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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宝》


第1章 迎凉草

入秋了,清晨的风带了些凉意。

东山省省会,南城。

一条小街上,一处早点摊子上的人并不多。一个头发遮住眉梢、五官却很俊朗的小伙儿,正坐在摊子靠街边的小桌旁,呼哧呼哧对付着一碗馄饨。

热气在他面前蒸腾,他挥手扇了扇。此时,一个身着对襟布衫的老头儿恰好从他身边走过。

“小伙子最近有血光之灾啊”老头儿叹了一句,却又施施然走开了。

小伙儿吃馄饨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吃了起来。

结完账,小伙儿离开早点摊子,却发现老头正坐在小街对面的马扎上。小伙儿笑了笑,走了过去。

马扎前,铺着一块绣有太极八卦的旧布,上面摆着一只签筒和几本薄薄的纸。最上面的一本,是印刷粗糙的麻衣神相。

小伙儿心说,看起来像是个江湖骗子。他掏出烟,点了一支,准备走了。

这时候,老头儿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碧玉烟嘴儿,绿得赛水灵灵的菠菜叶子,上面,却插上了一根自己搓的旱烟。

盯着这根烟嘴儿,小伙儿的眼神突然起了变化。

“大爷,你是算命的?算一次多少钱啊?”他蹲下身来。

老头儿又看了一眼小伙儿的脸,“天庭显光,眉毛顺扬,你不只有血光之灾,还有桃花运啊”

“看来,你算命不是为了钱?”小伙儿没接这句,指了指碧玉烟嘴儿,“碧玉籽料,乾隆朝如意馆的工。”

没错,这样的传世精,随便卖卖也值个二三十万。一般人怎么会直接用来抽烟?

“好眼力”老头儿愣了愣,“没错儿,算命只是我的爱好你是哪里来的?”

老头儿一边说,一边盯着小伙儿仔细打量起来。突然间,他眼神骤紧,划过不可思议之色

“燕京。”小伙儿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那既然碰上了,你不妨给算算,我来南城要办的事儿,顺利不顺利?”

老头儿吧嗒了两口烟,定了定神儿,“你是为了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来的?”

小伙儿微微皱眉,又抽了一口烟,没有接腔。

“相宝局上的重器,只要能鉴定出是赝或者虽是真却能发现瑕疵,那就有一百万的彩头。不过,你年纪轻轻,若不是一眼给我这碧玉烟嘴断代定性,我也不会推断你是为了相宝局而来。”他笑出一口老牙,但这话显得很真诚。

小伙儿看了看他,“好像,不光有钱上的彩头。”

老头儿目光一紧,“今年的彩头可以二选一,除了一百万难道,你是为了迎凉草?”

“大爷,你知道的不少啊”

老头儿的舌头在下嘴唇打了个半圈,“你可知道,相宝局开局八年,从来都没人拿到过彩头你的眼力是过得去,若是为了钱而来,算是财迷心窍。但是要为了迎凉草,这东西,传说夏天摆在屋里凉意顿生,但即便传说是真的,一个空调就能代替,你为了这微乎其微的机会跑一趟,我倒是看不懂了。”

“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是为了相宝局来的。不过,迎凉草被你说成这样,星辰拍卖行岂不是画蛇添足?”

老头点了点小伙儿,“年轻人,锐利有余,周全不足。你没钱,不代表别人也没钱。迎凉草毕竟是传说中的灵草,目前仅发现了这么一株,有钱人用来装逼,最合适不过。”

小伙儿站起身来,“好了大爷,我让你算顺利不顺利,你扯了半天没用的。”

老头儿眯起了眼睛,“我已经说了,你只有微乎其微的机会。不过,你这血光之灾和桃花运,却是不易避免的”

“桃花运,我喜欢。这血光之灾,我付上卦金也你也不能破?”

“今天咱们有缘,你不用付卦金。相宝局之前,你不要出门就行”

“谢了大爷”小伙儿点点头,真的走了。这老头儿,显然不是一般人,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但是破解之法说得太随意,他基本没当回事儿。

是夜。

这个白天摆算命摊儿的老头坐在一处很气派的四合院堂屋的红木圈椅上,手里捏着的,依然是那根碧玉老烟嘴儿,上面插着的,也依然是自己搓的旱烟。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长身玉立、头发微卷的中年男子,神情十分谦恭。

“隋爷,这小子的确有点儿意思。他叫孙中原,今年二十三岁,夏天刚从燕京大学考古系毕业。本来呢,他是在晋北的一处孤儿院长大。十年前,也就是他十三岁的时候离开孤儿院,十九岁的时候,突然考入了燕京大学。不过,这中间的六年,查无可查,仿佛人间蒸发。”

隋爷点了点头,“他只瞟了几眼,就能给这碧玉烟嘴断代定性,如此眼力,在年轻一辈当中,已算得上一流。这种眼力,单凭上大学是成不了的。这六年,恐怕就是他投师学艺的六年。”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嗯,他来,的确是来参加这场相宝局的。”

“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来的请柬?”

“隋爷,他的请柬,是岳老的。”

“岳树仁?他不是还没醒么?”

“没醒,依然是植物人状态。但拍卖行的请柬,是在岳老去蒙山之前送出去的,现在来看,很可能去蒙山之前就给了他。”

中年男子顿了顿,“还有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一个多月前的蒙山之行,岳老的考古队里,就有这个孙中原”

“什么?”

“我也是刚打听到。因为孙中原当时已经毕业了,也没有就业,没有单位,所以名单里没有他,是出发前才被岳老叫去的。”

隋爷吧嗒了几口烟,忽然起身,“本来,我从他的后背看出血光之灾,倒是不严重,所以随意提醒了一下。但是后来我面对面仔细观察,突然发现,他的身上,竟然带着一股很神秘的气运”

“啊?隋爷,连您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气运么?”

隋爷摇了摇头,“根据你刚才说的,我怀疑,一个多月前的蒙山之行,岳树仁出事儿昏迷,和这小子身上的气运,或许有关联。但是根据你收到的消息,他们此行一无所获。”

“隋爷,您的意思是?”

“他可能是为了迎凉草而来。”隋爷并没有正面回答。

“迎凉草不过是我们造势的噱头,不缺钱的人或许会感兴趣。但他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即便真能在相宝局中成事儿,怎会为了迎凉草放弃一百万?”

第2章 美女医生

“迎凉草,并不是只有避暑的用途。我曾无意中得知,干制入药,可解各种火毒”

“难不成他是为了救人?”中年男子面色一变,“隋爷,莫非,是岳老他?”

“鲁哀公的真正墓葬,一直没有被发现,岳树仁去蒙山,多半是为了这个。考古的时候突然昏迷变成了植物人,难说不是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这里面也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查不到的事儿。”

“那我们?”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隋爷摆了摆手,“无事献殷勤,这种事儿我隋东辰从来不干何况岳树仁一直是个老顽固。而且,彩头的事儿,早就定了的,不能改了。”顿了顿,“不过,我对这个孙中原,却很感兴趣。”

“您的意思是?”

“相宝局,既然他有请柬,那就让他参加,正好进一步看看他的眼力。开场之前,你安排人继续盯着他,但不要透露半点儿风声。”

“好,我明白了,隋爷。那您早休息。”中年男子就此告辞。

这时候,孙中原刚吃完晚饭,正溜达着走回所住的小旅馆。

正在过马路的时候,他感到脑子里涌起了阵阵晕眩。

又头晕了而且这次特别厉害

孙中原强忍着头晕,发力加快脚步,准备尽快到路边拨打120。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与此同时,孙中原摔倒在地。

其实,看起来好像是车祸,但车子并没有撞到他,他是因为头晕把持不住才摔倒的。

胳膊上蹭破了皮,鲜血直流,孙中原猛然间感到头晕加剧,仿佛有一头浑身烈焰的野兽,在他脑中咆哮起来

他一下子昏迷过去

这辆车,是一辆线条冷硬的越野,首先伸出车门的,却是一只裹着丝袜的女鞋。

等到孙中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擦破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还在插着针头输着液。浑身主要部位大致活动一下,感觉还算正常。

而病床旁边,站着一个似乎正要离去的年轻女子,身着白大褂。

“怎么回事儿?”孙中原看了看那个女子。

“你在我车前晕倒了。”女子停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钱包和手机,“你是叫孙中原吧?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我看了你的身份证,押金是我交的。”

孙中原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撑着坐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是你开的越野车吧?不关你的事儿,是我头晕才摔倒的”

说着,孙中原抓起手机,“多少钱?我这就给你转账”

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虽说她没有撞到孙中原,但是毕竟有点儿关系,她没想到孙中原如此豁达

“别乱动,等你出院办完手续再说吧。”

“那,好吧。”孙中原彻底清醒过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若是单看五官,也没什么,但是脸型秀美,皮肤白皙光洁,凑到一起,很是好看。

最关键的是,这身材,实在是,这一身白大褂,本来其他地方都显得肥大,但是胸前,却不显得紧。白大褂下露出小腿,绷着丝袜,踩着半高跟,更显修长。

“不知道,你?”孙中原刚想问她的名字。结果此时一个小护士跑了进来,“黎大夫,76床的病人术后反应有点儿怪,护士长让您去看看”

“那你先好好休息”美女说完,便跟着护士走了。

她是这医院的大夫?

孙中原看了看床单上“东山省立医院神经外科”的字样,挠挠头,自己这运气真不赖,居然让一个医生给救了,还是个美女医生

从蒙山回来之后,岳老成了植物人,而自己每隔七天,就会头晕一次,这一次,好像是第七次了,最厉害,居然直接晕倒了

不过,清醒了一阵儿之后,孙中原忽然感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带着热力的气息在流动,不明显,也很舒服,仔细感受的时候,又好像没了。

正想着,又有一个小护士过来换药瓶,孙中原趁机问道,“小美女,辛苦了我打听个事儿”

“我哪里小了?”小护士挺了挺胸脯,“我看你也不大”

孙中原看着她豪放的动作,一时忍不出差点儿想挺挺腰胯用同样的话调侃两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好吧,大美女。我问下,刚才那个黎大夫,就是送我住院那个,叫什么名字?”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

“是啊,我是突然晕倒,黎大夫于危难之际仗义相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得问问啊”

小护士扑哧笑出声来,“你还挺会说我看你是见色起意吧?黎千千大夫,可是我们医院第一美女华清大学协和医学院的本硕博连读生,今年才二十六岁,就是副主任医师了追她的人多了去了,可一个都没得逞”

小护士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而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孙中原。

孙中原忽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审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赶脚。

他刚才确实是想了想,不过肯定不是这小护士误会的那样。他想的是,这黎千千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当个动刀的外科医生的确挺合适,但看起来就知道不好接近,不过就凭这模样和身材,有人愿意撞南墙一点儿都不奇怪。

孙中原咳嗽一声,“对了,我没什么事儿吧?”

“黎大夫说了,你还得去做个脑。你常规检查没什么事儿,如果脑也没事儿,可能是紧张或者压力过大导致的。不过现在是晚上,你明天一早去吧”

第二天一早,孙中原去做了脑,结果一切正常,黎千千看完片子之后,“你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年纪轻轻的,没事儿别瞎琢磨,精神紧张,压力过大,长此以往是要出事儿的”

孙中原心说,谁没事儿瞎琢磨了?

不过,既然检查不出什么,那就说明自己应该没事,最起码没大碍,否则就和岳老那样直接昏迷了。而且,这一次头晕最剧烈,说不定就是集中爆发,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里,孙中原感到一些轻松,“黎大夫,给我个微信号,我去办完手续,然后转账还你钱”

“不用了,我也有责任。”

孙中原刚要客气,黎千千旋即神补刀,“而且转账容易暴露个人信息,快去办手续吧”

孙中原只要先去办了出院手续,想了想,又去取了钱,重新跑回了黎千千的办公室,“黎大夫,办完手续了,你交的押金,还给你。”

“行,你非要给,钱就放桌上好了,你走吧。”黎千千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不数数?”

“不用,快走吧,我还要工作。”

“黎大夫,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他倒不是想撩妹,毕竟,黎千千算是救了他,而且因为是医生,肯定是最有效最正确的方法,他这个头晕很玄乎,要是晚一会儿或者发生其他状况,说不定就很严重。所以,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留联系方式干什么?有病就来挂号,没病也不用找我。”

孙中原一听,既然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也总不能腆着脸一直说。而每隔七天晕一次的事儿,现在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龙去脉又不能说,想想便告辞了。

走出了医院,站在门口,孙中原又想起了那个算卦的老头儿,居然被他算中了

不过,既然没什么大碍,孙中原暂时也没想太多。明天,相宝局就要开场了

第3章 相宝局开场

孙中原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那个中年人却正坐在隋东辰对面的马扎上,手里捏着一根卦签,嘴里却压低声音,“隋爷,我刚从省立医院得到消息,孙中原虽然突然晕倒,但是检查却一切正常。”

隋东辰从中年人手里接过卦签,“看来,岳树仁成了植物人,孙中原也不是没有后遗症现在可以确定,必是蒙山之行导致的”

“隋爷,明天相宝局开场,如果,呃,我是说万一,那这迎凉草真给他?”

“我们自己定的规矩,当然得兑现。不过,这个可能性近乎为零。他如果真是为救岳树仁,冲着迎凉草来的,正是个好机会,想办法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有,最好能把他留为己用。”

“留为己用?安排到哪里呢?”

“这个倒无所谓,顺势进入拍卖行也行,记住,拿捏好分寸。”

“我明白了。”中年人起身离去。

起风了,隋东辰卦摊上的几本纸哗哗作响。他又点了一支旱烟,眯着眼睛看看并不刺眼的阳光,自言自语道:

“这个江湖,好像已经平静了很久。”

相宝局,是南城的星辰拍卖行组织的。

星辰拍卖行,东山省第一大拍卖行,在华夏也颇有名气。这个拍卖行,最著名的特点,四个字就能概括:不拍假货

这年头儿,能做到这一点,似乎已经很难了。

相宝局,在每年最为盛大的秋拍之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举行。本身也算是一种提前预热和炒作。

每年相宝局,都会有一件重器登场。这件重器,不出意外,就是秋拍的压轴拍。

相宝局邀请全国圈里的顶级行家前来相宝,如果有人能点明是赝,或者发现原先发现不了的瑕疵,那么,就会得到一百万彩头。

今年加了一个选项,二选一,还有那一株迎凉草。

如果被发现是赝,自然就不能上拍了,这和“不拍假货”的名头相得益彰。

不过,相宝局的重器,之前拍卖行都会经过反复鉴定,是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起码之前的没有出现过问题,连瑕疵也不曾被找出来过。

但是,仍旧有不少高手愿意参加相宝局。因为相宝局的重器,都是珍罕之物,提前一睹风采不说,还能上手。

当然,也不能说一点儿侥幸心理都没有,如果能在声名赫赫的相宝局上点出问题,名利双收的事儿没人会拒绝。

同时,相宝局上,经常也会顺带搞点儿助兴小拍卖。

那个长身玉立、头发微卷的中年男子,正是星辰拍卖行的唯一股东董云帆,也就是真正的老板。不过,表面上公开的业务,是拍卖行聘请的总经理刘浩明来处理的。

第二天上午,孙中原来到了南城市南山脚下锦绣湖边的一处别墅。

别墅院门口,站了四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两前两后,前面的两个,检查请柬,后面的两个不干活儿,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

孙中原掏出请柬,检查过关。请柬送出的时候,是定向的,但是却不带人名。也就是说,如果一位行内泰斗的请柬遗失了,被一个瘪三捡到,他一样能拿着进来。只不过,没两把刷子,来了不仅一无所获,还会丢人现眼。

还不如留下这张请柬。

因为只要来了,请柬检查之后就会被收回。这请柬中间镶嵌了一张方形金箔,24纯金,用料挺扎实,有个一二十克。而上面的纹路,也是防伪所在。

别墅一楼大厅,摆了酒水餐点,显然,这是一个过场。孙中原进去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到了。

“哎呀张老,您来了?听说津城的斗宝大会,您可是一语惊人啊”

“小胡,你在港岛捡漏那尊绿度母铜造像,我可是听说了啊”

“老五,你那副文徵明的小楷扇面,有机会也让我开开眼。”

几个人衣着讲究,寒暄之间透着熟络。孙中原一个都不认识,取了杯饮料,来了点儿点心,先吃了起来。

人越来越多,相互打着招呼。这时候,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孙中原。

“那个小伙儿是个生面孔啊?哪里的?”

“没见过。”

“星辰拍卖行历年来请人都是很讲究的,这么年轻?”

“不会是主持人或者助理什么的吧?”

“这个不好说,不过不像。瞅他那样儿,忒没谱儿了,敢情是来吃喝的?”

孙中原隐隐约约也听到了一些,不过他毫不在意,放下酒杯,又点了一支烟。

“感谢诸位大驾光临”这时候,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极为合体的赭色中山装,“助兴小拍卖已经准备好了,今年一共发出了十八张请柬,都收回了,我看人数也齐了,一起上楼吧。”

“刘总,好久不见”

“浩明,这次相宝之前的小拍卖,不会只有一件东西吧?”

身着中山装的男子,正是星辰拍卖行的总经理刘浩明,“今年还真不是一件,一共两件,不过,年份都不是很老,不一定入得了各位的法眼啊”

笑声中,众人一起上了楼。

二楼的一间大厅内,早已布置成了拍卖会的模样,不过相对没那么规整,有三张圆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前方有个面积不大的小展台,放了一张高脚红木桌子。

助兴拍较随意,下面的人又不算很多,刘浩明直接就上了展台开始主持了。

第一件拍,是一幅陆俨少的六尺山水,看年款儿,在八十年代,晚年作。挂在了展台后的墙上。

第二件拍,是一件民国仿战国白玉圭璧,玉质和工艺都是一流。摆在了高脚红木桌上。

虽然能看出都是精,孙中原也没去拍。

因为这些小年份的东西,他根本看不上眼。好吧,不吹牛逼了,因为他根本拍不起。

拍卖结束,花落两家。

稍事休息,真正要“相”的重器登场了,被稳稳摆放在了那个高脚红木桌上。

每三人一组,轮番上去观摩。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行家,动作都很专业老练,也都明白规矩,而且这个高脚红木桌周围,还有针对意外脱手的防护措施。

孙中原是最后一组上去的,和他同时上去的,是之前的那位被称为张老的老者,和被称为老五的中年红脸胖子。

这是一件南宋官窑青釉贯耳瓶。

第4章 师父做的

“这?官窑?好像是南宋修内司的手笔啊”张老目光收缩,小心翼翼带上白手套,一个熟练的翻底动作之后,孙中原在一眼看到了黑褐色的底部。

“器型如此之大,胎釉却又很薄,可见胎骨之硬开片自然,底作黑褐,特征也都符合。”老五在一旁接口道。

“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如今市面上已是凤毛麟角。这件南宋官窑,特征十分明显,今年的相宝局,又是大手笔啊”但说完之后,张老却又轻轻摇头,“但这是开门的东西,彩头又成了口号了。”

“呵呵。”此时,孙中原却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音。

张老一愣,看了看孙中原,“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不过,莫要做拾人牙慧的事儿。”

“我看的和你不一样,有什么可拾的?”孙中原摆摆手,转身就要下去。

“怎么能这么跟张老说话”老五脸露怒意,“今年星辰拍卖行怎么阿猫阿狗的都请来了”

孙中原站定,冷冷看了老五一眼。

冷眼之中,却竟然似乎带着一种火光,老五潜意识里仿佛被烧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没大没小”张老就此拂袖下台。

“哼”老五也没继续和孙中原对视,跟着下去了。

孙中原收回目光,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孙中原坐下后,点了一支烟,刚才有点儿激动,他的确需要平复一下。

因为,这件所谓的南宋官窑,他一眼就看出是赝

倒不是他的眼力真是牛逼到极点,而是这件贯耳瓶,是他师父徐北武做的

当时,从制胎到出窑到做旧,他一直就在师父身边,断然不会认错就连瓶身的开片特征,他都记得。

而且,徐北武作假,不是真的作假,在瓶子内壁的靠下位置,秘密留了私制的小篆方印:北仿

他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把这件贯耳瓶卖出去的。但是,就在学艺的那些年,师父做过的好几件东西,都只捏在自己手里他记得师父还做过一块玉牌,和田白玉籽料,就算不是仿乾隆工,也能值一大笔,煞是漂亮,他墨迹求了好久,可就是不给他

十三岁离开孤儿院,十九岁考入燕京大学,这六年,就是他师从徐北武的六年。

他不知道徐北武为什么要让他考大学,就像他不知道,当年这个叫徐北武的人,为什么突然来到孤儿院,办理了领养手续将他带走一样。所幸他脑子不差,初高中的知识,虽是徐北武逼着他自学,但学得不比学校里差,高考成绩就证明了这一点。

在他去读大学之前,徐北武说了三句话:

第一:从此以后,莫再回来找我,也不准透露我的任何信息

第二:有些东西是我教不了你的,大学能教你

第三:不要显摆我教给你的本事,尤其是在你毕业之前,半点儿也不能用

在大学里,他认识了岳树仁,也确实被青睐有加学了很多东西。徐北武是个高仿牛人,诸多器物无一不精,自然也是个鉴定高手。但是,在历史和理论方面,和岳树仁终究是不能比的。

只不过,孙中原的日子过得有点儿紧巴,空有眼力和手段,却不能用来赚钱,靠着勤工俭学和岳老的帮衬才读完了大学。

“好了,这件重器,我们定性为南宋官窑青釉贯耳瓶,哪位先发表下高见?”台上刘浩明的声音,拉回了孙中原的思绪。

“刘总,星辰拍卖行越来越猛了啊,去年的钧窑花盆拍了一个多亿,今年又出了官窑贯耳瓶,明年是不是该有汝窑的东西了?”

“浩明,这件东西就是为了让我们一饱眼福吧?开门的重器,还有什么好说的?”

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甚至有人笑道,“我看,还是把迎凉草摆出来让我们看看吧,一百万泡汤了,亲眼见识下另一个彩头总可以吧?”

孙中原一声不吭,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师父真有这么牛逼?这件贯耳瓶能够以假乱真?还是在这么多一流的行家面前?

不过,如果不知道内印所在,孙中原恐怕一样无法从表面发现问题。

“现在不说,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啊?诸位,我也想把这一百万送出去啊又不是我的钱”刘浩明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开起了玩笑。

三个圆桌上,也跟着发出了笑声。

“好,既然如此,那就”

“我想说两句”孙中原一边站起来说话,一边在心里“拱手”:师父啊师父,不是我要砸您的场子,实在是岳老需要迎凉草救命。这迎凉草干制入药能解千年火毒,还是您告诉我的而且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说是您做的依我看,您这个北仿,自娱自乐,估计也没人听说过。

“噢?”刘浩明看了看孙中原,小伙儿身材挺拔,五官俊朗,虽然没穿正装,但依然很精神。不过,刚才人多,他没太在意,名单里好像没有这么年轻的行家吧?

“贵姓?”刘浩明不由问道。

这话一问,圆桌间又传来了一阵有点儿闷的嗤笑声。这问话,配合孙中原无人认识、又被看做是愣头青,的确有点儿“你妈贵姓”的效果,虽然刘浩明本无此意。

这时候,“想说两句”并不是随便说两句的意思,这意味着,他觉得这件南宋官窑贯耳瓶是假货

“我姓孙。”

姓孙?这次请来的人里面,好像没有姓孙的,刘浩明心里更是纳闷儿,不过也不能当面再去核实身份,毕竟请柬的检查和回收都没出问题。

而在座的行家们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

“哎?看来刘浩明不认识这小子啊,难道星辰拍卖行这次请人出问题了?”

“不对啊,除了他,别人我都认识,眼力都没得说。”

“这小子不会是哗众取宠吧?”

“取宠?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还没出过不真的东西,而且今天这么多人又看了一遍,我看这小子是自己找抽呢吧?”

孙中原见刘浩明一时没说话,台下又议论纷纷,不由提高了嗓音:

“还能说么?”

第5章 请一支强光手电

孙中原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还真压住了议论声。刘浩明也不由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间,他又扫视了一遍在座的行家,哎?燕京大学的岳老没来啊

莫非?

如果是岳老亲近的人甚至是得意门生,那眼力也差不了。

“能说,孙先生不要着急。”刘浩明迅速调整思绪,“请移步到台上来”

孙中原甩了甩头发,走到了小展台上,没有看那件贯耳瓶,而是看了看刘浩明。

“孙先生,你可以说了”刘浩明微笑道。

“站着干说?”孙中原问道。

“呃。”刘浩明心道,难道你要趴着喝着水说?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孙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想请一支强光手电”

刘浩明一听,愣了一下子,但很快对一旁的助理招手。

这个要求不过分,手套,放大镜,强光手电,这是古玩鉴定的“吉祥三宝”。而且,在这么多行家都认定是在真的情况下,借助工具说明,也很合逻辑。

刘浩明愣了一下,是因为孙中原这个说法有点儿别扭,请一支强光手电?

助理端了一个塑料盘,里面不仅有一支强光手电,还有一副纯棉白手套和一个高倍放大镜。

结果,孙中原只拿起了强光手电,打开试了试最强光,而后点头对刘浩明低声说道,“请,代表了尊重,我尊重它,它才能真正帮我”

刘浩明哭笑不得,此时,孙中原已经拿着手电,对着贯耳瓶底部转圈审视起来。

虽说这强光手电是件高级货,光线很强了,但是孙中原仍是费了不少事儿,才找到那处内印暗记所在。

这还是有赖于这件贯耳瓶胎特别薄,不然就算用强光手电,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来。

即便如此,也只能隐隐看出似乎内壁似乎有一小方块规则的痕迹。

“刘总,您往这里看”孙中原弯着身子,对刘浩明招了招手。

刘浩明伏下身子细看,而台下的人不少也伸长了脖子。不过这时候,是不会有人上去的。

“内壁有痕迹?”刘浩明影影绰绰看到了,但并不清楚,孙中原让出了位置,给了他一个最好的角度。

有痕迹不一定有问题,胎骨内部不均或者有杂质,也有可能透出痕迹。

不过,刘浩明细看之后,终于看明白了,这块方形的痕迹,里面有规则的“纹路”这绝对不是胎骨自身的原因导致的,这是人为做上去的

很像是一方印胎骨成形之后,在胎骨的内部盖印,是有点儿麻烦的,印章需要短而且要借助长柄工具。手法要轻盈准确,不然在里面盖印,外面可能会微微凸起来。

如果真是南宋官窑,有可能因为特殊用途在瓶底刻字,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内部盖印

如今这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件高仿

刘浩明的额头登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过他依然装作仔细看的样子,一只手却做了一个动作。孙中原会意,凑上前来。

“孙先生,你怎么看出来的?”刘浩明低语道。

“这里,开片不自然,我本来要强光手电是想仔细看看的,结果发现了里面可能有内印暗记”孙中原当然不能说实话。

所谓开片,其实就是裂纹,只不过比较规律,比较内敛,不是彻底裂开了。这是釉料和胎骨在烧制时膨胀系数不一致导致的。

孙中原取了个巧。什么叫不自然?你觉得不自然?我还觉得鬼斧神工呢所以,这个肯定不能作为鉴定依据。但是,以这个由头观察,发现了暗记内印,这当然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刘浩明微微点头,也不能再拖了,站直身子,往外走了一步,“各位,孙先生发现了问题不过,要做最后的确证,还得需要一些步骤。各位先喝茶休息一下,应该耽误不了太长时间。”

说完,刘浩明对孙中原说,“孙先生,请跟我来。”同时,又朝旁边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两个干练的男子拿来了一个玻璃罩,把青釉贯耳瓶罩了起来,并且分立两边。

刘浩明带着孙中原出了大厅后门,来到一条走廊,随后又进了一间房间,关上了门。

台下此时已是一片哗然

刘浩明的眼力,在台下这些人当中,不能算名列前茅,但也绝对不是差的。他说发现了问题,而不是瑕疵,那就说明,这是件赝

“难不成真有问题?这可是相宝局开天辟的头一遭啊”

“我看**不离十。这小子如此年轻就被请来,看来,还真有两把刷子嘿”

“哎?我听说这次相宝局请了燕京大学的岳老,但是没见岳老啊难不成这是岳老的弟子?”

“我看不是。岳老清高得很,看不上我们这些人,相宝局年年给他发请柬,他只来过一次,那一次是西周的青铜器,因为法律问题,提前把名称和来路说了,其中包括上面有三十多个铭文结果,岳老来了,抄完铭文就走,连真假都不说。”

“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你说,我们这些人的水平算可以了吧,这么多人看半天,没有一个人看出问题了,那个姓孙的小年轻,就能看出来?而且,我怎么看怎么像开门的南宋官窑啊”

“哎?难不成这小子是星辰拍卖行的人?为了捧他,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

“别说,还真可能。这拍卖行的真正老板董云帆,以前可是江湖中人,玩儿这一套轻车熟路”

“你们还真能联想依我看,这小子也有可能说得不对刘浩明不是把他叫走了么?说不定俩人再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虚惊一场呢”

大厅里一时乱哄哄。张老和老五没参与讨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刚被抽过一样。

刘浩明将孙中原带到这个房间之后,却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稍等,他则进了房间的内室,关上门,拨打了董云帆的电话。

他让孙中原过来,主要是为了“隔离”,避开众人。这要是把孙中原留在大厅,还和那帮人在一起,胡说八道怎么办?这事儿毕竟还没定局,也没请示董云帆。

第6章 务必得留下

董云帆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隋东辰的四合院里。

接听的时候,他开了免提,等刘浩明说完之后,挂了电话,看了看隋东辰。

“高仿?”隋东辰面沉如水,“云帆,你的眼力我完全信得过,而且相宝局也不是办了一年两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怎么,这次打眼了?”

董云帆苦笑,“隋爷,看来,我该坚持让您再掌掌眼啊”

隋东辰摆摆手,“如果连你和这么多圈里的行家都能瞒过,老头子我也未必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毕竟,术业有专攻,我还是更擅长旁门左道。”

“隋爷,您这玄门之术,可不是什么旁门左道”董云帆连忙道。

“好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这种话就不要说了。”隋东辰打断了他,“告诉刘浩明,如果确定了,现场当着那些人的面儿砸了它,该怎么办怎么办”

董云帆点点头,又给刘浩明拨了过去。

五分钟后,刘浩明和孙中原一来到大厅,吩咐工作人员取来了一个微型带闪光功能的小摄像头。

将摄像头安装到带着数据线的一支细如筷子的长杆上之后,从贯耳瓶的瓶口,伸了进去。

北仿

当这方暗记内印最终出现在投影仪大屏幕上时,台下众人不由都站了起来

刘浩明完全是按照董云帆的指示办事儿,既然按规矩办,那只有把确凿的证据展现在众人面前

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开局八年首次出现高仿

“北仿?”台下的老五看了看身边的张老,“这是哪路神仙?您听说过么?”

张老摇摇头,“没有。太奇怪了,有如此惊天手段,瞒得过星辰拍卖行,又瞒得过在座的这么多行家,按说应该是一个声名赫赫的人物,但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

“更奇怪的,是这个姓孙的小子,他居然给识破了”

“这么年轻,这眼力着实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刘浩明吩咐工作人员关了投影仪,拿过一把铁锤,手起锤落。

哗啦

青釉贯耳瓶成了一堆碎片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鼓起了掌接着很多人跟着鼓起掌来。

不拍假货,名不虚传

孙中原却有点儿心疼,这只贯耳瓶,师父整整做了一个月而且师父四年前言明不要再去找他,意思自然是不会和自己再度相见了,求下这只瓶子,留个念想也好啊

“孙先生,按照规矩,你可以取走彩头你是要一百万奖金,还是迎凉草?”刘浩明转而问道。

“迎凉草”孙中原毫不迟疑地回答。

台下登时变得很安静。

什么?不要一百万,要迎凉草?

要说身家丰厚有头有脸的圈里人,提出这个,大家都能理解,一百万在常人看来不算小数,但是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件好玩意儿的价儿。这迎凉草有点儿意思,作为种植赏玩之物,倒也能提升逼格。

但是,这个小子,他?

台下有些人忽而动容。这小子,莫不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家传深厚,眼力过人,来相宝局,本身就不是为了钱?而且生性随意,打扮也随意。以他的身家,穿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刘浩明很快点了点头,“那好,不过,迎凉草放在我们的库房里,而且相宝局获取彩头,也是有程序的,明天孙先生拨冗到拍卖行找我详谈,如何?”

孙中原当然不担心星辰拍卖行会赖账,他看了看那堆碎片,“我能不能多一个小小的请求?”

刘浩明一怔,“这个,如果是彩头之外,怕是要让我为难了。不过,你且说说看。”

孙中原指了指那堆碎片,“这堆碎片,让我带走吧”

刘浩明想了想,“这样吧,碎片我们先收起来,等明天一并谈吧”

说完,刘浩明递给孙中原一张名片。

孙中原接过名片,“卫生间在哪儿?”

一时间,台下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众人聚集在大厅里,相互议论着。而此时,孙中原已经尿遁了。

刘浩明瞅个空当,又悄悄给董云帆打了个电话,说了说情况。

董云帆挂了电话,看向隋东辰,“隋爷,这次影响可不小啊”

隋东辰笑了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最起码,星辰拍卖行不拍假货的名声,不是更响了么?”

“可是,毕竟会有人对拍卖行的专业素养提出质疑,尤其是那几家大的竞争对手。”

“危机公关还是要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秋拍之前,找到一件同等分量的拍,秋拍上亮相,然后拍出高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隋东辰又点了一支旱烟,抽了几口,捏着碧玉烟嘴微微转动,忽而又问道,“那暗记是什么?”

“噢是北仿两个字”

“什么?”隋东辰忽而站起身来

“怎么了,隋爷?这个名头,我从来没听过啊”

隋东辰紧皱眉头,“你没听说过这方印,但你却认识这个人”

“啊?”

“北仿,是徐黑子自己刻的私印现在想想,好像也只有他,才有这种神鬼手段。唉,你在他做的东西面前打眼,不丢人。”

董云帆大吃一惊,“您是说徐阁主?这么多年了,徐阁主杳无音讯,难道,他闭门开始做起了高仿?”

隋东辰缓缓抽了一口烟,“他干什么去了,谁也不知道。但是他做高仿,纯粹是兴趣,不会轻易流出,更何况这私印少有人知,这贯耳瓶内壁加了私印,必是私留之物出现在市面儿上,太奇怪了。”

董云帆点点头,“是啊,当年我身份不够,从未见过他做的高仿。可惜啊,这东西的来路查不到底。”

隋东辰若有所思,“徐黑子当年在咱们门内,执掌鉴定和修复,从未有一件高仿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但是这个孙中原,居然能识破他做的高仿”

董云帆忽而面色一变,“隋爷,难不成,孙中原那六年?”

隋东辰拿烟的手顿时停住,猛然看向董云帆,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既然他有心隐世,又怎么会收徒呢?而且,以他的脾性和情况,应该也不会收徒”

“但是这个孙中原,实在是太过呃,年纪轻轻,有如此惊人的眼力,岳老也对他青睐有加,甚至您还看出,他身上有一种气运而他的出身,只不过是晋北孤儿院出来的一个孤儿”

“这个人,务必得留下这样,你亲自走一趟”隋东辰忽而对董云帆说道。

第7章 火麒麟

迎凉草算是基本搞定,孙中原心里还是带着小兴奋的。甚至产生了走到张老面前敲打一句“你这口老牙还能拾慧么?”的冲动。

不过,好歹他还有个数儿,迎凉草还没真正到手,不是装逼的时候。

悄悄离开之后,他打车回到南城市区,准备中午先吃顿好的再说。

他来南城的时候,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了,在医院还花了一笔孙中原琢磨着,反正明天才去拍卖行和刘浩明谈,下午不行去趟南城的古玩市场,碰碰运气。

如今早已毕业,师父教的本事可以用了,只要不显摆就行。

临近中午,孙中原进了一家看起来有点儿档次的鲁菜馆,在大厅里选了一个靠里的僻静位置。

两个热菜,红烧肘子,九转大肠两个小冷盘,熏鱼,醉鸡全是硬菜,外加米饭啤酒。最近肚子里油水薄,常常感觉饿得慌。

孙中原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桌子对面,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董云帆。

“年轻就是好啊”董云帆看了看桌上的菜,开了口。

孙中原放下筷子,“您也不老。不过,我们认识么?”

“我姓董,董云帆,星辰拍卖行算是我名下的一点儿生意。刘浩明,是我聘请的总经理。”董云帆掏出一包3字头的软中华,弹出一支递了过去。

孙中原没拒绝,接过来,董云帆又点着了火儿。

“自己来。”孙中原拿起火机点上了。董云帆笑笑,自己给自己点上了。

“董老板一个人来,不像是找麻烦的。”孙中原深吸一口烟,“嗯,香,醇和,好烟就是好烟。”

“我为什么要找麻烦呢?”

“我破了相宝局,对你不算是好事儿吧?”

“恰恰相反即便是真正的南宋官窑,也是有价的。而真正的人才,是无价的。”董云帆抽了一口烟,“我知道你刚毕业不久,而且一直在忙乎岳老的事儿,还没工作吧?”

孙中原笑道,“原来是来招贤纳士的。我要是说不想去呢?”

“你反正得找工作,总不能凭着眼力混在古玩市场,开个包袱斋吧?”

旧时不少古玩行里单蹦的,夹个包袱,也没个店铺或者摊位,收了货转手就卖出去,自称包袱斋,算是个好听的戏称。如今,这样的人不多了,因为信息越来越发达,同时古玩店和拍卖行也会派出业务员出门收货。

“董老板能开什么条件?”孙中原深吸了一口烟。

“你的眼力,在相宝局上已经展示过了,不用考核了。不过,拍卖行毕竟是个正规实体,试用期一个月,底薪五千加提成。转正之后,提成照旧,底薪翻倍,一万。”

董云帆的价儿,比行价高一些,但也不太多。这也算一种策略。

星辰拍卖行招聘的普通员工,转正之后底薪是八千。这提成嘛,弹性比较大,员工之间差有差距。如果运气好了征集到重器,那一件就不少。

孙中原看了看董云帆,“这么说,我如果要了一百万,不要迎凉草,能顶我一百个月的工资?”

