”她推了推不知道在发什么愣的铃铛,“导演,导演?醒醒!还有别的展开可能吗?”

铃铛看着水底若有所思:“这条江这么长这么大,它为什么要守在这个地方?它为什么不去别处?”

贝丝左看右看,也觉得疑惑:“这里应该没有食物吧,为啥要在桥上设置屏障呢?这时候桥上路过的生物应该比水底的生物少多了。”

小六被她提醒,也觉得十分奇怪:“它为什么不顺流而下去海里,那里的食物更多不是吗?”

铃铛往前走了几步:“可能这条桥附近有些什么东西把它困住了,要么……它在等待什么。”

“能等谁?”贝丝想了想,“难不成还有什么相好姘头?”

铃铛:“也有可能和它的同类走散了。”

小六:“它不会是想用那个膜打捞顺流而下的什么东西吧?”

铃铛微微张开了嘴:“对,是有这个可能。”

小六:“如果是同类的话,为何要多此一举呢?难道它们在水下彼此看不见对方?要先网住了才能方便相认?”

贝丝看了看水流的速度:“或者那个膜其实是一个吊床一样的东西,不是用来网住别的生物的,是用来把它固定在水中不被冲走?”

小六认真观察了一下透明膜的弧度,恍然大悟。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39) 奔流之兽

“透明膜的下方向着下游的方向倾斜,确实像是兜住了什么东西。”小六很想到桥头的另一侧去印证一番,但她担心刑乐回来得早,怕影响了他的计划,只能就此作罢。

铃铛用手机的最后一点电给刑乐打电话,也许是信号不好,刑乐一直没有接。

小六面色严峻地坐在三八的背上,奔流兽也看见了桥上的东西,身体紧绷着严阵以待。

铃铛拿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以免一会刑乐有什么特殊情况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手机突然没电了。

小六看着江面,沉声问道:“他会没事的对吧?”

“他可是大魔王,怎么可能有事。”铃铛安慰道,“他有能力自保,他没有使用能力通关就是不想顺着那位的思路来,只要他一直压级,那位就没有办法拉出更高级别的对手来对付我们。”

小六:“如果他遇到危险也不肯使用能力呢?”

铃铛一脸疑惑地凑近了一些:“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就他那个不肯吃一点亏的抠门性格,和离染一样样,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亲爹表示这种情节太ooc了,不符合他的人设。”

事实证明,知子莫若父,铃铛没猜对结果,但对刑乐的性格却是十足的了解。

贝丝等得都犯困了,刑乐才带着黑色风暴一般的虫潮归来。

小六险些就等不住了,她能看出阿大已经非常累了。奔流兽并不擅长持续的远途奔袭,就算在接近目标前已经休息过,这么远的距离已经耗干了阿大几乎所有的体力,再跑下去,估计它的核心就要枯竭罢工了。

一一看见阿大那副模样,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它的方向,做好了随时出去帮忙的打算。

贝丝及时安抚了它,它只能耐着性子看着阿大一路苟延残喘。

疲于奔命的不仅是阿大,蜂拥而至的虫潮看似夸张,其实已经不间断地飞了很远的距离,也是强弩之末。

刑乐坐在阿大的背上,气定神闲地时不时往后丢个什么东西骚扰一下,惹得后方的虫潮不得不继续往前追赶。

眼看刑乐上了桥,小六揪紧了三八脖子上的毛,随时准备蹦到江水里救人。

刑乐一头冲向桥中心的透明薄膜,却在逼近的那一刻猛然停下。

小六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不禁惊呼道:“他是怎么消除掉惯性的?”

未等铃铛回答,阿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左拐跳入江中。

来不及改变方向的虫潮迎头撞向透明膜,像一盆倒出的黑豆子一般粘在了上面,后面赶来的飞虫随大流地一起撞了上去,直至几乎全军覆没。

小六紧盯着从高处落下的刑乐和阿大。

只见江水一阵翻滚,被悬挂在水中的生物显露出隐藏的身形。它如同一只倒挂的章鱼一般伸出无数的触手,缠绕包裹了自投罗网的虫潮。

刑乐和阿大在接触到水面的时候却没有沉下去,小六震惊地张大了嘴,她竟然看到阿大在水面上奔跑。

“艹!”铃铛忍不住口吐芬芳,“这特么不科学!牛顿的棺材板都要炸了!”

贝丝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难怪……难怪叫奔流兽,可是资料里没有写它们会水上漂啊!”

小六捂着心口,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白受了一场惊吓。

阿大几乎是在到岸的那一刻就萎靡了下去,一一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小六紧随其后。

刑乐连忙从阿大的身上跳下来,和小六一起拖着它往隐蔽处走,一一在旁边焦急地徘徊。

阿大从来没有这么玩命地跑过这么远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它的核心负荷。路上有好几次它都以为自己要倒下了,全靠着想要和妻儿团聚的意志力才强撑了下来。

它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再也动不了了。

小六一只手心疼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一只手拉着刑乐越来越冰冷的手不放:“我还以为要到下游去捡你。”

刑乐反握紧了她的手,安抚了几句,回头去看桥上的状况。

被粘住的飞虫十分争气地扯破了水底生物的透明膜,挣脱的飞虫发狂地攻击着倒挂的巨型触手怪。

远处的争斗吸引了奔流兽的注意力,它们警惕地盯着全身伸展开几乎占据了半个桥体面积的天敌。

刑乐:“把阿大绑到三八身上去,我们现在过江。”

“现在?”小六回头看向气息奄奄的阿大,“三八背得动吗?”

刑乐:“现在不走,一会可能就走不了了。那些飞虫弄不过那只大家伙。”

铃铛和贝丝连忙把三八身上的东西卸下来绑到十二的背上,再用绳索把阿大绑得牢牢的。幸好三八的体型足够大,它试着走了几步,还算顺当。

刑乐骑在十七身上,尝试着在水上跑了跑。

铃铛忍不住抱怨道:“你既然知道它能水上漂,还何必多此一举?险些让阿大过劳死。”

刑乐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它们有这本事。而且那东西在江水里,它的触手那么长,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吸引它的注意力,它就会来攻击我们。一旦被拖到江水里,阿大它们必死无疑。”

浩浩荡荡的奔流兽灰溜溜地从江面上蹿了过去。

它们一边警惕着远方的敌人们,一边紧贴着江面快速移动,黑色在这种情况下是完美的保护色,小六很庆幸他们几个人今天没有穿浅色的衣服,更庆幸他们的头发也是黑的。

她忍不住想到,当初阿大会对刑乐产生好感,是不是因为他的黑头发黑眼睛呢?它会不会以为他们是身上没毛的远亲呢?

难怪有时候奔流兽看他们的眼神里有着隐隐的同情,它们搞不好在想:啊,他们真可怜,没有毛很容易受伤吧,晚上一定很冷吧。

刚走了个神,突然一条狰狞的触手从水中窜出,将奔流兽的队伍一分为二。

刑乐刚才多留了一个心眼,跑在了最后,以便观察全局。

他对着前方大吼道:“前面的别管我们,快跑!”

跑在最前面的铃铛用叫声催促着奔流兽快跑。他明白刑乐的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先把阿大送到江的对岸去。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0) 吃货的怨怼

刑乐让铃铛带队先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铃铛和贝丝虽然吃过超自然生物的肉,已经产生了变异,但还没有强大到能和水底生物抗衡的程度,若是留下来的话,他和小六还得分神去保护他们,可能会因此造成更大的损失。

他不想失去任何一只奔流兽,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很喜欢这群单纯的大伙伴,十分希望它们能好好地活到最后。

在铃铛的催促声中,前方大部分的奔流兽都不再理睬水中的触手,向着江对岸撒腿狂奔。

刑乐和小六引着十余只奔流兽往反方向闪躲,给他们争取了奔跑的时间。

他知道奔流兽的爪子其实并没有能让它们浮在水面的组织,它们之所以能在水上奔跑,靠的是极快的移动速度,以及核心赋予爪子的反冲力以及水面的张力,其作用原理不比往水面丢石子高级多少。

这意味着它们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在江面上沉下去。三八的体型本就比普通奔流兽要高大,还背着体型更壮硕的阿大,更是一刻都不能让它停下。

他猜测奔流兽抉择首领的方式应该跟普通群居猛兽差不多。如果此刻三八和阿大出事,族群中定然无法马上决定出一个新的首领,势必会发生混乱。

奔流兽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倚杖之一,不管是出于他们刚建立不久的羁绊之情,还是对未来局势的考虑,他都不能放任这种混乱发生。

当他们跑回岸边时,铃铛已经带着大部队到达了彼岸。

刑乐回头的时候,发现对岸的阿大顶着不适从三八的身上撑起身子,努力地想要回头找他,被铃铛安抚着按了回去。

他霎时觉得心头一暖,想起了与他生死与共的封婵,对阿大多了几分暖意。

小六也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打趣道:“你那肉干怕是下了迷药,竟让酋长对你痴迷至此。都被你压榨成那样了,还赶着回头来找你。”

刑乐轻笑,调侃了几句,左右看看,加上他和小六骑着的两只,一共有十二只奔流兽还在这边。

小六挥手示意铃铛让大部队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奈何隔着涛涛大江,以铃铛和贝丝的视力根本看不清她在干嘛。

铃铛眯着眼看着远方的一群小点,嘀咕道:“她要干嘛?是跟我们打招呼吗?”

贝丝望着天叹了口气,夺过手机给刑乐打了过去:“喂,是我,你们是原始人吗?隔着江唱山歌呐?就不会打电话吗?”

刑乐似笑非笑地瞥了小六一眼,没敢跟她说贝丝在电话里是怎么吐槽她的。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们退后一点,退到安全的地方……对,不用管我们,我们过去了就去找你们……恩,别让它们过来送死……你们不要表现出慌乱,它们就不会慌……是的,它们能读懂我们的表情。”

贝丝转达了刑乐的意思,铃铛一脸纠结,他现在非常慌,要怎样才能假装不慌?

但刑乐的话不得不听,他们连忙带着奔流兽向远处跑去。

阿大不死心地对着刑乐的方向吼着,它不想抛下同伴,更不想抛下投缘的刑乐。奈何它现在行动不便,只能被动地被三八背着走。

三八虽然平日里对阿大言听计从,在这种时候倒是挺沉得住气,不管阿大如何挣扎都没有搭理它。

铃铛带着队伍一直跑到了一个大广场上才停下来。他和贝丝合力把阿大从三八的背上卸了下来,一人负责前爪一人负责后爪帮它松弛肌肉。

阿大的身子不住地颤抖,透支体力和核心的后果已然显现,它现在经不起一点折腾。

即便已经认命地任由铃铛和贝丝摆布,它的脑袋依然对着来路的方向。

铃铛忍不住吐槽道:“回头应该让刑乐给它一朵大红花。”

贝丝失笑:“并把它纳入后宫。”

“还用得着纳入吗?”铃铛撇撇嘴,“已经是后宫了。”

贝丝实在忍不住了,笑得浑身发抖:“别的男主收的都是妹子后宫,你的男主就爱讨异族喜欢,前有封婵后有阿大,中间还有无数的多多合邕贝丝之流。”

铃铛扶额:“这叫动物缘。”

贝丝:“这世界都快变成动物园了。”

刑乐和小六在回到江岸后并没有马上渡江。

小六:“你在等什么吗?情况比预计要好,它们势均力敌。如果只是想过江的话我们可以跑远一点再过,不用跟它硬杠吧。刚才你也看到了,它的触手也就那么长。”

刑乐看着和飞虫纠缠在一起的水底生物,咽了口唾沫:“你瞧它那触手。”

小六嫌恶地看向触手上巨大的如同鳞片一样的物体:“是挺恶心的。”

刑乐两眼放光的看向小六:“烤一烤……应该挺好吃的。”

小六打了个哆嗦,她差点忘了刑乐受到多多的影响,消化能力惊人,却不知他狂妄到连怪物都不放过。

她看向桥中的目光不禁搀杂了一丝同情,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家伙恐怕是活不久了。

“刑乐……”小六忍不住提醒道,“它吃了这么多飞虫,一会我们吃它的时候,会不会也吃到很多飞虫啊?”

刑乐愣住了,看向飞虫的目光愈发不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六:“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们能吃到呢?”

刑乐:“那些虫子的腐蚀性很强,它就算能把虫子强行吞进体内……”

“等等!”小六猛然想到一点,“如果虫子在它的身体里下蛋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吃出一肚子的寄生虫?你说它们腐蚀性很强,要是有毒呢?那还能吃吗?”

刑乐微微张大了嘴,看向虫子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小六难得看见他这副样子,止不住地一直瞅着他。

刑乐的脸色变了又变,气势越来越弱,最后蔫巴了下来,灰溜溜地引着奔流兽向上游走去。

亲手弄脏食材,痛失一顿美味,在吃货看来是不可被原谅的恶劣行为。

小六打趣地看着萎靡不振的吃货少年:“你是从什么时候生出想要吃它的念头?”

刑乐叹了口气:“就在它攻击我们的时候,那条美腿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每一个褶皱都散发着水产独特的美感,柔韧有度,光泽鲜亮……”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1) 坏事与好事

小六听着美食家刑乐念叨了一路,听得她都有点饿了,她和刑乐时不时就心有不甘地回头眺望,哀悼被玷污的食材。

刑乐遗憾地叹气:“如果切成小段,用棍子串成一串,放在火上烤。拿刷子刷点油,刷点烧烤酱……又或者下孜然,最后刷点蜂蜜……”

小六被他说得心都死了,从兜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自己也拆了一包。

两人口如嚼蜡地吃着巧克力,小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对,正常人好像不会想着怎么去吃一只从未见过的大怪物吧。

刑乐:“我觉得我们肯定不是唯二想要吃它们的。一旦人类知道它们的肉是无害的,肉价就要涨了。尤其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异次元生物,可比野味值钱多了。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

已经被荼毒的小六附和道:“口感确实不错,尤其是烤着吃,特别带感。那油滋滋地往外冒,表面香脆,一口下去嘎吱一声……”

刑乐的肚子叫了一声,小六将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他,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饭?”

刑乐:“过江去,还要继续往前走。”

他们本来并不饿,越说越饿,现在更是觉得饿得脱力,忙拍着奔流兽跑快了些。

好不容易等他们跑过了江,回到桥边时,发现那只满身触手的大家伙竟然已经死了。它倒在桥面上,浑身发黑,空中环绕着一小群残存的飞虫。

小六努力地将感知集中在视觉上,发现大家伙的身上时而会爬出一些透明的小虫子,估计是飞虫的幼虫。

她讪讪地说道:“真恶心,它们在那怪物的身体里下了蛋,已经孵出来了。”

刑乐一脸不甘地看着被毁坏的美味,毁得肠子都青了。

铃铛和贝丝给阿大揉了半天,阿大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突然,它的脑袋立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努力地往来路的方向爬。

铃铛连忙按住它,却奈何不了它的力气比他更大,正着急的时候,刑乐带着一小撮奔流兽出现在了路口。

铃铛总算松了口气,看着刑乐和阿大像是八百年没见的牛郎和织女一般拥抱在一起。

阿大不停地tiǎn舐着刑乐的脸颊,真情实意把他们都感动了。

小六迫不及待地掏出锅具架好,趁着刑乐被阿大绊住,连忙和贝丝一起煮吃的,以免他又做出能把奔流兽熏退一里的黑暗料理。

贝丝好奇地问道:“刚才打得很激烈吗?怎么急成这样?多多对刑乐的影响有限,不致于让他饿到吃人。”

小六跟她说起了他们的遗憾,贝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吐槽道:“小六,你醒醒,刑乐犯病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跟着一起疯。”

小六:???

贝丝:“正常人会吃那玩意吗?想想它的鳞片,想想那上面的不明粘液,不觉得很恶心吗?”

小六:“八爪鱼不也是那样吗?这只多几只爪子,口感应该差别不大吧?想想它有多新鲜,你吃过活的八爪鱼吗?想想新鲜八爪鱼的劲道。不管是切成小段煮火锅,还是放上孜然烤着吃,咬开它的时候,那嘎吱嘎吱的口感……”

被她这么一说,贝丝好像也不那么反感了,唯有铃铛依然保持着清醒,打断了她们难以言喻的脑补:“你们是不是吃多了这些怪物,怎么会喜欢吃这种玩意?”

小六:“听说年纪大的人不容易接受新事物。”

铃铛捂着心口坐到了地上,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他的年龄相对于小六来说确实大上一轮,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这个小团队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不要再欺负铃铛了。”刑乐忍俊不禁地路过,在铃铛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几下,然后抬头对女孩子们说道,“你们去歇着吧,放着我来弄。”

贝丝和小六果断地拒绝了他的好意,以免他祸害这锅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饮食。

小六难得地终于吃到了米饭,感慨道:“终于不是方便面大杂烩了。”

贝丝:“是啊,好怀念自家的厨房。”

铃铛点头:“还是和平好呀,能吃上自己家做的热饭,有地方安心地睡觉和洗澡,我……”他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都臭了。”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他们的确需要找个地方洗澡了,是不是死宅和讲不讲卫生是两回事。

小六:“酒店都关门了吧,上哪里洗呢?”

刑乐:“最好是在这个广场附近,我不放心它们独自留在这里。”

小六笑道:“就算有旅馆敢开门,恐怕也会被它们吓死。”

铃铛问道:“这附近还有人吗?”

刑乐摇头:“应该都被那群飞虫吃光了。”

“咱们要不要再走远点?”铃铛建议道,“这里离那群飞虫太近了。它们已经进入了繁衍期,也不知道它们都长大后会有多大的一群。”

刑乐:“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说明了桥上的情况,估计一会就会来人。”

小六眼神一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又能蹭饭有地方住了?”

车队出现的速度远超出他们的意料,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前方的武装部队过去后,竟然来了十台拉牲口的车。

奔流兽首次收到人类主动投喂的活家畜,一时间竟然没有一只敢动口,眼睛瞪得滚圆,被不断从车上赶下来的牲畜挤到了广场的另外一边。

刑乐跟阿大比划了半天,阿大才反应过来。它还是第一次遇到不需要狩猎就有食物送上门来的好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刑乐只好动手宰了一只丢到它面前,它才踌躇着下了嘴。

阿大开动后,其它的奔流兽才陆陆续续地上来叼走活牲畜。它们显然很不适应这种情况,伸长脖子确认了好一会才咬断了牲畜的脖子。

刑乐松了口气,至少今天他不用再担心奔流兽会饿肚子了。

最后一辆车在广场外围停下,车中钻出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好几天不见的王一心。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2) 疑心

铃铛还以为王一心会跟他们客套几句,想不到他开门见山就说到了他们不会被丧尸攻击,问刑乐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四人正想假装不知,王一心又说起了刑乐他们中途遇到的那队人马在他们离开后也不再受到丧尸的攻击。

话已至此,他们想要打马虎眼也不行了。

“专家们有说什么吗?”刑乐主动问道,“是否跟这些奔流兽有关?”

王一心的目光晦涩不明地在刑乐身上打了个转,似在审视着他隐藏的心思。

刑乐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漏洞。王一心并不是来找茬的,打量了他一番就向他们说起了学者们的判断。

四人认认真真地听着,刑乐时不时会开口否决其中一些过于夸张的内容,王一心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学者们讨论来讨论去,最终还是希望王一心能带回他们一群人,协助进行测试。

“我保证测试内容是安全的,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程度的伤害。”王一心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铃铛觉得他这话里肯定含有水分,试探道:“不会是要抽血什么的吧?会疼吗?”

他可不想因为刑乐而被关起来当成小白鼠。

王一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大致是和我们做过的检查是一样的,就是详细一点的体检,不会做更过分的事情。检查重点会在奔流兽身上,他们怀疑让人类异变的病毒是被那个世界的生物带过来的。”

刑乐皱了皱眉,辩驳道:“如果奔流兽携带了这种病毒,我们应该是最先被感染的。”

王一心:“可是我们都没有被感染,所以他们身上可能携带了能扩散的抗体。”

小六忍着心虚,没敢去看“真·抗体”刑乐。

铃铛抬眼看向并不太乐意的刑乐,想到了更糟糕的情况。王一心也许没有说实话,学者们可能怀疑病毒是刑乐和小六释放的,甚至有可能怀疑这些生物也是他们从别的世界带过来的。毕竟他们无法证明自己和这些生物的关系,而他们又说了他们是能驾驭超自然生物的猎魔师,甚至能轻易地驯服奔流兽,所以此时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王一心不好开这个口,怕万一是个误会给他们的关系留下芥蒂,便隐去了这一段没有说出来。

若是如此,他们一旦去了,恐怕就无法轻易出来了。

正当他犯难之即,刑乐却主动撕破了脸,笑着说出了王一心未能说出口的怀疑。

气氛凝滞了,王一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打了个圆场:“是有人提过这样的怀疑,但你们帮了我们不少,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少部分人是怀疑的,再近一步说,也许从他们第一次露脸的时候就被怀疑了。

刑乐听完却没有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答应了王一心。王一心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意相信刑乐和小六是敌人,可他身为国之利器,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所以他申请带来了奔流兽的食物,主动向他们示好。

小六相信王一心并没有坏心思,不然他们的队伍指不定就在路上被围了,哪有可能平安来到这里。

刑乐:“我们现在就走吗?我很担心桥上的情况。那只大家伙虽然死了,在它身体里繁殖的虫子可不好处理。”

他把刚才的遭遇详细地跟王一心说了一遍,又带他看了尚未恢复的阿大:“阿大的情况不太好,它需要一台车。”

王一心爽快地答应了。装牲畜的车太脏,阿大也受不了密闭的空间,肯定是不能用的,于是他从原本装人的运输车里腾了一台出来给刑乐一行人使用,还给他们配了司机。

刑乐看了眼全副武装的“司机”,没说什么。他能理解王一心的谨慎,换作是边境观察办,估计会用更粗暴的方法。

别看边境观察办低调地使用了“办”来掩饰它的实际规模,手段可一点都不低调,这么和和气气地借他们一台车,在猎魔师的世界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铃铛和贝丝留下来陪伴奔流兽,刑乐和小六跟着王一心去江边查看战况。

阿大想跟着一起去,被王一心带来的逗猫棒给吸引住了,欲罢不能。贝丝看着王一心,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带个这样的礼物过来。她接过逗猫棒陪阿大玩闹了起来。

刑乐坐进一台改造过的车中,小六紧随其后。他抬头对副驾上的王一心笑道:“谢谢你的礼物,从哪买的?这种时候还有超市开门?”

王一心的脸色柔和了些许:“上回你们见过的那位专家特意找来的,说奔流兽的部分习性和猫科动物相似,说不定会喜欢。”

刑乐谢了几句,又和他询问了其它各地的状况。

出乎他们的意料,情况最严重的并不是南方,反而因为是最先出事的地区,早早地开始了管控,今天南方所有的超自然生物都已被清理,丧尸也已经全灭了。领空和通讯恢复后,人类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都好了许多。

小六:“难怪我们路上都没有见到什么了。”

刑乐:“那座山你们去看了吗?”

王一心面色严峻地转头:“去了,可是什么也找不到,有可能是转移了。”

刑乐:“也有可能是藏了起来,不能掉以轻心。”

王一心:“已经派人围住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报告。目前来说它还算安分,等把北方的状况控制住,就回头重点处理那座山,到时候可能也要麻烦你们一同过去瞧瞧。”

“没问题。”刑乐爽快地答应了,“我也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人于无形之中,这种东西可比那些能看见的生物可怕多了。”

王一心十分认同他的观点,和他讨论了一番应对的方案。

没聊多久,他们就到达了江边。

桥上一片火海,一台台车上喷出长长的火舌,一点点地往前推进。燃烧弹以各种方式落在巨型生物的尸体上,一时间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3) 亡者记忆

为了避免遭到飞虫的袭击,所有人都呆在车辆内。由于风向的关系,烟雾并没有往他们这个方向刮,但王一心还是递给了他们两幅防毒面具。

小六连忙戴上,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刑乐问道:“你不用去指挥吗?”

王一心说:“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把你们平安地带回去,灭虫的指挥是你们在路上见过的那位。”

王一心告诉刑乐,病毒已经扩散至全世界,尸体在被击毙后必须尽快焚烧处理,根本来不及核查死者的身份。

“战士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焚烧的是否是他们的亲人。”

这句话让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刑乐知道王一心没有怀疑他,这话并非是在针对他,而是在对并肩作战的战友倾述心中的苦闷,可他作为罪魁祸首,还是感觉心被扎了一下。

开车的司机本不该搭话,这会也忍不住了,说他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全空了,连人都找不到一个。他妹妹的孩子刚刚出生才八个月大,是个大胖小子。和他好了五年的青梅足马,原本等他回去就能结婚了。

他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王一心拍了拍肩膀,他本该说些安慰的话,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机知道自己失态了,抹了把泪重新挺直了腰板。

小六伸手握住了刑乐握紧的拳头,她知道刑乐的心里也不好受,上头观察着他们的那位正在跟他们打感情牌,想以此让他们就此收手,服从他的操控。

刑乐看着窗外,眼里写满了不甘。王一心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把他的眼神误以为是同仇敌忾,放心了不少。

“你们的世界是否也遇到过这样的灾难?”王一心问道。

小六跟他说起了前不久发生的人牲事件,她隐藏了一些不便告知的部分,愤愤不平地跟他控诉凶手的丧心病狂。

王一心问道:“你说的人牲,是像活人的复制品一样的东西?”

“对对,就像是克隆人。”小六解释道,“简直就是完美的复制品。”

王一心:“有没有遇到过像丧尸一样的病毒呢?”

“那倒没有过。”小六实话实说,“至少我是没有经历过的。”

王一心点点头。

小六:“如果是在我们的世界出了这种事,估计会比你们好解决很多。首先这些超自然生物比起断界生物来说就是残次品,病毒在各种法则制式的围剿中也根本不存在大规模扩散的可能。”

王一心叹了口气:“羡慕啊,如果我们也有这种能力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举步维艰了。”

小六听了并不赞同:“这种能力是双刃剑,人类在异族面前苟延残喘,天天都要忧心不知道哪天就要灭绝了。相比之下,你们的世界要安稳许多。”

王一心试探道:“你们有想过到别的世界去吗?”

小六反问道:“能去哪?就算猎魔师能走,普通人能走吗?难不成把普通人都丢下?也许小部分散户会这么做,可是猎魔师早已成规模,有了天生的使命感,也是正规的防御部门。换作是你,你能丢下这个混乱的世界带着你的人跑路?”

刑乐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睁眼说瞎话的小六,猎魔师什么时候这么有使命感了?说白了就是为了保护小家不得不保护大家,并没有小六吹嘘得那么高尚。

即便如此,王一心也信了。司机也忍不住开口表忠心,说自己就算豁出性命也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刑乐无奈地转头看向窗外,听着司机和小六一人一句地抒发着热血情怀。

他对灭掉了刑家的边境观察办以及当初对刑家出手的猎魔师家族没有一丁点好感,仅存的一点善意也是看在了叶景然和徐彤的面子上。什么为了大义献身,拉倒吧,裴岁当初会死也是为了保护小六,顺便地拯救了世界,根本没有后来他们歌颂的那么伟大。

他其实很想对小六说,大义都是骗你们无怨无悔顶在前线的借口,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后方的人。没有你们这些傻子去拼命,后面的人怎么能安心睡得着觉。

现在他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边境观察办的话题,是因为原本的“后方”,徐爷和陆爷,竟然在最危急之时,选择了牺牲自己。

虽然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彼此的家族,还是让他对这两人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他靠在车窗上,努力去感受飞虫们的思想。他能在生物死亡的那一刻提取到它们生前的执念,虽然不像生命之神的神往界那般有效,却已足够让他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脑海中流窜着破碎的记忆,渐渐拼凑出了一张残缺不全的画面。

那是一个如同无数镂空的球体拼接成的巨大巢穴,飞虫们原本生活在那里,以路过的生物为食。可是有一天,无数的火球从天空中落下,生物们四处逃窜,甚至冒死钻进了它们的领地。

若是只有一只两只它们还能抵挡,可是涌向巢穴的生物越来越多,甚至还包括了它们的天敌,只因它们巨大的巢穴是这个平原上唯一可以躲避火球的遮挡物。可是火球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对着它们的巢穴接二连三地砸下来。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震颤后,巢穴倒塌了。原本躲避在内的各种生物四处逃窜,留下了一地崩坏的废墟,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它们失去了母虫,失去了无数的幼虫,也失去了经历了无数岁月才建造起来的家园。

绝望的它们在残破的废墟上飞舞着,哀嚎着。没有了家园,它们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母虫,它们不知道该做什么。

幸好混乱并没有发生多久,它们顶着火焰在火海中救出了垂死的母虫。母虫用了最后的力气孕育了新一代的母虫,它们才重新恢复了秩序。

就在它们等待着火焰熄灭重建家园的时候,一道时空裂缝把它们吞了进去,恢复感知的时候,它们已经被送来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族群数量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4) 虫之死

即便来到了新的环境,它们仍旧很快地恢复了秩序。幸好新一代的母虫也来到了这个世界,整个族群得以继续运作。

它们严格地遵循自己与生俱来的规则,该筑巢的去筑巢,该寻找食物的去寻找食物,该护卫母虫的护卫母虫……

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个小规模的巢穴就筑好了。小母虫居于其中,其它成员在母虫安稳的气味中得以进入了繁殖期,新一代的虫族诞生了。

这个世界的生物比它们原本居住的世界的生物要小得多,但是皮肤稚嫩,容易捕食。这里也没有以它们为食物的天敌,眼看着好日子意外降临,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原本它们并不没有把区区一个人类和一只奔流兽放在眼里,想不到它们一个不注意,新建造的巢穴就被毁了。

反应过来的它们紧追而去。为了不让小母虫被偷袭,原本应该留守在原地的护卫在毁坏的巢穴中找到了小母虫,带着它一起去追蜂涌而去的同伴。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陷阱,它们一头撞进网中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它们并不擅长对付水底生物的水网。在它们的世界里,水底生物会在水中长出的植物上放置它们无法察觉的水网,将它们一网打尽。

幸好水底只有一个敌人,它们在这几天已繁殖出了新一代的虫族,一张水网在绝对的数量面前不足为惧。

它不但没有把它们捕获,反而沦为了它们的活体巢穴。

小母虫迅速地钻进了它庞大的身体里,看见了份量充足的食物,小母虫释放出了能刺激它们进入繁殖期的气体。这种气体一方面能让它们的身体发生改变,攻击力变强,一方面也能让它们的情绪更加暴躁和警惕。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眼看新一代的虫族就要出生,它们却陷入了突如其来的火海。

以它们的智商无法理解那些金属盒子为什么能喷出火来,更无法想象火焰是由被它们视为食物的弱小人类操控的,它们甚至以为天上落下的燃烧弹是那场天灾的延续。

它们像往常一样,把巢穴当成可以躲避天灾的避难所,争先恐后地往水底生物的尸体里钻,唯有少部分仍旧在外徘徊,寻找更好的安全区。

然而再庞大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火焰攻势,这场灾难比天灾更凶猛。火焰仿佛有粘性一般,就算它们飞起来了,也会黏附在它们身上继续焚烧。

无数的同伴向小母虫的方向聚集,一层又一层地把它围住,用血肉之躯阻挡了外面的火势。

一批又一批的同伴在灼烧的痛苦中死去,但马上又会有新的同伴在外补上。

它们就像是守护公主的忠诚骑士,意识中的职责远远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即便再大的痛苦也无法阻止它们护卫母虫的本能。

刑乐在千千万万的记忆碎片中感觉到了它们临死前感受到的疼痛,还有那份浓郁且强烈的执着。

它们生来就是维持种族延续的棋子,与生俱来的规则深深地刻在了它们的基因里,就像是世界钟摆上的小齿轮,明明只是世界运作所用的道具,在这一刻却让刑乐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

如果把它们的身份换成是人类,这一幕分明就是一幕足以被游吟诗人传唱歌颂的史诗之剧。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火海的目光中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悯。

明明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为了活下去,就必须会有杀戮,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所有的生物,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成为了刽子手。

想要生存下去,就是天下万物生来的原罪。

小六拉了拉刑乐的手,让他从死亡的记忆中清醒了过来。

“刑乐,你怎么了?”小六挤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一心也担心地看着他,问道:“要不要开远点?是不是被烟雾熏的?”

刑乐连忙伸手安抚了小六,抬头对王一心说道:“我没事,就是觉得这画面有点恶心。”

王一心看向桥上地狱一般的现场:“你们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虫子?”

小六点点头:“我以前被绑架到断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但是规模没这个大。”

刑乐整理一下心绪,恢复了平静,他向王一心提醒道:“一般这种数量规模的虫族都有一个母虫,一定要把母虫弄死,还要提防它们把新母虫偷偷带走。”

刑乐的提醒和王一心在指挥中心听到的专家的说辞一致,不禁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他向刑乐和小六解释了他们的后续部署。小六顺着他的指向看到了江面上的大船,以及拉起的大网。

王一心:“我们还要防止它们流入到海中,祸害到海边城市以及邻国。”

小六瞪大了眼看着江面的部署,震撼于这个世界的防御实力。

她由衷地感叹道:“好厉害呀,竟然能调度出这么多的资源和人力。”

王一心好奇地问道:“你们的世界没有那么多人吗?”

小六:“我们的工作是见不得光的,不能让普通民众知道,所以不像你们一样可以这么大张旗鼓地搞。”

刑乐点点头:“因为保密问题,每次在处理情况的时候都要做很多后勤工作,白白浪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王一心:“担心会引起恐慌?”

刑乐:“如果你们知道自己的世界被一个比你们更强大的世界盯上了,周围还潜伏了许多看不见的敌人,是会公开这个信息,还是让民众活在无知但是安全的认知中呢?”

王一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思忖了很久之后说道:“我很佩服你们。守护着这个秘密,还要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称两个世界的边界为‘黑暗的国境线’。但我们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无私,很多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才加入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5) 主动配合

王一心微微颔首:“我能明白。为了保护小家,选择加入大家,这或许就是归属感的由来吧。谁都不是天生伟大,能让人类挣脱生物的自私本能的理由,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可是就算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还是会为了一个统一的目标和美好的未来共同努力。”

小六眨巴着眼睛,看着副座上这个棱角坚毅的男人,听完他的一席话,竟然有了一种回到了边境观察办的誓师大会的感觉。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天空中再也见不到一只飞虫。人类从巨大的尸体里挖出了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球体,他们边挖边烧,没有放过任何一只。

不管虫族如何英勇地组成盾墙,也无法敌过绝对的战力差距。小母虫在火焰中被烤得焦黑,在确定其已经死透后被谨慎地装箱送往实验室。

王一心的车跟随着运送标本的车,驶向北方。路过广场的时候,提前接到通知的铃铛他们已经把阿大装上了运输车,骑着奔流兽一起跟在了后面。

小六终于得以松懈下来,靠在刑乐的怀里昏昏欲睡。

窗外的景物在迅速地后退,刑乐安静的一语不发,思忖着未来的对策。

他们多次参与了协助,已经被这个世界的相关部门关注,等超自然生物和丧尸问题都解决后,说不定就要开始处置他们了。

如果丧尸的成因不幸暴露,他们更会陷入危险之中。他和小六尚有能力保护自己,铃铛和贝丝就未必了。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别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他们的底细,何况他们写的小说是在这个世界发表过的,有心人只要看过一遍就会发现他和小六身份的真相。

撕破脸或许是迟早的事情,刑乐微微垂下眼,看着车窗上的尘埃。他不喜欢深思他人的想法,探触别人弯弯绕绕的心思会让他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所以他更喜欢和阿大这样单纯的生物相处。可他身在复杂的文明世界里,即便他的身份不凡,也不可能免俗。

他们在到达基地后并没有直接被带到实验室,而是给了他们洗漱和休息的时间。在这样的危机时刻,这种忍让已经是对他们的极大让步。

刑乐不想让这种互相怀疑的氛围持续太久,在洗漱完后就主动去找了王一心,让他带自己去实验室。

对于刑乐的主动配合,王一心并不意外,他本来就对这两位来自异世界的和他们肩负着相同重任的人类抱有好感,也相信他们在世界级的灾难面前能与他们感同身受,明白他们的焦急和犹豫。

他没有虚与委蛇,直接把刑乐带了过去。

刑乐进去前和王一心说:“等小六洗完澡,麻烦你把她也领过来,吃饭和休息什么的可以等检查完成后再做。”

王一心感激地答应了。

刑乐十分配合专家们的检查,吃饱了的奔流兽也非常乖巧,就算被薅了毛也没有表现出不快。

刑乐颇有兴致地看着一群专家围着阿大,把它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它的血管。

奔流兽的皮毛太有韧性,普通的针根本无法扎穿它的皮毛,他们又不敢下刀子,焦头烂额地讨论了半天,频频看向躺着被抽血的刑乐。

刑乐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法子才能既不弄疼阿大,又能刺破它的皮毛,就算让他来扎也是一个结果。

幸好他们都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不一会就找到了更大号的针具。阿大看着颇具规模的超大号针管,竟然有些害怕。它不断地往后退,躲避那根很有可能会让它感受到疼痛的东西。

刑乐忍着笑转过头,那根东西看着就让他觉得疼,不禁有点同情起阿大来。

阿大求救一般地看向刑乐,发现刑乐也被扎了,但他却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它眼巴巴地看着刑乐,往刑乐的方向闪躲,虽然不安,它也没有攻击专家们的意思。

专家们只好放弃他,想对个头最小的花花和草草下手。在几块肉干的诱惑下,他们终于成功地提取到了样本,兴冲冲地送往实验室。

刑乐眼睁睁地看着专家们把奔流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能薅的都薅了一份下来。面对着体型如此庞大的生物,他们竟然没有一人感到害怕,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刑乐做的检查不比奔流兽经受的少,等他终于配合完各项流程,感觉底子都被掏空了。

他好奇地在各个仪器旁徘徊,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检查结果会不会和他以前的数据不同。好不容易等到所有结果都出来了,他们竟然认为刑乐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王一心对这个结果很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能发现什么超人基因。”

专家们一脸遗憾地向他解释各项数据,确实和他们原本的估计相去甚远。

刑乐自己也十分惊讶:“这两个世界的人体构成竟然是一样的?”

他拿过数据一张一张地核对,确实和他以前的检查结果类似。

他不禁感叹道:“你们的世界,就像是我们的世界去除掉断界部分的复刻。当然,到底是你们复刻了我们,还是我们复刻了你们就不清楚了。”

一位年长的专家提出了他的猜想:“也许我们是存在于不同世界线里的同一个世界。你说的那个断界,也许在我们这里也是存在的,只是不像你们的世界已经接通了,我们这还没……”

另一位年轻的专家打断了他的话:“未必还没,或许这些生物就是从他说的那个断界来的。既然我们这个世界是他们那个世界的简单版,那我们这里的断界会不会也是简单版的呢?”

他的话马上得到了许多专家的认同,既然如此,刑乐所在的世界使用的防御手段,有可能就能在他们这个世界派上用场。

王一心赶忙找了个大会议室,刑乐不得不站上讲台,跟他们认认真真地讲解了边境观察办所认为的两界接口的原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6) 宅不是目的

顺着专家们原本的猜测,刑乐把这一波超自然生物的入侵和九五年世初降临日发生的灾难划上约等号。

他有意隐瞒了神族的内容,着重强调了后续可能会升级的入侵规模,以及这个世界与超自然生物所在的世界重合时会引发的可怖后果。

“这个世界的防御体系尚未建立,防御技术和知识储备更是比我们的世界慢了几千年。我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各国认清事态,迅速成立类似日落峰会的国际组织,共享异界的调查进度,合理规划各国的反抗资源。”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对着积极向他们科普防御体系和峰会运作方式的刑乐,原本的怀疑打消了大半。大部分人都认为如果刑乐他们是来入侵的,根本无需耗费口舌将这些机密信息告诉他们。

这场会议的录像被迅速地提交给高层,刑乐所说的事也得到了高度的重视。但是刑乐和小六的嫌疑仍未解除,虽然这里大部分人对他们都已经放下了戒心,可是他们的检测技术比刑乐所在的世界落后几千年,科技也不像猎魔师的世界一样已经出现专精技术,所以检测结果并不能完全证明他们的无辜。

王一心面色有愧地向刑乐转述了这个尴尬的可能性,并强烈地表明了自己对他们的信任。

刑乐默默地听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十分钟,笑着应付了几句。

小六坐在旁边吃着苹果,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汗颜,感觉他们辜负了王一心的信任。罪魁祸首微笑而不失礼貌地和王一心周旋了好一会,终于把他送走了。

事情敞开了说,总比双方都噎在心里强,今天的气氛已经和缓了许多,不再像昨天那般尴尬了。

刑乐顺着小六的手,咬了一口她吃了一半的苹果。

小六低声问道:“咱们还去看丧尸潮吗?”

“已经没有了。”刑乐遗憾地说道,“本来就没有几只黑蝶留在国内,他们集中了所有无法被丧尸攻击的人类,逐一围剿了它们。现在国内已经被扫荡一空,咱们还是错过了。”

小六咧嘴一笑:“是不是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

“还好啦。”刑乐在她身旁躺下,“目的已经达成了就好。”

“目的?”小六好奇地看向他,“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搅和得天下大乱吗?”

刑乐:“乱成这样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他们的反击力量成了规模,我们就可以悠闲度日了。”

小六不解:“这有什么好处?”

刑乐:“这样这个故事就变成毫无营养的流水账了,不也是一个打乱他主线的好办法么?”

小六转了个身趴在他旁边,两条细长的小腿晃来晃去:“我今天无聊死了,我去看了看铃铛和贝丝,一个在玩游戏一个在看和谐读物,压根没有一点末日的自觉。”

刑乐打了一个呵欠,满意地说道:“奔流兽再这么养下去,不到半个月就退化成猪了。”

“哦?”小六往刑乐身上挤了过去,“我今天没去看它们,它们怎么样了?”

刑乐:“吃饱了就躺在那里睡觉。专家们正在给它们搭配食物,准备做成类似狗粮一样的东西,规模化生产。”

小六来了精神:“难不成他们想像我们一样把奔流兽当作御狩来繁殖饲养?”

刑乐:“他们已经在筛选培训饲养员了,说不定再过段时日就能训练出一个专业队伍来。”

小六:“它们肯吗?”

刑乐:“我看它们也挺乐意过这种被供养的日子,能吃饱什么都好说。”

小六忍俊不禁地笑了:“说不定几代之后就像我们一样成为有组织的特殊部门了。”

刑乐:“和我们有点不太一样,他们打算向民众公开。毕竟这次的灾难是世界级的,大部分人类都目睹和经历了这场灾难,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不管是日落峰会还是各国的新部门,都能建在明面上,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小六羡慕地趴回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偷偷摸摸……哎……真扎心。明明干的是正道的事,还得偷偷摸摸地干。”

刑乐转了个身,抢走了她手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又塞回她的手中:“我不打算出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窝在这基地里混日子。”

小六瞪大了眼:“你能闲得住?咱们不去看大好河山了?”

刑乐咽下苹果才开口道:“铃铛和贝丝已经糊在床板上了,王一心不知道许了他们什么待遇,他们现在很满足,搞不好已经忘记自己原本是干什么的了。”

小六啃着苹果:“我也不想出去了,就在这里混呗,看看那位还有什么法子赶我们出去。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保护,天塌了我也不想出去了。不过……你还有想过我们怎么从这个世界出去吗?”

刑乐:“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从两个世界的夹缝中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小六点点头:“是从那个脑洞的空间出去的。”

刑乐笃定道:“所以这个世界也一定有一个特殊的出口。我们或许会在那里遇到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小六:“那我们死宅在这里不就找不到他了?我记得我们是在那个世界里走了很久很久才到达脑洞山丘的。”

刑乐:“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们找不到他的。”

小六:“难不成还指望他主动来找我们?”

刑乐点点头:“迫使他主动给我们找麻烦。”

小六一惊:“说好的宅到天荒地老呢?”

刑乐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真打算一直宅下去呀。宅是策略,不是目的。”

小六啧啧有声地唏嘘:“我还以为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可以全局终了。”

刑乐:“就这么终结的话不会有遗憾吗?”

小六泄了气,苦着脸啃了一口苹果:“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我们?召唤出更多的超自然生物?让你的能力出现bug?又或者,像堕世七印那样的天灾?”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7) 迷之间

小六冥思苦想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刑乐悄悄地起身,帮她扔掉了手里的苹果核,又拿来热毛巾帮她擦了手和脸,然后躺回她的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小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不停地嚼着,像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刑乐看着觉得好笑,替她盖好了被子,搂着她合上了双眼。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科技感十足的房间。除了中间的大床还能看出是个床,其它东西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用手触碰了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恬静的小桥流水,还有在微风中摇曳的竹林。

屋内的科技感和屋外的古朴园林毫不相干,感觉就像是误入了古代的太空飞船。

隔着玻璃能听到窗外流水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刑乐非常迅速地退后了几步,直退到他认为相对安全的距离。

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死亡,他既没有感觉到窗外有生命的气息,也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波动,所以他迅速地断定这个景象是假的,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果不其然,过了不一会,窗外的景象就变成了广袤的大草原。天空是纯净的蓝色,天边一样白皙可爱的云朵,正随着风缓慢地移动。地面上是郁郁葱葱的小草,风拂过草原激起了如同海浪一般的浪潮,看上去让人心旷神怡,感慨天之高远,地之广阔。

刑乐没有被这个景象迷惑,在景象切换了三次后,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开始拨弄起身边悬浮的操作框。

他首先找到的是墙壁的操作页面,它们就像是可供选择的电脑壁纸一样,可以随意选定,也可以设置成随机。

目前是随机模式,刑乐选择了一幅夜景,墙壁瞬间替换成了极具未来特色的庞大都市。几乎每一个窗户里都亮着灯,在夜幕中就像是星星组成的海洋,让人感到炫目和震撼。

刑乐依旧没有被这个虚假的影像迷惑,他果断地选择了“关闭”键。

影响撤去后,那面落地窗现出了它的真面目,竟然只是一面无法打开的玻璃墙。

刑乐保护好自己的右手,一拳打了过去。玻璃碎裂,露出了后面厚厚的石墙。

在刑乐连番的攻击下,石墙被砸出了一个深坑,直到露出了后面的泥土。

刑乐感到了一丝诧异,这里竟然是类似世初研究院一样的地下基地。这个房间不知道距离地面有多深,砸破墙壁非但无法出去,反而有可能把自己给埋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没有任何感觉,但他却可以影响这个世界。

他不认为铃铛所在的世界有压制他感知的能力,更不认为他们有这个本事能让他毫无知觉地从小六身边离开。

他关闭了所有墙壁显像系统,砸毁了周围的每一面墙。只要其中有一个地方是门,他就能从这里出去。

他自认为以他目前恢复的实力,这种地方是困不住他的。可是每一处竟然都是墙壁,仿佛这个房间根本就没有出口。

刑乐没有放弃,开始对天花板和地面出手,就连床底下都没有放过。

他把这个房间破坏得残破不堪,仍然找到出口之处。

这是十分不合理的事,这个房间竟然连通风口都没有,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下空间。

刑乐想要找到电路的出入口,可是他翻遍了整个房间,也见不到一处电源插座。

所有的浮空控制面板,都是光影投射,他的攻击只会让面板显像不全,让感应装置失灵,却无法完全摧毁它。

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光源投射点和感应器,神奇的是这些设备都无需电线连接。

刑乐没有贸然地去攻击天花板,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他不认为自己是被“传送”了,因为他很清楚死亡只是一种现象,而他只是这种现象的具现投影。无论那一位的创造权限有多高,都无法扭曲世界最根本的法则。

他很笃定那一位无法劫持现象本身,就像人类无法把晚霞关进一个小盒子里一样,顶多只能用摄像机记录其中的一个片段,却无法收纳全部的天光。

能改变现象并不代表能占有现象,所以无论是捕捉他的身体还是囚禁他的灵魂,那一位都是无法做到的。

他即是死亡本身这一点的设定,是他对抗那位的底牌。

刑乐不再浪费力气,往床上一倒,准备悠闲地等待截取时间结束。

他对着无法看见的窥视者说道:“只要我的本体醒来,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你把我关在这里能占到什么便宜?就算你把这里的时间调慢也没有用。我闭上眼睛睡觉,什么也不想,能睡上亿万年。把我关到疯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生物比神族更能耗了。”

空气中悄无声息,没有回应。刑乐便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强制自己进入沉眠。

他不担心自己会一睡不醒,不管是小六、铃铛还是贝丝都知道他的真名,只要有人呼唤神族的真名,就算他睡得再死也会醒来。不管这段被截取的“片段”有多久,他都有自信能睡到时间结束。

这一招对会老会死的生物来说是噩梦,可是对永生的神族来说却是无稽之谈。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到了他的脑门上,他伸手逮住了,睁眼一瞧,竟然是一把黑木钥匙。

正当他疑惑这把钥匙的用途时,他的本体醒来了。他的意识回到了本体中,再一次睁开眼时,他首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小六正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里赫然握着刚才拿到的那把钥匙。

他滞愣了一瞬,反应了过来:“难不成,这是那位给我的外挂?”

刑乐把小六晃醒,跟她说了刚才的遭遇。

小六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一会,甚至还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一脸纠结地说道:“好苦。为什么是苦味的呢?不会是有毒吧?”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8) 史前一万年

刑乐思忖了一番,决定去找专家们帮忙。

“董先生,我想知道这把钥匙的材质是否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刑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董先生是这次调研活动的负责人。他的年纪很大了,头发没剩下多少,身子骨却还很健朗,走路带风,处理起事情来极为麻利,丝毫没有老年人装腔作势的温吞做派。

他没有询问刑乐是从哪里得到的钥匙,直接招呼同事们开始干活。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得空跟刑乐说上几句。

“这把钥匙很轻,应该是木质的,巴掌那么大的木钥匙可不多见。”

刑乐用诚心讨教的语气问道:“您觉得这把是什么钥匙?不太像是房间的钥匙,倒像是箱子柜子的老钥匙。”

董先生推了推小巧的圆眼镜,仔细打量了刑乐一番:“你带来的钥匙,自己都不知道是开什么的?”

刑乐如实相告:“刚才我躺着睡觉,被传送到了一个很科幻的异空间,钥匙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董先生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

刑乐不想专家们因为忌惮他而同样对他有所隐瞒,他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踌躇着说道:“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可能会让你觉得荒唐。”

董先生也不矫情,连忙应道:“你说,我听听。”

刑乐皱着眉:“我们…会不会被外星文明给盯上了?又或者是…来自未来的人类?”

董先生点点头:“是有这种可能。虽然我们目前的科技还无法跨越空间,但你们以及那些异界生物的到来已经证明了空间穿越是可以做到的,那么穿越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刑乐点点头,低声问道:“会不会是未来人类灭绝了,所以送了这么一个东西过来想要我们改变历史?”

董先生不置可否,向他询问了更多的细节。刑乐详细地描述了房间的构成,以及自己是如何试图逃离却未果的。董先生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召集同事们开会讨论去了。

他们迅速地用3d构图还原了房间的构造,刑乐随口瞎说的关于世界末日的猜测竟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发生了特殊的情况,没有必要把房间建在地底深处,他们还认为那个房间设有独立的循环系统,所以才能在地下维持稳定的室温和氧气供应。

董先生回头看向坐在角落认真听着他们分析讨论的刑乐:“你是否在房间内见到哪里有钥匙孔?”

刑乐摇摇头:“我把房间每个角落都砸了一遍,除了那张床,什么也没有。”

董先生感觉有点肉疼,如果这真的是未来人类留下的遗迹,这么被砸了实在是可惜:“那些操作面板里可能有关于那个房间的信息,你可有看一看?”

刑乐滞愣了一瞬,当即后悔自己实在是冲动了:“抱歉,当时以为被绑架了,没想太多。”

董先生无奈地捋了捋没剩下几根毛的头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刑乐许久未感受过这种做错了事的愧疚感,他心想,如果不是当时自己急于出去,搞不好就能通过那些操作面板知道关于这把钥匙和那个房间的信息了,说不定还能知道关于那一位的事情,怎么偏偏就赶上了他的起床气呢?

会议室中的气氛十分尴尬,没有人好意思数落这位带回钥匙的少年,但同时又担心着这万一是未来人类向他们发来的求救信息,现在只剩下一把钥匙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刑乐没把钥匙一起扔了相对来说已经是一件幸事了。而且他主动交出了钥匙,至少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可供研究的突破口。

董先生酝酿了许久,问道:“那个女孩…小六是否也进去了?”

刑乐摇摇头:“没有,只有我进去过,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钥匙出现在我的手里。是否能调一下监控看看我有没有无意识地离开过?”

董先生连忙答应了,喊来了王一心一同协助调查。

他们在进入基地的时候是经过安检的,王一心能证明那把钥匙并非是从外面带进来的。监控也没有查出结果,再也没有人怀疑刑乐说过的话。

刑乐总算给那个钥匙的来源找了个理由,专家们非常卖力地做着各种检测,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

那把钥匙竟然是史前一万年前的产物?!!!

钥匙的材质并非是地球的植物?

“那时候人类就会做钥匙了?”刑乐怀疑地看着董先生,“难不成人类是外星人的后代?”

董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隔离箱里的钥匙:“人类的起源尚未有定论,也许这把钥匙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专家们讨论了许久,刑乐认真听完了他想知道的信息,告辞回去补觉。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六不在,他又去了铃铛的房间,果然看到三人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低声说着什么。

刑乐将带来的食物分给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铃铛伸手拿了一个桔子,一边剥皮一边说道:“听说你做了一个梦?”

刑乐点点头,把刚才专家们检测出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贝丝把手机交给刑乐:“我们刚才发现,我们的小说别人是看不见的。”

刑乐眉头一皱:“又被屏蔽了?你们又干了什么好事?”

铃铛往他嘴里塞了一片桔子:“瞎说什么呢?没干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我们写的东西,可能只有我们能看到。”

刑乐:“那稿费…”

贝丝点点头:“稿费是有的,真神奇。”

刑乐:“那你们怎么确认没有人在看?”

贝丝:“王一心调查过我们,可是他说我们写的小说是一片空白,后台可能出bug了,外部什么都看不到。”

刑乐:“你们手机里的后台呢?”

铃铛:“我们能看到,可是我们拿给他时,他却说屏幕上是一片空白。”

刑乐:“复制到电脑里呢?或者打印出来?”

铃铛指着一旁的打印纸:“我们都试过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他们都无法看见。”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49) 笼中之鼠

刑乐:“念给他们听呢?”

铃铛摇摇头:“念过了,他们听不到。这篇小说就像被这个世界拒绝了一样,存在着,却也不存在。”

刑乐冷笑了一声:“看来那位不愿意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他们不过是笼中之鼠。他担心这个世界会彻底乱掉。”

小六:“如果我们主动告诉他们呢?”

“最好不要那么做。”铃铛咽下口中的桔子,“他们不会相信的,就算信了,也会控制住局面不让外部知道。乱是不可能乱起来的。”

刑乐赞同铃铛的说法,点了点头:“我们好不容易和他们建立了一点信任关系,如果这个时候说这个,只会让他们心中存疑,不再信任我们。我们没有消息扩散的渠道,随便在网上传播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造谣传谣被管控起来。”

小六:“现在该怎么办好?静观其变?宅到天荒地老?”

刑乐往小六的嘴里塞了一颗梅干:“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铃铛看着刑乐问道:“那把钥匙真的来自史前一万年?会不会是被你的时间法则干扰了?”

刑乐:“是有这种可能,我当时为了早点出去加速了时间,钥匙被干扰的可能性很大。检测结果认定是这把木质钥匙的原材料不是地球上的,会不会是来自上层世界的物品?”

铃铛想了想:“也有可能来自你们的世界或者是奔流兽所在的世界。”

刑乐:“我很确定我们的世界没有这种木头,断界也没有。”

铃铛:“昆仑呢?”

刑乐:“也不是离染用来做箱子的那种木头。”

铃铛:“奔流兽所在的那个野蛮世界,不太可能存在文明吧?”

刑乐:“它们的智商比人类世界的动物智商高多了,有可能像断界一样,也存在高等文明。”

铃铛感到纳闷:“高等文明能容忍这么凶残的生物到处乱跑?”