“可是你要救岳老。”

“你和岳老熟吗?”

“岳老是学界耆宿,名满华夏,再说了,你的请柬不就是岳老的么?”董云帆还是小看了孙中原,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

他忽然明白,孙中原当然能推断出他说的这些。孙中原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手里既然有迎凉草,刚才的话也说明你知道迎凉草能救人,没去救岳老,却拿着当了彩头。

“迎凉草的药用,我也是刚知道,结果已经不属于我了。同时我也很奇怪,岳老成了植物人,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你确定这迎凉草就能救他?这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董云帆顿了顿,反问道。

孙中原没有继续纠缠此前的意思,回答了他,“从一本唐代医方残本里看到的,迎凉草干制入药,能解火毒。岳老中的,应该就是千年火毒。”

其实,这个是师父徐北武曾经告诉他的,但不能暴露师父,只能编瞎话。

“应该?这么说,你也不确定这迎凉草百分之百就能救了岳老?”

“岳老曾经教导过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

“你们找到了鲁哀公的墓葬?”话说到这儿,董云帆单刀直入了。

虽然问得直接,但是董云帆也没想到,孙中原居然回答得也很直接,“不仅找到了鲁哀公的墓葬,而且见到了麒麟”

董云帆大吃一惊,“春秋上记载的鲁哀公西狩获麟,这事儿居然是真的?而且,麒麟也不是葬在麒麟冢?”

孙中原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见到的只是一副骸骨。只是岳老认定这是麒麟的骸骨,而且是火麒麟”

董云帆惊疑不定,眼睛一直盯着孙中原。

孙中原看了看董云帆,“我告诉你,是因为鲁哀公的墓葬里,一无所有,石棺空空如也,要不是岳老发现了石棺底下的密室,连这副麒麟骸骨也发现不了。更重要的是,这副骸骨如今也已经灰飞烟灭。你完全可以当个故事听,因为说不是鲁哀公的墓葬也行,只不过是岳老认定了是。”

“灰飞烟灭?”

“这副骸骨是赤红色的,当时岳老太过激动,大叫一声火麒麟,伸手触碰,结果骸骨就燃烧起来,烧到最后,嘭的一声,灰烬四散,就这么没了。”

孙中原继续说道,“岳老就是这时候晕倒的。当时,我们分头行动,只有我和岳老进入了这处山腹中的墓穴。岳老晕倒之后,就有其他考古队员赶过来了。后面的事儿,你就知道了,岳老现在还在医院里。”

董云帆不由自主点点头,孙中原说的很合逻辑。

如此看来,岳老倒真有可能是中了火麒麟的骸骨散发的毒,而他从某个考古队员那里打听到的“一无所获”,是因为后来人赶到的时候,确实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而孙中原在南城莫名晕倒住院,可能是因为当时也受了影响,但是因为没有直接触摸,所以并无大碍。

第8章 就凭你听我讲故事了

“好了,就这么个过程。”孙中原从董云帆放在桌上的烟盒里又摸出一支烟点上,“岳老是我的恩师,恰好你们这次相宝局的彩头有迎凉草,我就来了。运气真不错,这次的南宋官窑贯耳瓶居然是件高仿”

顿了顿,孙中原看着董云帆,“董老板,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这迎凉草毕竟还在人家手里,孙中原如此“配合”,主要还是因为这个。

虽然他又没有说实话。也没法说实话。

前面的事儿真的,但是岳老并没有触碰骸骨,打开石室,一通风,骸骨就直接燃烧了起来

骸骨烧成了灰烬,此时岳老也没有晕倒。同时,他和孙中原发现,还有两块骨头完好无损。

这是两块髀石。

所谓髀石,是四足兽类后腿关节处的骨头,也就是说,每个兽类,只有两块髀石。如今的文玩市场五花八门,有喜欢狼髀石的,传说狼死后,灵魂会寄居在髀石当中,随身佩戴带着这玩意儿能辟邪。

狼髀石一头大,一头一般长度也就是三厘米左右。但是这两块髀石,却足有拳头大小。而整副骸骨,比牛还大。

当时,岳老拿起了一块髀石,孙中原也拿起了一块。

很奇怪的是,这两块髀石不完全是赤红色的,微微泛黄,而且特别莹润,有点儿玉化了。

岳老成了植物人,和孙中原七天一次的头晕,正是因为这两块髀石。

岳老和孙中原各自审视手中的髀石,结果,岳老手中那块,突然冒出了一团赤黑之气而孙中原手中那块,突然闪出了一团赤金之气

气息分别入体,岳老和孙中原同时晕倒了

孙中原醒来时,这两块髀石也“灰飞烟灭”了,但是岳老却没醒这两块髀石,虽然外貌一般无二,但冒出不同的气息,作用肯定也不相同。孙中原一时当然搞不明白,但很显然,他要比岳老幸运。

不久后,有其他的考古队员赶到了。

孙中原给他们说的,和给董云帆说的一样,前面属实,后面隐藏。

但是,却没人相信。

不是怀疑他隐瞒了什么,而是压根儿不相信他说出每一句话

空墓空棺空室,就敢断定是鲁哀公的墓葬?

还有什么神兽麒麟?赤红骨骼?触碰燃烧?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要是岳老亲口转述,他们或许还会仔细琢磨琢磨,但是这个孙中原是岳老临时拉来的编外队员,他们如何会信?

最后,只当是中了墓室的什么毒气,岳老彻底昏迷,这小子也秀逗了,产生幻觉,胡言乱语

考古队立即护送岳老回燕京。蒙山考古之行,便以无功而返告终。

但是,董云帆听了之后却基本相信了他。

不为别的,就为隋东辰曾看出,孙中原身上,带着一股神秘的气运现在看来,或许就和这火麒麟有关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这样,你明天取了迎凉草,赶紧回去忙岳老的事儿。回来再找我,如何?”董云帆把烟盒推向孙中原,准备离开了。

“我刚才已经考虑了,星辰拍卖行是个好地方。不过,如果我要去,条件得改一改。”

“你说。”

“没有试用期,底薪每月两万。如果是我独立收的东西,我要的提成,是成交价的一成”

“一成?”董云帆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所有的拍卖行,好像都没这种规矩。”

一成,百分之十。在排卖行里,提成是有规矩的,一般来说,普通员工提的是百分之一,根据不同的情况,最高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三。这个一成,实在是太高了

除了前期费用,拍卖行收取的后期佣金,一般也只有百分之十,有些情况会再高一些,但也多不了多少。

“规矩都是人定的。拍卖行的赚钱的门路,可不止那点儿佣金。”孙中原微微一笑。

“你倒是真敢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凭你听我讲故事了”孙中原道,“不着急,我只是开条件,也还没确定去不去。正好,董老板可以考虑一下,等我安顿好岳老的事,再谈也不迟”

董云帆突然笑了起来,“凡事有商有量,那好,等你安顿好岳老的事儿,咱们再联系”

留下一张名片,董云帆就走了。隋东辰说的“务必得留下”,并不是“立刻就留下”。董云帆看明白了,孙中原年纪虽轻,却不是个容易就范的主儿。这事儿,急不得。

孙中原离开饭店之后,在路边又抽了一支烟琢磨了一下,随后便伸手招了辆车,直奔南城最大的古玩市场雄鹰山。

雄鹰山古玩市场,因为在雄鹰山脚下而得名。

今儿是周末,市场里有地摊。不过,一般下午三点左右就会收摊,再晚了,就没了。市场里,也有古玩店铺,但圈里人都知道,想从店铺里捡便宜,难度要大得多。

孙中原来到地摊区,看了起来。

如今这古玩市场的地摊,成了杂货乱炖了,什么都有,就是没几件真货。再说了,什么金刚、星月、凤眼等等菩提串儿,文玩核桃,现代的蜜蜡松石,玉器饰,这也不是古玩,只能算文玩。

文玩和古玩,简单来说,差别就在年份上。文玩的价值,重点在材质和工艺,古玩的价值,在艺术这个基础上,主要看年份。比如现在吃饭用的瓷碗,再精美也没人会去赏玩,但是明代的官窑瓷碗呢?

当然了,有年份的文玩也是古玩。

看了好几个摊子,真没什么合意的。孙中原越走心越凉,如今的古玩市场,要么是真东西标高价,要么就是赝,想捡漏儿,都有点儿像听天了。

看来,这个有底薪有提成的星辰拍卖行,对自己的专业来说,还真算个好地方了。而且,工作时间之外,只要不打着拍卖行的名义,同样可以凭眼力赚钱。

走着走着,孙中原突然在一个地摊上看到了一件瓷器笔筒胎质和画片似乎都不错

孙中原走上前,蹲下,伸出了手。结果,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却先抓过了笔筒这是个穿猎装皮衣和牛仔裤的女孩儿,刚才就已经蹲下了,不过只是看,没动手。

那女孩儿抓了笔筒,感觉身边蹲下一个人,不由扭头看去。

孙中原和她四目相对。

黎千千?

第9章 让漏儿

她不是个大夫么?怎么也来逛古玩市场?

黎千千也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说道,“是你?这是我先拿的。”

“好,你先看。”孙中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不过顺势也仔细看起这件笔筒来。

这是一件粉彩笔筒,体量不大,直径十一二公分,高度十七八公分。纹饰是枝叶寿桃,上圈口和底部都有青花祥云纹缠绕。

以孙中原的眼力,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这是清晚期的东西,不由心道:真没想到,这个黎千千,居然还有点儿眼力

不过,孙中原很快就发现,原来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因为,她一直在看笔筒的寿桃画片儿,半天没有看底,而当她终于翻看底部的时候,动作却显得有点儿笨拙。

看瓷器先看底,这是行家通常的习惯。而且,行里管这叫“翻底”。抬手翻看之间,从动作的熟练程度上,就知道你是什么成色。

就好像高手出招之前,亮架势开口:咏春,叶问。

哎?一看就是高手。你要是:我是高老庄的,动手吧这就是个夯货。

孙中原跟着徐北武学了六年,可不是只学鉴定,这行里的规矩和特点,一样也没落下。

这笔筒的底款儿,让孙中原再度确认,这是一件同治官窑笔筒。

底款儿不是“同治年制”或者“大清同治年制”,而是“长春同庆”。这恐怕也是摊主没有正儿八经把这件东西看透的原因。

“老板,这个怎么卖?”黎千千看完之后,开了口。

这种话,一听也是外行,什么叫“怎么卖”?这是萝卜白菜啊?一块钱两斤。

摊主是个精瘦的汉子,一看黎千千穿得不错,又是个外行,小眼睛贼溜溜一转,“哎呀,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眼力,这件笔筒,可是我这摊子上最好的东西了,这可是乾隆官窑,实打实的好东西啊”

孙中原心里暗道,这摊主真能忽悠不过他更纳闷儿的是,这个黎千千,是个女孩儿,又是个外行,怎么会跑来逛古玩地摊?还对一件笔筒感兴趣?

“乾隆官窑?这个底款也没有乾隆啊?”黎千千虽然是外行,可并不傻。

摊主略略一怔,“说您是行家,您净逗我要是那种官窑款儿,这笔筒就过百万了这是官窑特别款,皇上赏赐个大臣什么的用的”

孙中原快听不下去了,尼玛,特别款?有没有限量版啊?

“你就说多少钱吧”黎千千没什么太大反应,还是那张冰块脸。

摊主想了想,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千?”黎千千皱眉。

“买不买两说,您别埋汰我啊。官窑瓷器啊。快收摊了也就是,五万,最低价儿”摊主一本正经。

“太贵了”黎千千脱口而出。

“有便宜的,您也看不上啊便宜没好货”摊主点了一支烟,嘻嘻笑道。

孙中原终于忍不住了,看了看黎千千,“我跟他说。”

黎千千瞪了孙中原一眼,“我还没说不要呢”

“我知道,东西还是你的,我来谈”孙中原摆摆手,也点了一支烟,笑着对摊主说道,“见笑了啊,这女朋友跟我耍性子”

“你谁是你”黎千千面露不悦,不过很快就被孙中原打断了,“有什么事儿回头说这看东西呢你懂么你?”

说罢,孙中原对摊主说道,“老兄,东西可以,有点儿年头儿,不过,这胎,这彩,你非得扣个乾隆官窑的帽子,有点儿太大了。”

黎千千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抱着胳膊盯着孙中原。

摊主一脸狐疑看了看他俩,但是黎千千没再说话,他只能应承孙中原道,“你俩这是玩儿双簧呢?”

“买不买我说了算”孙中原吐出一口烟圈儿,“这是清末的民窑,老兄,我可是真想买,别玩儿虚的了”

摊主的脸色稍变,“那你说多少钱?”

孙中原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两万?”

“两千”

“那肯定不行”摊主顺势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孙中原把手上的东西还给他。

孙中原笑笑,直接把笔筒放到了地上,伸手示意摊主取回。

这瓷器交接,没有手递手的,这万一打碎了,说不清楚。

摊主没想到孙中原接着就放下了,而且从刚才的情况看,的确是个行家,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诚心要吧?这两年生意不好做,都不容易,您多少给添点儿”

孙中原看了看黎千千。黎千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她脑子转得不算慢,立即配合了一句,“最多三千”

“败家娘们儿”孙中原低哼了一句,转而对摊主道,“你看现在这情况,我说两千,是诚心诚意的价儿。刚才她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添点儿。再加一百块钱,你买条烟抽,行就行,不行我这就走了”

摊主却看了看黎千千,“算了算了,三千给你吧”

“你耳朵瘸了?没听我说话呢”孙中原瞪了一眼黎千千,却又看向摊主,也不知道是骂谁。

说完,站起身来,拉着黎千千的胳膊就走。

“放开”黎千千一甩手,但是没甩开,被孙中原拖着走了两步。

孙中原压低声音,“别回头”

“回来吧,回来吧,别演了”摊主终于叫了一声,“给你们了,两千一”

孙中原这才回来,让摊主挑了个大小合适的锦盒,把笔筒装了,又用塑料袋提了起来,交给了黎千千,“付钱吧”

黎千千付了钱,孙中原说道,“走吧,我给你说道说道。”

到了个僻静的拐角,孙中原道,“你运气不赖,捡漏儿了。要不是你救过我,这东西我不会让的。”

黎千千看了看孙中原,“想不到你懂古玩。”

“岂止是懂。”孙中原撇了撇嘴,“行了,好人做到底,我给你说说这笔筒的来头。”

黎千千点点头,“谢谢。”

“哎?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外行,跑到古玩市场的地摊上买什么笔筒啊你能先给我说说这个么?”孙中原忍不住先问了一句。

第10章 金蟾

黎千千没隐瞒,很简单地说了说。原来,黎千千的导师,华清大学协和医学院的杨忠诚教授,过两天六十大寿,他的一些得意门生,自然要去燕京拜寿。

这个杨教授,虽然是医学泰斗,但是特别喜欢古玩。同时呢,又怕学生多花钱,所以提前给学生们定了规矩,不让送生日礼物不可能,但是要送就送古玩,而且花钱不能超过三千,还得必须逛市场自己挑。到时候,不管真假,有这份心在里面,就足够了。

黎千千比较忙,今儿下午得出空来,就来了古玩市场。

“怪不得你看中了这个带寿桃图案的笔筒。得了,这笔筒,你花两千一买的,我给你说,市场价值得有十几万。”孙中原说得有点儿肉疼,他现在比较缺钱。

不过,黎千千救过他,说严重点儿,甚至是救命之恩,这漏儿让了也就让了。缺钱,也不能不讲良心。

“十几万?真是乾隆官窑?”黎千千的脸上终于起了比较明显的表情。

“乾隆官窑?你家乾隆官窑粉彩笔筒这么便宜?”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这是同治官窑,因为底款儿特殊,所以那摊主不认得。不过就算是清末民窑,少了两千他也不会卖。”

这“长乐同庆”,是同治官窑里不多见的一个款儿。同治这个皇帝,在位只有十几年,瓷器制作量不多,而且那时候清朝国力衰退,就算同治官窑,水平也是大不如前。

不过,同治官窑,有两种是值得一提的。一种是同治皇帝大婚时的定烧用瓷,一般器型比较大,用红比较多。另一种呢,就是慈禧用瓷,延伸到后宫用瓷。

慈禧用瓷,比较出名的款儿像“体和殿制”“乐寿堂制”。这个“长乐同庆”,是后宫用瓷,质量比一般的同治官窑要好。不过,“长乐同庆”这个款儿,比较少见,一般人也确实不知道。

“你运气不赖,这笔筒是文房的东西,又带着枝叶寿桃,还捡漏了,你的导师肯定喜欢。”孙中原道,“不好意思了啊,刚才冒充你男朋友,不过你不懂规矩,乱说话容易坏事儿。”

“没事儿,我还得谢谢你。”黎千千说着,又摇摇头,“不过,这东西也太贵了。”

黎千千是真没想到,孙中原能放手这么一个漏儿,而且给她说实话。

“谁让你救过我呢。也是你运气不赖,碰上了合适的寿礼,又碰上了我。”孙中原说着,忽而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想到了岳老。黎千千的导师高高兴兴过寿,他的恩师却躺在医院里,“我的老师,要是不昏迷,今年年底,也该办六十大寿了。”

“昏迷?”黎千千不由问了一句,“一直昏迷?是什么症状?”

她就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上午还刚做了一台颅脑手术。

“出事了,植物人,一个多月了。在燕京请过不少专家,也没什么起色。”孙中原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希望这次运气能好点儿吧,我也会尽快回燕京。”

“是什么情况导致的?要不我联系我导师给看看?”黎千千虽然救过孙中原,但是在她眼里,这本就是医生的天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现在,在孙中原的帮助下,捡了一件十几万的古玩,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是什么?”隔行如隔山,黎千千不懂古玩,孙中原也不懂医学术语。

“噢,就是你说的植物人,植物人的成因比较复杂,就你老师的情况看,如果没有疾病,应该是急性损伤,比如撞击,中毒,等等。”

“可能是中毒。不过,燕京的很多专家看了,都没办法。说不定你的导师也看过了。”孙中原想了想,“这样吧,等我去了燕京,有需要再联系你。”

黎千千点点头,“那好,再次谢谢你。对了,你没再头晕吧?”

“暂时没有,有再找你呗,你也好人做到底。”孙中原道,“这次你真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了。”

黎千千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掏出了手机。

“对嘛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孙中原盯着她看。

“别乱开玩笑。”黎千千迅速恢复冰块脸。

两人分开之后,孙中原又回到了地摊区。经过那个地摊儿的时候,摊主看着他,“小哥,女朋友走了?”

“熊娘们,被我骂回家了”孙中原接口。

“拉倒吧,看这样儿,是还没到手吧?”摊主撇嘴鄙夷。

“忙你的吧”孙中原走过了摊子。

孙中原一边走一边想,这已经碰上过一个漏儿了,再碰上的可能太小了。接着转了转,也确实没什么东西,而且不少摊子已经开始收了。想了想,他便直接调头,准备闪了。

跟着一个鉴定兼作假高手学了六年,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小概率的撞大运,今儿能碰上一件同治官窑,在他看来,运气就算是到顶了。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还真是没到顶。

“啪嗒骨碌碌”

孙中原走着走着,一件小木雕滚在了自己旁边。原来,是一位摊主在收摊,往大箱子里装东西,手里东西多,一个没拿住,这木雕脱手了,掉在了地上,又滚了两滚,甩掉了包裹的草纸,来到了孙中原脚边。

孙中原弯腰拿了起来,这是一件黄杨木雕的金蟾手把件,比鸡蛋略大。不算是新东西,但也不老,至多有个几十年。

木质尚可,雕工不弱,也能值个几百。

在递给摊主之前,孙中原习惯性地看了看,这一看,金蟾嘴里还叼着一枚铜钱像是真的古钱,镶嵌进去的。

不过,这铜钱的颜色有点儿怪,发青。

因为现在市面上最多的,主要是清代铜钱,材质也主要是黄铜,一般发黄或者有的因为铜锈、脏污,从而带绿或者发黑。而且,这铜钱发青,和青铜那种青还不太一样,孙中原不由得仔细审视了一下。

铜钱是斜着嵌入的,背面几乎全在金蟾嘴里,正面露出了一小半,能完全看清楚的,就是最外侧的一个“七”字。当然了,这个字肯定不是七,因为这是这个字的右半边。

“七”顶上还有个撇头儿出来了,想想完整的字,可能是个“化”字。这个字儿,清代的帝王年号里是没有的。

“朋友,喜欢么?喜欢就拿上,快收摊了,给你便宜点儿”见孙中原看得仔细,那个摊主开口道。

第11章 佛像金钱

“这是哪里收的?”孙中原笑笑,问了一句。

“前一阵有户人家搬家,收旧家具一起收的。”摊主道,“正宗黄杨木,金灿灿的,当时那户人家就把这金蟾摆在一尊佛像脚下,不过佛像人家搬走了,不卖”

摊主这句话,不经意间提醒了孙中原佛像?这枚铜钱,有可能不是“铜”钱

“黄杨木是不假。不过我说,刚才你摔了这下,你看,蹭掉两小块地方,相不太好了。”孙中原拿着金蟾给摊主看了看,他不自觉地让金蟾嘴朝后。

其实,这纯粹是潜意识作祟,要是摊主能看出来,早就看出来了。而且最关键的,应该是收了之后想不到,就没仔细看。一般这种工艺,连真铜钱都不会用,通常是成批模制的。

听孙中原拿着金蟾挑毛病,摊主反而很高兴。所谓喝彩是闲人,褒贬是买家,挑毛病的,往往是生出了想买的心。

只有想买,才会挑毛病,利于砍价儿。要是直接拱着卖家,来几句:好东西啊,这东西少了多少多少钱您可别卖那一准儿是架秧子逗乐儿,根本不会买。

“这样吧,我这东西也没法算本儿,一堆东西一起收的,摔了确实是摔了,而且我这也要收摊了。我给您个实在价儿,您也别砍了,一张怎么样?”摊主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这摊主长得憨厚,说得诚恳,而且要价儿确实不贵。孙中原说的那两块小磕碰,回去拿高目砂纸打一下就看不出来了。只不过算是一件工艺,又不是真正的古董。

“好”孙中原也没墨迹,掏出了一张百元票子。

“我给你找个小盒”摊主乐呵呵翻腾起来。

“不用了,给你省省,给我个塑料袋就行。”孙中原笑了笑,这金蟾,回头他就得撬开它的嘴。

古玩市场里,有卖篆刻刀具的,那种斜口的细长小刀,很适合,孙中原花了几块钱买了一把,找了个僻静处,直接就把那枚铜钱完好无损地给撬出来了。当然,铜钱完好无损,金蟾就得受点儿伤了。

果然是淳化元宝

翻看背面,有两尊竖立的佛像

这不是铜钱,这是金钱,佛像金钱发青,正是金色。所谓七青八黄,九紫十赤,说的就是金色,这含金量七成左右,金色发青。

这枚佛像金钱,不知道怎么会被嵌入这个金蟾之中的,这个也没法儿考究。不过,这黄杨木金蟾的价值,和这枚佛像金钱,那可没法比。

淳化元宝佛像金钱的版本有很多种,最贵重的版本,是宋太宗赵光义北征,打下太原之后铸造的,随后供奉在五台山的演教寺。

这种金钱加佛像的效果造成了轰动,所以后来很多权贵也跟着模仿,又铸造了一批佛像金钱。

五台山那批佛像金钱,有极少的流入过市场,最高拍出过一百多万。

不过,孙中原手上这枚,显然是后来仿造的版本。

即便是后来仿造,但毕竟是北宋的东西,而且也是用金不是用铜,完好无损,相上乘,二十万左右是值的。

孙中原捏着这枚金钱,走出了雄鹰山古玩市场,就在市场门口街对面,他看到了几家规模不小的古玩店。本来么,雄鹰山附近,就是文化产业的集中地。

现蒸热卖,孙中原没有犹豫,准备先换了钱再说。破了相宝局,不能拿一百万,碰到同治官窑笔筒,用来还了救命之恩。现在这东西,好歹能换钱了

其中,最大的一家店铺,名叫通古斋,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孙中原打定主意,走进了通古斋。

“先生,想看点儿什么?”一名穿着工作西装的年轻男伙计迎上前来。

孙中原打量了一下,整体装修很豪华。正中央有个方形封闭式柜台,一圈。四周则是货架,左后角是楼梯,右后角是个小型会客区,有沙发和茶几。就在门口内部两侧,分别是一件独山玉雕的大型山子,一棵高大的发财树。

“你们店收东西么?”孙中原问道。

伙计稍微愣了愣,“收啊,先生送的是什么宝?”

“北宋古钱。”孙中原看了看右后角的沙发。

不料,伙计居然没有引着他去会客区,然后请店里掌眼师傅的意思,而是走到了居中的柜台边,就势拿起一块丝绒布铺在玻璃柜面上,“好,那先生拿出来看看吧?”

“你就是店里的掌眼?”孙中原走到伙计身边,却并没有拿出佛像金钱。

大型古玩店里,都会有掌眼。这“掌眼”在古玩行里,是个动词也是个名词,动词自然就是上眼上手拿主意,名词就是店里或者拍卖行典当行里专门的鉴定师。

伙计笑了笑,“我们通古斋,是南城最大的古玩店,我这个年纪,怎么有资格当掌眼?不过,有些初级的东西,我们跑堂的也可以先看看。”

这话说得有点儿刺挠,不过孙中原想了想,既然是南城最大的古玩店,这伙计的基本眼力应该有,便把佛像金钱拿了出来,放到了丝绒布上。

这伙计倒是不外行,带上了一副白手套,拿着端详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拿起了放大镜。

“先生,您这枚古钱是哪里来的?”伙计放下金钱,转而问道。

“放心,祖传的东西。”孙中原从塑料袋中拿起黄杨木金蟾放到了柜台上,指了指金蟾嘴部,“我刚撬下来。”

古玩店收东西,是必须要问来路的,来路不正,比如偷的抢的盗墓的,那肯定是不能收的,最起码明面儿上不能收。孙中原自然懂这个。

伙计点点头,“佛像金钱,市面上出的太少了,而且仿太多。我这眼力,看不太准。”

“那你找掌眼师傅来啊”孙中原接口道。

“我看,不用了吧?要不您再去别家看看?”伙计看着他,似笑非笑。



一开始孙中原没多想,现在才明白,敢情这小子是不看真啊合着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正待见自己。

“你确定看明白了么?”孙中原掏出烟。

“对不起先生,我们店里不让抽烟”

第12章 想骗钱也不看地方

“那你们在会客区茶几上摆什么烟灰缸啊?养鱼?”孙中原没搭理他,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

“先生,请您自重会客区可以抽,这里不行请您把烟掐了,或者离开。”这个伙计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耐烦,说完朝门口看了看,又喊了一句,“保安”

孙中原拿起佛像金钱,“行了,别喊了”

说罢,孙中原转身离去,不过,刚走了没两步,却听到背后的伙计不高不低的声音,“想骗钱也不看地方”

“你说什么?”孙中原猛然回头,直视这个伙计。

这个伙计本来毫不示弱,跟孙中原对视了一下,但是他突然觉得,孙中原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火光,他登时有种剧烈的烧灼感,面部抖动着,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旁边,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儿。

本来在四周看热闹的其他店员,一见这个中年人,立即表现出埋头忙碌的状态。

既然这个伙计有认怂的表现,孙中原没打算继续啰嗦。当他转身正欲离开之际,这个中年人和这个胖老头儿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他忽然感到这个胖老头有点儿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怎么了?”中年人问向伙计。

“康总,这是来送宝的顾客。”伙计小心答道。

“送宝?你刚才不是说我是来骗钱的么?”孙中原冷笑。他向来腻歪不清不楚的事儿。

中年人微微皱眉,对伙计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他拿了一枚钱币,说是北宋的,但是我看,这个,不真。而且,他不听劝阻,要在店里抽烟”

“好了,既然是来送宝的,我又碰上了,让我这个老头子看看东西可以吧”那个胖老头儿,此时却突然开了口。

胖老头一开口,康总立即转而恭敬说道,“史老,您时间紧,这个”

“不差这一会儿,肯定给你看完东西再走。”被称为史老的胖老头儿,又笑眯眯地看向孙中原。

长者开口,态度又如此之好,孙中原没法拒绝,佛像金钱就在他手里捏着,他随即便放到了柜台还没撤下的丝绒布上,“史老,请过目。”

史老点点头,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拿出一副老花镜,随后又带上了伙计递过来的白手套,看了起来。

那个康总对孙中原说了句“不好意思了先生”便也在一边看了起来。

史老看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举着金钱,眼镜微微从鼻梁滑下,眼睛从眼镜上方看着孙中原说道,“这恐怕不是你从外地带来的吧?这里靠古玩市场这么近,莫不是刚捡的漏儿?”

捡漏儿?

那个伙计不由得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句话,其实就已经定了性了,这是真

“史老,您认识他?”康总在一旁不由问道。

“先说这枚佛像金钱。”史老道,“北宋真无疑,虽不是五台山演教寺的版本,但是在后仿版本中,算是上。”

康总点了点头,刚才他也看了,大差不差,立即对孙中原说道,“这位先生,既然来到通古斋,就别走了。伙计有眼无珠,回头我必当严惩不贷”

接着,康总回头对伙计厉声道,“还不给这位先生道歉”

“别”孙中原摆手,“东西本来就是卖的,卖给谁都是卖。不用道歉,嘴里道歉心里骂娘,我听了也不舒服。康总是吧?您开个价儿吧”

那伙计面红耳赤,还是说了句:“对不起了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过,他心里还真是在骂的,奶奶的,这小子掩门挤了蛋,撞的什么狗屎运这佛像金钱满世界高仿,这枚居然是真的

康总想了想,“这枚佛像金钱,相不错,上拍的话,拍好了兴许能出更高的价儿。不过,我们做生意,总得有个利市,这样吧,图个好彩头,十八万,怎么样?”

“成交”孙中原毫不犹豫,“转账吧”

“这样,请您到会客区稍坐,咱们毕竟得走个程序,签个买卖合同。”康总随即招呼了另一名店员过来。

“好”孙中原点点头。

“我有贵客,先失陪了”康总微微一笑,又向史老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史老,咱们上楼吧”

史老看了看孙中原,又看了看康总,“小康,这位孙先生的眼力,恐怕不比我这个老头子差哟”

康总又是一愣,他刚才就想问史老,是不是认识他?不过话头被岔开了。现在,史老居然直接说“孙先生”,而这个人并没有说自己姓什么,那肯定是认识了。

更关键的是,眼力比史老还高?开玩笑史老在东山省,被誉为古董鉴定第一人,早年在博物馆工作,不知道收上来挽救了多少文物精。退休后,游走在学界和市场之间,这姜是越老越辣了

虽然这是史老自谦的说法,但是康总也不由得高看了孙中原一眼。

此时,孙中原也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胖老头了

相宝局

不过当时人多,他又没太留意,所以一时没想起来。但是呢,这史老胖乎乎笑眯眯的,算是有点儿与众不同,这见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了。

能被相宝局请去的,自不是一般人。

“史老您太客气了,我的眼力怎能比得上您这样的老前辈。”孙中原应道。这话,算是实话。

“相宝局开局八年,第一次出现了赝。今年请了十八位行家里手,只有孙先生看出来了,而且最终发现,那件青釉贯耳瓶,里面有暗记内印,是实打实的铁证我没看出来,最起码在这件瓷器上,是落了下风。”史老继续笑眯眯说道。

史老很是自谦,而且他这把年纪了,早已不知道逞强好胜几个字儿怎么写了。

啊?康总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是此时下巴掉地上了。

刚才那个伙计,一边悄悄往后躲,一边恨不能立即发现一个地缝。

第13章 将军罐,鉴定费

那个伙计算是抽身退到了一个角落,心里却还在兀自暗骂:

马勒戈壁啊怎么碰上了这种人我还特么说他的东西是假的,还说他骗钱史老都没看出来,他却看出来了,这是什么眼力?而且,这也太年轻了古董一行,靠的是深厚眼学,靠的是实战积累,他是哪路妖魔鬼怪修炼来的?

不过,这种人也缺钱?跑到古玩店来卖东西?

“孙先生如果有空,不妨一起看看小康要鉴定的东西,我和小康的父亲是故交,鉴定费本来就不想要,你要是赏脸,就算借花献佛了”此时,史老突然提议道。

“史老您太抬举我了就凭您这句话,我也得看啊”孙中原顺势点头。

一个鉴定大家,面对一个年轻后辈,如此谦逊有礼,孙中原自是不能拒绝当然,这个,重点是他还听到了“鉴定费”这仨字儿。

康总反应过来,立即说道,“合同的事儿我让店员去弄,走之前您签个字就行,您留个卡号,先把钱给您打过去”

孙中原留了卡号,和史老、康总一起上楼。

康总同时递上了一张名片,“鄙人康宁,是通古斋总经理。”

“这通古斋就是康家的,不过康老先生现在退居二线,基本都是小康在打理了。”史老很随意地说道,“小康的眼力不坏,我这老头子也能聊几句。孙先生师承何人啊?这次岳老没来,莫不是?”

“我是燕京大学考古系毕业的,岳老的确是我的恩师。”孙中原应道。

“怪不得岳老是文物考古界的泰山北斗,只是可惜”

史老说到这里,摇头停了口。

孙中原只是叹了口气,没应声。

此时已经到了三楼,“这边请”康宁带着进了后侧的一间办公室。

请两人落座,吩咐女秘泡茶后,康宁打开厚重的防盗门,进了办公室里侧的一间房。

女秘此时已经泡好了茶,说了句“慢用”,便关门出去了。

康宁摆到台面上的,是一件硕大的青花将军罐。

将军罐,其实就是个大罐,因为上头有盖儿,而且这盖儿挺像个头盔,而罐体大肚浑圆,整体上呢,就像个挺有派头儿的将军,故此得名。

华夏自古以来,喜欢艺术化命名,比如青花瓷,其实釉彩处理方式和釉里红一样,应该叫釉里青,可是叫了青花这个名字,立马觉得动听多了。这将军罐,反过来要是叫大肚盖罐,那就难听多了。

这件将军罐连盖总高得有六十厘米,口径约在二十厘米左右,腹径恐怕得一尺多。纹饰主体是青花云龙,配合了卷云纹和海水纹。

青花的发色青翠浓烈,画片儿技法精湛。

孙中原看了看史老,这东西在他看来,没什么问题,尤其是发色,典型的康熙翠毛蓝附注。师父徐北武曾经说过,康熙青花用珠明料,烧出宝石蓝是精,要是烧出翠毛蓝,那就是极。

史老开口问康宁道,“这东西你拿不准吗?”

“九成把握。有一成不确定是因为底部也上了釉,而且没款儿。”康宁应道。

史老笑了笑,“瓷器上款儿,明代永乐之后才有,之前的官窑你都不能看了?而且此后官窑无款的情况,又不是没有过。”

听话听音,康宁面露喜色,“史老,您的意思是,这就是一件康熙官窑?”

“你看呢?”史老看了看孙中原。

“我和史老的看法一样。”孙中原道,“胎体细密,釉色莹润,画工一流。而底部满釉无款,这个无非就是很多高仿喜欢这么干,但是真就是真。关键是这龙的气势,定是官窑无疑。”

其实,就孙中原目前的眼力,和史老还是没法比,那件贯耳瓶若不是因为是师父做的,他也未必看出端倪。不过,既然史老定性了,他觉得也没问题,那往好里说,还是很容易的。

康宁大笑,“好好好”

如今的古玩市场,有点儿不太景气,但是不景气也是相对的,精重器,从来都不缺买主,反而在大面儿的不景气中炙手可热。

珠宝玉石类的东西,实体店的生意一落千丈,转到络销售,比如微拍堂逐渐火热。但是真正的古玩重器和奇珍异宝,没法儿在上买,必须上眼上手,而且需要几经推敲。

真东西、好东西越来越少,大浪淘沙,能活下来的古玩经营实体,比如大店,拍卖行,艺术公司,靠的就是精重器的鉴赏力和资源力。

这件康熙青花将军罐,是一件极,如果上拍,拍好了超过五百万没问题。所以,康宁也是小心翼翼。

孙中原没想到这事儿这么简单干脆。这时候,他倒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提鉴定费的事儿了。

“史老,康总,我今天有点儿累,正好你们也都很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孙中原起身道。

“哎,别走啊,今晚我做东,咱们哥儿俩聚聚。”康宁立即说道。

这是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一会儿工夫,就成“哥儿俩”了。

史老起身道,“我是真得走了。”

“史老有事儿我知道,马上派车,但是孙老弟没事儿吧?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也没帮什么忙,我主要是跟着史老学习了。”孙中原摆手,“康总,我确实有事儿,下去拿了合同就行。”

康宁看出来,孙中原是真不想留,一拍额头,“那什么,鉴定费我安排一并打到你的卡上。”

“这主要是史老鉴定的。”孙中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双保险嘛史老的那份儿,我一样忘不了”康宁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支烟。

最后,孙中原还是走了,他和康宁年龄差距大,又不熟,这种饭吃得不舒服,不如一个人吃喝自在。

康宁又给他卡里打了两万,凑了二十万。

如果是孙中原独立鉴定的,这钱是有点儿少的,不过今儿这事儿是顺带的,算是占了史老的光,孙中原也不贪。

送走了孙中原,康宁派车送史老,自己也上了车,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史老,这个孙中原,真的是初出茅庐?”

附注:翠毛蓝

康熙瓷器青花发色的一种。青花着色原料采用珠明料,火煅法提炼,颜色青翠,明快艳丽。值得一提的是,珠明料虽然一般能烧出宝石蓝的发色,但是翠毛蓝比宝石蓝更胜一筹,需要极高的技术甚至是一定运气。

第14章 听盗墓贼说的

“好像是大学刚毕业。不过听他的意思,自称岳老是恩师,那眼力错不了。”

“史老,我很好奇,眼力这东西,没经过市场的摔打,光靠上了几年学,就算是岳老亲自指导,也不能这么神吧?”

“现在那些学院派专家,张口纹饰、闭口包浆,我是一个都看不上的不过,唯独岳老除外但是这个孙中原,对行里的一些个规矩,好像也很熟练,这应该不是岳老教的。可能父母做过古玩生意,或者之前也有拜师学徒。”

康宁想了想,“史老,您说,这个人我能不能拉过来?”

“他从燕京来,看样子是要回去,你怎么拉?而且他在相宝局一战成名,恐怕,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

“也是。不过,结交这个人肯定是没坏处的。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道行,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人心欲壑深,江湖秋水多。不知道他这惊人的眼力,对他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史老说完,微微闭上了眼睛。

孙中原回到小旅馆,立即退了房,找了处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如今,他暂时不缺钱了,而且对自己的眼力有了更大的把握,自不会委屈自己。他喜欢钱,但也不是守财奴,钱要是不花,不就是一张纸么?现在毕业了,而且孤身一人,更有些率性了。

吃饭,洗澡,美美睡了一觉,早上起来之后,孙中原联系了刘浩明。刘浩明接了电话,很快就提了迎凉草的事儿。

不过,刘浩明并没有让他去拍卖行,而是问了他的住处,说是要把迎凉草送过来

孙中原答应了。他心想,刘浩明可能是觉得,他毕竟在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上识破了贯耳瓶,这要是人到了拍卖行,多少会有点儿尴尬。

而且,这董云帆已经找上了自己,刘浩明应该还不知道。还没定局的事儿,老板自不会提前告诉手下。

刘浩明是提着一个打了包的纸箱来的。

当着孙中原的面儿,在酒店房间里把纸箱拆开了。

“这就是迎凉草?”孙中原之前只是听说,也没见过。

这株迎凉草在一个红泥花盆里,连枝带叶高不到一尺,枝细叶弱,样子有点儿像苦竹。只不过,颜色绿的实在是鲜艳,那种翠绿色仿佛能滴下水来。

就凭这一点,也肯定不是一般植物。

“对。其实我以前也没见过,是我们老板认定的。他既然敢放进相宝局的彩头里,那也不会有错。”刘浩明点点头,又掏出了一份协议,“想好了?真不要一百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想好了。”孙中原接过协议,翻看了一下。一边看一边问道,“能告诉我这迎凉草怎么来的么?”

“据说是在大西南发现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这东西我们试验过了,三十五六度的气温,放在一间三十多平米的大房间里,确实很凉爽。但有一条,得保持通风的条件。”刘浩明解释说。

他当然不知道,孙中原要这株迎凉草,本身是要“毁了”的。

孙中原点点头,看完了协议,签了字,“谢谢刘总。对了,贯耳瓶碎片,能给我么?”

“噢,这个我确实帮不了你了,让我们老板拿走了。”刘浩明说道。

“董老板?”

“嗯。”刘浩明并没有多问孙中原和董云帆的关系。因为,这个相宝局的名单,最后就是董云帆拍板的。岳老在里面,但是没来,孙中原来了,董云帆不可能不清楚。

当时,刘浩明拟出了一份名单,因为岳老前几年都是拿了请柬不来,所以今年刘浩明没有写上岳老,而是换了一个在西部很有名气的人,名叫邝西寅。结果,董云帆最后并没有同意邀请邝西寅,而是又换上了岳树仁。

这个邝西寅,这些年在西部很有名气,他是做玉石生意起家,但是对于古董珍也很在行。在长安还开了一家私人博物馆,里面的展有一些还是市面上少见的东西。

也有传言,说邝西寅是个寻龙点穴、盗墓掘金的高手,有些东西来路不正。

所以刘浩明就猜测,董云帆或许是因为这个。

孙中原见刘浩明有些沉默,便接着开口道,“那好,刘总,这边完事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刘浩明点点头,就此告辞。

关上门,孙中原盯着这株迎凉草,心说好在体积不大,带着上火车没问题。南城到燕京,坐高铁也就个把小时。

当时徐北武给他说的时候,是因为他正在看十洲记,里面记载了迎凉草,徐北武就接着说了句:“这东西如今绝种了,其实,干制入药,文火煎服,可以解各种火毒。”

他就问,“师父,您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一个盗墓贼说的。”徐北武说完,又瞪了他一眼,“行了,好好看你的吧”

虽然徐北武说是听盗墓贼说的,但是孙中原知道,以师父的性格,拿不准的事儿,是不会说得如此笃定的。要么,就是他也知道要么,就是对这个“盗墓贼”的水平极为肯定。

孙中原把迎凉草重新打包装好,坐下又抽了一支烟。心想,这贯耳瓶的碎片,被董云帆拿走了,这要是回头去了星辰拍卖行,或许还能拿到,但要是不去,多半是拿不回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带着迎凉草回燕京再说。

孙中原掏出手机定了最近的一班高铁票,距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退房之后,拎着纸箱,打车直奔火车站。

到了燕京,孙中原先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毕业之后,孙中原之所以没有立即工作,还是因为岳老。本来,岳老让他继续读研,但是孙中原却拒绝了。岳老没拗过他,又让他先别找工作,想把孙中原安排进系里的考古所。

如今考古这个专业,并不好找工作。但孙中原和别人不一样,他本来是想先进市场扑腾一阵,看看有没有机会多赚点儿钱,再决定下一步。

第15章 岳老动了

孙中原已经因此拒绝了岳老的读研建议,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绝岳老安排工作的好意。反正,趁着这个空儿,也可以先去市场转转。而且,即便去了考古所,也可以根据情况再说。毕业之后,他先在燕京租了个住处。

但是,岳老却在他毕业之后,先是塞给了他一堆资料,全部都是春秋鲁国墓葬的资料,让他吃透。同时,时不时还叫他过去,考问一番,并交代一些事宜。

随后,便在有一天通知他,以临时助理的身份加入考古队,前往蒙山。

很显然,这是岳老想为孙中原能留在考古所加分。

而且,在去蒙山之前,岳老还给了他一个甜枣儿,就是相宝局的请柬说从蒙山回来,可以去开开眼界。

所以,孙中原还没空儿在市场里扑腾,岳老就出事儿了。

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孙中原得知,今年星辰拍卖行的彩头,除了钱,居然有一株号称古时便已绝种的迎凉草恰好,岳老又是这么个情况,他又听师父徐北武说过迎凉草的神奇药用

虽然岳老出了事儿,好在获取迎凉草居然如此顺利,这还是沾了师父的光。孙中原把迎凉草放在租住小房的一角,先坐下喘了口气,抽了口烟。

这房子,是那种老式楼房,一共六层,一梯三户,他是中间一户最小的一居室。这还是在燕京比较偏僻的位置,要不然,当时房租他都付不起。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传来的梆梆的敲门声。

“来了”孙中原心想,该不是房东老太来催房租了吧?拖了半个月了,幸亏在古玩市场赚了二十万。

开门。

“原哥”

“岳然?你怎么来了?”

岳然,是岳老的独生女儿。岳老结婚生女比较晚,快四十了才有岳然,现在岳然刚读大四,比孙中原年纪还小两岁。这丫头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一笑俩酒窝,天生喜相,不过此时却一脸焦急。

她一把拉住孙中原的手,“快我爸的手动了,打你手机不通”

孙中原一边跟着岳然出门,一边看了看手机,原来没电了。

岳然开了一辆红色“小破锣”。有一年暑假,孙中原和她一起学的车,不过孙中原比不了岳然,他是没钱买车。岳老收入不低,孙中原的师母李携英,是文物部门的领导,收入稳定。

“什么时候的事儿?”孙中原一边扎安全带,一边问道。

“两个小时之前这几天你干嘛去了?”岳然发动了车子。

“我去搞中药去了,打听到了一个偏方。”

“原哥,你还信些这个?那么多专家都没定性,民间偏方有什么用?”

“那可不好说,你爸就信这个。对了,你动了,怎么动的?”

“当时,我和我妈刚去病房,我妈给他擦脸,发现我爸的两只手好像要攥起来,但是幅度没那么大。”

“大夫怎么说?”

“杨教授说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个他平时最感兴趣的话题,熟悉的人,和他聊。他之前最感兴趣的就是蒙山鲁哀公墓葬,最后出事儿又是和你一起,我立即就给你打电话,结果不通,我就开车跑来了”

“等等?杨教授?是不是杨忠诚?转院了?原来的主治医生不是姓王吗?”

“不是,杨教授是我妈前两天请来的,他刚从国外学术交流回来,好像要过六十大寿了。正好,和这家医院有神经外科手术的合作项目,就介入协同治疗。不过,当时他看了也没什么办法。”

孙中原点点头,还真是让自己说着了

杨忠诚教授是黎千千的博士生导师,当时在古玩市场,黎千千还说请导师看看,结果已经被师母请来了。

到了医院,进了病房,李携英和杨忠诚都在。

“师母”孙中原一边叫了一声,一边看了一眼岳老,头上花白的头发虽然梳理得整整齐齐,但是颧骨明显高了。而且,脸上的黑气,似乎加重了。

“中原,你来了。”李携英面色也挺差,轻声说,“你和你的老师说会儿话吧”

孙中原看了看李携英,“师母,我能不能和杨教授先单独聊两句?”

李携英点点头,又拿起了岳老的手。岳然也坐到了病床旁边。

“那咱们出去说吧”杨忠诚看起来很年轻,红光满面。他甚至比岳老还大几个月,但是岳老经常在荒郊野外餐风露宿,倒显得比杨忠诚能老十岁八岁。

“我正想问你当时的情况,他们说,岳教授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身边,你也晕过去了?”走到病房外的楼梯口,杨忠诚问道。

“我倒没什么事儿。不过前两天在南城,也晕倒过一次,碰巧是您的学生黎千千救了我”

“千千?她怎么说?”

“她说没什么大碍,叮嘱我不要胡思乱想。”孙中原接着,便把岳老出事儿的经过说了。

对杨忠诚,他并没有隐瞒,把两块髀石分别散发黑气和金气的事儿也说了,不过末了叮嘱了一句,“杨教授,这事儿您一定要保密。”

“我只关心病人,你们考古界的事儿,我不会多嘴。”杨忠诚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墓葬里的骨骼,倒可能带有毒性,但是你说骨骼突然冒出有形的气体,实在是匪夷所思。”

孙中原想了想,“杨教授,考古的时候,是很可能碰上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件的,或许有的在科学上还不能解释。”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任何事件,都可以用科学解释。你再仔细想想,岳教授还碰过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你自己除了晕眩,还有其他症状没有?”

“都没有。”孙中原摇了摇头。

“岳教授的所有症状,都像是中毒引起的。但是,血液和肺部检查,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物质。”杨忠诚看了看孙中原,“这样,你有空的时候,尽力好好想想,同时,岳教授现在有很好的征兆,你去和他多聊些他昏迷之前最感兴趣的事儿咱们随时沟通”

第16章 黑气离体

“好,那我先过去了杨教授。”孙中原点点头,走回病房。

杨忠诚也跟着回去了,对李携英和岳然说道,“让这位小孙先单独和岳教授交流,你们回避一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孙中原握起了岳老的手,一瞬间,岳老慈爱的音容笑貌,对自己的种种关心,重重叠叠浮现在了脑海。

欲语泪先流。

“火麒麟的两块髀石,要是我拿冒黑气的那块就好了”孙中原哽咽道。

岳老一动不动。

“鲁哀公的墓葬,我觉得不一定是这个,说不定是专门埋葬火麒麟的。传言鲁哀公西狩获麟,麒麟死后,葬在麒麟冢,但是鲁哀公估计也怕被人挖掘,麒麟冢说不定其实只是个疑冢这个地方才是埋葬火麒麟的真正所在”

孙中原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石棺中空空如也,还在下面暗藏密室。当然,也有可能这处墓葬被盗掘过,没有发现密室,也没能推断出是鲁哀公的墓葬。

岳老还是一动不动

“您说,两块一样的兽骨髀石,怎么会冒出不一样的气息呢?”孙中原不知不觉开始絮叨起来,“都是赤红色微微泛黄的髀石,一块冒出偏黑色的气息,一块却冒出偏金色的气息。我吸入了金气,看起来没什么事儿。难道是这黑气才有毒?但是,又检查不出什么来”

孙中原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岳老,还是那么静静地躺着,没什么反应。

孙中原叹了一口气,“我给您说实话吧岳老,其实我本来不想上大学,是我师父非让我来。这毕业了,我也不想读研,不想去什么考古所,我就想凭本事赚钱自立。”

“我师父不让我说他的事儿。现在我告诉您,我师父是个顶级高手他的学识不如您,但是说到古董珍玩的真假鉴定,恐怕当世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我答应过师父,毕业之前,不能用他教的本事,也不能到市场里晃荡。不过,现在现在我毕业了,这次到南城,牛刀小试,不算相宝局的彩头,不算报答救我的医生,我还是捡了漏儿,而且被人高看,拢共赚了二十万”

“我师父说,上大学能学到他教不了的东西。受您的教诲之后,我明白了,我师父教的,是他自己的实战经验,您教的,是系统的学识。”

“拒绝了您让我读研的要求,去考古所的事儿,我是不太好意思再拒绝您了,但其实,我也不想去。这次去南城,我发现,我更喜欢另一种感觉,或者,这就是师父以前说的江湖。”

“我以前在孤儿院里长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当然也没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其实,我我师父对我也很好,不过,他有点儿神秘,有点儿严厉。最关键的是,他有时候对我的严厉,好像还带着点儿客气。”

“您比较和蔼,也比较平易,更像一个慈父。”

说到这里,孙中原的泪水忽然滂沱似雨:

“可是,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您醒醒啊”

就在这个时候,孙中原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岳老紧闭的眼睛,竟然慢慢滑下了两行浊泪

孙中原猛然起身,抱住了岳老的两条胳膊

正在此时,岳老的鼻腔之中,慢慢飘出了一股黑气

这股黑气飘出之后,迅速变淡,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消失得很快,但孙中原有点儿懵了,距离又如此之近,感觉还是吸入了一些。但是足足过了一分钟,他也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当他再看岳老之时,岳老的脸色已变得苍白无比。孙中原心下骇然,连忙抓起岳老的一只手。

冰凉。

再试鼻息,没了

“杨教授快来”孙中原猛然冲向房门。

抢救无效,岳老走了。

孙中原慢慢蹲在了病房一角,大脑竟有些空白。

李携英趴在岳老身上嚎啕大哭,岳然跪在一边泣不成声。

杨忠诚叹了口气,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小伙子,节哀顺变,等你恢复过来,到办公室找我。”

“我这就跟你去”孙中原猛然站起身来。

杨忠诚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就是那种黑气岳老临终前鼻腔里冒了出来”孙中原在杨忠诚关门的刹那,便喊了出来。

杨忠诚无奈地摇摇头,“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根据刚才的抢救和检查,岳老是多脏器衰竭致死。”

“罢了。”孙中原愣了一会儿,颓然地摆摆手,“这件事儿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我只希望您保密就行了。”

杨忠诚本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说说了一句,“保重。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异常,可以联系我。”

岳老的丧事办完之后,孙中原在出租屋里闷了几天。

他的精神倒是没垮掉。因为他最后也想明白了,就岳老最后鼻腔里重新冒出黑气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中了火毒这么简单。如此看来,自己拿到的这株迎凉草,很可能没有用。

说不定,岳老双手动弹的时候,就已经是回光返照,自己所幸见了最后一面。

但是,伤心却一时难以抚平。

李携英不仅不怪孙中原,还很感激他。在她看来,岳老临终前流泪了,这是欣慰的表现。而岳老的情况,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检查结果又是多脏器衰竭,与孙中原最后和不和他说话没关系。

岳老头七,孙中原去墓地祭拜。

临走的时候,李携英叫住了他,“中原,你的老师生前跟我说过好几次,想安排你进考古所,如今他走了,我知道你也不想去,就不勉强了。不过,好歹你是燕京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这样,你准备一下,报考国家文物局的公务员怎么样?正好我也在这里工作。”

“谢谢师母。”孙中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干脆直接说道,“不过,我想自己出去闯闯。”

“闯闯?你想去哪里?拍卖行、典当行?或者艺术公司这样的地方?”

“嗯。”孙中原点点头,“或者有机会,自己干也行。”

李携英皱了皱眉,“中原,如今这艺术市场不算很景气,而且这市场主体,比不了正式单位,龙蛇混杂,水深得很,你可要三思啊”

第17章 故人来

“这个我倒不怕。我只怕以后万一东奔西跑的,师母家里有什么事儿,我就帮不上忙了”孙中原应道。

“你这孩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岳然也成年了。而且岳然还有两个舅舅,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担心你,踏入社会和学校不一样,社会是个大染缸啊,第一步怎么迈,特别重要”

在李携英眼里,孙中原还是个从未踏足社会的孩子。实际上,孙中原跟着徐北武,见识过的多了。

“师母,你也不用担心我。”孙中原道,“您现在,多保重身体是最要紧的。”

“你都毕业了,如果真的不愿意听我们的安排,我也不强拦你。但是,切记不要冲动。”李携英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

“师母你放心,不管干什么,我都不会给您和老师丢人”

李携英微微露出些许笑意,“那好,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此时,岳然跑了过来,孙中原又劝慰了两句,接着便告辞先行离开了。

等到其他人走了之后,李携英让岳然去墓地停车场的车里等她,自己又到了岳老的墓碑前。

李携英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老岳,你这一辈子,就爱和墓地打交道,这下子好了吧,自己也住进去了?”

轻声慢语地诉说,过了半个小时,李携英才离开。

李携英的身影消失在墓地之后,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处,闪出了一个男子。

他穿着黑色风衣,衣领竖起,带着一顶老式礼帽,架着一副墨镜,捧着一束白花。

走到岳老的墓碑前,他摘下帽子和墨镜,露出一张黝黑的脸。五官硬朗,如斧凿刀劈。看年纪,也得五十多岁了。

男子将白花轻轻放下,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岳兄,故人来送你了,一路走好。”

随后,男子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酒,打开之后,洒一部分在了墓前,“今儿你头七,我陪你喝两杯。”

说着,男子在墓碑前盘腿坐了下来,举了举酒瓶。

“岳兄,你我算是隐秘私交,也是君子之交。你看不起江湖中人,却没有看不起我。四年前,我把中原托付给你,你不问他的身份,就欣然应允,说就凭他的高考成绩,也值得培养。你是一个真正的大家,我敬你一杯”

“中原是孤儿院长大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交给你,我也是承先人之托,想让他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学者、公务员什么的。你答应我的事儿,尽了力,这就是做到了我再敬你一杯”

“不过,你带着他去探寻鲁哀公墓葬,出了事儿。我也不知道你们遭遇了什么,他为了救你,居然去了南城董云帆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迎凉草,相宝局上的重器,偏偏又是我以前做的贯耳瓶这么多巧合凑到了一起,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龙生龙,凤生凤,中原的血脉,本来就这一次,他恐怕铁定要去星辰拍卖行了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是不是教给他的太多了?但是当时,却唯恐他吃亏,恨不能什么经验都告诉他”

没错,此人正是孙中原的师父,徐北武。

徐北武叹了一口气,“要是,我没把贯耳瓶卖出去但是,一个生死兄弟的母亲去年得了重病,只有去美国才能治,数目太大了我隐居已久,大部分钱也都接济给了原先的那些兄弟,匆忙之间,也只能出手这件最贵的,才能筹到这笔钱。”

说到这里,徐北武忽然将瓶中酒吹干,站起身来,“算了,这里面很多事儿你也不清楚,不说了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已不能强行干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之后,徐北武面对墓碑鞠了一躬,接着便悄然而去。

这时候,孙中原已经回到了出租屋,还没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黎千千打来的。

“你的老师岳教授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节哀顺变。”

“谢谢了。”

“我得谢谢你,我导师对那件笔筒很喜欢。他说见过你了,你的身体如果有什么异常,随时可以联系他。”黎千千顿了顿,“联系我也行。”

“我应该也没事儿了。”孙中原想,距离上一次晕倒,已经超过七天,但是没有任何晕眩症状,恐怕这事儿就真的过去了。

说话间,孙中原忽而想起打算去南城的事儿,“对了,还真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你说吧。”

“我想去南城工作,得租房子,有没有什么好房源介绍?”

“你要来南城?”

“嗯,去星辰拍卖行。”

“为什么不留在燕京?”黎千千今天的话有点儿多。

“一来岳老走了,这是个伤心之地,二来,我不想让师母再给我安排工作了。”

实际上,还有两个原因。第一,孙中原想拿回贯耳瓶的碎片,第二,这迎凉草已经没用,他琢磨着可不可以送回去,再换回一百万。

黎千千犹豫了一下,“我去年贷款买了套房子,是顶层,带了一个独立的阁楼,阁楼一直空着,你要是觉得不妨事,可以租给你。”

就连黎千千自己,都有点儿惊讶怎么会有这个想法,还主动提出来了实际上,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孙中原毕竟帮过他,而且岳老的事儿又让她起了几分同情心。再说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好,那就这么定了。”孙中原立即答应。在类似的事儿上,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刚挂了电话,房东大妈便来敲门了。前几天有两次她来敲过门,孙中原就在屋里,但是没开,那时候还没缓过劲儿来,懒得动。

孙中原拿出准备好的钱,这里面,还多了一个月的房租,“大妈,正好要去找您,这房子我退租了。”

房东大妈一边拿过钱数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哎呀,我不是来催房租的,就是来看看你。”

“本来按照合同,是得提前一个月通知您的,可是我这赶上事儿了。这里面多出了一个月的房租。押金你也留着吧。”

“你这小伙子,客气什么,你好歹也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还怕你赖我房租不成?”一边说着,一边把钱揣进了口袋,同时又往屋里张望了一下。

“我明天就走,你可以招租了。”

“行,那你先歇着吧”房东大妈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小子总归没赖账

第18章 请新房东吃饭

孙中原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几件衣服,洗漱用到了南城现买就行,家具基本都是房东的。

那一株迎凉草,孙中原浇过几次水,怎么带来的,还得怎么带回去。

第二天,孙中原上了火车,才给师母发了一条短信。一是怕师母再度挽留,二是现在情况特殊,上门辞行多有不便。

李携英隔了好久才回短信: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好好干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跟师母客气。

到了南城,按照黎千千说的地址,直接去了小区。今儿她轮休,正合适了。

黎千千所住的小区,算是一处高档住宅小区,她住的楼,不算阁楼共有十六层,一梯两户。阁楼是独立的,但是不通电梯,也就是说,孙中原上楼坐电梯到了十六层之后,得再上一层楼梯,开门进阁楼。

阁楼自然不大,而且有斜面。黎千千倒是在里面布置了简易的家具,是买房之前租房时买的旧家具,而且没有精装,只是铺了瓷砖刷了墙。孙中原也不在意这个,先住下再说。

孙中原拿了钥匙,去买了一些日用,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很快就安顿好了。

傍晚的时候,孙中原提出请房东黎千千吃饭,结果黎千千答应之后,居然提出去一处烧烤地摊

“你们医生,不都是有洁癖么?吃地摊?”孙中原和黎千千一起下电梯。

黎千千:“这地方,我们科里的人常去吃,都说好吃,我没跟着去过,也有点儿好奇。”

孙中原:“那你一起去不完了?”

黎千千:“我不爱凑热闹。”

孙中原:“”

秋天了,地摊上没夏天那么热闹,不过这处名为“香羊羊”的地摊,生意很不错。

香羊羊最出名的就是烤羊腿,一整条羊腿,先给你烤个半熟,然后连架子带炭炉端上桌,一边用刀割下熟肉,一边利用炭火炙烤剩下出来的肉。作料放在小塑料盒里,什么精盐孜然、芝麻五香粉、花生碎辣椒面,割下羊肉蘸着吃。

的确是别有风味。

黎千千吃了几块,赞不绝口,“嗯,回头我也学学,自己在家烤烤试试。”

孙中原看了看黎千千,这好像和在医院里的形象不大一样,“你想吃来吃就是了,自己在家里弄,烟火缭绕的,多麻烦”

黎千千拿纸巾擦了擦手,“这地儿,还是感觉有点儿乱。”

正说着,旁边的方桌上,坐下三个小青年,小混子打扮,坐下后,吆五喝六点起了菜。

孙中原苦笑,“还真让你说着了。”

“走吧”黎千千站起身来,“吃差不多了。”

孙中原一看黎千千站起来了,也只好招手叫来了伙计付账。

“哎?美女怎么我们一来你就走啊,看不起哥儿几个是怎么地?”旁边的桌上,坐着正对孙中原位置的小青年突然嚷了起来。这小青年长得挺壮实,剃了个青皮头,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配饰杂乱的星月菩提,佛头三通是个骷髅,带着几分凶气。

黎千千没应声,自顾往前走,孙中原刚拿回结账的零钱,也没搭理这三个混子,急忙跟了上去。

“哟呵挺有个性”青皮头站了起来,几个箭步奔到了黎千千面前,另外两个小混子也紧跟着围了上去。

“你们干什么?”黎千千冷声道。

“他们想找打。”孙中原不待青皮头答话,便冷声接口道。

他跟着徐北武,有一段时间,是住在一处山村,徐北武的私建的小瓷窑,就隐藏在所住院子的后屋里。闲暇时候,他常跟着村里的一位老猎户打猎,速度和灵敏度都很不错。而且,有些野兽,比人可难对付多了。

上大学之后,他别的社团都没参加,就参加了一个散打社。加上身高体健,自忖拿下这三个小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不喜欢惹事儿,但也从来不怕事儿。甚至因为没什么牵挂,有时候是有点儿放肆的。

“还忘了你了”青皮头一脸嬉笑,拍起了巴掌,指着孙中原一字一顿地说道:“护、花、使、者”

话音未落,青皮头突然抬腿向孙中原踹去,“我去尼玛的”

孙中原的个子比青皮头要高,这一脚踹向孙中原的小腹,是斜着向上的,孙中原微微侧身,从上而下迅速抓住了他的脚腕,下压的同时猛力往后一拉。

却不料,这个青皮头有两下子,虽然脚腕被抓住,但是立即借力腾空,另一只脚旋即在空中侧踢过来。

所幸孙中原反应算快,接着后拉的力道迅速后撤,同时松了手,青皮头的脚从他面前滑过。

“有两下子一起上”青皮头落地后用手撑了撑才稳住,大喊道。

三人呈三角之势,向孙中原围了过来。

“大头,长本事了,在我的地头上闹事儿”就在此时,一个扎着围裙、胡子拉碴的汉子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半截烟屁股,头发有些油腻,眉毛很浓,煞气很重。

“柱子哥”青皮头一见这汉子,气焰登时收敛,“是这小子太狂”

“他们在我这儿吃饭,就是我的客人。今儿要是出事儿,那就是打我的脸”汉子扔掉烟屁股,“要不我让你打?”

青皮头愣了愣,旋即对另外两个混子一招手,“走走走,照顾柱子哥的生意,继续喝酒”接着,又朝孙中原竖了竖中指,“你最好求菩萨保佑,别让我在南城再看到你”

孙中原一听这话,脸上勃然变色,不过还没等放话,那汉子就制止了他,“跟他们置什么气?走吧”

黎千千也拉了他一下,“就是,快走吧”

孙中原也便没再逞强,对汉子道了声谢,和黎千千就此回去了。

回到阁楼之后,孙中原稍事休息,点了一支烟。抽完之后,感到肚子有点儿饿,本来嘛,他根本就没吃饱。好在家里还有方便面,在煮面之前,他看了看时间,先给董云帆拨了个电话。

既然安顿下来,去拍卖行的事儿自然就提上日程了。

“董老板,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董云帆停了停,“岳老的事儿我听说了,节哀。”

孙中原应承了两句之后说道:“去拍卖行的事儿,我想明天和你谈谈。”

“不如这样吧。正好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出去吃点儿宵夜,边吃边谈?”

正中下怀。“行啊,南城我不熟,你说地方吧”

“有个香羊羊的烧烤不错,虽然是地摊,但选羊很讲究,我好久没吃地摊了,去尝尝?”

第19章 水有点儿深

好嘛,又是这地儿。孙中原道,“我其实刚从那里回来不久,碰上几个小混子闹事儿,确实没吃饱。”

“小混子闹事儿?”董云帆直接道,“香羊羊是一个叫胡国柱的人支起来的摊子。这个人,平时看着有点儿邋遢,但却不简单。还有小混子敢在他的摊子上闹事儿?”

“对,最后是被一个什么柱子哥制止了,所以没闹起来,我就走了。”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想吃就再去,管这些小混子作甚?”

“行”孙中原也不啰嗦,“那我这就打车过去。”

等孙中原到的时候,董云帆已经坐在一处小方桌边,桌上也架起了羊腿,还摆上了海米拍黄瓜、洋葱拌牛肉、油炸花生米、香辣豆腐皮四个小凉菜,桌边,还有一箱小青啤。

孙中原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三个小混子,心说他们走得还挺快。

“董老板,你这一身西装,就算不打领带,也和这个地摊格格不入啊”孙中原笑着坐下了。

董云帆也笑了笑,“我听说你发财了,卖给通古斋一枚淳化元宝佛像金钱,还帮他们鉴定了康熙青花将军罐。进了拍卖行之后,你也可以西装革履。”

孙中原开了两瓶啤酒,递给董云帆一瓶,“那我先谢谢董老板的关照。”

董云帆接过啤酒,轻轻对瓶抿了一口,“好久没这么喝酒了。”

两人吃喝闲聊了几句,孙中原开口道,“董老板,我开的条件你考虑好了么?”

“当时你说还不一定来。所以我还没考虑。”董云帆低头点了一支烟。

孙中原一愣,董云帆吐出一口烟圈,旋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老弟,只要你真心想留下来,钱不是问题”

“那贯耳瓶的碎片,能不能也给我?”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

董云帆看了看孙中原,“你要这个干什么?如今已经一文不值了。”

“正因为一文不值了,你们才留着没用。”

董云帆伸出手指,笑着指了指孙中原,“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给我说实话,你怎么知道这贯耳瓶里有暗记内印?也别说些开片不自然这样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看,我说实话你也不信。我怎么会知道有内印?北仿这俩字儿,更是闻所未闻”

“那你这眼力是怎么来的?就算你是岳老青睐有加的得意门生,在学校里,可练不出这样的眼力”

“你看看,董老板,我这一答应去拍卖行,就成了给你打工的了,你这问话的口气都变了。”

孙中原呵呵:“不过这个可以告诉你,没什么。从孤儿院收养我的,是一对夫妇。他们是经常在乡下收货的古董商贩,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后来上了大学,学的又是考古,这不实践和理论一结合,档次就提高了嘛”

董云帆当然不信他这些打哈哈的话,“那你的养父母怎么称呼?哪里人?现在何处?”

“这也是巧了,我的养父也姓孙。我被送到孤儿院,襁褓里有张纸片,写着我的名字。他们一直没孩子,我也不用改名了。不过,我的养父母在我我考上大学那年,先后都去世了。”

董云帆沉吟。

孙中原接口道,“董老板,你们聘请员工,都这么刨根问底么?你要不要去孤儿院,不对,正确的称呼是儿童福利院,再去查查?”

董云帆心道,能查我早查了,就是不知道你被谁收养了按说孤儿院是会留档的,结果偏生孙中原的档案没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肯定是被人取走了,这种事儿,尤其是小地方,花点儿钱就能办。

不过既然孙中原不想说,也就没法继续问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带着特殊气运的人先留下。只要留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就是好奇,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眼力的人可不多。”董云帆笑了笑。

“那你是答应给我了?”

董云帆点点头,“好,你喜欢,那就拿去。员工研究高仿,进一步提升眼力,对拍卖行也是好事儿。”

孙中原举起酒瓶,跟董云帆摆在桌上的酒瓶碰了一下,“谢谢董老板了”

喝了口酒,孙中原打算说迎凉草的事儿了。这事儿得一件一件来说,贯耳瓶碎片相对容易搞定,这迎凉草换一百万,恐怕要难点儿。因为毕竟是公开送出去了,再送回来,对星辰拍卖行影响可不太好。

还没等孙中原开口,路边突然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里下来一个身材瘦削却充满劲力的男子,头发一丝不乱,浅灰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着小碎花的衬衣。这名男子迅速走到董云帆和孙中原的桌边,站定,“董先生。”

董云帆并没有起身,微微扭了扭头,“噢,老六啊,有事儿?要不坐下一起?”

“不用了董先生。这次来,是因为我手下不懂事儿,冒犯了董先生的朋友,过来赔个礼,也谢谢董先生替我教训了他们”老六嘴里说得客气,但瞥了一眼孙中原,面色阴晴不定。

“没什么,只不过我来的时候和柱子聊了两句,听说他们还没走,就让手下劝了劝。但是年轻人火气太大,不听劝。我这脸也得要不是?不好意思了啊,老六。”

“董先生只断他们一条胳膊,让他们还能走路,这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谢谢董先生。”老六沉声道,“董先生我还有点儿事儿,这就告辞了。”

“好啊。回头给你大哥说一声,有空去皓月轩喝酒,我请客”董云帆微微转了一下身子。

孙中原这才明白,敢情那三个小混子不是早走了,是被董云帆安排人料理了

这特么真不像一个拍卖行老板的做派这水,有点儿深啊。

孙中原想了想,星辰拍卖行,皓月轩,这名字有关联,莫不都是董云帆的产业?

“董老板,这皓月轩是一家酒楼吧?也是你的产业?”

“是啊,我比较喜欢天象。不过,店里的菜式过于精致,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请你吃。”董云帆的很平和地点点头。

第20章 小孙和老隋

董云帆和老六说话时的状态显而易见,可和孙中原交流时,则又成了一个无比关心下属的老板。

孙中原有点儿小郁闷,要是早知道星辰拍卖行的水深,就不会这么早联系董云帆了。但现在,都已经答应了。

“吃饭不重要。董老板,还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孙中原喝了口酒。

董云帆用刀插起一片羊肉,“有话就说,既然你答应去拍卖行,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

“你也知道,我要迎凉草,是为了恩师岳老。但是因为我之前判断失误,好像呃,这彩头还能改么?”

“你说呢?”

“这得你说。”

“实际上,这东西我来之不易。如果让我选,我肯定选迎凉草不选一百万。相宝局的事儿,圈里都传开了,迎凉草你已经拿走了。要是再送回来,实在是不太讲究。”

“那就是不可能了?”

“倒也不是。这样吧,你先在拍卖行干着,找个机会也可以。”

“什么算机会?”

董云帆看了看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才开口道,“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不是刚得了一笔钱么?怎么这么着急?”

“不是我着急,凡事总是先弄明白比较好。”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

“那件青釉贯耳瓶,本来是要上今年的秋拍的,这样的东西,肯定是压轴重器。但是,现在没了。距离秋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能征集到一件差不多的重器,这一百万,可以当做额外奖励。”

孙中原没吭气儿。

董云帆接着说道,“当然了,本来征集拍就是有提成的,再额外奖励一百万,有点儿难以服众。所以,你这时候再公开提出,将迎凉草回赠给拍卖行,如此,就圆满了。实际上,还是你用迎凉草换回一百万,换个说法而已。”

孙中原不得不承认,董云帆思虑很缜密。要是直接就能换彩头,那星辰拍卖行成什么了?但是这样一来,不仅好听,而且显示了对人才的重视,也显示了员工的归属感。

不过,这压轴重器,可不是萝卜白菜,“董老板,我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脉,要是征集不到呢?”

“这次秋拍征集不到,你在拍卖行还能一直征集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那我们聘请你还有什么意义?这次不行,那就下次,说法是一样的。”董云帆应道。

“好”孙中原最终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两天也行,休息好了,直接联系浩明报到,手续和职位他来安排。”

两人散了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孙中原回去睡觉,董云帆却又来到了隋东辰所住的四合院。

隋东辰正在院里,目光游走在青龙七宿的诸多星斗之间。

董云帆走到他身边,“隋爷,他答应来了。”

隋东辰点点头,“就在不久前,青龙七宿群星光芒大盛,有拱北之意,只是月华未出,情势不明。”

“隋爷,这星象之术,我见识太浅。”董云帆轻声应道。

“这个孙中原的气运,怕不是完全来自你说的火麒麟。火麒麟对他,或许更多的只是一个契机。”

董云帆想了想,“隋爷,您的意思是,难道孙中原会影响我们的走向?”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情势不明。可惜,如今也没什么可参照的。”隋东辰低头踱步,“我和他算是认识了,你不要暴露咱们的关系,有机会我也再观察一下。”

“这个不消隋爷嘱咐。”董云帆点点头。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天上午,孙中原又来到了隋东辰的卦摊上。

“大爷,敢问你贵姓啊”这次孙中原算是自来熟,直接一屁股坐到了马扎上,“我叫孙中原,现在确定要去星辰拍卖行工作了。”

“噢那你就是破了相宝局的年轻人了?我之前倒是走眼了。”隋东辰笑了笑,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留青竹雕的烟盒,掏出一支自己卷的旱烟,“尝尝?”

“谢了。”孙中原没烟嘴儿,叼着烟屁股点上了。

没想到,不是一般的好抽有极烟草的浓香,有蜂蜜的甜香,还有一股药香

“怎么样?”隋东辰眯起了眼睛。

“好堪称极”

隋东辰也点了一支,“小孙,我姓隋,你叫我老隋好了。”

孙中原看着隋东辰,“老隋,你的卦术,原来不是爱好这么简单不过,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你算是我在南城认识的第一个人。不管你信不信,我老觉得你挺亲切的,很值得我信任。”

这话说得极为认真,隋东辰的老脸上也不由泛起一抹动容之色,“哈哈哈哈,好啊,我也挺喜欢你,那我们就交个朋友?”