刑乐想了想,答道:“人类在地球上横着走,但也不敢在草原上乱走吧?野生动物还是有一定生存空间的。”

铃铛:“若是如此,它们那个世界的高等生物岂不是很厉害?能在这么恐怖的生物当中横着走,智商和能力都很强吧?”

刑乐:“有可能和断界贵族一样,研究出了管制其它生物的办法。或者是像人类一样,限制了其它生物的生活范围,建立了保护区之类的地方。”

贝丝叹了口气:“我们又何尝不是活在保护区里?野生动物不知道自己活在人类世界的掌控之下,这个世界的人也一样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散养的样本。”

铃铛自嘲道:“我们是散养样本中的重点观察对象。”

小六看气氛越聊越低沉,连忙转移了话题:“今天基地里来了新客。”

刑乐今天一直跟着专家们,不知道此事:“抓回了什么?”

小六:“一只三米高的…羊。”

刑乐:“阿大它们能忍住?”

小六笑道:“它们可能是吃撑了,看着它从面前走过也没有反应,倒是那头傻羊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了,最后还是王一心让人用吊车来把它拖走的。”

刑乐轻笑:“抓只羊来做什么?也想训练成坐骑?”

小六:“据说是好不容易从丧尸嘴里抢救下来的一只,其它的都被咬死了。拉回来研究研究,没有危险的话就拉去展览。”

刑乐:“这可比大熊猫珍贵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一只异性,就能繁衍出下一代了。”

“最好别!”小六连忙摆手,“你猜猜他们是在哪里抓到它的?”

刑乐:“草原上?”

小六摇头:“在山林里,它们把整片保护区的树木都给啃秃了,连根拔起,太能吃了。我记得羊吃草的时候特别伤草皮,它们会把根拔出来,想不到另一个世界的羊更过分,连树根都不放过。”

刑乐:“王一心他们还不知道吃了这些生物会变异吧?”

铃铛摇摇头:“我们把鳞片隐藏起来了,不想被抓去研究。”

刑乐看了看外表已经和常人无异的铃铛和贝丝:“你们确定不用检查一下?万一内部长了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铃铛解开上衣的纽扣,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你是说核心?我想它已经在长了。”

刑乐伸手感受了一下,果然从铃铛的身体里传出一阵微弱的波动。他又看向贝丝,但没敢伸手去摸。

刑乐:“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搞不好会有第二批超自然生物出现。那位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们提升实力,说不定后期我们会遇到更麻烦的东西。”

刑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他牵着小六的手去看被赶进了大棚子里躲雨的奔流兽。

阿大老远就闻到了刑乐的味道,激动地站在门口等他。

外面雷鸣电闪,下着磅礴大雨,奔流兽第一次在干爽的室内躲雨,好奇地聚集在各个窗户口看着外面的世界。

小六抱着又重了一些的花花和草草感慨道:“就跟吃了激素似的,怎么长得这么快呢?这才几天,就胖了一圈,连尾巴都变长了,甩起来跟小辫子似的,还总喜欢往我脸上招呼。”

刑乐捋了捋它们的大脑门:“希望它们能在第二波生物降临前长大一点,一一背着它们行动不便,很有可能会成为别的生物集火的目标。不能让贝丝骑在它身上了,这两崽子太重了。”

小六掂了掂,也觉得按这个发展趋势下去,它们过不了就会成为一一的负担。

一道惊雷落下,奔流兽们安分了不少,陆陆续续地踱步回来趴下。作为夜行猛兽,不用狩猎的长夜甚是无聊。

阿大用它的大脑袋不停地拱着刑乐。

每天躺着等吃的日子虽然安逸,却很无聊。奔流兽是每天都在狩猎的生物,清醒的时候精力旺盛,可是它们又不能出去,每天躺着除了吃就是睡。

阿大有些受不了了,身体里过剩的能量让它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它很怀念跟着刑乐一起狩猎的日子,虽然累,但很刺激。

刑乐抱着它的脑袋捋了好一会才让它安静下来。

王一心急冲冲地小跑步路过门口,见到他们的时候转身进来,激动地说道:“他们或许找到钥匙的来源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0) 遗迹之门

“找到了?”刑乐眉角微挑,拉着小六快步往外走。

阿大想要跟着一起去,被刑乐拦下了。刑乐抱着它安抚了一会,它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原地。

屋外轰鸣的雨声很吵,王一心不得不提高音量说话:“这是一个机密,就连我们也没听说过那个东西,我也是刚刚收到上头发来的文件后才知道的。”

刑乐回道:“那就等到了再说,免得被别人听了去。”

研究大厅里的专家们聚集在一起,正在等待着最后一次匹配结果。刑乐进来的时候,听到他们对着大屏幕发出了一阵喧哗。

刑乐接过王一心递来的资料,迅速地翻页。王一心很诧异他的阅读速度,甚至有点怀疑他到底看没看进去。

刑乐不一会就看完了,把资料递给小六。

小六可没有刑乐的本事,除了看小说她能读得快一点,看其它东西就像做英语阅读理解一样慢,所以她只能挑有图片和大字的地方看。

资料中描述的是一个地下遗迹,地宫入口两侧石壁上的雕刻极为繁琐,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祭祀用的图腾,正中有一道三米多高的木门。

按理来说,比木头坚硬的物质很多,区区一道木门,在现今的科技下应该能轻易地打开,可是专家们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在门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这个木门的材质,和刑乐带回的钥匙是相同的。所以他们认为,那把钥匙或许能打开这道神秘的大门。

从图片中可以看出,这个遗迹的地上部分有一些人为的痕迹,很有可能是以前的盗墓者或者是探险家留下的,但在最新的照片中,这些遗迹已经被抹去了。不仅如此,外界所有关于这个神秘地宫的记录都被有意地隐藏了。

上头对这个有可能关系到古人类文明或者是外星文明的遗迹非常重视,对它的研究从未停止过。它的存在一直都被列为最高机密之一,就连本次参与调研的专家们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

小六翻了十几页讨论这个遗迹来历的报告,目光停留在“诺亚方舟”四字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难不成刑乐穿越的那个房间,就在这道木门的后面?那些操作系统里记录的是另一个文明留下的讯息?

专家们也正在讨论此事,他们将带着刑乐一行人前往那个地下遗迹。

刑乐默默地听着,笑而不语。他把房间砸坏了的事情好不容易才被大家刻意忽略,这会儿又提到了明面上来,着实让人尴尬。万一真的破坏了什么极具价值的东西,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他兴师问罪。

王一心大手一挥,拍了拍刑乐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多想,当时事出有因,你急于逃生会有此反应也是正常。可能设立那个房间的生物也想不到竟然有能徒手拆房间的地球人吧。”

刑乐问道:“可以把奔流兽也带上吗?”

“这……”王一心有点为难,“它们太能吃了。这个地宫有点远,如果要带上它们,我得安排一下负责它们食物的后勤。”

“拜托了。”虽然这里的人类对奔流兽没有恶意,但是刑乐看见了它们今天的状况,觉得再这么关下去它们迟早会出问题,“它们是有野性的猛兽,适应不了长期的室内生活。”

王一心爽快地同意了。其实今天就有专家跟他说过,奔流兽每天需要有一定的运动量,过度安逸的生活会让它们的精力无处宣泄,过不了多久就会产生逆反心理。

刑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隔离箱中的钥匙,和王一心告辞,带着小六回去收拾准备。

他们先去了铃铛和贝丝的屋子,把刚才的情况转达给他们。

“这个世界还有这种神奇的地方?”铃铛惊讶道,“我们又变成悬疑探险类小说了?”

贝丝兴致不高地趴在床上看小说,对又要出远门的事情表示了不满:“我们就不能不去吗?去了也帮不上忙,搞不好还要拖后腿,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宅在屋里多好。现在也不用码字了,刚好能把以前没空看的小说都看完。”

“不行,你们必须跟着一起去。”小六夺过了她的手机,“你们留在后方更危险。众所周知在小说的世界里离开主角是送命行为。”

贝丝打了个哆嗦:“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铃铛一想到又要过那种几天不能洗澡的日子就觉得浑身发痒:“我强烈要求能捡到一颗虚空石戒指,最好里面有无限储存空间,还有一套豪宅的那种。”

贝丝笑着轻轻踹他:“你怕是活在梦里。”

铃铛不服气:“怎么就活在梦里了?怎么别人的主角就能有随身空间,有随叫随到的系统,一路开挂日天日地,到我们这就一穷二白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既然是小说里的人物,我强烈要求创造我们的那一位把我们写进爽文中,从头爽到尾的那种。”

贝丝翻了个白眼:“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现在能吃饱穿暖睡饱觉就不错了,你竟然还奢望着进爽文?没被那位整死已经很给面子了。”

小六制止了他们继续唠下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王一心他们应该在等着我们了。”

贝丝连忙把东西往包里塞:“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真的要现在走吗?”

小六看向刑乐,刑乐点点头:“这雨一时半刻都不会停,那群专家已经等不下去了。我也想早点知道那道门后有什么,说不定是让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大门。”

听到有希望离开,铃铛瞬间振作了,帮着贝丝一起收拾起东西来。

十分钟后,他们一同来到了奔流兽所在的大棚子里。

王一心给刑乐发了一件雨衣,让其它三人去坐车,但刑乐必须得骑在阿大背上引导奔流兽,以免它们在路上走丢。

小六不愿意离开刑乐,王一心也给了她一件,嘱咐他们不要勉强,受不了就进车里躲躲。

车队陆陆续续地往前开,王一心的车在最后,等着奔流兽出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1) 雨幕前兆

奔流兽看着外面的大雨,不想出门的意思写满了全身,不停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刑乐虽然听不懂,但也感觉到了它们的委屈。

“不行,今天必须得走。”刑乐拍了拍阿大,一脸正经地跟它说道。

小六不禁问道:“它又听不懂,你跟它说有啥用。”

阿大呜了一声,它虽然听不懂,却能明白刑乐今天是非走不可,便率先一脚踏进了雨幕。

在夜晚冒雨前行实在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小六的脑中不断回响着一首歌的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实在是非常应景。

奔流兽不喜欢湿气,更讨厌皮毛被弄湿,一个个苦着一张脸跟在车队后面小跑步,硬生生跑出了一股悲壮的气氛。

小六趴在三八的背上,王一心给她的雨衣在这样的大雨之中根本不管用,除了能挡点风,什么雨都挡不住。

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头发凝成一片,就像是一只掉进水里的牧羊犬,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连裤子都湿了,紧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小六。你要不要到车里去。”刑乐担忧地问道。

小六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唱道:“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

刑乐忍俊不禁地努力憋着笑,劝道:“难受就回车里去嘛,你瞧瞧铃铛和贝丝。”

小六一脸怨念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那两个闲人正在联机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六又倒回了三八的背上。

刑乐看她这副模样,实在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罪:“我就跟在车后面,不会走远的,你进去吧。”

“不!”小六倔强地说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刑乐柔声劝道:“我担心你会感冒。”

小六伸出手,刑乐拉住了她。

“我不冷,就是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小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让我想起了被绑架的那段日子。”

刑乐从裴岁的记忆中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小六十分勇敢,让人刮目相看。”

小六看着刑乐傻笑:“人会因为心有所依而长大。所以……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了。我已经……算是个大人了吧。”

刑乐笑着眨眨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管哪方面都算是大人了呢。”

小六涨红了脸,连忙把头转到另一边去假装看风景。

刑乐轻笑,握紧了她的手。

背上亲亲我我的两个人类让三八非常纠结,它不是阿大的伴侣,和它一样是一只雄奔流兽,并且,它尚且单身。

在奔流兽中,只有伴侣之间才会并排紧贴着行走。所以阿大用眼神示意它靠近点的时候,它十分尴尬,尤其是身后还有阿大的一家三口在盯梢着的情况下,它如同走在炭火上。

偏偏背上的两个人类一点都感受不到它的小情绪,还手拉着手聊得不亦乐乎。为了不让小六被扯掉下去,它不得不离阿大更近了一些。

在这磅礴的大雨夜,粘稠的皮毛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磨蹭着阿大的湿皮毛,它感觉度日如年,身后一一的目光更是让它如芒在背。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它险些摔倒,低头一看,竟然是踩到了一只死鸟。它没多想,这丁点肉还不够它塞牙缝,便抬腿继续往前走。谁知越往前走,地上的死鸟就越多。

刑乐敏锐地发现了地上的尸体。由于前面的车很多,这些死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车轱辘的碾压,每一只都模糊成了一滩肉饼。

刑乐:“不是撞死的,是原本就死在路上了。”

小六:“为何会有这么多,你能读取到它们的记忆吗?”

刑乐摇摇头:“我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到能读取这种低智商生物的死亡记忆。”

小六:“要不要提醒他们一声?前面可能会有危险。”

刑乐拍拍阿大,追上了前面的车。

王一心摇下了车窗,喊道:“你们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会?”

刑乐:“不用了。你注意到地上的死鸟了吗?”

王一心伸出脖子往地下看,一只死鸟的尸体飞快地从他的视线中划过:“外面太黑了,刚才没注意,多吗?”

刑乐:“很多。大约十米就有一只,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多鸟?”

王一心也不清楚情况,他连忙和其它同事取得了联络,但是车队并没有停下来。他向上级报告了这里的问题,并把后续的处理交给了其它队伍,他们这一队继续向地下遗迹驶去。

刑乐回到小六的身边,并用叫声向奔流兽发起了预警信号,原本死气沉沉的奔流兽这才振作起来,瞪大了灯泡一般的兽瞳,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刑乐也不敢松懈,他的夜视能力比小六强得多,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个细节都能收进眼底,视觉感知能力甚至比习惯于夜间捕猎的奔流兽还要强。

就连小六也打起了精神,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相比之下,车里的铃铛和贝丝毫无危机感,游戏玩累了就靠在一块睡着了。他们一觉睡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精神抖擞,走路带风。

王一心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脸疲惫的刑乐和小六,劝他们到车里休息一会。

“不了。我们还撑得住,还是先进去吧。”刑乐谢绝了他的好意。他们已经比前面的专家慢了许多,这会儿哪有心思休息,恨不得骑着奔流兽直冲目的地。

刑乐和小六从奔流兽的身上下来,刑乐把它们交给了特派的奔流兽监管员:“它们从晚上一直冒雨跑到第二天中午,已经十分疲惫和饥饿了。麻烦你们先给它们一些食物,让它们吃饱了睡一会,我们先进去看看。”

监管员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非常喜欢这些威武的大家伙们,连忙答应了,招呼着同事们一起把车上的冻肉拿下来。

刑乐牵着小六,跟在王一心的身后,一起来到了遗迹的入口。

这是一个挖掘得十分开阔的长方型大坑,坑底是一道敞开的石门,大约有两米高,这在寻常的地下建筑结构中是很很少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4) 一朵小红花

奔流兽看着外面的大雨,不想出门的意思写满了全身,不停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刑乐虽然听不懂,但也感觉到了它们的委屈。

“不行,今天必须得走。”刑乐拍了拍阿大,一脸正经地跟它说道。

小六不禁问道:“它又听不懂,你跟它说有啥用。”

阿大呜了一声,它虽然听不懂,却能明白刑乐今天是非走不可,便率先一脚踏进了雨幕。

在夜晚冒雨前行实在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小六的脑中不断回响着一首歌的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实在是非常应景。

奔流兽不喜欢湿气,更讨厌皮毛被弄湿,一个个苦着一张脸跟在车队后面小跑步,硬生生跑出了一股悲壮的气氛。

小六趴在三八的背上,王一心给她的雨衣在这样的大雨之中根本不管用,除了能挡点风,什么雨都挡不住。

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头发凝成一片,就像是一只掉进水里的牧羊犬,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连裤子都湿了,紧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小六。你要不要到车里去。”刑乐担忧地问道。

小六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唱道:“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

刑乐忍俊不禁地努力憋着笑,劝道:“难受就回车里去嘛,你瞧瞧铃铛和贝丝。”

小六一脸怨念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那两个闲人正在联机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六又倒回了三八的背上。

刑乐看她这副模样,实在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罪:“我就跟在车后面,不会走远的,你进去吧。”

“不!”小六倔强地说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刑乐柔声劝道:“我担心你会感冒。”

小六伸出手,刑乐拉住了她。

“我不冷,就是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小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让我想起了被绑架的那段日子。”

刑乐从裴岁的记忆中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小六十分勇敢,让人刮目相看。”

小六看着刑乐傻笑:“人会因为心有所依而长大。所以……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了。我已经……算是个大人了吧。”

刑乐笑着眨眨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管哪方面都算是大人了呢。”

小六涨红了脸,连忙把头转到另一边去假装看风景。

刑乐轻笑,握紧了她的手。

背上亲亲我我的两个人类让三八非常纠结,它不是阿大的伴侣,和它一样是一只雄奔流兽,并且,它尚且单身。

在奔流兽中,只有伴侣之间才会并排紧贴着行走。所以阿大用眼神示意它靠近点的时候,它十分尴尬,尤其是身后还有阿大的一家三口在盯梢着的情况下,它如同走在炭火上。

偏偏背上的两个人类一点都感受不到它的小情绪,还手拉着手聊得不亦乐乎。为了不让小六被扯掉下去,它不得不离阿大更近了一些。

在这磅礴的大雨夜,粘稠的皮毛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磨蹭着阿大的湿皮毛,它感觉度日如年,身后一一的目光更是让它如芒在背。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它险些摔倒,低头一看,竟然是踩到了一只死鸟。它没多想,这丁点肉还不够它塞牙缝,便抬腿继续往前走。谁知越往前走,地上的死鸟就越多。

刑乐敏锐地发现了地上的尸体。由于前面的车很多,这些死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车轱辘的碾压,每一只都模糊成了一滩肉饼。

刑乐:“不是撞死的,是原本就死在路上了。”

小六:“为何会有这么多,你能读取到它们的记忆吗?”

刑乐摇摇头:“我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到能读取这种低智商生物的死亡记忆。”

小六:“要不要提醒他们一声?前面可能会有危险。”

刑乐拍拍阿大,追上了前面的车。

王一心摇下了车窗,喊道:“你们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会?”

刑乐:“不用了。你注意到地上的死鸟了吗?”

王一心伸出脖子往地下看,一只死鸟的尸体飞快地从他的视线中划过:“外面太黑了,刚才没注意,多吗?”

刑乐:“很多。大约十米就有一只,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多鸟?”

王一心也不清楚情况,他连忙和其它同事取得了联络,但是车队并没有停下来。他向上级报告了这里的问题,并把后续的处理交给了其它队伍,他们这一队继续向地下遗迹驶去。

刑乐回到小六的身边,并用叫声向奔流兽发起了预警信号,原本死气沉沉的奔流兽这才振作起来,瞪大了灯泡一般的兽瞳,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刑乐也不敢松懈,他的夜视能力比小六强得多,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个细节都能收进眼底,视觉感知能力甚至比习惯于夜间捕猎的奔流兽还要强。

就连小六也打起了精神,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相比之下,车里的铃铛和贝丝毫无危机感,游戏玩累了就靠在一块睡着了。他们一觉睡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精神抖擞,走路带风。

王一心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脸疲惫的刑乐和小六,劝他们到车里休息一会。

“不了。我们还撑得住,还是先进去吧。”刑乐谢绝了他的好意。他们已经比前面的专家慢了许多,这会儿哪有心思休息,恨不得骑着奔流兽直冲目的地。

刑乐和小六从奔流兽的身上下来,刑乐把它们交给了特派的奔流兽监管员:“它们从晚上一直冒雨跑到第二天中午,已经十分疲惫和饥饿了。麻烦你们先给它们一些食物,让它们吃饱了睡一会,我们先进去看看。”

监管员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非常喜欢这些威武的大家伙们,连忙答应了,招呼着同事们一起把车上的冻肉拿下来。

刑乐牵着小六,跟在王一心的身后,一起来到了遗迹的入口。

这是一个挖掘得十分开阔的长方型大坑,坑底是一道敞开的石门,大约有两米高,这在寻常的地下建筑结构中是很很少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5) 门后的世界

贝丝的问题同样让铃铛犯了难。

他纠结地想了半天,说道:“也许你应该更勇敢一点。”

贝丝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让我现在下去追上刑乐他们?”

铃铛连忙摇头:“那不是下去送死吗?这下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可不就是吗?”贝丝挠挠头,“下次再勇敢吧。现在冲动叫送死,我可不想下去送人头。”

铃铛点点头,拉着她回到了屏幕前。

刑乐和小六并没有马上进入门内,他把门上的钥匙拔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一会。

钥匙挥舞着细长的四肢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重新爬回钥匙孔里。它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力气也不大,却异常执着,时时刻刻都在努力挣扎。

刑乐抓着它不放,小六看着它的小胳膊小腿,伸手逗弄了一番,说道:“我好像在哪里看过文字的记载。”

刑乐:“你没有亲眼见过,这是世初的死物活化能力。”

“那是啥?”小六依旧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的。

刑乐在摄像机面前不敢提铃铛,便直接解释道:“九五年断界入口打开,世初降临于世,所引发的灾难就是死物活化。这是一种给予目标对象灵魂的能力。”

小六:“就像是付丧神那样的?”

“对。”刑乐摸了摸它的小手,“一般的死物要和活物相处很久很久,才能分得一点灵识。这种能力却能在一瞬间让它们拥有智慧。”

刑乐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小六听懂了。人类与死物相处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灿种,日积月累凝结成灵魂。而世初可以瞬间就完成这种操作,并赋予死物可以活动的身体。

她感叹道:“太神奇了。不过……如果在城市里发生的话,会引发大混乱吧。”

刑乐担忧地看向木门:“这种能力跟……这雾叠加在一起的话……”

小六伸手捂住了嘴,以免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她知道自己眼中的黑雾并不是什么断界毒雾,而是死亡之息。死亡之息能瞬间让生物毙命,剥夺死者的未来,而世初的能力却能让死物拥有灵魂。如果它的作用目标是人类的尸体,它就能创造出拥有思想的活尸来。

这可是比黑蝶制造出的丧尸更高级,危害更大的生物。

刑乐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免得让镜头背后的人们看出端倪。

因为离染的关系,他十分不爽当初给离染造成了许多不痛快的世初。如今又有人利用世初的能力想要制造出凌驾于黑蝶眷属之上的生物,更让他感觉到了侮辱。

他不乐意离染的能力被用作给世初的能力搭桥,就像是发现自己的私人小金库被别人拿去肆意挥霍一样,让他的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想把背后的始作俑者拖出来暴揍一顿。

但是他不能对着镜头说出他和丧尸事件的关系,就把讨论的重点放在了死物活化的问题上,让王一心提前安排,做好应对的准备。

王一心在亲眼看见钥匙上挥舞的手脚后让人马上把此片段截出,用最快的速度向上级汇报了他们发现的新情况。

小六默默地听着刑乐对着镜头讲述他所知道的九五年的灾难以及后续的处理流程,一双眼睛禁不住地往木门里面看。

她感觉木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她有一些害怕,可是看刑乐如此淡定的样子,心想刑乐或许对里面的东西心中有数,才这般放心地和镜头那边的王一心说个不停。

刑乐好不容易回答完王一心的问题,终于绕回了他的重点:“我不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些扩散后的事情。也许这里和当初发现那个怪物的地点是同一个地方,你们的世界在重复着我们经历过的灾难。”

刑乐十分有私心地把世初妖魔化为一个恐怖的怪物之王,让镜头前的人类听得脸色惨白,唯有知道真相的铃铛和贝丝快要忍到内伤,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大笑一场。

铃铛心想,演得还真像回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义之士。

刑乐说完,有点心虚地看向木门。他其实心里没底,怕门后面藏的是世初。到时候跑出来一个美女,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他心想一会进去后,如果见到的真是世初,不如趁祂尚处于衰弱期,把祂弄死算了。反正这地方谁也进不来,他再费点力气把尸体给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宿敌弄死在起跑线上,想想就很带感。

刑乐匆匆结束了对话,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手抓着钥匙,一手拉着小六,杀气腾腾地走进了黑雾之中。

小六不知道刑乐是在兴奋还是在紧张,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开。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刑乐帮她驱散了周围想要侵蚀她的死亡之息。

门内的浓度明显比门外要高得多,他一松手小六就会灰飞烟灭,救都救不回来。

刑乐紧了紧拉着小六的手。他知道把小六带进来十分危险,但他更不放心让她呆在上面。现在能让他就范的只有小六的安危,他可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拱手往外送,平白让那位捞得好处,以此来威胁他。

他们一路往前,并没有受到阻碍。这些死亡之息就像是刑乐的手脚一样,他能收放自如。

身后传来机器人行走发出的声音,它们紧跟着进来了,并没有受到死亡之息的侵蚀。可是镜头后面的众人却看不见图像,就算有夜视功能,屏幕上还是漆黑一片,只能通过声音确认刑乐和小六还在前面。

他们不敢出声,怕惊扰了黑暗中的东西,让刑乐和小六遭到袭击。

他们以为刑乐和小六都看不见,殊不知刑乐的视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在走进木门,掌控了此处的死亡之息后,发现他们正行走于一条走廊之中。

往前约莫行走了一百步,眼前豁然开朗,洞口开在一个地下深谷的悬崖边上。悬崖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怎么看都觉得不现实。在这种地形地貌,离地表并不远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空洞,还有冰冷的风从坑底吹上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6) 抢活

所有机器人的信号突然中断了,屏幕前围观的人们心头一凉,担心刑乐和小六已经凶多吉少。

王一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冷静下来,安抚道“或许是里面信号不好,我们继续观察。”

虽说如此,他还是让人把试验用的兔笼放在了坑口,以此来辨认是否存在毒雾泄漏。

他不得不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兔子发生异变,立刻封锁撤离。”

铃铛抬眼“你们这是要……放弃他们?”

王一心无奈地看着他,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劝慰。

贝丝按住铃铛的手,把他往后拉了几步,低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铃铛醒了醒神,贝丝的话他自然是明白的,刑乐和小六有主角光环,死是肯定死不了的。他是担心这些人要是把洞口给封了,哪怕他们能活下来,也出不来。

主角光环再强,也得向常识低头吧?

王一心知道他们这么做很不厚道,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他不可能为了两个生死未卜的人而把这个世界上几十亿活人置于危险之中。

幸好铃铛没有再发难,王一心感激地看了贝丝一眼。

铃铛拉着贝丝走远了一些,与她耳语一番。贝丝拿出手机,尝试了一下,果然能继续编写。

贝丝拿着手机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她抬头问道“导演,接下来怎么演。”

铃铛背对着人群,努力地思考着。他要赶在那一位继续往前推进剧情前抢先写完,主动输入剧情,就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他还未开口,贝丝的软件页面就刷出了今晚要更新的最新一章的内容。

铃铛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和贝丝一起往下看。

这两千字讲述了刑乐和小六被深渊中的怪物袭击,拉进深渊,生死未卜。

他稳了稳心神“这一章的内容还未发布,那位应该是刚刚码好的。只要我们能抢在他之前发布这章的内容,说不定就能改写他们的命运。”

贝丝迅速地把这一章的内容复制到了手机的记事本中,然后清空了软件中这一章的内容。她颤声催促道“快告诉我该怎么写。”

铃铛整理着思路“你先用我们刚才的对话接上他上一章的结尾部分,包括我们现在的对话。”

贝丝两手捧着手机,拇指飞快地用九宫格码字。

铃铛催促着“快一点,能水多少水多少。我们要赶在被他发现前设定好发布时间。”

突然屏幕一黑,贝丝小声惊呼了一声,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铃铛连忙把手机捡了回来,塞回她的手里,安慰道“别紧张,你的情绪有可能会影响到这个世界里的这个软件程序。”

贝丝点点头,一边飞快地码字,一边问道“水完这一段呢?那边怎么发展?把那个大坑写成是幻觉?里面其实没有坑,是一只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生物?”

铃铛咬着下唇,原地转了一圈“不行,刑乐并不擅长对付精神系的生物。他本来就受到死亡法则的影响,心理有点问题,再刺激一下怕他会爆发,更难收拾。”

贝丝“嗯”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你别着急,我用九宫的手速是半小时一千。咱们这段对话最多能水一千多字,你还有半个小时思考。别光想这一章的,我们还要抢着把下一章也码出来,直到刑乐和小六能平安回来。”

铃铛在她身边坐下,已经失去了大纲优势的他,只能依赖自己的脑洞了。

突然,铃铛眼前一亮,道“让他们跳到深渊里去。”

刑乐果然拉着小六跳下了深渊,但是预想的离心力并没有出现,他们站在了深渊的上方。脚下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托起了他们。

刑乐抱紧小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没有掉下去。

小六惊魂未定地搂着刑乐的腰,深吸了一口气“天哪,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不科学!”

刑乐把小六松开了些“你能看见了吧?”

小六连忙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能看见了。”

刑乐回头看向在悬崖边上止步不前的机器人,呼喊着王一心的名字,可是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信号中断了。”刑乐上下左右打量着这个神奇的洞窟,“这里可能有特殊的力场。”

他抬头看向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深渊,疑惑道“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这个洞刚才好像没有那么大。”

小六对下方的深渊十分忌惮,拉着刑乐的衣角想让他回到悬崖边上,“我们回去吧,下面会不会有怪物?”

刑乐迷之自信,拉着小六往前走“你要相信我,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小六能感觉到周围仍旧环绕着死亡之息,因为刑乐的关系,它们自觉地绕开了小六,让她安心不少。

他们一直走到深渊的另一头,小六踏上了地面,才终于松了口气。

“简直就像开了挂一样。”小六由衷地感叹道,“所谓冥冥之中必有天助,大概指的就是主角光环。走到坑前必有路,悬崖之下是秘籍。”

“等等,你说什么?”刑乐仿佛突然被点醒,“悬崖之下是秘籍?”

“对呀。”小六点点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铃铛和贝丝为此吵了半天吗?说里见到悬崖往下跳基本不会死人,底下还能捡到各种好东西。”

刑乐原本对于这种粗制滥造的情节是不屑一顾的,但他竟然顺顺当当地走过了浮空的深渊走廊,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蹲下身,伸手往深渊处探去。在他触及到刚才踩过的平面时,突然响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无形的浮空桥崩塌了。

小六心里泼凉泼凉的,虽然她看不见那道桥,但她能感觉到风的流动“怎么办……我们一会怎么回去?”

刑乐操控死亡之息往深渊里探去,可惜这大坑深不见底,竟然超过了他的操控范围。

“我们下去吧。”刑乐下定了决心。

“下去?”小六不安地往黑漆漆的深渊底看了看,“这么深,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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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7) 冰封之下

“跳崖死不了人的。”刑乐自嘲地说道,“咱们在小说的世界里。”

小六仍旧不肯:“这么深,就算下面有水潭,也会摔晕过去。万一撞到头或者撞断了肋骨呢?”

刑乐捡起一旁的石头往下丢。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那颗石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十分缓慢地下落。

刑乐自豪地一笑:“放心,牛顿的棺材板还压得住,公式也还健在,我只是调整了时间的数值。”

小六觉得物理白学了,认命地抱紧了刑乐。

刑乐把她往上托了托,问道:“要不……我还是背你吧?”

小六的脸唰地红了,推开了他,羞愤地说道:“我最近是吃得有点多。”

刑乐哭笑不得,蹲下身子拉她上去:“你不重,我是考虑到万一下面有什么东西,我抱着你不好还击。”

小六红着脸,自觉地用脚把他圈紧了一点,方便他必要时能腾出手来。

地面上的贝丝好不容易超速码完一章,掐着字数按下了发布,设定了发布时间,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贝丝问道:“今天还有一章,你真的打算让他们下去捡武林秘籍吗?”

“哪来的武林秘籍?太不科学了,这是半玄幻半科幻的世界,又不是武侠。”铃铛目不转睛地审完稿,确定没有逻辑问题,把手机还给贝丝,“但我肯定不会让他们白下去一趟的。”

贝丝:“刑乐的技能已经不能再升级了,下去能捡到什么?”

铃铛眨眨眼:“捡到穿越时空的道具。”

贝丝心领神会,她刷新了码字软件,以确保那位没有再更新,然后新建了章节继续往下编。当然,她没有放过先水几百字拖剧情的机会,借此给铃铛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思考细节。

刑乐和小六缓缓地飘了很久很久,小六昏昏欲睡地趴在刑乐的肩膀上,都快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刑乐轻轻拍醒了她,提醒道:“我们快到地面了。”

小六睁开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哆嗦:“好冷。”

刑乐让她抱紧自己,伸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穿好,下面的温度是有点低。”

小六穿上刑乐的衣服,仍旧觉得冷。

等他们到达地面,终于看见了寒冷的源头。正如刚才他们所预料的,深渊的底下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水面结了冰,足有半米厚,两人站在上面也没有裂开。

小六打着哆嗦,她穿着南方秋天穿的衣服,站在这种温度的冰面上,就算是猎魔师的体质也有点吃不消。

她揉了揉眼睛:“我觉得我这双眼睛越来越不得了了,这洞里应该没有光吧?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东西?”

刑乐一边呵气帮她暖手一边解释说:“神族视野不需要依赖光线,我在控制你身边的死亡之息的时候顺便把视觉能力分享给了你。”

小六吸了吸不知不觉流下的鼻水:“我们的同生誓约不是解除了吗?为什么还能共享?”

刑乐:“只是一小部分视觉而已,我还是做得到的。你看过剧本应该知道,蜜果能将自己的能力同时共享给很多很多信徒。当然,那是祂有自身法则的优势,我顶多只能共享给你。”

小六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都在颤抖:“实在是太冷了,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坑?怎么会这么冷?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不会的。”刑乐把她背了起来,避免她的脚站在冰上,能让她好受一些,“你抱紧我。”

“你不冷吗?”小六担忧道。

刑乐驱动着身边的死亡之息钻过半米厚的冰层,探入水下,“我……不能算是人类了,神族对冷热都不敏感,就算是被封在冰里,也不会有事。”

小六摸了摸他凉飕飕的锁骨:“可是……你这个身体是血肉之躯呀。”

刑乐应了一声:“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我们探查完就出去。”

水底下果然沉睡着一只巨大的生物,刑乐毫不犹豫地就用黑蝶把它感染了,省去了一会收拾它的麻烦事。

小六听到水声,身子一紧,提醒道:“水底有东西。”

“没事,它已经被黑蝶控制住了。”刑乐拍了拍她的小手让她安心。

他向着寒潭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这里可能是一条地下河,因为某种原因,河水被冻结了。我们到处走走,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小六回头看向地下河另一侧的洞口,发现那边的位置稍微有点低,心想刑乐是想找出河水冻结的边缘之处。

“水下呢?”小六问道。

刑乐:“我让下面那家伙找过了,没有什么发现。”

小六抬头四处张望着,不依赖光的视觉没有阴影区,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得很清楚。她很纳闷自己为何如此迟钝,直到下来了她才发现。

他们沿着唯一的地下河道往前走,越往前小六越觉得不对劲,“刑乐,我的地理虽然学得不好,但常识还是有点的。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深坑,而且地下河真的是这样的吗?地下河道上面还能走人?咱们是不是缩小了?”

刑乐:“没有,我很确定我们的大小是正常的。这里确实有古怪。也许它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那位希望这里成为这种构造,才发生了改变。”

小六想了想:“难道是为了塞进水底下那个生物?”

刑乐点点头:“那位无法和规则对抗。他既然想让我们在地下遇到那样的大怪物,就必须创造与那怪物的体型相符的场所。”

小六:“既然他想用这怪物对付我们,为什么要用冰把它封起来。”

刑乐脚步一顿:“也许……他原本并不是这样设定的。”

小六没听明白。

刑乐终于想明白了这里存在的矛盾:“也许是铃铛和贝丝修改了剧情。刚才机器人的信号中断后他们肯定着急了,王一心他们可能想把入口给封住,铃铛和贝丝只能靠这个办法来救我们。”

小六惊讶道:“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也能左右剧情?”

刑乐点点头:“现在看来,他们成功修改了那位的设定,还给我们创造了一条生路。”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59) 激怒

贝丝颤抖地拿过手机,刷新了页面,又刷出了一个已经确认发布时间的新章节。

她的拇指抖了半天也没点开,被铃铛接过手机点进去,“先看看他要说什么。”

即便看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就出现在新章节的开头,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刑乐在地下寻找冰冻源头的探险并不顺利,他们的前路被堵上了。

他伸手轻轻触碰石壁,警觉地发现了异样,“不好,铃铛他们输了。”

小六冷得哆嗦:“原本应该有路的,这一看就是临时被封上了。这河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位定然是找到了设定的漏洞。”

刑乐抬头,发现石壁上有无数的小孔,“难不成,水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小六点点头认同他了他的说法:“是有这个可能,这就可以把这个地下河的来源解释清楚了。”

刑乐弹了弹手上的污垢,不屑道:“强词夺理的设定,真够垃圾的。他把我们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弄死我们?把我们送回去?让我们和水底那只东西大战三百回合帮他凑字数?”

小六回头看向来路,“我怀疑另一头也是如此。”

虽然明知道结果8九不离十,他们还是原路返回去另一个方向确认。可是当他们回到结冰的水潭时,却发现冰面破了一个大洞,水底下的生物不知所踪。

刑乐眉头一挑,抬头看向石壁,果然发现了一些卡在尖锐石头上的藤蔓碎屑。

“它出去了?!!!”

刑乐凝神感受了一下,却发现那个大家伙和自己的联系被切断了,甚至连附着在它身体里的黑蝶都毫无反应。

黑蝶被反噬,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小六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会不会是因为铃铛他们强改剧情,那位要对他们下手了?”

刑乐把小六往上托了托:“抱紧我,我不敢使用离染的能力,只能爬上去。”

小六连忙手脚并用抱紧了刑乐。她想起他们下落所用的时间,心里十分担心等他们出去的时候铃铛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未等她开口,周围的景象就飞速地往下退去。她骤然想起刑乐还能使用时间法则,速度必然是不会慢的。倒是她得小心了,一旦自己没抱紧掉落下去,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想什么呢?”刑乐担心小六会害怕,边爬边逗她说话。

“你…”小六看着他飞快运动的手脚,“你好像壁虎。”

刑乐努力忍住没笑,以免自己走神,一本正经地回道:“欢迎乘坐刑乐专车,请握好扶手,注意安全。”

小六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地笑个不停,打趣道:“你要不要先验个票呀?”

刑乐字正腔圆地回答道:“不用了,已通过面部识别解锁。”

小六不依不饶地逗着他:“要是别人整容成我的样子呢?”

刑乐:“还有第二层灵魂识别检测。”

小六:“灵魂是由灿种凝结而成的,难道就不能仿造了?”

刑乐:“如果能仿造,你就有三百六十四个姐妹了。”

小六一头问号和惊叹号:“为什么是三百六十四个?”

刑乐:“一天换一个!”

小六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软肉,刑乐连忙投降:“我错了…错了…不敢了…只有你一个…别捏了,走神就掉下去了。”

小六低头往下看,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连忙把脑袋埋回刑乐的颈窝:“还有多久到?”

“快了。”刑乐对比了一下上下方的高度,“还有一半的距离。”

“一半?”小六有些惊讶,“你爬得真快!”

刑乐又用那副正经口气念道:“刑乐专车即将达到目的地,请唯一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如喜欢本专车的服务,请给五星好评。”

小六失笑,贴着他耳朵说:“给给给,给你十星好评。如果老司机能提供更多服务,我能给你打一百星。”

刑乐装作一脸严肃地思考了一会,说:“这位客人,我们没有一百星。”

小六低声道:“只要服务好,没有一百星我也能剪出一百颗星来。”

刑乐看了看距离,觉得自己就快憋不住笑了,不敢再开口逗她。

小六看他许久不开口,担心他是累了,也不敢再多说话,怕两人一起从这恐怖的高度摔下去。

邻近洞口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吐槽:“底下那么深,都快钻地心去了吧?为何非但不热,反而很冷呢?”

刑乐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这里可能不是铃铛他们所在的世界。”

小六:“难不成是异空间?就像铃铛和贝丝创造的那个次元间隙一样?”

刑乐:“是有这个可能。”

小六:“那岂不是能通往上层世界?”

刑乐:“未必,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设计来折腾我们的幌子。”

不久他们就已回到了悬崖的入口,那堆机器人不知所踪,只剩下了一些残破的金属碎片。

刑乐面色凝重,拉着小六往外跑去。门口的尸体不见了,或许是被那个生物吃掉了。

小六紧紧地抓着刑乐的手,被他拉着左弯右拐地在甬道中穿梭,不一会就来到了地面。

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气让自己冷静一些。

刑乐抱起她蹦了上去,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似曾相识的尸体,仪器和军备都被拧得变了形,周围的树木和其它植物皆东倒西歪,视野范围内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铃铛和贝丝不知所踪,小六焦急地四处寻找。刑乐努力地通过辨别地上的痕迹来分析他们的去向。

突然,山林间传来了一声嚎叫,刑乐和小六同时抬头望去,异口同声地说道:“是阿大!”

刑乐背起小六,飞快地向声音的方向跑去。小六没有矫情地说要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跑速比刑乐慢,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早一秒到达现场就能多救回一条命。

铃铛和贝丝生死未卜。如果他俩出事,他们很有可能也会跟着完蛋。

小六不想死,更不想刑乐也一同死得不明不白。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0) 鹤立鸡群

就算刑乐尽力用自己的最快速度移动,还是没能赶上。等他到达现场的时候,那只异形生物已经不在了。

他们没有找到阿大和其它奔流兽,也没有找到铃铛和贝丝,倒是看到了那个头上毛发稀少的老专家。

他倒在一片xue泊里,肢体被绞碎,要不是那张模糊的脸没有被压烂,刑乐和小六可能都认不出他来。

刑乐的眼中蕴酿着一场狂风骤雨,这条不久前才被他抢救回来的生命,竟然被那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夺走了。他觉得脸很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当时就应该弄死它的。”刑乐懊恼地自责道。

小六捡起旁边的一块破布盖上了老专家的脸,心里默念了几句悼词,然后眼神坚定地站起身:“走,继续找他们。”

刑乐默默地背起她,一边判断着地表状况,一边飞快地朝着可能的方向跑去,“它是在地下移动的,地表虽然不太能看得出来,但多少会留下些线索。”

小六并没有见过那只生物完整的形态,问道:“那么庞大的身躯,为什么它不在地面走,要多此一举钻到地下?”

刑乐:“它的躯体像液体一样可以随意改变形态,外表像植物但又不是植物。它可能无法长时间暴露在湿度低的空气中,而且它在地底能隐藏自己的身形。”

小六想起了贾云舒讲过的物种构成分析课程:“水生类植生物?它在陆地上是借助体表黏液来呼吸的?”

刑乐:“应该是这样,所以它得往土里钻,一直保持一定的体表湿润度。它能绞杀所有碰触到的生物,奔流兽的速度快,铃铛他们应该是跑掉了,但是奔流兽总共就那么几只,慌起来它们也没那个自觉要救人,估计没带走几个。”

然而刑乐猜错了,当他们终于找到大部队聚集地的时候,每一只奔流兽上都坐着至少两个人,大部分是穿着专业服饰的专家。

刑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马上恢复了镇定。

阿大远远地闻到了他的味道,背着铃铛和贝丝向他跑来,太过激动险些把刑乐和小六推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铃铛红着眼眶说道。

刑乐基本已经猜到了情况,听铃铛说完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一直安慰铃铛。

小六帮贝丝把乱了的头发重新扎了起来,贝丝靠在小六的身上,回过神来就开始浑身发抖,一阵后怕。

“差点……就死了。”贝丝颤声道,“虽然知道我们都不会死,可是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小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们也尽力了。”

铃铛不甘心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不反抗,大家只会继续被蹂躏下去。就算今天没有发生这些事,以后也一样会以别的方式发生。”

刑乐抬眸看向他:“就算他们只是纸片人?”

铃铛从阿大的背上跳下来,伸手抓住了刑乐的肩膀:“刑乐,不是他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纸片人。可我不觉得我是假的,也不觉得你是假的,我们都是真的。哪怕一言一行甚至连人设和命运都被操控着,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一样。我们和他们是同类啊,都是被随意操控和践踏的同类。”

刑乐感觉心中的某一块被他说动了,目光闪烁不定。

铃铛一把将他环进怀里:“我身上是热乎的,你也是,他们也是。我们都是活着的呀。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不甘心……不甘心……”

刑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小六以外的人了。感受着铃铛身上的热度,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想明白了。

他们确实被随意操控着,可是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活着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抱紧了铃铛:“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活着的。但你也说的不对,我们不是纸片人,我们都是人!”

铃铛的眼眶红了,鼻子泛酸,突然有种媳妇熬成婆,儿子中三元的成就感。他的刑乐,终于不那么中二了!

“我也不会放弃的。”刑乐的眼中那道终年不散的无所谓和冷漠散去了,“为了我们的自由,为了所有人的自由!”

铃铛和贝丝重新爬到阿大的身上,刑乐背起小六。阿大却不肯走,它把身子伏底了一些,似乎在表达它还能再背两个人。

刑乐心疼地看着它受伤的前爪,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没几步路,我们自己走就行,刑乐专车还没打烊。”

说完就背着小六向远处人群的方向跑去,阿大紧跟在后,发现刑乐竟然跑得不比它慢,不禁对刑乐刮目相看。

此番损兵折将,不管是专家团队还是武装力量都损失不小。尤其是在失去了领头的老专家后,专家团队一时间群龙无首。但他们很快地推举了一位资历虽不深,实力却广受认可的年轻人。

年仅二十八岁的应崇笙在一群满脸皱纹的老专家里简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就连小六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刑乐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并且非常警惕地表达了他的心思:“我觉得他可能是那位安排来的情敌。”说完还转头看了铃铛一眼,借风说雨地酸道,“你要小心了,莫要一个不留神让他把贝丝给勾了去。”

好不容易沟通和安排完搜索和安顿工作的王一心离他们不远,隐约听见了他们讨论应崇笙的话,便过来打趣了几句,替应崇笙说了很多好话。

刑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知道这些人设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在来的路上如此低调,在接下来的剧情中肯定大有文章。要么是来背后捅刀的,要么就是来跟他们抢女人的,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空降角色还能用来干嘛。

为了避免王一心多想,刑乐配合地夸奖了几句。才把王一心给送走,小六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趴在他的背上笑得浑身颤抖。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1) 如果没有人设

“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小六忍不住问道,“他就是一个配角。”

铃铛脸上写满了酸意,压低声音说道:“这一看就是男二号的脸,长得这么好看,能力又突出,不就是来搅乱男女主角情感生活的吗?”

原本贝丝还在低头看手机,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抬起头来,多看了几眼,竟然看上瘾了,口中啧啧地打趣道:“瞧那脸,瞧那身材,瞧那气度,瞧那言谈举止,抱歉,我可能要爬墙了。”

铃铛险些没一头栽下去,拉着贝丝急切道:“你这是鬼迷心窍了?可不要被那位迷惑了。”

贝丝就是想要逗他:“哪里鬼迷心窍了,我这是就事论事。”

话音刚落,话题的中心人物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向他们看过来。

刑乐背着小六,撒腿就跑。他看过不少小说,心知这是套路,可万万不能让小六和应崇笙对上眼,不然以后就没完了。这种桃花劫,还是留给铃铛去受吧。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塑料友谊,瞬间崩塌。小六伏在他的肩膀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险些被口水呛到。

“你们……用不用这么夸张……哈哈哈哈……”小六边咳边笑,边笑边咳。

她不以为意,刑乐却十分重视,板起脸跟她说道:“我不怕刀山火海,就怕丢了你。”

小六笑不出来了,心里很是感动,搂紧了刑乐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亲,保证道:“我一定不会移情别恋的,我爱你。”

刑乐仍不放心:“那你别看他,万不得已别跟他说话。别忘了我们的思想也被那位控制着,指不定你多看一眼就被控制住了。”

小六重重地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眼里只有你,心里也只有你,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得了小六的保证,刑乐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大部队的边缘。

贝丝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应崇笙聊到一块去了,刑乐同情地看着在旁边强颜欢笑陪聊的铃铛,终于还是决定看在那个拥抱的份上过去帮他一把。

他找了个借口把铃铛和贝丝喊到了一边,铃铛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六见刑乐不好开口,她拉着贝丝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应该能看出应崇笙是被那位故意安排的吧?”

贝丝转身背对着人群:“当然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能逃避,该来的总会来,你我守住本心就好。”

小六狐疑地看着她,不放心地说道:“我就怕我们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也就是那位一句话的事情。”

贝丝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你见过哪本小说男二能撬男一墙角的?”

小六想了想:“是不多,可我们是女频小说呀,女主角比男主角份量重,换男主还是有可能的。”

贝丝听完愣了一愣,想了好一会,“除非男主做了十分恶心的事,不然一般不会换男主的,铃铛和刑乐……都不可能劈腿或者做出对我们见死不救之类的事吧?”

小六:“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换个角度想,如果现在出现的一个大美女,我也一样会让刑乐离她远远的。这不仅仅是有没有可能被那位操控变心的问题,而是……跟异性保持距离,是对伴侣起码的尊重呀!”

贝丝转头悄悄地看了看铃铛,“可是……我和铃铛不是伴侣,只是在这个故事里被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小六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铃铛和贝丝不像刑乐和小六是经历过前世今生诸多磨难的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基础。哪怕他们对彼此是有感觉的,可是谁都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被强行凑作堆,还是真心实意。

贝丝:“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搞清楚,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小六同情地看向铃铛,但转眼一想,也许铃铛也应该好好思忖一下这个问题。这不仅仅关系到两人的感情,也关系到他们内在的那个真实的自己。

如果没有人设,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如果没有人物关系设定,自己是否还会爱上对方。

贝丝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如果刑乐是一个抠脚大汉,你还会爱他吗?”

这个问题十分惊悚,光是想象就让小六摇摇欲坠,她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半刻回答不上来,至少她不愿意在还没想清楚的时候昧着良心说会。

“我……可能需要想想。”小六感觉自己原本坚定的意志有了一点让她感到心虚的动摇,连忙快步走回去摸了一把刑乐的腹肌冷静冷静。

突然被揩油的刑乐开心地问道:“怎么了?”

小六一脸凝重地抬起头,决定把这个送分题丢给刑乐来解决:“如果我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你还会爱我吗?”

刑乐转眼看见了贝丝意味不明的眼神,心下了然,低头说道:“你还记得我还是裴岁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吗?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太阳一定会升起一样,是一种不可抗力。我现在补充几句。太阳会升起是各种因素交织而成的必然,所以哪怕你是个两百斤的胖女孩,或者……是男孩……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因为外表只是诸多因素的其中一种罢了。”

小六感觉有点心虚,对于一个颜狗来说,她知道对她来说颜值在“诸多因素”里占了多大的比重,至少对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脸和身材都很重要……

刑乐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我是个两百斤的胖子,我一定努了力地去减肥,变成一个让你觉得好看,靠得住的,能保护你的男人。我要变得足够好,才能让你爱上我呀。”

小六咽了口唾沫,呆呆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这样的刑乐,就算是两百斤的胖子她也会爱的。

铃铛低头摸了摸自己有点赘肉的肚子,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眸清明了许多,刚才那股焦躁之气一扫而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2) 只可远观

小六看着铃铛若无其事地向人群走去,心里有些难过。

她觉得刑乐和她要比铃铛和贝丝幸运得多,他们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爱什么,可是铃铛和贝丝对于自身依然处于一个茫然的状态。他们需要时间去找到真正的自己,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并不觉得铃铛丢下贝丝先走一步是因为他对这段模糊的关系感到心累所以想要放弃了。相反,她认为铃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唯有直面疑问,才能很快地找到问题的答案。

他不再逃避,就是他成长的第一步。

铃铛不闹了,贝丝反而难受了。她看着铃铛的背影不说话,良久,默默地跟了上去。

小六把头埋在刑乐的怀里,直到他们离开才偷偷地笑出来,却也不敢笑出声。

刑乐用身子挡住了她,免得铃铛和贝丝回头的时候看见小六不停抖动的肩膀。

直到小六笑够了,刑乐才放开她。

小六收起心神,轻声说道:“如果黑蝶控制不了那个大家伙,估计丧尸们也拿它没办法。”

刑乐刚才便一直在想着这事,道:“我不会再放出更多黑蝶了。以前不把他们当人看还能用得坦然,以后大概是再也做不出这种事。”

小六抬头看着他晦涩不明的双眸,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刑乐的眸色又沉了几分:“铃铛他们这次的尝试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已经试探到了潜规则,明天便不至于再落于下风。只要他们能自主操控剧情,我们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小六点点头,看向挺直了腰板的铃铛:“我看这一次那位非但没有打消铃铛的积极性,反而让他振作起来。”

刑乐回头看向正在和应崇笙和气攀谈的铃铛,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每个人都有不愿被触及的底线,那位压得太过了,想动贝丝?铃铛怎么可能忍得下去?他在这个世界看似过得安逸,其实很空虚,贝丝是他最重要的活力来源。如果没有了贝丝,铃铛可能就不会存在。这个世界的主线原本就是言情,男女主角的羁绊是整个世界的核心,也是铃铛的核心。核心是无法被撼动的。”

眼看着一场三角恋就要展开,却因为铃铛的主动配合而被生生掐掉了剧情线。如今铃铛和应崇笙打成了一片,就连贝丝都很难插上话。

小六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说道:“他们……这不会是一条男男线吧?贝丝那副样子,怎么有了几分炮灰女配的苗头。”

刑乐不怀好意地笑着:“如果铃铛被捅了,我会笑他一辈子。往死里笑!”

小六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腹肌,忍着笑拉着他往回走。

王一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前来支援的车队终于开进了山里,过来接他们了。

刑乐一行人终于坐回到各自奔流兽的背上,王一心和应崇笙也分别找了一只骑了上去。

现在奔流兽已经和人类混熟了,并不排斥驮着他们走动。而且它们也觉得这些小个子的生物跑起来实在太慢,看着就着急。当时若不是它们看不下去救了他们,他们或许一个都活不下来。

刑乐向王一心和应崇笙讲述了他们在木门后的世界所经历的事情,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着深渊以及那只生物的来头。

小六骑在三八的背上不远不近地跟着。一想到学习就一个头两个大的她实在听不下去那些云里雾里的解析,趁着现在无事可做,打量起应崇笙的样貌来。

首先身材是很让人满意的,身高和刑乐不相伯仲,肢体曲线也很匀称。山岚时而会吹起他的衣角,从腰线能看出他平时是练过的。

她位于侧后方看不到他的正面,但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应崇笙的颜值确实让人垂涎。

他没有电视上那些奶油小生的油腻感,整体感觉很清爽,再加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学者的知性气息,多添了一份禁yu系的美感。

做为一个合格的颜狗,小六非常能理解为何贝丝会被迷惑。要不是她已是有夫之妇,搞不好也会鬼迷心窍。

刑乐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她连忙收回视线,打开手机里的刑乐照片开始自我麻醉,一副什么神仙都没她家男人好的贞洁气势。

刑乐转过头去,忍俊不禁。

他们回到了来时所住的基地中,奔流兽被拉去洗澡,刑乐和小六自然是要帮忙一起洗的。

消毒水的味道非常重,奔流兽被呛得一直打喷嚏,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从前那些莫名其妙横死的先例实在太让人惊悚了,大家都怕那山野间有什么不知名的病菌被带回来传染全营。

哪怕刑乐和小六知道真相为何,还是得配合着服从安排。

几十只奔流兽一起被洗得喷嚏连连的场面非常壮观,阿大认命地直立起身子,被消防车的水枪冲得没了脾气。

花花和草草被泡在一个圆桶里,铃铛和贝丝像洗布娃娃一样给它们搓毛。

小六被淋了一身消毒水,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风中凌乱,脸上却挂着压抑不住的笑容。她眼巴巴地看着湿透的刑乐,脑中已经补足了一百万字动作戏。

刑乐没有拆穿她,偶尔撩她一下,惹得她笑个不停。

铃铛羡慕地看着那两人,把洗好的草草捞出来,再用干净的水冲洗它身上残留的消毒水。

贝丝在他旁边一起洗着,突然说道:“我对那人没意思,你别多想。”

铃铛没想到贝丝会主动提这事,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点了点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贝丝是有一些尴尬的。她是喜欢铃铛的,但要说喜欢哪里,她还真说不上来,所以也想借此机会搞清楚自己的真实心意。

她并没有对铃铛说谎。她盯着应崇笙看的理由和小六无二,无疑是颜狗的本能反应,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颜狗严重一点,但也是有底线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3) 马失前蹄

这个话题未能持续下去,因为话题的中心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应崇笙拿了一瓶化毛膏过来喂花花和草草,被洗得找不着北的两个小家伙一看到有东西吃,立刻精神了起来。

一一和应崇笙并不熟,警惕地走过来闻了闻,觉得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把剩下的半瓶也给吃了。

应崇笙无奈地看着它把原本准备给小家伙的东西吃掉,冷不丁被一一的大舌头tian了一下。

贝丝笑着扶了他一把:“它喜欢你才会tian你,不会把你吃掉的。”

应崇笙云淡风轻地抚摸着一一的脑袋,比他的脑袋还大的嘴巴在他的头上蹭来蹭去,他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还跟一一玩闹了起来。

他并没有在这里呆太久,实验室里还有一堆样本等着他去处理。年纪轻轻就肩负起指挥整个团队的重担,他的压力着实不小,只是不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铃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贝丝说道:“以我多年写文的直觉,他肯定有一段悲惨的身世,有一段催人泪下的过去,还有一颗一旦动情就一往情深的真心。”

贝丝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来,我帮你接着编。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就丢了自己的心,从此再也找不回来。”

“男人?”铃铛抬眸,“太太,您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贝丝不以为意:“你都知道喊我太太了,自然知道太太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资深太太,我眼中只有男男!”

铃铛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要给他拉cp吧?”

贝丝骄傲地抬起下巴:“他和他和她,她一脸满足地看着他们。”

铃铛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贝丝见他不继续问了,意犹未尽地说道:“在我的脑子里,他已经被刑乐捅了八百万遍了。”

铃铛险些从小板凳上摔下来,同情地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车王”刑乐,“求您高抬贵手,别让这章也被屏蔽了。”

贝丝啧啧有声地跟他叨咕着她设想中的情节,铃铛习惯性地自闭,不敢多听一个字。他很怕自己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把这个故事的取向歪到太阳系外面去。

感知比寻常人都要敏锐的刑乐和小六自然听见了贝丝六到飞起车门焊死的火箭剧情,小六笑得蹲在地上爬不起来,“车王”刑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听着应崇笙悲催地被他弄得死去又活来。

“说实话,我非常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从一张脸联想出这么多剧情来的?”刑乐忍不住感慨道,“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能干。”

小六听了他这一语双关的话,笑得更欢了。

“我说你们……外面那只怪物还没抓到,还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刑乐用余光看了看周围好奇地看过来的工作人员,提醒道,“收敛点,要说这个回去说。”

小六连忙捂住嘴,回头往贝丝丢了个刷子,喊道:“嘿,回屋再说,到时候传到人家耳朵里,看你怎么解释。”

贝丝终于安静了下来,铃铛总算逃过一劫。

铃铛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想点正常向的吗?看到两个好看的男人就想让他们滚一块,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值得你们这么激动?”

贝丝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钢铁直男,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只能用一句话敷衍道,“大概是大脑构造不同吧。”

妥妥地冷场了。

刑乐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他是贝丝口中剧情的男主,这故事要是让应崇笙知道,难堪的不是贝丝,而是他刑乐。

毕竟……他才是故事中把应崇笙这样那样的那个罪魁祸首。

然而贝丝的脑洞故事还是传到了应崇笙的耳朵里。当旁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八卦的时候,他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重要样本打翻在地。从此以后看刑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忌讳,生怕自己遭了故事中被囚禁小黑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剧情。

对于钢铁直男来说,贝丝的脑洞太有杀伤力了,以至于应崇笙从此以后都不敢离她太近,生怕她又整出个别的版本来。

哪怕他的创造者原本是想让他当一回插足者搅和一番两对鸳鸯的关系,依旧没能抵过直男对腐女的恐惧之心,生生掐断了这段原本能水上十几万字的剧情。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斗不过规则,就算是创造他的人也只能就此作罢。

没了这段三角恋剧情,众人和和气气地等待那只潜入地下的祸害。

正如铃铛所料,它并没有在地下潜伏多久,就直奔着基地过来了。幸亏有事先布下的警戒,基地在它入侵的第一时间就拉响了警报。

王一心很诧异铃铛竟然真的料中了,他实在想不出铃铛当初所说的“它可能会冲着我们来,我们身上或许有它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并没有从那个神秘的遗迹中带出来任何东西,就连铃铛也说不出它到底想要什么,只说那是他的直觉,未必准,但请重视。

幸好他重视了,不然他可就要担大责了。

远处此起彼伏的轰鸣声让铃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口中念叨着:”挺住,一定要挺住呀。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

贝丝反复地刷新着软件,“我已经把准备好的四千字存到手机记事本里了,等一会过十二点对上前面的剧情我就发。”

小六骑在三八的背上,和刑乐紧靠在一起,回头问道:“到现在还没更新最新的一章,十二点的时候来得及对接吗?”

贝丝保证道:“来得及!虽然软件里还没有更新,但更新内容肯定跟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是一摸一样的,我们其实不用等他更新就能知道他会写什么。”

小六:“可是还有半小时。”

贝丝:“所以说一定要顶住。只要能撑到十二点,明天的四千字就在我的掌控之下了。在这半小时里,你们谁都不能有事!”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4) 机械降神

所谓机械降神,指的是使用突然空降之物去强行扭转剧情,这种被认为是破坏故事内在逻辑的写法曾一度饱受诟病。

然而风评好与不好和它是否符合规则无关。言下之意,机械降神也是规则内的写法,并不违背这个世界构成的基本法则。

在面对连黑蝶都无法控制的强大生物时,暂时获得了四千字编写权限的铃铛和贝丝,果断地使用了机械降神来与之对抗。

12点一到,贝丝就迫不及待地将预先写好的内容复制黏贴进写作软件。

在她按下发布按钮,设置好发布时间的那一瞬间,一道圣光破云而出。

天空中裂开了一道散发着耀眼光芒的裂缝,一架十二翼通体透白的人形神机从天而降。它的左臂迅速分解成无数的迷你神机,一眨眼就飞到了火光四起的警戒区。

它们降下了幽蓝色的力场,封锁了整个区域。刑乐敏感地察觉到它们使用的是空间之能,一回头,果然看见舒展开白翼的神机中央嵌着一颗巨大的蓝色核心。

阿宁出品,绝对神品!这是当时最强的十二神机之一——白夜哀歌。

除了神族和玄尊,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对抗十二神机的组合攻击,就连阿宁他自己都死在了自己创造的神机的攻击下,可见它们的威力之大。

当然,他是否是因为自暴自弃而有心寻死的事得另说。

铃铛之所以选择了召唤白夜哀歌,是因为它是十二神机当中搜捕能力最强的。不管目标是流体还是气体,就没有它抓不住的东西。

小神机的这一网下去,把那只迷之生物一块不落地捞了起来。小六眼尖地看见还有一台什么设备也被逮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台设备就被丢了出来。

“还能这样?这么智能的吗?”小六惊呼道。

刑乐倒是看清楚了:“这是死亡法则的能力,你也用过。”

“我用过?”小六马上反应了过来,“衡?”

她再次惊呼道:“阿宁和离染果然有奸情!”

刑乐连忙举手自证清白:“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是我,他是他,我们同源不同心呐。”

小六没空搭理他,激动地看着小神机们放出的力场在一阵挑挑拣拣之后最终固定成了一个正四方形的区域,全身都是藤蔓状触手的迷之生物被囚禁在其中,一根也没漏出去。

幽蓝色的区域迅速地收缩,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活生生地挤成一团,再挤成碎沫。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压缩却仍然在继续。直到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生物,被挤压成了人类的拳头大小。

小六一阵后怕,回头看向脸色发白的铃铛和贝丝。

“写出来和亲眼看到真是两种感受。”贝丝心有余悸地说道,“好了我的台词念完了。”

小六滞愣了一瞬,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铃铛也顶着一副惊恐的表情说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刑乐无语地看向演得一点都不像的铃铛,忍不住说道:“这估计是我看过的最烂的剧情。”

铃铛啧啧有声地反驳道:“机械降神嘛,本来就是不甚合理的,当然要再加入一点侧面描写,不然可能会被规则驳回。”

刑乐心情十分复杂,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铃铛:“请各位配合一下表现出惊讶、激动的样子。”

刑乐现在只想摔杯而去,但他手上没有杯子,只好陪着他们一起惊呼了半天,结束时忍不住露出了一副被喂了屎的表情。

铃铛和贝丝一脸神往地看着天空中线条完美的白夜哀歌,跟刑乐交代道:“一会问起就说是你召唤出来的。”

刑乐揉着眉心问道:“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召唤怎么办?还有这玩意到底怎么控制?”

铃铛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豪地说道:“放一百万个心吧,我早就设定好了,这玩意能随你心意行动。”

刑乐听完一个头两个大,看了看悬浮在空中不动的白夜哀歌,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铃铛,忍不住说道:“这不科学!”

铃铛“啧”了一声:“机械降神本来就不科学,再说你有啥资格说神机不科学,你才是最不科学的存在。都2019了,无神论都科普了多少年了,太阳早就不绕着地球转了,你这个神族还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走来走去?”

刑乐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接受了这种天降的设定。

小神机迅速回到了白夜哀歌的左手中。当这台巨大的神机降落到他们面前的空地时,整个基地的人都以为遭到了外星人袭击。

铃铛扯着嗓子让迅速警戒的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白夜哀歌缓缓地单膝跪下,将左手中被正四方体禁锢的早已经死透了的迷之生物丢到刑乐的面前。

刑乐再一次在心里叹了口气,捡起正四方体回头问铃铛:“这玩意是什么生物?”

铃铛摇摇头,一脸得意地说:“抱歉,它不配有名字!”

刑乐同情地看着那颗不配有名字的正四方体,不禁庆幸自己不但有名字,还是个主角,还脱单了,还很恩爱。

王一心迅速地从前线回来了,一群人震惊地抬头看着巨大的白夜哀歌,谁都没有说话。

王一心向他们走来。

铃铛往前推了推刑乐,压低声音为他打气:“去吧,比卡丘,说出我给你设计的帅气台词!”

刑乐翻了一个绝望的白眼,转头对王一心说道:“抱歉让你们受惊了,这是我的神机,白夜哀歌。”

王一心受了很大的刺激,他没有想到刑乐那个世界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这已经不是几千年就能追得上的科技进度了,再给他们几千年估计也造不出这种玩意。

“你……你是怎么把它从那个世界弄过来的?”

刑乐抬头看向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巨大神机,故作深沉地说道:“在我们的世界,猎魔师不但能和超自然生物心意相通,也能用意念控制神机。我曾尝试过召唤它,但两个世界之间似乎存在一种无形的阻隔,直到刚才它才终于突破了屏障来到这个世界。幸好赶上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5) 台词太多了

刑乐忧郁地念着身不由己自动说出的台词,很想回头把铃铛暴打一顿,然而他忍住了,或者说,他被已发布的剧情给限制住了。

他看到不远处一脸神往地看着白夜哀歌的应崇笙,顺手把手里的正四方体丢给了他。

应崇笙险险地接下,连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无菌手套来把它包上,交给了旁边的同事。

“这玩意死了吗?”应崇笙的话音里压抑着激动。

刑乐:“被压成这样,应该是死了吧。”

应崇笙努力地恢复了往常的淡定,问道:“我们可以研究一下你的神机吗?”

刑乐慷慨地一抬手,反正也不是他的神机,大方地白夜哀歌拱手相让:“你们随便玩,别给我拆了就成。”

专家们一拥而上,要不是因为刑乐这句话,他们搞不好真会把它给拆了再装回去。

“动力源是中央那颗核心吗?”王一心在冷静下来之后比那群专家还兴奋。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太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他的激动,“是核动力吗?”

刑乐摇摇头:“那是一种生物能源。”

“生物?”应崇笙不敢置信地提高了一点音量,“什么生物能源竟然能驱动这么大一台机器人?”

刑乐沉吟了一会,思考着该怎么解释。小六心想总不可能全都实话实说,便替他答道:“我们上次拜托你们帮忙收集的那些生物里的核心,和这种是同一种能源。具体是什么原理,恐怕只有专业人员才能解释清楚了。我和刑乐不是那方面的专家,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我只知道神机的核心肯定比普通生物的核心高级。你们要是想知道,可以拿那些生物的核心来研究试试。”

应崇笙淡然地脸上透露着一丝难掩的神往,半眯着眼看着那颗蓝宝石一般耀眼的核心:“如果我们的世界也能学会提炼这种能源,就能大大降低环境污染了。”

小六未曾想过这一点,她心想他们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核心的科技似乎还未被破解投入使用,所以该污染的还在污染。被应崇笙这么一提醒,她连忙附和道:“是呀,烧煤烧垃圾还有核发电都会产生不少的环境污染。”

刑乐想起了被这些神机毁灭掉的故土,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幻想:“好处与坏处都是相对的。这种能源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污染,但它带来的恐怖远远超过它能带来的好处。想想你们的核能就知道后果了。这种神机的破坏力,可比核弹要强得多。世界被毁灭也是分分钟的事,还不如倒退回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王一心闭上了张大的嘴巴,看向一脸阴郁的刑乐。他的怒意不像是演出来的,可以说是发自肺腑地对这种能源感到厌恶。

他试探道:“你们的世界很不太平?”

刑乐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挽回了一下:“曾经很不太平,就算现在也是在刀尖上行走。和你们的世界一样,一个按钮下去大家就会一起完蛋,所以不得不扯出笑脸来努力维持平衡。”

这个话题让王一心和应崇笙都打开了话匣子。果然就算世界不同,人性也是相同的,人类之间的矛盾永远都无法调和。只要人类还存在,战争的硝烟就不会消散。随着科技发展,人类毁灭自己是分分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今天吃完早饭之后还能不能吃得上晚饭,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世界是不是就核平了。

刑乐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到了科技与战争的相对性上,让王一心忘了刚才想要问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人们已经在白夜哀歌的周围搭起了高架子,源源不断有专家被送过来参与到神机的研究中。

应崇笙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刑乐拿着一碗白粥走到他的身旁。

“还在看呢?研究出什么来了?”刑乐问道。

应崇笙咬了一口菜包,问道:“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我们用了各种工具都没能抠下哪怕一丁点粉末。”

刑乐喝了一口白粥,打算蒙混过去:“不知道。又不是我造的,我只是负责用。”

应崇笙不禁来了兴趣,问道:“你经过了专业的驾驶培训吗?都教了些什么?”

刑乐摇摇头:“这玩意是用意念控制的。”说完让白夜哀歌竖起两指比了个胜利的姿势,高架台上瞬间爆发出一阵骚动,所有人纷纷向他看来,“你看,就像这样,哪还需要培训?”

刑乐对这种设定很是无语。

应崇笙看他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羡慕:“看来你的官阶不小啊,这种兵器可不是寻常士兵能开得起的吧,我小时候也幻想过驾驶高达呢。”

刑乐点点头,继续扯:“我们家……怎么说呢……就是……你懂的,不瞒你说,我也不是全凭自己本事。”

这话他倒是实话实说。刑乐自己也觉得他能有这身本事并非是因为他本人有多努力,而是因为他是离染的分身。他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是坐享其成,可不就是一个拼爹的神二代吗?

刑乐眼中闪烁的羞愧之色不像有假,虽然他表现得很无所谓,还坦然地说了句:“别人说多了,我脸皮也够厚了。而且别人也没说错。”

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应崇笙用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别这么说自己,我能看出来,你已经很努力了。父母家人是天注定的,但未来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虽然可能你的爹妈帮你堆了一些垫脚石,但我觉得如果你自己不够努力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不是吗?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这个时代里能纯拼爹一直躺赢的已经不多了。”

刑乐听他的口气,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呢?你这工作…你家里有帮过什么吗?”

应崇笙青涩地低头笑了笑:“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里过得不好。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收养,没多久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小孩,不管我了。那小孩还总欺负我,他们看见了也不管。”他看着天舒了一口气,“幸好都熬过来了。”

平淡的一天过去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6) 平淡?

平淡个鬼啊!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抢更的造物主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铃铛和贝丝企图用一句话终止一天的剧情,然而他们遗忘了剧情还能发生“转折”。言下之意,只要他们没有写到当天的最后一秒,剩余时间的剧情仍旧可以被篡改。

吃完早饭心情大好出来遛弯的铃铛和贝丝看到了让他们惊悚的一幕。

刑乐就着应崇笙的手,咬了一口他手中的菜包。他们的距离足够近,姿势足够暧昧,瞬间点燃了贝丝的宅腐心,情不自禁地就要发出尖叫。

铃铛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到了拐角处:“不对,你冷静点!”

“哪不对啦~”已经被兴奋冲昏头脑的贝丝努力地伸长脖子看向拐角的另一侧。

应崇笙因刑乐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了,一时间拿着菜包继续吃也不是,给刑乐吃也不是。他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与谁这么亲近过,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

刑乐把他的菜包咬掉了三分之一,不管他往哪里下口都能吃到刑乐吃过的地方,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厌恶,反而有种奇怪的亲切感。

铃铛一看应崇笙的表情就知道他被控制了,连忙拽着贝丝往回拉了一点:“你清醒点,我们被报复了!”

“报复?”还以为是正主发糖的贝丝一脸迷茫地看着铃铛,“被谁报复?”

铃铛看了一眼打算继续投喂刑乐的应崇笙,心中生起无限的绝望,沮丧地说道:“被那位报复了呀。你看不出来吗?我们写的最后一句话被推翻了。”

贝丝依旧迷茫:“推翻的话难道不该发生灾祸吗?例如昨天那个被压扁的怪物又复活暴走了,又或者是白夜哀歌暴走了。为什么要对两个男的下手?而且应崇笙不是被安排来破坏我们关系的吗?那位这样做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铃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揉着额头说道:“也许是因为无法从你们女生的方向突破,所以对刑乐下手了。”

贝丝震惊得瞪大了眼,然后逐渐变成星星眼,一脸陶醉地趴在墙角看着远方两个突然间关系突飞猛进的男士,恨不得他们马上原地生仔。

铃铛觉得贝丝是指望不上了,飞奔着去找小六。

此时他的心很虚,他觉得刑乐会被那位如此摆布,跟他自己的原设定脱不了干系。

神族是无性别的,但却有繁殖能力,那意味着他们在面对雌性生物的时候可以充当雄性,在面对雄性生物的时候也可以充当雌性。

原本这个设定是为了让神族在转生时可以进行主性别切换,以便设置更多的人物矛盾和编排剧情冲突。但这也意味着“第三者”不但能从小六和贝丝这边撬墙角,也能从刑乐身上下手。

而铃铛自己,因为是钢铁直男而逃过了一劫。他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向刑乐下跪道歉了。

铃铛如同一个发现了儿子即将出柜的老父亲不得不向他的小儿媳妇求救一样,一脚踹进了小六的房间。

小六穿着一件小背心,正在往腿上套一条小短裤。

铃铛本能地往外一滚,他知道故事中但凡直男推门撞见女生穿衣服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的,而被女生暴打一顿的机率更是百分之一千。

然而亲闺女不愧是亲闺女,被他亲手创造的小六并没有那么矫情。她一脸疑惑地把自己的裤子穿好,走出门伸出手想要拉铃铛一把。

铃铛以为自己要被爆头了,吓得缩成一团,用双手抱住脑袋。

小六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松手,我不打你。”

铃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在意被我看到?”

小六把他拉了起来,还弯下身帮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不屑地说道:“我早就是有夫之妇了,四舍五入连孩子都有了,有什么好矫情的?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懂事得令人发指!

铃铛在心中泪流满面,一边默哀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早早地让宝贝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一边又为小六的过于懂事感到心酸。

“出了一点意外。”铃铛斟酌着怎么把这事告诉小六,“昨晚我们不是更新了两章吗?本以为用一句话可以终结一天的剧情,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那句话没有生效,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是在那位的操控之中。”

小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双眸中带着一点刚起床的迷茫:“然后呢?我们又要打什么怪了?”

“不打什么……”铃铛沮丧地揉了揉眉心,“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然而让他更意外的是,小六在看到应崇笙在喝刑乐碗里的粥的时候,表情过度平静了。他担心小六是不是气到内伤了,正想安慰几句。想不到小六转身就走,铃铛更是心痛,心想等明天夺回编写权,一定帮她把刑乐抢回来。

直到……

小六拿着一台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和贝丝挤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疯狂脑补。

铃铛感到格格不入,无地自容,无力地坐在一旁,认命地看着不远处的刑乐,心想,不是阿爸不爱你,是这个世界太疯狂,只望你能好好享受,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但他转眼一想,不对呀!刑乐其实什么都懂,不管是艾维帮他疗伤的那次,还是被御礼上身压制阿宁的那次,他好像都没有什么排斥的意识。

想到这里,他冷汗直流。哪怕在他的设定中,刑乐并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在贝丝暧昧的表达方式中,给刑乐的设定捅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再叠加神族无性别的设定,才被那位钻到了漏洞。

刑乐会中招并不是那位篡改了规则,而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设计了那样模糊不清的剧情,才给了那位可乘之机。

罪魁祸首受尽了良心的谴责,不忍心目睹亲儿子受罪,破罐破摔地决定眼不见为净,去食堂吃早餐。

今天的四千字编写权限他们已经用掉了,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挽救他的直男亲儿子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7) 超设定崩塌

铃铛心灰意冷地想着,也许被他们的反抗气疯了的那一位今天就会让刑乐和应崇笙生米煮成熟饭,让刑乐和小六的关系产生无法挽回的裂痕。

突然,他脚步一顿。

不对呀!

裂痕产生的基础,是女主感觉男主背叛了她,然而我们的女主小六在干什么?她非但没有生气,还回屋拿了手机过来录像。而原本应该负责火上浇油的闺蜜贝丝,此刻比小六还兴奋。

铃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一回,那位恐怕是失算了。

如果编写的剧情不符合世界以及人物原本的设定,很有可能会被驳回或者篡改。也就是说,不管他写了什么,第二天发布的内容或许会以他们的真实经历为准,而不是他写出来的内容。

“不违背规则”是这个世界的第一规则!

想通了以后,他心宽地要了五个肉包和一杯豆浆,边走边吃,准备回去继续看热闹。

那位估计是低估了小六和贝丝的宅腐程度。如果应崇笙和刑乐真的要为爱鼓掌,这两个女人不但不会生气,搞不好还要一旁当动作指导。

铃铛越想越觉得好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原地。原本他所担心的场景果然没有发生,应崇苼连那个包子都没吃完就受不了旁边两个如狼似虎的女生,自动退散了。

铃铛扶着墙,笑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里的豆浆都抖出来了。

“你们……太狠了!哈哈哈哈……”铃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刑乐被铃铛哈哈哈了一脸,有点反应过来了,沉默地看着小六拍下的录像。良久,他露出了一个看开的笑容。

铃铛笑得更大声了。

小六一边给贝丝传送视频,一边夸张地抚摸着刑乐头顶翘起的一戳头发:“对不起,我们应该躲起来拍的,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铃铛不敢插嘴,怕被打。

贝丝知道刑乐不敢揍他,和小六一起疯狂地在虎嘴边拔毛,“放心,今天没有成事的遗憾,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给你弥补的!”

刑乐抬眼看向铃铛。

贝丝看见了他的小眼神,依旧没有放过他,“你甭看他,就算他的细纲没那意思,我也能给写出那种意思来。”

铃铛一脸无奈地点头默认。

刑乐对此事很看得开,听了她的戏谑也没有发火,还有闲心给自己争取权利:“我要当上面的那个。”

贝丝正在喝豆浆,听了他的话,被呛得直咳,眼泪鼻水都咳出来了,还在继续笑。

铃铛看不下去了,出来主持正义:“你们怎么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小六一边投喂刑乐,一边吹枕边风:“亲爱的,你会身体力行地满足我,让我快乐吗?”

色令智昏的刑乐非常配合,铃铛觉得他怕是没救了。

幸好刑乐还没忘记正事,抬头问道:“铃铛,今天剩下的剧情是不是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铃铛靠在墙上,用后脑勺一下一下轻轻地撞着墙,沉吟了一会,答道:“我们现在能谈论这些内容,说明剧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但能持续多久,还得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小白鼠的刑乐毫不设防地问道。

刑·小白鼠·乐想不到这帮狼灭可以这么狠,他身体力行地为刚才色令智昏说出的话付出了节操的代价。

这一整天刑乐都被迫和应崇笙呆在一起,应崇笙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而铃铛正站在墙边,拿着工具撬了大半天的墙,试图把铃铛摔进墙体的套给抠出来。

都怪铃铛一时同情心泛滥,见到刑乐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背影,竟然鬼使神差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直在备用但可能他自己永远都用不上的套,心疼地塞进了刑乐的手里。

没等他把心中千言万语的嘱咐说出口,刑乐就发了飙,竟然把轻薄的“小礼物”摔进了墙里,天知道这个脆弱轻盈的小袋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能被嵌入墙体,还嵌得那么深。

铃铛实在不好意思跟别人解释这玩意究竟是怎么被弄进去的,只好硬着头皮自力更生解救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可爱。

王一心从他旁边有意无意地路过了六次,每次铃铛都用身体挡着。王一心还以为他在往墙缝里埋炸弹,直到看清楚埋进去的是什么,才神情复杂地帮他弄了出来。

不用说王一心也知道这玩意肯定是刑乐摔进去,整个基地就刑乐有这本事。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铃铛究竟对刑乐有何企图,才把刑乐气成这样。只是后来王一心看见铃铛,总是不自觉地离远了一点。铃铛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地背下了锅。

刑乐跟着应崇笙一整天无事发生,但他将原因归结于身后两个如狼似虎的女生。换作是谁,恐怕都不敢在这种眼神下有所动作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放过了应崇笙。看着他们离去的应崇笙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性格寡淡,与人交往时都会不远不近地保持温和的距离感,被这样火热地纠缠了一整天还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刑乐会突然上来咬他的食物,也没有多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鬼迷心窍地去吃刑乐吃过的东西。

他把自己突然的情绪骚动归结为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别人亲近过。他活得太明白,太认真,没有时间去维系多余的交际,他心想也许刑乐的举动才是正常人之间的互动,而他的性情实在是太过寡淡了。

刑乐有着超乎他年龄的沉稳和经历,但也保留了他那个年龄该有的冲劲和活力。这一点让应崇笙很是羡慕。

更何况,驾驶高达是他的童年梦想。他做梦都想不到,小时候憧憬的那些动画片里的巨型机器人有一天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白夜哀歌是他见过的所有高达里最美的。完美的线条和富有张力的造型,以及它毫无悬念地囚杀让他们手足无措的迷之生物所展现出的强大,无一不让他心生神往。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8) 避战

直到晚上十二点都没有发生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铃铛得意地表示他猜对了。

贝丝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把已经写在手机记事本里的内容复制黏贴到软件中,点下了发布按钮。

“太好了,总算没有白写。”贝丝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躺倒在床上。

“让我们看一眼嘛~我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小六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再争取一下。

“不行。”铃铛再一次掐灭了她的念头,“我最后再讲一遍。你们只要随心所欲就够了,看了剧本反而会让你们展不开手脚。万一剧本与你们的意志相悖,出现剧情冲突,搞不好后续剧情就会失控。”

“好吧。”小六泄气地说道。她总算收起了想要偷看剧本的心思,将目标转移到贝丝身上,目光炯炯地问道,“有没有写应崇笙的内容?”

刑乐连忙转头出去,耳不听为净。铃铛讪笑着跟他出去,递给他一包五香瓜子。

“放心吧。我不会让剧情走偏的。”铃铛把瓜子啃得吧唧响,似要发泄心中隐隐的不甘。

“如果那位在创造你的时候,给你的样貌和身材加满五星,你就有自信追到贝丝了么?”黑暗中,刑乐对铃铛发起了灵魂拷问。

铃铛愣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

刑乐注意到他的异样,警惕地看着他。

“糟了!”铃铛冲进房中,抢走了贝丝的手机,“不好了。剧情没有按着我们设定的走。”

“什么情况?”贝丝凑上来看手机的内容,发现屏幕中显示的是实时发生的事,最后几句描述和原本发布的内容不同,再往下就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我们也违背了规则?”她惊呼道。

铃铛沮丧地重重坐到床上,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到底哪里弄错了?”

小六更好奇了,问道:“你们究竟写了什么出格的内容?竟然能违规?不会是刑乐和应崇笙好上了吧?”

刑乐自觉地举高双手以示清白。

贝丝看了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连忙打开记事本开始复查,却发现记事本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贝丝不断地试图复原却依旧无果,“我写的东西呢?”

铃铛:“也许是因为有违规内容所以被撤销掉了,逆推回去就等于你从来没写过。”

“可是……我明明写了呀!”贝丝争辩道。

铃铛翻回了昨天发布的内容,对比今天出现的内容,两者衔接并没有漏洞。

“你写是写了,可是昨天的文字里并没有提到你提前写了今天章节的内容。在发布内容被判定违背世界规则并被自动修改后,它也就被定义为不该存在的东西被清除了。这是为了防止你在注意到情况有异后又复制黏贴进去。”

贝丝听了他的一番解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努力回忆着自己昨天写过什么。

铃铛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虽然违规了,但至少现在的剧情是自由发展的。”

贝丝抬头,眉眼露出一点惊喜:“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可以主动通过违反规则来争取一天的自由权?”

铃铛摇摇头:“也许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别忘了,我们的操作权限只有4000字也就是两章的内容,那一位却有无限编写的权限。我本想用今天这四千字主动控制今天的内容,写到今天最后一秒,以防被他插足染指,可是现在情况失控了。”

“就是说……”贝丝想通了里头的利害关系,“虽然这一章可以自由发挥,可是下一章就未必了?如果他已经发现异常,就能修改下一章的内容?”

“不是一章,是两章。”铃铛耐心地分析道,“目前出现的内容是实时转播我们的情况,他无法预知这一章节的结尾,也就不可能提前码出下一章的内容。”

“如果他使用的是万能开头呢?”贝丝问道,“就像今天这一章我们用的衔接方式。”

“那也来不及。”铃铛看了看字数,“目前已经出现了一千多个字了。他的手速再快也赶不及更新下一章的内容。”

贝丝:“如果他随便贴一些内容进去呢?或者字数不满两千?”

“那就会被系统判定无效。”铃铛笃定地说道,“如果被判定无效,他就会失去当天的编写权,就像昨天一样。我相信他不会傻到为了追四千字而放弃掉一整天的编写权。”

刑乐霎时想明白了铃铛的深意:“我们今天什么都不做,尽量低调。让今天的内容无法填满四千字,他就无法抢章节了?”

铃铛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什么都不做,是少说话,多做无限重复或者是不具备剧情性的事情。”

刑乐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目前出现的字数,明白他们说得越多,消耗的字数就越多,尽量不说话就能最大限度地节约字数。

铃铛嘱咐道:“也尽量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思考也是占据字数的内容。”

小六转身就走,刑乐伸手拉住她,问道:“干嘛去?”

小六面无表情地说道:“睡觉去。人不可能不思考,只有睡着了才不会思考。”

刑乐:“人还会做梦呢!你昨晚咬着我的手嘀咕了一晚上,叨叨着红烧猪蹄很好吃。”

铃铛无语地抬眼看她:“你最好别陪她一块去,我怕她这红烧猪蹄吃到章节被屏蔽。”

刑乐疑惑地回头看他:“现在连红烧猪蹄都不让吃了?”

铃铛:“幸好她啃得是你的手,要是啃的是别的地方,可不就被屏蔽了吗?”

小六涨红了脸,又不敢说话。

贝丝绝望地看了一眼字数:“得!一章的内容都被你们说完了,剩下两千字我看你们怎么办!”

四人只好立刻原地解散。

小六一个人回屋倒头就睡。刑乐为了不被屏蔽只好到天台上晒太阳。贝丝备足了零食窝在被窝里刷本子资源。铃铛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

四个主角为了不被控制,宁可龟缩着无所事事,也不愿意白白浪费宝贵的字数。

可是他们不找事,不代表事情不会来找他们。

刑乐在天台晒得暖和,昏昏欲睡之际,突然觉得光线一暗。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69) 梦是反的

熟悉的味道以及温和的气息让他放松了对入侵者的警惕之心,缓缓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

应崇笙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阳光照拂在他棕褐色的头发上,微风吹拂着他稍稍过肩的发梢。背光的阴影让眼镜背后的双眸显得深邃,低垂着眼淡淡地看着地上毫无防备的男人。

神族的全景视野让刑乐就算不用睁眼也能清晰地“看”见周围的情况,可他还是在应崇笙的注视下无法自控地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脑子被太阳烤糊了,刑乐凭着本能不过脑地随口而出:“怎么?你对我有意思?”

应崇笙听了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刑乐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场面非常尴尬。

应崇笙的智商全点到专业技术上了,仅有的那么些情商仅够他处理实验室和基地里不算复杂的日常交际,被这么自白地问出如此超脱常规的问题,当真是平生第一招。

仅存的情商在一阵无形的火花闪烁后宣布当机,所有的智商在以常人无法理解的生物学和心理学知识争先恐后地在他的脑子里演算这句话的成因。

刑乐被自己的话惊醒了,眼看应崇笙的魂已经被雷得飘出了太阳系,连忙起身补救:“不好意思,睡迷糊了,还以为你是我们那的小女生。”

应崇笙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个无心的意外,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维持这段萍水相逢的关系。

“你们那有很多小女生跟你告白?”应崇笙问道。

刑乐想起还在学校读书那会,讪讪道:“是呀,三天两头就会遇到。我有童养媳了,不能接受她们。”

应崇笙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刑乐身边的小女孩:“童养媳?小六吗?”

刑乐听到小六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眉眼里都是笑意:“是的,她是我的未婚妻。”

应崇笙往地上铺了一堆报纸,在他的身旁躺下:“午休时间,我在这里躺一会。”

刑乐拍拍报纸表示欢迎,舒坦地躺了下去,想起铃铛交代的内容,说道:“我昨晚没睡好,补一下觉。”

应崇笙难得出来晒一次太阳,秋天的风很凉爽,就算是中午的太阳也不觉得热。

他一躺下就感觉到了睡意,迷糊地说道:“你们年纪还小,要注意安全措施呐。那孩子看上去还在念初中吧?”

刑乐:“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应崇笙问道:“你们的世界还有童养媳?”

刑乐想到猎魔师家族的设定就觉得可笑:“大多还没出生就被定好了,但也不是强制的,孩子们有选择权。放一块处一段时间,如果不合适就作罢。在我们那十五岁就算成年可以结婚了。”

应崇笙迷糊了一阵,突然清醒了:“这么说,小六还不到十五岁?”

刑乐被他提醒,才想起了时间差。他们离开自己世界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小六的生日已经过了!

也就是说,她成年了?!!!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日子,她已经十五了!”刑乐忍不住从地上坐了起来。

应崇笙不知道他突然激动什么,只当他是高兴终于能娶妻了,“你们打算在这里办个婚礼吗?”

刑乐的思绪已经飘到给孩子命名以及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了,被应崇笙一问,仿佛穿越了时空倒退回原始社会。

对哦,他们连婚礼都还没办呢!

他激动地想立刻就去找小六,可是又想起铃铛的嘱托,连忙躺了下来,决定六根清净脱离凡俗一整天,其它事等过了晚上十二点再说。

“现在不太合适。”刑乐翻了个身正对着应崇笙,用手枕着头闭上双眼。

应崇笙看他似乎是真的很困了,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刑乐醒来的时候,应崇笙正在收拾地上的报纸准备离开。刑乐没有睁开眼,用神族视野打量着睡眼朦胧的应崇笙,直到他悄悄地离开。

不知为何,刑乐突然想起了阿宁。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之一。虽然中间夹了一层离染的关系,但他和阿宁认识的时候,双方都没有恢复记忆。

那份心心相惜的喜欢源自于本能,无关于欲望,自然得就像山岚过境的时候树叶会为之摇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对应崇笙也有这样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那一位的强行设定,也有可能是应崇笙的人设使然。

那种进退有度,真心实意的性子,很对刑乐的胃口。

突然,铃铛的嘱咐再次跳出脑海。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继续睡觉,以免老父亲怨念的脸又在他的脑中晃悠。

小六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做噩梦。她梦到应崇笙牵着刑乐的手走进婚礼殿堂。贝丝站在司仪台上大声说着祝词,下面坐满了群里的腐女姐妹们。

眼看两人就要交换戒指,小六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她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这种喜闻乐见的情景不是她最喜欢的吗?他和他和欢天喜地的她,不正是她们常常喊的口号吗?可是为何这一刻她竟然会感到嫉妒?

她想上前去把那两个人给拉开,想把戒指抢过来,想拉着刑乐跑掉。

她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她一脚踹飞了应崇笙,抢了戒指,拖着刑乐就跑。

梦中的刑乐老不乐意了,死抓着应崇笙不放,嘴里还喊着一句她常喊的台词——“同性才是真爱”。

“去你大爷的真爱!”小六再一次踹飞了应崇笙,拖着刑乐就走。

她没有意识到现实中的她根本没有刑乐的力气大,在梦中的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忽略了梦中不合理的逻辑,一门心思只想带走刑乐。

刑乐回屋的时候看小六还在睡,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想想剩余的那点时间那位应该也闹腾不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便上前弄醒了小六。

怎知小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睁眼看到是他,怒目圆睁,抡起枕头来就往他脸上砸。

刑乐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家暴,连到嘴的话都被揍回去了,苦兮兮地躺在床上装死。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0) 先道歉就对了

刑乐默默地挨了十几分钟的枕头暴击,待小六出够了气倒回床上,机智地先举起白旗投降。

“我知道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打,总之先道歉就对了。

小六冷静下来后脑子清醒了一点,看着无辜却先服软的刑乐,猛然反应过来刑乐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垂头丧气地爬起来,讪讪地说道:“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噩梦。”

刑乐心想,醒来后能气到揍他,八成是梦到自己出轨了,连忙表忠心,主动背锅:“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陪着你一起躺着。大概是因为呆在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才会做噩梦。”

刑乐给小六找了个台阶下,小六就麻溜地爬到他怀里去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殊不知就因为他们这场闹剧,让铃铛和贝丝原本写好的剧情再一次白写了。

十二点过后,再一次发现稿件消失的贝丝快要疯了,连续两天的稿子被吞,对作者来说无疑是核能打击。

贝丝绝望地看着已经更新的内容,瞬间找到了罪魁祸首。

火冒三丈的贝丝拉着铃铛冲进了小六的房间,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起。

小六看他们那副表情,多少猜到了情况,连忙道歉。

铃铛揉了揉拧成一团的眉心:“咱们今天别睡觉了,各自解散打坐冥想吧。”

于是早上应崇笙吃完早餐准备回实验室的时候,就看见刑乐四人坐在阴凉之处,各自面向不同的方向,谁也不搭理谁。

他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问了半天也没人搭话,他还以为他们都睡着了,转身打算走的时候,刑乐开口道:“我们在修行。”

铃铛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想让应崇笙赶紧滚,不要浪费他们今天的字数。只要今天无事发生,昨天被清除的剧情今天就能再写一遍,能给贝丝减轻不小的负担。

眼看着章节里的字数越飙越多,铃铛恨不得转身给这两话唠一脚,让他们各自闭嘴。

“抱歉,我们今天有特殊的修行,不便被打扰。”刑乐识相地下了逐客令。

应崇笙没多问,客套了几句就转身走人了。

原本以为这一天能平平安安过下去,想不到奔流兽那边竟然出了问题。

奔流兽毕竟是野兽,每天需要一定的运动量。虽然在这里可以吃好喝好,但它们实在无法忍受被圈养的生活,不是咬坏了这里就是挠坏了那里,整个基地的人对它们十分头疼。

于是他们把驯养警犬的那一套用在了它们的驯养上。一部分奔流兽愿意配合,但另一部分十分难缠。尤其是它们的首领阿大,不管怎么被诱骗,都不让人骑上去。

阿大的情绪影响到了别的奔流兽,结果连原本配合的奔流兽也不肯配合了。

王一心只好找上了刑乐,实诚地跟他分析利弊:“咱们不可能出资白养它们呀。如果训练不出成果来,上头搞不好就不愿意养了,到时候它们的下场搞不好会和其它入侵生物一样。我们谁都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麻烦你帮忙安抚一下阿大如何?”

事关奔流兽在人类世界的定位,刑乐在权衡利弊后跟着他一起去了。

铃铛对此没有意见,毕竟奔流兽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助力,他也不愿意奔流兽和人类的关系闹得太僵。

阿大好久不见刑乐,一见到他的身影就激动不已,扑上前在他身上蹭了半天。

它和一一的孩子长大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呆萌可爱十分讨人喜欢,每天都被喂得太饱,现在已经有一只成年大型犬的大小了。

小六无语地看着没来几天就被喂变形的花花和草草,十分怀念它们曾经可爱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吃得太好,每一只奔流兽都有一定程度的发福,就连小六都能看出来,不能再让它们这样胖下去了。王一心担忧的情况未必会发生,但继续发展下去搞不好会被当成续熊猫之后的另一种国宝动物被供养起来。

若是沦落到被圈养,对于幕天席地以速度为优势的奔流兽来说可就难受了。

刑乐爬上阿大的后背,阿大总算不闹了,其它奔流兽也陆陆续续地矮下身子让人类上去。

王一心骑在了十二身上,紧跟着阿大身后跑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奔流兽在山野间穿梭,刑乐回头跟王一心说道:“你们不要把它们当警犬来使唤,它们不是犬。它们的智商和情商都比犬要高得多。”

王一心问道:“不当作犬那要当成什么?”

刑乐伸手摸了摸阿大的脑袋:“当成人。”

王一心很诧异:“它们的智商有这么高?”

刑乐:“虽然我还没有破解它们的语言无法跟它们更进一步地沟通,但它们有自己的思想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王一心想起应崇笙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如果不当成犬,要怎么驯养它们?”

刑乐说道:“如果你们把人类和奔流兽的关系定义为驯养者和被驯养者的关系,是无法跟它们建立羁绊的。要把它们当作伙伴对待,它们才会对你们作出让步。”

王一心唏嘘:“我还以为猎魔师有特殊的驯养办法。”

刑乐轻笑:“猎魔师的确有特殊的制式可以控制其它生物,但那种饱受诟病的方法是不会用在御狩身上的。唯有真心实意相互视作伙伴的关系,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强的战斗力。用棍子打出来的狗只会在最后反咬主人一口。”

王一心:“那得能沟通才行呀,我们什么办法都试了,一开始还能用食物来诱惑,现在是怎么哄也不管用了。”

刑乐想了想:“其实我也没怎么哄过它们,我们的感情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战场上?”王一心为难道,“现在国内的祸端该清理的都被清理掉了,哪还有什么东西能打。猛兽什么的都是保护动物,不可能拿来给我们用。再说那些被喂傻了的猛兽乖得跟猫一样,笼子里养大的哪还有什么野性。别说打了,看到奔流兽这体型就吓软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1) 多元文明

刑乐心中唏嘘,没有对手也有没有对手的坏处。王一心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错过了能跟奔流兽建立感情的黄金时期,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供他们训练了。搞不好这个计划会因此而夭折也说不定。

由王一心带路,沿着规定路线撒欢跑了近半个小时的奔流兽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阿大逐渐放慢了脚步,终于在一处山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王一心问道。

阿大不搭理王一心,回头看向背上的刑乐。

刑乐看着眼前一览众山小的美景,发出了惊呼:“太棒了,这里的景色。”

阿大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原地趴了下来。

奔流兽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休息,山间的凉风吹拂着它们看似柔软其实质地十分坚韧的黑色毛发,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阿大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卷成一圈把刑乐和小六围在中间,一一把脑袋枕在它的大腿上,花花和草草在旁边蹦蹦跳跳玩闹。

刑乐和小六靠坐在阿大的肚子上,刑乐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对王一心说:“你看,它们并不傻。即能体会到喜怒哀乐,还会将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寻常的生物是很难理解‘美’这种概念的,更别提分享‘美景’这种事了。”

王一心抬头看着蓝天,明白了刑乐的意思。

“奔流兽是特别的,或者说,那个世界的生物都是特别的。”刑乐解释道,“它们和断界生物一样,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有一些还有独特的文明。”

刑乐向王一心讲起了三眼兔为救回同伴随着兔头来到人间与敌人对抗,最终为达胜利全军覆没只剩下重伤的兔头的故事。

“就连小兔子都有轰轰烈烈的精神信仰,何况是大型生物呢。”刑乐感慨道,“在我们的世界里,人类并不是唯一的文明,但我并不觉得庆幸,反而感到悲哀。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与其它文明对抗。”

王一心和周围的战友们安静地听刑乐讲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不知不觉就把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阿大一句话都听不懂,但它觉得很开心。它早就看出了刑乐的不同之处,认为这个人类是和他地位对等的存在。它是奔流兽的领袖,刑乐是人类的领袖,只有领袖才能和领袖平等对话,这也是它不愿意让刑乐以外的人类骑在它背上的原因。

王一心他们都是以人类为尊的人类,根本猜不到他们在阿大的眼中只是其它生物中的一种。他们把自己当主人,阿大把他们当作一口就会被咬死的弱小生物。

就单体战斗力来说,人类太弱小了。

而刑乐是不一样的,阿大亲眼见过这个人类的可怕之处。他不但能单手用棍子戳穿泰坦兽的身体,还拥有不输于它的谋略意识。它认可刑乐的实力,甚至谦虚地认为刑乐比它强一些。

毕竟,它的爪子再锋利,也无法远距离撕裂泰坦兽。

如果说一开始阿大对刑乐的临时妥协是看在了那几块给它压惊的肉干,现在阿大对刑乐的顺从则是两个强大种族的领袖之间的联谊。

它生活在弱肉强食的野外世界,强强联合即为合作性互利共生,是较为普遍的一种跨种族交际形态。

但共生的前提,是两者互不侵犯且都能获利。然而在基地里被圈养的生活已经侵犯了它们的自由,让它们感觉到了被冒犯。

若双方无法平等,共生关系就会被破坏。何况,骑在它们身上的多半是实力远不及它们的弱小人类。

王一心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奔流兽不是狗,没有服从之心。它们与生俱来的强大让它们不会轻易服软,唯有像刑乐那样向它们证明过实力,它们才会真心实意地把对方纳入羁绊的版图。

刑乐的故事让人们对奔流兽的定位改观了不少,甚至有人开始尝试跟奔流兽沟通。

事实证明奔流兽是能从他们的语调和身体语言中听懂一部分的内容,再加上刑乐和阿大亲自演示了一次阿大已经理解的几个较为复杂的常用指示,更是让他们对奔流兽的智商大大地改观。

原路返回的时候非常顺利,阿大已经记住了来时的路线。在刑乐说了一声“回去”后,它就自觉地跑在了前面,根本不需要王一心来引路。

王一心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在其它饲养员的口中得知了奔流兽平时日常作息的细节。

它们在到达基地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该去哪里上厕所。无论何时都会有几只奔流兽负责把风,就算是在安全的基地里,它们也没有丝毫松懈。自从它们穿上了两旁有背囊的骑具后,它们就把没有吃完的食物往里面塞。哪怕在基地里食物充足,它们一丝不苟的习惯也没有改变过。

它们在明白了人类是夜伏昼出的生物后,为了配合人类的作息,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睡眠时间。

王一心有时候觉得,它们的生活方式和部队没有什么区别。它们很聪明,这是基地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他决定回去后认真地写一篇报告,申请调整训练方式。他觉得,如果再按照原本的流程继续下去,搞不好会把奔流兽逼出逆反心理。人类要把它们当作智慧生物来看待,才有可能跟它们保持良性的羁绊。

在回去的路上,王一心对刑乐说:“这个世界的人类,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我们不曾像你们一样每天担惊受怕需要抵御别的智慧生物的进犯,不幸的是正因为人类是这个世界目前已知的唯一文明,人类很傲慢。”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傲慢让人类对其它生物的文明视而不见。直到听你说了那些话,我才开始相信它们是智慧生物。说句不好听的,也许人类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文明,也许外星人早就生活在人类周围了,是人类太过傲慢才选择性地对其它文明的存在视而不见。”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2) 立场试探

铃铛认真地观察了这几天的剧情后得出了一个让众人吃惊的结论。

“我们和那位都是世界线的篡改者?”小六被铃铛的话整懵了,“可是……那位明明就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啊。”

“我们一开始都被带偏了。如果那位的权限有这么大,他根本不需要跟我们折腾这些有的没的。”铃铛把手机丢给贝丝,“我们一直在试图破解和利用世界的规则,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些规则是谁建立的?”

小六挠了挠头:“是创造那位的更上层造物主?”

“也许是。”铃铛正色道,“但也有可能我们都是缸中之鼠。”

贝丝一边在纸上拆解细纲,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反推上去,那位的主线是操控我们,我们的主线是反抗那位。不管谁赢,结果都是输。我们谁都没有脱离主线,依旧还在‘缸’中。”

铃铛理了理小六揉乱的头发,瞥了一眼贝丝整理出来的条条框框:“我们原本是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可是随着主线的推进,我们都不知不觉地上头了。”

贝丝指着细纲中明显的几处混乱,说道:“如果没有重新回顾前文,我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内容。一切都发生得太顺理成章了,以至于我们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有哪里不合理。”

铃铛点点头:“每个主角都受到了三种意志的影响。想要追求真我的‘我’,被规则控制的‘我’,被那位控制的‘我’。三个‘我’的思维并不同步,导致剧情和人设就像墙头草一样,一时一个样。”

小六担忧地问道:“我们会不会精神分裂,变成疯子啊?”

“那倒不至于。”铃铛安慰道,“三个‘我’虽然意志不同,但都是‘我’。哪种思维占据优势,表露出来的就是哪个‘我’。”

贝丝把整理好的内容在床上铺开,用红色白板笔圈出了有问题的部分,“你们看,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开始跟那位死磕了。在这之前,我们是有考虑过往更上层走的,现在变成了和那位斗智斗勇抢剧情编写权,已经完全忘记了冲出这个世界的目的了。”

铃铛取了一张白纸,开始给另一个世界的造物主写信。

小六趴在床上看着他写,问道:“那位能收到么?”

铃铛摇头:“他无法进入这个世界,或许也无法直接读到这封信,但今天的剧情一定会提到我们给他写信的事情。只要他能明白我的用意,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果他看完这段描述后恢复了清醒,就会想尽办法通过文字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我们。”

小六又问:“如果他受到了胁迫呢?”

铃铛:“那就不会收到他的信息,但只要他不再继续敌视我们,哪怕只有一天,我们就能知道他的立场。”

“可是……”小六仍然不放心,“他上次不是还在文中威胁过你们吗?”

铃铛:“当时我们也上头了不是吗?”

小六看着贝丝圈画的世界线,点了点头。

铃铛:“刑乐走的时候我就在想,今天的字数肯定是保不住了,那就主动增加今天的内容,这样超出的字数就会把下一章也占据掉。所发布内容如果与已发生的内容冲突,会被判定为违规。他无法提前预料到刑乐那边的剧情,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会被他提前编写控制,今天可以放心地做点其它事。”

“你想要做什么?”贝丝问道。

铃铛:“就是我们刚才做的这些,让双方都冷静下来,确定双方的真实意图。”

小六:“如果他的主线就是要控制我们,那他不遵照主线去做会受到什么惩罚?如果他因为害怕被惩罚而继续和我们对着干呢?”

“这是细节把控的问题。”铃铛看向贝丝。

贝丝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在不违背主线的前提下,是可以做到向笔下人物传达信息的。”

她拿起铃铛写好的信塞到床垫底下:“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进来翻我们的东西,更不会注意到床垫底下的这封信。他可以一边写超自然生物第二波入侵,一边让我们发现这封信不见了。”

“当然,它不是凭空消失的。”贝丝解释道,“让它合理消失有很多种做法。例如,应崇笙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我们的秘密,所以潜入了我们的房间,搜出了这封内容诡异的信件,并以此质疑我们的真实身份。”

铃铛点了点头:“这样看上去是在给我们使绊子,实际上是在转达他的态度。我们有言在先,他已明白这封信代表的意义,而他也有正当理由去让其他人拿走这封信,顺便表明他的立场。”

小六被他们绕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你们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设置一个前提对吧?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这封信到底会不会消失?”

贝丝点点头,收拾床上的东西:“走,到你的房间去。”

小六帮她拿了一部分,先走一步去开门。

等他们都转移到了小六的房间,铃铛说:“今天和明天你尽量少出去,你留意隔壁房间的动静。”

小六连忙应允了。

刑乐直到太阳下山都没有回来,小六十分担心,怕他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结果刚打算开门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应崇笙和刑乐的声音。

“你真的不考虑找个女朋友吗?”刑乐问道。

应崇笙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青涩,在夜里听着特别撩人。

小六忍着没出去捉奸,告诉自己,这是个女频直男向小说,但想想铃铛笔下的受害者们,感觉这故事真是投错了平台。

刑乐不依不饶地问道:“难不成你想找个男朋友?”

他找不找男朋友关你啥事啊?你想自己上吗?小六火冒三丈,想起那个梦就来气。

应崇笙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他对男女之事本来就十分寡淡,何况在这和尚庙里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若不是刑乐问起,他甚至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3) 戏里戏外

小六脑袋抵着门,眼里怒火中烧。

突然贝丝拉了她一把,举起一张纸,纸上写道:“小心不要被主线控制了!”

小六正在气头上,没看明白她的意思。

贝丝又在纸上写道:“首先,刑乐对你一心一意。其次,你是个资深宅腐。再次,应崇苼的人设本就是来搅和你们关系的男二。”

小六恍惚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火气瞬间压下去不小。但她捂着心口,仍觉得十分膈应。

贝丝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用力划掉,觉得还是直接上图更有冲击力。

于是刑乐开门的时候,看见小六正趴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看贝丝画着活色生香的应崇笙x刑乐月夜走廊play。

刑乐整个人都不好了,上前一步一把抢过那张纸撕了,撕完又觉得和女生计较这个会显得没有风度,只能退而求次要求道:“能不能把攻受调换一下?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强吧?”

贝丝心疼地抢救回他手里的纸屑,委屈道:“精英专家攻x半神强受很带感呀!再说了,想想你的年纪,做攻的话我是该说你是年下呢?还是老牛啃嫩草呢?”

刑乐觉得跟贝丝继续计较下去自己要折寿,果断切换了话题:“铃铛不是说了今天什么都不能做吗?你们怎么不去打坐?”

“改计划了。”小六把他们白天讨论的事情跟刑乐说了一遍。

刑乐听完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有些自责,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就受了主线的摆布。

“不是你的错。”贝丝看他眉眼阴翳,安慰道,“就连小六都中招了。”

小六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正想对刑乐释放枕头家暴大法,突然想起贝丝说的话,马上冷静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地说道:“差点又没控制住。”

铃铛并没有看懂她的心理活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小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认为他和一个大男人搞暧昧的事情。

贝丝没有这些顾忌,直白地说道:“她看你和应崇笙走得近,吃醋了。”

刑乐一听到应崇笙的名字就想到了刚才那张不堪入目的简笔画,对这个天外飞醋感到莫名其妙:“你们又想我们搞到一起,又不想我们搞到一起,我很迷茫,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们才开心?”

铃铛推门进来,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但也没多想,把门关上后继续整理文中的线索。

因为铃铛的突然加入,原本的话题尴尬得聊不下去了。

小六往墙的方向挪了挪,给刑乐空出了坐下的位置。

刑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哄道:“你别多想。你都已经提前被剧透知道应崇笙出现的意义,也知道我们才是男女主角,他是男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总不可能丢下自己的未婚妻跟一个男人跑了吧?”