孙中原极具仪式感地伸出了手,和隋东辰握了握。

又抽了一口烟,孙中原道,“老隋,你能用这样的烟嘴,身家应该不薄,怎么整天在这条街上摆卦摊儿?”

“早些年做过一些古玩生意,确实攒了点儿钱。现在老了,生意做不动了,老伴也儿没了,儿女都在国外,我不找点儿事儿干,怎么能行?这和有没有钱没关系。”

“那再找个”孙中原刚想说“老伴儿”,忽然发现隋东辰眼中闪过一丝唏嘘,便改了口,“那老隋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古玩生意?”

“那就早了,十年前我就收手了。”

“你可真赶上了好时候。十年前,因为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的拍出天价,古玩市场一片火热,你这算是急流勇退啊如今这古玩市场,有点儿不太景气了。”

“景气不景气,都是相对的。就说那件相宝局上的青釉贯耳瓶,如果是真,市场再不景气,也会有人争相竞价”

孙中原点点头,“这倒是。”

“别光说我,你年纪轻轻的,这眼力是怎么练出来的?”隋东辰接着问道。

“我是孤儿院出身,后来收留我的养父母,也算是做古玩生意的,跟着学了点儿。后来上了大学,学的是考古,算是更进一步了。”

“小孙啊,学校里可学不到那么多东西,你的养父母够厉害的啊”

“都已经去世了,不提了。”孙中原摆摆手,“老隋,你对星辰拍卖行了解多少?”

第21章 遇袭

隋东辰一见孙中原岔开了话题,便也没有再问。这些,孙中原都对董云帆说过,虽然隋东辰和董云帆都不认为是真的,但是这毕竟是很私密的事情,孙中原不想说,他们也不能强逼。

“你能拿到星辰拍卖行的请柬,按说应该比我了解啊”隋东辰应道。

“我只是想找机会先赚钱,顺便充分了解市场。不过,现在感觉这个星辰拍卖行,好像不止是一个拍卖行这么简单。”

“任何一个单位,特别是有实力的单位,都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了解了。而且,这个星辰拍卖行,是十年前才有的,我那时候,已经收手了,不算很了解。”

孙中原点点头,“我倒是听我的老师说过两句,不过也都是浮皮潦草的东西。本来,他想让我读研或者进考古所。”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这样的工作比较稳定,你到市场里来扑腾,还容易呛水。”

孙中原深深吸了一口烟,“或许,就和你摆卦摊一样,算是一种爱好?”

隋东辰干笑了两声,“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并不缺钱,你好像很想赚钱。”

“好吧,今天中午我这个缺钱的,请你这个土豪吃饭如何?”

“无功不受禄。”

“是朋友就别提这个。我在南城也没什么朋友。我的大学同学,也没有在南城的。”

“好吧,不过我老了,牙口和肠胃都有点儿衰,吃点儿素的,你不介意吧?”

临近中午,两人去一家素斋馆子。

说是素斋,其实点起菜来,还是什么“鸡鸭鱼肉”,不过前面加了一个“素”字而已。不想真正吃肉食,却非要撺掇那个味儿,这也挺有意思。

吃完了饭,隋东辰重回卦摊,孙中原打算中午回去迷瞪一会儿。饭馆儿距离他住的小区不远,二里多地,他溜达着走回去了。

抄近路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孙中原忽然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假装系鞋带,他低头往后看了看,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的壮汉,而且,好像此时并不想遮掩,加快脚步向他走来。

此时,正对面忽然开来一辆面包车,距离孙中原十米左右,刹车停住了。

面包车里,是胳膊上打着绷带的青皮头,他盯着前面,恨恨地对旁边一名脸长相凶的男子说道,“就是他,你俩给我挑了他的脚筋”

长脸点点头,“你可以走了,到约定的地方准备好钱等我。”

长脸下车后,面包车倒出了小街,接着调头驶离。

车上,开车的小伙儿对青皮头说道,“大头哥,他可是董先生的朋友六哥嘱咐你不要轻举妄动”

“董先生的朋友怎么了?这两个亡命徒,是从外地流窜来的,干完活儿就会离开南城。到时候我们死不承认,他没证据,我就不信还能不讲江湖规矩再说了,这次的事儿,六哥算是认了,但是六哥的大哥据说很不高兴”

此时,长脸和络腮胡已经一前一后相距一米,夹住了孙中原。

这条小街,一面是一个单位的围墙,另一面,是老平房院儿的住户,基本都关着们,街口有一家五金小店和一家小便利店,但是孙中原此时位于小街中部,距离这两个小店比较远。

孙中原一个转身,背靠在了单位的围墙上,“两位,认错人了吧?”

两人调整身姿,一左一右站定,长脸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匕首,“动作还挺快,识相的,乖乖让我们挑了脚筋,少受点儿罪”

络腮胡手里没东西,不过捏了捏右拳,上面的精钢指套闪闪发光。

“雇主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孙中原忽而说道。

“少来这套,我们办事儿,是讲规矩的”络腮胡说着,脚下一动,准备出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络腮胡脚下一动的时候,孙中原突然矮身,用头撞向络腮胡的腹部

这一下迅猛无比,络腮胡没能避开,被撞了个正着,一下子坐倒在地。孙中原借着这个空当,急速向外冲出,撒腿就跑

跑的时候,脚还踩到了络腮胡的右臂上,这蹬踏之间,力道很大,络腮胡的前臂传来了清脆的骨裂声。

“弄死他”络腮胡惨叫之后嘶吼着。

于此同时,长脸手中的匕首,突然划过一道寒光,射向孙中原

孙中原依稀感觉到了风声,奔跑之间猛然向一侧跃动,但是,这长脸手上显然有真功夫,孙中原还是没能避开。本来,长脸射向的是他的腰部,孙中原这一动,匕首扎在了屁股上

所幸孙中原本来是往前跑的,要不然长脸这一手功夫,匕首非得连根没入不可。但这样也是扎进了屁股,没有掉下来。孙中原登时剧痛无比,脚步缓了下来。

长脸的速度要比他快了很多,几个起落就追了上去,顺势一拳击中了孙中原的肩膀。

孙中原被打得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膝盖吃痛,裤子都磨破了。

“你大爷的”他来不及多想,一把从屁股上拔下匕首,一边迅速站起,一边转过身来,将匕首横在胸前,准备拼了。

长脸接着就是一脚袭来,孙中原直接拿匕首扎向他的脚。

不过,长脸的功夫实在是不弱,这一脚不仅迅速避开了匕首,而且另一脚紧接着扫了过来,扫中了孙中原的手腕。

匕首“当啷”落地,孙中原一个不稳,身子向后甩出,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恰好,是挨扎的那半边屁股着地,疼得孙中原一个哆嗦,抬起屁股,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长脸捡起了匕首,向孙中原走来。

孙中原这下摔得不轻,一时没站起来,心里暗骂,特么的自己的功夫还是不行啊

火急火燎之际,孙中原突然感到,身体里之前出现过的那种热力,随着鲜血的涌出,居然一下子暴涨起来,汹涌澎湃地开始在体内游走

如烈火炙烤,却没有疼痛而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莫名其妙地感受到,这股热力,仿佛裹挟着赤金之色

此时,长脸手持匕首,冷笑一声,一脚向坐在地上的孙中原的头部踹去

第22章 火光

孙中原已无抵挡之力,乱了方寸,下意识地双手推出,顶上了长脸的脚

“啊”

一声惨叫

是长脸一声惨叫,居然倒飞了出去



长脸后身着地,摔在了十米之外

孙中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勒个去”

刚才他恍惚之间,好像看到双手上突然冒出了一团火光赤金火光但是转瞬即逝,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不过,他倒是拎得清,这时候,得赶紧起来结果,心念意动,竟一跃而起

先不管什么火光不火光了孙中原借着这股劲儿迅速冲向长脸,长脸此时半躺在地上,正挣扎着要起来,一手撑地,另一只手上还紧抓着匕首。但很是费劲。

孙中原上前,直接一脚踩在长脸握住匕首的手腕上。

咔嚓

手腕被踩折。

当啷

匕首掉在了地上。

长脸又是一声惨叫,抽搐起来。

孙中原接着回头看了看,刚才倒地的络腮胡居然捂着胳膊向街口跑去,眼看已经跑远了。

奶奶的孙中原摸了摸屁股,血流似乎少了。再回头,只见长脸一头冷汗,但是又挣扎着想起来,“小子,算你狠别特么落我手里”

“啊”

孙中原没等他说完,又是一脚踩向他的脚踝这一次用力更大,声音更加清脆。

长脸再次惨叫,疼晕了过去。

孙中原这才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几个小时后。

南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三大队询问室。

孙中原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龇牙咧嘴地说着,这时候伤口缝针的麻药劲儿过了,现在又有点儿疼了。

对面,两名民警正在做着笔录。一个是四十多岁的汉子,三大队副大队长赵光辉。

另一个,却是很年轻的女警,齐耳短发,五官清秀,胸部略平。但是腿很长,她进来的时候孙中原甚至有一种错觉,这腿是从肚脐眼儿就分叉了吗?

她叫宋真,是三大队的一名刑侦女警。

“他拿匕首直接扎过来,我一脚踢在他拿匕首的手腕上,然后又一个扫堂腿,踢到了他的脚踝上”

“你先停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嫌疑人常喜的手腕和脚踝骨折,都是你在对抗中踢的?但是根据实际情况,却是踩的”宋真打断了孙中原。

孙中原咳嗽了一声,略显尴尬,不过很快圆上了,“对抗中踢没踢骨折我不知道,不过他倒地之后,匕首没脱手,还想扎我,我就踩了他手腕一下。接着他又用脚想踢我,我就”

“但是当时他被你扫倒,有一定距离,而且从伤势来看,很难起身,怎么可能用匕首”宋真继续追问。

“好了小宋。”赵光辉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当事人在面临这种暴力故意伤害的情况下,不存在防卫过当的问题。而且常喜是在逃被追缉的要犯,非常凶狠。”

“赵队,那条小街没有摄像监控,我是想问仔细点儿。”

赵光辉笑了笑,没接这句,看向孙中原,“小孙同志,你说说你的屁股是怎么受伤的吧?”

“我是走着走着,从后面被你们说的那个常喜射中的”

“噢”赵光辉点点头,“好了,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你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孙中原毫不犹豫地供出了青皮头,把晚上在地摊上的情况说了一遍。

赵光辉听完,立即对宋真说道,“那你抓紧联系一下省立医院神经外科的黎千千医生,看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也来配合一下调查。同时,立即安排抓捕。”

黎千千来的时候,孙中原还没走。

两人最后是一起离开的刑警队。

黎千千看着孙中原走路的样子,皱眉说道,“这不太合乎逻辑。”

“我被他们收拾了就合逻辑了?这屁股上挨一刀,还不够惨?”孙中原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虽然和那个混混有冲突,但是很快过去了。他就算是找麻烦,从他当天的表现来看,顶多是自己带着手下来,怎么会请了亡命徒,而且下手这么狠?”

孙中原不想告诉她,中间董云帆还插了一杠子,“嗐,这种人,什么干不出来?别多想了。”

人家黎千千是正儿八经的医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让她知道为妙。

不过,这一次,黎千千似乎对孙中原更加关心了。在她心里,孙中原这次遇袭,也是因为她。那个青皮头本来是冲她来的,孙中原算是挺身而出,最终却出了这事儿。

黎千千把他送上阁楼才下去,然后又下去做了晚饭送了上来。

孙中原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黎大医生,你不用这么客气啊”

“那好,吃完了刷好碗送下来”黎千千听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孙中原苦笑,明明关心自己,还送饭来了,这一言不合,又是个冷脸子。

吃完饭,孙中原简单擦洗了一下,随后便进了卧室,趴在了床上,真是感到累了。

此时,体内的那股子热力不再流转,他闭上眼睛,慢慢地仔细地去感受,顶多是若有若无。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那火麒麟髀石的赤金气息留在了我的体内?但是不激发不出现?”孙中原喃喃自语。

之前头晕过几次,第七次还彻底晕倒了。此后,再无什么大的异样,但是这次,屁股被扎,血流如注,那股子热力竟然暴涨,在体内流转起来关键时刻,情急之下,手上好像还冒出了赤金火光,将长脸击飞十几米

另一块髀石的赤黑气息,进入岳老的身体,结果岳老最终丢了性命。但是他拿的那块髀石,冒出的赤金气息,居然在体内留下了一道裹挟着赤金火光的热力?

只是这股热力太奇怪了,难不成得见血才能激发?而且流一点儿还不行,流多了才行?

要真是这样,那还是别再出现了吧

最关键的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孙中原如此想着,不由下了床,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皮肤汗毛什么的没什么异常,最后又拿过一面镜子,对着脸照了起来,看着看着,孙中原却不由自主地凝神盯上了镜子里的眼睛。

他一下子张大了嘴

瞳孔深处,似乎有点儿问题

第23章 我不会也挂了吧

孙中原定了定神,贴近镜子,进一步仔细观察。

明明觉得有问题,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就在审视瞳孔深处的时候,孙中原仿佛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一团赤金色的火光在明灭

看不到,却能感觉到,这难不成是潜意识?

盯着足足看了五分钟,最后眼睛都看酸了,也没个结果。

孙中原揉了揉眼睛,点了一支烟,而后看向了放在床头柜的迎凉草。眼睛累了,看点儿绿色舒缓一下。

然而,凝神审视迎凉草之时,突然之间,迎凉草上浮现出了一层绿光

瞳孔深处的火光突然好似跃动了一下

接着,两道绿光直接向孙中原的眼睛里射去

猝不及防。

孙中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绿光仿佛已经进去了,而且好像融化在了眼睛深处。

闭着眼睛,一片黑暗。

此时,他的眉心深处,却突然浮现出一团巨大的火焰

这下看清楚了,外焰是赤红色的,而内焰,却是金色

火焰只是闪动了一下,但是却让孙中原觉得似乎要爆炸一样接着,又有一层冰凉的绿光将火焰包裹起来,感觉瞬间跌至冰点

这冰火两重天,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孙中原仿佛感到身体都被掏空了,接着便直接栽倒。

倒的时候,屁股上的伤口恰好碰在了床的边缘,硌了一下,又仰面倒在了床上。不过,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失去知觉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不会也挂了吧?

“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划过我的生命里”

孙中原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天知道黎千千当时怎么会用这首绿光当门铃声,不过这首铃声高亢激越,倒是容易引起注意。仿佛睡得很沉的孙中原很快就被吵醒了。

睁开眼睛,满目阳光,孙中原不由得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还是有些迷糊,他摇摇晃晃起身,去开了门。

黎千千拎着豆浆包子油条站在门口,“刚才出去吃早餐了,顺便给你买了一份”

“谢谢。”孙中原接过塑料袋,转身先放到了桌上。

此时,黎千千的目光却突然盯在了孙中原的屁股上。

“你昨晚干什么了?”黎千千顿了顿,还是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我靠,我有什么变化么?”孙中原一个激灵,连忙低头打量自己,没什么异常啊?

“那里”黎千千指了指孙中原的屁股。

孙中原扭头一看,睡裤上渗出了血迹。他这才从迷糊中感到了疼痛,一歪嘴,“哎哟”

“到底怎么搞的?”黎千千皱眉。

“可能临睡前在床沿上碰了一下吧,然后,应该是又躺着睡,压着了。”孙中原一边回忆,一边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接着,还想去擦睡裤上的血迹。

“别动等着”黎千千说完,迅速出门去了。

黎千千出去的时候,孙中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况,然后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结果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变了原先眼球上的些许血丝、黄斑,居然都没了眼睛变得特别明亮

难道是这火光,被迎凉草的绿光压制住了?

疑惑之间,黎千千又回来了,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药箱。

“到卧室去,趴在床上,自己把裤子褪下来”

孙中原一愣,“呃,这个,不太方便吧?我还是去医院吧。”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处理?我得先看看你这伤口不大,但是深,不明情况乱动,恶化了很麻烦”黎千千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卧室。

孙中原跟着进了卧室,趴下之前,又挠了挠头,“我说,你是神经外科的大夫,对脑子下刀的,这个,屁股,能行吗?”

黎千千哼了一声,“成为正式医生之前,是要全科轮转实习的。我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

孙中原无奈,只得趴在了床上,然后小心褪下裤子。

黎千千开始给他拆纱布,手指触碰到他的屁股上,温热滑腻,这大早上的,孙中原一个小伙儿,顿时有了反应,不由发出了声音:“嗯”

“哼唧什么?还没动伤口呢”黎千千喝了一声,“忍着点儿,我得先清洗一下。”

清洗完伤口之后,黎千千道,“还行,就是表层有些崩裂,缝线没问题。我给你上药重新上纱布。”

彻底处理完毕,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黎千千提起药箱,“我得去上班了。你这两天不要乱动,两天后再去医院换药。”

孙中原连声道谢,送黎千千出门,“大恩人,回头我再请你吃饭啊”

黎千千看了他一眼,依然是面无表情地摆摆手,拎着药箱下楼去了。但走到自己的房门口,黎千千白皙的脸上却突然飞起一抹俏红。

孙中原换好了衣服,习惯性地先吃起了早餐,一边吃,一边不由自主回味起了被黎千千“按摩”屁股的感觉。

虽然伤口有点儿疼,但疼痛之中带着一种美妙的感觉,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岳老不允许他在大学里谈恋爱,他虽然偷着尝试过,但是刚有点儿苗头,就被岳老拉过去一通教训,顶多也就是和女同学拉过手。

回味了好大一会儿,孙中原的思绪才转到这脑海中的火光上。

就目前来看,眼睛变明亮了,身体也很舒服。

这眉心深处的这团赤金火光,反复出现,应该是确实存在的,哪怕只在意识里。

只不过,这迎凉草?

迎凉草是千年遗株,本身就很不寻常,但是这绿光,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的和我眉心深处的那团赤金火光产生了反应?

正因为这绿光和火光发生了反应,才让我的眼睛变明亮了?身体变舒服了?

孙中原又仔细看了看那盆迎凉草,没什么变化。

咬了咬牙,孙中原毅然决定,再试一次

他小心趴到了床上,抬起头,凝神看向迎凉草既然有这种契机,他倒要看看这绿光到底是不是真的只不过,这次他做好了准备,就算晕倒也只会趴在床上睡去。

第24章 伤口奇愈

结果,孙中原的眼睛再度看酸了,也没见到什么劳什子绿光

难道真是我的幻觉?

或者,那团火光和由此延伸的热力,本来在我体内极不稳定,从以前的头晕,到昨天流血突然暴涨,就能看出来

但是,却被迎凉草的绿光中和了一下,接着就在一夜之间稳定了下来?

只是,在我体内的火光稳定之后,迎凉草就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了,所以我再也感觉不到绿光了?

这赤金火光,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以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反应?

想着想着,孙中原再度闭眼,凝神去感受眉心深处。

结果,这一次,那团外赤内金的火光又出现了

孙中原身体有些颤抖,脚下竟打了一个趔趄,屁股上的伤口被牵动,不由又是一阵疼痛。

结果,这团赤金火光,居然很快化作一条包裹着赤色气息的金线,从他的体内迅速游走到屁股的伤处

伤口登时出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随后,便是暖暖的很贴心。

金线在此处集中游走一番之后,便消失了。

孙中原睁开眼睛,轻轻用手按压了一下伤口,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再继续用力,还是没有感觉就和身体正常的部位一样

难不成伤口被金线“治”好了?

眼见才能确证,孙中原不管那么多了,对着镜子,扯掉了纱布。用手触摸,除了上的药,居然十分平滑

干脆,抽出一张湿巾,彻底擦了一遍。

真的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连疤痕都算不上,就好像磨破一层皮之后刚愈合的那种状态

“天”

孙中原惊叹之后,提上了裤子。

原来,这火光是个好东西啊

他登时有点儿兴奋,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想把整件事情捋一捋。

没抽两口,他便扔掉了烟头,重新凝神静气,闭上了眼睛,去感受眉心深处。

结果,这团火光就如同煤气用尽一般,明灭了几下,便消失了。

孙中原有些不甘心,再试,没有出现。

想了想,他又凝神望向迎凉草,结果不要说绿光了,连一点儿异常都没出现。

他开了脑洞,难道,这“治疗”伤口,消耗了火光的能量?

但是,根据刚才的尝试,这迎凉草,显然不能“补充能量”,只是一次性地稳定了这眉心深处的火光,后面没反应了换句话说,迎凉草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了。

这火光,好像是个好东西啊且不说有没有别的神效,光是能治愈伤处,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这件事儿,孙中原是一点一点经历,又一点一点摸索的,加上他也听说过很多灵异的事情,所以没有过度惊讶,反而在逐步适应。

现在看来,基本上是福不是祸

最后,孙中原干脆不想了,打算先缓一缓再说。现在想多了也没用。

说不定,“养”一段时间之后,火光就恢复了呢?

他放松了身体,刚暂时放下这事儿。却不由又想起了黎千千。

这姑娘,表面看是冷了点儿,其实是个热心肠。人又漂亮,还是个医生。而且我这屁股挺有型的,应该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吧?

正在恬不知耻地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来显,是董云帆打来的。

“你没事吧?我听说挨刀了?”董云帆问道。

要是董云帆早点儿打过来,孙中原还真得说恐怕得过几天才能去拍卖行报到了但是现在,不存在了。

“没那么夸张,就是划破点儿皮,一点儿事儿没有。明天我就去找刘总报到。”

董云帆笑了笑,“没事就好,不过你也别逞强,该休息休息。”

“真没事儿,我能拿这个开玩笑么?”孙中原想了想,“不过,我把那个青皮头的嫌疑给刑警队说了。”

“这当然得说,雇凶伤人,够他喝一壶的。”董云帆似乎毫不在意。

“不过,你们的处理办法”孙中原欲言又止。

董云帆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其他的你不用管了。不过,你又让我惊讶了一次,这常喜,当年手上可有好几条人命,一直潜逃,功夫着实不弱,你居然给他来了个断手断脚?”

“所以说嘛,我要的价儿不高。”孙中原打了句哈哈。

“好了,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到了拍卖行之后,业务上的事儿,找刘浩明就行。”董云帆说完,便挂了电话。

此时,董云帆乘坐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了一家茶楼门口。

一名看似极为彪悍的男子从副驾驶下车,拉开了后车门,“董先生,我还是陪您上去吧?”

董云帆摆摆手,“不用了,今儿百分之百出不了事儿。”

上了茶楼二楼,碧螺春包间门口,一位身着紫色旗袍的礼宾小姐顺手打开了房门。董云帆进去后,她又小心关上了。

进了门,绕过一道屏风,一张茶桌边,坐了两名男子。一名,正是老六而另一名,则是方面阔口,剃了个光头,却穿了一件极为儒雅的绣着祥云纹的唐装,显得有点儿不搭调。

“老董”男子站起身来,“到门口也不打个电话,我好下去迎接快坐快坐”

“何老大客气了。”董云帆笑了笑,就势坐下了。

老六则在一旁笑道,“董先生这是提前到了,失礼了。”

“噢?提前了么?”何老大煞有介事地抬起一只手,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块百达翡丽古典表,低头看表,抬头大笑,“那倒不是我失了礼数,是老董不太讲规矩。”

董云帆皱了皱眉,点了一支烟,“我那个小朋友,不是江湖中人。”

何老大面色微凝,“老董,你也知道,我呢,这两年身子懒了,这跑腿的活儿,全都是老六他们这几个小弟兄出头露面的,胡国柱摊子上的事儿,了了也就了了。可又让老六的小兄弟进了局子,你这手法也太细腻了吧?”

“那个进去的,是叫大头吧?”董云帆看了老六一眼。

“是。”老六应道。

“常喜是他找来的,这是要把事儿做绝的节奏。这件事儿,我之前毫不知情。而我那个小朋友,是古玩圈的普通人,这种情况下,要是不报警,那反倒奇怪了”

第25章 汉八刀

何老大面色有些发青,“你真不知情?”

“何老大,十年前我来到南城这片地头,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实力我做事的风格你应该了解,如果我想找大头解决问题,他可要比进局子惨多了我又何必冒着坏规矩的风险,来让那个小朋友报警呢?这完全是他出事之后的正常反应。”

董云帆点了一支烟,“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何老大神色缓和了些,“这么说,这个叫孙中原的愣头青,你是罩定了?”

“这不是罩不罩的事儿。”董云帆吐出一口烟圈,“我是想跟你讲清楚,不关我这个小朋友的事儿。而且,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如果他再出事儿,我也不能不管。”

话音刚落,何老大猛然拍了一下茶桌,直视董云帆。董云帆面不改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哈哈哈哈。”何老大突然仰面大笑,“老董啊,真有你的。好,这事儿,是我失察了咱们今天好好喝茶,不提了,不提了”

“这茶不错,不过,冲泡的手法不对。”董云帆放下茶杯,“何老大我听说你最近挺注重养生,也喜欢上了古董?”

“玩玩嘛”何老大摆摆手,“就像你说这茶叶冲泡的手法不对,你是专业的。我呢,就是随便喝两口。”

董云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南城的古董生意,除了我星辰拍卖,能做大的,也就是康家这样的老户。何老大恕我说句自负的话,这种生意,可不是好勇斗狠就能玩得转的。”

“这么说,老董你是不想让我喝这口茶了?”何老大似笑非笑。

董云帆此前并没有想到,原来何老大相约,不只是谈大头的事儿。大头不过是老六的一个小弟,哪有他的财路重要?何老大居然也想做古董生意?最起码,是搭上了什么可靠的货主。

“何老大言重了。这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你要是能吃得开喝得开,那谁还能管得了?有人给你送茶,那你不喝难不成还扔了?我只是友情提醒下罢了。”

“痛快老董你是真正的生意人。”何老大一伸手,老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方锦盒放到了他的手上。

“老董,你是行家,你看看,这样的货色,能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这只是一批货中的一件”

何老大将小盒放到了茶桌上,董云帆拿了起来,“啪”打开,只看了几秒钟,便又合上了。上手都不曾。

这是一只玉蝉,白,润,透着玻璃光。和田玉的东西,本来应该是内敛的油脂光泽,但是战国中期到西汉的玉器不同,因为手法高明,常会出现玻璃光。战汉玉器,也是华夏玉器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高峰。

而且,这刀法简练有力,寥寥数刀,刻画出了腹背两面的基本特征。

“好东西。”董云帆道,“开门的西汉玉琀蝉。”

“我现在就爱听开门这个词儿,以前我不懂啊,心里说开什么门啊,后来才知道,原来开门就是一眼看真的意思。还有,这东西,鼎鼎有名的汉八刀只用八刀,就把一只玉蝉刻画得惟妙惟肖,实在是名不虚传”

听着何老大嘴里不伦不类的叙述,董云帆心里嗤嗤发笑,肚子里就这点儿货,还想做古董生意?

所谓汉八刀工艺,并不是只用了八刀。和田玉的硬度,虽然比不了翡翠,但是也很高,比一般的钢刀还要硬得多,谁能用刀直接雕琢呢?古代玉器,是用水凳砣出来的。

汉八刀,简单来说,代表了工艺特点,当中蕴含着腹背两面用工之巧八分相背法。对称,简练,优美。因为玉琀蝉是要放在亡人口中下葬的,“相背”也意味着生死两隔。

董云帆表面上笑了笑,又点了一支烟,“不过,这可是件葬玉,要都是这样的东西,可有点儿烫手。”

“做个传世的证明,还不简单么?”何老大摆摆手,“我拉上的这个货主,卖货做全套,省了事儿了”

“如此,就恭喜何老大了”董云帆端起茶杯凑到嘴边,“不过,这样的货主,如今可真是不好找啊”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何老大摇头晃脑来了一句。

董云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啊?

“老董你可听说过长安的庚辛堂?”何老大接着说道。

董云帆面色一变,“你是说邝西寅先生开的私人博物馆?”

“他可不止开了个博物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说呢,邝先生号称西北王,他的货,当然没问题了。何老大你真是好手段”

“那是。”何老大面露得意之色,“一般人哪能搭上他的线?”

董云帆接着起身,“好了,那我就祝何老大旗开得胜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俗务,先走一步。”

“老六,送送董老板”

董云帆走后,直接到了那条算命小街的街口,停车后,自己走了进去。

隋东辰的卦摊上,有个带着几分妖艳的小娘们正在墨迹,“您算准了没有?他到底会不会和他老婆离婚?”

董云帆,点了一支烟,站在一边。隋东辰似乎很有耐心很敬业,董云帆足足等了五分钟。

“我也算一卦。”董云帆坐下之后,看看四下,低声道,“隋爷,何涛居然搭上了邝阁主的线,也想做古董生意。”

“何涛?”隋东辰皱了皱眉,“噢,就是那个工地上起家的何老大?”

“对,可能这两年他的生意不好做,居然瞄上古董了”

“他直接联系的邝老虎?”

“我看不像,多半是通过身边的人,弄到了一些货源。有点儿对着我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

“那你紧张什么?一个附庸风雅的土鳖,能扑腾多大的浪花?”

董云帆摇摇头,“他确实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他要是时间长了和那边熟了,我们再出手,怕是不好意思。”

隋东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不用管那个什么何涛,看看他这生意到底想怎么做。邝老虎那边,我来处理。”

第26章 皓月轩

董云帆起身离去。

随后,隋东辰也起身离了卦摊,也不管摊上的东西,一直走出了小街。

过马路,穿公园,不久后就进了他所住的四合院。

进屋关门,隋东辰坐下之后,掏出一部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直接按下了数字3。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听筒传来的声音洪亮,却带着些懒洋洋,“龙王爷,你可是有年头儿没给我打电话了。”

这时候,里面还隐约传来女人的嘟囔声,而且好像不止一个人。接着,听筒里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变得有些威严,“都先滚出去,从外面带上门。”

等到声音安静下来,隋东辰道,“老虎,你最近生意不好做么?”

“不好做?我是无本买卖,有什么不好做的?”邝西寅笑道。

“南城这边,有个叫何涛的你认识么?”

“何涛?我只知道水浒里有个被阮小七割掉耳朵的何涛何观察”

“行,我知道了。”

“龙王爷,就算我认识的,你想割耳朵,我还能拦着不成?最近是出了不少货,不过都是手底下人出的,我也没多问。”

“嗯。有个叫何涛的,想在南城扑腾两下。”

“这种事儿,让小董处理不就行了?你还不了解我么?这打电话,莫不是想说徐黑子的事儿?相宝局上出现北仿的事儿,我可是听说了。”

隋东辰面色一变,“怎么?你有徐黑子的消息?”

“我一直在西北一带晃悠,怎么会有他的消息?不过,我听说是让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儿给看出来的?这特么的真是逆天了”

“这个小伙儿叫孙中原,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出来几年之后,后来又考上了燕京大学,得到了岳树仁的指点。”

“这特么都是无关紧要的篇章,岳树仁写论文在行,寻龙点穴他算个球更不要说这看东西的火眼金睛了”

隋东辰接口道,“要说寻龙点穴,谁比得了你?不过,这个人虽然有点儿迂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等等。”邝西寅突然转问,“刚才听你这意思,这个孙中原,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收了?”

“不能用收这个字儿。这个小伙儿,身上带着一股神秘的气运,我看终非池中之物,所以一直很好奇。而且交流过两次,我也挺喜欢他。”

邝西寅沉吟,“且不说他年纪轻轻有这眼力。就说他选了迎凉草,就有点儿意思。有机会,我倒也想见见他了。”

隋东辰一听迎凉草,忽而又问,“对了,迎凉草干制入药,能解火毒,这事儿你除了给我说过,还给谁说过?”

“还能有谁?左右出不去咱们这几个人,徐黑子还多问过几句。当年我支锅切口,盗墓弄出来一份唐代残帛上记载的。不过,这古代稀奇古怪的方子,民间也散落不少”

说到这里,邝西寅忽而一顿,“怎么?他要迎凉草,是为了救人?”

“不就是岳树仁么?据说他在鲁哀公的墓葬里中了火麒麟的骸骨之毒。”

邝西寅突然大笑,“岳树仁能找到鲁哀公的墓葬?鲁哀公西狩获麟,死前多布疑冢,就连麒麟冢都有一堆说法儿。岳树仁能发现麒麟骸骨,我压根儿不信多半是他手段不行,见到什么陪葬的牲口就认定是麒麟骸骨而且,在墓室里中毒,那还不是常事儿?”

隋东辰摇摇头,“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不过,岳树仁已经死了,孙中原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的眼力你也知道了。”

邝西寅沉默了一阵,“你有没有怀疑过,这小子是徐黑子教出来的?”

隋东辰应道,“我开始是有点儿怀疑。不过,徐黑子个性孤僻,喜欢独来独往,而且也说过不会成家也不会收徒弟,否则,我还真就信了”

“嗯,再说徐黑子走的时候,号称不再踏足江湖,是不可能收徒。自从唉,一晃十年过去了”邝西寅的口气突然带上了唏嘘,“算了,今儿先不说了,撂了啊”

挂了电话,隋东辰抽了一支旱烟,没抽完,就给孙中原拨了过去。

“小孙,我是老隋。方便么,中午出来吃个饭,该我请你了。”

“老隋啊,你的口味这么淡,这让我很为难啊”孙中原此时刚敲了黎千千的门,没人,站在楼道口说道。

隋东辰被孙中原的口气逗乐了,其实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可乐,“上次你请客,我挑地儿,这次我请客,你挑地儿。”

孙中原想了想,慢悠悠开口道,“皓月轩怎么样?”

隋东辰稍稍一怔,“狮子大开口啊,你刚来南城,皓月轩都知道?”

“反正你有钱,都无聊地算卦去了。”

“行,就这样吧。”

孙中原打车到了皓月轩。这是一处十分气派的酒楼,从外到内,都装修得古香古色。大厅正中上方,那大大的牌匾,竟是一块老紫檀的独板,宽达六十公分,上面刻的皓月轩三字,雄浑中透着飘逸,虽无落款,但显然出自名家手笔。

所谓十檀九空,加上紫檀成材期太长,故而少有大料。即便是明清的紫檀桌案,面儿,也都会讲个“几拼”,因为大块的独板太难找了。

现在市面上的紫檀文玩,有的卖得并不贵,抛开用赞比亚血檀之类冒充的那些,都是速生林,密度油性和老的野生紫檀是没法比的。

这皓月轩没有大厅的散座,只有包间。这大厅里,都是一些颇显风雅的摆设。而服务员的打扮,男的一律唐装,女的一律旗袍。

没有预约,好在还有几个小包间。这里的服务员显然经过训练,虽然看到孙中原这种打扮随意的顾客眼神中透出点儿讶异,但还是面带微笑地带他去了包间。

这个包间名叫“莫愁”,门两侧还有一副刻在木框上的对联: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有点儿意思。”孙中原看了看,嘴里嘟囔着进了房间。刚坐下,还没点菜,隋东辰已经进了大厅。

第27章 七窍神府

孙中原看了看菜单,居然以淮扬菜为主,心道开在东山省的,还以为是个地道的鲁菜馆子,结果又是偏清淡的菜系。隋东辰进房之后,孙中原直接把菜单给了隋东辰,让他点。

隋东辰倒是挺照顾孙中原,点了三套鸭、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腌笃鲜四个主菜,又点了一碗阳春面。主食让孙中原自己点,孙中原点了米饭。

酒水,服务员推荐青梅冰糖煮古越龙山,但是孙中原喝不惯黄酒,干脆要了啤酒,隋东辰想了想,“今儿不喝了,喝茶就行。”

菜过五味,服务员也早就被支走了,隋东辰点了烟,“小孙,上次我没问你,你要这迎凉草,就是为了救你的老师,这迎凉草还能入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孙中原给董云帆说过,号称是从一本唐代的医残本里看的,董云帆也对隋东辰说了。不过,隋东辰和邝西寅通完电话之后,还是忍不住想当面再问一遍。

孙中原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面对隋东辰,真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老想说实话。

但是,答应师父徐北武的,可不能变卦,最终,还是打算把原先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不过,说的时候,他没看隋东辰的眼睛,而是盯着那根碧玉烟嘴说的。

还没等说完,这碧玉烟嘴上突然也起了一层光芒是本身碧玉的颜色。紧接着,里面居然有一丝金光,仿佛是从碧玉光芒之中“挤”了出来,瞬间射向孙中原的眉心,一没而入。

火光再现接着,一股暖融融的感觉瞬间从眉心蔓延到全身。

又来了

孙中原差点儿喊出来。

“你怎么了?”隋东辰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烟嘴,你不是早就见过么?”

“噢嗯?”孙中原一时没回过神儿来,“没什么,眉心深处感觉有点儿怪。”

“眉心深处?”隋东辰的面色骤然发生了变化,“那地方可是七窍神府所在,你没事儿吧?”

这时候,孙中原彻底回过神儿来了,“七窍神府?这不是号称先天元神所在之处么?”

隋东辰有些惊讶,“小孙,你懂的不少啊。按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大学生,肯定都觉得是神鬼志异,不可信。”

“也不能这么说。有一种说法,说元神是人的先天精气所生,是一种原力,随着识神的成长,逐渐退居隐藏。我倒是觉得,或许也是一种存在吧,不过以现在人的水平和手段无法考证罢了”孙中原道。

“接着说。”隋东辰喝了一口茶。

“我看过一本,是清末民初一个叫张锡纯的人写的。有意思的是,这个人是个医生,而且中西医贯通,但是,他对先天元神和后天识神也有过论述。他说:元神者,无思无虑,自然虚灵也识神者,有思有虑,灵而不虚也。”

隋东辰抽了一口烟,盯着孙中原,“你说的,是一本医,叫做医学衷中参西录,你一个考古专业的,怎么会看这种?”

孙中原的神色有些黯淡,“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我的老师。他昏迷后,我查过一阵子中药,这本里面,有很多方子。”

这一次,孙中原说的是实话。不过,他没想到隋东辰居然也知道这本,这老头儿,不仅不缺钱,而且还很有学识

隋东辰点了点头,“过去的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没事儿吧?”

“没事儿了。可能是最近发生事情太多,有点儿伤神。”孙中原说着,拿起了酒杯,慢慢抿了几口啤酒。

两人接着便聊了起来,让孙中原没机会去多想。隋东辰倒是没有再问太多问题,而是和孙中原聊起了古董,孙中原也就顺便说了想用迎凉草换回一百万的事儿。

隋东辰却道,“小孙,你要是真能弄到这样的重器,自己转手卖了,肯定比一百万赚得多啊”

“老隋,你净说笑了。我在南城哪来的人脉?噢,除了你。要是拍卖行联系的客户,我只是上门看货,还能把人家打算上拍的东西据为己有不成?”

“不过我看,小孙你这股子气运不一般,没准儿私下就碰上了呢?”

“什么气运不气运的,老隋不是我不信你啊,我特么要是有什么气运,还能连自己的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了,要是在工作之外,捡个漏儿啥的,我自然该赚就赚。说到根儿上,不管在拍卖行,还是私下寻宝,我赚的都是眼力钱”

隋东辰又眯起了眼睛,“这古玩一行,靠的就是眼力打眼是它,捡漏也是它飞黄腾达是它,做局坑人还是它。这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不过,捡漏和鉴定不一样,最关键的,不是眼力,而是运气。碰不上,再有眼力也没用。”

“这个运气,比你说的气运可差远了”孙中原半开玩笑,干了一杯酒。这时候他说气运,是想到了刚才的事儿。

回到阁楼,孙中原才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这眉心深处的赤金火光,难不成真是来自火麒麟的灵气?

传说兽类死后,灵魂会寄居在髀石之中,这个说法有点儿邪乎。不过,如果这火麒麟真是被狩猎,那么两块髀石所蕴含的气息不同,倒真有可能。

一块,蕴含了火麒麟的灵气。另一块,难不成是因为它被狩猎,临死前的怨气?岳老因为吸入了怨气,才出了事儿?

孙中原这么想,不是凭空乱想,因为岳老“回光返照”时,双手的动作,就似有怨恨最终又是泪水流出,才导致黑气离体。

而自己吸入的却可能是灵气。除了之前的反应,从特点上看这火光,外赤,和火麒麟有关,内金,或许就是灵气聚集所致

不过,一开始自己承受不住,所以又是晕倒又是在流血后暴涨,结果因为迎凉草这种灵草的神效,中和了这霸道的灵气,导致在体内平衡了。

隋东辰说的“七窍神府”提醒了他,如果这是火麒麟的灵气,稳定之后,可能就会“住”到里面

由此,这看东西就不一样了而且还能吸收看到的宝光?只不过仅限于珍宝类的东西,比如这乾隆工碧玉烟嘴。

很显然,这宝光只能自己看到,隋东辰是看不到的。

孙中原想来想去,也时不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异想天开。

不过,这赤金火光是什么,现在好像已经并不重要,关键是有什么作用既然如此,那不妨找相似的宝物试试?一念到此,孙中原接着就想出门了。

第28章 孙软饭

孙中原向来如此,有了想法,就想印证。

现在来看,首选古玉,然后可以扩大一下,比如玉石类的东西,比如其他材质的古董珍宝。嗯,先去博物馆走一趟,那里的展都是真,而且重器也多。

孙中原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时间,结果,居然已经是傍晚了

自己这琢磨事儿沉浸进去了,这时间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

不过,他还是出了门,外套鞋子都穿上了,干脆下楼走走,换换脑子。

结果,下了一层楼,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居然就看到了黎千千。

旁边还有一男的。黎千千脸色不大好看,冷冷对那男的说道,“到家了,不用送了”

那个男的看上去大概三十冒头,模样倒还算周正,只不过油头粉面的有点儿让人腻歪。而且身材有点儿虚胖,偏生穿了一件修身的阿玛尼西装。

“千千,你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男子笑道,还做了一个自以为很绅士的歪头动作。

此时,黎千千看到孙中原,突然眼珠一转,上前就挽起了他的胳膊,“不方便因为我男朋友今天要和我共进烛光晚餐”

孙中原的反应向来很快,他看了看油头粉面男,礼貌性地点点头,却又皱眉对黎千千道,“不是说好了看电影儿么?不过烛光晚餐也不错,但刷盘子你来啊”

“先回家再说”黎千千露出略显不悦的表情,心说你稍微配合一下就行了,还临场发挥起来了

拉着孙中原的胳膊,黎千千就要往家里走。

油头粉面男却抢先一步来到孙中原面前,递上了一张名片,“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

孙中原拿过名片,看都没看,顺手揣到了衣兜里,“我叫孙中原,无业游民。反正她是医生,挣得多,我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吃软饭,等结了婚完全绑定,那就得偿所愿了”

黎千千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一边拉着孙中原走到门口,一边掏出钥匙开门,同时头也不回地对油头粉面男说道,“不送了啊”

“嘭”

关上了房门,黎千千迅速撒开了手,“想不到,你还挺不要脸的”

孙中原无所谓地笑笑,学着油头粉面男的样子歪了歪头,“千千,我又帮了你的忙,你不请我喝杯咖啡?”

黎千千板着脸,一个没憋住,还是笑了。接着又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人家的确是又帮自己解了围,“坐吧”

孙中原步履矫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了。

黎千千一下子反应过来,“哎?不是不让你乱动么?”

“已经好了。以后屁股上受伤,就找你了,我服好的也太快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踢出去”黎千千横眉。

孙中原摆摆手,“不开玩笑了,确实是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得这么快。这个我能瞎来么?你看我现在,行动自如,要是疼,我能这样么?”

黎千千有些狐疑,但也没再深究,刚才孙中原就在开玩笑,她可不想孙中原再来一句:要不我脱了裤子你再看看?

孙中原立即又问了一句,“那个老白脸干嘛的?没脸没皮的,一看就知道你不待见他,还追到家门口了?”

黎千千没应声,去冲了两杯速溶咖啡,端起一杯放到了茶几上,“孙软饭,喝你的咖啡吧”

孙软饭?

孙中原撇了撇嘴,“过河拆桥,不说算了”

黎千千站在一旁,抿了口咖啡,开口道,“这个人,是洪基地产公司的老板,其实不过是家族企业里的一个子公司。”

孙中原拿出名片看了看,原来这个人叫何洪。名片上也印着,何氏集团董事,洪基地产总裁。

“什么破公司啊,也能叫总裁?”孙中原顺手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搭理。

“何氏集团在南城算是挺有名,是个家族企业。董事长叫何涛,也是老大。何家一共有六个兄弟,我听说背景不干净,不过现在也人模狗样成了商界人士只有最小的老六,不到三十岁,还在混社会,帮何家处理一些明面上无法处理的事情。”听得出,黎千千对何家很是反感。

孙中原一听,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香羊羊地摊上出现的那个“老六”

有董云帆撑腰,这个何家倒不是很可怕。不过,他不知道,还真得感谢董云帆,要不然,何老六岂能轻易放过他?

“你知道挺详细啊那你怎么认识这个何洪的?他是老几?”

“何洪是老五。我是听我们科一个护士说的,本来,何洪是他男朋友,她整天念叨,让一帮小护士羡慕得不行。有一次,何洪到病房区的护士站送花,动静儿太大,我正好值班,出来把他赶走了。结果”

“明白了”孙中原哈哈大笑,“这种人,找个小护士,一看就是玩玩。那小护士哪能比得了你啊?何洪一见你,立即被迷住了”

“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说的”黎千千似有怒意,“你乱开什么玩笑”

孙中原摆摆手,“你没白说啊,我决定帮你了,冒充你的男朋友。你现在可以去给男朋友做烛光晚餐了。”

黎千千却伸手拉开房门,“你现在可以走了”

孙中原拱手,“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嘴上没个把门的我留下蹭好房东一顿饭,不过分吧?”

黎千千甩了个脸色,终究是关上了门,“你负责洗菜”

吃饭的时候,看着孙中原坐在硬木椅子上,一点儿也没显得不适,黎千千有些惊讶,看来,他真是好了。

孙中原埋头大吃,连吃三碗米饭。黎千千做菜确实好吃,再就是有了“火光”之后,孙中原感觉自己的饭量大了不少。中午在皓月楼就吃得挺多。好在,还不算太惊人。

吃完了饭,回了阁楼,孙中原又不放心地审视了一番迎凉草,确定再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之后,心里决定,既然没用了,还是换回一百万实惠。

晚上,孙中原睡得很早。明天,就要去星辰拍卖行报到了。

第29章 切磋切磋

孙中原睡着了,而在楼前一处相对僻静公共车位,泡妞一向很有耐心的何洪还独自坐在车里。

一直等到十点多,也不见孙中原出来。

终于,车窗落下,里面弹出一个烟头,“妈的,不是说没谈过男朋友么?还以为是个雏儿,这特么早被人上了”

开车离开小区的时候,何洪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孙中原”

于此同时,与东山省相邻的北河省,石城,某酒店房间里,一个表情阴鸷的男子,也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站在这个阴鸷男子旁边的,正是当天在小街和常喜一起袭击孙中原的壮汉。他面对的这个男子,看起来和常喜有几分相像,脸都很长,不过他是个鹰钩鼻子,脸色又带着煞白,所以才显得阴鸷。

壮汉的胳膊上还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兄弟啊,喜哥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小子手里了我当时拼了命想救他,但是那小子太厉害了,我这胳膊,唉”

“行了”阴鸷的长脸男子打断了壮汉的话,虽然表情带着鄙夷,嘴上却道,“你能找到我报信,我领你这个人情。这笔账,我常乐自有算法。你找地方藏好,养你的伤吧”

说完,常乐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壮汉见到房门关上,叹了一口气,“黑白无常,要是你兄弟俩都折在这小子手里,那算你们这些年白混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孙中原来到了星辰拍卖行。星辰拍卖行并不在闹市区,不过也算市区,只是稍微偏一点儿。

门卫保安和刘浩明通了电话之后,让孙中原登了记,便放行了。

孙中原是第一次来,顿时喜欢上了这个环境。

有院儿,从外表看,像个小公园。里面有花草有乔木,假山小桥,流水荷池。主楼层数不高,只有三层,但是占地面积不小。

主楼是个五角星的形状,孙中原觉得有点儿好奇,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登时有了新发现。

在星辰拍卖行的单位院子里,除了这主楼,其他的建筑,一共有七处,包括凉亭,配电室,车库,保安室,等等。

这七处小建筑,竟然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布排的。

而主楼,显然是北极星。

北极星,又称紫微,北斗七星自然是绕着它旋转的。孙中原跟着徐北武学过一些基本的天象和风水常识考古专业,也会学一些天文学。这紫微星,位于星空正中,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帝星,逢凶能化吉,逢吉则更吉。

这个星辰拍卖行的建筑风水如此布置,显然是极为讲究。看来,星辰拍卖行的名字,还真不是随便叫的。

刘浩明的总经理办公室在三楼。孙中原一进办公室,他便起身相迎,“小孙啊,当时我就和董先生说留下你,没想到董先生亲自三顾茅庐,把你请来了”

孙中原笑了笑,刘浩明今天显得有点儿浮夸,“以后还得刘总多多指点。”

“指点谈不上,以后有什么事儿多交流吧”刘浩明招呼孙中原坐下,“这样,想安排你先去瓷器部,怎么样?”

“我听安排。”孙中原点点头,并无异议。拍卖行里,通常瓷器部和画部是两个最大的部门。很简单,这两类东西,最容易拍出高价。

再就是玉器部,也算不错。规模小点儿的拍卖行,往往会把其他的类别归拢到一个部门,叫杂项部。不过,星辰拍卖行是单独设置的,比如还有铜器部,家具部,牙角部,石雕碑刻部,等等,很细致。只是人多人少的问题罢了。

见孙中原没什么异议,刘浩明又道,“待会儿你先去人力资源部办手续,回头再来我办公室。”

孙中原应了一声,便要告辞去办手续,却被刘浩明又叫住了,“小孙啊,这样,相宝局的事儿,拍卖行里都传开了。要是知道你就是破局的人,难免会有一些议论和好奇,你把握好分寸。”

“我有数儿。”孙中原应道。

办完了入职手续,领了该领的东西,孙中原又回到了刘浩明的办公室。

这时候,刘浩明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子立即起身,伸出了手,“你就是孙中原吧,我是瓷器部主任陈平。”

“陈主任你好”孙中原伸手相握。

这个陈平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不过头发稍微有点儿秃,身材中等,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握手的时候,陈平满面笑容,显得很诚恳,但是握手之时,能感觉到手上有点儿随意有点儿飘。

刘浩明交代了几句之后,孙中原跟着陈平到了二楼一片的瓷器部办公区。陈平的办公室不似刘浩明的办公室宽敞,是在办公区一角用玻璃围起来的简易办公室。他办公室前面的一片格子区,就是瓷器部同事的座位。

大概有十个格子,不过只有两个座位上有人。“都出去跑业务了先认识下这两位吧”陈平一边说,一边带着孙中原上前介绍了一下。

一位是二十多岁的女孩,个子不高,长得挺可爱,一笑还有俩小虎牙,“你好,我叫吴薇是资料员,需要拍照做图也可以找我。”

另一位,则是个和孙中原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长得也挺精神,“我是去年刚来的,叫霍晓东。”

打完招呼之后,陈平对孙中原说,“你是先适应适应,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能不能去库房看看?”孙中原想了想,突然说道。

“库房?”陈平愣了下,“去库房干什么?”

“我想先从实物学习一下,平时见到真东西上手的机会太少了。”孙中原说得倒也在理。其实,他当然是想去验证一下“宝光”的事儿。

“你的眼力”陈平说了一半停了口,又想了想,“行啊,这样,让晓东和你一起去。把那件要上拍的乾隆龙纹小罐调出来,咱们切磋切磋。这件东西是刚征集上来的,货主要求的起拍价儿不低,刘总说得好好研究一下,我这还没递上去详细报告呢。”

陈平开了单子,孙中原拿着,和霍晓东一起去了库房。

“你就是那个孙中原?”走出办公区,到了走廊上,霍晓东眼见四下无人,立即压低声音问道。

第30章 捋明白了

孙中原点点头,没说话。人家问了,不回应也不好,但既然刘浩明提醒了,他也不想多说。

“怪不得陈主任对你这么客气,他平时的脾气可是很差”霍晓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孙中原心想,瓷器部的人,都出去跑业务了,只有两个人在办公室待着。人家吴薇是资料员,本来就是坐班的这个霍晓东是个业务员,却也这么待着。要么,就是懒,要么是讨厌陈平这个顶头上司,在混日子。

但是混日子也得有点儿资本,虽说底薪也能吃饱穿暖,但是能不被陈平开了,说明是有点儿道道或者关系的。

“你没出去跑业务,他不是对你态度也挺好嘛?”孙中原正好借此转移了话题。

“拉倒吧,他可是个笑面虎。”霍晓东撇嘴道,“要不是我外公”说到这里,霍晓东停了口。

孙中原心想,果然是有关系,“哎,到了。”

拍卖行的库房也在三楼,两人很快就到了门口。入口处,第一道门后的小房里,有两个保管员值班,检查了单子和工作证,便开了第二道门让他们进去了。

库房里面,也是分着的,每个部门有自己独立的库房,想进去,得有主任的签单。

还有重器库房,存放的都是价值甚高的重器,想进去,得总经理和主任同时签单。

不过,这次孙中原要拿的乾隆龙纹小罐,却是在审核库房。这审核库房里,放的都是刚征集上来、还没确定要上拍的东西。算是个临时性的过度库房。

进了库房,霍晓东奔着摆放乾隆龙纹小罐的架子就去了。

孙中原大体看了看,这里面东西不多。有装盒的,也有直接摆放的。

那件乾隆龙纹小罐,是装在锦盒里摆在架子上的。“先别着急走,我先看看这几样东西。”孙中原一边说,一边开始逐一查看剩下的几件东西。

有一尊铜佛造像,一个黄花梨笔筒,一根冰种翡翠翎管,一件粉彩赏瓶,一套瓷质茶具九件套。另外呢,还有一块皮色不错、鹅蛋大小的和田玉原籽。拍卖行并不是只拍古董。

孙中原大致看完之后,先盯上了那件铜佛造像。

浮光出现了和本身的铜色一致,笼罩在佛造像周围接着,其间窜出一丝金光,飞快地钻入了孙中原的眉心

孙中原心中一喜,随即又看向那件黄花梨笔筒,与笔筒颜色相同的光芒浮动起来,照旧,金光射入。翡翠翎管亦是光芒浮动,也有金光射入眉心。

孙中原从黄花梨笔筒和翡翠翎管这两样物件上,看到的宝光和吸收的金光,都比铜佛造像要强。

粉彩赏瓶上的光芒就微弱多了,射入眉心的是一道细若游丝的金光。

而茶具九件套,则是毫无反应。

和田玉原籽上浮动起了光芒,但是,却没能从中吸收金光

孙中原又仔细鉴定了下这几样东西。

铜佛造像应该是明晚期的物件,年份最老,但不像官造黄花梨笔筒真材实料,应该是清早期的,工艺上乘翡翠翎管,当是清中期的物件。粉彩赏瓶,却是清末民初的东西。

而茶具九件套,算是几十年前创汇期的老工艺。和田玉原籽没有加工过,要算形成时间,那成了“老祖宗”了。

“我再看看这件”孙中原又打开锦盒,对着乾隆龙纹小罐审视起来。

这件小罐,确切地说,是乾隆官窑斗彩绿龙纹盖罐。确实比较连盖总高也不到二十公分。底款是青花六字篆:大清乾隆年制。

斗彩,因为成化斗彩鸡缸杯拍出天价,使得古玩圈之外的很多人也都知道了。斗彩这种工艺,也叫逗彩,是青花工艺的一种延续和再造,先用青花描边,入窑烧制之后,再在描好边的空间里填彩,回窑,低温二次烧制。

所以,“斗”,也有相映成趣的意思。

“绿”龙纹盖罐,填的自然是绿彩而画片,是双龙戏珠。

孙中原审视之下,这件小罐上浮现出了浓重的宝光不过,并不完整

孙中原暂时没理会这点,因为小罐上浮现的宝光和自己吸收的金光,是这库房里所有器物中最为强盛的。这件小罐的综合价值,实际上也是这些器物当中最高的。

霍晓东见孙中原很入神,在一旁道,“你还真愿意研究”

“没见过的东西总爱多看两眼。”孙中原定了定神,“咱们走吧”

此时,孙中原心里大体已经有数儿了

东西上能看到宝光,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年份,工艺,材质。其中,材质珍稀的,即便是一块原料,也会出现宝光,比如那块和田玉原籽。而材质普通的,宝光的强弱要看年份的深浅和工艺的高低。

年份是个基础,否则工艺高也不会有宝光,比如那套瓷质茶具。但是,工艺又是个关键,比如乾隆斗彩绿龙纹盖罐,年份比铜佛造像要浅,工艺却高,宝光就强。黄花梨笔筒和翡翠翎管,则是工艺和材质一起“加分”了

所谓“看”到宝光,会不会是火麒麟的灵气共鸣呢?

还有,没有宝光,肯定不能吸收金光,比如瓷制茶具九件套。但是有宝光,也不一定能吸收金光,比如和田玉原籽。这说明,能被从中吸收金光的东西,必须有一定年份,具备一定水准的工艺

火光“住”在了七窍神府,难不成工艺和年份,就是经过人气的深入沉积,所以才能吸收融合?

上次,只是在隋东辰的一根翡翠烟嘴上验证,惊讶中还是带着雾水这次,和霍晓东一起,面对这么多东西,孙中原准备充分,认真捋了捋,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基本“原理”算是明白了

他们将这件小罐重新装进锦盒,带到保管员处签了字。霍晓东抱着锦盒,两人离开。

孙中原往回走的时候,因为火光的再现和裹挟金线的热力游走,一时间暖融融浑身舒坦,同时,身体的力量和灵敏度,似乎在以能感觉到的速度明显增长

“你怎么一下子精神了很多?”霍晓东看了看孙中原,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不会是古董依赖症吧?”

第31章 后配的盖儿

“什么古董依赖症?”

“和犯了大烟瘾差不多,一天不见古董文玩,心里就空落落的,见了之后,立马兴奋”霍晓东应道。

“这你都听谁说的?”

“我自己总结的在这个圈子里混,这样的人可不少见”

此时,已经快走到瓷器部的办公区了,说完,霍晓东把盛放小罐的锦盒往孙中原手里一放,“行了,陈主任顶多也就是和你切磋我这样的,他根本看不上,你自己拿给他吧”

霍晓东的神情有些不忿。在他看来,陪着孙中原去库房,无非就是个帮衬,陈平怎么会和自己切磋?平时即便是笑,里面似乎也带着鄙夷。

孙中原还是把霍晓东拉到办公区一个角落,“你觉得这件小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东西是陈主任一个朋友送拍的,陈主任也看了,没问题。咱们实事求是,陈主任这人不咋地吧,要说眼力,那还凑合。你听他说朋友要求的起拍价儿不低,说不定就是他帮着参谋的呢”霍晓东不知道孙中原想说什么,但仍旧把这事儿抖了抖。

“这东西,罐体没问题,但是盖儿有问题,我怀疑是后配的”孙中原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

刚才,审视这件小罐的时候,宝光并不是周身环绕,只是罐体上有,这盖儿上,是一点儿也没出现,就好像缺了一块,所以是不完整。

随后,孙中原因为这个,又重点仔细看了看,这盖儿和罐体的釉色,确实有细微的差别,盖儿上的,稍微清亮点儿。而这绿彩倒是一致,但这盖儿上的,又似乎稍微有点儿不均匀。

这知道了有问题再去找毛病,要比直接综合鉴定简单。当然,这差别也是微乎其微的。要不是有徐北武这样的高仿大师授艺,孙中原就是知道有问题,也照样看不出来。

“什么?”霍晓东一脸惊讶,刚想打开盒子看看,却又叹气道,“算了,我这眼力还没到家,看也看不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孙中原把差别简单说了说,随后又道,“我明白了,你要是不想得罪陈主任,那我一个人进去说吧”

“等等”霍晓东的脸上突然起了兴奋,“你本来的意思,是让我说?”

“对啊,这也算成绩嘛确切地说,是你来说,我配合。”孙中原应道,“但是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是个得罪人的活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孙中原的背后,可是董云帆,真正的老板

凡事有得有失,有利有弊,别净想着只有好事儿没有坏处这是徐北武教给他的不二法则。得大于失,利大于弊,又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这件事儿就是值得做的。

而点破陈平朋友的拍有问题,是间接得罪一个瓷器部主任,当然会有坏处。但是,明显小于董云帆的认可。因为董云不会愿意有问题的东西上拍,万一出事儿就会砸了招牌。

更关键的是,真正给自己报酬的,是董云帆

霍晓东当然是信孙中原的,这相宝局的事儿,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连刘总都佩服不已,这能有错吗?

不过,除了刘浩明,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孙中原是董云帆请来的,都以为是刘浩明请来的。当时在相宝局上刘浩明给孙中原留了名片,已经被传成了现场力邀加盟星辰拍卖行。

而且,孙中原还是华夏文物考古界的泰斗岳树仁的关门弟子。

“我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霍晓东突然说道,“我就想杀杀这个陈主任的气焰,省的整天看不起人到时候就说我先看出来了,你进一步确证,同意我的看法就行”

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本来他就是想让霍晓东先说的,他做事儿,讲究个投桃报李。

因为,霍晓东陪着自己到库房不说,而且是等着自己把要看的东西都看完了,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没有催自己。这个,或许是霍晓东本身教养不错,但是,在孙中原看了,这也算帮了自己。

但是,接着霍晓东又说是陈平的朋友送拍的东西。他又不想让霍晓东得罪人,所以把问题说出来之后,也把这个点明了。

结果没想到,霍晓东居然很兴奋,一点儿都不怕得罪陈平

结合之前霍晓东说的,看来,这个霍晓东的外公,实在是大有来头,最起码要比陈平高上几个档次。而且,霍晓东对陈平的怨气,实在是很重。

“你想好了就行别一时冲动。”孙中原最后确认了一下。

“冲动个毛线,我这是大公无私”霍晓东抱着锦盒,直奔陈平的办公室而去。

孙中原赶紧跟上了。

一进门,居然发现刘浩明也在

霍晓东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道,“刘总也在啊陈主任让我调出这件龙纹小罐,说要再审核审核。”

“噢这东西我听说了,乾隆官窑的斗彩,只填单彩的器物不多,要是完美的精,两百万的起拍价虽然高了点儿,但是应该吓不走行家。”刘浩明接口道。

“是啊,所以得慎重。这不小孙正好来报道了么?刚才没让您走,也是想让您一起看看,详细指导指导”陈平满面笑容。这哥们的鱼尾纹很深,看来确实是笑得有点儿过头。

孙中原随后也打了个招呼,站在一边,并没多说。

霍晓东将锦盒放到了陈平办公室内的展示桌上,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刘总,陈主任,这东西,我刚才去库房调取的时候,还真发现了问题”

陈平皱起的鱼尾纹顿时绷紧,“你说什么?”

刘浩明也怔了怔,“有问题?什么问题?”一边说,一边还看了看孙中原。

“咱们看看东西再说吧”霍晓东小心把龙纹小罐从锦盒里拿了出来,摆到了桌上,然后,又轻轻把盖子拿了下来,“我感觉,这个盖儿是后配的,而且不老”

陈平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安,很快走上前去,盯着看了起来。

刘浩明没有和陈平“抢”,而是问孙中原道,“小孙,你也仔细看了吗?”

第32章 外公史老

孙中原点点头,“我当时先看了一遍库房里其他的东西,想学习一下。但是等我看完了好几件东西,发现晓东还在盯着这件斗彩龙纹小罐看,上前一问,他说有问题我就跟着仔细看了一下。”

“真有问题么?”刘浩明紧跟着问道。

孙中原又点了点头,却没解释。

刘浩明上前,此时陈平仍在仔细端详,不过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孙中原在一旁看着,不知道陈平之前是故意放水,还是真没看出来。因为他不知道陈平的眼力。这东西,确实不容易看出来,要是陈平的眼力没达到这个层次,看不出来也有可能。但是,能当上星辰拍卖行的瓷器部主任,要说眼力,应该没问题。

孙中原的眼力,是跟着徐北武练出来的,之前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参照对比,也就不知道这现实的古玩圈里,等级层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很显然,星辰拍卖行邀请的那十几个顶级行家,包括刘浩明和董云帆,水平应该统统都在徐北武之下

刘浩明凑上前去,陈平闪开了,同时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刘浩明仔细端详,却也是良久没有作声。

“刘总,这个?”陈平小心问道。

“不怪你。”刘浩明轻声道。

这句话一说,孙中原就明白了,原来,刘浩明也下不了结论这说明,陈平之前可能还真不是故意放水他根本没看出来,觉得东西好,所以才怂恿朋友定个偏高的起拍价。

“晓东,你说盖儿是后配的,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刘浩明又看向霍晓东。

“刘总您看,这盖儿上的釉色,比罐体稍微清亮一些,这盖上的填的绿彩呢,也有些不均匀。”霍晓东按照孙中原之前的说法说了一遍。

刘浩明却摇摇头,“这罐体和盖儿,肯定得分开烧,而且这釉色的差别,实在是微乎其微。至于填彩不均匀,也不明显啊,毫不影响美感”

听到刘浩明这么说,陈平的脸色舒缓了不少,频频点头,“我当时看得也很仔细,朋友送拍的东西,更得避嫌。”

“其实我还有一个看法,不过听起来更不像证据了。”孙中原适时接口,“这盖儿上的纹饰韵味,比罐体上的纹饰,差了很多。乾隆盛世,那种盛世的气质,盖上的纹饰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反而觉得有点儿谨小慎微。”

国力决定艺术风格,皇帝决定艺术走向。这个,又是徐北武教给他的古董艺术鉴定要诀。

就说乾隆时期瓷器上的龙纹,和清晚期诸帝时期瓷器上的龙纹,那就不一样。

乾隆时期的龙纹,虽然不如康熙雍正时期威严凶猛,有点儿老态,但总的来说还是带着神采的,有一种盛世的气质。但是到了清晚期,龙纹变化不定,而且一眼看去,显得很弱,那种无力感渗透到了骨子里。

刘浩明没有反驳孙中原,而是看了看陈平。

陈平道,“要不,再找人看看?”

刘浩明满意地点点头,“既然陈主任说了,又是陈主任朋友送拍的东西,那就再慎重一点儿吧。小孙,你看,还有什么想法?”

孙中原笑笑,“我当然是听领导的了,晓东和我,只是发现问题,及时指出来而已。”

刘浩明眉毛一挑,接着对霍晓东说道,“晓东,既然是你先看出来的,你看,能不能让史老”

“好,我去打个电话。”霍晓东点点头,接着便离开了陈平的办公室。

“我也先出去了。”孙中原接着说道。

原来,霍晓东的外公是史老怪不得他不怕得罪陈平。从那天通古斋康宁的表现来看,这史老在东山省的圈子里,当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霍晓东打完电话,又去了陈平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很快走到了孙中原的办公桌前,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在相宝局上认识了我外公?”

“你是说史老么?相宝局上倒没认识,不过后来有过一面之缘。”孙中原应道。

霍晓东有点儿沮丧,“我说了这事儿,结果我外公根本不信是我看出来的,还让我跟你多学习”

“这方面的东西,你是跟史老学的?”

“上大学之前学了一些。上大学的时候,我的专业是珠宝学,本来想去珠宝公司,结果我外公说那里学不到东西,推荐我来了拍卖行。来了就来吧,本来我想去玉器部,专业也能对上口,我外公又说了,瓷器是古董第一大项”

孙中原笑起来,“你还挺郁闷。有这么个好外公多不容易。那史老这次怎么说呢?”

“他在家,让把东西送过去看看。刘总和陈主任准备下午一起登门。”

“行啊,这事儿算了了,别想了。”孙中原拍了拍他,“你抽烟么?去吸烟室来一根?”

“平时抽的少,不过现在确实想抽了”

两人来到办公区一角的吸烟室,关上了门,霍晓东点了一支烟,“今儿这事儿,我得谢谢你,中午去对面的海鲜餐厅,我请你”

“好”孙中原不客套,同事之间,免不了回请。而且霍晓东这个人底子不错,或许是从小没受过苦,没什么机心。

“你外公没给你介绍什么客户么?”孙中原抽了几口烟,又问道。

“介绍是介绍过,但这年头儿,好东西都捂着,差的又没意思,拿不准的吧,我这眼力陈主任倒有不少路子,但他不帮我啊特别是那种直接收货的,都是他自己来。”

星辰拍卖行征集拍,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委托拍卖,送拍人拿出东西,拍卖行上拍成交,赚取佣金。另一种,就是看好了东西,直接一口价收货,那最终的拍卖价和最初的收货价之间的差价,就是利润。后一种,当然要赚得多

这算是正儿八经的方式。同时,市面儿上还有一些不正经的方式,自然涉及到虚假拍如送拍者和中标者其实是一个人,上拍只是为了炒作,拍卖行也赚取佣金,但要比真正的拍卖多。

还有更不地道的,比如知假拍假,这里面的道道儿,就更多了。

第33章 守株待兔

不管是拍卖行、典当行,还是古玩店、大市场,徐北武都给孙中原讲过,而且讲得很细。孙中原曾一度不解,像徐北武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长林丰草,隐然于世?莫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同时培养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之所以选择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个孤儿,没有任何牵绊

但是直到和徐北武分离的那一天,徐北武也没有提出让他去做任何事儿,反而斩断了和他的联系。

徐北武对他,只有两个字:给予这让孙中原再一次陷入了不解之中。

“你不用急于出成绩,这东西,得看机缘。”霍晓东的话打断了孙中原的思绪。

孙中原点了点头,他手里还有笔钱,本来应该不太着急。而且现在还有“火光”助阵,大不了拍卖行里没成绩,市场里找财路

不过,家里养着一盆价值百万的迎凉草,不早点儿变现,总是不踏实。

中午的时候,他和霍晓东到了对面的海鲜餐厅。

知道下午刘浩明和陈平会去史老家里,霍晓东还无所忌惮地喝了点儿酒。下午回到单位,在霍晓东的介绍下,孙中原又认识了几个同事。

听到“孙中原”这个名字,这几个同事不论年纪大性别男女,眼中都无一例外地闪过惊讶之色。不过,好歹是个有点儿文化性质的实体,表面上都没有多说。

这事儿,是有点儿尴尬,有点儿像砸场子的成了看场子的。

不过看到孙中原这么年轻,很多人也都琢磨着,他当时是替岳老来的,没准儿实力一般,是赶巧了所以工作未必好找。现在拍卖行把他拉来,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主意,既显示出惜才,对去世的岳老也算仁至义尽。

他们有这个想法,主要是孙中原太年轻了,才二十来岁。

实际上,虽说孙中原识破青釉贯耳瓶是靠了点儿运气,徐北武做的嘛。但是,就算单论眼力,孙中原的实力也不弱。人要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那想被客观看待,实在是不大可能。

晚上霍晓东又热情地开车送孙中原回去,霍晓东入职不久就买了车,因为星辰拍卖行距离他家也有点儿远。孙中原心想,是得尽快买辆车了,哪怕便宜点儿的。单位这么远,天天打车也花不少钱,挤公交吧,又有点儿麻烦。

车好车坏他倒是不在乎,霍晓东开的,也就是辆十几万的朗逸。

“我现在是彻底服了你了我外公电话里说了,那盖儿就是后配的是瓷都出来的东西。这种最顶级的配盖儿,或者接底的活儿,一件可就是三十万而且我外公说的理由,和你说的一样,神韵不对”霍晓东一边开车一边说。

临走之前,孙中原并没有见到陈平回来,大体已经猜到结果了。要是史老看真,那陈平肯定会尽快回来澄清的。

“三十万不多。这个没盖儿的罐,就值一百万要是配齐了上拍,两百万打底。”孙中原道。

“以后咱们合作,来上几把”霍晓东乐呵呵开口。

“合作?”

“我去找我外公,多联系几条想走拍的线儿,你呢,主要负责掌眼”

孙中原笑道,“这好像是我和史老合作。”

霍晓东腾出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其实业绩什么的,我不是太在意,我外公说了,主要是让我跟你多学习”

“那你来这一年,是半点儿没学?”

“别提了,陈主任是个笑面虎,其他同事虽说也有好有坏,但这鉴定的眼力还有经验心得,那是吃饭的家伙事儿,谁肯分享?你不一样,眼力比他们高多了,还看得起我”

“我不是看得起你。”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我是把你当朋友,在南城的第二个朋友”

霍晓东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朋友的交往能否长久,不是看能欣赏多少优点,而是看能不能容忍缺点。在孙中原看来,霍晓东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卧槽,你别这么大喘气行满?第一个是谁?刘总?”

“不是,是一个算命的老头儿。刘总,只是上司而已,和自己的上司成为朋友,本身就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情。”孙中原也想到了董云帆,其实董云帆这个人,他还是很欣赏的,但是同理,董云帆是他的老板,最起码暂时是。

“我去算命的老头儿?你不会是让他算了算,才在相宝局上发威的吧?”

孙中原哭笑不得。

“他摆了一个卦摊,但是并不以此为生。这个人学识不低,却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现在应该是赋闲逍遥,但是我感觉,他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过往。”

霍晓东哈哈大笑,“你这说呢?”

孙中原也跟着笑了笑,但是心里,却起了一层波澜。

这个老隋,和自己的师父徐北武,总感觉有不少相像的地方,但是外表不像,脾气不像,说话风格也不像到底是哪里像呢?

下车后,孙中原先到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几袋速冻饺子,家里还有方便面,他不太喜欢做饭,这些作为临时应急足够了,总不能老蹭人家黎千千的饭吃。

这个时候,一辆七座的商务车已然停在了他所住的单元门口,车里最后排坐着的,赫然正是何洪

开车的司机,倒是很普通。而中间的座位上,却坐着两个铁塔般的壮汉。

何洪已经打听好了,黎千千今晚值夜班,不会回来。在这里,就是守株待兔,等着孙中原。

“那小子个儿挺高,身板儿还行,务必一击必中,弄到车里来要让他跑了,可就打草惊蛇了”何洪嘱咐道。

“五哥放心,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么?等会我们一下子干晕他,麻溜地弄到车里,咱们去那个废弃仓库,把他吊起来,让您慢慢出气”一个壮汉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听老六说了,安排你俩来,就是因为这种套路玩得熟”何洪笑了笑,不再多说。

其实,何老六根本不知道他的五哥何洪要对付的是孙中原。因为何洪只说是一个和他抢妞儿泡的小白脸,他就没多问。

第34章 唯快不破

要是何老六知道是孙中原,且不说因为顾忌董云帆不会轻易派人。就算是派人,也不会没有部署地只派两个。毕竟,常喜是折在他手里的

何洪是真把孙中原当成个小白脸了。年轻,模样儿不赖,当晚又在黎千千家里没走。社会上这样的人多了,到处招摇撞骗,凭着一张灵巧的嘴,打开姑娘的心扉。说不定,还能打开更多

奶奶的,想想就有气我何洪泡妞儿,最起码舍得出钱吧?

当孙中原拎着超市的购物袋走进小区的时候,何洪还在心里暗骂。

这个时候,小区里人很少,忙的人还没回家,擅长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基本是在家里做饭的时间。

刚走到楼前,孙中原突然听到身后喊了一声:“前面是孙中原吗?”

声音很陌生,孙中原回头,看到了一个身材瘦高、脸色煞白、表情阴鸷的男子。

“你是?”