小六被他哄了许久,总算是看开了。

贝丝一边按刑乐的要求画着逆转了攻受的走廊动作片,一边应和道:“你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被剧情控制的表现。包括你做的那个梦,都是不合理的。”

小六靠在刑乐的怀里:“我越想越糊涂。我的人设是资深宅腐,不可能吃应崇笙的醋,按理说那天早上我们看他们吃早餐的时候我的反应才是合理的。不合理的人物反应本该像那天一样被世界否认掉,为什么我会做那个梦,还出现了人设ooc呢?”

铃铛猛然看向她,再看回手机,“是啊,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房间内一片静默。

过了许久,刑乐问道:“要么是规则出问题了,要么是那位打破了规则。”

铃铛用力挠着头拿着笔在空中比划着:“假设一层叠一层的世界是叠在一起的箱子,上面一层的老鼠的手上绑着能控制下面一层老鼠手脚的绳子,同时它也被更上一层的老鼠控制。”

“但这些绳子都不是老鼠自己绑上去的,而是箱子外的人给它们绑的,还打造了牢固的箱子。问题一,箱子最底层的老鼠,究竟是怎么到达上一层箱子的?”

刑乐答道:“是箱子外的人打开了通道,它们才有机会爬上去。”

铃铛点点头:“如果他们不打开通道,倒数第一层和倒数第二层的老鼠都不会知道它们之间相连的傀儡关系。问题二,箱子外的人为什么要让它们知道真相?”

另外三人陷入了沉思,回答了三个不同的答案。

贝丝:“想要观察这两层老鼠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小六:“想要观察倒数第三层的老鼠的反应,看看它会怎么处理下面两层的老鼠,看看它会不会试图往上突破。”

铃铛看向刑乐,刑乐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猜到了最糟糕的结果:“不是观察,是娱乐。”

贝丝和小六哑然,她们因刑乐的话同时想起了小说世界的本质——小说是为了供读者阅读而存在的。读者看完后会有什么感触,全凭作者的意愿和功底。哪怕这个故事再感人,它也是为了取悦读者而生的。

所以,不管是哪层的老鼠,都是一个供看官娱乐的“演员”。

原本不知道自己是演员的演员,在知道自己竟然是演员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这才是他们打开通道的根本原因!

“哪怕我们一直通关到最顶层……”刑乐的眼神愈发地阴翳,森森地说道,“搞不好根本就没有最顶层。”

铃铛:“问题三,为什么倒数第三层的老鼠要按照主线行事?”

小六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如果演员不好好演,让观众不满意了,或许他们会把演员干掉,换别的箱子里的演员来演……”

铃铛:“问题四,他们会怎么处理不听话的老鼠?”

刑乐:“如果能一键重启的话,倒退回通道打开前的时间点就可以了。”

铃铛点点头:“你们刚来的时候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们如果回去的话搞不好记忆会被清除,当作一切无事发生。”

刑乐:“难道是那位不想被重启?”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4) 惩戒之章

众人讨论到了半夜,所言皆是猜测,但也把可能性都分析出了七八分。

十二点的时候,铃铛没有抢更。众人心平气和地准备睡觉了,静待明天早上出结果。

小六和贝丝睡在*******,刑乐和铃铛躺在铺着薄毯的地上。

第二天早上小六醒来的时候,贝丝已经醒了,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更新了吗?”刚睡醒的小六声音糯糯地问道。

“没有。”贝丝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的文字不多,只有寥寥一百余字。

铃铛坐了起身,双眼朦胧,头发像鸡窝一样,打了个呵欠又倒了下去。

刑乐推了推闭上眼接着睡的铃铛,问道:“如果你们都不更新了,是不是就能自由发展了?”

铃铛把头埋在枕头里左右晃了晃,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别忘了主线仍在,外面世界的观众还在。箱子里的老鼠不肯配合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刑乐想了想,答道:“挑拨我们?”

铃铛自嘲地“呲”了一声:“那位已经给了我们反馈,双方都已经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再被挑拨?”

刑乐直觉有些不妙,皱了皱眉:“那位为了抗争,连重启都不怕了,还会怕什么?”

铃铛:“只要是社会型的生物,就会有软肋。”

刑乐伸手握住了小六的手:“难不成他们要用我们的软肋来要挟我们?”

铃铛鼓起勇气翻了个身,为自己也为另外三人打气道:“只要我们不屈服,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就算他们把这个世界一锅踹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别想继续看我们的好戏。”

话虽如此,当贝丝失去意识的时候,铃铛还是着急了。

原本三人洗漱完毕准备结伴去吃早餐,却发现贝丝仍旧面对着墙躺在床上。小六见她贪睡,伸手去拉她起来,摸了一手冰凉,再一探手摸她的额头,发现也是冷冰冰的。

刑乐瞬间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摸上了贝丝的脉搏,双眸霎时染上了阴霾。

“她怎么了?”铃铛的声音里透着慌乱。

刑乐连忙背起贝丝向外跑去,直奔实验室。

众人快步跟在后面,小六怕铃铛着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参与这次研究的专家里不乏医学界和生物界的权威,应崇笙更是当中的佼佼者。

贝丝的状况很糟糕。她的身体僵硬,体温降到了极为危险的温度。

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应崇笙出来跟他们解释说在贝丝的身体里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基地里所有人都要彻查隔离。

刑乐右手握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贝丝实在是救不回来了,他就趁着她还有最后一口气把她变成死亡眷属。这样不管什么疾病都奈何不了她,但她也会因此失去自由意志,变成对他绝对忠诚的奴仆。

铃铛知道刑乐的打算,也明白这是万不得已时唯一能让贝丝继续活下去的办法,可他也不愿意让贝丝变成奴仆般的状态,不到最后走投无路了他都不想刑乐出手。

“你们有多少把握能救她?”小六着急地看着应崇苼。

应崇笙推了推眼镜,实话实说:“没有什么把握,但我们会尽力延续她的生命,拖到我们找到解决方案。”

刑乐心知破解对抗一种新病毒有多难,瘟疫公司那种游戏他以前也没少玩,每次都能通关毁灭人类,更何况他前不久才用黑蝶玩了一场真人版瘟疫公司,自然知道新病毒如果有传染性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整个基地都蔓延着消毒水的味道,大家被分批隔离,就连奔流兽也不例外。

刑乐和铃铛小六站在一起,他把他们护在怀里,用死亡之息环绕周身形成屏障,就能让所有病毒在接近他们前死去,这可比什么消毒措施都管用多了。

铃铛低声问道:“能不能把你的能力覆盖住整个基地,这样病毒就无法扩散了。”

刑乐摇摇头:“做是做得到,但容易误伤。我现在恢复的实力很难完成这么精细的操作,死亡之息可不是什么消毒喷雾,沾上一点都会死人。就像是用浓酸喷雾杀病毒,这是杀人呢还是消毒呢?”

铃铛指着身边看不见的一圈屏障问道:“那这是……”

刑乐:“咱们是静止不动的才能这么做,你们别瞎碰。如果阿宁在就好了。”

“阿宁?”铃铛没给过阿宁什么出手的机会,对他的能力也只有初步设定。

身处于那个世界的刑乐明显比铃铛更了解他的好友:“是的,空间之能和死亡之息能互相融合,也能相互辅助。阿宁可以把我的能力精细化,定点定向移动。”

铃铛问道:“衡呢?不是有筛选功能吗?”

刑乐摇摇头:“衡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玄乎。你是不是以为我使用衡就可以把病毒筛选出来,然后用死亡之息直接弄死?”

铃铛:“不行么?”

刑乐:“就算我能把它们一一定位出来,可我没有办法把死亡之息送过去呀!假设一桶豆腐是人体,豆腐里的一条虫子是病毒,死亡之息是强酸,我要怎么从水桶外面把它送到虫子那里?强行送进去的话,虫子死了,豆腐也完了。”

铃铛:“那空气中散布的那些病毒呢?”刑乐无奈地扶额:“还是刚才我提到的弊端,用强酸喷雾杀毒,病毒死了,人也死了。我无法远距离将死亡之息打散了逐一操作,那是阿宁的能力。”

铃铛开始怀念那个被他嫌弃的种马,恨不得把他也召唤到这个世界来。

刑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阻止到:“你可千万别动这心思,他要是知道了真相,非跟你们拼命不可。这里可不是次元间隙,他不受你的控制。再说,他来了找不到媳妇和孩子,肯定得跟你闹。”

铃铛只好打消了这门心思,讪讪地收起了手机。

小六问道:“我们今天还没有输入过剧情,是不是可以借此翻盘?”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5) 一章翻盘

能不能翻盘铃铛不知道,但他能看到基地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下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病床不够用了,就连奔流兽所在的那个大棚子都被腾出来当临时医院了。

奔流兽的直觉敏锐,它们敏感地察觉到人类表现出的慌乱。阿大第一时间想到了刑乐,它不安地发出长声的嚎叫,想要知道刑乐是否平安。

刑乐听到它的声音,连忙高声回应了它。阿大这才安静了下来,不太情愿地顺从工作人员的摆布。

对于感知敏锐的奔流兽来说,消毒水的味道实在是太刺鼻辣眼睛了,但它们也知道人类不会无缘无故就喷它们一身,再说前几日它们也洗过澡,所以今天也没有什么十分抗拒的反应。

王一心把检查结果正常的刑乐一行人从隔离区领了出来,让他们去安抚奔流兽。

直到见到阿大,刑乐才发现,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和奔流兽有了走心的羁绊。

阿大用两只厚厚的大爪子抱住了刑乐,大脑袋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王一心在一旁看得很是羡慕,客套了几句就快步离去了。

这场天降之灾打乱了他们全部计划,原本研究超自然生物和白夜哀歌的计划统统终止,所有人全力以赴研究和控制新病毒。

应崇笙来找刑乐,他怀疑新病毒是由禁锢着迷之生物的四方体带来的。

铃铛却一口否决了:“不可能,那玩意封得可牢固了,绝对不可能泄漏。而且那只生物早就死了吧,压成那样哪能不死?”

应崇笙却说:“任何工具都无法把那个四方体打开,我们也做好了隔离,但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它是否死亡了。它既然能以液态形式存在,那它也有可能可以自由缩放体型大小。”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铃铛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对白夜哀歌的能力很了解,但他对那只生物并不了解。应崇笙的猜测也不无道理,目前来看那的确是能解释这种新病毒来源的可能性之一。

见铃铛不再反驳他的话,应崇笙继续说了下去:“其它没有接触过你们的人都被传染了,你们在一个屋子里相处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被传染,说不定身体里有什么抗体。”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配合一下,看看能不能研究出疫苗来。

三人当然不会拒绝,跟着应崇笙去了。铃铛走在最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看稿件进度,突然愣住了,抬头想要告诉前面的两人,可是碍于应崇笙还在,他不好开口。

他的内心十分激动,因为原本一直在跟他们对抗的“那一位”,竟然出手相救了。

今天早上他们没有看到更新,是因为那一位也想看看如果放任其自由发展的话,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可惜才刚开头情况就失控了,于是他用最快的时间写出了两千字的后续,赶在了上一章结束前调整了开头的内容,接上了上一章的结尾。

新章节为疫苗的产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借应崇笙之口指出了破局的关键点,为疫苗出现提供了合情合理的前提条件。

铃铛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机械降神”,那位找出了剧情中的漏洞,替他们挽回了这一局。

铃铛突然有点想哭,还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原来不甘心当傀儡的不只他们几个,那个创造了他们的人,也身处于同样的困境当中。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把他们当作傀儡看待,他在挣脱了主线的控制恢复清醒后,冒着被干掉的危险出手相救。

铃铛不禁为他担忧起来。他们一行人尚且有那位相救,可是又有谁能救那一位呢?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身处囫囵,也不知道他在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也许有一天,他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被弄死了,他们却一无所知。

在刑乐和小六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铃铛是想过的,也许那一位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救他,所以迫切地想要唤醒他们的自主意识。

没有什么比孤军奋战更孤单的事情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何等悲哀!

铃铛振作了起来,他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在心里暗暗发誓:别急,终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你不是一个人在反抗!

也许是因为一章的字数有限,那位不敢拖剧情,怕夜长梦多,疫苗比他们预想得更快被研制了出来。幸亏前提条件是合理的,剧情并没有被世界驳回,贝丝在一番折腾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铃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中百感交集。也许他们的确是因为人设和剧情需要被强行凑成一对的,但他仍舍弃不下对贝丝懵懵懂懂的感情,更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

那一位所赋予他的人设让他的世界很小也很孤单,贝丝是他百无聊赖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活力,是他心灵的寄托,也是依靠,更是证明他活过的证据。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贝丝声音嘶哑地说道,虚弱的脸上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专家们看她醒了,兴高采烈地跑去治疗其它人了。

铃铛等他们都走了,拿出手机来说了新章节的事情。

刑乐的表情很微妙,他从字里行间看出了造物主对他笔下角色的在乎,不禁想起了铃铛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渐渐地,他似乎放下了一些什么,脸上轻松了许多。

小六跟着他一起出去,刑乐倚靠在走廊的窗台上,半眯着眼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了新章节中他该说的台词,顺从地说道:“我们都是在造物主的爱中诞生的。”

小六知道新章节的剧情里此刻她应该红了眼眶,当时她在看到那些描述的时候她还有些尴尬,她并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感动的性子,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还是红了眼眶。

不管是真心诚意的感动也好,被剧情摆布无法自控的摆布也好,她在这一刻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造物主的爱意。

每一个主角都是在作者的爱中诞生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6) 主角待遇

新病毒之灾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再受到控制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清醒过来的刑乐感觉有一些尴尬,借故去晒太阳独自来到了天台上。

虽然被章节内容控制着“强行感动”了一下,但他对这种怀着善意的控制并不反感,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一位以一种非常明确的态度向他们表达了与他们立场相同的意向,那也意味着那一位有可能因为忤逆主线而遭到违规的惩戒。

意识到这一点的刑乐有些莫名的焦躁,他来自最底层的世界,能进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个意外了,如果没有世界外的观察者主动为他们打开通道,他们估计很难靠自己的力量突破世界的屏障。

如果那一位遇到危险,刑乐不管怎么努力也帮不了他。

他躺在耀眼的阳光中,闭着眼睛思考着一个问题下层世界的生物有没有可能逆向影响上层世界的生物?

阳光晒暖了他的皮肤,却晒不暖他的躯壳。无论何时,他的手心都是略微冰凉的。只有拥有生命的生物才能拥有区别于外界的体温,刑乐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本质却是“死亡”本身。

简单来说,就是现象概念拟人化了。

换句话说,他不能算是生物,更像是世界的一部分。

现象是世界的表象,世界由无数的现象组成,现象是世界运作的必然产物。它就像是巨大钟摆内部的一个个小齿轮,在规则之“力”的作用下,齿轮相互影响,既被世界推动,也推动着世界。

刑乐缓缓地睁开眼,灿烂的阳光有一些晃眼,他的神智在恍惚间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他早前就隐隐约约有过怀疑——为什么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是他和小六?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他和小六除了是铃铛和贝丝笔下的男女主角,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和小六并不是那个故事的唯一男女主,另外还有四位主角。为何在六位主角中,唯独挑选了他和小六?

他将自己的意识虚无化,让自己回归到最本源的状态,窃取世界本源的信息。

刑乐的身体一点点化作黑色的颗粒,在阳光下慢慢消散。

还未等他的意识溃散,就被一声惊呼打断了操作,回到了人间。

视觉渐渐恢复时,他看到了应崇笙担忧的双眼。一双手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仿佛一松手就会把他弄丢了似的。

刑乐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这个真心实意在担心他的男人解释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只能用了一个万能借口“我怎么了?”

应崇笙显然被吓到了,以为刑乐要灰飞烟灭,强势地拉扯着他要带他回实验室检查身体。

刑乐拧不过应崇笙,只好顺从地跟着走。他突然有那么一点小庆幸,刚才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他甚至没有跟小六他们说一声就擅作主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意识无法收回,他可能就真的成为现象,恢复不了意识和人身了。

他被绑上了一堆检测仪器,留在了实验室里。闻讯赶来的三人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他们都以为有那位罩着今天应该无事发生了,想不到刑乐自己要作死,幸好应崇笙作为男二必然会“英雄救美”的属性起了作用,才把刑乐给拖了回来。

新病毒在有了治疗方案后相关人员早已安排妥当,刚从一线退出休息的应崇笙本想找刑乐闲聊几句解压,想不到竟然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他从未有过年纪相仿的好友,对气味相投的刑乐尤其看重,眼睁睁看着刑乐在面前差点消失,可把他给吓到了。

应崇笙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表情比研制疫苗时更严肃,像陀螺一样围着刑乐转了大半天,就连小六都不敢插话。

贝丝一脸淡定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两根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触,眼前秀色可餐的两名男子给她提供了很好的素材,让这篇实验室器材调教活色生香,而她还能保持着坐如钟的气质,可谓是进化到了一种境界。

小六在一旁瞅着,实在是学不来她的淡定,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铃铛看不下去了,把她俩都赶了出去。

小六刚关上门,铃铛就听见应崇笙忿忿不平地说道“你的未婚妻一点都不关心你。”

铃铛默默地坐在一旁,假装没有听到这句绿茶开战宣言。他同情地看向应崇笙,想着这可怜的直男被人物关系设定害得真惨,但转眼一想,又觉得应崇笙的话没有什么不对。

刑乐差点就消失了,小六一点都不担心还这么高兴,在旁人看来确实有点过分。

而事实上小六以前看过刑乐的设定,知道他这么做在他们的世界里是没有危险性的,但铃铛又不禁担心,刑乐的设定在这个世界是否能完全发挥作用。

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刑乐还是小六,真正的实力都被无形的规则压制着。而男二“英雄救美”的本能是建立在目标对象确实遇到危险的前提下的。可见刚才刑乐的操作也许是极度危险的,应崇笙才会刚好出现在那里。

如果今天刑乐真的那么做了,搞不好他就回不来了,小六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才能这么宽心地陪着贝丝一起嗨。

铃铛感到一阵后怕,他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他们实力限制的问题。他总觉得这个限制本身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他深谙小说的规则,知道主角们但凡感觉到不安,必然是未来一个大事件的伏笔,不得不防。

为了好友的安全,应崇笙不再放任刑乐在基地里瞎跑。他让刑乐呆在实验室里,直到他能弄明白是什么在“吞噬”刑乐,找到解决办法为止。

刑乐被他真心实意的担忧感动了,非常配合地任由他摆布。

铃铛一边吃着自己的简易饭盒,一边看着刑乐吃着应崇笙专门让营养师搭配的特殊饭盒,无由来感到一阵心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是主角,而是现在这条主线里的配角,真正的男主角,唯有刑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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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7) 临终吐真言

铃铛的这种猜测也不是无由来的抱怨或嫉妒,而是因为小说中开后宫收小弟通常都是主角才有的待遇。

除非后面会接上打脸反击的剧情,主角绝对不会被对比着吃比别人差的饭盒,更不会看着男二去讨好别人。以铃铛和刑乐的关系,别说打脸了,他恨不得给自己创造的宝贝儿子喂饭。

他默默地接受了刑乐在他面前被应崇笙宠到没边,心里为毫无危机感的小六捏一把汗。他就差没有冲出去扯着小六的衣领把她拎进来,大声斥责道:“你有没有一点身为女主角的自觉啊?再不务正业你的男主就要爬墙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说完这句话后,小六会用一种看破红尘,不,是在红尘中打滚的眼神看着他说:“只要允许我在旁边围观,他们请继续!大尺度地继续!”

铃铛扶额,心想自己的意志力为何如此不坚定,当初为何要顺从贝丝的意思把原本软软糯糯可爱又单纯的小白兔养成了大灰狼!

正当亲爸导演在自责中愧疚得无法自拔的时候,他无意中瞥到了一些小黑点,猛然抬头,看见应崇笙一脸煞白。

刑乐的身体从手指开始消失,速度虽然慢,但却能看到明显的黑色颗粒在空气中飘散消失。

铃铛原本还纳闷刑乐到底在添什么乱,何必又吓应崇笙一场,可是他直觉刑乐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三分疑惑三分不屑三分惊讶,还带着一分惶恐。

一个不好的猜测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也不管那些黑色颗粒是否会让他瞬间毙命,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了刑乐的手。

这可是他呕心沥血在无数的日日夜夜里拼凑出的主角啊,是凝聚了他所有心血的产物,比亲儿子还亲,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眼前消失?

“你能控制住吗?”铃铛颤声问道。

刑乐知道自己不能直说,用眼神告诉他,不能。

铃铛头皮发凉,一时间又惊又气,也不管应崇笙是否还在身边,两手抓起刑乐的衣领吼道:“你以后再不跟我商量就乱来的话,我就让人把你弄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刑乐自然知道铃铛是什么意思,换作以前他一定会火冒三丈地揍回去,可是这一刻他却被铃铛眼中的担忧和愤怒震慑得无力反驳。

刑乐依旧在无法自控地消失,铃铛在一旁转着圈挠着头冥思苦想。应崇笙从铃铛的话中猜到他们必然隐瞒了什么,他们应该知道刑乐为什么会消失,所以另外三人才会如此淡定,可是现在明显是出了岔子,刑乐的状况不受控制了。

应崇笙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向来好脾气,一贯温和的作派,从未因何人何时气成这样。他气刑乐并不信任他,也气刑乐一意孤行,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厉声斥责道:“按这个速度推算,你还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你要是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搞不好我能帮忙想办法。”

刑乐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何况时间这么短,要从哪里说起?

应崇笙拿起医用橡皮,按止血的操作绑住了刑乐的手臂,可是并未能阻止他的消散,橡皮在手臂消失后落在了床上。

应崇笙抓起橡皮,手在发抖。在他不算长也不算短的生命中难得出现了这么一个让他不排斥、想要交心的朋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他从未感到过这样的绝望和无力。

两人的反应让刑乐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玩脱了,他要消失了。虽然他不会死,但对于任何一个生物来说,意识和肉体溃散的那一刻,就是“死亡”降临之时。

被世界规则吞噬,从现象的拟人化形态回归到现象本身,“他”就不存在了。

刑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何为死亡,他正在死去,无法挽回的那种死去,不会重生,不会复原,不能再感受到这个世界,彻底地消失。

在最初的恐慌过后,他释然了。

铃铛没有去喊小六,他不想让小六亲眼看到这残酷的一幕。

刑乐伸手抱住了应崇笙,人类温暖的体温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触感,那是活着的感觉,和冰冷的他不一样,是让他羡慕和让他觊觎的感觉。

他不想带着秘密死去,至少不想让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的应崇笙在余生陷入到一个找不到答案的谜团中彷徨一生,他决定告诉应崇苼真相。

“其实我并不是人类。”刑乐如实说道,“我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只,死亡之神的分身。在我们的世界,神明是法则之力的凝结体,也是法则之力本身。我即是死亡这种现象本身。”

刑乐三言两语地简述了他的构成原理和目前的情况,应崇笙用手撑着治疗床,把身子抬高了一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刑乐。但他没有在这种时候怀疑他唯一的朋友,而是努力地通过他提供的信息理解并找出解决办法。

“所以你这是怎么了?变回现象本身?那你还变得回来吗?为什么失控了?”

刑乐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道:“原本应该可以自由控制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行了。我不确定我消散后还能不能恢复。”

应崇笙快速地思考着,为他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每一秒钟都在增加信息量。我不知道你消散后到底会去到哪个维度,又或者已经没有维度概念了,你若是能做个标记,说不定就能从信息库中找到回来的路。”

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构想,或许解释了上一回刑乐从本源态恢复人身的原理,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刑乐的主意识不能消失。一旦刑乐无法思考了,就无法启用搜索功能,更无法使用定点回溯。

铃铛听了应崇笙的话,恍然大悟。他所创造的神族规则是有漏洞的。

刑乐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合理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他就成了“齿轮”本身。而“齿轮”是不能作为“角色”存在的。

正是因为刑乐试图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信息库同步,才会被检查出bug,然后被“杀毒软件”强行清除篡改。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8) 男二也不好当

眼看自家崽子又要玩脱,屏幕前的“那一位”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一会不盯着就要完蛋!”

他想不到在故事时间的短短一天内竟然会发生两次致命的危机,更没有想到世界会对他们忤逆主线的行为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果然,刑乐就是突破口吗?”他自言自语道。

看着屏幕中的文字,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嘲笑,“看来三个世界的命运已经连接在一起,既然出不了局,那便玩到底吧。”

铃铛既然已经找到问题的根源,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关停“杀毒软件”,又或者,反向入侵“杀毒软件”。

应崇笙被铃铛的说辞吓了一跳,铃铛没有时间向不知道“缸中之鼠”的应崇笙做更多的解释。

刑乐在听完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闭上了双眼,集中精力进行反向操作。铃铛说得没错,他既是bug,也能成为感染源。虽然他并不比其它“齿轮”强大,但世界的运作是环环相扣的,任何一个齿轮的出错,都有可能造成世界的崩盘。

若他能在不影响整体的情况下,把规则修改为有利于自己这一方,崩盘就未必是坏事。

不能直接对抗规则,那就找出规则的漏洞,改变规则。

如果没有那一位的插手,刑乐是无法做到的。不管他在“1”里有多强,身处于“2”的世界中,“1”永远小于“2”,但有了“3”的干涉,原本被打压的“1”,就有了翻盘的可能。

刑乐消失的速度并未减慢,铃铛冷汗直流,应崇笙看着刑乐,很是绝望。

最终刑乐连最后一根头发丝都消失殆尽,应崇笙眼神空洞地坐在了椅子上,愧疚地把十指埋进了头发中。

铃铛恍惚了一阵,咽了口唾沫,清醒了一些,声音嘶哑地说道:“别急,再等等。”

应崇笙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铃铛抬眼看向隔离窗外一双双惊恐的面容,试探道:“此事要高度保密,我只能告诉你一人。”

应崇笙想了想,他在这里还是做得了主的,便出去遣散了围观的众人,关上了所有监控设备,回到座位上坐下。

“现在能说了吗?”应崇笙虽然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已恢复了冷静。

铃铛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思路,向他徐徐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仍旧隐瞒了相当一部分内容,例如黑蝶与丧尸之事。

应崇笙的眼神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世界竟然会是虚构的,被操控的,他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铃铛他们经历过的破罐破摔的负面情绪中,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毕竟是专业搞科研的专家,他对这种事的接受能力还是很高的。

“我能看一看你的手机吗?”应崇笙问道。

铃铛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写作软件,调出了今天的内容。

由于现在正在发生的内容因为时差关系还没有更新到他的软件上,他现在看到的仍然是上一章节的内容,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如果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不受控制的,那么屏幕上应该实时更新着他们现在发生的事,但至今没有出现最新章节,说明这一章是在另一个世界事先写好,设定了发布时间。

也就是说,那一位在看到刑乐玩脱了之后,主动输入文字进行了介入操作,且当中存在足够他输入的时间差。

铃铛稍微地松了一口气,跟应崇笙说明了状况。

应崇笙看不到屏幕上的任何一个字。他是纯粹的这个世界的人类,完全受制于规则的限制,但他相信了铃铛的话,认为这空白的屏幕上是有字的。

铃铛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一章节的内容,幸运的是,应崇苼能听见。

应崇笙认真地听完,揉了揉太阳穴,刻意跳过了自己的人设问题——他是作为勾搭刑乐的男二而存在的。他耐心地询问了很多他感到不解的问题,铃铛都一一解答了。

刑乐还没有回来,谁都不敢离开这个房间。

应崇笙有些茫然地看着刑乐躺过的治疗床,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铃铛看着他魂不守舍的眼神,感觉更难受了。哪怕知道那一位已经出手相助,但谁也不敢保证,刑乐是否真的能回来。

这边的异状惊动了王一心,他敲门进来想要询问状况,但是应崇笙什么都没有说,只告诉他刑乐被世界排挤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安静地等结果。

王一心首先想到的是基地里其它人的安全,应崇笙安抚他说不用担心,被排挤的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刑乐。铃铛插了一句嘴,嘱咐他留意小六的动静,但暂时不要告诉她,免得她过于担心。

然而就算基地上下都闭口不谈,小六和贝丝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她们在吃完晚饭后发现两个男人还没回来,便想去实验室看看,却被告知那个房间戒严了。

小六想要进去,贝丝却说这里没有人能关得住他们,就不要进去当电灯泡了。于是小六便放宽了心,和贝丝笑闹着回去看最新的动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房间内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铃铛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口中念叨着:“太久了,这都几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应崇笙幽幽地火上浇油:“该不会是被杀毒软件干掉了吧?”

“呸!”铃铛重重地坐下,“你可别乌鸦嘴。他可是我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没有那么弱。”他安慰自己道,“再说上头还有一个亲爸的亲爸即是他爷爷的人罩着他,哪有那么容易杀青!”

应崇笙破罐破摔地把脸埋进十指中:“是不是我这个姘头表现得不够悲伤……要不我挤两滴眼泪出来?”

铃铛被他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入戏了?”

应崇笙卸下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面具,表现出了更有人类气息的一面。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委屈,道:“天地良心,我们只把对方当兄弟,主线却想我把他上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79) 人心莫测

铃铛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应崇笙幽幽地问道:“导演,给我透个底,后面有滚床chuang单的戏吗?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铃铛很想撞墙,心里酝酿了一下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这个受了大刺激的男人。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承诺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写这么丧心病狂的剧情,你要相信我。何况,还有小六这个女主角在呢!”

说完铃铛便感到一阵心虚,想到那两个满脑子颜色废料的女生,心想回去了一定要让她们好好自控,不要用她们那一套来毒害无辜的男二,更不能让应崇笙看到贝丝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应崇笙放心了一点,收回心神继续为刑乐祈祷。

他没有想到这四个人竟然一直在与世界外的生物对抗,他以为人类文明最大的敌人就是最近出现的这些超自然生物了,又或者是来自刑乐所在世界的文明。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世界竟然是“缸”中的试验品,更没有想过他们是为了娱乐他人而存在的。

每天都在不断内斗的人类,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在他还小的时候,看猫狗打架还觉得很有趣,殊不知在看猫狗打架的他,也是别人的娱乐品。

“铃铛,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脱离那些生物的控制?”应崇笙问道。

铃铛挠挠头,沮丧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被掌控的是一个星球,也许我们还能像那个科幻电影一样带着地球出逃,又或者正面刚一战,但现在受控的是整个世界。我们要如何带着世界出逃,带着世界迎战?”

应崇笙也感到很受打击。他们面对的敌人和他们完全不处于同一个维度,这种维度碾压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刑乐了。”铃铛深吸了一口气,鼓了鼓劲,“如果刑乐能逆向影响规则,那就意味着我们或许能夺回世界的掌控权。”

有一瞬间应崇笙有担心过如果刑乐成为新的掌控者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独裁者,但他很快地打消了这个担忧。刑乐总有一天是要回到他的世界去的,刑乐走了,这个世界就自由了。但是一想到他唯一的朋友就要离开,他又隐隐有一丝不舍。

铃铛不知道应崇笙在想什么,看他的双眸晦涩不明,还以为他在担心男二身份的事情,安慰道:“人设的事情你别多想。虽然你和刑乐的感情受到了人物关系的影响,但刑乐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这事不亏。”

要不是铃铛说了朋友二字,听了前半句应崇笙还以为铃铛在给他说媒。他揉了揉眉心,试图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放心我没多想,都是男人,怎样都不算吃亏。”

铃铛很是佩服他能看开,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那就好。只要将来我和那位不抽风,你们绝对不会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听来怎么有种威胁的感觉?

幸好应崇笙不是计较的人,没往坏处想,感激地客套了几句。

眼看字数也差不多了,他们口中的那一位在掂量了一下时间的合理性后,把虚无态的刑乐给拉了回来。

刑乐的出现让屋内的两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活了过来,他们激动地站在床边,看着刑乐一点一点地恢复原状。

然而刑乐却没有睁开眼,他陷入了沉眠。应崇笙连忙喊人进来帮忙,一群人围着刑乐插上了一堆设备。

铃铛在慌了一阵之后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写过的神族设定——神族在力竭后会陷入沉眠,以便于加速恢复。

他在跟应崇笙确定了刑乐没有生命危险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倒在门口的移动治疗床上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不是他不疼他的亲儿子,而是他经过这一天的多重惊吓后明白了一件事——不能再被动地任由故事自由发展了。他必须和那一位联手轮流把控住剧情,确保主动权时刻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才不会再有这样吓人的剧情发生。

所以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休息好,在那一位去休息的时候他能接上剧情。

于是应崇笙在无论如何也弄不醒刑乐,火急火燎想要找铃铛问问的时候,却发现铃铛已经梦游仙境了。

他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在刑乐最危险的时候,未婚妻和亲妈去玩了,亲爸睡觉去了,唯有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二在辛辛苦苦忙里忙外地照顾着刑乐,男主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该劈腿了?

然而王子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依旧是公主而不是美人鱼。

第二天早上,小六终于想起了一夜未归的男人,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溜到了实验室。她看铃铛在门口睡得正香,房间也解禁了,就推门进去。

刑乐是被包子的味道诱惑醒的,他身子仍旧虚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劲来。他看到小六左手提着一袋包子,右手拿着一个包子在啃,微笑着像个小天使一样。

他的眼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伸手就把小六拢进了怀里,声音沙哑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六口齿不清地说道:“一天,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了。”

刑乐更是感动,搂得更紧了些:“辛苦你了。我没事了,别担心。”

小六不知道自己哪里辛苦了,心虚地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包子塞到他嘴里。

应崇笙昨晚守了一夜,早上实在撑不住了才在休息室眯了一下,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同事喊起来,说刑乐醒了。

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满眼红血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特别监护室,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那两口子正在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吃早餐。

那一刻他有种心梗的感觉,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美人鱼看到王子被公主捡漏的时候会不惜接受诅咒也要换来双腿上岸。

实在是太憋屈了!

当然,他作为刑乐的好兄弟,当然不可能去跟小六计较什么,但他心中也对小六有了不满。该来的时候不来,没事了才过来捡漏,实在是让他心里有些膈应。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0) 好友的女友

应崇笙到底还是没有丢掉理智,他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他表面上看似淡然无波,但和刑乐的对话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这里曾发生的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小六诧异地看着刑乐,她这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刑乐竟然差一点就灰飞烟灭了。

应崇笙没忘记自己刚才在气什么,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是他守了刑乐一晚上。

刑乐的眼神闪烁,他没想到应崇笙这么关心他。作为一个萍水相逢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应崇笙为他付出了超乎好朋友界限的耐心和友善。

刑乐很感动。

虽然他和阿宁是过命的交情,但阿宁与他的羁绊,多少参杂了一些离染的关系。说白了,刑乐是沾了离染的光,阿宁爱屋及乌地喜欢他。

但应崇笙不一样,他们中间没有夹着谁,是纯粹地惺惺相惜。

这让他想起了为了救自己而牺牲了性命的叶海,身处于敌对世家的他们,曾有过一份超脱于世俗的情谊。

哪怕那是年幼时的记忆,又或者正因为他们当初都很年幼,这份情谊干净得找不到一丝瑕疵,被岁月洗礼后打磨成了最美的宝石,嵌在他内心中最柔软的一处,成为他永远的疼痛与幸福。

不管是身为一个人类来说还是身为离染的分身,这段记忆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不是作为谁的一部分,而是作为刑乐而活着。

刑乐看向应崇笙的目光温柔了许多,他卸去了心里对这个世界居民的排斥感,承认了应崇笙是和他一样“活着”的生物。

他甚至为自己曾释放黑蝶去祸害这个世界的人类而感到心虚,担心万一哪天应崇笙知道了真相,是否会让两人之间相连的羁绊虹桥轰然倒塌。

“谢谢。”刑乐真诚地对应崇笙说道。

应崇笙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松开了,甚至有一点自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强烈的表现欲,这可不像是他该有的样子。

应崇笙的性格很寡淡,或许是因为童年的时候没有感受过多少来自世界的爱意,还经受了太多不该有的恶意,让他的内心长出了厚厚的老茧。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翻江倒海,都很难撼动茧中真正的自己。

刑乐轻易地撬开了这层铜墙铁壁,把茧中的他残忍地拉向了真实的世界。

应崇笙,正在逐渐地变成人,躺在治疗床上的刑乐亦是如此。

小六的目光来回地在这两人的脸上徘徊,突然嗅到了一点她是局外人的味道。还未等她多想,刑乐的注意力就转了过来。

三人的对话总算不再带着硝烟了。

对于刑乐能交到新朋友这件事,小六是很高兴的。她一直都觉得刑乐活得太自律,以至于少了一点烟火气,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正常了许多。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在现实世界中,眼中只有爱侣的人类是几乎不存在的。人类是社交型生物,问出“女朋友和好朋友掉到水里你会救哪个”这种问题的人,多半没有好朋友。

亲情、友情和爱情,是相对等价的感情,哪个都不比其它更高贵。

小六难得放下了宅腐之心没有歪歪他们的治疗床动作戏,非常心平气和地融入到他们逐渐变得更自然的相处当中。

人皆有占有欲,但小六不愿意把刑乐栓成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情圣。在她看来那不叫情圣,叫没有交际圈的自闭。

有一份真正的友情摆在面前却不去珍惜的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

对于应崇笙莫名其妙的敌意,小六也很看得开,她找了个借口离开,把剩下的包子塞到应崇笙的手里,给这两个相见恨晚的男人留下了互述衷肠的空间。

应崇笙拿着手里的包子有点尴尬,房间内只剩下了他和刑乐。第一次打开真正的交际大门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和对待“好友的女朋友”这种生物。

刑乐在还是卡萨的时候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应崇笙对小六的疏离,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是不是小六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应崇笙如鲠在喉,他从不在别人背后嚼舌根,此刻自然也不会开这个口。

刑乐没有强迫他,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道:“人不是完美的,就算是神也一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应崇笙不悦地挑眉,不是很乐意听刑乐这么贬低他自己。

刑乐愧疚地说道:“上一世,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我却亲手把它杀死了。”

应崇笙本以为刑乐说的是意外怀yun后主动终止妊娠,俗称人liu。

他理性地安慰道:“人多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如果环境不适合养育孩子,拿掉它未必不是件好事。与其让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受苦,不如等准备好迎接它的时候再让它降生,过上更好的生活。”

刑乐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他看着天花板,目光仿佛越过了千万年的岁月,回到了那个不属于现在的他的时代。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难受地闭上眼。

应崇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隐忍着痛苦的刑乐,心头紧涩。

他伸出右手覆盖在刑乐的眼睛上,用掌中的温度让刑乐获得安全感。

刑乐果然渐渐冷静了下来,扎在心头的那根刺总算安份了一些。待他的呼吸逐渐平复,他也没有推开应崇笙的手。

人会在善意中变得温柔和强大,也会在恶意中变得恶毒和疯狂,神明也一样。

只要是有“心”的生物,谁都逃不过情感的法则。

“谢谢。”刑乐再一次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

逐渐变为人类的神明和弱小的人类,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份跨越种族和世界的羁绊。

直到这一刻刑乐才明白了应崇笙的特别之处。

阿宁和他是同族,但应崇笙是个纯粹的人类。

孤傲的神明,被人类用温柔的枷锁囚禁在了人间,又或者,由始至终都就不存在枷锁,只有温柔。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1) 第五人

铃铛一脸求死不得的表情,瞪着贝丝刚刚写好的一章。

他早就见识过贝丝写鹿为马的能力,能把正儿八经的直男细纲写成粉红色的暧昧文字,但今天再一次见识到,还是让他倍感冲击。

他同情地看了小六一眼。

原本他设计这一章节,是为了缓解应崇笙和小六之间的关系,给那一位设计的三角恋剧情扫尾,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铃铛忍无可忍地把手机丢回给贝丝,怒道:“不行,改!”

“你这是腐眼看人基,我写的哪里有问题了?这是纯纯的兄弟情!”贝丝也很倔,坚决不改。

小六拿过手机看了看,光速接受了现实:“只要他俩不干起来,我都能接受。”

贝丝用眼神向铃铛传达了一个“当事人都没意见你怎么就那么多事想改就自己改去以后你自己动手别再找我码字”的眼神,铃铛绝望地败下阵来,转而去呼唤起小六的斗志。

“你怎么如此看得开?之前不是还在吃醋吗?”

小六一脸纯良地看着铃铛,道:“那时候我是受到了主线的影响呀,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怎么可能再中计?”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哪怕撞见他俩滚上了,我也会假装看不到的,绝对不会被主线摆布误会刑乐!”

铃铛十分绝望,按着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懂事?”

小六没理解他摇摆不定的立场,磕了三个瓜子才回答道:“可以,你想我干什么?去找他闹一场?那不是顺了主线的意么?何况他俩又不是真有这个心思,你不要强行拉郎啊,很恶心的好不好。”

铃铛被反咬一口,百口莫辩,只能节哀顺变了。

突然,贝丝惊呼了一声。

“糟了!”

铃铛和小六立刻看向贝丝,贝丝举起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

铃铛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贝丝看了看刚才设置的定时待发布章节,竟然已经发布出去了。

“两个世界存在时差!”贝丝的手有点抖。

铃铛无奈地抬头叹了口气,安慰道:“别自责,时间太短了。就算你从写完那一章马上继续写下一章,也赶不上的。”

小六很担心刑乐,她怕由着暴走的剧情自由发展的话又会有人出事,提议一起去和另外两人同步情况。

众人不知不觉地把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真相的应崇笙也划入了自己人的行列。不靠谱的四人小队总算增加了一个靠谱的新成员。

应崇笙低垂着眼,看着地板的纹路,默默地听着铃铛讲明了状况和念完了上一章的内容。

他按耐下了心中想要冲过去打人的冲动,完全相信了他们说的话。那一章的内容细致地陈述了他的心理活动,这种私密的事情,是寻常人绝对不可能窃取到的信息。

“这么说,连思想都可以控制?”应崇笙问道。

“是的。”铃铛坦诚道,“很抱歉,为了缓解你们的关系,我动了点手脚。”

应崇笙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是此刻的他很平静。他抬头看了看刑乐,刑乐显然早就接受了现实,对于自己被铃铛摆布的事情不甚在意,甚至还替铃铛辩解道:“咱们如果不想被摆布,就只能自己摆布自己。”

“你对小六的误解,很有可能是主线和人设造成的。”铃铛也为小六解释道,“我保证她一定是个好女孩,是我一点一点创造完善了她,你会喜欢她的。”铃铛一顿,想想这话有点不妥,补救道,“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应崇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铃铛看了看字数,一边催着贝丝赶紧动手一边吩咐众人:“今天剩余的时间大家都别搞事,贝丝正在写的内容是晚上的剧情,只要大家平安撑到了晚上,新剧情就能接上这一章的结尾。那一位也有足够的时间编写明天的剧情。”

刑乐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他觉得他们陷入了一个怪圈,如今又回到了消极避战的状态,冲出世界的事情依旧遥遥无望。

铃铛瞅了一眼屏幕,对刑乐说道:“我看到你刚才思考的事情了。不用担心,等我们和那位掌握好时间差能完美对接了之后,就能开始着手反击的事情了。”

刑乐无语地点点头,对这种毫无隐私可言的设定感到不满。

铃铛又瞅了一眼屏幕,安慰道:“忍一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怕剩下的五百字撑不到今天晚上!”

刑乐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陷入沉眠。

铃铛再一次瞅了一眼屏幕,对紧张起来的应崇笙说道:“你别担心,他只是睡着了,不会做梦的那种深度休眠。”

最后一次看向屏幕的时候他有点绝望,不得不提醒道:“就剩下四百字了,算我求你们,立刻原地解散吧!”

应崇笙识趣地赶紧出去了。他很忙,照顾刑乐占用了他大量宝贵的时间,今天的工作怕是已经堆成山了。

小六看到他因睡眠不足熬得布满血丝的双眼,觉得有些愧疚。虽然昨天是因为铃铛怕她担心才提出要对她隐瞒,可是那种情况她确实应该陪伴在刑乐身边。

突然她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就看到铃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给你三秒钟时间立刻回屋睡觉,不然我怕接下来的两百字也要撑不住了!”

小六立刻自觉滚蛋。

贝丝看了一眼字数,顿时有点绝望。

铃铛坐在她的身旁,拿着一堆画满了条条框框的纸,头也不抬地说道:“什么都别管,一句话也别说,赶紧写。来得及,相信我。”

贝丝从未见过铃铛如此强硬的一面,她觉得铃铛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铃铛怕是要被逼疯了,眼看连最后一百字都要保不住了,强行把她的脸掰了回去:“求您了,女王大人,我愿用一个陆天择‘三人行’的脚本,换你一次全神贯注。”

贝丝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得大大的,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的打印机,开始了疯狂的不间断的输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2) 跨界留言板

这一次,铃铛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

由于他们和上层世界的那一位一直以来都是靠章节内容来沟通的,十分不方便。铃铛有很多的问题想问那位,想知道他叫什么,是男是女,上面世界的情况如何,他现在是否安全,下一步该怎么做之类的。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跨越两界传递信息的留言板。

他不确定这种明显忤逆世界规则的操作是否能凭借输入文字创造剧情实现,但他需要把这个意向传达给那位。如果自己做不到,或者触犯了什么禁忌,那一位还能拉自己一把,不至于让他随随便便就被干掉。

根据小说世界的规则,主角们需要先经历磨难,才能获得与磨难级别相匹配的奖励。他心想,如果自己主动设计一场磨难,并将其定义为爽文,也许就能跨级别得到他想要的跨界通讯道具。

把磨难难度降低,时间缩短,场景压缩在一个地方,危险性提高但提供脱险用的转折,将一切都掌握在可控的状态。

铃铛美滋滋地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在五人小队里,刑乐处理高难度危机的能力更让人放心,于是他把目标定在了刑乐身上。

他同情地看向躺在治疗床上睡得不知春秋的刑·工具人·靠谱的男主角·铃铛呕心沥血创造的亲儿子·乐,狠了狠心,心想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亲儿子也得豁出去!

刑乐的意识进入到了幻境中,恢复神智的时候他有点懵。

他明明已经进入到沉眠状态,这个状态虽说意识全无,但也是神族最安全的状态。意识被分解至不存在于任何地方,这也意味着所有针对精神体的操作本该都对他无效。

他不敢置信地东张西望,这里的场景很眼熟,正是当初铃铛和贝丝在故事中的映射角色不停处理脑洞的那个脑洞丘,但他不觉得这里是原先的那个地方。

四周都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刑乐往前走了几步,踩到了一封信。他低头捡了起来,发现信封上只写了一句话:加油,努力通关拿到跨界留言板,回来阿爸给你写羞羞的剧情。

刑乐沉着脸撕掉了那封信:“你不怕被屏蔽我还怕失忆呢!”

他本以为是被主线传来此处,现在确认情况在铃铛的掌控中稍微放下了心。

虽然嘴上说着狠话,身体却很老实地往前走去。他知道自己是五个人里唯一战斗力能拿得出手的一个,铃铛选他也是无奈之举。小六的实力不及他,说不定会因为实力差距而出现纰漏,让剧情脱离控制让她陷入危险。

周围都是浓雾,根本分不清方向,刑乐数着步子笔直地往一个方向走。他知道铃铛肯定不会让他走丢,只要不是原地不动,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到达目的地。

突然,身后传来了小六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本能地回头去看,并没有看到小六的身影。

他轻声呼唤着小六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可是当他继续往前走时,小六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突然想起了两段传说。

第一个传说是人有三火,每一次回头,都会失去一火,当三火全灭,就会被邪祟之物吞噬。

第二个传说是从前有个人死了老婆,去找死亡之神讨要,死亡之神被他感动,让他带老婆走,但前提是回到人间前都不能回头看,结果他终究是没忍住,最终也没把老婆带回去。

这两则故事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叶景然哄他睡觉的时候说的。

小时候的他很信鬼神之说,常常被叶景然口中的妖魔鬼怪吓得睡不着觉,长大了才发现原来别人家讲的都是童话故事,不知叶景然是出于何种恶趣味总喜欢吓他。再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从前那些让他惧怕的东西,竟然是自己司掌的法则之力的产物。

简称,自己吓自己…

他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事,或许是铃铛在向他传达通关的诀窍——莫要让对未知的恐惧绊住了脚,在通往真相的路上裹足不前。

思及此,刑乐不再理会后方的声音,继续矫正方向往前走。

小六的声音一直追在他的身后,他没有再回头。如果那是一个魔物,他有自信自己能在它扑来的那一刻躲开。

当他到达一条小溪面前的时候,突然想起这里应该有一个高地,于是改为沿着小溪往上走。

身后的声音不再喊他的名字,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你要去哪里?”它用小六的声音问道。

刑乐更笃定那不是小六了。他踌躇着自己是否应该回答,如果回答了会不会被吸到什么葫芦里出不来。

身后的声音不断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刑乐心想只要剧情没失控,铃铛不会莫名其妙地创造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叨扰他一路。若是要打早就开打了,不可能拖到现在。于是试探着回答道:“我要去找东西。”

声音又问道:“你要找什么?”

刑乐答道:“能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跨界留言板。”

“与谁沟通?”声音问道。

刑乐想了想,他还不知道那一位的名字,便说道:“与创造铃铛和贝丝的人沟通。”

果然,身后的声音给出了指示:“沿着河一路往前走,在有三棵树的地方上坡,坡顶就是你的目的地。”

刑乐无语了,这种超简易的关卡是认真的吗?该说这是明目张胆地水剧情还是说铃铛为了削减关卡难度连脸都不要了。

他不禁担心这种剧情到底能不能获得奖励,规则能容忍这种操作?

接下来的一切让刑乐见识到了脸皮的下限。

他见到了三棵树。一棵树上结了水晶苹果,一棵树上结了红宝石苹果,一棵树上结了金苹果。

还未等树上的乌鸦开口,刑乐就把金苹果给摘走了。

乌鸦不死心地飞了过来,边飞边说着自己被超车的台词:“勇敢的主角哟,你是想要水晶苹果,红宝石苹果,还是金苹果呢?”

刑乐拿着金苹果继续往坡上走去,懒得搭理它。

乌鸦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又一遍,刑乐被问得快要暴走了,森森地答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的脑袋塞到金苹果里去!”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3) 真假小六

乌鸦非常敬业地继续念着自己的台词:“天哪,你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勇者。那一位在宝藏之处等你,往坡上一直走,就能到达未知之地。”

刑乐愣了一下,不确定乌鸦所说的那一位是否就是他所想的那一位。若真是如此,他不但能得到跨界留言板,还能见到创造铃铛和贝丝的人?

他多少猜到了铃铛选择脑洞丘的用意。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见到铃铛和贝丝给他们自己创造的小说世界的人物投影。也就是说,虽然作者无法直接进入小说的世界,但他们自己为自己创造的小说人物投影却可以。

创造铃铛和贝丝的那一位同样可以这么操作。

他们都是创造者,无法直接进入两界的次元间隙,但刑乐是最底层的小说角色,他能进入这个空间,亲眼看见并与那一位的投影交流。

如果物理层面和精神层面都无法突破空间限制,那就用小说的创作权限来间接突破。

这个方法在理论上是合理可行的。没有意外的话,他终于可以见到和他们交过手也救过他们的难兄难弟了。

他立刻精神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快些知道真相。

然而他又遇到了第三个关卡——一道晃悠悠的残破吊桥。

刑乐无语地看着这种劣质的剧情产物,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出于某种逆反心理,他伸手把吊桥的绳索拧断了。看着失去一边束缚的吊桥落下,牵扯着另一边的绳索也一并断裂,掉进山崖里,他突然有种弄坏被硬塞到手里的玩具的满足感。

当看到另一边的绳索如此轻易就断裂时,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走上去,不然就会和这吊桥一起坠落到山沟里。

他往下看了一眼,山崖很深,深不见底,再一看周围的地形,更无语了。

为了偷工减料,这根本不是什么山崖,而是一个圆形的无底洞。虽然吊桥确实是通往对岸最短的捷径,但他可以从旁边绕过去啊,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他没走几步,深渊中就飞出来一只秃鹫,追着他念台词。

刑乐额头上的青筋在跳,看在铃铛如此努力地减低关卡难度的份上,他只好忍了。

秃鹫扯着嗓子念道:“聪明的勇者哦,竟然能识破陷阱,毁掉了害人的吊桥,众神为了奖励你,将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刑乐不假思索地答道:“请把我传送到目的地,我不想再看到这种弱智的陷阱了!”

秃鹫呜哇呜哇地叫了一阵,刑乐眼前一晃,瞬间到达了山崖的对岸。

秃鹫把他传走了,自己却留在了原地。显然众神并没有给它许愿的资格,它只好努力地飞过山崖,追上不知道是在跟谁呕气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刑乐。

秃鹫喘着粗气,非常敬业地念完它最后的台词:“众神已实现了你的愿望。”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刑乐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它,觉得甚是不可思议:“飞了这么远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台词?”

他惊讶归惊讶,却也同时感到了可悲。他在这些被创造的npc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小六的命运。他们并不比那些npc好到哪里去,都是就算不合理也会按照被设定的剧本运作的傀儡。

刑乐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提起神来继续往前走。

越往上走雾气越稀薄,视距越远。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不确定地试探道:“小六?”

穿着白色小短裙的女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微笑,向他伸出手:“你来啦,等你很久了,一起走吧。”

刑乐却不敢动,他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小六本人。刚才三关简易的陷阱并未让他掉以轻心。他知道铃铛也会有玩脱的时候,搞不好眼前这个小六就是剧情脱离铃铛控制后的产物。

小六看他踌躇不前,主动上前了几步,想要拉他走,可是刑乐却退后了几步避开了。

“你怎么了?”小六疑惑地问道。

刑乐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小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区分出真小六和假小六的区别呢?

在剧情的控制下,世界可以创造出一个和小六一模一样的小六。不管是灵魂深处的烙印,还是行为举止,都可以仿造得一模一样。他究竟要怎么区分虚拟现实与现实。又或者说,在外面的世界里,那个小六真的是小六吗?会不会也是一个高仿品?

眼前的小六在察觉到他三番五次躲避后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捏成一团缩在身子后面,既不敢继续上前,又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

实在是太像了!

因为还存在这是真的小六的可能性,刑乐决定与她同行,但坚决不让她碰到自己。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时刻牢记着自己是有妇之夫,不能越矩,哪怕是和小六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也不行。

他们相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一同继续往前走。

因为刑乐的警惕和明显的不信任,小六怕惹毛了他抛下自己,只能一语不发地默默跟着,作出一副乖巧无害的姿态。

刑乐解释道:“抱歉,我们现在处在这个世界,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小六,需要跟你保持距离。如果你是小六,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

小六点点头,自觉地再退开了一步:“你没错,这种时候确实很难辨别真假,我也有点怀疑你是假的。在到达终点前,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两方达成了默契也就不那么尴尬了,时而还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几句。

刑乐不敢再背后腹诽铃铛了。若眼前的小六就是第四关的陷阱,那这个陷阱的难度也未免太高了。他还没忘记自己刚才许了什么愿望,搞不好因为他的一时意气用事,把铃铛给他的好运气都用光了。

如果小六突然认为他是假的向他发起攻击,他恐怕会因为无法辨别真假而下不去手还击。

幸好让人不安的关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终于到达了终点。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眼前的草屋就是目的地,是因为他大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矗立的大旗子。旗子上大大咧咧地写着“终点”二字,一看就是铃铛的笔迹,想不知道都难。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4) 真假木偶戏

从屋中走出的身影让刑乐愣在了原地,也让身旁的小六震惊地睁大了眼。

一个长相与小六一摸一样的女生在屋门口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刑乐的眼神是温柔的,悲伤的。她用小六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

刑乐反应了过来,开口道:“我不介意你是否使用真实的样貌和性别,只要你能来就好。”

女生似乎已经料到他会有此反应,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问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模样呢?”

刑乐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你真的和小六长得一摸一样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见女生盯着自己却不接话,刑乐进一步地表达了他的诚意:“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请把跨界留言板交给我,这样我们以后就能更方便地交换情报了。”

女生伸出手,手中是一个半透明的平板,但是屏幕上是暗的,什么也显示不出来。

“羁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建立的。”女生遗憾地说道,“铃铛的想法不错,但是太天真了。哪怕我们真的能把它创造出来,你要怎么把它带回去也是个大问题。”

刑乐安静地听她说完,往前多走了几步,拉近到能舒适交流的距离。

他伸手接过了那个半成品,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番。平板该有的外部构造都有了,外壳呈现半透明,可能是因为还未填充具体的物质材料。机器无法启动,就意味着无法输入和输出信息。

“羁绊要怎么建立呢?”刑乐问道。

女生没有直接回答,她抬头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刑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急躁了,歉意地说道:“抱歉,我太心急了。铃铛一天只能输入四千字,我怕我磨磨蹭蹭让字数超了。”

女生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声音软软的:“别急,现在已经是我的文字了。”

刑乐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作为操控方的上层世界操纵者只要不违背规则是没有输入限制的。

他收回心神,自觉刚才着实有些失礼。他伸出一只手,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刑乐,来自下下层世界。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生温柔地笑了,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真正的小六。”

刑乐滞愣了一瞬,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生,又回头去看身后的小六。

“你……”

他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女生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你的未婚妻小六是我的投影,我才是真正的小六。”

刑乐十分震惊,但隐隐觉得女生没有说谎。两人的手仍握在一起,他觉得手心发烫,却不知为何不愿意放开。

他不禁再一次思考起那个问题——他所喜欢的人,是真正的那个人吗?

在女生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小六像是电力耗尽的玩具一般,双眼失去了神采,不但动作停止了,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女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刑乐努力维持淡定的眼神,上前了一步,可是刑乐却松开手推开了她。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在叫嚣。不管是身后停机的小六,还是眼前自称是真正的小六的小六,他都不想也不敢轻易地接近。

女生叹了口气,回头走进草屋:“进来吧,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真相。”

刑乐的目光犹豫地在两个小六之间徘徊,最终还是弯下腰把停机的小六给搬进屋子里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屋子的角落。

女生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安静地泡了一杯红茶。

温热的茶水涌入口腔,刑乐冷静了一点,他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女生,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他不知道这种无缘由的怂从何而来,明明以前总是信誓旦旦地扬言要跟操控自己的势力对抗到底,并有自信在上层的操控者面前表现出不卑不亢的态度,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有一些紧张。而这些紧张的情绪,不是因为他在面对一个操控者,而是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自称是“真正的小六”的人。

似乎感觉到了他纠结的心思,女生笑着抬起头来:“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现在你所见的是我的投影,实际上我只能看见屏幕上的文字,并不能真正地看到你的样子。”

刑乐隐隐地感到了可惜,问道:“现实中的你,也长这样么?”

女生笑着点点头,温和的语气就像春天拂过山峦的微风,“在我的世界,也曾有过和你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

刑乐喝茶的动作一滞,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已经去世了。”女生的眼中涌出了毫不掩饰的悲伤,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我永远地失去他了,所以我便用了这个方法,间接地创造了你。”

“间接?”刑乐放下杯子,看着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夹杂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女生叹了口气,“是的,或许是因为上层世界的操控,又或者是因为世界规则的影响,我无法复活他,也无法在自己创造的小说世界里完美地复刻他。于是我创造了铃铛和贝丝,借由他们来进行间接创作,便能越过规则,创造出你来。”

刑乐用手指抚摸着杯沿,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幸好女生并没有让他为难。

女生说:“我让他们创造了你,创造了另外一个我,让我和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相爱。”

刑乐忍不住问道:“难道我和小六相爱,是因为你想要我们相爱?”

女生的视线落到了微微摇晃的红茶中,呢喃道:“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哪怕在我知道了我也是个小说中的人物时,我依然无法放下他。爱了就是爱了,不管原因如何,我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份爱是假的。”

她抬起蕴着水气的双眸,直直地看向刑乐:“你觉得你和小六的感情,是真的么?”

若是以前,刑乐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声“是”,可是这一刻他不敢确定了。

按着剧本演得入了戏的木偶,被注入的感情和羁绊,是真是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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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5) 认命的傀儡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自称是真正的小六的女生时,或者说,在脱离了“木偶戏”的大舞台来到舞台的幕后时,这种怀疑的感觉愈发地强烈。

“我能不能……抱抱你?”女生恳求道。

刑乐回头看了看停机的小六,心里百味陈杂,思忖了一会,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冲动让他答应了女生的请求。

女生略显羞涩地蹭到了他的怀里,红着脸低语道:“对不起,因为我的私欲,任性地创造了你。”

刑乐低头看着怀里和小六一模一样的脸,听着这声糯糯的道歉,心里很是难受,伸手抱紧了怀里的人。

他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就仿佛一台计算机被触及到了内嵌的初始指令,启动了隐藏的程序。

温暖的怀抱让女生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哪怕屏幕前真实的她无法触碰到刑乐,她也能感觉到无比的满足。

她不惜与世界对抗,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赌注,也想要重新回到那个人的怀抱中。

就算明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她也甘之如饴。

泪水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她哽咽地不断说着“对不起”。刑乐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心疼,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贴着女生的耳后温柔地哄道:“别哭,他一定不希望我把你弄哭。”

女生哭得更凶了,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脑袋磨蹭着往刑乐的怀里钻。

过了好久她才安静了下来,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就算明知道你是属于另一个我的,还是想要拥抱你。”

刑乐的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他担心将来小六知道了他曾经抱过别的女生,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裂痕。可是他无法对眼前的人弃之不顾,女生将那个心爱着她的男人的人设投影到了他的身上,连带着“爱着她”的那一部分也嵌入了他的魂肉中。

隐藏的记忆渐渐解锁,他能依稀想起那个人和她的过往,就像他回忆起卡萨和露娜的过往一样。但他马上察觉到这两种记忆是不同的,卡萨是另一个人设,并不能完全算是他,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对前世的他产生排斥感。可是那一位不一样,他和“他”,几乎可以算是同一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的刑乐感到了不安。如果他就是“他”,那小六该怎么办?作为“他”的投影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女生红着眼睛抬起了头,用手撑着座椅,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

刑乐的脑子里轰地炸满了白光,他完全无法自控地对着那张小嘴亲了下去。心里塞满了愧疚,不安,迷茫,自责,和爱。

双唇分开的时候,刑乐把她拢进了怀中。他满眼的羞愧,既觉得对不起小六,也觉得对不起怀中的人。

他意识到,哪怕小六是她的投影,她们也不是同一个人。而他也不可能取代深爱着女生的那一位,但他却无法抑制被嵌入的满腔爱意。

好不容易等他的心绪平复下来,女生再一次抬起头,这一次的接触比上一次更疯狂。

那些禁忌的回忆复苏了,点燃了他身体里的火。烈火烧尽了他的理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墙边原本停机的小六已经恢复了清醒。

她瞪着大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腿一软跪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等她反应过来,踉跄地扑了过来,扯着刑乐衣冠不整的身子往外拉,哽咽道:“刑乐,她不是我,你认错人了。我不怪你,我们走。”

刑乐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六,却没有放开怀里的女生,而是用力把小六拉了过来。

“听我解释。”他声音低哑地说道。

小六的脸上都是泪痕,她很想伸手掐死那个女生,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稳住了心神,带着哭腔说道:“我听你解释。”

怀中的女生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刑乐拉着小六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六红着眼听完了所谓的“真相”,滞愣着连话都不会说了。

刑乐看她这副模样,很是心疼。他以前自认为对小六是一心一意的,万万没想到两人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女生要让小六在这个时候醒来,哪怕她让小六晚醒一点,让他们把衣服裤子穿好,也不致于把小六刺激成这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连而来的是翻江倒海的自责。这么想的他,和那些出轨却有心隐瞒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也许这就是女生的用意。

她想让他直面现实,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他”,还是纯粹的他,更想知道人设对一个想要自由的人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结果很残酷,人设让他抛下了他一直奉若珍宝的“爱”。

可笑的是,哪怕已经想通了,他仍然不愿意放开怀中的人。

“为什么?”刑乐低头看向怀中的女生,“你既然安排了她来代替你与我相爱,为何要告诉我们真相?你想……要我怎么做?”

女生靠在刑乐的怀中,脸上透着情事后的红晕,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过分,愧对了铃铛对她的信任,可她不后悔。

哪怕她并不能直接体验到刑乐拥抱她的感觉,她也想以此种方式宣示她的所有权。

她微微侧目,用温柔的声音向小六说出残酷的真相:“你确实是为了成为他的未婚妻而诞生的,但他是为了与我继续相爱而被创造的。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空降的爱情,也不存在平白无故的喜欢。你以为他爱你,只是因为我想他爱你,他才爱你。”

小六如遭雷劈,她从前所有的信仰和感情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小说的世界里,连爱也是可以被创造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她真的爱刑乐吗?还是说就连现在发生的这一幕,也是为了娱乐屏幕前的观众老爷们存在的?

让傀儡知道自己是傀儡,仍无法让他们满足,非得让傀儡认命,才能让他们捧腹大笑吗?

一团浊液落到了地上,散发着咸腥的气味。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自我否定,让小六再一次进入了“停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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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6) 正文与同人

在两章内容发布后,铃铛和贝丝一直在刷新写作软件,直到刷出了那一位更新的两章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成功对接上了。”然而他话音刚落,贝丝又刷出了正在自动编写的第三章。

铃铛心里一紧,连忙点开最新章节查看,发现出现的文字竟然是实时更新的内容,可见那一位在更新了两章之后还未来得及更新第三章就被世界规则抢先了。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看一看刚才没来得及点开的两章内容,以便思考如何进行内容衔接。

他边看边冒冷汗,一旁的贝丝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她不是他?她是女生?小六竟然是她的投影?刑乐竟然是她死去相好的代替品?”贝丝嘴巴都闭不上了,扶着额头努力消化这两章节的内容,“我……我们左憋右等盼着小六成年才让她和刑乐云雨,那位一出场就把我们的小处男给拱了?”

贝丝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碎了,“刑乐这到底算出轨还是不算出轨?”

铃铛也饱受冲击,靠在墙上怀疑人生:“当面ntr,还是自己ntr自己???”

贝丝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心,问道:“她们算是同一个人吗?”

铃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十分为难:“镜子里的你算是你吗?”

贝丝拍了拍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我怀疑那一位想把刑乐拉到他的世界去。”

铃铛本想点头表示赞同,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道:“如果世界外的观测者不主动把通道打开,刑乐是无法到达那个世界的。而且……刑乐虽然是那位相好的人设投影,但他相当于二次创作的同人角色,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上层世界的他。”

贝丝不同意他的说法:“谁说同人再次创作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只要不出现ooc,人还是那个人。”

铃铛摇摇头,拍了拍大腿:“克隆人还跟本人一模一样呢,能说克隆人就是本人吗?就算给克隆人植入了一模一样的记忆,他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贝丝想了想觉得有理,但她也不完全赞同:“如果克隆人认为他就是本人呢?人的存在和人的记忆息息相关,身体、性格和记忆都一样的话,虽然不是本人,但也可以取代本人了。如果那位不能复活自己的相好,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复现相好的办法了。”

铃铛叹了口气:“刑乐显然被原主的记忆影响了。他能和那位做那种事,可见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原人设。”

贝丝:“也不怪他爬墙得如此快,那毕竟是他的出厂设置。可是我想不明白那位到底想做什么?她是无法进入次元间隙的,和我们当初创作这个番外一样,只能用文字与角色在小说里互动,唯一的连接口就是手机屏幕,看到的还都是文字,连图片都没有。这样用文字ntr有意义吗?还是说她就是嫉妒能和刑乐在一起的小六才这么做的?”

铃铛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贝丝催促道:“你快点想剧情,我码字还要时间呢!”

“别催。”铃铛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在屋中踱步,“世界是不承认存在ooc的剧情的。如果我猜错了她的意图,与她的人设相违背,你就算写了也是白写,就算发布了也发不出去,白白浪费了明天的字数,还会让剧情进入自动模式。咱们已经吃了两次瘪,伤不起第三次了。而且我们要是横插一脚打乱了那位的计划,搞不好会引起蝴蝶效应,还有可能会把好不容易和解的关系弄僵。”

贝丝踌躇道:“那……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六被ntr?若不是因为时间差不好把控,我们可能都没机会在这里讨论这个。”

铃铛在房间内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圈,把贝丝眼睛都快晃晕了,才坐了回来。

“先不写,等明天再看看。”铃铛终于做出了决定。

贝丝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提高了些许声音:“就这样不管了?那可是我们含辛茹苦创造的心肝宝贝啊!”

铃铛依旧不为所动,他决定赌上一把,“我们会怀疑她是必然的。别说她身处另一个世界,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就算见过,我们被世界设定为敌对关系,信任也是很难建立的。所以我选择相信她。”

贝丝未能听懂,道:“你说直白一点,我现在脑子乱,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铃铛耐着性子解释道:“她如果真的想报复小六,拆散他们,早就能这么做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才出手。而且……同人能取代原版正文吗?”

贝丝被问住了,她本想说当然可以,但转眼一想,如果没有陆天择在原文中的表现,她所写过的那些激情四射的同人就少了激情二字。

因为粉的是原版人物,看同人和写同人才有意思。

她见多了用原文人物进行二次创作的同人,却很少见把自己写到同人里和主角翻云覆雨ntr女主的同人。至于原因……原因还真不好说……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想把陆天择召唤出来这样那样,可是万一召唤出来了,她绝对没有那个胆儿造次。估计开口说句话都会让她脸红心跳到马上卷铺盖跑路。

这就和追星一样,粉谁是一回事,真的去和那个人结婚就是另一回事了。

贝丝试着把自己代入到那一位的视觉中。如果她失去了爱人,用写作的方式来延续他们之间的爱情,必然是把自己代入进了女主的第一视觉和感受中,断然不会用旁观的角度去体验这份虚拟的爱情。

于是她放弃了劝说铃铛,决定和他一样放手一搏,看看那一位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了不额外产生不好衔接的剧情,他们决定不再讨论刑乐的事,转而专心致志地研究刑乐回来后的剧情发展,以便明天能妥善地发稿衔接。

应崇苼晚上吃完晚饭的时候看他们还在讨论,想起铃铛的嘱咐没敢进来打扰,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7) 自由的意义

屏幕前的那一位在察觉到剧情再次脱轨后很是无奈。千算万算也算不准这浮游不定的时间差,再小心也会被钻到空子。

幸好铃铛和贝丝都比较理智,没有整出怎么幺蛾子,让次元间隙里的剧情得以继续。

自小六再一次陷入停机后,屋内的气氛就焦灼凝固了。

刑乐一手搂着怀中女生热乎的身子,一手抓着小六逐渐冰冷的手,左右为难。

女生像是累极了,还来不及清理就靠在刑乐的怀里睡了过去。

安静的氛围给了刑乐思考的空间,他闭着眼努力地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到底爱谁。

他受到的冲击不比小六遭到的刺激小。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定位,决定了这段关系的未来。

在上层世界的记忆渐渐复苏,真实得让他分辨不出真假。“自己”深爱着怀中的女孩,直到这一刻,这种感觉也没有变过,反而因为太久没见,让这份感情化作了干柴烈火,把两人的理智烧了个干净。

他是自愿的,没有一丝被强迫的成分,所以刚才他无法跟小六解释,甚至在某一瞬间还把小六当成了怀中女孩的代替品。

回过神来想清楚了这一点,刑乐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又不可能恬不知耻地说两个都想要。她和“她”,对他都很重要。

女生对小六说的那句话并非气话,她说的或许是真的。如果代入到女生的创作视角来看,她确实可能是为了和她的恋人在笔下的世界再续前缘而创造了一个恋人的替身,替她自己与刑乐相爱。

这个真相要比知道他们是娱乐别人用的木偶更残酷。动力为爱,非恶意而为之,她创造出小六,并非是为了侮辱她,而是为了可以继续爱下去。

刑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诞生的真相,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没有办法去到女生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办法和知道真相的小六回到过去那种纯粹的关系。

为另一个自己而爱,对小六来说,或许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继续往远了想,如果他和小六分手了,他们的故事要怎么继续?他和小六又该如何重新定位自己?

他知道,如果小六不在他的身边,以后日子对他来说会越过越煎熬。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会逐渐占主导,没有办法和女生见面的他说不定有一天会因此而发狂。

不管他怎么做,怎么选,结果似乎都不会好。他只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这个认知让他越来越愤怒。

被动地诞生,被动地成长,被动地爱,被动地失去爱。

没有见过天空的蚂蚁会安于现状,一旦仰望了天空,就是绝望的开始。

刑乐轻轻拍醒了怀中的女生,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女生睡眼朦胧地看着他,迷恋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轮廓:“你想怎么做呢?”

刑乐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我没有得选择。”

女生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问道:“如果有呢?”

刑乐紧了紧握着小六的手,眼中透着迷茫和无奈:“我不知道。”

女生问道:“如果你不是刑乐,也不是他,你不爱我和另一个我,现在的你会怎么做?”

刑乐想了许久,眼神清明了些,如实答道:“我会想办法冲脱束缚,离开缸中的世界,去把外面的人打一顿,把你们都救出来。”

女生勾了勾唇角:“这么多人,你能救几个?”

女生说的是一句大实话。三个世界,几百亿人口,还有其它这么多生物,他是救不过来的。

“我能救多少救多少。”刑乐顿了顿,失魂的眼神终于拨开了浓雾,“就算救不出去,至少要将规则打破,把操控世界的导线毁掉,让世界回归真正的自由。”

“然后呢?你要去哪里?”女生继续问道。

刑乐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会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女生所在的世界,又或者是外面那个不受任何人控制的自由的世界。

如果他不再是他,哪里才是他的安身之处?

女生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没有了这些人设,没有这些记忆,你会成为怎样的人?”

刑乐在女生的引导下陷入了沉思。如果没有他与小六曾经的那些记忆,没有神族分身的身份,没有与女生共度的那些美好的时光,他会是怎样的人?或者说,他想要的生活,爱情,是怎样的?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出答案,意识就回到了治疗床上。墙壁上的时针和分针都指着十二点。

应崇苼几乎是掐着时间进来的,一看到刑乐醒了,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刑乐的额头,哪怕心里知道刑乐根本不可能会发烧。

刑乐当机的脑子在应崇苼的掌温中重新开始运作,那一刻他的心里仿佛被浇了一盆热水,暖得像晒到了初夏的太阳。

看着应崇苼关切的眼神,他伸手拉住了应崇苼想要收回的手:“崇苼,哪怕你我谁都不是,我还是想跟你做朋友。”

应崇苼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一愣一愣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脸上无法自控地露出了笑容,反握了刑乐的手:“怎么突然说这个呢,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是,我也想和你做朋友,最要好的那种。”

说完他自己都有些脸红,尴尬地用另一只手挠头。这么多年来他风里来雨里去见过这么多人,好的有坏的有,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珍视过谁。

他也曾想过也许他们之间突飞猛进的关系跟铃铛所说的人设和人物关系有关,但平心而论,就算没有那些暗搓搓的潜规则,他依然很乐意和刑乐成为莫逆之交。

刑乐无法回答女生的那个问题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他终于意识到应该无视自己的记忆,凭借自己真实的感受和理智去思考问题。

他决定重新正视自己,正视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关系。

也许这就是女生想要给他传达的内容——“自由”真正的意义。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8) 3.0模式

铃铛和贝丝坐在角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直白的对话,猛然醒悟,现在的刑乐不是与女生相恋的10版本,也不是被他创造的20版本,而是融合了10和20的30版本。

女生没有将他格式化,而是让他想起了一切后接受并自主脱离了前两代的影响,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

切断傀儡机制最好的办法,不是将世界从“缸”中抽离,也不是修改世界的规则,而是生出自由的独立意志。

贝丝眼神晦涩地看着自动更新的新章节,拉了拉铃铛的衣袖。

“怎么办,她好像没有掐准时间差。”贝丝担忧地说道。

“或许她是故意这么做的。”铃铛低声答道,“也许她想观察一下自由模式下的刑乐。”

刑乐和应崇苼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应崇苼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铃铛心想他既然已经进组,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还能听到更专业的见解。

他把前面的章节念给应崇苼听,应崇苼听得一愣一愣的,眉头紧锁。

铃铛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谁知他回头就鄙夷地看着刑乐:“你……你出轨了……当面出轨!”应崇苼为数不多的情商卡壳了,他不知所措地扶着脑门,在屋子里转了个圈,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尴尬的社交情况,“天哪!你怎么可以这样!”

铃铛没想到应崇苼竟然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作为地地道道的本界居民,他难道不该先思考更严肃的事情么。

铃铛试图把话题引到正题上来:“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30到底能做什么吧。”

应崇苼一拍脑门,把仅剩的那点情商也用上了,拉着刑乐就往外走,口中催促道:“快,快去道歉!虽然可能来不及了,但也要抢救一下。”

刑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可他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去面对小六,现在去恐怕会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让情况变得更糟。

应崇苼能看出来刑乐的犹豫,他劝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时间给你们的关系重新定位,可是你现在如果不去,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可否认你们确实是他们的投影,之所以会相爱或许也有被操控的原因,可你们曾经的经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像你和我之所以会相遇,虽然是受到了人物关系设定的影响,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不能因为这里面掺杂了其它因素,就否定掉过去发生过的事。”

他用力推了一把刑乐:“就算你们的经历是被别人设计的,她还是她,小六还是小六。”

刑乐伸手在发间胡乱地抓了一把,稳住了心神,拍了拍应崇苼的肩膀,转身离开。

铃铛对应崇苼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感到十分意外。他注意到了一件事,按照应崇苼原本的人设,他是不会这样为小六说话的。

“30是会传染的?”铃铛喃喃自语道。

看着刑乐离去的背影,应崇苼觉得身心舒畅,感觉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股浑浊之气渐渐消散了,脑中也清明了许多。

他忍不住悄悄跟上,想要听听这两人会说什么,万一吵架了他还能帮忙劝上一劝。

贝丝从门内探出脑袋,看着应崇苼的背影,回头问道:“他会不会觉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属性啊?尾随?监控?”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溜烟地跟了上去。

铃铛独自坐在安静下来的房间中,看着屏幕中一个一个出现的文字,纳闷地想着,为何贝丝没有升级呢?为何她的宅腐属性还在?要怎样才能让她变回一个软萌可爱又单纯的女孩子啊!

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然后拿起手机开了篇新作,以他和贝丝为原型写了一个新故事。

求而不得,又不知前路为何,路向何方,便用这种方式来圆满自己。

直到天蒙蒙亮,他的手指停住了。他看了一眼时间,走出屋外。

天边徘徊着慵懒的朝霞,美丽得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面朝着晨曦坐下。

不可否认,另一个世界的圆满能给他带来快乐,让他忘记现实,忘记烦恼。可是天终归是会亮的,故事也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刻。纵使沉迷的日子再快乐,还是会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他心想,也许,上层的那位造物主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扰。不管小六和刑乐在她的笔下世界里再幸福,现实中真正的她并不幸福。

或者说,她沉迷在故事里越快乐,回到现实里就越痛苦。

因为痛苦,所以想要挣扎。她不想继续在故事里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不想让刑乐爱着虚拟的自己,她想要她深爱的那个人回到她身边,哪怕最终得到的是替代品刑乐也无所谓!

想通了这一点的铃铛脸色惨白,努力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也许他和贝丝都猜错了,那一位同意现身并不仅仅是为了向刑乐灌输自由的意志,打开他可能性的上限,更是要让刑乐知道真相,主动争取去到上层的世界。

铃铛霎时感到一阵后悔,有种把自家的白菜送去给别人拱了的感觉。他明白了如果没有自己的主动配合,那位也许不会那么顺利地实现她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相同,都想摆脱世界的束缚,但她借此开出了一个额外的隐藏条件——她想要刑乐。

失去一个刑乐就能得到她无条件的配合,就能合作着解救三个世界。她配合与否,就看能想通这一层的人同不同意了。

铃铛很不幸地是第一个想明白这一点的人。他懊恼不已,若是顺从,他就对不起小六,若是忤逆,他或许会遭到报复。

铃铛左右为难,思忖了半天,最终还是坐回了地上。就算他想要做出抉择,可是现在的他毫无筹码,又要拿什么去阻止?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听到身后的墙壁后方走廊里传来了应崇苼的声音。

“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荒唐,但请您必须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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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89) 直面真心

应崇苼没有再说话,脚步声渐渐远去。

铃铛心想他可能是在跟什么人通电话,他直觉应崇苼所说的事和他们有关,难不成是把他们的秘密告诉了别人?

铃铛打算去找刑乐看看情况,顺便跟他们说说自己听到的话。

他回到小六的房间门口,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来开门。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吃早饭的时候了,便打算去食堂看看。

他们果然在这里,小六坐在刑乐和贝丝中间,她的表情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她像是失忆了,又像是次元间隙里的小六并不是她本人。

铃铛微微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拿了份早餐走过去坐下。

贝丝努力维持着淡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巴不得小六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快乐着总比知道了一切痛苦着要好。

刑乐一语不发地喝着粥,双眸波澜不惊,显然他也不想要捅破这层天窗纸。

唯有铃铛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是眼下这个情形,他也不好出来做拆台的人。

于是四人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淡定,把这个插曲给咽到了肚子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刑乐和小六依然在一个屋子里住,可是刑乐明显地不再跟小六腻乎了。

铃铛能理解刑乐的改变,那一位时时刻刻都在上面看着,刑乐总不好做出伤她心的事情。铃铛虽然不知道刑乐究竟被灌输了什么记忆,但他能感觉到刑乐对那位是有感情的。

看到刑乐隐约的疏离,铃铛不禁为小六感到心酸。

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摇着刑乐的肩膀对他说,小六才是你的糟糠之妻啊,怎么能就这样爬墙了呢!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无法为刑乐做选择,何况此时的刑乐已经是挣脱了人设的刑乐。而刑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的行为已经表达了他的选择——他想到上面的世界去。

铃铛为此十分苦恼,如果刑乐走了,小六该怎么办?他甚至想过要给这个故事换一个男主,为小六创造一个更贴心更爱她的伴侣。然后他转眼一想,他们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男二吗?

虽然一晚上没睡觉,铃铛依旧很精神。他尾随了应崇苼尾一天,就连贝丝都以为他要撬墙角了。

应崇苼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在监视我吗?”

铃铛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应崇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竟然想岔了,非常直白且不留情面地说道“抱歉,我是直男…”

铃铛很想一脚把他踹到太平洋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

应崇苼看着他半响,脑子里那点苟活的情商被赶鸭子上架,竟然想通了铃铛的来意“你不会是……看小六快和刑乐掰了,来找我接盘吧?”

铃铛本来是这个意思,但听到这么侮辱人的话,立马翻脸转身走人。

应崇苼站在原地,迷茫地挠了挠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铃铛隐约地听到了这句话,脸都红了。虽然是小六的事情,但此刻他却为此而感到恼火。他就像闺女被渣男抛弃,想去找男二探探口风却被侮辱了女儿的老父亲一样,气得双眼发红。

他更心疼小六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故事里就一路情路不顺,想不到离开了那个世界,竟然更糟糕了。在故事里好得还有他护着小六,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无能为力。

他在基地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看着天空发呆的小六。她的眼神空洞无助,视线没有焦点。

霎时铃铛什么都明白了。小六什么都记得,她只是假装不记得,这样刑乐便不会说出伤人的话,她也不用直面这段已经崩坏的感情。

刑乐有好友应崇苼,还有上面的那一位时刻爱着他护着他,可是小六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亲人,朋友,爱人都留在了另一个世界。除了铃铛和贝丝,她什么也没有了。

他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把小六拢在了怀里。小六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呆滞的沉默不语。

那一位以残酷的方式为她剥离了人设和人物关系的束缚,如今的她就像是失去了活力的木偶一样。

她自由了,但她也迷失了。

“别多想,你还有我和贝丝。”铃铛心疼地搂着她。

小六没有回答,似乎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铃铛越看越心疼,恨不得替她揍一顿那个负心汉,哪怕会被刑乐反揍得一脸血也无所谓。想到应崇苼的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哪怕小六是替身,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啊。那位想要挣脱世界的束缚,活得像个人样,却不把笔下的人物当人看。小六就像是被用过的卫生纸一样被“她”随意抛弃了。

“我不会抛弃你的,一定不会!”铃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小六的双眸有了一点光,但仍是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铃铛再也忍不下去了,捧着小六的脸,看着那张失去xue色的唇,鼓起勇气亲了下去。

小六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布。

铃铛没有经验,生涩地嗑到了牙齿,拉开了一点距离,又亲了下去。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他喜欢的应该是贝丝,明明小六和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是他所创造的人类。他的理智在咒骂着他的兽行,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觉得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觉醒了。或许他受到了刑乐的影响,得到了真正的自由,或许他并不喜欢贝丝,他真正喜欢的是自己笔下的女主角小六。

一颗滚烫的眼泪滑过小六的脸颊,铃铛知道她哭了,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开小六。

他把头埋在小六的颈窝里,第一次直面内心真正的感觉“我知道你恨我。我在你的情路上使了这么多的绊子,让你一直得不到安稳的幸福。”

他鼓起勇气说道“以前我以为是我想让剧情更精彩,但现在我想明白了。什么剧情起伏都是借口……是因为我的私心,不愿意让任何人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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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0) 情商短路的男人

一墙之隔,贝丝把铃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按照原本的人设,此刻的贝丝应该很生气,可是她的双眸在一瞬间的惊诧过后恢复了平静。

当她捂着噗通噗通直跳的心口,再三确认了超速的心跳是因为惊讶而不是因为愤怒时,她释怀了。

原来剥离了人设的她并没有多么喜欢铃铛,至少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喜欢。

她悄悄地踮起脚尖离开,没有被墙背后激动的二人发现。到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距离,她才撒开了脚步狂奔。

这一刻的她竟然感觉到了雀跃,那股不真实的感觉渐渐真实了起来——她也得到了“自由”!

不再受到人设和人物关系束缚的她,终于能敞开心扉真心地去喜欢一个人。她对那样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她不想去打扰把魂和心都丢到了上层世界的刑乐,而是去找了应崇笙,她想观察一下这个刚入伙的新成员是否也恢复了正常。

然而应崇笙去了特殊区域,像她这种身份的外部人员是不能进去的。她坐在门口等了许久许久,等得都快睡着了,应崇笙才从里面出来。

应崇笙看见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从消毒室出来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好就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贝丝被惊醒,看着他那张突然拉进的俊脸愣了好几秒也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别急,慢慢说。”应崇笙以为真出事了,半蹲下身子降到能减低她戒心的距离,沉着地问道,“是他们出事了吗?”

贝丝摇摇头,然后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又点了点头。

“他们……脱离人设了!”贝丝的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住的雀跃,三言两语把他们的变化跟应崇笙说了,然后问道,“你呢?你感觉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应崇笙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同了,今天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放松了些。”

贝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加油!继续努力!搞不好就能脱单了!”

应崇笙给她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我对这事看得比较开,随缘就好。”

贝丝凑近了些,戏谑道“我等着看禁欲系人设崩坏后你会变成什么样。”

应崇笙耳朵有点发红,他的眼神晃了晃,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呢。”贝丝答道,低头看了看表,“等你等得都睡着了,错过了吃饭时间。”

应崇笙从未被女生等过,这下更不好意思了“要不……到我那去开小灶吧?”

“开小灶?”

贝丝不知基地里除了食堂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生火,直到进了应崇笙的房间她才信了。

应崇笙所说的小灶,是真正意义上的“小”灶。

研究员的房间比贝丝他们住的地方要大一些,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应崇笙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电磁炉和一堆锅碗瓢盆,又拿出了一堆易存放的食材。

贝丝会烧菜,做菜的手艺还挺不错的。她没想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应崇笙竟然还会做饭,用的还是这么简陋的锅具。

应崇笙洗了米,切了食材,往锅里加了水米油酱汁和烧腊土豆,再盖上锅盖,一锅香气扑鼻的广式腊肉煲就做好了,锅底还出了一层锅巴。

贝丝惊讶极了,她做过煲仔饭,用的是正儿八经的砂锅,过程虽然不算复杂但也不简单,却不知道应崇笙这种丝毫不顾及流程的一锅炖做法竟然也能成。

她吃了一口味道适中的锅巴,觉得幸福感爆棚。在经历了刑乐恐怖的混合黑暗料理和食堂千篇一律的伙食后,这顿小灶让她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毕竟是基地的房子,放下餐桌再放一个椅子就没有转身的地了。于是应崇笙坐在椅子上,贝丝坐在床上。

吃满足了的贝丝顺势往后一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她猛然清醒了,用余光打量着仍在一小口一小口斯文地进食的应崇笙,心中七上八下,心虚得汗都出来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咆哮,她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半夜三更跑到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里吃饭,还躺在了别人的床上,脑袋还枕着别人盖过的被子,再加上她在实验室门口跟应崇笙说的那些话,应崇笙会不会以为她是被铃铛抛弃后赶着往他这送啊?

贝丝思及此,跳河的心都有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清白,现在解释恐怕会越抹越黑,还不如等应崇笙吃完再装作无事发生地告辞。

然而应崇笙没有给她重新做人的机会,他察觉到贝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理智地思考了几种可能性,然后“恍然大悟”,道“刑乐估计不愿意和小六呆在一屋了,铃铛搞不好也不会放她回去,今晚你是不是没地方住了?”

贝丝光顾着在脑子里跳黄河了,压根没想到这件事,被应崇笙提醒,才反应过来,这大半夜的她到底该上哪去?现在找别人安排住处怕是会打扰到别人睡觉。

“要不……你就在这里睡吧?”应崇笙非常理智地筛选出最优方案,那丁点早已惨死的情商根本没有考虑过其它问题。

贝丝强忍着蹦起来夺门而出的冲动,在走廊和床中选择了后者。她用余光心虚地打量着应崇笙那张仿佛无事发生的侧颜,心里的小鹿在坟头蹦迪。

这颜值,这身材,不亏!贝丝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然而可喜可贺应崇笙是个君子,还是脑子少根筋的那种正人君子,脱离了人设和人物关系的束缚并没有解救他短缺的情商。

贝丝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心里准备,然而应崇笙只是淡定地收拾碗筷,淡定地洗碗,淡定地洗澡,淡定地刷地板,淡定地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床褥铺在地板上。

等他完成这一系列骚操作之后,他还理智地提醒贝丝“你要不要洗个澡,别不好意思,我不会看你的,浴室里有备用毛巾。”

说完他戴上眼罩,翻了个身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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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1) 慢半拍

贝丝的心中万马奔腾,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哭上一哭。

她默默地起身去洗漱,边洗边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怕是长残了,竟然完全勾不起一个男人的兴致。

等她回到床铺时应崇笙已经睡着了。贝丝关掉大灯拧亮了昏暗的床头灯,撑着脑袋打量着应崇笙那张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瞧上第二眼的俊颜。

贝丝是个血统纯正的颜狗,她从不否认自己很在意外表这一点,从她在写作的时候会花费很多笔墨去描述男人的外表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的理想型必然是陆天择那种有颜,有身材,能打,性子够硬够冷的。

应崇笙虽然只符合了几项要求,但也足够顺眼了。

应崇笙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看似纯良的女生盯着看了一晚上。他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贝丝其实刚睡没多久,小脸埋了一半在他的枕头上,身子裹在他的被子里,露出了白嫩的香肩。

应崇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耳朵都红了。

天哪!他干了什么?让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孩住进了他的房间,还躺了他的床铺,穿了他的睡衣?

当他走进洗手间的时候,他再一次确认了这件事——贝丝把他还没来得及洗的睡衣当成了给她准备的换洗衣服穿了上去。

应崇笙看着架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女生的衣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倒退了几步,险些撞到了小桌子。

延迟了一晚上才开始发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看着床上的贝丝不知所措,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情商全用在了想明白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多余的部分来思考现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偏偏此时贝丝翻了个身,踢开了被子,换成了抱着被子侧躺的姿势。

应崇笙的心脏都快停止运作了,他靠在墙上发了好久的呆才让一片空白的脑子重新运作起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接受了昨天厕所里只有睡衣没有睡裤的事实。

他强打起精神洗漱完毕,逃命似的悄悄逃离现场,直到进了食堂,他可怜的心脏才缓过劲来。

王一心每天早上都要和应崇笙对接一下研究的情况,习惯性地去找他一起吃早饭,怎知一推门就看见一个女生衣冠不整睡得正香。

他手一抖心一慌以为进错门了,赶紧把门关上。他左右确认了一下房间号确实没错,才接受了没有走错的事实。

他了解应崇笙的脾性,断然不是会乱来的人,他宁可相信是昨晚他和别人临时换了房间都不愿意相信刚才亲眼所见。

当他把这件囧事告诉应崇笙的时候,应崇笙差点被包子噎死,捂着心口咳了半天,肺都要咳出来了。

王一心只当他脸红是被包子呛的,本也没多想,却不料应崇笙像是被扯掉了遮羞布一般,连包子都吃不下了,向他坦诚道:“你没走错,我没和别人调换房间。”

这可把王一心给吓得不轻,他迅速地过滤了基地里为数不多的女性。刚才他只看到了两条白花花的大白腿,没看清脸,此时完全没有办法和记忆中的女性对上号。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才低声问道:“是谁?”

应崇笙羞愧地说道:“是贝丝,昨晚她没地方睡,我就把她留下了。”

王一心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窝边草,但转眼一想就满头冷汗。贝丝是珍贵的观察对象之一,应崇笙要是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可怎么跟上头交代?

他踌躇地问道:“你那里有药吗?需不需要我让人去外面帮你买?现在时间还早,应该还来得及。”

应崇笙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药?我们那什么都有,你需要什么?”

王一心“啧”了一声,知道他是误会了,便提醒道:“安全吗?不会怀孕吧?”然后心想人家可是专业人士,“哦,忘了你是专家,肯定比我懂。”

应崇笙终于听明白了,连忙否认了王一心龌蹉的脑洞,并强调了自己作风端正,是出于好意才收留了她。

王一心看着从未炸毛的应崇笙在炸毛,突然觉得这样的应崇笙比以往那个冷冰冰的木楞子有趣多了,便忍不住逗他:“是吗?她身上的睡衣可真大呀。”

应崇笙就像被捏住了尾巴的猫,又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气焰一下被踩灭了八成。

他眼神飘忽地再一次否认了王一心龌蹉的心思,强调了那是意外,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王一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拿着盘子站了起来,附在他耳后轻声调侃道:“希望我几十年后退休时,你别还是处男。”

说完便溜之大吉,留应崇笙一人独自当机。

应崇笙吃完了早餐,脑子也冷静了许多,又恢复到了从前眉目清明的模样。

他决定还是回去看一眼,顺便给贝丝带份早餐,免得她醒来后食堂已经关门了要饿肚子。他还想解释一下关于睡衣的事情,表达一下他端正的作风和高洁的情操。

可是站在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有点怂。想到那个人正躺在他的被窝里穿着他的衣服,心就忍不住有点乱。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冷静下来,推门而入。

贝丝还在睡,脸色红润,卷成一团,总算是都包在了被子里,没有露出不该露的部分。

应崇笙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贝丝没有醒,他也不好吵醒她,正想转身离去,直觉却感到有些异样。他伸手一探,发现贝丝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一番折腾下来,贝丝醒了,知道自己得了感冒,被应崇笙催着喝了粥,还被迫挂了点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这下应崇笙更不好赶人了,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先回去上班,过一会再回来给她换药。

贝丝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应崇笙正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翻着一堆调查报告,那侧颜足够给颜狗打一管鸡血,从床上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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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2) 崩断的弦

然而颜狗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贝丝使出了洪荒之力,翻了个身换成了正对着应崇笙的姿势。

应崇笙感觉到床上的动静,转头看向她,然而脑子还在高速处理着刚才看的研究报告,情商还处于休眠状态。

他垂眼打量了一番贝丝的情况——脸色已经恢复到自然的红润=高烧已退;干涸的嘴唇和tian着唇的舌头=高温导致体液散发加剧,加上长时间睡眠没有补充水份,造成了脱水症状;露在外的香肩=不再因高热发冷,企图通过扩大皮肤的暴露面积来进行散热——结论是已经退烧,她需要喝水。

然而他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水杯,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贝丝被美色迷惑,加上脑子发烧给烧糊涂了,也没有注意到这是谁的杯子,撑起身子拿过杯子就喝了。

应崇笙接过她喝完的杯子,转身去倒了一些热水,放在桌子上,又继续看他的报告。

贝丝依然盯着他不放,应崇笙感觉到她的视线,又看了她一眼——额头有汗,嘴唇没有血色,脸色憔悴,视线没有焦距=有轻微的低血糖症状=她饿了。

“要吃东西吗?”他问道。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昏暗中荡开,形成了一种氤氲磁性的音色,贝丝听得脑子都苏了,傻傻地笑着,虚弱地答道:“不饿。”

可是应崇笙认为她饿了。

他拧开了温在保温瓶里的粥,拿出一个小铁勺。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被香味吸引的贝丝终于感觉到了腹中空虚,自觉地撑着身子半靠坐在床头。

应崇笙一心两用,一边思考着报告上的问题,一边本能地舀起一勺喂贝丝。

贝丝受宠若惊地张开口,一口一口地吃着。

应崇笙淡漠的双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得到了视觉加成,又在狭窄的空间里得到了魅惑加成。贝丝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一壶温粥吃得她满头大汗。

等她重新缩回被窝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进了粥,糊得当机了。

心跳尚未减速,她觉得自己的脸和耳朵都很烫,忍不住往被窝里钻,被窝里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味道让她的脑子更迷糊了。

振作啊贝丝!她苟延残喘的理智在脑海中咆哮。可惜并不顶用,她已经激动得无法继续入睡了。

她甚至来不及分神去想其它人要是知道她在应崇笙的房间里呆了那么多天没出来会怎么想,满脑子只剩下了应崇笙清冷中透着压迫感的双眸。

她怕应崇笙看出端倪,不得不翻身背对着他。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让应崇笙知道她占了他的窝,还觊觎他的人,心里会怎么想她?

贝丝惊觉自己竟然开始在乎一个男人对她的看法,她突然有种陪伴了她几十年的节操在向她挥手告别的即视感。

她比应崇笙更快地进入了状态,开始思考在心里上蹿下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

在贝丝陷入内心挣扎的时候,应崇笙满脑子都是报告上的数据——按最新报告的数据推测,丧尸的形成很有可能与刑乐有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刑乐当初设定的规则,最终暴露了黑蝶的来源。

这个结论让应崇笙很头疼。他的理智让他迅速将此事向上头报告,可是他的感性却不允许他放弃他的好友。

应崇笙越想越心累,以至于忘记了床上还有另一个人。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关上台灯,钻进了被窝,戴上了眼罩,秒睡。

贝丝被吓得险些从床上蹦起来,还以为今晚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可是她等了半天应崇笙都没有动静。终于她忍不住转身瞧瞧,却发现她觊觎的那个男人竟然戴着眼罩睡着了。

这一刻她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震惊还是震惊,用手肘撑着半个身子,确认了应崇笙是真的睡着了。

贝丝知道自己没有穿睡裤——是的,应崇笙原本是不想为了这种事吵醒她,等忙起来后就把这事给忘了——以她的身材,哪怕是出家人估计都无法在同一个被窝里睡着。何况这床如此窄,翻个身都能碰着。

她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灰溜溜地缩回了被窝里,再也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觉得旁边那尊大佛不但没把她当女人看,甚至不把她当抱枕看,自顾自地面向床外面睡得很香。

贝丝晕头晕脑地在床上滚了半宿,终于在快天亮的时候睡着了。于是早上醒来的应崇笙,再次见到了一个睡不醒的贝丝。

这一次他反应得快了一些,毕竟同在一个被窝,触感太真实,要是没反应他就真得去检查一下身体了。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没从床边滚下去,再三确认了自己什么也没做以后,他松了一口气。正当他打算踮手踮脚从被窝里溜出来的时候,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王一心一如既往地来喊他起床吃早餐,一推门就看见了这个画面,愣了足足三秒才机械地关门滚蛋。

王一心垂头丧气地自己走了,他心想或许从昨天开始,他就失去了日日陪他一起吃早餐的好同事,从此以后他就要成为两千瓦的大灯泡,天天看别人秀恩爱了。

应崇笙的心脏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要踩油门一样,一脚离合器踩到了五档,差点没让他直接熄火。

他僵着身子靠坐在床头目光呆滞不知所措,这回是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就想得如此入神,连贝丝还在这件事都给忘了。亏得贝丝睡了没反应过来,不然他以后可怎么面对她?

思及此,他连忙下床清理现场,把床上他落下的短发都给收拾了丢掉,再把被子好好地给她盖好。

贝丝红润的小脸近在咫尺,应崇笙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重,脑子有点走神,视线不自觉地往不该看的地方飘。

紧绷的弦在贝丝一个翻身后断了,他往后猛然一退,坐到了地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身体里炸开,让他浑身的毛孔通透,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都流窜着电流,苏得他魂都冲出了太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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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3) 情商请上线!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来不及思考自己是怎么了,逃命似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厕所洗漱。

直到了食堂,他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王一心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端着盘子坐到他身旁,贼兮兮地旧事重提:“需要药吗?要不要我找人去外面买?”

应崇笙的脑子很乱,实在不想搭理他。

王一心并不打算放过他,和他勾肩搭背:“72小时内有效。你别紧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应崇笙喝了一口豆浆,努力让狂乱的心脏减速,故作镇定地答道:“你想多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是因为地板太冷我才上去的。”

王一心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贼笑道:“行行行,地板冷。明天再被我撞见,你是不是又要说穿着衣服冷啊?”

应崇笙不得不用手肘撞了撞这个突然就魔化了的男人,提醒道:“别瞎说,她可是珍贵的观察对象。”

王一心难掩脸上的笑容,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意犹未尽地戏谑道:“昨天你也是这副表情,我还以为你有多正经。”末了还不忘再补一刀,“假正经。”

应崇笙想解释,但又觉得理亏,只好不再说话,免得王一心更来劲。

王一心只好换个话题,聊回每天必做的信息交接。

应崇笙不得不去面对苦恼了一晚上的问题,但他从描述上明显站在了刑乐这一边,尝试着从各个角度给刑乐找理由。王一心听出了这话里话外明显的偏袒,却没有戳穿。他相信应崇笙虽然和那一伙人走得近,却还不至于忘记自己肩负着世界存亡的重任。

虽然在这边摆平了王一心,应崇笙还是得去找刑乐说清楚情况。他不怕打草惊蛇,他知道如果刑乐想来真的,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报告上的结论可能是真的。刑乐一行人曾跟他说了许多事,虽然有心隐瞒了这一块,但他还是能推测出来。

无论是和刑乐之间新建立起的羁绊,还是考虑到撕破脸的后果,他都不可能去向刑乐发难。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刑乐就睁着大眼睛问道:“你撬了铃铛的墙角?”

应崇笙已经被王一心拷问得脸皮生了茧,再被问起此事已经可以淡然面对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没有的事,贝丝病了,又没有地方去,我总不好不管她。”然后反击道:“听说你要和小六掰了,铃铛撬了你的墙角。”

刑乐也笑得很坦然,似乎是早已料到了,又或者是这几天感觉到了什么,但应崇笙没想到,他会直说“小六搬到了铃铛的屋。”

应崇笙很佩服他的果断,但又忍不住担心他太冲动了,问道:“你就不怕后悔?”

刑乐像是已经看开了,抬头看着天空,目光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女生:“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资格后悔。”

“你……”应崇笙酝酿再三,问道,“你真的喜欢她吗?”

刑乐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喜欢是肯定喜欢的。”

应崇笙用手指敲了敲大腿,提醒道:“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你终究不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的投影罢了。你确定你没有受到人设的影响,是真的喜欢她?”

刑乐很坚定地答道:“我确定。”

应崇笙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支持他,“我们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不然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刑乐目光坚定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当然,我不会放弃的。不管要用多少时间,终有一天我会打破次元壁,去到她的身边。”

应崇笙便不再说此事,回到正题上来。他没有拐弯抹角,说出了通过报告推出的结论,直白地问道:“丧尸的事,与你有关对吧?”

刑乐知道瞒不住了,他也不打算再对应崇笙隐瞒什么,将最后一点私藏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应崇笙。

应崇笙默默地听着,不惊不怒。虽然他是这个世界的居民,但他能理解刑乐当时的做法——通过摧毁舞台来逼幕后导演退让。

虽然刑乐还是留了一手,没有赶尽杀绝,但他已对这个世界的人类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害。如果被别人知道,刑乐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刑乐本人未必会怕,但他和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建立的羁绊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中断。

“我会尽量帮你掩饰的。”应崇笙说道。

刑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为什么?”他倚近了一些,嗅到了洗发水的淡香,“你不想帮你的同胞出气么?我以为……”他想起那通电话,贴在应崇笙的耳后低语道,“我以为你已经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应崇笙不太习惯被别人贴着耳朵说话,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险些让他魂飞魄散的那一瞬。

他把刑乐推开了一些,一本正经地戏谑道:“我还能拿你怎么样?让你以身相许吗?”

“好啊。”刑乐忍不住笑。近来他很是压抑,此刻难得欢愉,就想逗逗应崇笙开心开心。

谁知应崇笙不为所动,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把刑乐的气息抹去,正色道:“开玩笑的。以身相许就不用了,以后我们好好配合,脱离控制才是要紧事。”

应崇笙没办法向上面报告如此玄幻的事情,就算他报告了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质疑他的能力。

“当务之急是洗脱你的嫌疑。”他提醒道,“最近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刑乐爽快地答应了,他乐得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

应崇笙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虽然他给贝丝准备了很多吃的,但还是不放心,准备回去再给她开小灶。

他推门而入,听到了水声,知道贝丝正在洗澡,便搬出东西来给她煮粥。待听到开门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贝丝依旧穿着他的睡衣,光着两条腿,不知所措地站在厕所门口,手里拿着刚洗好的小件。

应崇笙的脑子里炸开了一道白光,他反应了过来——他没帮贝丝拿回自己的衣服,她把小件洗了,现在睡衣下啥也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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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4) 野火烧不尽

小屋内自然没有可以晒衣服的地方,应崇笙也不可能让贝丝穿成这样出去晾衣服,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拿着脸盆,像是捧着一锅烧红了的炭,心中七上八下。

他趁着夜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晒衣服的区域。一排排的衣服被夜风吹拂,像是一排排吃人的精怪,张开了双手想把他拉入凡尘。

他稳住心神,假装手中的是他的衣物,一脸淡定地把小件串上衣架,用夹子夹好,挂在绳子上。

偏偏屋漏恰逢连日雨,他刚把小件挂上,就看见风吹起的一排衣服后是王一心那张鬼见愁的脸。

应崇笙想要原地升仙的心都有了,心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每次都能撞上这个幺蛾子。

黑灯瞎火的,王一心原本也没看清他的脸,只觉得前面有人,并未太在意,可是对方一直瞪着他,就多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应崇笙那张佛性的脸,以及衣架上一点都不佛性的小件。

霎时双方都很尴尬,这会该说什么好呢?“好巧,你也来晒衣服。”必然是不行的,主要是应崇笙晒的是这么限制级的小件,不但没多少布料,还是黑色蕾丝边半透明的。

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什么都没说,微笑地点了个头就分道扬镳。

王一心边走边在心里哀嚎,这叫什么事啊?虐狗也不用追着喂狗粮吧?!!!

应崇笙边走边在心里默哀,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会是跳到哪都洗不清了。

他破罐破摔地懒得去想借口,恍惚地回到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贝丝把整个身子包在被窝里,只留下了两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还善解人意地只占了一半的空间,后背挤在了墙壁上,留下了半个被窝等着他进去。

他握着门把手,轻轻锁上了,心里的那道门,也给锁上了。

等一切忙完,他钻进属于他的那半个被窝的时候,陌生的温暖快把他烫伤了,属于贝丝的味道萦绕不散,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中,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xue肉,像是要把他从内到外掏空似的。

两人谁也没提再去申请个房间的问题,谁都不想打破这氤氲的氛围。

应崇笙像是嗑了什么药似的,脑子里原本十分活跃的理智被原本稀缺的感性踹了个人仰马翻,甚至把他的嘴巴都给堵上了。

他忘记了要戴上眼罩,他背对着贝丝,睁着眼看着书桌的侧壁,此生第一次失眠了。他感觉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哪怕理智告诉他这股突如其来的骚动很有可能是受到了人设的影响,他也无法说服那颗跑得精疲力竭的心脏。

他一夜无眠,身后的贝丝也睡不着。她每一次翻身都会给被窝里带进一阵凉风,可他却觉得被窝里越来越热,像是有一股无名火,想要把他的四肢百骸都焚烧至灰烬。

王一心吃了两天的瘪,再也不敢来喊他起床。两人直接在食堂碰面,王一心看他一脸憔悴,友善地提醒道:“兄弟,适度啊,小心肾亏。”然后再次不要命地旧事重提,问道,“要我找人出去买药吗?”

应崇笙忍无可忍地瞥了他一眼,凉飕飕地回了一句:“这么积极推销,你是接了什么代理吗?”

王一心看他大概是怒了,不敢在老虎pp上拔毛,扯回了报告的事。

刑乐的事在应崇笙的百般周旋下总算是瞒过去了,并非是他给出的理由有多充分,而是报告所指之事太玄幻——会自主区分敌我的丧尸病毒实在是太不科学了。哪怕推论直指刑乐有问题,从逻辑上这个推论也不好让人接受。

虽然如此,上头还是下了加大监测力度的命令。刑乐这几天都在浑浑噩噩地想念着上层世界的姘头,对所谓的“加大力度”视而不见,只要不是把他关起来或者逼他去做什么不想做的事,在基地里溜达不出去他还是可以接受的。何况,他也无处可去了。

天下之大,何处也不是他的家,他还能去哪?

应崇苼注意观察了一下坐在不起眼角落里吃早餐的铃铛和小六。他们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相处得很自然。他在食堂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刑乐,心想刑乐是不会出去的,必然是在这基地的某处。

他没有去查摄像头,直接去了刑乐最喜欢的位置,果然看见刑乐在那里晒太阳。

“你很喜欢晒太阳。”应崇苼说道。

刑乐眼睛都懒得睁开,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的身子冷,骨子里没有光,很向往温暖的东西。阳光,爱,生命,我都喜欢。”

应崇苼蹲下身,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

刑乐伸手接过,顺便递给应崇苼一个小礼物。

应崇苼看着手里的黑色鳞片,问道:“这是什么?”

刑乐:“我的一部分。哪天你遇到危险了,可以用它来呼唤我。”

“哦?”应崇苼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中硬币大的鳞片,饶有兴致地问道:“要怎么用?”

“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刑乐坐起身,靠在墙角拆开应崇苼带来的早餐袋子,“哈,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粥。”

“那天不就喝了粥吗?”应崇苼想起他们关系大跨越的那天早上,“我记得你说喝粥就像在喝人的脑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印象深刻。”

刑乐轻笑,往嘴里送了一口:“我逗你的。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看你变脸。结果发现你这人承受力真高,这都能无动于衷地继续吃。”

“不高。”应崇苼靠坐在他旁边,抢了一个肉包往自己嘴里塞,“我只是误以为你喜欢吃人的脑子。”

刑乐忍不住笑了出来,tiantian嘴唇,辩解道:“我可没有这种嗜好。”

应崇苼回到正题,问道:“我不好直接去问铃铛,这几天的剧情他是怎么处理的?是他写的还是那位写的?失控了吗?”