“我姓常,常乐。就是前两天被你打断手脚的那个常喜的亲弟弟”常乐的身体很放松,一边走到孙中原跟前,一边说道。

孙中原的身体骤然收紧,蓄力待发,“有什么指教?”

“你不用紧张。”常乐低头点了一支烟,“事儿我都查清楚了,你是自卫,你占理。”

孙中原往旁边让了让,隔开一定的距离,心说这厮阴恻恻的,说的也好像是反话,“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如果你不占理,现在已经挂了。”常乐抽了一下鼻子,似乎有点儿感冒,“但是常喜毕竟是我哥,这个仇我得报。因为你占理,所以我才明着跟你讲规矩。你既然能伤了我哥,想必也有些手段,也算给你个机会。”

孙中原警惕地看着常乐,并没有吱声。

“二选一。一,你自行挑断一条手筋,一条脚筋。二,今晚十二点,这个小区往西二里地,有个街心小公园,里面有片小树林,咱们碰一碰。”

“我有多长的考虑时间?”孙中原现在已经明白,这个常乐,的确是明着来解决问题的,不然他刚才对其毫无发觉,要是偷袭,真可能就得手了。所以,他一边问,一边走向了单元门。

“在你打开单元门之前。”常乐跟着他走了过去。

孙中原把钥匙插入单元门,拉开门的同时说道,“十二点见”

“要是耍花样,你会死得很惨。”常乐转身。

这个时候,商务车里的那两个壮汉已经下了车,慢慢走向单元门口。

他们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常乐脸色煞白身体瘦,像个痨病鬼,不过是个生面孔,身份不明,所以他俩一时决定不了是不是在他面前动手。

但是,常乐转身的时候,孙中原已经完全将单元门拉开,准备进去了。这单元门是防盗门,除非有钥匙或者里面才能开,这要是让孙中原进去,那可没机会了

两个壮汉互相递了一个眼色,接着身形暴起,一个冲向常乐,一个冲向孙中原。这意思,是打算先同时制服两个再说。

常乐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意。而冲向他的那个壮汉,根本没弄明白是什么回事,就觉得眼前光影一闪,“啪”地一声脆响,庞大的身躯接着就被抽飞

而冲向孙中原的壮汉,还没明白同伴怎么就飞出去了?一道身影在此时却已如同鬼魅般欺身而至,接着胸口就被印了一掌,同样飞了出去

先被抽飞的壮汉,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勉强撑起身体,吐出了几枚带着血沫的碎牙。

后被击中的壮汉,刚一倒地,就猛然坐了起来,但是,却在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在商务车里的何洪看傻了

马勒戈壁这个孙中原还有这样的朋友?

这时候,他当然不敢出来了。不过,却用手机偷偷拍了段常乐的视频。

常乐又是阴恻恻一笑,突然回身对撑着门的孙中原说道,“小子,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很显然,这俩人如果是和孙中原一伙儿的,就会同时合击自己,而不是分而击之。

常乐说完,孙中原就迅速关了单元门。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乱子虽然,此时他是带着震惊的。

他震惊的,并不是有人要搞他。而且也能隐约猜到应该是何洪。因为何老六知道自己是董云帆的“朋友”,不会妄动。这个何洪泡妞吃瘪,倒有可能悄悄找俩打手来出气。

他震惊的是,刚才看了常乐出掌,先是对一个壮汉的脸扇了一巴掌,接着对另一个壮汉的胸口印了一掌可这常乐的动作并不快啊,而且是后发制人,那俩壮汉怎么就躲不过去?

他看到的“不快”,并不是动作变慢,但却能看清楚是如何出掌的

但实际上,常乐的出手岂止是快江湖上的黑白无常,其实主要是冲着常乐。常喜因为是他亲哥,正好又黑一些,凑成个名头罢了。

常乐以鬼影身法和闪电出手闻名。这两个壮汉,其实也就是眼前一花,看到光影闪动,就被办了

“不对”回到房中坐下后,孙中原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常乐的动作还是很快,不过我却能看清看透这是我眼睛的灵敏度提高了就和身体的力量和速度增加是同步的这,肯定也是火光的作用”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这不就意味着,我可以成为绝顶高手了?最起码,就目前只吸收了少量宝物的金光来看,常乐的这两下,我躲过去甚至招架起来,好像并不难

本来,孙中原答应常乐十二点之约,就是个缓兵之计,他可不会傻到去和一个不明底细的人硬碰,准备回家再好好思量如何处理。

但是现在,他突然蠢蠢欲动,要不要牛刀小试?

在孙中原回家,常乐不见了踪影之后,何洪才和司机从商务车上下来,准备送两个被办的壮汉去医院。

离开医院之后,何洪直接联系了何老六,听说他在家,来了一句“见面说”便挂了电话。

“五哥,没搞定?”两人见面后,老六一看何洪的脸色,就知道不对劲儿,但是他也没想到那俩壮汉会折,“难不成你的情敌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35章 单刀赴会

“他俩现在都在医院里。”何洪瓮声瓮气说道。

“什么?”何老六腾地一下站来起来,“他俩可都是打过黑拳的你要对付的,究竟是什么人?”

“就是个小白脸,叫孙中原,年纪轻轻的,估计也没什么正经职业。”何洪道,“不是他出手”

没等何洪说完,老六就打断了他,“孙中原?小白脸?长得还不错、头发挺长的年轻人?”

“对”

“五哥啊五哥,这小子是董云帆的人今天已经到星辰拍卖行入职了大头就是因为他进去的老大也知道他,因为董云帆非要保他,所以暂时没动他”

何洪掏出手机,骂道,“怪不得看来这个人是董云帆派去保护他的”

老六越听越烦,“五哥,有话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到底是什么人出手伤了他俩?”

“我本来就要说,是你打断了我。”何洪调出视频,将手机递给了老六。

老六看完之后,眉头紧紧皱起,“这特么哪是董云帆派去的?白无常,常乐八成就是他这个煞星什么时候来的南城?”

“白无常?”何洪依稀好似听过,但又不太清楚。

“你只在商场混,江湖上的事儿还是别管了。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五哥,暂时不要去招惹孙中原了。”老六点了一支烟,“说不定,孙中原已经不用我们招呼了。”

何洪本还想多说,但是见老六的神情很凝重,终究没再开口。

孙中原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最终,决定单刀赴会

当然,他也不算纯粹地冒险,有了之前的基础,他又凝神聚气试了试,居然一拳将墙壁打出了一个明显的印子而且拳头没有丝毫受损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速度也不是一般地提升

关键是,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好似面对一个强劲的对手,就如同野兽面对一个强大的猎物一般

这种兴奋,把报警和找董云帆帮忙的念头,都给融掉了。

半夜十二点,孙中原独自走进了小树林。

这时候,他心里又多了一个惊喜

小树林里没有灯光,但是,他却能把环境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常乐好像还没来。

孙中原站定,刚要点上一支烟,一个人影从一片树头的枝叶间飘落。

“好小子,果然是一个人来的”常乐落地后,仰面笑了起来,“就凭这份胆色,要不是你伤了我哥,我都有点儿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孙中原已经掏出烟来了,就此点上了,甩甩头,吐出一口烟圈,“我向来一言九鼎。”

说得一点儿都没害臊的意思,尽管之前是反复思量才做的决定。

常乐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孙中原。

孙中原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扔掉踩灭,“开始吧”

常乐冷笑一声,瞬间飘到了孙中原面前,一掌向孙中原胸口拍出。

孙中原脚下一蹬,迅速后撤,迅速避开了这一掌。

常乐面露惊讶,“果然有点儿本事看来是我多事了,那两个壮汉根本伤不了你”接着,身形跃起,借着前冲之力,又是一掌拍来

这一掌,比之前的更具威势,孙中原双手交错的同时,急忙向一侧移动。不过,胳膊还是被扫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孙中原一咬牙,侧身一脚袭向常乐的肩头。这一脚,他几乎用了全力,竟似乎带着风声

常乐身子一扭,急速旋转,略显匆忙地避开了这一脚。

常乐的脸色更加阴冷,突然一声长啸,双掌翻飞,如疾风暴雨般攻来

孙中原的力度、速度、反应都已经不错了,要是对付一般的身手,完全没问题。但常乐已入高手之列,招式又很诡异,变招极多。一时间,孙中原狼狈不已。

“啪”

一个躲避不及,孙中原被常乐的一掌击中了鼻子,登时眼冒金星,鼻血唰地流了出来好在他本来就是向后躲闪的,但这样也是猛然间后倒摔出,一屁股墩到了地上。

常乐站定,似乎不想占这个便宜,“起来”

孙中原恼羞成怒,倏然之间一跃而起,接着猛冲几步,一记直拳攻向常乐胸口。

常乐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看来,这小子不过是身体强悍,速度迅捷他手上的功夫,都是些普通的招式,这一记直拳,破绽百出,常乐至少有十几种方法在避开的同时反击。

直到拳头距离胸口不到一尺,常乐才堪堪侧避,接下来准备用对付那个壮汉的方法,一掌将其抽飞。

不过,常乐笑得太早了。

因为,他根本避不开了。

一股带着热力的威压,仿佛将他完全笼罩,不要说侧避,就是动弹分毫,都似乎无比艰难

“嘭”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常乐胸口的膻中穴

“咔嚓”

常乐身子飞出,竟然生生将身后数米外的一棵小树撞断,接着身体狠狠砸在了地上。

孙中原擦了一把鼻血,心道,尼玛,又是靠这种方式救命有点儿晦气。

这种爆发式的出击之后,眉心深处的火光又没了又得找不少宝贝吸收金光才能补上

孙中原一边想着,一边向常乐走来。

常乐此时已经用胳膊撑地半坐了起来,本来煞白的脸色又笼罩了一层青气,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是费尽全力却说不出来。

“虽然我很讨厌你阴恻恻的样子,但是,你昨天能偷袭我而不偷袭,刚才将我击倒却不赚便宜,算个人物。咱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说完,孙中原转身就走。

“哇”

就在此时,常乐猛然呕出一大口黑血,接着,便昏了过去。

孙中原犹疑了一下,还是上前看了看。这摊黑血之中,依稀还有些类似冰渣的东西,好似在冒着丝丝凉气

试了试常乐的鼻息,还算正常,但是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

本来,孙中原很想把他扔在这儿一走了之。

可是这三更半夜,人说不定就挂了而且,刚才自己也说了,恩怨已经一笔勾销现在面对的,算不算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救,还是不救?

第36章 救命之恩

终究,心存善念的孙中原,还是拿起了电话,拨打了120。

结果,前来的急救人员当中,居然有黎千千黎千千今晚在科里值夜班,急救中心听说有昏迷的人,把她也叫上了。

孙中原只好说从这里路过,听到呼救声,发现了这个人。

“你跟着一起去”黎千千一向是那种冷冰冰的脸色,看不出喜怒。

到了医院,检查之后,黎千千和急救中心的值班大夫会诊了一下,发现此人并无大碍,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于是先进行了保守处理,挂上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随后,黎千千把孙中原拉到楼道僻静处,“大半夜的,你去小公园干什么?”

孙中原苦笑一声,“我给你说实话吧,这个人,就是扎我屁股那个人的亲弟弟,今晚是找我报仇来了。”

“你把他打伤了?”黎千千杏眼一瞪。

“算是吧,他没生命危险吧?”

“这倒没有。你怎么不报警?”

孙中原一脸郁闷,心说早知道我就报警了,特么的差点儿被放挺但也不能说自己是逞强想试试身手,“我以为可以和他说清楚呢毕竟我之前算是自卫不是?”

“那好,我现在报警”黎千千掏出了手机。

“你报什么警啊姐姐,现在是我把人打伤了他哥哥是通缉犯,他又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他上来就自报姓名,而且这个人很讲规矩。”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醒了,我再和他谈谈”

黎千千想了想,“如果他醒了在医院闹,我肯定报警”说完便转身走了。

孙中原急忙跟上,还没走到急救室门口,就有个护士走了出来,“哎?黎大夫,那个人醒了”

黎千千点点头,快步进了急救室,孙中原也跟着进去了。

黎千千进一步检查了一下,详细问了问,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看了一眼孙中原就先走了。

孙中原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你真没事儿?”

常乐的脸色,居然恢复了几分红润,他笑了笑,看了看护士,“护士,我们俩能不能单独谈谈?有点儿隐秘的私事儿。”

护士立即拉长了脸,“这是医院,你以为是你们家啊?想单独谈,让他给你提着吊瓶,出去说”

常乐活动了一下,下了床。孙中原一愣,“你能下床?”

“麻烦你举一下吊瓶吧”常乐的态度居然出奇的温和。

孙中原举着吊瓶,和常乐一起出了急救室,进了楼梯间,到了一个僻静的拐角。

“正好,本来我想一走了之的,你醒了,这事儿就了了,别再来纠缠我”孙中原腾出一只手,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了。

“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根,我的烟可能掉小树林了”常乐眼巴巴看着孙中原。

孙中原弹出一支烟,又给他点上了。

“之前的事儿了了但是,你的救命之恩,我常乐无以为报,今后有什么事儿需要驱遣,尽管找我。”

“行了行了,医生说了,你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是走了,你说不定一会儿自己醒了也就没事了”孙中原嘴上满不在乎,但是心里不由暗想,这个常乐,倒是个明事理的人,绝非蝇营狗苟的鼠辈。

常乐苦笑一声,“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那一拳的名堂。”

“嗯?”孙中原这才明白,敢情他说的救命之恩,不是送医院这事儿,反而是自己鼻血长流之后,集聚赤金火光的一拳

常乐深吸一口烟,“我现在岂止是没事儿了,简直是好极了你那一拳,至阳至纯,又恰好打在我的膻中穴上,化解了我因为练功不慎,淤积多年的寒气”

“什么?怎么个意思?”孙中原愣了楞,倏然想起,常乐吐出的血中,有类似冰渣的东西,仿佛冒着丝丝凉气

“本来,如果寒气继续淤积,我可能活不过十年,但是现在,恐怕会比正常情况还要多活十年总之就是你救了我。不过,我看你似乎对自己的内力并不了解。”

孙中原心想,废话,要是了解的话,我还能被你打出鼻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流出鼻血,我也打不出这一拳

但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内力外力的事儿,孙中原模糊道,“之前我没用全力,而且这里面太复杂,不提了。”

常乐点点头,当然不会再问。不过他忽然想起,他白天去看常喜的时候,常喜也说过,本来这个孙中原好像不是对手,结果关键时刻,一击制敌,而且力道惊人,避无可避

“行了,你没事儿就好了”孙中原踩灭了烟头,“我走了,明儿还得上班呢”

两人回到急救室,孙中原把吊瓶挂好,转身就要走。

常乐急忙喊道,“护士,给我把针头拔了吧”

“瞎嚷嚷什么?回来就乱喊,刚才他还了欠你好几年的钱了是吧?”小护士扭头白了常乐一眼,屁股却一动不动。

常乐没跟他啰嗦,直接自己把针头拔了下来,走到小护士跟前,“你特么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这么损?我后果自负,这就去算账,不欠你医院的钱,你最好给我闭嘴”

说完,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但是在距离小护士头部几厘米处停住了,一阵劲风扫过,护士帽被吹落在地,小护士尖叫一声,吓得抱着头趴在了桌上。

“走”常乐的胳膊搭上了孙中原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孙中原就是我的兄弟,请你吃宵夜去”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走出医院的时候,孙中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他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但常乐很是真诚,也不太好拒绝。

“乐兄,我救你是无心之举,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没必要。”走到医院门口,眼看常乐要打车了,孙中原开口道。

常乐看了看孙中原,“其实你单凭救了我,我只会报恩,一笔还一笔,不会把你当我的兄弟但是,你救了我,却什么要求也没有,接着就要走这样的兄弟,我常乐不能不认”

第37章 掏老宅

孙中原没说话。

“我明白了”常乐叹了口气,“你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走吧,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事儿要帮忙,联系我就行。”

孙中原听了,心里突然震动了一下,这常乐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讲规矩,有道义,确实是个可交的人

“好兄弟我认”

“哈哈哈哈。”常乐大笑,一边伸手叫车,一边问道,“南城有什么不错的吃宵夜的地儿么?”

“既然是兄弟,那我就不客套了。”孙中原道,“这太晚了,我刚入职,明天真得上班,这么着,你再多待一天,明天晚上咱们哥俩再好好喝一场,早点儿喝,怎么样?”

常乐一看孙中原挺坚决,“那行,先把你送回家,我回酒店。”

孙中原回去之后,登时感到疲惫不堪,倒头睡去。

结果,又被“绿光”的门铃声吵醒了,睁眼看看表,才七点。

开门,果然是黎千千。

“噢,你没事就好。”黎千千掉头就走。

“大姐,没早餐啊?”孙中原揉了揉惺忪睡眼。

“我下夜班之后已经吃了,现在回家睡觉。”黎千千噔噔下楼,头也没回。

孙中原摇头关门,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最后,只得起床洗漱一下,然后下了点儿速冻饺子吃了。

拍卖行是九点上班,孙中原还不到八点就出门了,打了个车,八点半就到了。还没进大门,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霍晓东。

“难不成是又想好心捎我上班?”孙中原笑道。

“今儿不用上班了我给陈主任说了,有活儿”霍晓东很兴奋,“我快到你小区了”

“什么活儿?”

“当然是看东西了”

“史老告诉你的?”

“算是吧”

“行了,你别去了小区,直接给我发个信息,说地方,我都到单位门口了”孙中原有些郁闷,早知道晚点儿走了。

霍晓东说的地方,是南城的区这一片,既有受保护的老街巷,四合院,也有普通的老平房和老筒子楼。

到了一处胡同口,见面之后,孙中原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霍晓东先把孙中原拉到一边说了说。

原来,昨天晚上有个远房亲戚,请史老看了一件东西。这东西呢,是他从南城的一处四合院里收来的。这处四合院,是民国时期的老房,如今的后代,只剩下个快四十岁的光棍。

这光棍,平时好逸恶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赚点儿钱,一直也没娶上媳妇。最近呢,找了个女朋友,女方对这套房子很满意,毕竟有正房有厢房有院儿,还在市区,这样的四合院可不便宜,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不过,结婚只有房子还不行,什么彩礼嫁妆婚礼等等都需要开销。这个光棍祖上留下点儿东西,就开始张罗着往外卖。如今,这东西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合着是掏老宅啊不过,这都快卖光了,而且肯定是人家挑剩下的,咱们来有什么意思?”孙中原一听,也就不着急往里进了,顺势点了一支烟。

“你有所不知,大部分东西是卖了,他这需要的钱也够了。但是这个人挺贼,因为他不懂啊,怕上当,有件重器,非得走拍卖,宁可晚点儿拿钱,也要多赚稳赚。”霍晓东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赶紧吧”孙中原灭了烟,往里走。

敲开了门,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脸上油腻腻,头发乱蓬蓬,一看就是刚起来还没洗漱,“你们找谁?”

“我们是星辰拍卖行的,听说您有东西想出手?”霍晓东一边说,一边递上了名片。

汉子接过名片,“星辰拍卖行?噢,那进来吧”

进了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院里还有个葡萄架子,上面有几嘟噜葡萄已经紫了,下面还有一个大水缸。

汉子拎出了三个马扎,递给孙中原和霍晓东俩,然后自己一屁股先坐下了。

孙中原掏出烟来,递给汉子一支,那汉子乐呵呵拿过来,接着点上了,“你俩这么年轻,能看明白东西吗?”

“我们是拍卖行的,又不是夹包袱的,您就放心吧”孙中原笑道。

“是有一件东西想走拍卖,不过我想要的底价挺高,你们能接受吗?”

霍晓东着急道,“高不高的,得看东西啊,您说是不是?”

汉子猛抽了几口烟,“行,你们等着”

汉子先拿出来的,是一张小方桌,摆在了孙中原和霍晓东面前,随后,再次进了屋里。这一次,拿出来的,是一只青花天球瓶

天球瓶,是因为小口直径,肚子又大又圆,有点儿像一个球从天而降的意思,故此得名。

这只天球瓶器型硕大,高四十多公分,肚子的直径也足有一尺。

上面的青花纹饰,是祥云龙纹,在瓶口一圈祥云纹下面,留着从右至左的青花楷款儿:大明宣德年制。

孙中原仔细盯了一会儿,这天球瓶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同时,也有一丝细弱的金光被他吸收了。

霍晓东倒是把住瓶身先看了看底,然后看了看胎釉,最后盯着青花发色一通研究,放大镜都用上了。看完之后,望向了孙中原。

孙中原却对他使了个眼色,若有若无地轻轻摇头。

“看完了?怎么样?”汉子见两人目光交流,没有说话,接着问道。

孙中原想了想,“这么着吧,我们商量下。”

“那行,你们在院里商量着,我正好饿得够呛,弄点儿早饭吃。”汉子说完,抱着天球瓶回了屋。

霍晓东拉着孙中原走到院门口附近,低声道,“我看这青花发色不错啊,而且铁锈斑挺自然,真有点儿像是苏麻离青。”

这个永乐、宣德俩皇帝中间,虽然跨着一个洪熙皇帝,但洪熙在位也就一年,所以常被合称为永宣。比如青花瓷器,在这一时期,就被称为永宣青花。

永宣青花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部分精的着色青料,用的是从波斯来的苏麻离青,这和元青花精是一样的。苏麻离青的发色,浓重青翠,而且釉面容易出现黑褐色的结晶斑,俗称铁锈斑。

所以,霍晓东着重看的就是这青花发色和状态特点。本来,这铁锈斑算是个毛病,后来倒成了鉴定要点了。

第38章 腌蒜的小罐

孙中原也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像是民国早期的高仿。仿得不错,而且这也过了百年了,按说也算是老仿,勉强能称之为古董。但要是说上拍,恐怕拍不出什么高价,而且你看这主儿,当宝贝了,不够咱们费事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暗淡的宝光和金光,却并不明显。在这个基础上,孙中原又鉴定了一下,确定是高仿无疑,虽说也有点儿年份。

霍晓东本来就是想靠着孙中原掌眼,听他这么一说,信了。

而且,听这个汉子说什么非要上拍,说不定是没卖出去所以留手里了也不一定。

两人正说着,那汉子端了一碗面条出来了,放到了小饭桌上,坐在马扎上吃了起来。

这是一碗清汤面,他吃得还挺香,刚吃了两口,他突然放下了碗,朝着西厢房走去,走到门口停了停,看了看大门口的孙中原和霍晓东,“甭着急,慢慢商量这好东西啊,不愁买主儿”

他从西厢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一个白瓷小罐,而后走回方桌,放下,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头糖蒜,剥开就着面条吃了起来。

孙中原走上前去,“老兄,我们商量好了,你这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那个小罐,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这个小罐高不过十厘米,圆肚,白釉微微闪青,罐体在阳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划花纹饰,依稀是缠枝莲纹。这个盖和罐子之间是子母扣,盖上有一段弯曲的“莲枝”,恰好成了盖钮。

孙中原不由得仔细盯着这个小罐审视起来。

一层厚重的白光笼罩在了罐上,接着,一道强烈的金光倏然直没入眉心

“接着说啊”汉子吸溜了一口面条,嗑了一口糖蒜瓣。

孙中原笑了笑,直接在汉子对面的马扎上坐了下来,“你这天球瓶吧,我看还真是好东西不过,越是好东西越得慎重,我们打算回去汇报一下。您看,拍几张照片行吗?”

“不行不行。”汉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要是拿不准,让你们拍卖行的老师傅来你拿着照片出去,骑驴怎么办?”

嘿孙中原心想,这哥们儿还知道“骑驴”没准儿是这一阵卖东西恶补了一下。

所谓骑驴,是指有中间人占在买卖双方之间,暗做手脚,买空卖空,从中渔利。而买卖双方还互不知情,让这个中间人给算计了。

此时,霍晓东也走上前来,他不明白孙中原为什么突然改了口,本来应该是一走了之的事儿嘛。不过,他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只白瓷小罐。

孙中原叹了口气,“好吧,这事儿肯定得听您的。不过我们俩人来了,白跑一趟,空手回去肯定被领导血骂,您再琢磨琢磨,还有什么东西能出手么?”

一边说,一边又看了那个小罐几眼。

“没了没了,就这一件天球瓶了你俩要是拿不定主意,那就赶紧走吧一会儿我还得去趟建材市场,买点材料拾掇房子”汉子在吃面间隙开口,倒没注意孙中原的眼神。

霍晓东却看到了,突然会意,上前配合了一把,“哎?你看这个小罐怎么样?”

孙中原心中暗喜,行,反应不慢却白了他一眼,“你什么眼神儿?咱们收的是古董而且,这是个腌蒜的小罐,多味儿啊”

“我就是觉得挺好看”霍晓东嘟囔着。

那汉子突然眼睛一亮,抬头对孙中原说,“你还别自以为是,你这眼力还不如你的同事呢这小罐,有年头了少说也是民国的腌蒜怎么了?想当年,我们祖上,金痰盂都用过”

“噢?”孙中原露出一脸惊讶,“民国的?”随后盯着小罐看了起来,“还真有点儿像”

“什么叫有点儿像啊正儿八经的老东西”那汉子已然吃完了面,拿筷子点划着小罐,“就这东西,少了一千我也不卖”

孙中原勉强撑住惊讶的表情,心里却放开了满天烟花:一千?这下要赚翻了

霍晓东此时又配合了一句,“我去,你这是抢钱啊”

汉子白了霍晓东一眼,“刚夸你眼力好你懂什么,民国早期的,也有一百年了”

孙中原又递给汉子一支烟,而后慢悠悠对霍晓东说道,“不行就收了吧,好歹咱们跑出来一上午,拿件东西回去,也不至于让主任那个黄世仁说咱们旷工”

一听孙中原说自己的主任是黄世仁,那汉子乐了,“我以前当保安,队长姓黄,我也叫他黄世仁”

孙中原哈哈大笑,“那您再便宜点儿这东西我俩直接收货算了”

“不行不行这是最低价儿你们俩是拿回去上拍还是自己眯着卖,我也不管了”汉子眼见孙中原竟然真的想买,又有点儿后悔没多叫点儿了。

但实际上,就这么个一直扔在西厢厨房里的腌蒜的小罐,他能喊出一千,就已经是极力模仿狮子了。

孙中原和霍晓东又“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霍晓东还从包里拿出两张纸,和汉子简单签了合同,按了手印,一式两份。

当然,这合同,是买卖合同,不是拍卖合同。也就是说,这汉子一千元将这件小罐卖给了霍晓东和孙中原。

那汉子也不管这个,数好钱心想,这天球瓶有几个行家看了不要,多半不是真的眼看他俩年轻,结果也没糊弄成结果,居然用这个腌蒜的小罐小赚了一笔而且是直接签合同卖了,没法找后账

这两人一看就是大学生来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百无一用是生

两人走出四合院,孙中原一手扣住盖儿,一手托着底,紧紧抱着小罐,以竞走的姿势走出了胡同。他还不敢跑,怕急了再给不小心摔碎了

上车前,霍晓东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锦盒,把小罐装上了。

上了车关了门,霍晓东才拿稳锦盒问道,“真是好东西?”

“你不会一点儿没看出来吧?”孙中原松了口气,点了一支烟。

第39章 一石三鸟

霍晓东道,“我看像老窑的东西”

这里说的老窑,不是窑口很老的意思。这是个现在已经不怎么常用的行话。

早年间,精瓷器大致被分成三种类别:一类,是明清官窑一类,是元青花还有一类,就是老窑。

老窑,泛指元代之前的精瓷器,包括唐代的瓷器,比如南青北白越窑邢窑包括宋代的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也包括一些知名窑口的东西。

霍晓东能说出这个,多半是跟着史老学的。

孙中原点点头,还没开口,霍晓东紧跟着又道,“定窑?”

“嗯,没跑这下赚翻了”孙中原道,“你反应可以啊这东西,现在是咱俩的了”

霍晓东先小心把锦盒递给孙中原,让他放到脚下座位前,这才兴奋地擂了孙中原一拳,“你特么神了啊快给我说说”

“定窑啊,别看现在的说法一般排在五大名窑的最末,但却是是五大名窑中出现最早的窑口。其他的汝窑、官窑、哥窑、钧窑,都是北宋后期才有的,定窑呢,五代就有了这件定窑白瓷划花盖罐,我看是北宋早期的东西。”孙中原开始解释。

“这些我外公也给我说过,你这个口气,还真像他说的时候那样儿”霍晓东忍不住接口道。

孙中原说的这些,自然是徐北武教的,他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北武,这口气神态也起了变化,倒不像个年轻人了,所以霍晓东才觉得和史老有点儿像。

“这种盖罐,现在市面上很少见,而且说实话,还有点儿现代感,还有这罐看着太新了,要不然那汉子也不会走宝行话,错失宝物。”孙中原接着说道。

这古玩行里,有句话,叫做真赛假,说的主要就是瓷器。保存特别好,特别新,一点儿都不像老东西。因为这个走宝的故事,还真不少。

不过,真正的行家,看新旧,不浮在表面。这老东西,它看着再新,哪怕是没什么痕迹,但是表面经历了漫长的自然氧化,没有了新烧瓷器的那种贼光。

这时候,霍晓东已经掏出手机,查找翻看这些年北宋定窑的拍卖纪录。不过,没找到和这个小罐类似的,但是,过千万的东西,起码找到了好几件。

“你说它能值多少?”

“缺点就是有点儿再就是这底部,那汉子没当好东西,有点儿新的小磕碰,不算完美。”孙中原想了想,“但是拍好了的话,我琢磨着也有可能过千万”

霍晓东哈哈大笑,“几百万也挺好了那啥,不管最后能拍多少,咱俩二一添作五而且,拿到咱们拍卖行拍,一石二鸟”

孙中原嘿嘿笑了,心说,对我来说,弄好了说不定是一石三鸟

行话说,趴着的不如站着的。这个定窑小罐,不像盘子是趴着的,也不如瓶子是站着的,就算是蹲着的。价值上呢,自然比不了南宋官窑贯耳瓶,当然是比不了真的,不是那件徐北武做的高仿。

星辰拍卖行的秋拍,时间已经逼近,如果找不到太合适的东西,这件北宋定窑划花盖罐,作为秋拍的压轴拍,倒也能说得过去。

他和霍晓东,既是持宝送拍人,但也是拍卖行员工星辰拍卖行并没有规定员工不能拍自己的藏。实际上也没必要规定,举贤不避亲,拍宝也不用避讳内部人员。只要一点,这东西得是真,借着工作便利拍假,那就是大忌了。

所谓一石二鸟,第一,拍卖所得扣除佣金之后,钱归他俩二,符合工作程序,佣金交了,照样能拿到提成,而且作为工作业绩计入年终考核。

当然了,这个赚的提成未必有交出的佣金多。但是任何拍卖行都得收取佣金,而如果自己找买主,这价儿应该比扣除佣金之后的结算价还要低。

最关键的,是孙中原的第三,如果这定窑小罐作为压轴拍,他就能用迎凉草换回一百万

一千块钱拿下的定窑小罐,最后如果真有这么多收益,这真真是一个天大的漏儿

孙中原和霍晓东商量了一下,这东西先不着急拿回拍卖行,沉几天再说。

下午的时候,陈平召集瓷器部开了个会,重点说了说秋拍在即,但是压轴拍还没最后确定。而最有希望征集到的,就是瓷器部和画部,希望大家提起精神,多跑跑。

同时,陈平也做了自我检讨,说没有看出乾隆斗彩绿龙纹盖罐的盖儿是后配的,所幸发现及时,顺带表扬了霍晓东和孙中原。

不过,表扬他们的时候,其他人的表情都有点儿奇怪。这不是打陈主任的脸么?也就是他俩干了这事儿不会有麻烦。一个是破了相宝局的大牛人,一个是史老的外孙,要不然,陈平的小鞋还不得很快就给他们穿上了?

那件乾隆斗彩绿龙纹盖罐,仍旧会上拍,不过是按照缺盖的情况上拍。

一下班,孙中原就走了,因为他已经答应了常乐。

常乐提出,到了东山省,想尝尝鲁菜,孙中原便定了一个鲁菜馆的包间。

上齐了菜,屏退服务员,两人边吃边聊。

喝了几杯之后,常乐借着酒劲,问孙中原到底修习了哪门内家功夫。但是这个孙中原没法回答,只好说可能是特殊体质的原因,也吃过不少草药,或许是无心之成吧

常乐想想也是,因为孙中原好像不太会控制这种霸道的内力。不过,常乐倒是接着教了孙中原一个呼吸吐纳的法门,是很基础很正的一种入门方法。

孙中原默默记下了。

“这是一个老师傅教我的,但是积累内力耗时太长,我后来放弃了。而且急于求成,修习了无意中得到的玄冰掌法门,结果导致寒气淤积。不过,因祸得福被你一拳救了不说,而且气脉通畅,功力大增,这门功夫现在成了”

“恭喜啊”孙中原举杯,而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乐兄,我看你和你哥不太一样,你平时干什么工作呢?”

第40章 脱胎玉龙

“别乐兄乐兄的叫了,听着有点儿别扭,你就叫我老常吧听着亲切”常乐道,“兄弟,我在北河省的石城,开了家汽车修理厂,日子倒是不愁。我哥这个人,喜欢风光聒噪,这些年,我替他擦了不少屁股。”

“后来他出了大事儿,跑路了两年,这两年没联系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这个结局是注定的,只不过早晚的事儿。打上一针,也算比被人乱刀砍死的好。”

孙中原一听,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不住了啊,老常。”

“你当时差点儿没了命,不能全怪你。要不是大头也进去了,这笔账,应该算在他头上。我要是这点儿都拎不清,也不会在江湖上立得住既然是兄弟了,这事儿我会在探视的时候和我哥说清楚”

常乐说着,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根挂绳,解了下来,“对了,你在拍卖行干,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常乐拿出来的,是一个玉件。本来,是拴在腰间,放在裤子里面的。

这是一件玉龙佩。

长度大约有七公分,宽度大约有三公分,厚度也就是五六毫米,整体镂空雕刻,龙身呈现一个形,整体是一个半圆,玉质应该是和田白玉,但是却透出了血红色。

孙中原拿在手上,一种温润的感觉登时弥漫开来,审视之时,浑厚的血红色光芒将玉件包裹。

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道金光慢慢透射出来,而且,这道金光,外面也裹着一层血红

射入孙中原的眉心之后,眉心深处的火光突然间变得明亮清晰,仿佛照亮了所有的感觉空间一股热力开始周身弥漫,不是如之前的一条线一般,而是如同云雾般弥漫。

很快,孙中原的整个身体如同刚刚经历过酷热的桑拿房一般,大汗淋漓

终于,热力散去,火光消失。

而孙中原的整个身体,顿时变得无比轻快舒畅就好像经过了淬体,又好像排出了所有的杂质

“你怎么了?”常乐越看越不对劲儿,“是不是这块玉有点儿邪乎?”

孙中原恢复过来,晶亮的眸子光芒闪动,“太妙了”

“太妙了?”常乐不解。

“老常这东西怎么来的?”

常乐见孙中原没事儿,估摸着这玉件可能的确是件宝贝,孙中原只是太兴奋了而已,也就放了心。

点了一支烟,常乐道,“这东西的得来有点儿复杂,你可得保密。”

原来,去年的时候,常乐到港岛去收一批汽车配件,当然了,这里面自然是有点儿私货的意思。事儿办得挺顺利,晚上常乐和同伴去酒吧玩儿,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遇到了一个被追杀的男子

这男子已经浑身是血,背后一共有三个人,手里都有家伙。这男子迎面跑过来,差点儿撞到常乐身上,摔倒在地后,抱着常乐的腿,喊了声“救命”,说的是普通话而非粤语。

而背后的三个人冲上前来,为首的一个喊了一句,常乐根本没听懂,好像是越南语。就在常乐一愣神儿的工夫,那人提刀就砍

常乐的身手哪能让他占了便宜?不过他也不想惹事儿,空手入白刃,同时一掌将男子击退几步,叫道,“过路的,不管闲事儿”

话音未落,后面的一个男子居然掏出了枪。常乐无奈,抢在他开枪之前将其撂倒,最后把这三个男子都给打晕了。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已经奄奄一息,抱着常乐,掏出了这件玉龙佩,最后一句话是,“罗先生”话没说完,满嘴喷血,最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

“然后他就没气了,我看了几眼那个图形,不想惹麻烦,赶紧离开了。”常乐回忆道,“那个图形,好像是一个翅膀。”

孙中原点点头,“翅膀?传递?看来,是想你把东西交给这个罗先生。”

“应该是,但是姓罗的多了,我到哪儿找去?而且也不知道是仅仅在港岛还是整个华夏。”常乐掐灭了烟头,“只能这么一直带着了但是,这事儿都闹出人命了,肯定非同小可我又不敢轻易找人鉴定。认识兄弟你是个缘分,你又在拍卖行工作,这算是赶上了”

孙中原又看了看这件玉龙佩,长头细颈,眼小鼻卷,上唇前伸,下唇短促。龙身有雕刻的阴线,上面是谷纹满雕。

典型的战国谷纹玉龙佩。

“老常,你知道这件玉龙佩能值多少钱么?”

常乐狐疑地看看孙中原,“不会值几百万吧?”

孙中原摇了摇头。

“能过千万?”

孙中原仍旧摇了摇头。

“卧槽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常乐有点儿绷不住了。

“这是极为罕见的脱胎玉”

“脱胎?”

玉石这个东西,从广义上来看,石之美者为之玉,光是有名的种,就不下几十种。刚入门的经常会问:哪种玉最好最贵?

老虫面对这种问题,往往是不屑回答的,因为不管哪种玉石,只要是顶级的玉质,都不便宜,而且大家各有所好,莫衷一是。

所以,这个问题也是没法回答的。

但是,如果换一个思维角度,不光从玉质本身来说,而是加上后天因素,那么,最好最贵的玉,就是脱胎玉

这是一件经过“脱胎”的战国玉龙佩。

“老常你看,这玉龙佩,本来是和田白玉质地,但是,通体却是血红色,而且相当自然,明明能看出来不是本色,却又好似浸透了一般而且,玉件的包浆之中,似乎也泛着血色”

孙中原解释道,“脱胎玉的形成,是这样的。玉质首先得好,比如和田玉的上,然后陪葬入土。但是光入土还不行,还得恰好有血气或者其他成分沁入。而后,又得碰巧出土,被人收藏盘摸把玩。

“不管是入土被血气沁入,还是出土被盘摸把玩,基本上都得很长的时间。这么说吧,百年起步一个循环还不行,还得反复多次,才能形成一件脱胎玉”

第41章 彻底融合

常乐张大了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包间前后左右,好像在确定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那岂不是一件绝世奇珍?”

孙中原点点头,接口道:“这脱胎玉的市场价值,很难具体估量。就拿拍卖行来说,如果上拍,一个亿是它,两个亿也可能是它”

常乐拿回这件玉龙佩的时候,手都有些抖了,“兄弟,你之前见过脱胎玉么?能百分之百肯定?”

孙中原有点儿尴尬,他的确是没见过,不过,徐北武给他讲得很详细,而且还给他看过一张图片,是一件西周脱胎玉蝉。更关键的是,这宝光出现了,肯定没问题。

“实不相瞒,我确实没见过实物,但是这东西太明显了,大开门这也没法作假,肯定就是了”

常乐听了之后,居然去扯了扯上面的绳子,试了试结实不结实,“卧槽,这么块东西,特么的够我开多少修理厂啊我居然一直就这么挂在腰上,好在听说腰挂要放在裤子里,没露在外面”

孙中原想了想,“老常,我说句不该说的,这未必是件好事儿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最关键的,是你这来路不正。”

常乐小心把玉龙佩拴好掖好,“兄弟啊,多亏你懂行这道理我懂除了你,还有那个和我一起去港岛的哥们儿,没人知道,那哥们儿和我是发也在修理厂干,肯定没问题

“老常,既然你看得起我,跟我说了我这边你也放心”孙中原道。

常乐苦笑了一声,“兄弟,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这种情况啊”

说着,常乐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重重把酒杯放到了桌上,“这个姓罗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哎?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你放心,我在拍卖行里干,打听个这方面的人,很自然,不会漏出马脚。如果这个姓罗的,还是古玩圈的,那就更容易了”

常乐看了看孙中原,“好因为我哥的事儿,我正好要在南城待一段儿时间,咱们保持联系”

散了局,孙中原回到小区。进了大门之后,他不由自主开始琢磨常乐交给他的呼吸吐纳的法门。

已是晚上十点,小区里有点儿寂静了,走到健身器材区,他干脆在一处单杠下站定,尝试运转起来。

孙中原发现,眉心深处的那团火光散发的热力,居然能被控制了

孙中原没练过武,不知道什么是内力,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次,这股热力,好似融入了血肉之中一般,能够直接提供力量

他后退几步,尝试脚上发力,一跃而起,脚底居然一下子超过了两米多高的单杠

下落之时,他顺手抓住了单杠,用力旋扭了一下,登时传来了金属被扭曲的嘎吱声

落地后抬头一看,单杠的横梁钢管,居然被捏扁了,出现了两个手印的形状

昏暗的灯光中,孙中原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从脱胎玉龙中的吸收的金光,好像真是与众不同这里面,不像其他的宝物,只有金光灵气,还蕴含着血气而自从吸收了麒麟髀石的灵气之后,前后出现两次因为流血而暴涨的事儿。这血气,是个关键

脱胎玉龙中包裹血气的金光灵气,让自己彻底融合了火光的热力

也就是说,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就如同血脉气息一般

而常乐所教的内力调息的基础法门,也能用来修习这被彻底融合的火光热力

孙中原想明白了之后,大踏步地回家而去,心里充满了欢欣鼓舞。

到了南城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儿,这身上没点儿功夫,还真是不太踏实现在好了,已然有了“内力”基础,只要经常修习这个法门,巩固提高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基础,再练点儿招数,那就很简单了。

这有点儿像作弊,就好像鸠摩智练了小无相功,就可以运转少林七十二绝技一样。不过,他的这种“内力”,更加浑然天成。

此时,何老六刚刚精神焕发地从某会所里出来,点了一支烟,回味了一下刚才那小妹子的新招数所带来的舒爽感觉。

上车前,一个手下匆匆跑来,“六哥,事情有点儿不妙。”

“说别特么慌里慌张的”

“那个常乐和孙中原去了一家鲁菜馆,好像一起喝酒来着,喝了好几个钟头才各自离开。”

何老六深深吸了一口烟,“你确定没看错?”

“不会有错。”

“这特么怪了蛋了,孙中原打了他亲哥,还报警送进了局子,常乐难道不是来报仇的?”

“六哥,那现在怎么办?”

“你继续盯着常乐,记住,尽量远一点儿,这厮太厉害,以免被他发现”老六说完,扔掉了烟头,上了车。

车上,他掏出手机,想给老大何涛打个电话,但是终究又放下了。毕竟,老大现在忙着启动古董生意,这个孙中原,可以先放一放,静观其变。

而孙中原现在的心情,达到了岳老去世后最好的状态,出了电梯,到了黎千千的门口,手一抖,顺势按了下门铃。

门打开了一条缝,倏然露出一张白脸,差点儿吓了孙中原一跳,原来是黎千千脸上贴了一张面膜,“大晚上的,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是突然想看看你。”孙中原满面春风。

“神经病”黎千千“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孙中原撇撇嘴,转身上楼。刚走了两步,门又打开了,黎千千探头,“何洪再也没找过我,你不会去找他了吧?”

孙中原这才想起,当时只给她说了常乐找过来的事儿,没说当时常乐把何洪的两个手下给办了,“要是他再找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就说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嘭”门又关上了。

孙中原回去之后很快就睡了,第二天醒得很早,洗漱之后,想了想,便直接出门,他打算先去那个算命的小街吃碗馄饨,顺便看看隋东辰在不在。这个老隋见多识广,有可能知道什么姓罗的牛逼人物。

第42章 老云子

结果,孙中原到了小街上,却发现那个早点摊子没支出来而老隋的卦摊也不在

都已经出来了,只好琢磨着在附近找个地方吃早饭,然后再去上班。

走出小街,没发现什么早点铺子,他便抄近路,想穿过对面的街心小公园,到另一条街上看看。

小公园里,有不少晨练的人,孙中原避开人群,走了僻静地儿。

路过一个小石桌,看到两人正在下围棋。

这仔细一瞅,其中一个,居然就是隋东辰而另一个人,身着灰色夹克衫,样式普通,但裁剪极为精良。看这个人的脸,要比隋东辰年纪肯定不到六十岁。眉毛很黑,更显英武。

只是,这个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也没染,往后梳成了背头。这样一来,倒真有点儿鹤发童颜的意思了。

“老隋?”孙中原叫了一声。

隋东辰抬头,“小孙啊,你怎么到这小公园里来了?”

“本来想来到那边小街上吃碗馄饨来着,正好想看看你在不在。”孙中原道,“原来你在这里下棋啊,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老隋?”和隋东辰下棋的人突然哈哈大笑,对隋东辰说道,“我说,老隋,这位小朋友是谁啊?”

“这是我刚认识不久的忘年交,孙中原别看他年轻,这眼力可是毒得很哪”隋东辰微微一笑。

这时候,孙中原瞥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忽然发现,这棋子,居然不是凡

黑色棋子漆黑润泽,清晨阳光初起,照射之下,竟似乎有点儿微微透明。继续审视,一层黑色的光芒浮动起来。

不过,却没有金光射出。

继续看白色棋子,也是非同寻常,如玉般温润,而且阳光下竟然有淡淡的青黄色光彩。

白色棋子上,也起了一层白色的光芒。

仍没有金光产生

孙中原暗想,这棋子,肯定是有年份的东西,不折不扣的宝贝但是,为何没有金光呢?

难不成,脱胎玉龙里那特殊的金光被自己吸收之后,火光就此稳定,再也不能吸收金光了?

正想着,黑色棋子和白色棋子的光芒突然化作了两重虚影,接着就没了而后,眉心深处的火光,仿佛跃动了几下,接着,脑中突然间涌现出了一些纵横交错的光影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盯上你的棋子了”隋东辰见孙中原审视棋子,接着对那人说道。

“噢?小朋友,那你说说看,我这副棋子,有什么讲究?”

孙中原从隋东辰手边的棋篓里拿起一枚黑子。

色泽莹润,但是柔和触感硬朗,但是不脆分量压手,但是不滑。他想了想,“这应该是工艺已经失传的老云子看包浆,像是明中期的东西”

那人顿时一愣,“有点儿意思啊你说说,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种老琉璃,烧制的时候,加了玛瑙和琥珀,质感和光泽是不一样的。至于断代,只是我从包浆上的一个初步判定,还请指教。”孙中原接着说道。

“呵呵。”隋东辰道,“怎么样?”

那人连连点头,“真是不错”

隋东辰又看了看棋盘,“罢了,你让了我四子,这局还是输了你这种出远门还带着棋盘的人,我又怎么能下得过呢?”

孙中原听了这话,也不由审视了一眼棋盘。他倒是会下围棋,是徐北武教的,闲暇时能对对局。不过,他对此兴趣不大,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

可是,就在看向棋盘的时候,孙中原脑中突然闪过了大量信息,而棋盘上的黑白阵营,好似“动”了起来本来隋东辰已经四面楚歌的黑子阵营,仿佛在东南一隅,有一线玄妙的生机

孙中原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黑子,放到了那个关键的位置上

见孙中原突然落下一子,隋东辰有些惊讶,那人也不由端详了起来,看着看着,似乎呆住了。

思虑良久,那人拈起一枚白子,落了下去,而后抬头对孙中原说道,“小伙子,继续”

两人你来我往,连下十余子。

只不过,孙中原落子,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但是那人却越来越慢

最后,那人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叹气道,“妙啊这一路棋,古拙之中暗藏犀利,黑子本已成困兽,却被盘活成了一条苍龙输了”

隋东辰吃了一惊,“输了?”

“输了”那人点点头,转而问向孙中原,“小伙子,你这几手,像是出自古谱,不知师从何人啊?”

孙中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几手棋,纯粹是脑中突然闪现类似棋谱的光影,而后再看棋盘,棋子如同活了一般,一下子就看出了落子应然之处。

“我没什么老师,就是胡乱下的。”孙中原此话一出,立即觉得不妥。你胡乱下下,就把别人下赢了?而后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纯粹凭感觉”

那人皱了皱眉,沉吟道,“后生可畏。怪不得你能和龙老隋成为忘年交”

隋东辰哈哈大笑,面露得意之色,“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和我隋东辰交朋友?走吧,请你吃早饭。对了,小孙,你不是还没吃么?一起吧”

孙中原稍显迟疑,“不会影响你和这位先生吧?”

“不影响”那人摆摆手,“你是老隋的朋友,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我姓罗,是从粤省羊城来的,以前做古董生意认识的老隋,你也叫我老罗好了”

“罗?罗先生?”孙中原心下突然不由自主给关联上了做过古董生意,下个棋也用珍贵的明代云子,难不成他和那脱胎玉龙有关系?

隋东辰自然不知道孙中原想什么,但是见他有点儿吃惊,便道,“噢,老罗和我不一样,如今仍旧在南方做古董生意。怎么,你听说过?”

这位罗先生却直接说道,“老隋向来缜密周到,我却喜欢行云流水。你叫孙中原是吧?我叫罗南羽。小孙,有没有兴趣加盟我的朱雀集团?”

第43章 罗阁主

孙中原这一听,忽而明白了,常乐说的像是翅膀的图形,不是“传递”的意思应该和罗南羽的名字有关

翅膀?羽翼

不过,这个罗南羽,还有他名下的朱雀集团,孙中原是真没听说过

他初出茅庐,而且是在北方的圈子里,所以对南方的行情,知道的确实不多。

不过,听罗南羽的意思颇为自得,这个朱雀集团,似乎很不简单。

“我孤陋寡闻,倒是没听说过。”孙中原应道。

罗南羽毫不在意,“没听说过很正常,朱雀集团做的是小圈子生意,不会乱铺摊子。你这么年轻,眼力又毒,在这样的地方发展,最适合不过。”

“老罗,小孙已经加盟星辰拍卖行了”隋东辰一本正经。

罗南羽看了看隋东辰,刚要吱声,隋东辰又补了一句:“是拍卖行的老板董云帆亲自请的他”

罗南羽会意,突然指着他笑道,“你啊,就会自己偷偷享清福”

孙中原因为关联上罗南羽和脱胎玉龙的关系,一时间心里有些燥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老隋,老罗,我就不和你们去了,这时间不早了,我得去上班了”

说完,急匆匆就要走。

隋东辰一看,也没再强留,“小孙,慢点儿啊”

孙中原走后,隋东辰和罗南羽收拾好棋篓棋盘,走出小公园,来到了距此不远的隋东辰所住的四合院。

“还是家里吃吧,说话方便,我煮点儿面。”关上门,隋东辰说道。

罗南羽进了堂屋,在红木圈椅上坐下,“龙王爷,你从哪里找的这样的人才啊”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隋东辰道,“等会儿再说。”

隋东辰亲自下了两碗阳春面,白细的面条上,撒着葱花,还煎了两个荷包蛋。

罗南羽哈哈大笑,“行,你这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隋东辰没做声,吃完了面,才放下筷子,掏出旱烟点上,“罗子,你来,不就是因为徐黑子的事儿么?我告诉你,徐黑子做的青釉贯耳瓶,就是他识破的”

“嗯?”罗南羽手里的筷子差点儿没拿住,“他?”

而后,罗南羽也点了一支烟,沉吟道,“他能认出明代的老云子,这眼力是不差。但是,黑子的高仿手段,你我都清楚,放眼华夏,你能找出一个人来确定可以识破?何况,你们相宝局上出现的,是他加了私印的东西,肯定是得意之作”

“要真说有人能认出来,倒是有一个,不过,他已经”隋东辰叹了口气。

“那还用你说?在奇珍异宝、古董重器上,咱们四个人各自拿出最擅长的本事”罗南羽说到这里,突然拱了拱手,“也都没法和他比”

说完之后,罗南羽深吸一口烟,又问道:“龙王爷,你有没有怀疑,这个孙中原,是徐黑子偷偷教出来的徒弟?”

“这个,邝老虎也问过,但是我们商量了几句,不像。”隋东辰摇摇头。

罗南羽思忖道,“光说这围棋的棋艺,也是不像。就黑子那个臭棋篓子,我让他八子他都赢不了。而且,如果是他的徒弟,恐怕也不会这么点破他做的东西。”

“这个小伙儿,是十三岁从孤儿院出来的,后来考上了燕京大学。不过,上大学之前的六年,不知所踪。据他自己说,是被一对做古董生意的夫妇收养。但是这个,小董没查到,也不好强问。但是,不管怎样,就凭他的眼力,就值得留下。”

罗南羽点点头,“听说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上出现了北仿,我本想着能找到徐黑子的蛛丝马迹,可不想,还是毫无线索”

“咱们哥俩这么多年没聚了,你来一趟也不亏。徐黑子救过你的命,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不过,他当年既然留下口信,不再踏足江湖,突然消失,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也别太伤神了。”隋东辰安慰道。

“咱们都有家有后,只有黑子是孤身一人。”罗南羽说着,眼眶似乎有点儿微微发红。

这个时候,四合院的门铃突然响了。

来的是董云帆。

进了屋,董云帆一见罗南羽,一脸惊喜,“罗阁主?您来了?”

“什么阁主不阁主的,这都过去十年了”罗南羽道,“小董啊,这些年不见,你也老了看来,你这打理星辰拍卖是费了心力。”

董云帆笑笑,“这都是隋爷信任我,放手让我来处理。好在我之前名不见经传,在古玩圈算是个生面孔,很多事儿比隋爷亲自出面方便。”

“行了吧他这是懒我和邝老虎也都是自立门户,生意还不都是自己处理”

董云帆又笑了笑,没说话。

“坐下说吧”隋东辰对董云帆伸手示意了一下,“什么事儿?”

董云帆没避讳罗南羽,开口道,“何涛已经和东盛拍卖接上了头。他从邝阁主哪里得来的东西,一共十几件,加上东盛本来有的东西,准备一并举行秋拍,而且,秋拍日期想赶在我们秋拍之前”

听到这里,罗南羽不禁有些吃惊,“什么?从邝老虎那里得来的东西?”

隋东辰解释,“我和老虎通过电话了,他不知情,是手底下人出的货。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不过,哪怕只有这一次,对我们也是一种挑衅,而且我们的压轴拍,现在还没有着落。”董云帆接口道。

“东盛拍卖这两年一直被我们压着抬不起头,早就蠢蠢欲动。”隋东辰笑了笑,“罗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罗南羽一脸不屑,“小打小闹,理他们作甚。至于你的压轴拍,既然老虎那边惹了事儿,让他补给你一件重器算了”

隋东辰却摆摆手,“我这不是跟他们斗气。真要想凑东西,我大不了割爱从家里拿出一件。”

“对”董云帆连连点头,“这个何涛,这两年有点儿张狂,现在又想插手古玩圈,得寸进尺,那还了得”

第44章 龙凤佩

罗南羽突然冷笑一声,“想当年我们纵横捭阖,这些小鱼小虾的何曾放在眼里?小董,这种事儿,你还用你们阁主具体安排么?”

董云帆看了看隋东辰,隋东辰不置可否。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董云帆说完,便告辞了。

隋东辰看了看罗南羽,“你呀,我虽然不像徐黑子,没有彻底隐退,但本来也是想清净地过完下半辈子,小董和几个小兄弟本来就爱折腾,你算是又点了一把火。”

罗南羽手中的烟头明灭,烟雾袅袅,“一旦踏进了江湖,就永远没有清净的那一天。这两年,我生意的重点在港岛,有几个地头蛇眼红得很,去年,还抢走了我一件玉佩”

隋东辰眯起了眼睛,“抢?什么样的东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罗南羽从腰间接下一根挂绳,递给了隋东辰。

这是一件战国玉佩镂空雕刻,一只凤鸟呈形,整体又是个半圆的形状。

隋东辰接过来,饶是他见惯了宝物,此时仍是面带惊色,“脱胎?看这半圆的形状,难不成是一对?正好凑成圆佩?你这是凤佩,也就是龙佩被抢了?”

罗南羽点点头,“龙王爷,黑子当年说你沉醉玄门之术,这眼力不进则退,我看哪,其实是相辅相成这的确是一对脱胎玉佩中的一件所幸,去年我安排了两个人去港岛,凤佩拿回来了不过,龙佩不仅没了,派去的人也在港岛横尸街头。”

“查到是谁做的了么?”

“嗯,此人已经在公海被喂了鱼不过,真是舍命不舍财,死到临头,还是说被一个过路的游客给顺走了这种鬼话谁会相信?”罗南羽面带可惜,“如果被他之前隐秘出手,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隋东辰叹了口气,“这种档次的东西,看来是你想收藏的。”

“收不收藏两说。这对玉佩能拿回来,真是费尽周折。我现在就盼着,不要再流出国门”

隋东辰点点头,“好了,不要多想了,这种事儿急不得。既然来了,多住两天,我陪你转转,散散心。”

孙中原上午没什么事儿,中午刚到下班的点儿就走了,立即联系了常乐。

他去了常乐的房间,把遇到罗南羽的事儿说了说。

“罗南羽?”常乐皱眉,“这个人我倒是没听说过,但是这朱雀集团”

“你听说过朱雀集团?”

“有印象。我在羊城和港岛有点儿生意往来,主要是进一些配件,有时候也会捞偏门弄几辆车。似乎是听那边的朋友说起过,说朱雀集团表面上是做一些海外贸易,但是深不可测,老板也很神秘。可能,这个罗南羽真是不简单”

孙中原沉吟了一下,“你想留下这东西么?”

常乐苦笑,“这东西照你说的,价值连城,谁会对这么一大笔钱不动心呢?但是实在是不好出手啊最关键的是,这东西不是我正大光明得来的。法律上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不当得利”

“对,对债的形成有四种原因:合同,侵权,不当得利,无因管理”

孙中原一听,瞪大了眼,“我说老常,你这都懂?”

“艹,哥们儿是工大毕业的,汽车工程专业。别看是学工科的,法律常识也是必修课”

“怪不得你开了个汽车修理厂,我说,你这情况,是怎么混上江湖的?”

“别提了,我不是毕业,是肄业我的老家,是武术之乡,从小习武。大三的时候,把一个调戏我女朋友的富二代给打伤了,蹲了两年班房后来,算是阴差阳错吧”常乐吐出一口烟圈,“一入江湖岁月催。后来虽然开了汽车修理厂,但还是免不了和江湖上的人有来往。”

孙中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这件玉佩,要是这么还回去,总有些不甘心”常乐来回踱了两步,“这事儿也太巧了”

“你要是喜欢这东西,自己悄悄留着也无妨。你放心,我不会走漏半点儿消息。”孙中原道。

“对我来说,还是换成钱实惠。不过,这东西如果是罗南羽的,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如果他能出一笔钱,哪怕不多,最起码比较稳妥。”常乐站定,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想了想,“这个人,根据我的观察,好像还是个性情中人,如果实话实说,没准儿这事儿还真行虽然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但是你这也冒了风险,而且相当于替他妥善保管了。”

常乐若有所思,“其实再想想,这东西本来肯定也不是他的。不过,如你所说,这是华夏的宝贝,我实在不想万一卖出去之后,落到外国人手里”

孙中原颇为动容。他没想到常乐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想着宝物不流出国门,“老常啊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孙中原不由想起了徐北武曾经反复强调的:古董一行,利来利往,有时一夜暴富,很容易迷失心性。赚钱可以赚,有些普通的玩意儿也可以随便卖,但是,有一条底线不能过那就是,把有分量的文物卖出国门

“这件事儿容我想想,还是得从长计议”常乐说完,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走,咱们先去吃饭。”

虽然,常乐说能回归罗南羽、让他出一笔钱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罗南羽即便出钱答谢,也只是答谢款,不可能按照市价收回。

这么一件价值轻松过亿的东西,放谁手里,卖个大价钱的念头也都少不了常乐虽然知道不好卖,卖也有风险,但是仍旧难以消除这种冲动。

孙中原自然也看出来了,随后,他半句也没提这事儿,还是让常乐自己决定为好。

常乐特意选了一家很豪华的饭店,但在吃饭的时候,仍旧有点儿心不在焉。孙中原扪心自问,这事儿要是换了他,估计也是纠结得要命。

中间,常乐起身出门去了卫生间,其实包间里就有卫生间,不过孙中原也没提醒,说破了怕常乐尴尬。

从卫生间出来,常乐低头走路,速度却很快。结果在走廊里,差点儿撞了一个人。

“你特么没长眼啊”

第45章 挺能惹事

常乐回过神,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人,打扮很时尚,表情中带着轻佻。

常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绕过去就走。他的速度很快,年轻人一时被晃过去了,疾步追赶,却总是慢了半拍。

“嘭”常乐回了房间,直接关上了门。

“怎么了?”孙中原见常乐面色不佳,刚开口问了一句,门一下子就被踹开了

“你特么找死是不是?”那个年轻人气势汹汹。

也就是常乐今天心里有事儿,要不然这个年轻人已经横在地上了。

孙中原上前,“这位朋友,火气别这么大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好尼玛个头”年轻人的火气的确是很大,直接一个耳光朝着孙中原扇过来。

孙中原顺手一抬,一下子就捏住了年轻人的手腕,稍稍用力,杀猪般的嚎叫便起来了。

“啊哎哟大哥我错了,快放开”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居然瞬间认怂。

“算了吧。”常乐淡淡说道。

孙中原一甩手,年轻人一个趔趄,坐倒在门口。

他把住手腕子起来,“噌”地便跑远了,末了才传来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这句话没瞎说。

等孙中原和常乐走出饭店门口,七八个壮汉已经在等着了。

那个年轻人身边,还站了一个嘴边留了一圈胡子的彪悍男子。年轻人一见孙中原和常乐出来,立即叫道,“尽管招呼,出了事儿我兜着”

七八个壮汉倒是赤手空拳,但是没有丝毫的迟疑,接着就冲了上去。

孙中原立即应战竟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大会儿功夫,壮汉们居然全躺在了地上

常乐看呆了,心说孙中原的功夫他领教过,除了那最后一下石破天惊,功夫虽说还凑合,但哪能面对十几个壮汉如此干净利索?自己这还没出手,居然解决战斗了?

胡子男此时突然面露凶光,一个起落到了孙中原面前,“小子,挺牛逼啊?”

“你们来找事儿,反倒说起我来了”孙中原冷笑道。

“不知死的东西,你以为会两下子,就能逞强?”胡子男的手,突然摸向腰间

孙中原眼见不妙,立即抬脚向胡子男踹去

胡子男身形一晃,立即向一侧移动,动作迅疾而有章法。

但是,孙中原的脚居然如影随形,而且似乎带着一股奇怪的力道,紧跟着一脚踹到了胡子男的胸口,胡子男接着倒飞出去,“咚”,砸到了后面停放的一辆车的引擎盖上

“当啷”一声,胡子男腰间的一把铁家伙跟着掉落了出来。

孙中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因为他此时已经旋风般冲向了那个年轻人,抓住了他的衣领,“你还没完没了了?”

年轻人好像非常擅长认怂,一边拱手求饶,一边指向引擎盖上的胡子男,“大哥,都是他的主意大哥,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你叫什么?”

“我叫盛强,大哥,我出十万块,给你赔礼”

此时,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常乐之前见到胡子男身上居然带着家伙,立即到了孙中原旁边,“走吧,别弄大了”

孙中原一把甩开盛强,常乐连忙拉住他一只胳膊,接着就走了。

两人穿过两条小街,常乐眼看无人跟上,招手打了一辆车。

重新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常乐才道,“兄弟,刚才不大像你的风格啊”

孙中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现在也感觉有点儿不对,刚才他出手的时候,运转了体内火光散发的热力,功力大增不说,心性居然也有细微的变化,比平时似乎凶猛了点儿。

“我最讨厌仗势欺人”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以前在孤儿院,也有小孩拉帮结派,打不过我也不怵头。”

“你的功夫,怎么突然间提升了这么多?”常乐又问。

“这还不是你教的办法?我修习了一下。”

常乐皱了皱眉,他教的,不过是基础的法门,哪能这么快立竿见影?不过,他忽而又想到了孙中原那石破天惊的一击,“看来,你的内力是有点儿特殊,以前不会用罢了这个法门,倒是对了路子”

孙中原点点头,“老常,不是我不告诉你,主要是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这个我信”常乐道,“不过,这个叫盛强的,不简单。这么快就召集了人手不说,而且那个留胡子的掉出来的,不是狼狗一类的烂玩意儿,是真家伙,最起码也是化隆造。”

孙中原想了想,“这样,老常,你这几天不要出门了。我去打听下这个盛强,到底是什么来路。”

“嗯。三天后我才能申请再去探视我哥。正好这几天我也想想怎么处理脱胎玉龙的事儿。你一定也要多加小心,有事儿别忘了及时联系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中原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点头。

在去拍卖行的出租车上,孙中原给董云帆打了一个电话。

“董老板,有件事儿想麻烦你打听下。”

“看来不是你工作上的事儿。”

“在南城,你听说过有个叫盛强的吗?”说盛强名字的时候,孙中原压低了声音,用手挡了一下嘴,尽量不让司机听到。

“盛强?是不是一个年轻人,穿着挺时髦,一脸犯贱的表情?”

“没错你认识?”

“你先说怎么回事儿。”

“中午在饭店和朋友吃饭,有点儿小矛盾,结果这小子找了一帮人在门口堵我,被我顺手教训了他一下。”

“你现在在哪里?”董云帆突然问道。

“去上班啊,路上。”

“先不要去拍卖行了,到皓月轩来找我”董云帆说完,便挂了电话。

孙中原让司机师傅改道去皓月轩。

“是孙先生吧?请”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随后带着孙中原到了楼上的一处包间。

这个包间名字就叫“皓月”,里面也不是那种普通包间的结构,一进门,如同会客室一般,而且,里面显然还有套间。

一张长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已经倒好了两杯茶。门关上之后,董云帆拍了拍旁边,“坐吧”

孙中原过去坐下,董云帆指了指茶杯,“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惹事”

第46章 有笔账算一算

孙中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小子太嚣张不过,董老板你放心,我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麻烦你,只是打听下他的来路,绝不会牵扯到拍卖行。”

董云帆突然哈哈大笑,“若是别人,你说这句话或许我会认同。但是盛强,拍卖行不管都不行”

孙中原一愣。

“而且,不管你这次有理没理,我们都要争上三分”

“这个盛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叫来的人,可是带着真家伙”

“他没身份,只有身份证。不过他的老子有点儿身份,东盛拍卖董事长盛华东盛华东的这个儿子,是个标准的二世祖。只是我没想到,还蠢到了极点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找人不说,还带上了家伙”董云帆道。

“原来如此,董老板你想对付东盛拍卖啊这是”孙中原恍然大悟,接着又道,“这小子一开始很嚣张,吃瘪就认怂。确实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董云帆摆摆手,“本来,市场经济,公平竞争。星辰和东盛,也没什么,况且他们一直也没占什么上风。但是这一次,盛华东居然和何涛联手,在我们的相宝局之后确定不了压轴重器的情况下,凭借弄来的一批精,改变原先约定日期要提前秋拍这就有点儿不讲规矩了”

孙中原登时感到了一股子江湖气,“董老板,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商人。我也是寸了先是碰上了何家的人,接着又撩拨了这个盛强,看来,这事儿我也躲不开了?”

“你怎么惹上他的,先和我说说”

孙中原便把过程说了,常乐也顺带提了提。

“常乐?白无常?你伤了他哥哥,怎么能他称兄道弟?而且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很难买别人的账”

“是有点儿这意思。不过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你和常乐交手,都没吃亏?”

“算是吧。不过他很讲规矩,他哥的事儿,本来就理亏。”

“还还真是一件好事儿。”

孙中原看了看董云帆,“董老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想利用常乐的意思?”

董云帆微微一笑,“你想多了,常乐在江湖上有些名头,不过有些事儿,其实功夫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你觉得我像是这种人么?”

“如此最好。这件事儿多多少少我都掺和了,我可以出力。”

“这件事儿我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是盛华东的儿子,遇到是非,对我星辰拍卖行的好心相劝的骨干员工孙中原谩骂动手,随后聚众大打出手。所以,他们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董云帆目光炯炯,缓缓说道。

“卧槽”孙中原心下暗叫,这一听是恶人先告状,但是似乎又很有道理

因为一开始“惹事”的是常乐,后来孙中原属于“劝架”,虽然后来打翻了盛强找来的人,但也是“正当防卫”。董云帆只是简单听了听他的讲述,就如此言简意赅地弄出一份“出师表”,也真是不简单了

“那我需要干什么?”孙中原问道。

董云帆:“你想干什么?”

孙中原:“我想拿迎凉草换回一百万。”

董云帆:“”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哈哈大笑,“开玩笑呢,董老板。之前的约定不都说好了么?现在需要我干什么,开口就是。不过,我不去上班,你得给刘总说一声。”

“你来之前,我已经给浩明说了,从今以后,你不必坐班了”董云帆应道,“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会会盛华东”

“就咱俩?”孙中原问道。

“你觉得不够么?本来,我是想一个人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皓月轩”

孙中原笑道,“那就没问题了不过,你这不成了鸿门宴?盛华东会来么?”

“他不来,那就是看不起我喽”董云帆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种光芒。这种光芒,让孙中原莫名感到兴奋,一如狩猎时的期待感。

同时,孙中原突然想问问董云帆,认识不认识隋东辰

他真就问了。

“认识,我找他算过卦。”董云帆回答得很干脆,“不过仅此而已。具体底细我也不清楚,隋爷应该是一个隐世高人。”

“这件事儿,你不妨可以找他算一卦。”孙中原又道。

“算过了,很好。”董云帆依然很干脆。

孙中原看着董云帆,“那罗南羽,还有朱雀集团,你听说过么?”

“当然听说过。朱雀集团,一般做古玩生意的可能不知道,但是在小圈子里,还是很有名的。不过,他们在南方,业务范围也主要向外延伸,我在北方做生意,了解也不多。”

董云帆知道罗南羽这次来南城,早晨和隋东辰在街心小公园碰到过孙中原,不过说完之后还是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罗南羽?”

“说来巧了,老隋也给我算过卦,所以我认识。今天早晨,我在一处街心小公园里,碰到他和一个人下棋,那个人就是罗南羽。”孙中原顿了顿,“董老板,这事儿,你可得保密,我是因为你称呼老隋为隋爷才告诉你的”

董云帆点点头,忽而又道,“对了,青釉贯耳瓶的碎片就在这里,一直耽搁了。今晚和盛华东见面后,你拿回去吧”

晚上七点,盛华东真的来了,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像是保镖,另一个,是他的儿子盛强。

盛强见到孙中原,眼神怨毒,还悄悄伸出了一个中指比划了一下。不过,这也被盛华东瞪了一眼,此后再无表现。

这个保镖,腰板很直,目光如电,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经历过血火考验的人,绝非普通保镖。这个保镖跟着入席,坐在了盛华东的旁边。

而董云帆和孙中原,则是坐在了酒桌的主陪和副陪位置。

开局是你好我好,董云帆一句“光临鄙店,蓬荜生辉”,盛华东一句“承蒙款待,受宠若惊”。

虚得够可以的,不过听起来比食神里那句“坏蛋”能舒服点儿。

主陪董云帆敬酒三杯,副陪孙中原两杯,主宾盛华东回敬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董云帆拿起湿巾擦了擦手,“盛董,咱们来个小插曲,有笔账算一算?”

第47章 文比武比

盛华东是个身材魁梧脸盘周正的人,本来很有气势,只是因为秃顶削弱了这种气势,他看了看盛强,笑道,“好啊听董先生算账,也是一种享受”

董云帆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指了指盛强,“令郎”

然后又指了指孙中原,“我星辰拍卖的骨干孙中原”

“令郎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发生了冲突,孙中原出面调解,令郎破口大骂。随后,找了几个人围堵孙中原,其中有个人还带着铁家伙。盛董,星辰拍卖和东盛拍卖虽然存在业务竞争关系,但是一直相安无事。这一手,在我看来,是结结实实的挑衅。”

董云帆话音刚落,盛强突然站了起来,“董先生,这件事儿不是你说的这样”

“放肆”董云帆一拍桌子,眼前的酒杯震动,酒水洒出一些,“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小孩插嘴”

盛华东身边的保镖脸色一变,眼中精光爆射,盛华东却摆了摆手,对盛强说道,“坐下吧。”

随后,盛华东点上了一支雪茄,“董先生,没必要。这事儿我已经问清楚了,而且压下了。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说法,直说就行。”

董云帆故作沉思状,“这样吧,盛董登门到星辰拍卖行当众道歉,这是其一。其二呢,孙中原是我星辰拍卖行骨干员工,承担着征集秋拍压轴拍的重担,这件事儿,影响了他的心情和工作,这个损失,盛董要补偿。”

“怎么补偿?”盛华东吐出一口烟圈。

“要么,赔上一笔钱,要么,送上一件秋拍的压轴重器。”

盛华东呵呵笑起来,“看来,这笔钱也不是小数了?”

董云帆微笑回应,“盛董可以看着给。”

盛华东用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董云帆,“我要是一条都不答应呢?”

“那就是没得谈喽”董云帆摊开手,“也就是给我借口喽”

盛华东冷笑一声,“董云帆,我知道你混过几年江湖,到南城来,带了点儿势力。不过,这一次,我们东盛和何氏联手,这步棋,走定了今天不妨把话说开了,这几年,你们星辰拍卖太过嚣张,你以为我就只干了忍气吞声一件事儿么?”

话音刚落,那个保镖突然伸出手,看似轻飘飘地在面前的茶杯上一拍。

几厘米高的瓷质茶杯,竟然整整齐齐嵌入了木质餐桌

董云帆哈哈大笑,“这种表演,我小时候看卖艺的玩过,看完了给上几块钱,就会千恩万谢。”

那保镖的眼中瞬间是闪过一丝阴冷,身形微微一动。盛华东却抬手在他面前一伸,“哎?今天是来吃饭的这是华夏,不是你们蓝蝎兵团无所顾忌的战火之地。”

一听“蓝蝎”二字,董云帆脸色一变这盛华东下了好大的血本居然连国际上臭名昭著的蓝蝎雇佣兵团的人都能请到蓝蝎兵团,号称雇佣兵里的龙头,有一人猎杀一个特种兵小分队的记录

看来,这一次,东盛是要和星辰死磕了

看着董云帆的脸色,盛华东的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出现了问题,总得解决。董先生说完了,我也想说说。犬子这次也受了惊吓,我心里也很不舒服。不过,我有一个相对复杂点儿的解决办法,不知道董先生愿不愿听听?”

董云帆复又点上一支烟,“那就听盛董说说”

“大家都是文化人,不妨玩上两把,比试决定结果”

“怎么比试?”

“既然都是拍卖行,文比是少不了的,那自然就是鉴定喽同时呢,犬子和这位小孙有了冲突,我听说小孙挺能打,那再加上一场武比”

董云帆尚未开口,孙中原突然指了指那个保镖,“武比,是我和他么?”

“无所谓,你们再找一个人,一起上也行。”那个保镖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隐隐含着一股子杀气。

董云帆看着盛华东,“文比呢?”