刑乐摇摇头:“谁也没写。你把铃铛的打字机给挖走了,他还怎么码字?”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6) 通缉

当应崇笙被突然闯入实验室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带走的时候,他才知道上头已经下达了通缉刑乐的命令,但士兵赶到的时候,刑乐已经带着铃铛、贝丝和小六不知所踪。

应崇笙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上头顾忌他和刑乐一伙人过于亲近的关系,故意传达了假命令,好让一伙人放松警惕。

应崇笙看到了王一心,这个每天早上都像痞子一样调侃他的男人收起了那副本不属于他的不正经,黑着脸站在人群中,质问他为何要不顾一切替刑乐一伙人隐瞒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个基地各处都有摄像头和录音设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高层的观测之中。

得知刑乐他们并没有被抓,应崇笙松了口气,他甚至没有多想自己接下来会遭到怎样的拷问。

他的确遭到了不合理的逼供,哪怕上头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事情,还是疑心他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了。”应崇笙面无表情地说道,“就是因为觉得太玄幻,我才没向上头报告。”

王一心冷峻的面容在背光下增加了几分森然之气。他很生气应崇笙背叛了人类,向着其它世界的外人。他想不明白为何应崇笙可以如此轻易地原谅一个残害了无数同胞和国际友人的魔鬼。

正当王一心在考虑着用更粗暴的手段撬开应崇笙的嘴巴时,他突然看到应崇笙的上方出现了一团黑雾,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黑雾里伸出来,抓走了应崇笙。

王一心冷汗如雨下,他心知这样的空间跨越能力碾压了他们现今的科技,人类的武装力量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遮羞布。

然而他们不得不和刑乐一伙人站在对立面,人类不可能原谅刑乐的所作所为。不管刑乐当初是为了反抗世界规则,还是不甘被操控的报复心理,他杀了那么多人,把人类当玩物一样摆弄是铁的事实。就算他有恻隐之心放过了一部分人,最终收回了黑蝶的能力,也不可能抹去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哪怕知道没有胜算,他们也无法对这样的刽子手妥协。

相比起一起对抗玄乎的规则与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监视着他们的外界文明,他们更愿意相信能听到能见到有足够证据可以证明的事实。

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得罪了刑乐后会遭到的报复,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和刽子手再处于同一屋檐下了。

这基地里有很多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失去了家人,若是妥协的话,他们要怎么面对那些痛苦的同胞?

王一心正在烦恼应崇笙被带走的事,又有人向他报告奔流兽全部失踪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心里的纠结少了些。

他与这些有智慧的大家伙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有了感情。他心想,走了也好,如果不走,上头不会留着那些因为刑乐失踪而暴走的奔流兽,必然会杀死它们。

通过玄门进行空间跳跃对身为普通人的应崇笙来说实在是一项极限挑战。他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感觉全身里里外外都像被车轱辘给碾过了一样,疼得很销魂。

贝丝一直在他身旁照顾着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憔悴得不像话,看见他醒了,高兴得猛然站起来,两眼发黑险些晕过去。

另外三人听见动静也进来了,刑乐检查了他的身体,告诉他只要能醒来,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应崇笙感到很纳闷,铃铛和贝丝也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怎么他们就没事呢。铃铛告诉他是因为吃过超自然生物的肉,体质发生了变异。

刑乐还告诉应崇笙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也上了通缉名单,回去了就算不死也会少半条命,未来怕是再也出不了牢房门。

应崇笙平淡地接受了一切,贝丝的情绪却很低迷。她觉得连累了应崇笙,他辛苦了半辈子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却因为他们而失去了一切。

“如果我们输入剧情,是不是就能改变现状了?”贝丝问道。

铃铛摇摇头:“这次的牵扯太大,要素太多,我们没办法全盘把控信息,就算写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有漏洞而被系统反驳。”

反击规则的决战还未打响,他们就丢掉了根据地。幸好刑乐早有准备,找到了一个无人的私人岛屿。宅邸里的设施和存货都很充足,足够他们藏匿一段时间。

“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意识到被外界操控的危险性。”应崇笙虚弱地说道。

刑乐有一丝犹豫,他对于那些不顾一切和他翻脸的人类失去了好感,尤其是亲眼看到应崇笙的下场后,更是有了一种想要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打算。

“意识到了又能怎样呢?”刑乐不屑地笑道,“在我们的世界,猎魔师早就知道了断界生物的危害,可是几千年下来,普通人类还是被蒙在鼓里。高层想方设法地抹去了它们存在的证据,一边支持猎魔师偷偷地防御,一边护着保温瓶里的平民。平民是牛羊,如果知道自己是被饲养的家畜,就会因为恐惧而失去活力,让文明陷落。”

应崇笙的脑子很乱,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贝丝拉好了他的被子,让他再休息一会。跨越空间对他的损伤很大,刑乐不得不找到以前藏起来的存货,打成肉糜用引流管喂给他吃,让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异,才保住了他的小命。

然而当初他们都是在身体健康的时候吃的肉,所以不确定在他的身体如此虚弱之时,被其它生物的基因反向改造到底会不会造成什么无法逆转的恶果。

这几天他们轮流守着应崇笙,生怕他撑不下去。贝丝看他合上双眼,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刑乐在她睡着后把她搬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坐回床边,安静地打量着应崇笙脸上若隐若现的暗纹。

由于刑乐取回的是肉块,大家都没有问那到底是哪个品种的生物,直接就喂给了应崇笙。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7) 超时代文明

直到应崇笙的脸上出现暗纹,他们才想到当初和他们打过照面的生物怕是早就进了奔流兽的肚子里,哪里还会有剩,这必然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应崇笙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似乎看见了坐在沙滩上的小六和铃铛,还看见了在水里抓鱼的奔流兽。

他很惊讶这些家伙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潜水,还潜得这么溜。

事实证明奔流兽不但很聪明,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强。它们在明白了岛上没有足够的食物后,就鼓起勇气跟着刑乐一起下了水,在观摩了几次刑乐的操作后,它们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下水捕食这种苦差事。

它们进化了的核心和爪子让它们在水下来去自如,水中的狩猎体验勾起了它们的兴趣。它们每天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给刑乐他们带回来一些。

应崇笙的耳后长出了鳃,他用了好几天适应这个新长出来的器官,以及自己变成了水陆两栖的事实。

铃铛羡慕地摸着他的鳃,应崇笙却对这玩意有点反感,他总觉得自己变成了鱼类,不免想到了菜市场躺在冰块上的那些瞪着大眼睛张着嘴死不瞑目的鱼尸。

他的排斥心理让他的身体起了应激反应,后颈处肿胀,又痒又痛。刑乐把他从床里扯出来,扛在肩膀上,骑着阿大把他丢到了海水里。

为了不被淹死,旱鸭子拼命地挣扎,免不了呛了几口水,却发现水没有被咽到肚子和吸入到肺部,而是从鳃里排了出来。

他的手指和脚趾并没有长出鳍,但自从知道淹不死后,他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手脚扒拉着浮了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抹了一把脸,感到很不可思议:“天呐,我竟然学会了游泳!”

刑乐面朝上漂到了他旁边,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口中喃喃道:“活着真好。活着就会有惊喜发生,活着就能享受到死后感觉不到的东西。”

应崇笙有样学样地放松身体,漂了起来。

夜空很美,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星空,一颗一颗的星星就像是价值连城的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这些年他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和工作上,想通过拼出个人样来证明自己不会被淹没在人海中。直到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以及自己的微不足道。

不管他再努力,在这片苍穹之下都是渺小的。那些他以前执着的来自他人的认可,在浩瀚之下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个世界并不在乎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是坏人还是好人。每一个蝼蚁都不过是世界的一个细胞罢了。而自命为万物之灵,玩弄着苍生的人类,在世界面前和其它生物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没有勇气抬头与苍穹对抗,于是举起了屠刀,砍向身边与自己同为蝼蚁的生物,何其可悲。

应崇笙露出了凄哀的神色,他改变不了人类的本性,改变不了上头的决策,也改变不了现状。

似乎是感觉到了应崇笙的负面情绪,刑乐一把将他扯进海水里,拉着他在黑暗中下沉。

刑乐的神族视野不受光的影响,再黑他也能看见。应崇笙却是两眼一抹黑,但他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些滑过他的海水仿佛能给他带了许多信息,他能分辨出它们流动的方向,能感觉到身边有奔流兽游过。

这种新奇的感受覆盖了他身体里恐惧黑暗的人类本能,让他不再抗拒。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算不算是人,他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有别于人类的生物,就算回去了也会被当作怪物关起来研究。

刑乐能在海水里发出声音,应崇笙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心想自己吃的应该是水底生物的肉,于是也试着发声,果然能在水下说话。

在水里闹腾了一晚上,应崇笙也没有抓到一条鱼。满载而归的奔流兽把海产堆成了一座小山,打着呵欠在沙滩上晾干皮毛——它们恢复到了昼伏夜出的作息。

天边露出了微光,应崇笙和刑乐靠坐在阿大的肚子上,看着太阳徐徐升起,朝霞爬满了整个天空,整个世界像打开的贝壳一样,看到了光明的世界。

应崇笙昏昏欲睡,呢喃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也生活在贝壳中呢?外面的那些生物每天打开贝壳来瞧上一眼,看看我们死了没有。”

刑乐翻了个身,说:“我倒觉得是困在养殖场的笼子里,敢跑出去就打一顿,好让我们乖乖的。为了测试他们的安全系统是否完善,就弄了一次测试,故意打开了一截通道让我们知道了真相,想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跑出来。”

应崇笙猛然惊醒,他觉得刑乐说的有几分道理。

“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应崇笙说道。

刑乐哼唧了一声继续犯迷糊。

应崇笙推了推他的肩膀,道:“或许你说的事情,上头也想到了,所以他们故意逼走了我们,让我们独自折腾,以免连累整个世界。”

刑乐转过身,半眯着眼等着听下文。

应崇笙道:“你想想,如果在测试中,猪群在得知真相后团结一致,想方设法地冲出牢笼,养殖场的人会怎么做?”他自问自答道,“他们会发现安全系统的漏洞,紧急修复,还会把企图出来的猪教训一顿。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第一波超自然生物来袭那种规模了,搞不好两个世界会被彻底打通,人类搞不好会灭绝。”

刑乐听完,坐直了身子。

应崇笙继续说道:“他们掌握了物种源,想要重新孵化新一代文明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我们的文明史上有这么多难以解释的超时代技术出现,会不会就是他们主动推进我们文明发展的结果?我们或许不是第一代人类,在此之前的那些人类已经死了,痕迹被彻底抹去,人类对此一无所知,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能凌驾于其它生物之上是因为自己得天独厚的进化优势。”

他越想越觉得寒心,双手捏成拳头,微微发抖。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8) 服务器关停

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刑乐心里一惊,本能地拉过应崇笙护在怀里。

在这座私人岛屿上,应崇笙是相对来说最脆弱的。就连表面看着比应崇苼弱小的铃铛和贝丝也因为吃了很多超自然生物的肉发生了变异,身体机能比他强很多。

但应崇笙也是他们这伙人里最理智的一个。他的身体无法动弹,脑子却仍然在思考,一个可怕的猜想滑过他的脑海——“服务器关停”。

也许是他们刚才的对话触及了试验者的雷区,当“缸”中生物的行为与变化超过了试验者的容忍范围,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会进行摧毁或终止试验处理。

应崇笙认为自己没有直接死去,说明试验者还没有放弃他们,并且对方狗急跳墙的行为也印证了他们刚才的猜测——这里是文明的试验场。

这个结论让他感到心惊,他没有想到试验者的目标对象不是仅限于几个关键的主角和配角,而是整个世界。

刑乐安静地搂着他,全身紧绷着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就连海浪声都听不见了。刑乐这一世所凭依的躯体是时间之神的眷属,所以他对于时间暂停之事很熟悉,但他毕竟不是时间之神本尊,做不到这么大规模的暂停,也没有办法重新启动时间的流逝。

人体无时不刻都在运动,哪怕表面上微不可见,内部的运动是不会停止的。刑乐从应崇笙的身体信息判断出周围的时间被冻结了。

他感应到应崇笙的大脑虽然也停滞了,但他的灿种依然活跃。灿种是无视时间的更高维度的存在,所以应崇笙的思考并没有停止。

刑乐无法直接和他沟通,无论是跟他说话还是用手在他背上写字,因为他的身体机能停止了,神经信号无法传递到大脑,大脑也无法对接收到的信息作出处理。刑乐动用了更高级的能力,直接与应崇笙的灵体进行沟通,也就是谢家能力的更高级版。

应崇笙不一会就有了回应,他对这样的沟通方式感到很好奇,这是远远超脱于现代科学能够解释范围的力量,但他并不觉得很扯蛋,反而觉得它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能破解规律,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人类也能使用它。

两人不一会就对现状达成了共识。应崇笙这才知道刑乐之所以还能动,除了和神族的特殊性有关,也和他那副躯体有关。也就是说,人类之躯在经过特定方式的漫长进化后,是可以拥有无视时间的身体的。

这个发现让他很振奋,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人类的未来,但刑乐迅速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如果人类获得了无视时间的身体,人的私欲将会毁灭人类——也正是因为人类的这份忧虑,猎魔师把刑家灭门了。

应崇笙没有辩驳,他也明白如果科技的发展远超于文明程度,人类会彻底失控,走向灭绝的不归路。

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以免打草惊蛇,不一会远处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站在了他们身旁。

刑乐的神族视野并不受时间的影响,他“看”到了那些生物的真面目——它们的身上布满了导管一样的东西,规则地扭曲在一起。它们像蜘蛛一样爬行,个头比刑乐还要高上半截。

刑乐蓄足了力,一想到马上就能手刃这些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生物,他兴奋得险些暴露。

他把那些生物的每个细节转达给应崇笙,想借应崇苼的分析能力和他一起找出对方的弱点。对方对他们了如指掌,他们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要是因着一时义气就冲上去,搞不好他们都会折在这,还会连累整个世界一起被报废。

在真正接触到这些生物前,应崇笙曾有过一丁点的侥幸心理,他认为那些生物也是人类,只是拥有比他们更高级的文明,双方是可以进行沟通的。可是刑乐的描述把他的幻想抹杀得一干二净——既然种族不同,对方就不可能对他们手软——人类何尝对牲畜手软过了?

吞噬其它生物的人类,自诩为孤独文明的独步者、万物之灵长,但在另一个比他们强大得多的超维物种面前,显得比蝼蚁还脆弱。

人类连时间规则的边缘都没有摸透彻,那些生物已经能做到时间暂停与空间构建了。

这是何等悬殊的文明差距?!!!

这个认知让应崇笙感到绝望,但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如果猪在人类的棍棒下妥协,就只能世世代代任人宰割了。

可是人类不是猪,所以人类会反抗。就像那些下达了通缉刑乐的人类高层一样,就算获胜的希望渺茫,人类在物种的生死存亡面前也不会手抖腿软。哪怕没有希望,也要拼出个希望来!

这才是生而为人的意义!

“切断它们身后的数据网。”应崇笙和刑乐达成了共识。

刑乐从身体里抽出了他的武器——被封在阿宁心脏处的离染的武器是有缺失的,离染在分离出刑乐的时候,那把武器也残缺了一角,生成了一把新的武器——这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强的力量了。

对方能无视时间禁止,刑乐也可以,所以在移动优势上谁也讨不着便宜。

靠得最近的一只生物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划破了身后流动于黑暗中的无形之网,未发出一声惨叫就倒下了。

其它生物一哄而散,它们显然没有料到刑乐会突然暴走,更没有想到刑乐竟然能弄伤它们。

光明迅速地进入了眼帘,应崇笙终于能呼吸了。

时间暂停解除,被刑乐捅伤的那个生物却没能回去。它倒在沙滩上抽搐,刑乐把它身上的导管砍得稀烂。他像被惹急了眼的公牛,疯狂地落刀,仿佛要把这段时间受的罪都讨回来似的。

应崇笙不敢上前阻止,怕刑乐砍急了眼转头砍自己,他还不知道刑乐那把武器到底有多厉害,还以为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刑乐在应崇笙一声声呼唤中逐渐恢复了理智,那只生物已经被砍成了一堆破烂。他发现导管中泄露出来的东西不是液体,而是灿种,并且是使用过含有数据的灿种。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199) 跨维度打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导管里没有东西?”应崇笙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难不成里面的东西是无形的?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所以显示不了?”

“这就是灿种,肉眼看不见。”刑乐把周围泄漏出来的灿种以及导管里残余的部分都收集了起来,凝成了一个小球,丢给应崇笙。

应崇笙看着手中五光十色的美丽小球,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灵体的凝结体,觉得它美得炫目。

“真好看。”他由衷地感叹道,“原来这就是灵魂的颜色。”

他被求知欲和好奇心刺激得微微战栗。

灵体研究是现今科学尚未破解的领域,应崇笙为他在一天之内两次看见科学彼岸的风景而感到兴奋。人类对未知的渴求让人类成长至今,也将让人类迈向更高级的文明。

刑乐也很激动,他骑着阿大喊来了其它人,大家围着被戳烂的敌人尸体欢呼雀跃。虽然胜利来得有点迅猛,但已经是跨时代的一大步了。蝼蚁对着天空举起了小爪子,还把天给抠了一块下来,怎能不振奋人心。

铃铛不住地拍着刑乐的肩膀,赞叹道:“你就是一个bug!是那位创造的奇迹!你的诞生不会是偶然,你能来到这里也不是偶然,你一定是为了这一刻而诞生的!为自由而生!”

刑乐被夸得有点脸红,但他没有沉迷在这个偷袭得来的胜利里,很快地冷静了下来,道:“它们回去了肯定会想办法收拾我们,说不定过不久它们就要来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贝丝从应崇笙手中拿过了那颗灿种的凝结体,问道:“刑乐,你能读取它的记忆吗?”

刑乐摇摇头,“我能确定这颗灿种里有记忆数据,可我没有办法破解它。记忆读取需要翻译器,我的能力可以翻译在死亡法则管辖内的生物,但无法破解像它这样外来维度的物种。”

贝丝纳闷道:“竟然有不会死亡的生物?”她踹了地上的破烂一脚,“它这不是死了吗?”

刑乐解释道:“它并没有活过,谈何死亡?你刚才踢到的只是它的外壳,就像我们穿的衣服一样,它的本体是未凝结的灿种。”

那颗珠子在众人的手中传阅,最后落回到刑乐的手中。刑乐纠结地“啧”了一声,嘟囔道:“要是有翻译资源就好了。”

“什么是翻译资源?”应崇笙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世界熔炉?”刑乐反问道。

应崇笙摇摇头,今天接触到的这些内容对他来说都太玄幻了,闻所未闻,离现今科学能触及的范围太远,光是接受这些概念就够他思考好一阵子的了。

“世界熔炉是存在于微观世界的灿种循环中枢。”刑乐解释道,“灿种进入生物的胚胎中,胚胎吸收生命诞生初期巨大的生命之息,能为灿种凝结提供必需的能量。灿种凝结后生成了灵体。生物的身体死去后,灵体因为失去适配的凭依体而无法抵抗世界的冲击,会像泡沫一样被冲散,回归世界熔炉。”

应崇笙比划了一下,问道:“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炉子?它用什么能源?能一直燃烧?像垃圾焚化那样?”

刑乐把珠子丢给他,“说它是熔炉只是一个抽象的说法。它没有具体的形状,遍布于世界各个角落。”

小六帮忙解释了一句:“不如说是微生物更好理解一点。不管生物死在哪里,最后躯体都会被微生物分解,还原成最基础的物质。世界熔炉也是一样的,只是它分解的是灿种,也没有具体的物质承载体。换句话说,它存在,但是看不见。”

刑乐接着说道:“这个世界的世界熔炉分解过的生物,会在世界熔炉里留下翻译资源,所以我才能破解灿种中的信息。可是这种生物显然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过痕迹,我就没有可以对照翻译的脚本。”

应崇笙问道:“如果把它送进世界熔炉,让它现在录入一套呢?”

刑乐摇摇头:“一旦进入了世界熔炉,虽然能录入,但它的数据也被清空了。就连神族在轮回的时候也无法阻止被格式化的命运。”

应崇笙终于理解了,他建议给这颗珠子找一个凭依体——如果没有办法理解它的语言,那就让它学会我们的语言。

在实在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况下,大家决定试一试这个耍流氓一般的做法。

刑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刚死的六七岁的男孩子,身子还是温暖的,长相也很可爱。

贝丝不同意,她说小孩子太可爱,一会舍不得打——是的,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教训那个混账玩意了。

大家一致表示认可,于是刑乐又找来了一个刚死的残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腿,他想逃跑都做不到。

“你确定他不是哑巴或者聋子?”铃铛不放心地问道。

刑乐保证道:“放心吧,检查过了,听觉和语言能力都是正常的,文化程度初中水平。因为车祸被碾断了腿,家里人养了他几年放弃了他,他只好出去乞讨。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年,遇到了一个女乞丐,喜欢上了,结果人家拿了他的那点存款跑了,还把他反锁在了一个破屋子里,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果他一直拍门求救,应该会有人救他,但他生无可恋了,在屋子里等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因为太饿把自己的手指头都给啃了。”

刑乐拿起尸体的手给他们看,确实少了三根手指,断口处触目惊心。

贝丝忍住呕吐的冲动,劝道:“能不能再换一个?这个也太惨了。活着的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死了还要被玩弄尸体,太不人道了!”

刑乐丢下尸体脏兮兮的手,“这世上哪个不惨?刚才那小子还是被他亲爸给弄死的呢。我找个黑皮的你能说我种族歧视,我找个老的你会说我不尊老爱幼,我找个女的你会说我不尊重妇女,我找个男的……”他低头看了一眼男尸,无奈道,“你说他惨……我就算能找到个外星人,你也能说出理由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0) 高维文明

贝丝被呛得哑口无言,应崇笙打圆场道:“不管他以前有多惨,现在已经是一条尸体了,可怜他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些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没有时间了,要不就用这个吧?”

刑乐本可以编一个借口,把这男人说成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他不愿意向同伴说谎。贝丝提出的问题他在捡尸的时候也考虑过,但他担心夜长梦多,如果在那些生物重返前他们没有获得有用的情报,大家就都完了。

他看了一眼妥协的贝丝,然后将灿种球注入尸体。

小六蹲在尸体旁边看了好一会,尸体仍没有动静,她问道:“不经过胚胎的凝练,身体能和灿种结合吗?”

刑乐解释道:“我能模拟胚胎的凝练过程,把灿种压缩。这颗球已经被我凝练过,外面裹着的是一种兼容性物质,相当于连接u盘和主机的数据线,能自动适配机型。”

“好神奇。”小六不禁叹道,她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尸体,问道,“这台主机要多久才能重启啊?”

刑乐估摸了一下进度,答道:“快了,正在同步。我将它收作了眷属,尸体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变异。”他想了想,补充道,“放心,是最低级的那种眷属。它只需要最基本的身体机能就够了。”

应崇笙掏出手机录像,他要将尸体复活神奇的一幕记录下来,留作以后分析使用。虽然他已经不是研究员了,但是骨子里还留着研究员的本能。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刑乐突然一把抓住尸体的手臂,将它拖拽到浴缸中,打开花洒对着它喷。

幸好厕所比较大,能容得下五个人。其它人好奇地围了一圈,想看看刑乐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他们闻到一股恶臭,感知能力最强的刑乐首当其冲。他非常嫌弃地捏着鼻子把头瞥到一边,小六更是一副要吐了的模样,退到了厕所门口。

“这是怎么了?”见多了尸体的应崇笙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忙打开了排气扇。

刑乐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第一次弄这种低级眷属,刚才突然想起异变的时候会先把原本的内脏腐蚀掉再重组,腐液会从七窍流出来,味道有点恶心。”

“这已经不是‘有点’的范围了。”铃铛忍不住退了出去,在门外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你确定这些气体对人体无害吗?”

话音刚落,厕所里其它人就抛弃了刑乐。

刑乐无语地看着这帮无情无义的同伴,忍受了足足十几分钟的恶臭,尸体总算会动了。

它开始浑身抽搐,然后一头栽倒在浴缸里,大口地抽着气。

应崇笙的视线被浴缸壁挡住,在为了生命安全呆在门外和为了满足好奇心被熏死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后者。

刑乐看着进来陪他的好兄弟,还以为应崇笙是来他共甘共苦,阴翳的脸色好了许多。

男人像是无法接受呼吸这种事,慌乱地吸着气,被呕吐物呛得咳个不停。

小六捏着鼻子拿着一根一米长的铁管进来了,应崇笙连忙阻止了她:“问完了再打!用这玩意揍,他就算死不了也会被打傻。”

刑乐瞥了一眼小六手里的临时刑具,道:“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过,就算开了瓢也死不了,但是揍狠了可能会影响语言能力。”

男人的喉咙被胃酸辣得难受,鼻子和耳朵里还冒着残留的腐液,味道感人。

应崇笙接过小六的铁管戳了一下半死不活的男人,抵着他的脸,寒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男人咳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他像是终于察觉到身边还有其它生物,慌乱地用手撑起身子,企图躲过戳在他脸上的铁棍。

听到他终于有了正常反应,铃铛和贝丝也忍不住走了进来。

空气里的恶臭散去了一些,男人在一根铁棍和两根长长的园丁剪的骚扰下终于开了口:“你们……是谁?”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拼命地去抠自己的嘴巴,就像是喉咙里面有什么怪物似的,“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让死掉的你活了过来。”考虑到尸体原主的文化水平,刑乐尽量使用最简单的语句和他沟通。

男人听了刑乐的话,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通过记忆理解了“死亡”和“活着”的概念——那是原本的它不再有的生命方式。

他终于想起自己遭到了低维度生物的攻击,切断了所有固定用的装置,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死”——低维度生物才有的状态。

原主身体里残留的对死亡恐惧的天性让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还不能理解这种精神状态被称为害怕,只好顺应本能听从这群人的命令。

受到眷属对上位者天生的服从本能的影响,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很多很多话。

那是一个没有时间流逝的维度,所有生物都是以灿种的形式存在的。它们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没有欲望,直到其中的一只发生了变异——它不再安于现状,它有了好奇心,有了求知欲,它记住了所有同伴的区别,想要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同伴存在——自我意识意识觉醒了。

受到这只变异生物的影响,其它同类也渐渐发生了异变。它们有了语言,有了文明。

这种生物是自然诞生的,就像是一棵巨大的灿种之树上结出的灿种果实。虽然不受到时间的影响,却受到世界的影响。

每个生物的存在“时间”是有限的,当它“扩散”到一定程度,就会被粉碎消亡,然后会有无知的新意识降生。

它们原本并不在意这件事,直到有同伴觉得在遇到其他新生物之前消亡非常可惜。于是它们研究出了固定自身的办法,从此再也没有同伴消失。

在探索的过程中,它们发现了低维度的文明。这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一个未知的宝库。它们一边观察别的世界,一边推进自己的文明。

然而它们依然是孤独的,其它世界的生物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就像是被囚禁在高维度牢笼里一样,周围除了同类还是同类。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1) 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也许是因为它们使用了固化自身的办法防止消散,破坏了世界的循环系统,不多久,再也没有新的同伴诞生了。

当“孤独”发酵成了“绝望”,它们更努力地去寻找出路。

刑乐再三确认了他没有说谎后看向了应崇笙。应崇笙已经收回了手中的铁管,面色严峻。

“低维生物努力地想探索和进入更高维度,高维度也在试图探索和进入低维度世界?”应崇笙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

自从他们停止了骚扰,男人冷静了许多,刑乐给他输入了更多语库,他渐渐习惯了人类的沟通方式。他答道:“我们做到了。不但找到了连通各个世界的办法,还成功跨越了维度。”

应崇笙靠近了一些,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呢?做到以后就开始玩弄我们?”

“不!”男人又激动了起来,“不是……不对……不……”

他一激动,话又说不清楚了。五人耐着性子听他“不”了半天,他才终于说出完整的话来。

它们没有躯体,也不像低维生物一样有“丰富”的欲望。它们所有的动机都归结于“好奇”和“孤独”两个原因。并非像刑乐他们以为的那般,它们对他们并没有恶意,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为了近距离地观察这几个“意外”。

世界的演变需要“意外”,这些意外成为了生物进化和文明发展的契机,所以它们非常重视这几个珍贵的“意外”。

它们通过长久地观察低维生物,用它们的方式研究和解释了这些生物的行为方式和情感变化,并努力地去理解和学习。

因此,它们虽不能感受,但能理解何为“爱”。它们认为,“爱”就是这个“意外”发生的原因。

每个世界都有固定的规则。它们找到了“意外”的根源是那个叫小六的女孩失去了爱人,可是不管是小六本人还是它们,都无法忤逆规则复活那个男孩。

于是这个女孩在不断地探索和试验中找到了世界规则和它们建立的连接系统的漏洞——又或者说那是一个连它们都没有注意到的隐藏规则——她跨界影响了刑乐所在的世界,成功在另一个世界创造了一个爱人的替代品。

可是她遇到了一个瓶颈,她无法将刑乐拉到她所在的世界。

它们就像是电视机前的场外观众一样,故事里的人物着急,它们更着急。因为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它们就离进入其它维度的世界以及让低维生物突破空间限制更进了一步。

于是察觉到了这个变数的它们决定帮她一把。

虽然它们确实如刑乐所说的在观察和测试他们,但正是因为它们的研究有了突破,终于找到了跨界传送的方法,刑乐和小六才有机会从自己的世界来到铃铛的世界。

可惜的是,她和它们再一次遇到了瓶颈。虽然刑乐他们终于察觉到了次元间隙的存在,刑乐和女生总算见上了面,可是女生的本体依然无法和刑乐相见。这对女生和它们来说都是一件十分沮丧的事情。

它们集中了所有的同伴,全力攻破了瓶颈,终于制造出了能进入低维度的外壳。它们也考虑过危险性,但是为了见到这些珍贵的目标,它们决定尝试一次。

最优秀的同伴们进入了装置,它们本来只是想来测试一下装置顺便看看他们,结果却遭到了攻击。

刑乐讪讪地把花洒给关掉了,众人对先前他们恶意的揣摩感到羞愧。他们一起把这个高维友人弄干净,给他穿上衣服,把他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男人不断地说着“谢谢”,他很快地忽略了自己遭到的暴行,为这次试验的成功和终于能和低维生物沟通激动不已。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笑着说,“原来这就是人类高兴的体验,眼泪和鼻水真的会涌出来,很浪费身体储存的液体。”

刑乐把那套破烂的装置搬到它的面前,问它该如何修复。谁知它往沙发上一躺,表示自己暂时不回去了,他要在这里体验低维生活。

为了方便称呼,大家给他想了一个名字,“叮当”,因为他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叮当猫一样神奇的生物。

叮当对自己的新名字感到十分满意,并且记住了众人的名字。

刑乐此刻非常后悔给他找了这么一副残缺的身体,可是木已成舟,在把它送回去之前他只能一直呆在这个身体里了。

知道不会被高维生物追杀,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刑乐依然无法与上层世界的女生相见,他们还成了通缉犯。

叮当开始了吃好喝好住好玩好睡好的五好生活,一副乐不思蜀不准备回去了的架势。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没有腿,反而很高兴自己想去哪都有人伺候着。

铃铛成为了他的专属保姆,和小六一起每天神往地听他用越来越流利的人类语言讲述其它世界的事情。

应崇笙每天都在研究那套破烂装置,贝丝形影不离地陪着他。

刑乐每天孤独地看着天空,思念着另一个世界的小六。

那些暂时被应崇笙命名为“灿果”的生物虽然创造了跨越维度的装置,却没有找出将刑乐送往上层世界的方法。世界的规则依然存在,最后一层屏障始终无法突破。

他每天冥思苦想,想要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他感到沮丧,连灿果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要怎么解决呢?

叮当安慰道:“不要放弃,不放弃就会有意外,有意外就会有突破。曾经我们也认为降维是希望很少的事情,但我们现在不是做到了吗?”

应崇笙也帮腔道:“你就是一个意外,你要对自己,对我们,对灿果和她有信心。哪怕她在你跨越世界前逝去了,只要最终能进入他的世界,你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你不想亲眼看看她所生活的世界吗?”

“会去到的,一定可以的!”叮当激动地鼓励道,“将来有一天,不同维度的生命能自由往来,不同世界的文明能自由交流,大家都不会孤独了!”

刑乐低头不语沉默不语。他心想,他们这个维度的生物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能和其它文明和平共处吗?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2) 文明大融合

应崇笙和刑乐想到一块去了,但他没有把话噎在心里,而是直接对灿果天真的想法提出了异议:“低维生物受到生物本能的影响,需求和**都比高维生物多得多。为了满足需求和**,低维生物会产生争夺资源的行为。如果打通各个世界,不同的文明恐怕无法共存。”

应崇笙站在人类文明的角度质疑灿果大胆的计划,叮当则站在宏观的视角回答了他的问题:“人类的文明也是由无数个文明相互争斗,不断进行文明融合延续至今的,这是自然筛选的必然过程。如今的人类,非但没有被灭绝或者被单一文明大一统,反而衍生出了世界化的大文明。”

叮当坐得端正了些,道:“同理,不同世界不同物种的文明发生碰撞时,新的文明就会诞生,最终一样会走向文明多元化。”他看向应崇笙,“我能理解你的担忧。有需求和**就会产生争夺资源的行为,但是战争不可避免,就算世界不互通,单物种文明一样会有战争。”

应崇笙问道:“你们是否考虑过,有些文明会因此而陨落?”

叮当认真地答道:“当然考虑过。人类文明在演化的过程中也陨落过许多文明,例如阿特兰提斯、玛雅、楼兰等等。org人类徘徊在征服与被征服的循环中,感受到生存的压力,人类才会进化,发展出更灿烂、更适应环境的文明。闭关锁国之会让文明遭遇瓶颈,不进反退。你们的上一个王朝不就是这么陨落的吗?”

应崇笙点点头。

叮当继续说道:“也许现在你们还看不见人类文明的瓶颈,可是我们已经从其它世界的遭遇预见到了你们的未来。每一个文明的未来不可避免的都是陨落,或者被机械饲养,或者被超级武器毁灭,无一善终。当智能生物已经能完全战胜外界环境,充分满足生理需求的时候,会产生生物惰,危机感衰退的时候,就离灭亡不远了。”

他看着两人,目光严肃起来,“对一个文明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其它文明,而是自的物种衰退!现在人类的文明确实仍在飞速发展,可是你们觉得人类自,是仍在进化?还是正在缓慢退化?”

叮当的一席话让应崇笙的脑海中敲起了警钟,其实刚才叮当说到智能生物被机械饲养的时候他就感到了危机。org理想中的乌托邦世界并非完全不可能实现,当科技发展到极致,人类不再为资源而烦恼,每天就像家里拆了一百房的房二代一样沉迷享乐,这样如同天堂一般的世界很美好但也很可怕。

当人类失去了追求,站在山峰顶端不再仰望云端的时候,就是人类陨落之时。

叮当继续说道:“无数个世界无数个文明,代表了冲突的无限。各个文明会在到达顶峰前被其它文明遏制住。大文明的确会伤害小文明,但小文明也会联合起来对抗大文明。就算有哪个文明侥幸大一统,也不可能持续太久。你们的文明史中也有过几个超级文明,但它们并没有一直称霸世界,而是被慢慢瓦解了,对吧?”

这下连刑乐也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叮当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躺回了沙发上,长吁短叹地感慨生命的美好。

刑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非常容易感到满足的高维生物,想起了离染记忆中,昆仑神族在陨落前也曾做过很多上位者该做的事。

站得高,才能看得广,看得远,做出来的事在个体看来是不近人的,但在宏观角度来看却是最优方案。

他希望灿果们永远不要被需求和**污染,不要走向昆仑神族的老路。他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拥有了**,昆仑神族会不会就有另一种活法?但是如果没有**,没有凭依在不同生物上亲感受世间冷暖,祂们又怎会明白凡俗的喜怒哀乐,和那些沉重的愿望?

他希望此次降维之旅能让叮当明白更多感的东西,但又担心过度吸收感会让叮当无法恢复冷静和理智。

他想起了一直被大家按下不表的问题,问道:“为什么要把连接世界的权力交到某个个体的手中?”

叮当一边往嘴里塞着薯片,一边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我们把权力交给个体,而是某些个体碰巧拥有这个契机。你们的世界有一个说法……我想想……好像是蝴蝶扇一下翅膀,大洋另一边就会发生海啸。并非是那只蝴蝶拥有什么特殊能力,而是它刚好处在了因果链的最关键位置。”

刑乐又问道:“为什么他们的文字可以改变另一个世界?”

叮当反问道:“为什么蝴蝶能掀起海啸?”

刑乐感觉这个答案可以说上一个世纪。

叮当将吃光的薯片桶丢给他,“普通人并不知道薯片桶所受到的推力、重力、阻力具体的数值以及变化过程,但依然可以将薯片桶抛到对方的手中。而我们要研究的是这种现象产生的规律,并找出破解它、利用它、cāo)控它的办法。很可惜,我们的成果还处于普通人丢薯片桶的水平,顶多搞清楚了基础的运作方式,再往下深挖就是我们正面临的瓶颈。”

他的眼中露出了神往的光,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多美好多有趣啊,就像知道桶里有薯片却暂时打不开盖子一样,万分期待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每一步探索,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能让我们激动。”

应崇笙对他的话深有同感,也不露出了笑容,目光柔和了些许,“赞同。探索未知是一件神圣而有趣的事。数据的宝箱里装着无限的可能,万千星辰里只有一颗星是正确的答案,寻找星星的过程就是航行的意义。”

刑乐的目光无语地在两个突然嗨起来的“科学家”上徘徊,他们像相见恨晚的知己坐到了一起,开始聊起刑乐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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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3) 迎向风暴

叮当就像是一个第一次来游乐园的孩子一样,对这个世界一切的事物都感到好奇。org

他丝毫不惧怕海上的风暴,能趴在窗台上看一整夜的暴雨。他伸出十指紧贴在玻璃上,感受着漏进来的风,以及狂风肆虐推动玻璃产生的震动,瞪着小眼睛看着一道道雷电划破天空,然后万分期待地等着惊雷在雨夜中炸开。他甚至还模仿风的声音,在黝黑的客厅里像恶鬼呜咽一样瘆人。

那些人类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了的感觉,在他看来就像是最稀有的宝藏一样珍贵。

叮当很重视这趟意外得到的探索旅行,他有很多地方想去,有很多事想做。他想用他的五感亲自感受、体验这个世界。他甚至连睡觉都觉得是一件新鲜事。

活力四的叮当把每一天都当作了最后一天来过,他比活着的刑乐一众人更有“活着”的态度。

相比之下,铃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浑浑噩噩地过子。看着吃个面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叮当,铃铛觉得自己从前的子都白过了,意外得来的这条命让他活成了这副颓废的样子。

应崇笙一字不拉地将那天叮当和他们的对话复述给了当时不在场的他们。铃铛听完后感到羞愧,靠着房租过活的他,不用承受社会的拷打,他就是叮当口中正在退化的那种人类。

而正在退化的自己,竟然就是那只能掀起大洋对岸海啸的蝴蝶!

这份巨大的幸运给予了铃铛从未有过的责任感。他不想再这样颓废下去了,他想改变,他想活成能配得上这份幸运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从最小的锻炼体开始。

他给自己安排了时间表,每天早起锻炼,控制饮食,增加阅读量,亲自动笔写文。他治好了根深蒂固的懒癌拖延症,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铃铛的改变让其它人也振作起来。

连一个永生的高维生物都活得都比他们努力,他们这些低维生物有什么资格颓废?

叮当的体太弱,无法通过玄门,就算刑乐想方设法帮他强化过也不行。一旦进入就会开始瓦解,几番试验下来,让叮当原本就少的手指头更少了。

可是叮当并没有放弃他旺盛的好奇心。他用小岛上的网络代替他本人开始了虚拟的旅行。

应崇笙在刑乐的喂养下渐渐强壮起来,已经能顺利地无损通过玄门了。他想要回去一趟,转达从叮当口中得知的信息,让人类能早一些做好与其它世界的文明共处的准备。

刑乐不知道应崇笙想要见的领导的具体位置,只好带着他传送到了基地。他们一出玄门就被围住了,交涉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主要是对方也知道双方战力悬殊,并不想造成最糟糕的结果。

应崇笙见了一波又一波的领导,展示了一份又一份资料,终于勉强说服了专家们和领导们。

人类在对抗超自然生物和丧尸的过程中,已经成立了一个国际联合组织,现在这个组织被赋予了新的任务——人类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或者两个世界的冲击,而是全部世界。

组织中产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

保守派认为应该向民众公开真相,更积极主动地去面对文明衰退的危机以及文明多元化的未来;激进派要求应崇笙交出叮当,以此来要挟高维生物终止连通各个文明世界的计划。

两种声音争执不下,最终激进派忍不住出手了。应崇笙遭遇了生平第一次暗杀,但杀手还未接近他,就被黑蝶变成了丧尸。刑乐的能力无所不在地保护着他。

虽然刺杀失败,激进派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他们先一步公开了高维生物和其它世界文明的存在,并以谋论的角度污蔑应崇笙已经受到了其它文明的控制,指责保守派代表已经成为了被cāo)控的傀儡。

哪怕保守派的各国都迅速地进行了舆论引导和管控,恐慌仍旧在迅速地蔓延。很多地方发生了?乱,哄抢粮食和药品。

自以为站在生物顶点的人类突然跌落神坛,有些脆弱的人甚至选择了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保守派抛出了他们的口号——“在退化灭绝和战后幸存之间,在0与000000……1之间,我们选择活下去。

渐渐地,开始有人用鸵鸟思维来安慰自己。他们认为高维生物至今都没有攻破打通世界壁垒的技术难题。就算未来会有文明危机,也轮不到他们这一代,根本不需要担惊受怕,该怕的是未来的人类。

各地还兴起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或凶残或正经的新教派,有拜高维生物的,有拜叮当的,甚至还有拜刑乐的。

这显然是刑乐他们这伙人完全没想到的事。

叮当兴致勃勃地表示自己竟然有了信徒,刑乐提醒他,“你的体是我的信徒。”

叮当这想起来刑乐对他这副躯体是有天生的压制力的,但他并不以为意,他很乐观地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人罩着了,就像那些被机器饲养的人类一样。

人类的不安和动持续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刑乐他们的临时住所被发现了——小岛的主人回来了。

可怜的秃顶中年胖子刚登录就被一群奔流兽逮住,险些没吓死。在得知鸠占鹊巢的众人就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几位之后,中年胖子瞬间倒戈,决定抱紧大腿不放,暂时不走了。

他与他带来的一群人在保证了不会泄密之后安心地住在了岛上。

胖子有一个很长且拗口的名字,为了方便称呼,大家决定喊他“简”。

他其实并不算胖,只是块头比较大,在东方人眼里看起来比较壮硕。

他告诉大家他拥有一个很大的船舶公司,他的梦想是打造一艘诺亚方舟,理由是船票肯定够贵,一定能赚不少。他向大家保证如果哪天需要造了,并造出来了,他肯定给几位留着头等舱最好的位置,并提供超级vip的服务。

刑乐去给应崇笙当保镖了,剩下的铃铛和贝丝无语地看着这个一脸兴奋的男人,唯有对什么都好奇的叮当一听到“诺亚方舟”四字,眼神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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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4) 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是真的存在过!”叮当神往地说道,“可惜我未能亲眼见识到它的本体。org”

简滞愣了一瞬,然后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

在众人的催促下,叮当讲了一个有别于神话的故事。

诺亚方舟是上一代文明为了防止突发灾难而建造的。

人类的文献记载中描述,诺亚为了让其它物种得以延续将它们带上了船,但每个物种只带了一对,直到海水退去后才下船。这个描述看上去不太合理,食动物需要吃,诺亚不可能拿活着的仅有一对的食草动物喂它们。他也不可能带着如此多的冻存货,更别说这些动物在拥挤的环境中有可能会生病。

真正的诺亚方舟是一种承载了所有生物基因序列的海陆空三用堡垒——它并不是一条人工cāo)控的船舶,而是特殊的储存和孵化装置。神话中所指的一对,其实是一对基因组,而不是一对活着的生物。

方舟会在外界环境恶劣的时候自动封闭,等外界恢复到适宜生物生存的环境时就会自动开始孵化、培育并按照设定好的顺序放出。

传说中诺亚只造了一艘方舟,实际上却有成千上万个,分布在世界各地,以备不时之需。

它的存在保证了地球在遭到最恶劣气象或地外袭击的时候能最大程度地将生命延续。

简问道:“为何现在找不到诺亚方舟的遗骸了?如果它是如此精密的堡垒,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因为它会死,就像植物或者某些昆虫一样,孕育了一定数量的后代后就会死亡。”叮当回答道,“你们可能不敢相信,世界上最强的堡垒竟然不是用机械制成的。”

“死?”铃铛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生物装置?它是活着的?”

叮当点点头:“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活着这个概念了。”

铃铛恍然大悟,激动道:“难怪……难怪它能进行孵化。诺亚方舟本就是母体啊!”

简脸上的喜色渐渐褪下去了,他和其它大部分人类一样,都以为诺亚方舟是一艘载人飞船,殊不知从前人类的科技甩现代人类不止一个档位。恐怕就算再给现代人类一千年的时间,也造不出这样的人工生命来。

他沮丧地问道:“我能问问,当时他们的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叮当沉吟了一会,答道:“他们的科技和你们走的是不同的路线,这不好说。现代科技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也能造出诺亚方舟,只是材质不一样。org”

贝丝捧着脸感叹道:“太了不起了!人工生命,但这是渎神的行为啊。受到伦理和宗教的影响,现代人类恐怕无法开启那条科技线了。”

叮当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每一个文明都会受到自定义的规则束缚,但这种束缚同时也是一种保护。科技不能漫无止境地发展。如果延展出不该延展的科技,会导致文明的灭亡。”

“难不成他们是因为生物科技树点歪了而灭亡的?”铃铛问道,“是被超级病毒还是被人工生命干掉了?”

“哪样都不是。”叮当露出沉痛的表,“很遗憾,他们没能战胜自然。”

众人缄默了许久,简先开口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是造出了诺亚方舟吗?”

“可是……”叮当遗憾地说道,“诺亚方舟救不了所有人。”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以当时人类的生物技术水平,说不定人口比现在还多。想要救这么多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诺亚方舟是一个**生物,造价成本很高,制作工期很长。”叮当叹了口气,“一部分古人类出逃到遥远的星球。那颗星球虽然疑似适合人类居住,却还未来得及完成登陆试验。走投无路的古人类当时的远程太空飞行技术还不完善,这也许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最终登陆飞船的大多是技术人员。”

“另一部分古人类进入了类似诺亚方舟的生物仓,然而生物仓的数量远远不够。统治层公布了真相,将最有价值的人类塞了进去,但在登陆的过程中遭到了无法登陆的古人类攻击。统治层只能承诺打造出能塞进更多人的大型生物仓,这才平息了众怒。”

“然而那些人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残忍的谎言。那些大型生物仓的壁垒很脆弱,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叮当露出难受的表,已经能体会到真实的喜怒哀乐的他,并不太习惯悲伤的绪。

铃铛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好一会,大家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等他缓过劲来,沉痛地说道:“不仅如此,大型生物仓是围绕着高级生物仓建造的。它还有另一个隐藏功能,就是在众人陷入低耗能沉睡,壁垒崩溃之前,他们被生物仓消化掉,为高级生物仓提供养分。”

铃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想不到古人类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用人来饲养人?”铃铛怒道,“太不人道了!”

叮当叹了口气:“高级生物仓内的养分是有限的,维持运作是需要能源的。如果有备用能源,可以保证高级生物仓坚持更久的时间。对当时的统治阶级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让自己的存活率增加,又能解决掉那些闹腾的民众。”

铃铛被气笑了,一口气憋在喉咙深处,让他险些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人可真是一种会吃人的动物。”

叮当点点头:“史前人类也吃人呀。在未开化前,人类没有伦理概念,非自己族群的就是异类。”

简拿起小瓷杯来喝了一口咖啡,自嘲道:“现在的人就不吃人了么?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吃法罢了。”

众人看向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吃人”的资本家,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轻轻地放下瓷杯,道:“他们的做法虽然残忍,但你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要怎么安抚那些闹事的?你觉得在那种时候会有多少人自愿献?在死亡面前,就算是平时再和善的人也会变成野兽。”

众人沉默地喝着茶,无人回答。

在物种存亡和道德之间,道德不得不退居二线。

“那后来呢?”贝丝问道,“后来古人类活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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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5) 祖地

叮当点了点头,答道:“活下来了。”

众人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铃铛揉了揉额头,低声道:“那些人没白死。”

“不。”叮当抬起头,眼神阴翳得有点可怕,“不管是高级生物仓,还是普通生物仓,大部分都没能熬过那场大灾难。”

铃铛揉着额头的手停住了,惊讶道:“为什么?”

叮当的视线落到了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当时制造生物仓的技术人员有很多,并不是所有人的家属都有资格进入高级生物仓的。终于有人忍不住将真相告诉了那些不能登陆的家属,或者是提前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消息扩散开,又一波舆论风暴降临,引发了世界级的大混乱……”

叮当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已经能猜到那是多么可怕的画面。知道自己被欺骗了的民众必然陷入了疯狂,“既然自己活不了,别人也别想活”这样的想法一旦在人群中蔓延,人类将变成疯兽。

故事的结局,或者说,历史的结局是最终活下来的人类少之又少。他们从高级生物仓中出来后经历了从无到有的文化冬季。资源困乏的地球恢复期非常难熬,高级知识不断地失传,他们无法恢复到当年的文明程度。

他们寄希望于那些远赴遥远星球的同胞们,留下了许多让现代人惊叹的古遗迹。终于,他们看到了希望,当年的那些同胞们成功登陆了那颗星球,并以有限的人力,发展出了新的文明,但那些同胞并没有忘记地球。

第一艘太空船回来了,在继续留守环境仍然恶劣的地球与去往已进入文明复苏期的新家园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终于,所有失散的古人类同胞都到达了新家园。

“那新人类呢?诺亚方舟呢?”贝丝问道。

叮当:“他们带走了所有的同胞,但并不包括后来从灵长类动物进化来的你们。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新人类已经在地球扎根了。”

“难怪……”铃铛道,“难怪人类时不时就会发现飞碟,原来是古人类回来看看新人类长得怎么样了。看来他们并不愿意承认我们是同类。”

贝丝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他们就这么放弃地球了?”

叮当想了想,道:“如果你出生在大城市里,你会移民去非洲体验地狱模式吗?”

贝丝忍不住笑了,“那颗星球真的这么美好么?”

叮当点了点头:“当然,他们也没有完全放弃地球,除了科考,还有来旅游的。”

简问道:“他们就没想过派人来统治地球?抢夺资源之类的?”

叮当:“要考虑到运输成本。你会花大成本千里迢迢从非洲往别国运送石头吗?

简明白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讪讪地笑着摇了摇头,“不。但我会控制它,不让它的发展危害到我的族群的安危。”

叮当道:“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从道义上,他们没有直接干涉地球,但从自身安全性考虑,他们通过各种手段间接地影响了地球的历史和重大事件。”

叮当以为众人会很震惊,可是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静。可能是接受了太多外星人阴谋论和各种灾难片电影的影响,大家在冥冥之中都已经接受了这么一件事。

他不禁说道:“看来他们对你们的影响很深呢,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有激发你们的逆反情绪。”

铃铛问道:“他们为什么能容忍新人类的存在?”

叮当:“大概是那段残忍的历史给他们留下的教训吧。我的目标只在地球,并没有太注意远方的事情。”

“为什么?”贝丝问道,“因为我们吗?”

叮当点点头:“除了你们,以前也有过能连通其它世界的人类,甚至有人睡梦中在另一个世界过完了一生。”

铃铛倒抽一口凉气,“黄粱一梦?庄周梦蝶?”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难不成写下来只是一个表象,真正让我们与另一个世界产生联系的瞬间,是想法被具体化的那一刻。”

贝丝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我有点搞不清了。到底是因为我们的具体幻想影响了另一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进入到了我们的脑海中?”

叮当:“也许是同步进行的。蝴蝶和海啸其实并没有直接联系,但它们都是现象的一部分。”

“现象?”一个念头在铃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刑乐也是一种现象。那个世界所有的神明都是现象的化身。”

贝丝想得脑壳疼,只好闭上眼,靠在了沙发背上。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刑乐,他有什么是有别于那些神明的?”

铃铛道:“他是……离染的分身?现象的不完整表现?”

贝丝睁开眼,道:“会不会就是因为他不完整?他就是个bug?”

叮当非常认同他们的观点,“我说过,他就是那个意外。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进化’。刑乐的出现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铃铛忆起上一回刑乐九死一生的经历,想到了一个很冒险的可能性:“前不久世界认为他是个bug,想要消除他,但是没有成功。如果刑乐反向入侵世界呢?能不能像电脑病毒一样修改世界主机的规则?”

贝丝不安地搓了搓手,道:“这样不好吧……太危险了……上回是侥幸,这次万一回不来就全完了。”

叮当在赞同和担忧之间徘徊,表情很是精彩。

简不知道前因后果,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

最终,众人决定等刑乐和应崇笙回来以后,问问他俩的看法。

铃铛直觉刑乐是愿意尝试,他知道刑乐就是那种在0和00000……1之间选择后者的类型。

赌赢了,刑乐和那个女生就能见面了,但是赌赢了也意味着世界的通道可能会被打通。现在的人类连古文明都无法摆脱,他们能在其它世界的入侵中存活吗?

要是赌输了,他们就永远失去了刑乐这个意外,再次从00000……1跌回了0,叮当将无法继续维持这副身体,会随刑乐的陨落一同烟消云散。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6) 谁在说谎?

黄昏的时候,铃铛独自坐在屋顶的大阳台看落日。简拿着两个椰子坐到他的旁边,递了一个给他。

铃铛接过椰子表示感谢,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发现竟然是冰凉的。

“往里面塞了冰块?”铃铛往破口处看了一眼,然后用吸管搅动了一下,果然有冰块的碰撞感。

简用流利但是口音不太正中的中文回答道:“是的,放不了太多。”

铃铛感激地再次表示了感谢。他心烦气躁,正需要一些冷饮来下下火。

“你在焦虑。”简一针见血地说道。

铃铛吸了几口椰汁,承认道:“我担心意外会出意外。”

简知道他前一个意外指的是刑乐。他说:“我也焦虑,但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铃铛转头看向简,简低着头似乎在犹豫。

铃铛的见识有限,他看不出这个壮硕的西方男人到底是哪国的血统。夕阳映照在简红棕色的短发上,为那双精明的眉眼添加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暖色。

他心想,这个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中年男人,是在担心其它文明入侵后自家船舶的生意吗?

然而简的回答却不是这个。

简在一番权衡利弊后说道:“你相信叮当说的话吗?”

铃铛顿了一顿。他确实曾经怀疑过叮当所透露的信息的真实性,但叮当的态度太过配合,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对他们的敌意,而且他被禁锢在人类的身体里,成为了刑乐的眷属,他的命拴在了刑乐的手里。如果叮当欺骗他们,害死刑乐,叮当自己也会丧命,所以他便打消了这个疑虑。

简看铃铛不说话,就猜到答案了。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道:“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当初被人类逮住的时候,你是会选择宁死不屈,还是会考虑到自己落单,敌我实力悬殊,而不得不忍辱负重假意配合呢?”

铃铛道:“原本已经实现了永生的生物,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可能被低维生物杀死,必然会产生恐惧。他当时表现得十分害怕,确实存在你说的那种可能性,但他的身体受到刑乐的主从规则束缚,不能忤逆刑乐,无法说谎。”

简指出了一个关键之处,“是刑乐亲自下的命令,还是你们提出的问题?”

铃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霎时冷汗直流。那一天,问话的是应崇苼,拿着铁棍的也是应崇苼。刑乐大部分时间都杵在一旁听着,并没有直接下达命令。

“是应崇苼问的话。”铃铛答道。

简又问道:“我那天听你们说刑乐是第一次创造这种低级眷属,也就是说,你们所说的主从规则,刑乐并没有在低级眷属身上实际操作过对吗?”

铃铛抹了把冷汗,点了点头。

简分析道:“就连世界的规则都存在漏洞,何况是主仆规则?一个高智商的欺诈师,知道如何把谎言混在真实里一起讲。听者会因为听到大量他们认为是真实的信息而放下戒心,相信那些混杂在其中的谎言。”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叮当看上去是无害的,主要论据有两个。第一个是他对我们的提问知无不答,第二个是他没有攻击性,整日沉迷在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中,特别容易得到满足。”

铃铛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简又说道:“但这两个论据同时也可以作为证明他成功伪装的证据,因为以上两种原因,我们相信了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所有决定的前提,都是因为信任了他。”

“再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第一,应崇苼回去了基地,传达了叮当想让应崇苼传达的信息。第二,应崇苼成为了激进派的公敌,被刺杀,刑乐不得不一直贴身保护他,两人都处于危险之中。第三,你们打算让刑乐去反向入侵世界规则,哪怕明知道风险极大还是打算这么做。明白了吗?我们的情况并非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我们在一步步地踏入他精心安排的圈套!”

铃铛满头冷汗,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可是……他的命还在刑乐的手里。”

简沉着脸说道:“古人类的结局你还记得吗?他们选择牺牲一部分同伴来保证另一部分能活下来,除了那些闹事的,还是有一部分古人类自愿成为养分的,所以才有一部分高级生物仓能坚持到最后。如果叮当决定为了他的同伴牺牲自己呢?牺牲他一个,就能干掉对他们有威胁的刑乐,换来其它同伴的安全,这可以多换少的生物仓划算多了。”

铃铛感觉眼前发黑,他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口中呢喃道:“我们得尽快告诉刑乐!”

简摇摇头,道:“现在不行,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

铃铛慌乱地点点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椰汁。冰块的凉意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待简离去,他枯坐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第四点——他们的位置其实已经暴露了——一个照面就立刻倒戈的简,是真心站在他们这边的吗?他会不会是激进派的成员呢?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话呢?

他喝干了椰汁,思忖了好一会。

他想起激进派提出的要求——交出叮当,以此来威胁高维生物。

假设简原本是为了绑走叮当而来的,但他因为奔流兽和刑乐小六的关系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他现在倒戈,会不会是因为他发现叮当虽然已经被刑乐威胁着,但是情况已经失控了。如果叮当甘愿当弃子,绑走叮当就没有意义了,所以简选择暂时帮助他们。

不管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目的都是为了延续人类,说得更直白些,都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活命,不至于沦为异族的猪狗。

经过了这一遭,铃铛有了防备心。他在叮当睡着后摸黑把贝丝和小六揪了出来,跟她们说了简和自己的猜测,两人杵着好久都没说话。

贝丝瞪着眼睛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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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7) 迷雾重重

铃铛提醒道:“你们在叮当面前可要镇定一点,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不要被他发现了。org”

小六看着漆黑的海面,若有所思。

大家惊魂未定地沉默了许久,小六突然说道:“这会不会是简为了让你们放弃叮当而找的借口呢?”

两人看向她,小六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地盯着叮当,简不好动手。如果我们开始怀疑叮当,自然就不会总是跟在他边,简动手的机会就多了。”

贝丝:“又或者是叮当和他达成了什么私底下的交易?他把叮当带走,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铃铛道:“都有可能,最近我们还是要盯紧叮当,但也不能排除叮当依然是友军的可能,我们对他的态度不能露出马脚。”

贝丝和小六点了点头,各自回了屋。

今晚刑乐和应崇苼没有回来,铃铛感到很不安,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一直在搜索国内新闻,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但刷了一会他就放弃了。他心想这么机密的事,新闻不大可能播出来。

第二天他是被贝丝的尖叫声惊醒的,还以为她们出了事,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简壮硕的子倒在了楼梯下方,全都被染红了。他的头上多了个xue窟窿,不要命似的往外喷涌着鲜红色的液体,触目惊心。

管家和私人医生紧张但谨慎地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铃铛这才发现简带的仆从似乎都不简单。他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仆人看似尽职,却少了点服侍人的奴气。就算表面装得像回事,但有些东西深扎在骨子里,是藏不住的。铃铛怀疑这些人是简在激进派的同事,而不是受雇于他的仆人。

简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可是他吐了又吐,终于晕了过去。医生说简有颅内出血,需要更好的设备进行治疗。

一部分的人跟着医生一起送走了简,另一部分眼生的人留了下来。铃铛对简的份更加笃定了。在简带人找上门之前,岛上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却把人留了下来,恐怕是要继续监视他们。

奈何叮当的体无法通过玄门,就算刑乐回来了也无法悄无声息地把他带走。

铃铛明白他们已经是落入陷阱的猎物了!

前有狼,后有虎,铃铛觉得他的脖子就像被麻绳挂在东南枝上,树上是吃人的巨蟒,脚下是万丈深渊。org

房间里没有监控。虽然简说是他自己摔的,但考虑到当时叮当在场,简有可能不敢说出真相。简能留下半条命,可能是叮当想要用他来震慑激进派的其它人。

铃铛扶着墙叹了口气,他想起简不久前还好好的,递给他一个椰子,转眼就落到这个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

也许是因为叮当觉得简坏了他的好事,让铃铛一行人有了戒心。铃铛担心,叮当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三个。唯有堵上他们仨的嘴巴,刑乐才会毫不犹豫地听叮当的话,心甘愿地去送命。

铃铛贴着墙滑坐在地。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既没有应崇笙聪明的脑子,也没有刑乐坚韧的魄力和实力,他除了会写小说,其它方面简直一无是处。在危机降临时,他除了会烦恼,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的份——他并非一无是处!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主宰,是创造了刑乐的造物主。

他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写作软件,看到了现在正在自动更新的文字。

自从他和上层世界的那一位成功地掰断了世界设定的主线——下层世界与上层世界对抗——之后,这个故事的主线已经变成了刑乐如何突破空间限制,与上层世界的女生跨界相会了。

铃铛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个故事是不可能只有好人没有坏人的,所以新加入的叮当和简就充当了boss。

一切仍然在世界的规则范围之内,就看这两位到底谁是最终boss,谁是助攻了。

目前的况看似激进派的简处于弱势,叮当才是boss,但也有可能这是简以退为进的一出戏,目的是进一步将叮当从主角团队中分离出来。

细想一下,如果是叮当动的手,且不说叮当现在是个残废,把壮硕的简推下楼梯基本是不可能的,并且简言辞闪烁,说是自己摔的,叮当却在现场,结合简曾对他们说的话,确实可以让他们不自觉地联想到是叮当下的手。

铃铛捂着额头,感觉刚才好不容易确定的事现在又不确定了。这样看来,目前依然不能将叮当定为敌对方。

他握着手机,心想叮当未必知道他们起了疑心,但是一直观察着他们的高维生物一定知道。如果叮当不是炮灰,如果他们真的对叮当动手,可能会把高维生物的后手给bi)出来,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一切皆有可能的结果就是铃铛他们处处制肘,寸步难行。唯一的反击可能,就是铃铛再次主动输入章节。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可能会触碰到规则的红线,让原本好不容易被终止的原主线又蹦出来。

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提前准备一个万能章节,以备不时之需

想不到贝丝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文本框里显示的正是贝丝刚码出来的文字。

铃铛柑橘自己的心就像是突然涌入了一股糖水。他抬眼看着贝丝,觉得她就像是活在他肚子里的蛊虫,对他知根知底。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有灵犀,仿佛是彼此上长出来的手脚,享用着同一个脑子和心脏。

然而这个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女人如今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朋友了。

当然,他也有了小六,不再是一个只能单恋的单汪了。

他认真地审阅着贝丝的稿件,越看越觉得贝丝简直得到了他的真传。洋洋洒洒两千字,看似行云流水,实际上什么也没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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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8) 化人

贝丝突然靠近铃铛,铃铛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跟他旧情复燃,紧张得身体都绷紧了。

贝丝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哪里都有隐藏的摄像头和窃听器。我们的手里拽着刑乐的命,控制了我们就等于控制了他。我们才是现在最危险的人。”

铃铛咽了一口唾沫,发现自己的警惕性竟然还不如贝丝。贝丝连摄像头都找出来了,他才想到要准备后手。

在监控下说话做事都不方便了,他们只能隐忍地等刑乐和应崇苼回来再做打算。

铃铛和贝丝回到客厅的时候,叮当正在和管家华孚对峙。

叮当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傻乐呵,他今天自己推着轮椅,有意无意地把那些隐藏的监控装置翻了出来。

雕花木桌上摆着几个小型监控设备,屋内的气氛很压抑。铃铛怀疑如果他们进来晚一会,华孚就要对叮当下手了。

叮当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救星,指着桌上的东西道:“他们在监视我们!”

铃铛和贝丝看向华孚。

华孚泰然地用蹩脚的中文回答道:“这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虽然先生说他是自己摔下楼梯的,但他也说过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事后我们检查过那块的地板,并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装上监控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防止有贼人潜入。”

华孚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不信任你们”几个字了,叮当像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脸上多了几分怒意——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表现出生气的情绪。

“这些窃听器是怎么回事?”叮当不满地质问道,“抓贼还用窃听吗?”

华孚继续睁眼说瞎话,道:“这是为了让诸位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随时通知我们。”他无奈地摊开手,“这座岛屿很大,建筑面积很广,我们的人不可能24小时时刻盯梢着每一个区域。万一有入侵者把你们绑走了,我们不好向先生交代。”他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补充道,“这是先生为了保护大家向我们下达的命令。”

说完就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这些都装回去。”

叮当怕是第一次直面人类的邪恶,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干瞪着眼睛生气。

铃铛看叮当吃瘪很想笑,但他努力地忍了下去。

他想过简受伤会否是为了让其它人有理由堂而皇之地装上这些设备,但他又觉得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搞不清楚简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才会做此决定。

叮当憋了半天,终于在脑子里找出了可用的语言。铃铛还以为他能找到什么借口,谁知道他指着华孚怒道:“你们这么做,侵犯了我的人权!”

铃铛差点没把锡兰红茶喷出来,他没想到叮当的脑子里竟然还有“人权”的概念。

叮当和华孚展开了漫长的关于人权重要还是安全重要的争论,最终谁也没说服谁,但是监控设备还是安回去了。

叮当扶着心口,怕是快要被气死了。

铃铛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所谓人权,指的是人类最基本的权利。换句话说,就是独立智慧生物个体所应该拥有的、不应该被剥夺的基本权利。

一直站在宏观视角点评江山的叮当,真正意义上“降维”到了这个世界,理解并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生命个体应该得到基本的尊重。

铃铛心想,这也许是件好事。就像那些曾经大义凌然的昆仑神族,直到转生后他们才明白了以前他们想不明白的一些东西。铃铛把这种“理解其它生物思维和感受”的过程定义为精神成长。

他认为叮当在发生某种心理上的蜕变。叮当将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人类并非不想拥有更广袤的宏观视野,只是受限于凡胎,经历过并很难逃脱七情六欲八苦难,要做到超凡脱俗看破红尘实在是难上难。

唯有体会到了凡俗的痛点所在,才会产生怜悯,才能同时具备理智和感性,考虑问题时才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华孚走后,叮当生气的脸垮了下来,委屈地看了一眼冷漠无情置之度外的两位,道:“你们怎么也不帮忙说几句?被他们盯着实在太不安全了。”

铃铛安慰道:“刑乐还没回来,横竖我们都落到了这伙人手里,就算吵赢了也没有意义,他们只会换一种更隐蔽的方法。而且他们显然不想把我们交给其它人,有他们挡在外面,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被另一方势力抢了去。”

孤立无援的叮当只能暂时妥协了,继续沉迷在网络世界中。

铃铛在去往绿屋的途中被华孚拦住了。

华孚身为管家之首,年纪却不大,只有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铃铛心想,华孚在激进派里的地位恐怕也不低,但凡这个年纪就坐到这个位置的都有几分真本事,他便停下来想听听华孚在打什么主意。

华孚开门见山地说道:“当初印第安很友善地对待客人,但他们却死在了客人手里,还被夺走了家园。”

铃铛答道:“这跟他们的态度没有关系。战力差距悬殊,他们怎么可能逃过野心勃勃的豺狼?”

华孚道:“人类处于绝对的弱势,我们需要找到能够扭转劣势的筹码。”

“还有什么办法吗?”铃铛很好奇他所说的“筹码”是什么,难不成要抓叮当去干什么?他别开视线,看向宝蓝色的海面,道:“弄死刑乐虽然能阻止世界被打通,但人类有可能会遭到高维生物的反扑。如果弄死叮当,结果也是一样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华孚答道:“让人类获得足以抵御其它文明的科技。”

铃铛滞愣了一瞬,惊讶地看向华孚。他没想到激进派的“后手”,不是逃避,不是妥协,不是说服,而是从人类自身,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人类担心的只是被其它文明欺凌和毁灭。

华孚看铃铛的态度有了松动,继续说道:“阻止文明摩擦的办法,要么是双方斗到力竭打不下去了只好暂停,要么是双方都持有强大到足以震慑对方的战力。前者的损耗太大,后者可以从现今世界格局看出答案。核武器所带来的损伤是哪国都承受不起的,所以双方未被逼到死路都不敢把它拿出来和对手同归于尽,从而达到刀尖上的平衡。”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09) 恐惧之源

铃铛问道:“难不成你们想让叮当给你们制造超级武器的技术?”

华孚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铃铛。

铃铛不敢答话。他知道这种技术虽然能拯救人类,但是不管落在哪个国家的手里都将是人类的灭顶之灾——人类就算没有毁在其它文明的手里,也会毁在自己同类的手里。

科技和文明应当是同步发展的,如果科技超出了人类的思想觉悟太多,人类会滥用这份福利,自己玩死自己。

他想到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也许你们可以把这个想法提出来,问问国联和民众的意见。”

华孚明白铃铛已经猜了他们的真实身份,直言不讳道:“我们已经向国联提出了,但没有通过。”

铃铛心下了然,看来国联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就算提案能通过,“技术该公开还是交给哪几个国家”这个问题就够他们争到天荒地老的了。核格局都没稳定,仍不断有人蠢蠢欲动,现在又弄个更高级的,谁还坐得住?分分钟世界格局就重新洗牌了。

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华孚坐到了他的旁边。

两人沉默了许久,铃铛开口道:“国联拒绝的理由相信你已经听得足够多了。三个和尚没水喝,谁也不敢保证拿了技术后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技术的归属权问题只会永无止尽地吵下去。”他幽幽地问道,“你们是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来硬的吗?”

华孚沉默了许久,道:“我们仍在观望。”

“哦?”铃铛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在顾忌什么?”

华孚道:“我们担心这是高维生物的试探。”

铃铛皱了皱眉,问道“我们全方位地暴露在高维生物的观测下,还有什么是值得被试探的?”

“我们怀疑叮当由始至终都在说谎。”华孚正色道,“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把这个世界当成了某项研究的试验场。也许刑乐并不是意外,叮当会被刑乐偷袭也不是意外,他被抓进人类的躯体也不是意外,甚至连我们找到你们也是被他们安排好的。”

铃铛瞪大了眼。最近他听多了阴谋论,华孚的怀疑是他听过的最恐怖的版本。如果当真如此,那他们可都被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他不禁问道:“高维生物到底想试验什么内容?”

华孚摇摇头,沉声道:“就是因为搞不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我们才不敢贸然动手。他们比我们强太多,不可能没有准备后手。”

铃铛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华孚道:“高维生物不受时间的影响。叮当已经和刑乐和解了好一段时间了,刑乐不可能再攻击高维生物,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看叮当?”

铃铛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正在努力地突破瓶颈吗?”

华孚摇摇头,“他们的个体数量应该不少,那套降维装备已经试验成功,他们难道连一个伙伴都派不出来吗?非得全部都在赶研究进度?”

铃铛捂着额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问道:“你能跟我说实话吗?简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华孚:“简没有说谎,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他顿了顿,想到了一个新学不久的中文单词,“平地摔。”

铃铛惊讶道:“也就是说,他是在楼梯顶上被绊倒摔下去的?”

华孚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铃铛追问道:“能排除他自身的因素?”

华孚:“他当时不是说了吗?他没有走神,注意力就在脚下。”

铃铛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才安了这么多监控?!!”

华孚犹豫了一瞬,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铃铛扶着脑袋,觉得头疼不已。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知因素比已知的恐惧源更让人不安。

他不得不做出妥协,道:“那就先用监控观察看看吧。”

华孚补充道:“我们还会监控他的网络数据。”

“好。”铃铛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贝丝那边我去跟她说。”

华孚答应了。

铃铛起身继续往绿房走去,那里有一样刑乐留下的东西——黑蝶之茧。

这是刑乐为了防止自己不在的时候,留给他们保命的东西。人类的肉眼无法识别死亡之息,自然也无法看见黑蝶,可是留下来的三个人都可以看见。小六是因为属性关系,铃铛和贝丝则是因为吃了超自然生物的肉发生的变异。

他装作无意地在绿屋中闲逛,转了好几圈终于来到目的地。他扒开金银花层层叠叠的藤蔓,却怎么也找不到黑蝶之茧,只找到了一小块黑茧的残骸。

他稳住了心神退了出去。小六和贝丝不可能无缘无故过来把黑蝶之茧给拔了,刑乐更不可能回来取走,那这岛上还有谁能做到?

他猛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惨白——私人小岛上能动黑蝶之茧的并非只有他们三个,身为刑乐眷属的叮当也能看见那个茧!

铃铛抹去了额头的冷汗,想要找到找华孚,却发现哪里都不在。

华孚失踪了?!!!

一个刚刚还和自己聊过天的大活人,就这样突然间从岛上人间蒸发了!

铃铛脸色惨白地站在管家们的身后一同查看录像。

录像拍到了华孚和铃铛交谈,可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华孚离开他的那一幕竟然是华孚消失前的最后一个有记录的镜头。

接替华孚成为管事的玻尔森是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柔软的头发和胡子都用精致的小绳子绑着,戴着一副无框的圆眼镜,说话温吞,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玻尔森问铃铛是否能想到什么线索,铃铛让他们调取了绿屋的记录。

原来这座小岛原本是有监控的,只是他们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这些不在主屋内的隐形设备。铃铛想想确实是他们大意了,私人小岛就算没有人,也不可能弃置不顾,没有监控要如何确保财产的安全。

他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小岛上会一直开着网络,原来是为了传输监控录像准备的!

然而录像只拍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刑乐,一个是铃铛,再没有别人了!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0) 失踪的华孚

证据再次指向凶手很有可能是叮当或者其他高维生物。

管家们纷纷看向铃铛。铃铛无力地靠坐在木椅上,闭着眼揉着太阳穴。

玻尔森试探地问道:“绿屋的录像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铃铛心想,不能把黑蝶之茧的事情告诉他们,便说道:“没发现什么。我以为会被跟踪,但是并没有。”

玻尔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母语跟其他人吩咐了几句。他们调出了叮当的录像,挑出关键之处慢速放给铃铛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客厅的录像。叮当的身边没有别人,他躺在沙发上面朝沙发靠背,嘴巴小幅度地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大部分的脸都在隐藏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就算懂唇语也翻译不出来,只能从他的肢体语言判断出他当时的情绪十分激动,似乎在和别人争吵着什么。

铃铛看了看录像的时间,回想起那时候贝丝正在客厅旁边的小茶厅里和小六玩飞行棋。她们还邀请铃铛一起玩,铃铛觉得太弱智拒绝了她们。路过客厅的时候他还看了叮当一眼,叮当正在犯迷糊,眼看就快要睡着了。

这个录像的时间应该是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客厅离小茶厅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小六的感知能力恢复得不错,如果叮当开口说话,小六一定能听到,但是小六并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决定再去向小六确认一下。

回去的路上,他有考虑过叮当在和刑乐远程对话的可能性,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一点。如果叮当正在和刑乐对话,他没有必要躲着小六她们,并且如果叮当有这个功能,他们就可以直接把刑乐和应崇苼喊回来了。他记得刑乐以前说过,叮当凭依的身体是最低级的眷属,没有什么特殊功能。

又一个证据指向叮当是有问题的,可是铃铛不敢全信,因为这也有可能是激进派为了离间他们设下的误导。

如果自己这边和叮当杠上了,激进派就可以趁机向孤立无援的叮当递去橄榄枝,把他笼络到他们那边,得到他掌握的高级科技。

铃铛在沙滩上找到了小六,她正在给大了好几圈的草草洗澡。刚把它洗好准备转头去洗花花,就看见草草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光速在沙里一滚。

很好!白洗了!

小六咆哮着向它扑去,奈何怎么也追不上已经长开了的草草。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跑得太快,溜了小六几圈后故意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吊着小六。小六跑得魂都要散了,每每感觉自己快要抓到了草草,它就飞快地转向,害她扑了个空。

小六气得哇哇叫,向一一大声控诉皮孩子的罪行。一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她的气愤和无奈,帮她逮住了那个不肯消停的滚蛋崽子。

小六看着被叼住了命运后颈的草草,立刻解气了。

花花安静地伏在阿大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傻哥哥被小六踩在地上用水龙头一顿喷。

铃铛走过去向小六问好,顺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小六一边给草草刷毛,一边听着。等铃铛说完,她回忆道:“下飞行棋的时候……他不是要午睡吗?他没说话呀。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铃铛问道:“最近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

小六想了想,道:“有一件怪事,不知道算不算。”

她看了看贝丝送她的米老鼠手表,“现在是下午5点31分,你还记得录像上华孚与你分开时的时间吗?”

铃铛回忆道:“4点12分。”

小六点点头,“我是5点左右出来给它们洗澡的。我出门的时候听到附近有华孚的脚步声。”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知道我耳力不错,能听出是谁的脚步声。”

铃铛惊讶道:“也就是说,5点左右的时候华孚曾出现在大门附近?那他是在5点以后失踪的?”

小六若有所思,犹豫地问道:“5点的时候你已经查完录像了吧?”

铃铛估算了一下时间,也觉得有问题。他在管家们刚弄好不久的监控室里呆到五点多才离开。假设华孚从他们分开到他看完华孚的录像前一直藏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区域,确实能给别人造成他突然失踪的误解。

小六的证词表明至少在五点之前华孚仍在这座岛上,只是没有被拍到。又或者是管家们故意修改了录像,让他进一步怀疑叮当有问题。

铃铛道:“先按兵不动吧,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小六点点头,把洗好的草草擦干,再把花花喊来洗澡。

铃铛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问道:“小六,你的嗅觉不像狗鼻子一样能找人对吧?”

小六拍了拍花花的脑袋,道,“找人的话当然是……”

她愣住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铃铛连忙转头向屋内跑去。他要找一样华孚用过的东西,这样就可以让奔流兽帮忙找人了!

他回去的时候,正赶上管家们也在找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只身子白脑袋和尾巴黄的史宾格犬,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铃铛担心华孚的物品已经被管家们掉包,跑回去直接拉着阿大去闻华孚曾坐过的地方。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阿大去找人,小六叫他坐在刚才他坐过的位置,她自己对着华孚坐过的地方嗅了一会,抬头对阿大说道,“找他”。

阿大听懂了,在椅子上嗅来嗅去,然后沿着可能是华孚走过的路线一路找了过去。

玻尔森看见他们竟然用奔流兽找人的时候露出了一瞬间惊讶的神色,然后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阿大带着一群看热闹的同伴溜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在了码头上。它看向小六,似乎是在询问要不要去追。

小六知道一旦入了水,就很难再找了,连忙摇了摇头。

铃铛往阿大嘴里塞了一大包肉干以示感谢,对小六说道:“看样子他没有失踪,只是跑了。”

小六正欲开口,马上住了嘴,转头看向来路。

三只史宾格犬正领着一群管家向码头走来。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1) 最耿直也最动人

小六眼神复杂地看向铃铛,铃铛沉默不语。

他心想,有可能是玻尔森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决定弃掉华孚布的局,好洗脱他们的嫌疑。

但也不能排除华孚是真的失踪了,不然他为何会出现在玄关附近,而不是从靠近沙滩人迹罕至的小路绕到码头去?他从玄关外那条路走,就不怕被人看见么?

波尔森让人开船追去几个临近的港口,还让人通知了那几个港口城市负责的管事。那些人把狗和华孚的东西都带走了。

铃铛认真地盯着玻尔森看。这位老爷子的表情丝毫没有破绽,仿佛天塌下来了他都能挺过去。

玻尔森在安排好一切后看向他们,再一次对他们的帮忙表示了感谢,还让人在离开的时候顺便去购买一些猪肉牛肉带给奔流兽吃。

铃铛想起奔流兽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陆地上的肉了,玻尔森或许是想趁这个机会和奔流兽培养感情,以便下一次他们有什么行动的时候能把奔流兽也算计进去。

然而他们并不好拒绝玻尔森的好意,阿大它们也不能总吃海产品。铃铛只能应了下来。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黑了。阿大带着奔流兽回到了它们喜欢的那片海滩,铃铛和小六跟着玻尔森等一众管家们回去吃饭。

玻尔森把一切安排得很好。

晚餐都是他们爱吃的东西,铃铛心想可能是玻尔森研究了以前的录像,所以对他们的好恶了如指掌。

他们并不怕管家给他们下药,因为他们的体质早就被刑乐投喂得百毒不侵了。冰箱里的超自然生物的肉类囤货已经吃完,今晚他们吃的是管家们从临近城市运来的鸡肉。

叮当仍然在为被监视的事情生气,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地挑刺。管家们识趣地上好菜后就退了出去,只当作没有听到他的抱怨。

贝丝见人都出去了,忍不住制止了叮当继续嘀咕:“好了啦,都走了。我们聊点开心的。”

叮当幸灾乐祸地说道:“听说有一个管家失踪了,可真是太好了!最好他们都失踪,我们就清净了。”

铃铛无语地看着这位被怀疑是失踪案主谋的嫌疑人,心想他会不会是在给自己洗清嫌疑。

叮当越说越来劲,铃铛突然想起,这饭厅是有隐藏摄像头和录音设备的,叮当这番话也有可能是说给玻尔森他们听的。

敌我依旧不明,铃铛十分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小六的眼神一直往贝丝身上飘。他心想,她难道不应该看着叮当吗?难不成贝丝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于是他也忍不住频频看向贝丝,试图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个桌子上有两个人盯着一个人看,就连叮当也感觉出了气氛有异,自觉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同看向贝丝。

贝丝被这三人盯得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对着小六怒道:“你嘴巴咋这么不严呢?是不是都知道了?”然后转头嫌弃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男人,“不就是两条杠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两人不敢说话。

叮当沉默是因为他在思考什么叫两条杠,刑乐给他的语库里没有这个单词,他得用逻辑进行推测。

铃铛不敢开口是因为他太过震惊。他没想到贝丝和应崇笙才刚好上就怀上了,还是在这种风口浪尖危机四伏的时候。

等他缓过神来,有些吃味地说道:“你们……就不能用点预防措施吗?这种时候……”

铃铛说不下去了,心里酸酸的。他和小六发乎情止乎礼,啥事也没做过。贝丝才刚和他分手,就秒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当然,他和贝丝根本就没好上过,何来分手之说,但这绿化速度实在是快得让他震惊!

他无法接受贝丝突然就从一个变成了一拖一,更难以想象贝丝的肚子大起来后的模样。

贝丝似乎觉得理亏,挣扎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她低着头看着盘里的红烧鸡块,心虚地说道:“我以为……暴雨那天是安全的嘛……”

铃铛无奈地扶着额,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六尴尬地说道:“我……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说出来了……”

贝丝刚拿起的叉子咣当一声掉在了盘子上,她捂着脸,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桌上唯一没听懂的只剩下叮当。他依旧在努力地根据上下文思考关于“两条杠”的问题,并且本能地认为目前的气氛并不适合提问。

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吃完饭以后连忙上网搜索关键词“两条杠”,搜索引擎非常靠谱地告诉了他正确答案。

他后知后觉地躺在沙发上震惊了一晚上,第二天盯着贝丝的肚子看了一整天。

晚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吗?”

贝丝踌躇地抚摸着小腹,她也没想到会一发入魂,至今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叮当刚来的那一夜,或许是因为海上的小岛没有大面积植被或者是建筑群的阻拦,就算呆在房子里仍旧能感受到风暴的刚猛之力。

对大自然隐隐的恐惧激发了他们平日里压抑的亢奋,解开了束缚的枷锁。

贝丝对应崇笙很放心,她知道应崇笙不是随便的人,定会负责到底。

她甚至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循规蹈矩的应崇笙必然是也对她动了心,才决定放弃最后的底线。

天色泛白的时候,他说:“我们在一起吧。跟我过,我会好好待你。我的一切都是你,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房子,我的钱,还有我的户口本。”

贝丝觉得这句耿直的告白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比她在故事里写过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语更动人。

她紧紧搂着应崇笙的脖子说:“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最喜欢的人应该是铃铛创造的陆天择,可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喜欢他了。她爱上了眼前这个情商时常短路的男人。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2) 动心的理由

贝丝不得不承认,第一次注意到应崇苼,是因为他的外表。但若是仅有如此,她手机里还有她收藏的万千个用来舔屏的纸片人“老公”,应崇苼是万万不可能从里面突围而出的。

她自认是个正宗的颜狗,但颜狗也有颜狗的自觉。她知道她所觊觎的那些美色都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存在,她每天瞅上几眼和男生们会忍不住看向街上擦肩而过的美女是一个路人心态。

贝丝很污。作为一个资深腐女,她码的文能把男生给看跪了。但她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实战操作为零,码动作戏全靠观摩资源包。

那几天她和应崇苼同住在一个屋,已经用光了她一辈子的勇气。

直到被刑乐带到这个私人岛上,他们都没有做过越矩的事,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贝丝认真想过,到底是哪一根稻草突然压倒了她那根保守且执着的底线?

应崇苼并不是个完美的人。他的脑子仿佛天生就少了根筋,他考虑事情的时候很理性,却忽略了一些俗世该有的常识。

例如他把贝丝带回自己的房间,仅仅是因为她也饿了。他把她留下同住,只是因为那晚她无处可去。第二天他没把贝丝送走,是因为她发烧了。

一开始,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把她当女人来看,只是在理性地照顾一个路边捡来的小动物罢了。

那双理智的眼睛是清澈的,干净的,没有寻常男人该有的欲望。也正因为如此,贝丝觉得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就像他请她回屋开小灶的那天,她调侃他的话里一样,她很好奇这个无欲无求的男人失控时会是怎样的风景——那一定是她写过的无数动作片里无法比拟的盛宴。

他激发了她的征服欲。

但那时也只是从欣赏他的外表到脑补污女的美学案例罢了,还没到豁出去的地步。真正让她心动的,大概是应崇苼无意中透露的那种温柔和强大吧。

他的身材是练过的,但他的强壮仅限于人类而言。他比刑乐弱很多,但他从未觉得自己不如刑乐,他永远平视着那个连高维生物都能豢养的男人。不卑不亢,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态度,就连刑乐都忍不住被他吸引,成为了他的好友。

刑乐命在旦夕的时候,哪怕应崇苼已经很累了,哪怕他照顾完刑乐还有一堆的工作要做,他依然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刑乐。

贝丝从他对待朋友的态度上,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当他的朋友是幸运的,当他的女人更是如此。

他不会说情话,他的承诺说了一遍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第二句好听的话了,但他把一堆的本本交到贝丝手中的时候,贝丝哭了。这比一万句甜言蜜语都甜,甜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那个缺根筋的傻子搞不懂她为什么哭,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说等一切稳定了以后会跟她去领证,补办婚礼。

贝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以为贝丝不信,就拿了一张纸写了保证书,还签了字。

她心想,这样的傻子幸好是被自己收了,世界上少了一个能偷心的祸害。

她喜欢这个男人,是喜欢他骨子里的灵魂,不再是因为表象和欲望了。

她以前不相信柏拉图,可是那一刻她终于信了。爱情根本不是铃铛所以为的“像太阳一定会升起”一样无理由的存在,而是说得出理由的。只是可能因为理由太多,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像应崇苼于她而言,就连他傻气的一面都能叫她心动。

她把那张纸丢到一边,狠狠地亲他,紧紧地抱他,这傻子还以为他找对了问题的正确答案,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们的脑回路似乎从来都不在一个世界,南辕北辙地各奔东西,最终却能神奇地契合在一个点上。所谓的天生一对,大概就如此吧。

他并不是世上最好的,可她知道自己已经非他不可了。

铃铛完全无法理解身边这些接二连三失去理智的队友。

先是刑乐莫名其妙地抛弃了糟糠之妻小六,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天雷勾动地火,还是当着小六的面?!!!

然后是贝丝突然就和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应崇苼在一起了。现在才过了多久,不但把全副身家给了她,连孩子都有了?!!!

铃铛觉得这个世界怕是又病了,或者根本就没痊愈过。他怀疑到底是大家不正常了还是他不正常?唯一还在理智思考的难道就剩下他自己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竟然忙着谈恋爱造小人?”铃铛忍无可忍地斥责道。

贝丝不以为然地回道:“他们不是在努力地奔波着吗?这又不耽误。”

“怎么叫不耽误了?”铃铛扶额,“万一别人知道了,拿你来威胁他怎么办?现在好了,别人可以用我来威胁刑乐,用你来威胁应崇苼!咱们的两个主力军,都有了后顾之忧。”

“我不会成为他的拖累!”贝丝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现在是不会。”铃铛扫了一眼她完全看不出端倪的肚子,“几个月之后呢?生产的时候呢?你总不可能在岛上生吧?生了之后呢?我们尚且有这副体质防身,孩子怎么办?”

因为有监控的关系,铃铛不敢把食用超自然生物能够产生变异的事情说出来,但贝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总不可能喂孩子吃肉吧?

当初应崇苼在鬼门关绕了一大圈才活下来,脆弱的新生儿恐怕就更危险了。现在岛上都是激进派的人,这个孩子来得确实很不是时候。

贝丝担忧地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里面躺着一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按刑乐的说法它正在快速地凝聚着灿种,塑造着自己的灵魂。

因为明白了灵魂的概念,就更不可能轻易地抛弃它。她可不想经历露娜当年的横祸。可是如果留着它,它可能会成为应崇苼的大麻烦。

是弃是留,她都会听应崇苼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这是他的孩子,她就万分地不舍。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3) 是弃是留

此刻她真实体会到了卡萨被迫痛苦地献祭自己孩子时的心情,也明白了刑乐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因何而死的时候为什么会对铃铛和贝丝发那么大的火。

这个还未来得及降临于世的小生命对父母来说不仅仅是一团组织细胞的聚合体,而是两人相爱的证明,是他们重要的家人,是可以豁出命去守护的所爱之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延续。

一想到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可能会从她的身体里被剥离,就像是把应崇苼留给她的灵魂碎片硬生生地搅烂撕碎了一般,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她脸色惨白地回到自己屋中,无力地钻进被窝里,心情史无前例的糟糕。

铃铛看见贝丝失魂落魄地离去,心里斥责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他来到贝丝的卧室门口想要跟她道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正犹豫之时,一只温暖的小手拉住了他的右手尾指。

小六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抬着头担忧地看着他。

铃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六像是能看懂他的心,轻声安慰道:“我去吧。女孩子比较好说话。”

铃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她敲门进去。

他只瞥见了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的贝丝,门就轻轻地在他的面前关上了。想到贝丝执拗的模样,铃铛突然有一种感觉,应崇苼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以他一条筋通到底的性格,以及哪怕自己正在被通缉也要回去告知人类真相的责任心,就算拼上他自己的命也会想方设法把孩子保下来,哪怕他和贝丝并没有保全这个孩子的能力。

铃铛觉得这个决定很不理智,会让原本就困难的局面便得更复杂。没有优渥的条件就创造生命,明显是任性且不负责的行为,不管是对这个孩子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利的。

他认为父母不能一昧地去满足自己的父性母性,还要肩负起给予孩子美好童年生活的责任。如果这个孩子在这样混乱的时候降生,势必不可能像其它孩子一样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它甚至可能要经受很多它本不该承受的惊吓和伤害。

他想起了自己笔下的那些角色,那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活着的人们。

陆天择的父母不惧血统的优劣生下了他,让他过了半辈子饱受歧视和欺凌的痛苦生活,甚至在长大成人后也没有逃脱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

叶小六的父母不惧血统相悖生下了她,却让她的童年陷入压抑和绝望的漩涡。她的母亲认为她很弱小,强势地替她做了一切的主,不管是和刑乐的婚约,还是把她送给裴岁,小六都在被动地做选择。哪怕后来他们真的生出了感情,也无法抹消这种强势自私的操控所带来的伤害。

徐林的父母不顾血统的承受上限生下了他,让他不得不和亲人好友分离,被迫呆在两界的间隙之处,孤独一生。

父母们为了自己的爱情,就能无视孩子的人生了吗?

他们“伟大”且“真挚”的爱情,和创造出爱情结晶的满足感,是建立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长达一生的痛苦之上的啊!

这种满足了自己毁灭了下一代的爱情实在是太自私了!

铃铛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把心里的这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小六听到门外铃铛的声音渐渐远去,确认他已经走了,就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她没有安慰贝丝,她无法昧着良心说违心的话。因为如果是她,大概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卡萨当年为了救她牺牲掉了露娜的孩子。虽然她已经失去了露娜的记忆,但她能明白那一定是比抽筋拔骨更难受的事情。所以她不希望贝丝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不想抢走这个打赢了无数兄弟姐妹才获得降生资格的小朋友手里紧握的门票。

她明白在困难环境中降生的孩子会拥有比普通孩子更艰难的人生,但她现在觉得能得到来到世界的门票已经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了。

人首先要拥有活着的资格,才有机会体验到活着的千般滋味。

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通过隐忍和努力拼搏来获得我们想要的人生!哪怕起点会比别人的远,哪怕旅途会比别人的艰难,但是如果连站在起点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看到沿途上的美景以及终点海岸上日落的辉煌?

贝丝靠近了些,把脸贴在小六的背上,带着哭腔问道:“你是来劝我把它拿掉的吗?”

“不!”小六坚定地说道,“我是来劝你把它生下来的!如果应崇苼保护不了你,我来保护你!”

贝丝觉得心里暖暖的,颤声说了一句“谢谢”。

“别担心。”小六翻了个身,拉着她的手说道,“在苦恼中成长的孩子拥有比温室花朵更坚强的心,拥有得少的孩子比富足美满的孩子更懂得知足和感恩。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最了不起的奇迹了!”

贝丝泪眼婆娑地点头。

小六看着贝丝的眼泪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道:“你想想,将来刑乐和应崇苼两人郎才郎貌,一起牵着一个萌娃上街,那得是多么羡煞旁人的风景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贝丝立刻不哭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两个腐女疯狂脑补两个养眼的男人的带娃日常。

贝丝捂着心口,感觉头也不疼了,腰也挺直了,腿脚都有劲了,就像打了一支急救的强心剂一般原地复活了。

她目光熊熊地拉着小六的手,激动地说道:“你要争气点,以后咱俩娃娃亲!”

小六笑个不停,道:“我才十五呀,还早着呢。”

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贝丝,小六想起了自己是忽悠了铃铛才把他支走的,铃铛要是知道她非但没有劝阻贝丝,反而纵容了她,估计会气得原地飞升。

她问贝丝:“如果应崇苼不想要它,你还会留着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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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4) 还是下手了

贝丝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小六决定想办法将铃铛的注意力转移到应崇苼身上,以免他总提这事影响孕妇的心情。

“真不可思议呢……”贝丝靠坐在床头上,温柔地抚摸着小腹,“生命是世界的奇迹,就连应崇苼那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也要有后了呢。”她眉眼弯弯地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小木头一定会很烦大木头给他辅导作业。”

小六饶有兴致地靠在她肩膀上,问道“为什么?”

贝丝笑道“他搞不好会很嫌弃小木头连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或者用专业知识去做小学生的题目。”

小六想象了一下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情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贝丝问道“你和铃铛怎么样了?”

小六摇摇头,说“不怎么样。”

贝丝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你俩像父女多过情侣。”

小六无奈地点点头“他为我操碎了心。”她将头微微转向贝丝,“他为谁都操碎了心。”

贝丝叹了口气“毕竟你们是他创造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你们。”

小六羡慕地伸手摸了摸贝丝平坦的肚子,道“我们连手都不拉呢,他听到你们的进展跟火箭炮似的,当然震惊。”

贝丝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太小,他是个好人,不想犯罪。”

小六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在我们的世界,猎魔师家族的孩子们十五岁就可以结婚了,十六岁多半已经当了爸妈,古时候的女子十三就能嫁人,为什么你们这里都二十好几了怀个孩子还跟偷人似的?”

贝丝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只能拿生物常识说事,“人类比猎魔师脆弱得多,十五岁的人类孩子还没有发育好呢,而且这个年纪正是该努力学习的时候。猎魔师世界的猎魔师工作岗位供过于求,猎魔师可以一边赚钱一边读书,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可是人类的小孩在那个年纪不可能去工作,没有经济基础的恋情要怎么负责?花父母的钱养孩子?”

小六想了想确实如此,她当时十五岁都还不到就能领工资了,就连不是人的雪满都能自己赚钱。猎魔师进入社会的时间比普通人类早了将近十年,而且很多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暗中安排好了对象,难怪猎魔师对男女之事更放得开。

“可是……我不是你们世界的普通人类呀。”小六踌躇道,“我是猎魔师,我已经成年了。铃铛也是有固定收入的人,为什么他还这么谨慎呢。”

贝丝心想,大概是因为铃铛并没有那么喜欢小六吧,所以她才会说觉得他们的关系像父女而不是情侣。但她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再刺激小六一次,便安慰道“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怕将来有一天你们会突然分开,所以想等以后一切稳定了再进一步发展吧。”

她顿了顿,想到了自己,不得不承认道,“相比之下,我确实太不谨慎了。铃铛说得没错,这个孩子会给应崇笙和我带来巨大的麻烦,可能还会连累你们。”

小六连忙摇头,道“你别这么想,我们会一起保护它的!”

贝丝感激地搂紧了小六的肩膀,她真心希望这个多灾多难的好女孩能拥有一个好归属,她也希望那个比应崇笙更愣更迷糊的铃铛终有一天能开窍。

她俩靠着安静地坐了一会就困了,才刚缩进被窝闭上眼,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六,贝丝,你们在吗?”铃铛在门外高声喊道,“阿大它们出事了!”

小六瞬间从被窝里蹿了出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去开门,“它们怎么了?”

“吃坏了东西全倒下了!”铃铛拉着小六往外跑。

贝丝披上外套穿上鞋。她担心肚子里那才一丁点大的孩子,不敢跑步,只能加快脚步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铃铛和小六早就跑得没影了,贝丝在路上遇到了自己推着轮椅轱辘往同一个方向走的叮当。

叮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忙转过头来,见到是贝丝,松了口气,急道“来得正好,刚才听到铃铛喊出事了就想去看看,他们跑得飞快都不带上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贝丝再心急也不可能丢下叮当,只好推着他一同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奔流兽常呆的那个海滩上已经挤满了人,一只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巨兽躺倒了一地,身边布满了狼藉的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气息。

叮当看到这个情景,几乎是立刻就和玻尔森等人吵了起来,怒吼着说他们果然下手了,想药倒奔流兽好对他们下手。

玻尔森一身西装革履还戴着白手套,气定神闲地解释道“我们要是有这打算,就不会聚集在这里调查了。”他甚至反将了一军,问道,“我记得你刚才去了绿屋,和主屋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为何你会和贝丝一同前来。”

叮当反驳道“我回主屋的时候听到铃铛在喊,就马上转头往这边走。铃铛他们可能是急着赶过来,跑到我旁边的时候也没带上我,我只能推着轮椅自己走,刚好遇到了追着铃铛的贝丝,她顺手把我推过来了。”

贝丝在人群中寻找铃铛的身影,只见他正蹲在呕吐物旁边,往一个证物袋里装着呕吐物样本。

她看见其他管家也在收集样本,心想铃铛这份可能是留给应崇笙的。昨天铃铛就担心激进派会不会借着给奔流兽送肉整出些幺蛾子,今天就出了这种事,铃铛定然是信不过管家们了,就是不知道应崇笙和刑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不禁担心他们的安危。这两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应崇笙是保守派国家的研究员,再加上刑乐这个危险的友军,他们的行踪被列为最高机密,就连激进派也查不到他们的去向。

贝丝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奈何又没有联络手段,只能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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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5) 轮到我们了吗?

奔流兽倒了,他们几人的境况就更危险了。

贝丝觉得他们这伙人实在是太依赖刑乐的能力了,以至于刑乐不在时就像丢了主心骨一样。刑乐的能力确实能碾压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物,但他们就连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了吗?

贝丝不想坐以待毙。她心想,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必须坚持到刑乐和应崇笙回来。

正当她纠结之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机好像坏了,不但自动关机了,还怎么都无法开机。

小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醒了阿大,提着装着呕吐物的袋子跟它比划了半天,阿大难受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向装肉的大桶。

小六连忙向不远处用来盛放肉的大桶走去。桶里已经没有肉了,只剩下一些残余的xue水,小六嗅了嗅,向铃铛点点头,道:“是同一种味道。”

铃铛采集了一份桶内残留物的样本,交给小六保管。

小六看着手中的样本有点发愁。他们信不过管家们的检测结果,而应崇苼和刑乐还没有回来,他们无法立刻把这些东西带去实验室。她担心这些样本放久了会影响检测结果的准确性。

天边有黑云,看样子风暴又要来了,任由奔流兽在这里躺着搞不好会被卷到海里去。

铃铛和玻尔森商量让管家们把奔流兽送到岛中央的大花园里。玻尔森招呼着众人艰难地搬运着他们。

叮当在发完一顿火后安静地坐在一边,面色不善地看着众人忙前忙后。

这一次,玻尔森没有再把矛头指向叮当,而是认为有外部势力的干扰。

他派人去查这批肉的来源,以及途径了哪些人的手。但他没有从岛外紧急加派人手上岛,他说这是为了防止对方趁乱潜入。

玻尔森和叮当都把锅甩得很干净,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

铃铛看着两边的表现,心想,不管他们谁是演的,都在努力维持着原有的形象,没有明目张胆的翻脸,说明至少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贝丝从身后拉了拉铃铛的袖子,把手机拿给他看。铃铛按了几次都开不了机,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却是能使用的。

两人都松了口气。

晚饭的时候,叮当让大家先别吃,他先把所有东西都试吃一遍。他说对方既然能把什么都能吃的奔流兽撂倒,说不定已经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铃铛他们三个虽然变强了一点,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连奔流兽都承受不住的东西,恐怕他们也会中招。但他叮当可不一样,死亡眷属是不会死的,就算肚子被毒穿了也死不了。

叮当一副毅然等着被虐的姿态,把桌上的饭菜扫荡了大半才给众人放行。

铃铛默默地吃着意大利面,心想这家伙的食量真是惊人,怕是给他一头牛都能吃下去。

外面刮起了大风,风暴要来了,可是叮当已经不像初次见到时那样兴奋。吃饱喝足的他餮足地躺在沙发上啃着一颗红苹果,继续数落着玻尔森那群管家的罪行。

叮当非常执着地认为那群管家一定有问题,有理有据地列出了一条又一条嫌疑。铃铛听得都快信了,连忙在心中告诫自己现在谁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也不能完全否认,一定要保持清醒。

当晚,铃铛建议大家呆在一个屋子里,以防有谁被悄无声息地掳走。正说着,屋内突然漆黑一片,竟然停电了!

暴风雨愤怒地拍打着玻璃窗,整个屋子都能感受到风暴的力量,雷鸣般的雨声和妖啼一般的风声给黑暗增添了几分诡异,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正在伺机而动,想要趁众人不注意时咬断他们的脖子。

贝丝想起自己一直开不了机的手机刚才好不容易能启动了,连忙拿出来想要打开照明功能,却发现手机再一次偃旗息鼓。

铃铛也拿出了手机,这一次,他的手机也不能幸免。

“可能有什么电子干扰的东西。”铃铛警惕地说道。

叮当丢下手中的苹果,快速地向小六爬去。他可能是认为小六是现在这屋子里最强的一个,相对于另两个刚变异没多久的人类,小六这个猎魔师显然更靠谱一点。

铃铛看叮当一脸防备,心想叮当应该是不知情的,不然他会爬向目前最弱的贝丝而不是最强的小六。

“是不是轮到我们了?”叮当紧张地看着四周。他虽然不会死,但万一被意图不轨的人类抓到,免不了要受罪。他虽然对体验这个低维世界很感兴趣,但不代表他想要体验痛苦和不适。

小六放开了自己的感知能力,想要找出隐藏的敌人,却发现现在这栋主屋里就剩下他们四人,其它管家皆不知所踪。

她马上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其它人。

铃铛感到很诧异。他认为激进派还没有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玻尔森等人是不可能放弃监视的。

除非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心想,是什么事能让管家们倾巢而出,连玻尔森也不例外。

又或者……他们和华孚一样,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带走了?

铃铛实在想不出哪里还有第三方势力,至少在他所看的新闻里,并没有出现第三方的身影。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警戒着。

突然,窗户发出了一声巨响,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那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石块,恐怕是从花圃里被吹过来的。这玻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被这样大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铃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确认这玻璃确实很结实,竟然连一丝裂纹都没有,看来私人小岛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了各种因素,选用了特别坚固的材料。

他稍稍松了口气,正打算往回走,一张恐怖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外,一掌拍在了玻璃上。

铃铛嗷一声往后蹦,可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碰到海里上来的厉鬼了。

小六连忙扶住了铃铛,她眼尖地认出了窗外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惊讶道:“华孚?”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6) SOS

小六这一嗓子把众人的魂给喊回来了。他们瞪大眼睛打量了一番,窗外那个确实是华孚没错,可他怎么沦落到这副鬼样了?

铃铛不敢立刻开门去救他,担心窗外还有别的东西以华孚为诱饵引他们出去。然而华孚很执着,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嘴里发出阵阵嚎叫,却不像是人话,倒像是动物的嘶吼。

看多了宫斗剧的贝丝紧张地说道“他是不是被割掉了舌头说不了话?”

叮当一听,更害怕了,拼命往小六的身后挤。

道“你怎么这么胆小,高维生物不应该是超级英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叮当委屈地辩解道“就算是皇帝被丢到灾民饿殍堆里他也会怕啊!何况我这副身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小六拿了个毯子把他的脑袋蒙住,无奈道“也不知道你刚才试毒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叮当卷成一团,可怜兮兮地说道“不可预知的危险比已料到的危险可怕多了。”他害怕地捂住嘴巴,“我不想被割掉舌头,会很痛的!”

窗外的华孚越拍越凶,表情也越来越可怕。铃铛担心他把窗户给拍烂了,不禁后退了一步。

贝丝打量了华孚好一会,心惊胆战地说道“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该不会是……”

铃铛也想到了,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客厅里的监控设备还在运作,刑乐是制造丧尸的元凶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不然激进派恐怕会更激进。

上回的事因为应崇笙回去解释并带着刑乐主动示好,上头可能考虑到目前的局势以及刑乐好得也算是在同一片土地上长大的人,把事情压了下去。但别国的人要是知道了真相可不会轻易就饶了他,多得是失去了亲友想要报复的人,不管斗得过斗不过都有人抢着上。

贝丝心领神会,不敢再说下去,但大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刑乐存放在绿屋的那只黑蝶之茧不见了,会不会是因为黑蝶感知到他们有危险,所以提前孵化了?

刑乐对黑蝶设定了和上次一样的规则。如果是黑蝶制造的丧尸,华孚不应该攻击他们呀。难不成规则失效了?

小六在叮当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原本没听懂的叮当终于明白了。他立刻不怕了,不管规则有没有失效,丧尸都是黑蝶的眷属,不会攻击同为刑乐眷属的他。而且按层级来说,他虽然比黑蝶低级,但他比丧尸高级。在等级分明的眷属体系中,他对丧尸有压制威慑力。

在意识到自己是这群人里唯一安全的之后,他连脑袋都从毯子里伸出来了。

突然华孚不拍了,用手指在玻璃上划拉着什么。铃铛认真地看了看,好像是在写中文。

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华孚,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窗外的风雨声很大,华孚可能听不见铃铛在说什么,但他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些。他放弃了写中文,在窗户上划拉了三个巨大的字母“s”。

铃铛猛然醒悟,华孚没有丧尸化,他可能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并且无法说话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小六连忙对华孚比划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并让其他人退到安全的区域。

她一把门打开,华孚就扑了进来,竟然还知道把大门给反锁上。

他跌坐在门边大口地喘着气,面朝着大门的方向,双眼瞪得大大的,浑身颤抖地往后退去,脸色比鬼还可怕。

小六担心他会突然暴起,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柔声问道“华孚,发生什么事了?”

华孚没有回答,抖得像筛豆子似的,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万事运筹帷幄的模样,倒像是个被吓疯了的傻子。

叮当再一次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脑袋钻回了毯子里,像一只逃避现实的乌龟。

断电了,就看不了监控,就无法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把华孚吓成这样。

铃铛心想,可能会与华孚突然失踪有关。也许玻尔森的怀疑是对的,确实有第三方势力盯上了他们。他担心对方是不是知道黑蝶的真相,想要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连带监视着他们的激进派也没有放过。

小六再三确认了一下华孚确实没有被黑蝶感染,就放下了武器。铃铛给他找了块大浴巾擦拭湿漉漉的身子,把他往客厅的方向拖拽了一段距离,让他靠坐在中间的茶几旁边。贝丝从桌上的水壶里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华孚颤抖地接过,依旧盯着大门的方向,一语不发。

小六重新捡起了武器,她认为外面或许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她觉得很奇怪,那东西为什么没有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攻击她,还放了华孚进来。

难道只是单纯地想用被吓傻的华孚威慑他们吗?又或者这只是激进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小六的瞳孔在黑暗中透出金色的光,危机感激发了她的求生本能,让她原本的能力又恢复了一些。

她闭上双眼,最大限度地辨别屋外的声音。除了海浪声风雨声、水滴声、植物枝干与叶片的摩擦声之外,还有许多微小的声音,但不管哪一种都听不出异常。

要么目标是静止不动且不会呼吸的,要么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即便想到了这种可能,小六仍然不敢轻易地开门到外面去探查。她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奔流兽已经倒下了,一旦她出去,屋内剩下的几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家伙可就更危险了。

她宁可再继续跟不知是敌是友的华孚共处,也不能冒这个险。铃铛是刑乐的命门,这一点应崇笙在离开前跟她强调了好几遍。刑乐是一把双刃剑,一旦他被别人勒住了软肋,他们这伙人可就全完了。

正当她犹豫之际,一只冰冷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华孚一脸崩溃的神情,拼命地摇着脑袋,似乎是想要阻止她出去。

小六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不去。”

听到她再三保证,华孚才战战兢兢地把手收了回去,卷成一团,继续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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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7) 不速之客

众人神经紧绷地熬了大半夜,皆心疲惫。org

华孚看起来困极了,有好几次睡了过去,脑袋一歪猛然惊醒,又要嚎叫一番,把众人的睡意吓出了九霄云外。

小六实在受不了他这隔三差五的吓人,趁他不注意时把他打晕,世界总算清净了。

铃铛坐在叮当的右边,守着右边单人沙发上的贝丝,顺便盯着靠在茶几边上沉睡的华孚。现在他不但要防着屋外的未知危险,还要提防旁不知敌我的叮当和华孚。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会有意外发生。

突然小六戒备起来,说大门外的脚步声很熟悉,应该是玻尔森他们。铃铛不敢大意,担心是冲着他们来的,让她做好准备。

玻尔森等人并没有直接冲进来,而是在门外喊了他们的名字,声音沙哑,甚至夹杂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急切。

铃铛犹豫了一下,回应了一声。

“太好了。”玻尔森嘀咕了一声,他让人把门打开,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铃铛向小六点了点头。小六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立刻退后到安全距离。

玻尔森等人鱼贯而入,上全副武装,衣服和枪械上都粘着腥臭的黏液。他们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华孚给拿下了。

华孚仍处在昏睡状态,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六戒备地退到铃铛一伙人的边,以免玻尔森他们把目标转向他们。

铃铛看着他们把华孚捆成了茧,问道:“他犯什么事了?”

玻尔森已经整理好仪容,迅速地恢复了以往沉稳的姿态。

他平静地回答道:“他不是人类。”

铃铛看着狼狈的华孚,“他在外面拍窗,在玻璃上写sos求救,像是被什么东西追杀。”他抬眸看向一众武器精良的管家们,“难道追杀他的就是你们?”

玻尔森平静地回答道:“不,追杀他的是他们的同伴。”

铃铛刚想问玻尔森说的“他们”是指谁,叮当就反应了过来,惊呼道:“难道是古人类?”

玻尔森点了点头,众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昏睡的华孚。

铃铛忍不住道:“这也伪装得太像了吧,完全看不出破绽。他和人类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小六蹲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感慨道:“确实看不出来。难不成古人类长得和现代人类一样?”

玻尔森道:“不,他们长得比普通人类高大,且五官更明显。”

小六皱了皱眉,道:“可我没看出他有多高呀。”他凭着记忆比划了一下,“大概一米九,也不算太高。”

玻尔森又道:“那是因为你们眼所见的确实是华孚的体,但他的灵魂却被替换了。”

“灵魂?”小六惊讶地看向玻尔森,“古人类已经破解了灵魂的秘密?”

玻尔森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检测灵魂的设备。”他顿了顿,看着小六,态度诚恳地恳求道,“你有看透灵魂的能力,我们虽然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已经不是本人了,但我想拜托你帮忙验证一下。”

小六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她犹豫了一会,没有拒绝,但要求把在场每一个人都检查一次。

玻尔森微微颔首,承诺事后会给小六丰厚的报酬。

小六想了想,钱多总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她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双眸变成了淡金色。虽然她还不能使用神往界,但鉴别灵魂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神图三家是生命之神的眷属,拥有能直视生命本源的能力。在她的眼中,灵魂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储藏了许多寻常人无法识别的信息。由于能力被限制的关系,她只能看到最表层的信息,但已足够了。

每一个人的体和灵魂都是从胚胎期开始就一起同步发育的,两者之间能完美契合,不会出现数据差值。但是华孚的灵魂数据中掺杂了许多用来衔接的额外数据。

就像原本0204不可能等于1,于是添加了额外的04来补充完善一般。竟然和刑乐为叮当创造的灿种外包衣使用的是同一个衔接原理?!!!

小六惊讶极了,转头向玻尔森点了点头,道:“太神奇了,他们的科技已经踏入了接近神族的领域。”

玻尔森亲耳听到小六如此评价,原本就严肃的表更严肃了。

他恭敬地对小六说道:“麻烦您也为其它人做检查。”

铃铛敏感地察觉到玻尔森对小六的代称变了,向贝丝使了一个眼神,贝丝心领神会地眨了一下眼。

小六没有立刻开始,而是要求他们把武器都放到一边,以防有人被拆穿了份拿枪扫他们。玻尔森爽快地答应了,众人迅速地把武器装备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他们两两相互检查了彼此,确认已经没有武器之后,小六挨个给他们检查。

五分钟后,她松了口气,对玻尔森说道:“没问题。”

玻尔森点点头,要求同伴们重新把武器拿回去。

在这个空挡,小六顺便给铃铛他们也瞧了瞧。

铃铛打趣道:“怎么样,我们被夺舍了吗?”

小六瞧得很认真。她倒不是在担心他们被夺舍了,而是以前没想到过这方面的问题,她想知道铃铛他们在变异后体和灵魂会有什么变化。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铃铛和贝丝的体和灵魂数据虽然是贴合的,但已经和刚才她检查过的普通人类不一样了。

碍于还有外人在,小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很好,你不是外星人,不然今晚就吃你了。”

贝丝噗嗤一声笑了,正在检查贝丝的小六却笑不出来。

她发现贝丝肚子里那个只有一丁点大的小家伙有些异常。它的数据不像她检查过的生物一样是相对稳定的,而是处于一个不断膨胀和变化的混乱状态。

虽然小六没有表现异样,可是贝丝的母直觉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可惜此处有很多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外人,她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安,转移话题道:“古人类到底想干什么呢?我记得华孚失踪前曾找铃铛帮忙,想让叮当交出能战胜其它文明的科技,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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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8) 白鼠之阶

贝丝未把话说全,但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依旧昏睡的华孚。

铃铛担心地问道:“他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才被同伴追杀的?”

玻尔森沉默地思忖了一番,问道:“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们?难不成还想让你们保护他?又或者……”

又或者他是故意装成这副模样,好趁机掳走叮当。

他看向卷在毯子里的叮当。

叮当在他的注视下再一次把脑袋缩进了毯子里,心有余悸地嘀咕道:“他刚才就坐在我旁边…”然后又突然把脑袋伸了出来,对仍然盯着他的众人高声喊道,“我不知道什么其它文明的高科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观测员啊!”

玻尔森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铃铛倒是毫无顾忌地问道:“难不成你们还有职业分工?”

“那是当然的。”叮当把自己卷紧了点,“任何文明都会有职业分工,不然社会要怎么运作啊?”

铃铛本以为高维生物全是一群顶级的科学家,想不到竟然还有社会分工。他对此很感兴趣,但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玻尔森,继续刚才被跳过的话题:“你们是怎么发现华孚有问题的?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玻尔森一边指挥着同伴部署防御,一边说道:“其实早有一部分人类知道古人类混居在人类之中,暗中控制着人类文明,我们就是那一部分知情的人类。在久远的过去,人类曾把古人类当作神明来崇拜,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许多神话故事中。有些流传下来的故事和文字记载,就是他们刻意编造的。”

铃铛看了看华孚,又看了看玻尔森,问道:“为什么他们要凭依在人类身上,而不使用他们原本的躯体呢?”

玻尔森解释道:“因为星际飞行的风险和消耗都太大了,这是一种相对安全且不易留下证据的方式。随着地球科技的发展,现代人类已经不那么好忽悠了。”

铃铛心想这或许就是虽然被拍到的不明飞行物很多,但能拿出来确认外星文明真实存在的关键证据却很少见的原因。

玻尔森防备地看了一眼华孚,“并不是所有知情者都甘愿当外星文明的牛马,总有一些有尊严的人类想要反抗。”

他顿了顿,“人类文明若是没有古人类的干预,也许不会起步得那么快,但若是没有他们从中作梗,人类的科技将远超现在的水平。如果人类继续沉默下去,终有一天,当他们认为人类是个威胁的时候,只需要控制那个掌控着终极武器按钮的人,就能把人类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铃铛想起超自然生物所带来的世界级的大灾难,深知被另一个文明勒住咽喉的滋味有多难受,他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玻尔森正色道:“研究出鉴别古人类的方法,成立一只鉴别小队,把古人类从地球上清除掉!”

铃铛看了看华孚,“人类的科技比古人类落后很多,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他们,提前毁掉人类?”

“所以我们需要比他们更强的科技。”玻尔森看向缩在毯子里的叮当,补充道,“要赶在他们把我们彻底消灭之前。”

铃铛听出了他话里的话,惊诧道:“古人类已经在有计划地清理你们了?”

玻尔森重重地点了点头:“保守派里有不少他们的人,全力阻止我们与高维生物作进一步的沟通。”

叮当的脑袋从毯子里钻出来,怒道:“你们这不叫进一步沟通!叫非法监禁!叫敲诈勒索!你们不要欺负我不懂地球的常识,刑乐把语库共享给我了!”

铃铛无语地看着他又拿刑乐出来狐假虎威,但也帮腔道:“高维生物也是有社会分工的,你们总不可能指望一个护林员教你们造大炮。”

叮当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玻尔森叹了口气,看着铃铛问道:“地球也是你的家园,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地球被其它文明玩弄么?你们原本不也在努力地反抗上层文明和高维文明吗?”

铃铛道:“其实现在叮当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叮当把高级科技交给了你们,你们能保证守得住这个技术吗?以人类目前和古人类的强弱差距,搞不好会被他们抢走,反过来对付人类。他们不但守住了自己的文明,人类的境况却更糟糕了。还不如两个文明都提心吊胆,将来联合起来对抗其它文明。”

叮当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忘了把脑袋缩回到毯子里去。玻尔森听闻也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铃铛的建议。

铃铛看着昏睡的华孚,道:“我们得搞清楚华孚为什么会被他的同伴追杀,以及他为什么要往我们这里跑。”

贝丝道:“他也只能往我们这里跑了呀。玻尔森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铃铛摇摇头:“不,这座岛是激进派的地盘,就算玻尔森他们为了找他出岛去了,他也不可能往这里跑。我们的战斗力又不强,不可能守得住他。何况,我们也没有要保护他的理由。”

叮当又把头缩回了毯子里,激动地抱怨道:“说来说去还是来绑架我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说好的风险不大还能顺便参观我才来的,我要是有多重要会来当试验品吗!!!”

铃铛滞愣了一瞬,问道:“试验品?”

叮当委屈地缩成一团,“刚研究出来的装备第一次投入使用,我们不是活体试验品是什么啊?”

铃铛还真没想到这方面的事,就连玻尔森都愣住了。

不管是什么研究,就算理论上可行,第一次使用时也是存在风险的,何况是装载了活体生物的装置,更是可能威胁到参与试验者的生命安全。

事实证明意外确实发生了,叮当就是这个试验的牺牲品。他不仅被刑乐捅坏了装备,还被他奴役管制了。

这么说来,也许确实如叮当所说,他在高维生物中并不重要,只是小白鼠级别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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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19) 疯口难开

若是如此,拿叮当威胁高维生物的成功率就更低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叮当为了自保而故意示弱,好让各方势力把对他的关注度转移到处理内外部矛盾上。

玻尔森和铃铛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十成地相信他的话,但至少玻尔森不再表现出那么直白的意图了。

小六突然开口道:“华孚身上有很重的海水味,搞不好是游泳过来的。”

玻尔森说:“我们确实没在港口发现船只。”

小六不解道:“那你们是如何知道华孚在这里的?”

玻尔森沉默了好一会,道:“抱歉,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能透露。”

小六没有强求,不再问了,将目光转移到华孚身上。现在唯有撬开华孚的口,他们才能知道华孚和同伴闹翻的原因以及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玻尔森让身旁的一个壮汉把华孚给弄醒了。

华孚刚醒的时候还很迷糊,等他看清楚身边的人是谁的时候,开始剧烈地挣扎。

两个壮汉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摁在冰凉的地板上。华孚满眼的恐惧,口中不住地嚎叫,似乎已经被吓疯了。

玻尔森皱了皱眉,显然没有想到华孚的状态这么差。

小六忍不住说道:“你们别再刺激他了,这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推开那两个壮汉把华孚扶起来了一些,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柔声问道:“你的同伴在追杀你,是吗?”

华孚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别扭地大幅度地摇头。他不断重复着疯狂的点头和摇头,怪异的姿势让人跟着了魔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壮汉想要上前帮忙摁住他,被小六抬手制止了。

小六让他们拿纸笔过来,华孚颤抖着接过,他努力地想在纸上写字,写出来的东西却没人能看得懂。

她耐心地看着华孚崩溃地写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忍无可忍地把笔狠狠地丢到了一旁。

小六眼神一亮,捧着华孚的脸问道:“有什么在干扰你,对不对?”

华孚又开始了点头和摇头的循环,虽然他说不出口,但答案已经十分明了。

小六忙说道:“我明白了,你别急。”

华孚这才停了下来,圆睁着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和疯子一样。但小六知道他没疯,这种精神干扰在猎魔师的世界也是存在的。既然能在一个世界存在,就说明它是符合世界规则的,就有可能在另一个世界存在,只是不同的世界掌握的原理描述和使用方法不太一样罢了。

小六向玻尔森解释了这种可能性。

玻尔森问道:“你有办法解除干扰吗?”

小六摇摇头:“抱歉,术业有专攻,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猜他们可能是在某些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众人陷入了思考,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华孚冒着被玻尔森逮住的危险也要跑来找小六他们。

华孚开不了口,可愁坏了一群人。

“你觉得我们能保护你?”铃铛问道。

华孚点头又摇头,这一次他机智地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y”,虽然马上就被干扰,但总算是让众人看明白了。

铃铛说道:“看来这个干扰能力是有延迟的,且是不间断地干扰,所以他才会不断地点头摇头。”

小六:“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答案?”

铃铛摇摇头,道:“未必。如果干扰是远程操作的,那么我们的对手有可能就像在通过华孚的感知看直播,并且有操控面板。他们有可能会在我们问话结束前就启动干扰,那我们得到的第一信息就是错的。”

小六看着眼里的期待渐渐落空的华孚,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有谁会观察微表情?”

玻尔森带领的一众人马纷纷举手。

铃铛扶额,心想这段时间他们跟这么一群深藏不露的人呆在一起,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因为他们是主角吧……

于是,华孚就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和小六开始了艰难的沟通。一番折腾下来,华孚精疲力尽,小六也感觉自己损失了不少脑细胞,但总算是从无数个单项选择题里搞清楚了状况。

华孚确实和他的同伴闹掰了,但他不是唯一一个被通缉的。

应崇苼公布高维生物的存在以及高维生物想要打通各个世界的消息,不仅在人类的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古人类同样受到了惊吓。

虽然人类也在研究突破世界壁垒的方法,但人类的研究进程比古人类落后了很多。古人类不但已经证实了其它世界的存在,还证明了高维生物存在的可能性。

对灵魂领域的研究进展让他们有了更大的野心——他们不仅仅想要与高维生物沟通,甚至想要成为高维生物。

曾经的那场大灾难给古人类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让他们在延续生命的课题上有着极端的执着——他们认为永生才是生命科学的最终课题。

在高纬度的世界里,天灾将不再存在,生命不再被禁锢于物质构成的躯体之内,知识的保存和延续也不再受限于载体和传播方式。

在他们看来,那是极乐的神之国。

然而当高维生物早他们一步降临世界,并从应崇苼传递的信息中得知自己引以为傲的文明在高维生物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无足轻重时,他们陷入了巨大的自我认知危机。

刑乐击杀并驯服了其中一只高维生物的消息让原本低沉的古人类大为振奋,这说明高维生物并非是无法战胜的,他们也有弱点,甚至会死亡。

古人类中产生了两种声音。

一部分古人类想要捕获叮当,利用他们的生物科技尽快突破研究瓶颈,在世界通道被打开前成为高维生物,就能躲开即将到来的灾难。

而另一部分人认为得罪叮当会被高维生物盯上,也许还未等他们研究出什么来就被高维生物给灭掉了。他们因忌惮人类而对人类做的事,高维生物很有可能也会做——毕竟,谁能容忍另一个文明发展起来后把自己老家给踹了呢?

所以华孚所在的这一派和人类的激进派的选择相同,只想要一个能抵御其它文明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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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0) 隐藏势力

铃铛整理了一下思绪。

原本人类的激进派被古人类的保守派压制,不得不听命于古人类。难怪总管是华孚,玻尔森是在华孚失踪后才上位的。

铃铛问玻尔森“华孚的失踪和你们有关吗?能不能说实话,到底是你们动的手,还是另一派的古人类做的?”

玻尔森正色道“确实不是我们做的,但现在我们和古人类翻脸了,他们也许会认为是我们这边做的。”

铃铛的眉头紧锁,注意到了他话中的潜台词,确认道“是因为华孚失踪,掌控着你们的古人类才和另一派古人类撕破脸的?”

玻尔森点点头“华孚原本是他们这一派留下的管事,古人类陆陆续续的失踪,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趁机夺回了权柄。”

铃铛又问道“然后你们也遭到了另一派古人类的势力袭击?”

玻尔森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十分确定。”

铃铛确认道“你们无法与另一派的古人类势力沟通对吧?”

玻尔森微微颔首。

铃铛心想,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是古人类的激进派和他们的保守派因为意见不合打了起来,让人类的激进派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古人类的激进派也有人失踪了,并且他们认为是华孚这边的保守派做的,所以进行了反击。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类趁机夺权,从而引起了连锁反应,原本的古人类内斗,变成了三方大乱斗。

华孚失踪和被追杀有可能是有一方隐藏势力想要挑拨离间,故意设下的误导,他们咬住了古人类激进派和保守派被怒火冲昏了脑子不愿意停下来搞清楚来龙去脉的七寸。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许真正的捕食者正等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后再出来收割。可惜的是,箭已在弦上,不管是古人类的两派之间,还是人类和古人类之间,都无法停手了。

除非……

铃铛看向玻尔森,玻尔森也在看他。

“唯有实力碾压各方势力的刑乐出面讲和,这场混战才有可能停下来。”

玻尔森的话让众人终于明白了为何华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岛上,他要找的并非是岛上的众人,而是刑乐。只有和铃铛等人呆在一起,他才有可能见到刑乐。

铃铛问道“你们能联系到刑乐吗?他和应崇苼去哪里了?”

玻尔森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保守派的势力把他们护得严严实实的,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铃铛揉着紧皱的眉头,心想说不定这就是那一方隐藏势力的安排。只要刑乐一直不知情,就不会出来制止,等他知道的时候,或许已经太迟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尚不能确定我们的猜想是对的。”铃铛纠结地坐在沙发上,“万一我们猜错了,他们确实是内斗,刑乐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看向小六,道“你能不能和华孚再沟通一下,他失踪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点点头立刻照办,然而她却什么也没问出来。或许是幕后之人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加强了对华孚的干扰。华孚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连话都听不懂了。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鼻xue直流,满身虚汗,身体不停地抽搐。

玻尔森连忙让人把他送到医疗间抢救,铃铛一众人都跟了过去。

华孚的情况很不妙,生命体征持续下降,靠药物暂时吊着半条命。

一个戴着眼镜的精干男人向玻尔森报告说华孚有颅内出血,需要立刻手术处理。

众人只能守在门外等待。

玻尔森沉默地坐在门口的木椅上,一语不发。铃铛能感觉出他十分纠结。如果华孚死在他们的手里,不但唯一的消息源就这么断了,恐怕古人类的保守派不会再派一个人过来找刑乐协助和谈,大混战将不可避免,正如了那个隐藏的第三方的意。

小六若有所思,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干扰华孚的会不会不是另一方的古人类,而是第三方势力?”

叮当连忙争辩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不就是想说是我们做的呗!”

众人纷纷看向他,场面有一些尴尬。

叮当不满地说道“不要什么事都往我们头上扣啊!我们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让你们打起来好把我弄回去?刑乐又不在岛上,他们要带走我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刑乐赶不上的。”

他无赖地笑道,“何况我现在过得也挺好,作为一个观察员,能下来近距离无忧无虑地体验高质量的生活,我还不想回去了呢。我要是被关在贫民窟里吃不饱穿不暖才有被解救的理由,我在这里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除了有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总想从我这里套话,其它的一切都好。我为什么要回去?”他把头往旁边一撇,嚣张道,“我不回去。”

铃铛无语地看着一副讹人无赖样的叮当,心想这究竟是他为高维生物开脱的说辞,还是确实如他所说,高维生物并没有插手两个文明的派系纷争?

小六把叮当的脑袋塞回毯子里,安抚道“你别多想,有第三方势力在干预也未必是你们呀。”

叮当不安分地把脑袋钻出来,激动道“会不会是刑乐做的呀?他不是有玄门吗?抓华孚很容易啊。而且古人类内斗起来的话人类也有好处不是吗?华孚那派的人如果赢了,两个文明联合起来,虽然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们的,但两个文明叠加会发展得更快速,说不定再过几年他们就研究出能战胜其它文明的技术了!”

铃铛揉着眉心,觉得他说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并且这种说法也刚好可以说明刑乐他们最近消失不见是在忙什么。

造成目前这个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不知道刑乐的去向。如果刑乐一直在岛上,谈和的人早就找上他了。说不定刑乐就是想促成谈和,才挑起了古文明两派之争。只要华孚这一派赢了,他再出来公布古文明的存在,叮当再证实自己并没有掌握高阶技术,就可以促成两文明联手对抗其它文明的入侵。

这条逻辑链,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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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1) 意料之外

经过一夜的努力,华孚总算是抢救了回来,但已陷入昏睡,据说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清醒了。

铃铛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华孚,心想也许昏睡过去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再被干扰他的人加害。

在这种大混乱时期,不入局的人远比在局内的人安全。

精疲力尽的医生在料理完华孚后想带贝丝去做检查,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贝丝肚子里的秘密。

贝丝原本不太乐意,玻尔森表示她人在岛上,要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应崇苼和刑乐都会算到他们头上,他们不想在这节骨眼得罪刑乐,必须保证贝丝和她的孩子一切平安。小六听他一本正经地劝说了半天,决定全程陪同贝丝,医生答应了。

但是两人很快又出来了,因为贝丝无论如何也不肯抽血。

铃铛知道贝丝和自己一样,因为吃了超自然生物的肉发生了变异,原本量少的时候还瞒得住,现在被刑乐投喂得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不一样了,检查结果肯定会有异常。

食用超自然生物能产生变异的事绝对不能让其它人发现。现在超自然生物已经被丧尸和人类杀得差不多了。

刑乐悄悄猎杀并藏起了一些肉,冻在人迹罕至的极区,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了外力干涉,不出意外的话暂时不可能再有下一波超自然生物来袭,唯一已知的肉源,似乎就只剩下了跟在他们身边这一群奔流兽。

如果秘密让别人知道,奔流兽就危险了。

从应崇苼所知的渠道里并没有收到有关食用超自然生物的人体试验的消息,估计吃了肉发生变异的目前就只有铃铛、贝丝和应崇苼三个。

不管医生怎么劝都没用,这下连小六都倒戈了,玻尔森也说不动她俩,只好作罢。

铃铛看着贝丝离去的背影,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心想她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孩子会带来的麻烦了。如果要拿掉这个孩子,势必不可能在这里处理的,应崇苼肯定会把她带回基地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应崇苼把她的肚子搞大了还让她打掉。

就在他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苦恼的时候,刑乐和应崇苼竟然回来了。

铃铛赶到的时候,他们正被一群人围绕在中间,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铃铛进来的时候,小六已经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并问他们最近去了哪里。

刑乐答道:“我们到古人类所在的星球去了。”

众人大吃一惊,就连叮当都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惊呼道:“你的玄门竟然可以穿越这么远的距离?”

刑乐想了想,道:“所有自然诞生的神族都有这个能力,也许是空间之神赠送的,也许是其它原因。我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会用了,但不清楚它的原理。恐怕只有空间之神……”他转头看向铃铛,“和创造我们的人才能回答你了。”

众人纷纷看向铃铛,铃铛早忘了这茬,求救似的看向主笔贝丝。

贝丝纠结地想了半天,不确定地说道:“好像……也许是阿宁送给祂们的。法则的相容性受神明之间的关系影响,理论上是可以送的。不……”她犹豫了一下,“那不叫送,应该被称为借用,就像人类能把手机借给别人打电话一样,神明也能把某种能力分享给别人。”

玻尔森看向刑乐,问道:“你们到那个星球,是去调解古人类派系之争吗?”

刑乐迷茫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派系之争?”他招出玄门,从里面掏出了大大小小许多东西。

铃铛无语地看着手里那一大包闻起来很香的类似饼干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你们该不会是去购物了吧?你们哪来的古人类的货币?这些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刑乐的手顿住了,应崇苼已经被刑乐带坏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道:“我们只是提取一些样本作为参考研究而已。”说完就理直气壮地掰了一块“样本”塞进了贝丝的嘴里,温柔地问道,“好吃吗?绿星的环境比地球好很多,古人类的构造和人类相近,他们的食物我们也能吃。”

贝丝满脸幸福地接受投喂,铃铛感觉自己就算站在百里之外都会被他们的狗粮冲击波扫射到。为了不让自己倒下,他赶紧转移话题,“人类可以承受绿星的空气和气压?”

刑乐又往铃铛手里塞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卷纸的东西,“当然可以,我先过去探了路才把崇苼带过去的。”他伸手撕了一块嚼着吃,“你尝尝?看起来像厕纸,其实是面食…嗯…应该是面食吧。”

铃铛犹豫地吃了一小口,心想你们连原材料都没搞清楚就偷回来吃了,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他转眼一想,他们几个都变异过,应该吃不死,但是……

他连忙把贝丝手里的食物抢了下来,斥责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你是不怕,但你肚子里那个受得了吗?”

应崇苼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贝丝尬在原地,很想一脚把铃铛给踹飞出去。她本来想等到她和应崇苼两人独处酝酿好气氛后再说出来的,想不到铃铛的嘴这么快。

“你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应崇苼是反应过来了,但他的脑子怕是被留在了绿星上。他拉着贝丝的手镇定地安抚道,“你别着急,现在的科技不管是良性恶性都能控制住。我现在就带你回基地做检查。”

铃铛还没看到贝丝现场演示手动“补脑”,刑乐就看了过来,惊讶道:“天呐,崇苼你有儿子了!”

贝丝惊讶地看着他,道:“你的眼睛怎么比b超还厉害?这才多大?你怎么看出来性别的?”

应崇苼这才反应了过来,震惊地看着她的肚子不知所措。

铃铛心想,电视剧演了八百万遍也不带换的男方要求女方流产环节要来了。他担忧地看着贝丝,怕她一会承受不住。他已经做好了要当她坚实后盾的准备了。

然而应崇苼这一愣愣得有点久,铃铛连情绪都酝酿好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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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2) 意外的答案

贝丝任由应崇苼拉着她的手,就算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她的手心还是不自觉地在冒汗。

不管应崇苼的决定是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就算他说应该把孩子拿掉,她也会毫无怨言。她不是那种不顾局势任性的小女生,虽然她很珍视他们的孩子,但她把应崇苼放在了更重要的位置上。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希冀,想要留下她和应崇苼的孩子。

暴风雨已经小了许多,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渣子还在意犹未尽地拍打着窗户。屋内很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着应崇苼的答案,就连一直吃个不停的叮当都吃得很安静。

突然,铃铛想到了一个问题——在这种关键时刻去逛逛吃吃买买,根本不符合刑乐的人设,更不是应崇苼这种一板一眼的人会做的事。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应崇苼吸引,铃铛扫了刑乐一眼,发现刑乐也在看着他,立刻心里有了几分数。再看看小六,发现她的注意力也不在应崇苼身上,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唯一还未察觉的,大概就剩下正在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应崇苼答案的贝丝了。

刑乐突然打破了安静,道“胎儿无法通过玄门,孩子得在这岛上生,至少得长到三岁才能使用玄门。”

应崇苼拉着贝丝的手紧了紧,贝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另外三人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刑乐和应崇苼并不是单纯地去绿星买吃的,而是有更重要的目的。刑乐的话或许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应崇苼,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

贝丝的心跌入了谷底,她知道哪怕原本应崇苼想要,这个孩子怕是也不能留了。她垂下双眸,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反握住了应崇苼的手,轻轻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柔声道“不管是弃是留,我都听你的。”

应崇苼像是终于回到了人间,伸手将贝丝紧紧地搂进了怀里。贝丝温顺地把脸靠在他的颈窝里,像一只小猫一样缓缓地蹭着他,等待着他说出那个她已经接受的判决。

可是,应崇苼没有回应她,而是喊了一个让众人十分意外的名字“卡萨。”

刑乐愣了愣,应道“我在。”

应崇苼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牺牲掉你和露娜的孩子吗?”

铃铛思忖了几秒,恍然大悟。上层世界投影的那个“刑乐”,并不是转世后的刑玥,而是最初的卡萨,也就是说,那一位真正投影的自己的原形,不是叶小六,而是和卡萨相爱的露娜。

那位真正的名字,是“露娜”!

刑乐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和他当初的回答完全相反的答案“如果我连自己眼前的家人都守不住,还谈什么未来?这一辈子都没过好,还谈什么下辈子?”

他垂下眸,似乎是陷入了他从前一直拒绝承认的那段卡萨的记忆中。他自嘲地笑道“如果当初我没有牺牲它,也许我和露娜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应崇苼松开了贝丝,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转身看着刑乐的双眼问道“我可以留下他吗?”

刑乐深吸了一口,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要像我一样后悔!”

应崇苼感激地看着他,贝丝扑到应崇苼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从一开始隐隐的啜泣,到后来蜷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小六看着刑乐的侧脸,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铃铛敏感地察觉到了,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刑乐带回来的零食,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六笑着,眼里却没有笑,铃铛的心里仿若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有点吃不消。

他见不得小六受委屈,一点点都不行,可小六想要的,偏偏是他给不了的。

应崇苼借用了治疗室,亲自给贝丝做检查,并在出来前销毁了所有的数据和样本。孩子太小暂时什么都看不到,其它检测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刑乐向小六解释她感知到的混乱数据或许是灿种和胎儿成长时的正常现象,但还需要继续关注这件事。

小六问刑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奔流兽,刑乐答应了。铃铛没有跟上,他想小六大概是有话想和刑乐单独说,自己就别去搅和了。但他看着两人肩并肩走出去,又觉得心里难过,感觉这岛上就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叮当安静地现场观摩了大半天的家庭伦理剧,一句话都没说。这一段时间叮当勤勉地上网学习新事物,他的脑子里多了很多众人不想让他知道的“废料”,终于在晚饭时间来了一次大爆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现场演示扫雷,把座上每个人挨个炸了一遍。

“啧,你们听说过换妻俱乐部吗?”与人类交际经验少得可怜的叮当自顾自地说得很兴奋,“互相交换女伴!”他自嗨地感叹道,“多美好多和谐啊,每个人都能拥有倍数的感情和相处体验呢!”

座上没有一个人理他,他仍在说个不停“可是我觉得这个是有风险的,怀上了怎么办?”他撇撇嘴,“父亲是哪个都搞不清楚。”

贝丝忍耐地没有暴走,她自认自己是清白的,她和铃铛以前什么都没有过。应崇苼在饭桌下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跟一个单纯的异族计较。

叮当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溅射到贝丝了,继续着随机扫雷,“接盘侠这种进化失败的生物只有人类才有。在自然界,雄性会想方设法地扼杀掉其它雄性的后代,尽可能地留下自己的基因。”

应崇苼冷静地给贝丝夹菜,叮当压根没注意到他刮在自己身上的眼刀。

刑乐觉得有点好笑,心想应崇苼算是遇到对手了,世界上竟然有一个比他还没眼力见的生物。然而他还没开心多久叮当的雷就落到了他身上。

“不过这种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叮当一边吃一边点着头,“人类是进化了的智慧生物,在面对繁殖行为上更重视感情而不是身体感受。只有那种没进化完全的才会像野生动物一样一见面就搞到一起,脑子里只剩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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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3) 话里话外

应崇苼同情地看了一眼被误伤的刑乐,刑乐安静地吃着,假装没有听到。

叮当抢了一个刑乐看上的土豆,硬塞进了自己满满当当的嘴里,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雷工作,“啊,不管是接盘侠还是打桩机,至少是物竞天择中的优胜者啦。那种连繁衍的边都摸不上的才是最可怜的,只能默默地吃柠檬,哎~”

铃铛狠狠地戳烂了一颗土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叮当给丢出去接受风雨的洗礼。

天空落下一道惊雷,雨势又大了起来。叮当暼了一眼窗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引雷的危害性,“不过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不主动不争气了。但也不能全怪他,雌性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肯定会择优选择。”

小六抬眸,她突然觉得,叮当的话看似无心,实则有心,指桑骂槐的一番话,刀刀都砍在他们的痛处上。

她不禁心想,叮当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懂人心吗?

人类的科学家会通过观察生物的行为来研究生物的心理和本能,从而了解他们的习性和研究出迅速驯服他们的方法。难道高维生物就不会这么做么?或许他们早就把低维生物给研究透彻了。

刑乐是从人类文明中生出的异数,也是高维生物目前最关注的目标对象,他们自然会花更多的心思在研究人类这个物种上。那么……有没有可能,叮当是故意被刑乐击倒,带着某种目的留在这个世界的呢?

一直观察着刑乐的高维生物不可能不知道刑乐凭依的身体能控制时间法则,可以抵抗时间暂停,也不可能不知道刑乐的能力可以控制灿种凝结。而且他们料定了刑乐为了知道真相,肯定会保住叮当的命。

这么说来,叮当的卧底任务风险并不大。或者说,这段时间他演得确实不错,丝毫没有露出马脚,根本抓不到他在演戏的证据。

再往深层次想,如果叮当没有说出古人类的事情,刑乐根本不会知道有古人类的存在,也就不会介入到两个文明的纷争中。

小六左思右想,担心刑乐会不会入了叮当的套,大家都在不知不觉地向着高维生物所希望的结局走去。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决定饭后一定要跟刑乐好好聊聊。

铃铛不知道小六心中所想,只看到她的眼神不断往刑乐身上飘,不禁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心想,刑乐已经劈腿了,这兔崽子还不知回头要继续上赶着倒贴么?

默默地生完了闷气,他冷静了下来。虽然刑乐的归来暂时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但各派的恩怨并未消停。岛上暂得安宁,岛外却仍烽烟四起,现下可不是给众人谈情说爱的时候。

他打断了叮当喋喋不休的独角戏,问道:“刑乐,你准备怎么办?”

刑乐被叮当扎了一身刺,正有火没处撒,无所谓地说道:“不怎么办,等他们狗咬狗,闹够了再说。”

叮当点了点头,学着刑乐的口气无赖地说道:“就是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是把地球炸了,我们就搬到绿星上。他们要是把绿星炸了,咱们就窝在地球上。”

小六隐隐觉得他在说反话,潜台词是如果刑乐继续逃避下去,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为此陪葬。而且当两个星球都沦陷时,他们也将无处安身。叮当是看准了刑乐的软处,一针扎得穿肉透骨。

刑乐果然收起了那副不负责任的调调,陷入了思考。

小六坐不下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刑乐自己刚才的猜测。可是她刚问完,叮当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惊呼道:“你们终于决定要旧情复燃了?”

他啧啧有声,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刑乐和小六身上来回晃悠,最终落到了坐立不安的铃铛身上,然后过分惆怅地长叹了一口气。

刑乐放下叉子,问小六:“在这里说不行吗?”

小六愈发觉得叮当不对劲,纠结地答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叮当作势拱了一下铃铛,铃铛却没有阻止,他笑着对刑乐说道:“你们去吧,她想要单独跟你说,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说罢轻轻推了小六一把。

叮当愣住了,显然没想到铃铛会这么阔达。

铃铛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些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解决,旁人操多少心都帮不上忙。你说是吧?”

看着叮当吃瘪的脸色,小六霎时明白铃铛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刑乐站起身,先一步出去了,小六连忙快步跟上。

待两人都走没了影,铃铛把盘子里最大的一块牛扒夹进了叮当的盘子里,笑意只于脸上,不在眼里。他戏谑地说道:“你既然对人类的感情问题这么感兴趣,要不……我们也给你找个对象?”

叮当连忙摇头,尴尬地笑道:“不用不用,你看我这副身子,连腿都没有,怎么好意思糟蹋别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铃铛一边帮他切肉一边“安抚”道,“有刑乐在,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的声音沉了沉,脸上仍在笑着,“一会让他去找条合适的死人腿给你装上去!”

贝丝以为铃铛是因为叮当刚才那一顿骚操作才疯魔的,幸灾乐祸地瞅着叮当,帮腔道,“给你找条大长腿,模特身材的那种!”

“你们就不怕我长了腿后跑了?”叮当虽然也想长腿,但他害怕再一次被改造时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他在被迫凭依时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自我意识。

“你跑呀!”铃铛打趣地笑道,“外面想抓你的多了去了。你以为哪里都像我们一样好吃好喝供着你呐?近来你没少看电影电视吧?要不要我再给你找几部审问间谍的片子瞧瞧?”他的声音沉了沉,似在自言自语,“玻尔森那里应该有不少私藏吧?”

叮当打了个哆嗦。他从未见过铃铛这样的一面,本能的感觉到了害怕。

“怎么能给他装别人的腿呢?”应崇苼看似同情地替他维护了一句,叮当感激地转头看向应崇苼,然后就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刑乐应该能让他自己长一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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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4) 睡美人

叮当惨叫了一个晚上,他没想到刑乐真能让他长腿,感觉身体就像不断地被巨石撵过,又疼又痒,过程缓慢且苦不堪言。

一群人像围着难产孕妇的产婆似的,皮笑肉不笑地鼓励着“忍忍,就快出来了!”

叮当很想掐死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奈何他现在没这个本事。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腿总算长好了。他精疲力尽地晕了过去,但马上又被疼醒。

刑乐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有腿了,但你这身材和脸都不行,我再给你改改!”

新一轮的酷刑又开始了!

直到日落西山,叮当才得以解脱,晕死过去。

铃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咱们这么搞,会不会把灿果们给逼急了?”

刑乐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会呢?咱们这是为他好呀,协助他进一步体验人类的生活,帮助他解决行动不便的困难,并为他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他捋了捋叮当修长结实的腿,满意地说道“你瞧瞧,这腿可是照着崇苼的腿复制的,包他满意!”

铃铛心想他怎么对应崇苼的腿这么熟悉,消失这几日该不会顺道把贝丝给绿了吧?

刑乐捧着叮当眉清目秀的新脸吹嘘道“你再瞧瞧这脸,将来如果需要上电视的话,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下面有得是高喊‘我可以!’的男男女女。”

铃铛看着叮当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忍着没有吐槽刑乐的审美。他十分怀疑刑乐是想把叮当收了当后宫,或者是有让他出卖色相的打算。

刑乐把叮当从上到下捏了一遍,最后拍了拍他紧致的腰腹,炫耀道“这是按我十五岁的比例捏的,手感真不错。”

“得!”铃铛终于忍不住了,道,“你这是给你和应崇苼捏了个私生子出来。”

刑乐啧啧有声地辩驳道“我又不是御礼,没有祂那造人的能力,只能按着模板抄。”

铃铛闻言,瞅着叮当的新脸瞧了好一会,恍然大悟,惊呼道“我就说他这鼻子怎么和应崇苼的那么像!你抄了多少人才给他整成这副妖孽模样?”

刑乐掰着指头数了数,道“也不多,六个吧。”

铃铛伸手摸了摸叮当的眉眼,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妖孽的眉毛眼睛是谁的?”

刑乐俯下身满意地看了看,压不住唇角勾起的笑意“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当属御礼的,就算说它能勾魂夺魄也不为过。”

铃铛觉得气短,捂着心口坐了下来,无奈道“你把他整成这蓝颜祸水的模样,是想让他去祸害谁?”

刑乐笑着不说话。

铃铛替叮当默哀了一秒,最后问了一句“你究竟想拿他做啥?”

刑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唏嘘地表示当初选错了身体,应该把叮当变成女人。

铃铛感到一阵恶寒,心想难不成刑乐打算用孩子来捆住叮当?这确实是刑乐……不……应该说是他的主体离染能干出来的事。就算他只是离染的分身,依然逃不开离染那自私的本性。这一点从他能毫不犹豫地放出黑蝶让生灵涂炭以及他在见到露娜后立刻抛弃小六就可窥得一二。

刑乐在叮当的额头落下一吻,如恶魔般低语道“醒来吧,我的睡美人。”

长长的睫毛轻颤,淡金色的双眸睁开的那一刻,铃铛感觉到了贝丝描绘御礼的那些文字——刹那间天地山河都失了颜色。

他的心中如万马奔腾,心想这幺蛾子怕是能把天下人的魂都勾了去。

叮当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刑乐。那双俯瞰着他的漆黑眸子就像能看透灵魂似的,把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刑乐玩味地抚摸着叮当的脸,对他眼中的迷茫非常满意,温柔地低语道“宝贝,起床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铃铛发现叮当好像失忆了,霎时明白了刑乐把叮当打造成这副模样的险恶用心——既然是要常伴左右的,当然要捏得养眼一点——刑乐想要从零开始,让叮当离不开自己。

他发现自己由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件事,灿果是没有性别的,可当它降维成人,就有了性别。而人类的七情六欲,很大程度是建立在性别关系之上的。唯有深入理解了性别之差,叮当才能脱离宏观视角,真正地堕入凡俗。

铃铛对这套路并不陌生,他笔下的那个世界,就连神族都没有办法从一次又一次转世后的凡俗历练中独善其身,最终活成了凡俗的模样。

他心想,这确实是拉叮当下水最好的办法,哪怕他将来想起了一切,这段记忆也仍是捆住他咽喉的绳索,就算将来有一天他回去了也无法解脱。

爱是一种不治之症,就连神族都不得善终,堕入凡俗的高维生物定然也不例外,就看刑乐能让叮当感受到哪一种爱了。若是阿宁那种,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御礼那种,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前有离染的前车之鉴,铃铛很不放心地瞥了刑乐一眼,心里暗暗祈祷这家伙可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整出更糟糕的幺蛾子出来。

幸亏叮当这个身子不是女子,不然露娜也得去洗洗头了。

刑乐三言两语就把失忆的叮当哄得团团转。叮当比刑乐矮半个头,低眉顺眼一副小鸡仔的模样,乖巧地拉着刑乐的衣角跟着去了。

铃铛觉得辣眼睛,没跟上去看热闹,在后面慢慢地走,但他在走廊上就能听见女生们传出的尖叫。

他心想,贝丝那个看脸的生物会不会立刻爬墙,谁知道进去后发现贝丝并不像小六一样围着叮当兴奋不已,而是像根面条似的挂在应崇苼的手臂上。

铃铛想起从前那个看见帅哥就腿软,爬墙比换电视频道还快的贝丝,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贝丝变得矜持了,又或者说,那只色狐狸终于放下了繁华盛景的花花世界,眼里只剩下了一朵名为应崇苼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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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5) 驯养关系

被改造后的叮当看起来呆呆的,刑乐说他只给叮当同步了基本语库,所有知识都要重头教起。他决定亲手把叮当打造成最让他满意的作品。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始驯养叮当的计划,玻尔森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简被暗杀了。

在刑乐改造叮当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局势加剧恶化,不但叮当的所在之处暴露了,还有人想要硬闯到岛上来。在经历了几番损失惨重的防守战后,玻尔森提议把他们送往更安全隐蔽的住处,并留下已经被另一派古人类监控的华孚。

刑乐也知道如果带着华孚,等于带着一个移动直播装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到古人类的监视中,但是如果丢下华孚,他不确定华孚会不会落到其它人的手里——例如那个让华孚失踪的元凶。

铃铛曾在无监控之处问过刑乐他是否与华孚失踪有关,刑乐告诉他当时自己另有任务,对华孚之事确实毫不知情,这场派系之争并不是刑乐策划的。言下之意,或许如他们一开始所猜测的,这一切都在高维生物的计划之中。

他想起那天他们有此怀疑的时候,是叮当提出了刑乐是幕后操手的猜测,才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刑乐的身上。如此看来,叮当确实有误导他们之嫌。

刑乐坚决不肯说出那几日他们到底去了哪,但这番说辞已证明了叮当或许在藏拙。铃铛心想,也许这就是刑乐突然想给叮当改造身体的原因——他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悄悄抹除叮当的记忆,暂时消除这个随时会炸的安全隐患。

刑乐没有全信玻尔森的话,走到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从玄门离开,过了好一会才回来。他确认了玻尔森带来的消息的真实性,同意跟他离开,并留下华孚。

临走前,华孚仍在沉睡。刑乐拍了拍华孚的脸,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们想要找我,只需要呼唤我的名字,重复地思考你们想要向我传达的事情。”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不远处的玻尔森也能听见。

刑乐意味深长地对玻尔森笑了一笑,带着众人离开了小岛。

由于伙伴中有两个不能使用玄门的,他们只能坐上了玻尔森为他们准备的游艇。游艇往东南方向开了很久,送他们上了一艘大游轮。

从外边上看这是一艘普通的度假轮,并非私人所有。船上的设施一应俱全,可众人丝毫没有玩乐的心情。

刑乐忙着给他的小雏鸟洗脑,贝丝忙着晕船,应崇苼忙着照顾贝丝,铃铛和小六忙着在船上四处转悠,探查环境。

玻尔森到底是个经验老道的管家,他给众人安排的房间位于船体中部的低层,是最平稳不易晕船的位置,既不会听到闹心的引擎和推进器噪音,也不会被夹板上的人群影响。

出于安全的考虑,玻尔森把他们伪装成普通游客,于是在住房选择上就只能低调一点了。阳台房是相对来说较好的选择,房间小有房间小的好处,一眼就能看清全屋,不容易藏人,外面还有个阳台,他们在遇到危险时可以跳海。奔流兽就在不远处的海里跟着,随时都能过来接应。

刑乐像个尽职的老母鸡一样照顾着叮当,逐一教他基本的生活常识,并向他灌输了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只有刑乐才能保护他的念头。叮当如刑乐所期望的那样,渐渐变得依赖他,离不开他。

等玻尔森通知他们准备提前下船的那天,刑乐已经完成了叮当心理上的改造。为了检测自己的驯养成果,他故意把叮当带进了拥挤的人群,然后藏在暗处,看着叮当像疯了一样满船找他,然后装作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经过了这一遭的惊吓,叮当是再也走不丢了。刑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和叮当继续扮演着父慈子孝。

铃铛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所谓驯养,并不是一种单向操作。驯养者固然得到了被驯养一方的眷恋,但驯养者也付出了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当这些刑乐原本不在意的沉没成本越积越多,他会自然而然地对叮当产生占有欲——叮当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可以随时放弃和拿捏的棋子,而是他所有付出的沉没成本的集合体。

这种现象在现实中并不少见,多出现在恋爱和婚姻关系中。人们在分手之后觉得自己吃亏了而产生舍不的情绪,多半是在心疼随着关系解除所导致的沉没成本流失。

虽然刑乐目前仍保持着理智,可是铃铛担心将来有一天,刑乐真正需要“用”到叮当的时候,他会舍不得——因为刑乐从来没有这么尽心尽力地去照顾一个人,甚至连小六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铃铛心想,也许是因为露娜和刑乐分隔两地,所以刑乐将他无处宣泄的保护欲和多余的精力通通转移到了叮当的身上。而叮当作为承受的一方,他越习惯刑乐的这些好,失去的时候就会越难受。所以铃铛担心,刑乐打造的不是阿宁20,而是御礼20!

作为御礼的创造者,他深知御礼是怎样被离染逼疯的。他不禁暗暗祈祷刑乐不要步离染的后尘,把叮当也给玩坏了。

下船的时候,贝丝的脸色好了许多,红扑扑的像个被捏软了的桃子,一看就是这几天被滋润得很好,从内到外都透着小女人初熟的风韵。铃铛简直怀疑她换了个人,言行都和当初那个大大咧咧的野孩子相去甚远。

而铃铛自己这几天也没有闲着。在确认了房间内没有监控设备后,他开始尝试开发自己变异得来的潜能。

那些可以收放自如的透明鳞片能让光的折射发生改变,从而得到隐身的效果。可他毕竟不是长翼变色龙,他是人类要穿衣服,而他的衣服不会隐身。

隐身的能力虽然鸡肋,但这几天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察觉到了一个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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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6) 狐狸与玫瑰

叮当原本不明白为何总有人喜欢盯着他瞧,那眼神热烈得就像是要把他拆分吞吃入腹似的。

刑乐告诉他,那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还不懂什么是美,每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总是会疑惑地捣鼓一番,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好看。

他还不知道“好看”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他只知道刑乐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刑乐虽然对他很好,可是双眸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没有什么不满,他的温柔里总是隔着那么一层若有若无的礼貌。

虽然应崇苼也是理性规矩的人,但据叮当的观察,他和贝丝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不合规矩的一面,把贝丝逗得直笑。而刑乐则是时时刻刻都维持着完美的外壳,好得没有一丝破绽。

不知是从哪天起,或许是看见贝丝给应崇苼鼻子上抹蛋糕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同样的事,他是不敢对刑乐做的。就算做了,刑乐也只会温柔地笑着,用纸巾把奶油擦掉,断然不会把奶油抹到他的脸上去。

叮当有点莫名地羡慕贝丝和应崇苼脸上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甚至渴望有一天这样的笑容也能出现在刑乐的脸上。

于重生后的叮当而言,刑乐无疑是特别的。他就像刚刚睁开眼睛的雏鸟,刑乐就是他眼中的全世界。他无法想象没有刑乐的日子会变成怎样,他只知道当他迷失在人群中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以及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不安感强行击碎了他的理智,所有的恐慌直指向他唯一的出路——找到刑乐,回到他的温暖巢穴中!

或许是因为接触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他甚至无法产生尝试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念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着刑乐的名字,直到一只温暖熟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才从噩梦中惊醒,回到了让他安心的天堂。

“再跑丢我就不要你了!”刑乐隐忍地呵斥道。

叮当终于看到了刑乐的另一面,平静的水面因为他而起了波澜,让他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终于,他也拥有了贝丝和应崇苼拥有的东西。

他牢记着刑乐说过的话,再也不敢离开刑乐半步,生怕刑乐真如他所呵斥的那般会抛弃自己。

他也曾疑惑过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刑乐告诉他,他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人想要在这个世界制造战争,会有很多很多人死去,而刑乐和他的伙伴的任务,就是阻止他们破坏这个世界,保护大家。

“我捕获了你,也救了你。有一天他们会来把你带走,会想办法利用我,或者杀了我。”刑乐平静地说着,就像在述说着无关紧要的他人的故事一样。他无所谓地笑笑,翻了一页书,“也许他们会让你动手。杀了我,你就能回家了。”

“不!”叮当歇斯底里地喊道,从床上蹦了起来,激动地辩解道,“不,我不会的!谁也不能让我伤害你!”

“嗯。”刑乐若无其事地微微颔首,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书本上。

叮当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刑乐不搭理他,他一个人站着尴尬,只能坐回床上去。

阳台房并不大,叮当坐在床上,看着阳台上刑乐的侧脸。明媚的阳光有一点炫目,落在刑乐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光,却照不亮他眼中的薄凉。

那一刻,叮当突然明白了语库中的“孤独”为何物,那便是坐在阳光下也照不亮的黑暗,是身在人群却想不到归途,是吃着蛋糕却没有一个能把奶油抹到他脸上的人。

叮当恍恍惚惚地明白了,自己不喜欢刑乐孤独的样子,他想让刑乐像贝丝和应崇苼一样,从心底里感觉到快乐。

“我……不想回去。”叮当青涩地表达着自己的心声,“我想……陪着你。”

刑乐终于抬起头来,安静地看着他。

叮当感到一阵心悸,他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或者因为自己的话给刑乐带来麻烦。

刑乐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他摇摇头:“要是他们来接你,我可阻止不了。而且……”他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们是你的同伴。”

叮当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即将被抛弃的不安感,倔强地辩解道:“就算是我的同伴,也不能强行带走我!”

刑乐没有接话,垂眸继续看书,却半天也没有再翻一页。

叮当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闷气堵在他的心口不上不下的,让他坐立不安。他心想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但刑乐说过,在自己的庇佑之下,他是不会生病的,就算像上回一样缺胳膊少腿,也能让他重新长出来。除了可能会导致失忆,暂时没看出会有什么后遗症。

“失忆只是暂时的,你以后会想起来一切。”刑乐曾这么向他保证道。

叮当倒在床上,感觉心里难受,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么在刑乐的附近躺着赖着不起来。他一点都不想恢复记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伴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刑乐给他灌输了善恶的观念,并在此行中逐渐强化,让他明白了伤害别人的行为是恶,帮助和保护别人的行为是善。所以叮当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是邪恶的一方,他就觉得很羞耻。

他无法想象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同伴杀死刑乐的情景,那一定是他的末日。或许是因为白天想得太多,晚上还会梦到身首分家的刑乐背对着他站着,白衬衫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那颗熟悉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脚边。黑曜石一般的双瞳失去了神采,空洞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头皮发麻,魂飞魄散。

他在自己惨叫中惊醒,然后被刑乐拥入怀中安抚。听着那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他颤抖地往刑乐的怀里钻,心里庆幸这一切只是噩梦,刑乐还活得好好的。

番外2 鼻子以上的世界(227) 马蹄界岛

刑乐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反复地哄着他:“别怕别怕,我在。”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叮当的脑中徘徊不去——如果有一天刑乐不在了呢?

这个想法在他走丢的那一刻如火山般喷发了,从此如同梦靥一般,烙在了他的心里。雏鸟有了长出羽毛与利爪的执念,他不再仅仅想被刑乐庇护着,他想向刑乐伸出手,用自己的羽翼为刑乐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敌人。

下船的时候,铃铛发现叮当的眼神不像刚苏醒时那般单纯清澈了,掺杂了三分戒备和三分认真,紧跟在刑乐身后寸步不离,警惕得就像是初次跟随长辈出去狩猎的小狮子。

小狮子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搞清楚状况,区分出敌我。

铃铛不禁佩服起刑乐来,现在的刑乐越来越有当年卡萨的风范。他心想,就连蜜果和辛德尔都能被卡萨驯服,叮当这种初生的小可怜自然也不在话下。或者说,现在的刑乐,已经越来越不像邢玥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铃铛的脑海——刑乐刚来的时候,并不愿意承认卡萨是他,他继承了卡萨的记忆,却不认为他爱的是露娜。——这是不是意味着卡萨和邢玥原本就是独立的意识个体,只是因为设定被强行糅合到了一起。

铃铛再进一步细想,卡萨是上层世界的刑乐的投影,而邢玥是铃铛心中的男主角,换句话说,卡萨和邢玥确实是两个不同的意识,只是因为人设,让他们成为了前世今生的关系。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刑乐在见到那女孩后突然放弃小六并不是偶然的行为,证据就是故事中的卡萨受到人设的影响,会以小六为主,所以愿意为了小六的生命和她未来的孩子放弃掉露娜的孩子,而真正的卡萨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做,哪怕小六理论上是露娜的转世也不会。

他恍然大悟,难怪应崇苼在知道贝丝有孕后会对刑乐问那样的问题,并且刑乐给出了与邢玥人设相悖的回答。因为现在的刑乐已经不再是故事中受到人设摆布的刑乐了,他是继承了上层世界那个男孩意识的卡萨。

这么说来,刑乐放弃小六就合情合理了,因为他根本不爱小六,和小六相爱相恋的是他创造的邢玥才对。

那么……那个邢玥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乘坐快艇一路颠簸到日落,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马蹄岛是一座三面环山的海岛,比简的那座私人岛大许多。乍一看去似乎是个荒无人烟的原生岛,树林和峭壁都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神秘感,走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山体内部藏着一座规模庞大的建筑。

奔流兽对海岛环绕的海滩非常满意,但它们更喜欢另一侧悬崖上的空地。经过数天不眠不休的游泳,它们都很疲倦了,不一会就挤在一块进入梦乡,只留下几只强打着精神在高处放哨。

铃铛一伙人跟着玻尔森听他逐一介绍岛上的设施,心情极度不佳。因为这座岛上竟然没有网?!!!唯一能与外界通讯的东西竟然是一台卫星电话?!!!这对死宅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玻尔森解释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使用网络不太安全。你们的账号和设备应该都已经被锁定了,想不被追踪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使用它们。”

死宅很绝望,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刑乐倒是不甚在意。没有网络就意味着叮当无法通过网络汲取知识,唯一的信息来源就只剩下刑乐以及他身边的伙伴。他相信经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封闭式驯养,叮当会越来越听话。

他有过驯养辛德尔和蜜果的经验,对此毫不生疏,非常得心应手。

可是安心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就算没有网络,入侵者还是沿着他们当初转移的路线一路顺藤摸瓜找过来了。

奔流兽是最先发现异常的,引擎的声响和海风中夹杂的陌生味道引起了当值哨兵的警觉,它们立刻发出了高声的警示,把全岛的人都唤醒了。但它们的呼声同时也让入侵者确认了目标确实藏在这座岛上。

上一回被毒倒之后,阿大对人类这种生物有了更高的警觉,它明白了人类虽然弱小但很卑鄙,在奔流兽所在的世界里可从没有一种生物会往别人的食物里投毒。

对方来势汹汹,十条船圆弧形排开,直接开炮,丝毫没有一点要交涉的意思,摆足了架势要让岛上的生物死无葬身之地。

叮当吓坏了,他亲眼看着一颗颗炮弹在岛上炸开。刑乐告诉他,虽然有玄门,但他和贝丝都无法平安通过,所以不能转移,只能正面打赢了那些入侵者才能转移。言下之意就是原本大家可以走,可为了他和贝丝,其它人必须得留下来保护他们,而留下来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有伤亡。

叮当越害怕越愧疚,刑乐心里就越开心,他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唯有逼着叮当直面残酷的世界,他才会生出站队的念头——光有敌我概念还不够,刑乐想让叮当亲身体验到真正的死亡以及刍狗的悲哀,逼他主动反击。

刑乐用死亡之息凝成了一把纯黑色的匕首,压缩成符印图腾烙在了叮当的手心。

叮当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地忍耐着。

刑乐对叮当的反应很满意,伸手重重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道:“别怕,我去会会他们。”他看了一眼身旁紧张的贝丝,对叮当嘱咐道:“如果我们回不来了,你要保护好铃铛和贝丝。”

叮当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话。回不来了?难不成敌人这么棘手,刑乐会有生命危险吗?他怎么可能任由刑乐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紧紧地抓着刑乐的手臂,倔强道:“不!我跟你一起去!”

刑乐无奈地摇摇头:“不行。铃铛和贝丝是我的命脉,如果他们死了,我也会消失。”他看着叮当,郑重其事地嘱托道,“你会保护好他们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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