盛华东道,“我今天呢,碰巧带了一件东西。董先生号称是鉴定大家,不妨看看,是真是假?真的能断代定性,假的能指出要害,那么就算我输了。如果不能,那自然是董先生输了”

“一文一武,听起来不错,但是要是一胜一负呢?”董云帆问道。

“董先生好像很没信心啊要是我,首先想的应该是两战皆胜”盛华东仰面说道,“这样吧,如果真的一胜一负,第三场比试比什么,你说了算胜负一槌定音”

董云帆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比较自负的,这个蓝蝎兵团的人,或许一时找不到人能击败但是这鉴定,他还是有胜算的把握的。

“很好,那输的一方,怎么办呢?”董云帆又问。

“就如董先生所说。”盛华东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第一,登门道歉。谁输了,到对方拍卖行登门道歉”

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彩头。干脆,定个数儿,拿出一千万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盛华东这一记将军,董云帆已是非接不可,“好一言为定”

“那文比就董先生来,今天就可以。至于武比,我可以给董先生三天时间,咱们再约地点”盛华东干笑道。

“太麻烦了”就在此时,孙中原却站起身来,“盛董的这个玩法很有趣,为什么不今晚一下子玩完呢?”

董云帆看了看孙中原,沉声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盛华东眉毛一扬,“噢?这位小孙,具体是怎么个意思?”

孙中原先低头对董云帆说道,“董老板,你觉得我是个喜欢逞强的人么?”

董云帆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心想这小孙有点儿神秘,连相宝局上的“北仿”都能识破,文比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这武比,对阵的不是一般的江湖高手,蓝蝎之名,甚是恐怖,成员都是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实在是难有胜算。

孙中原突然伏下身子,在董云帆耳边说道,“我还没傻到不要命,放心吧,自保没问题”

董云帆眉头紧皱,但是没有继续说话。

孙中原直起身子,对盛华东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文比武比,都由我一个人出战好了”

第48章 大漆泥金

听了孙中原的话,盛强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原来你是个自残型选手”

盛华东却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看孙中原,“小子,我这件东西的鉴定暂且不论,你可知拳脚无眼?”

孙中原故意瞪大了眼睛,“不都是点到即止么?”

那个保镖冷笑道,“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其他的,不好意思,控制不了。”

“好吧”孙中原点点头,“谁让我提出来了呢?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盛董,要是我都赢了,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说完,孙中原拿起手机,居然按下了录音键。

盛华东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到的,自然会做到你以为是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么?”

“那开始吧?先文比。”孙中原突然坐下,仿佛换了一个人,很悠闲地点了一支烟。

盛华东却看了看董云帆,“董先生,现在是他说了算么?”

董云帆暗暗咬了咬牙,脸上却笑起来,“盛董,我既然都说了,孙中原是我星辰拍卖的骨干,那么一个人就足够了。星辰拍卖也不能和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拍卖行一般”

盛华东冷笑,“好”

董云帆侧过身子,在孙中原耳边低语道,“我想好了,只要文比赢了,武比认输就行第三场我出题目,胜算一样大。”

孙中原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盛强屁颠屁颠起身,指着孙中原说道,“有你哭的时候。”接着便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却抱着一个大锦盒。

“来吧”盛强将锦盒放到包间会客区的茶几上,伸手一指。

众人都起身走了过去。

打开锦盒,看了几眼之后,董云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盛华东太阴了没想到找到这么一件东西

这是一尊一尺多高的铜佛造像。铜器的鉴定,本来是难不倒董云帆的,但是,这尊铜佛像太特殊了

“大头佛。”孙中原却一边说,一边又笑吟吟地点上一支烟,盯着审视起来。

这个明代的禅宗佛像,有一个特点,就是面部特征突出。想要面部特征突出,那么头就得比较大,这就造成了整个身体比例会有所失调。所以,圈里人就有了“大头佛”这个说法。

如果真是一尊典型的明代铜佛造像,董云帆就不会有如此脸色了。

这尊佛造像的形状,是典型的明代“大头佛”。但是,外面,却又有一层厚厚的大漆泥金

所谓大漆泥金,就是将金箔碾成粉末,加入生漆,然后刷到铜佛像上面,也简称漆金。一般呢,是先用生漆打底,再上泥金。

这尊大漆泥金的铜佛造像,最让人难受的地方就是,明明是明代的佛像造型,但是看最外层泥金的年份,大体却能判断出,是清末民初的

佛像如果被供奉,是会有人前去许愿的,奉上香火钱之后,可以重塑金身,就是把原来的佛像再泥金一遍

这尊佛像,也不知被上过多少层。

那么问题来了,最外层的泥金,可以判断是清末民初的,但是里面的铜佛造像,却是明代的造型

明代的造型,不一定是明代的,也可能是清代后仿的特别清代乾隆一朝,高仿横行,民间仿很多

但是呢,又看不到里面铜佛造像的真面目你如果说是明代的,那要是清仿呢?你如果要是说清仿,那要真是明代的呢?

明代和清代是两个朝代,这鉴定上,肯定不能笼统说是明清铜佛造像

怪不得盛华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且,这是他得来的东西,如果知道传承来路,就会知道里面的铜佛造像,到底是明代的还是清代后仿的

还有隐藏的一点,让盛华东更是放心即便破釜沉舟,随便蒙一下,万一蒙对了里面铜佛造像的朝代,可你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明代的铜制已经非常发达,铜佛造像质地各异,是青铜,是黄铜,还是紫铜?

蒙对了年代,还是没法具体鉴定盛华东有言在先,如果是真,要的是断代定性,断代能蒙,定性还能继续蒙?

董云帆暗自懊悔,这玩儿鹰的,反倒让鹰啄了眼想想,还是太自负了自以为鉴定水平能甩盛华东一条街,却未曾想到,盛华东居然准备得如此缜密

这种情况,即便孙中原有惊人的眼力,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孙中原此时,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在吸收了脱胎玉龙的赤金之光后,他眉心深处的火光似乎已经“稳定”,无法从宝物上吸收金光了。

但是,对宝物上笼罩的宝光,却能看得更明白了而且根据之前看到的情况,对于宝光强度和年份的对应,已经有了不少心得。

这一次,他看的明明白白。但心里仍旧感叹了一下,这尊铜佛像,太复杂了如果没有火麒麟灵气的辅助,恐怕就是师父徐北武也没什么办法

松了一口气之后,孙中原在心里不停暗骂这个秃头老盛之阴毒。

刚才,在他的审视之下,这尊铜佛像,出现了三种光芒,最里面一层,是青铜色的光芒,接着一层,是纯金色光芒,这两层光芒的强度是一致的。

而第三层光芒,是泥金色的光芒,这层光芒又有一些分层式的波动,大约有七八层,估计就是被泥金了七八次这泥金色光芒的强度,与青铜光芒和纯金光芒的强度,差距很明显。

“看小孙的意思,是看完了?”盛华东随意坐了下来,又点上了雪茄,喷出的烟雾之中仿佛都带着嘲讽。

董云帆看了看孙中原,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盛华东耍赖?似乎也能争执一番,但是却很是跌份儿而且,就算这文比有争议,暂时搁下,孙中原的武比,如何能胜得了这个来自蓝蝎的人?

“小子,你不是狂么?狂,得有狂的资本傻逼了吧?”见孙中原没有立即应答,盛强得意洋洋,指指画画。

“这件东西,有点儿复杂。有件事儿,我想先问问盛董。”孙中原对着盛强扇乎了一下手,如同驱赶嗡嗡叫的苍蝇。

第49章 青铜鎏金

“别嘴硬了愿意蒙就蒙一下吧”盛强一脸贱笑,“你要是能鉴定对了,我额外加一条赌注,跪下给你磕头”

“胡说八道什么”盛华东冲着盛强叫道。关于盛强的智商,他也想过,自己八十年代末从夹包袱开始,白手起家,当然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个儿子,有时候就跟没脑子一样?

还有那种时不时冒出的犯贱笑容,这特么都是随谁了?

孙中原却突然起了兴趣,“这样吧,如果我鉴定对了,你现场给大家唱首歌助助兴吧?”

“行你鉴定不出来我也唱,不过我特么要唱一首菊花残,满腚伤送给你”

“闭嘴”盛华东怒喝一声,但这时候不宜发火,他压住怒气对孙中原说道,“抓紧说,天不早了”

“这东西的鉴定是能来,但是你要是不服怎么办?咱们当场撬开?”孙中原看着盛华东,一字一句说道。

董云帆凛然变色,难道,孙中原这样也能鉴定?真的能鉴定?

盛华东本来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真是够狂的可以撬开但是,如果和你说的不一样,除了一千万,还要赔这件铜佛像的钱”

“欧了”孙中原满意地点点头,开了口。

“这是一尊明代万历年间的释迦牟尼青铜鎏金佛像,后来可能因为供奉的原因,被泥金过几次,最晚的一次,是在清末民初”

“啪”盛华东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董云帆呼地站了起来

这也太神了

听得出来,这绝对不是蒙的,如果是蒙的,只需要说明代就可以了,结果,孙中原不但说出了朝代,还说出了万历这个具体年号

而且,里面也只需要说是青铜佛像就可以了,还说是鎏金的鎏金和泥金不一样,泥金是和漆涂抹,鎏金是把金和水银合成,先涂抹,后加热,水银很容易蒸发,金就紧紧贴在铜器表面。

鎏金,是这尊铜佛像制成之初的本来面目。

盛华东半天没说出话来

“需要撬开看看么?盛董?”孙中原似笑非笑。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盛华东死死盯着孙中原。

“比试规定里面,好像没有这一条。”孙中原摊了摊手,“再说了,盛董也是古玩圈的资深人士,这种绝活儿,好像不该问。”

自古以来,古董鉴定就是高深的眼学,这圈里的规矩很多,直接张口问询别人的鉴定要诀,只有不懂规矩的棒槌才干得出来。

盛华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无力地点点头,“不用撬开了,你说对了。”

董云帆心下大喜,对孙中原说道,“中原,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的意思,当然不是要孙中原表现大度,而是提醒孙中原不用武比了,直接认输即可。

这样,第三场比试,他来定题目,那就舒服多了。既然盛华东弄出泥金佛像这一招,那么他玩一手类似的,对方更说不出什么来那就有点儿十拿九稳的意思了。

此时,那个保镖看着孙中原,“既然文比胜负已分,那开始武比吧?”

孙中原摆摆手,指了指盛强,“他还没唱歌呢”

盛华东这个郁闷,这个龟儿子,偏生要来上这么一出现在好了,人家先要看你出洋相此时他又急又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不会想让我唱征服吧?”盛强也傻了眼,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这首歌,磕磕巴巴问道。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要是真的唱这个,太特么没面儿了

孙中原却道,“这首歌不适合你。你唱一首犯贱吧”

“这歌我没听过啊”盛强一听,表情比哭还难看。

孙中原掏出手机,上搜出了这首歌,“就唱这一句就行”

“别理我,我犯贱若离去,戏就做完”

董云帆哭笑不得,心说孙中原今天这是要玩到底啊

其实,孙中原本来不想这样,但是盛华东弄了这件鎏金再泥金的青铜佛像,实在是太阴毒了偏生盛强还想趁机咬几口,这事儿,要不彻底干翻他,实在是不解气。

盛华东咳嗽了一声,突然道,“还没比完,我看还是比完了再说吧。小孙既然说了,他武比也要来,咱们抓紧时间”

盛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就是哎哟,我肚子不舒服,先去个洗手间”说完,逃也似的跑出了包间。

那保镖借机上前一步,冷声道,“这个房间,好像施展不开换个地方吧”

孙中原暗自凝神,眉心深处火光熊熊,尝试运转,热力畅通无阻心下安然,笑道,“我看房间里就挺好,更有挑战性,可以加一条,谁要是打坏了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就算输了”

董云帆连忙起身,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中原”

孙中原看了看董云帆,“董老板,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已经说了武比我也来了”

“好”盛华东高叫一声,脸上露出一丝阴冷,走到保镖跟前,附耳说话,但是第一句却让人都能听到:“公平比试,分出胜负即可”

接着,却用只有保镖才能听到的话加了一句:“弄死他”

不管孙中原的眼力是怎么来的,董云帆手下有这样的人,实在是个天大的隐患想必,董云帆肯定也是花了大力气大代价才找来的

这保镖本来就是个雇佣兵团的亡命徒,今天如果趁机除掉孙中原,接着让他离开南城就是,自己无非是再多付上一笔钱。

警方调查起来,完全可以推说两人比武,那保镖失手杀人后潜逃,和自己并无关系

而如果除掉孙中原,之前的约定,完全可以因为出了人命,就此推说不想比第三场,可以不作数了。

孙中原看着盛华东最后嘴唇张合,眼中却瞬间腾起一股怒火

是的,他懂唇语。这是因为孤儿院里,有着大批的聋哑儿童。在孤儿院长了十几年才离开,他对手语和唇语,可谓熟能生巧。

第50章 谁能撑得住啊

保镖点点头,“好,那就在这个房间里,损坏任何一件东西就算输”

这个大包间,其实大致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酒桌区域,一张大圆桌,周围自然是椅子,所剩空间不大。另一个,是会客区域,沙发和茶几占了一半,另一半除了衣架和贴墙矮柜,有一块空出的大约五六个平米的区域。

比试,就在这个区域进行。

董云帆有些着急,但是这时候,又劝不住孙中原。只得做好了打算,关键时刻,一边认输,一边上前制止。他身上也有几手功夫,但是见到那保镖将茶杯生生拍进桌面,就知道自己绝非敌手。

不过,董云帆在着急之际,突然看了看房门,而后眼睛一亮,掏出手机迅速发出了一个信息。

盛华东和董云帆都坐在了沙发上。

保镖站定,忽然间肩头耸动,整个人一下子散发出一种气势,“你来说开始。”

这个时候,孙中原忽然产生了担心,他之前和常乐交过手,后来获取了脱胎玉龙的赤金光芒,功力陡增,对着一帮壮汉试了试身手,自认为即便是对付常乐这样的高手也不成问题了。

但是,这个保镖的那股气势,和常乐有所不同。

常乐虽然是江湖中人,但他的气势是一种冷冽和战意。

这个保镖身上的气势,却是杀意浓重的杀意,从尸山血海中堆积出来的杀意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孙中原却也不愿当缩头乌龟而且,总不能被突入其来的杀意吓退

“开始吧”孙中原话音刚落,便冲拳而出

保镖眼中立即闪过一丝讶异之色,这小子居然如此强悍

他避开了这一拳。

孙中原只是学过几手基本的拳脚套路,靠的纯粹是“内力”,以及由此衍生的速度。

保镖的招数其实也不多,但都是极为直接而又实用的杀招。这个人一身铜皮铁骨,而且力量和速度惊人

就这么个情况。结果,两人交手之后,居然一时难分高下

要么是躲闪,要么是胳膊和腿的撞击,你来我往,都没有伤到对方的关键部位。

双方撞击之时,保镖的筋骨居然能够抗住孙中原的冲击而孙中原,因为“内力”支撑,撞击中也不会受伤。

盛华东没有想到,这个孙中原开打之后,居然能暂时保持平手的态势。

这个保镖是他花重金托关系请来,他曾亲眼见到,一拳打出,能在一块铁板上留下深深的拳印但是孙中原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他的一拳,手臂居然安然无恙

董云帆看了一会儿,放了心,最起码,孙中原即便难以取胜,也会利于不败之地。但是随后却又有了另一种担心:这种打法,就是看耐力了,打得时间越长,谁的耐心不足,必然先出现破绽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发现,孙中原好像是越打越有劲头了

孙中原还是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催动火光的热力结果,热力在体内循环,居然越来越快,而且眉心深处的火光,因为热力流转的加速,不仅没有弱化的意思,反而更为强盛

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火光越来越强盛,热力越来越猛烈,运转也越来越快。

保镖的耐力已经十分惊人了,而且很善于调整体力。同时,这在小范围内打斗,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也容易节省体力。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他的动作已经开始明显变慢。

孙中原,却越来越快

“嘭”

保镖终于露出了一个空当,被孙中原击中了锁骨以下的部位,这保镖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他的右腿急忙斜后剧烈蹬地,这才避免身体撞到墙上

地上,留下了半个寸许深的脚印

孙中原越打越兴奋。同时,接着这个机会,把常乐教给他的法门,彻底运转了一遍

他对这种“内力”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

这个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还在对打

只不过,那个保镖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而且动作的速度,已经没法和开始时相比了

以孙中原不断增长的力度和速度,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将其拿下了。但是孙中原偏不甚至都没有击打这个人的要害,有时眼看保镖躲不过去了,甚至还收回了拳头

到了最后,保镖浑身几乎都已经颤抖了,他很想像一滩泥一样躺在地上,撑住已是勉为其难。而用尽全力打出的拳脚,在孙中原看来,已经是慢动作回放了

“谁能撑得住啊”终于,保镖崩溃了

一声无奈的嘶吼之后,他双手护住头和前胸,坐倒了下去

于此同时,他的嘴巴没停,估计下一句就应该是“认输”了

孙中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陡然间一个旋转,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拎起他的腰带,直接向盛华东掷了过去

要是盛华东没有说那句“弄死他”,孙中原是不会来这一手的。他向来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这一掷,力道奇大,保镖的身体带着一股破风之声,向盛华东呼啸而来

不要说盛华东是个不懂功夫的半老头子,就算是一把好手,也躲不过这样的一掷

不过,孙中原当然也有分寸,要是闹出人命,这事儿就大了。所以,他这一掷的部位,是盛华东的双腿

盛华东就这么坐着,双腿的目标非常明显。

“咔嚓”

紧接着是一声惨嚎盛华东昏了过去。

他的两条大腿断了。

而那个保镖本来就已经力竭,这一下子撞击,也让他昏了过去。

孙中原停了手,看了看昏过去的两人,对董云帆说道,“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董云帆还没回答,孙中原好似想起什么来,“盛强呢?”

董云帆笑了笑,“盛强已经被我派人请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本来是想在关键时刻,要挟盛华东停手的,没想到你大获全胜”

孙中原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董云帆的随机应变和行事老辣。

董云帆接着说道,“目前,你和他们俩,都是当事人,只有我一个目击者。收拾这个烂摊子,还是很容易的”

第53章 约会

何老六点点头,“碰到这个孙中原,一定得躲着走了。”

盛华东叹了口气,“可惜我还要送出一千万”

何涛道,“钱不是事儿。老盛啊,我多句嘴,你那个宝贝儿子,可得管好了”

盛华东道,“刚才被我骂出去了。这小子,半点儿都不像我,都是让他妈给惯坏了”

说着,盛华东伸手道,“再给我来根烟”

抽了两口烟,盛华东的情绪舒缓了一些,他看了看何涛,“哎?我说老何,你是今年才开始琢磨着做古董生意,怎么会知道这个楼的事儿?”

“我不做古董生意,但是江湖传闻听得未必比你少。一个靠古董珍宝生意立足江湖的门派,据说当年让洪门千门盗门等等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门派都不敢造次,何其恐怖?不过,知道这点儿又有什么用?连这个楼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何涛还自以为幽默地添了一句:“你说,是黄鹤楼,还是岳阳楼?是塔楼,还是板楼?”

盛华东勉为其难笑了笑。

孙中原此后不用在拍卖行坐班,这底薪照样拿,而且现在到手了一百万,还有定窑盖罐顺利送拍,一时间春风得意。

这天正好是周五,霍晓东提出晚上一起庆祝下,孙中原想了想,说打算好好休息下。

霍晓东没有坚持这个,却道:“那明天周六,咱俩去古玩市场转转总行吧?”

周末的古玩市场,是最热闹的。

他这是憋着捡漏呢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把我喊起来”孙中原答应了。他说想休息一下,并不是真的想休息,而且打算正儿八经地请黎千千吃顿饭,完事儿了要是再去看场电影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孙中原下午回了小区,路过门口保安室,还抽出一根刚买的软中华抛给了保安老铁,“铁师傅,抽根好烟”

其实软中华这烟,在烟里边当然不算最贵的。但是很多人喜欢这种口味,加上确实也不便宜,一盒二十根,一根三块多,一般工薪阶层抽不起。

老铁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孙中原搬来小区之后刚认识的,估计是退休后来发挥余热,挣点儿家用。这个人负责认真,也挺爱聊天。

老铁直接点上,美美抽了一口,“好是好,我觉得还是不如骆驼有劲儿”

骆驼的劲儿当然大,孙中原以前也递给过他骆驼。孙中原又掏出半包没抽完的骆驼,塞到老铁手里,“拿着抽”

老铁也不拒绝,接过来塞进兜里,“满面春风,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啊”

孙中原“嘿嘿”笑笑,没说话。

“黎大夫可是个好姑娘,我看年纪可能比你大点儿,但是女大三,抱金砖哪勇敢点儿,不试试哪能知道?”老铁一边抽烟,一边乐呵呵看着孙中原。

孙中原被戳中了想法,没再多说,摆摆手进去了。

黎千千今儿是门诊值班,没手术,算是比较轻松。傍晚下了班,便直接回了小区。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孙中原从上面下来了,“哎?下班了?正好,我要出去吃饭,一起吧?”

黎千千看着孙中原,“中彩票了?”

“太寒碜人了啊,中彩票才能请你吃饭?”

“我是说你这个嘚瑟劲儿”

“是发了笔小财,走吧,不用进去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黎千千真的拔出了钥匙,“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去吃西餐吧”

“欧了”

下了楼,上了黎千千的越野车。“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开线条这么硬的车,这种车,我开还差不多”

“现在是我开你爱买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黎千千发动了车子,“我知道一家西餐厅不错。”

到了地方,孙中原发现,这是一家档次中等的西餐厅,开口道,“你这是要给我省钱啊”

“物美价廉不好么?这家牛排不错的”黎千千甩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别学些摆排场的臭毛病”

孙中原干脆不再说话了。

进了餐厅,虽然比起高档西餐厅来,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但是环境干净整洁,服务员收拾得也挺利索,而且招呼动作什么的,还算那么回事儿。

黎千千选了一个靠里的位子。

两人点了两份牛排,黎千千要了一份奶油浓汤,孙中原又加了两份鹅肝。孙中原本来还想点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被黎千千制止了。

“不喝点儿红酒怎么行?”

黎千千最后拿过菜单,点了两杯价格适中的红酒,而不是一瓶。

服务员走了,两人等着上菜,黎千千四下望了望,斜对面一个座位上突然有个女声喊道,“千千”

孙中原看过去,是个比黎千千年纪还要大的女子,估摸着得三十岁了,打扮得挺正式,头发好像也是刚做的,手里还拿着本文化苦旅,一个人,好像是在等人。

孙中原对无病那啥的,一向比较鄙薄,而且这个女的身上带着几分艳俗,这种拿腔调的态势,实在是有点儿别扭。

黎千千站起身来,“刘大夫,也来吃饭?”

虽说是叫了一声“大夫”,但这位刘小丽,其实是黎千千医院住院处的非医职人员。

“可别叫我大夫了,我马上就要调到卫计委了。”刘小丽说着,脸上浮现一抹得意。

“很好啊,很能发挥你的特长。”黎千千淡淡说道。

正说着,一个一身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衬衣领带收拾得挺板正,西装的扣子随手解开了,露出了腰间的登喜路皮带扣。

“不好意思,来晚了”男子对刘小丽说道,表情却有点儿随意。但是转头一看黎千千,眼睛登时一亮,“小丽,这位是?”

刘小丽一脸热情,“这位是黎千千,我原先医院神经外科的大夫。千千,这是我男朋友李江,是江河装修公司的老总。”

“幸会幸会自己做点儿小生意。”李江向黎千千伸出手。孙中原却抢前一步握了握,“你好你好”

李江有点儿尴尬,很快抽回了手。

“千千,这是你男朋友?”刘小丽立马跟着问了一句。

第54章 原来是六哥

黎千千神色有点儿变化,“这是我的朋友,孙中原。”

李江看了看黎千千的神色,“孙先生在什么地方高就?”

“刚毕业,在一家公司打工。”孙中原不爱和他叨逼,转而就坐下了。

黎千千也道,“那你们慢用。”也坐下了。

李江心道,黎千千倒没说是男朋友。一个区区打工仔,不会是小白脸傍着这位美女医生吧?转而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和刘小丽也到他们的座位上坐下了。

李江点菜的时候声音很大,重复两次问了服务员澳洲龙虾的斤两,点酒的时候要了瓶三千多的红酒。

刘小丽有点儿奇怪,李江的生意虽说还可以,但是在自己身上花钱却有点儿抠,要不然也不会来这样中档的西餐厅。不过,她看着李江不时瞟向黎千千的眼神,心里很快明白了。

李江吃饭有个毛病,吧唧嘴,孙中原都听到了,对黎千千说,“那个吧唧嘴的暴发户好像看上了你了”

黎千千很优雅地抿了口红酒,根本没接这茬,“你真的是孤儿?”

“这么凄惨的身世,我至于编排么?”孙中原接着问道,“你呢,我也没见过你的父母。”

“我母亲在我上高中时因病去世了,所以我才学的医。”黎千千一双美目突显黯然。

孙中原有些奇怪,黎千千没有说父亲,但是这个不好问。看来,要么去世更早,要么是个负心汉,黎千千提都不愿意提。

两桌基本上算是同时吃完,李江和刘小丽早点儿,不过李江墨迹了一会儿,刘小丽脸上明显带着不悦,但又不太敢说李江。

等到黎千千也要走了,李江上前一步,“黎大夫,我和小丽要去酒吧玩玩,有空的话就和孙先生一起去吧”

“千千明天还要上班呢”刘小丽嘟囔了一句。

孙中原开口道,“我们要去看电影”

黎千千一愣,但转而点了点头。接着便往门外走去。李江脸色有点儿难看,也跟着走出去了。

四个人刚走出餐厅门口,就听到一阵声响,一辆路虎揽胜倒车倒得比较生猛,后屁股直接怼上了一辆奥迪6的前脸。

“卧槽”李江惊呼一声,立即跑上前去,“怎么开车的”

“是李江的车”刘小丽也跟着过去了。

“尼玛,你怎么停的车?”路虎揽胜的车门打开,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材健硕的光头男,看起来有三十来岁,脖子一侧,纹身了一个豹子头,气势汹汹,“老子就停了一会儿,到对面办点事儿回来,你这辆破车就从后面堵上了”

李江一看,这还不讲理了?刚要说话,路虎揽胜后车门打开,又下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其中一个扎着小辫,一个留着胡子。小辫男嘴上叼着半拉烟,“看什么看?先掏十万修理费,然后把车移开”

“朋友,跟谁混的?”李江搞装修的,在南城地面上多少也认识几个人,“天胜哥是我的朋友。”

“什么天胜狗剩”光头男喊道,“麻溜儿的,别跟这儿叨逼没用的”

李江立即掏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光头男一看,突然笑起来,“这小子还挺不识相”

李江挂了电话,对光头男说道,“等我一个朋友来了再说话吧”

光头男点了一支烟,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正好这几天手痒,你这样的我还真看不上。那行,今天就等着玩玩。”

小辫男和胡子男没说话,却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孙中原在餐厅门口站定,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黎千千扯了他袖子一下,“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行,你不爱看咱们就走。”孙中原往前迈步,黎千千跟上了。可是没走两步,刘小丽却有点儿颤抖地喊道,“千千”

“你们一起的?别走”光头男一看,上前拦住了孙中原。转而盯着黎千千看了看,突然眯起了眼睛,“你走也行,只要这美妞儿留下”

“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儿赶紧滚”孙中原一脸不屑。

小辫男一听,立即上前,“马勒戈壁这么横的主儿好久么见到了”不过,他说的时候,还是仔细打量了下孙中原,认定南城没有这个模样的厉害人物,才接着看了看黎千千,“艳福不浅啊,这一对胀鼓鼓的,手感”

“啪”

小辫男根本看清楚孙中原是怎么出手的,已经被一巴掌抽倒在地,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子。

光头男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孙中原抬起一脚,直接踹到他肚子上,将他踹出数米,翻倒在地。

胡子男距离远一点儿,他反应算快,趁着这会儿工夫,迅速跑到了一辆车后面躲起来掏出了手机。

孙中原看了看黎千千,“走吧。两个窝囊废”

李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跑上来,抖抖索索说道,“你给我惹麻烦了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我找天胜哥来,本来说和说和就行了你却动手了他们把咱们当成一起的,你走了,他们能记住我的车牌号”

孙中原有点儿反胃,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怎么成了我给你惹麻烦了?

刘小丽拉着黎千千的胳膊,“是啊,千千,现在怎么办?”

孙中原看了看黎千千,见她脸上虽然带着厌恶,但也有几分为难,便对李江说道,“你说怎么办?”

李江还没说话,他找的那个所谓的天胜哥已经来了,只带了一个小弟。李江立即撇下孙中原,上前递烟打招呼。

这时候,光头和小辫已经站起来了,天胜一见光头,立即惊呼了一声,“豹哥”转而笑着上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冲尼玛逼”光头瞪了天胜哥一眼,瞬间恢复牛逼状态,“你谁啊?”

“我天胜啊”天胜立即说道,“以前跟着大头哥,现在他这不是进去接受培训了嘛”

“原来是跟着大头混的”光头说完,却又忌惮地看了孙中原一眼,问天胜,“你认识他?”

天胜看了看孙中原,“不认识。”转而指了指李江,“这是我朋友。”

“让开”孙中原有些烦了,“你们到一边叨逼去”

光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不过嘴上还硬,“有种留下名号,咱们山不转水转”

正在此时,路边突然唰唰唰停下了五六辆车,呼啦啦出来了二三十口子人。

为首的一辆车里,下来了一个男子。躲起来打电话的胡子男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到了这男子跟前。

“瞧你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是谁打了阿豹和长毛?三头六臂不成?害得我亲自跑一趟”男子冷哼一声。

那壮汉遥指孙中原,“六哥,就是他”

六哥,自然就是何老六。

光头男和小辫男一见六哥来了,立即也掉头快步迎了上去,“六哥,给你丢人了”

“废物”何老六斥了一声,这才朝着遥指的方向定睛看去。结果,脸上的肌肉顿时僵住了

居然是孙中原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孙中原面前去的。

手下们一看,卧槽,六哥这是动怒了啊这小子今天惨了,顿时呼啦啦跟着上去了。光头男和小辫男心道,让你牛逼,你再牛逼,就不信能一个人打得过二三十个好手

“没事儿吧?”何老六来到孙中原跟前,脱口问道。

紧跟何老六身边的光头男和小辫男异口同声,“没事儿六哥,今儿是不是要废了这小子?”

何老六左右开弓,扬手给他俩各来了一个大嘴巴子,“我特么问你们了吗?我问孙先生”

“原来是六哥”孙中原呵呵笑道。

“不敢不敢,是我管教无方,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孙先生没事儿就好”何老六立即赔笑。

这可是连蓝蝎兵王都能干翻的主儿,而且眼力过人,来路神秘何涛和盛华东都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招惹孙中原

光头男和小辫男直接傻眼,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天胜的表情更加奇怪,他看了看李江,心想你特么到底是不是和这个人一起的?这么牛逼的主儿在,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没事儿。不过,今儿正好碰上了,你给你五哥带句话吧。”孙中原指了指黎千千,“这是我的好朋友,让何洪别再有半点儿骚扰”

“哎呀,我五哥就是爱交朋友,爱玩爱闹,孙先生可能是误会了。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再严肃地说说”何老六连连点头。

“那我先走一步”孙中原说着,拉起黎千千的手便走。

黎千千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起了一种异样的神色,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

何老六目送孙中原和黎千千上车离开,这才对光头男和小辫男破口大骂,“没长眼啊什么人也敢惹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光头男突然一指李江,“这小子找的事儿那谁,孙,孙先生,因为他打抱不平来着”

李江本来想悄悄开溜,六哥在南城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但是这时候溜不掉了,只好大声道:“我是孙先生的朋友。”

何老六冷笑一声,“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就是别人把我当傻子朋友?朋友走的时候不跟你打招呼?”

第55章 相灵门

说完,何老六拂袖而去。其他人都跟着走了,天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溜了,只留下光头男、小辫男、胡子男,三人呈三角之势,一脸凶相盯着李江。

李江哭丧着脸,“大哥,我认栽了,我出钱,出钱还不行吗?”

这时候,他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这真特么算是狗眼看人低,有这么牛逼的打工仔吗?自己只需要刚才在餐厅里对孙中原套套近乎,说说好话,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孙中原此时没空去管李江的事儿,正在对黎千千说道,“大周末的,这么早回家干嘛?”

“我们可没有周末。明天还得上门诊。”

“看个电影也就一个多钟头。”

“电影院人太多,闹腾。这样吧,咱们去大观湖走走吧”黎千千提议。

孙中原只好答应了。

大观湖,是南城市的城中城地下泉水很多,汇流一条城中河,河水的尽头,就是大观湖。大观湖本来是个收费景区,前两年来了个扩湖工程之后,免费开放了。

黎千千把车停在了景区门口,两人溜达着进去了。

孙中原点烟,黎千千皱眉道,“你年纪不大,烟瘾不小啊”

“唉,你不知道,学考古,很费脑子,有时候对着一本资料看半天,没根烟根本坚持不下来”

走到湖边,黎千千停住脚步,扶住护栏,“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孙中原一愣,“我就这个情况啊,你连我的导师岳老的事儿都知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要真是个刚毕业到拍卖行的新人,何老六为什么对你这么客气?”

“嗐,这年头不都这样么?欺软怕硬我会点儿功夫,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星辰拍卖行的老板,是个很有势力的人,他们怕也是有所忌惮。”孙中原含含糊糊解释道。

黎千千皱了皱眉,“你从燕京来,听没听说过相灵门?”

“相灵门?这听起来像个江湖门派,我在燕京的时候是个学生,怎么会听说?”孙中原有些奇怪,他确实没听说过什么相灵门,但是黎千千怎么会问起这样的问题?

黎千千咬了咬嘴唇,“看来,是我多心了。走吧,回去吧”

这个神转折让孙中原无比郁闷,本来虽然看不了电影,但是两个人成双入对在湖边走走,好像机会还是挺多的。但是黎千千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起了这个,接着又要回去,这就没劲了。

但是黎千千说完,已经走了出去,孙中原无奈,只好跟着走了。

开车回到小区,老铁仍在值班,隔着落下的车窗,还对孙中原打了个手势。孙中原心道,唉,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对这种事儿还挺热络,却不知哥们儿今天一无所获。

回到家里,孙中原反复想了想,大致顺出一条思路,听黎千千的意思,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功夫,从而引出怀疑,怀疑自己是故意从燕京跑到南城来接近她的,而之所以要接近她,听起来似乎和这个什么相灵门有关系

琢磨了一会儿,孙中原干脆给董云帆打了个电话。董云帆没接,不过过了五分钟又打回来了。

“怎么?今天和何老六碰头了?”董云帆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这没什么,就是个小插曲。董老板,我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噢,说吧。”

“你听说过江湖上有个相灵门的门派么?”

董云帆沉默了片刻,“嗯,听说过,做的也是奇珍异宝类的生意,不过他们虽然古董类的生意也做,但重点是天然宝物。”

“天然宝物?”

“对,比如迎凉草就算是,再比如什么珍贵的原料,还有一些传说中的奇珍异宝。”董云帆道,“所谓,南有憋宝,北有相灵,相灵的历史比较久远。不过,这个相灵门,也是八十年代形成的。门里奇人异士比较多,所以没大有人愿意招惹。”

孙中原点点头,忽而又问,“这个相灵门,有什么关键人物姓黎么?”

“姓黎?这倒没听说。原先的门主名叫戴九天,但是十年前入狱了。不过,相灵门组织有序,戴九天入狱后,竟然没有发生内乱,一直还在做生意。”

孙中原应道,“噢,知道了,多谢董老板。”

“你从哪里听说的相灵门?”

“就是和我房东闲聊,问我在燕京听没听说相灵门。她姓黎,是个医生,我寻思着这种身份都知道相灵门,没准是有亲戚在里面呢。”

“原来这样。别瞎寻思了,相灵门以前在燕京名气很大,她可能是见你今天降服何老六,又是燕京来的,所以问问。”

随后,两人便挂了电话。

董云帆此时正在隋东辰的四合院里,陪着隋东辰和罗南羽喝茶,挂了电话之后说道,“孙中原突然问起了相灵门。那个省立医院姓黎的女医生,如何会知道相灵门?”

隋东辰道,“想想是八竿子打不着,或许是接触过什么病人说起的吧。”

罗南羽喝了一口茶,“戴九天当年好像是无期,后来改了有期二十年,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出来”

隋东辰笑道,“怕他不成?”

“当然不怕。只是当年他被算计入狱,这仇”

“台主已经驾鹤西游整个楼的架子也散了他还想怎么报仇?”隋东辰道,“如果想来找我们,奉陪到底”

董云帆小声道,“恐怕,就算报仇,他也会先去找夫人的麻烦”

“什么夫人”隋东辰冷声道,“那个女人已经和我们毫无关系,我走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念在台主的面子上,可以谈生意,其他的,免谈”

董云帆没再说话。罗南羽拍了拍董云帆的肩膀,“如今她能利用遗产,做这么大的生意,已经是不错了。要不是她妄想接台主的班,这楼架子也不会散。这个女人,是死是活,确实和我们没关系了”

隋东辰眯起了眼睛,“也不要小看她,即便是戴九天重出江湖,也未必能赚到她的便宜”

第56章 玩家的等级

此时,董云帆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当时孙中原怀疑,那个蓝蝎兵团的保镖,接近盛华东是不是受了其他雇主的什么任务。我刚刚突然想起来,盛华东当年,因为涉嫌贩卖文物,曾经进过戴九天所在的监狱,只不过数额比较低,一年半就出来了”

隋东辰看了看董云帆,“你确定是淮城监狱?”

“对。我之前没查这么详细,因为盛华东和何涛合作,我才加派了人手,深入了一下。发现了这么一条线索。当时没联想到戴九天这件事儿。”

“有意思了。”隋东辰看了看罗南羽。

“你怀疑,是那个女人派来的?”罗南羽道,“只是,盛华东进去短短一年半,就算认识了戴九天,也不会为戴九天所信任。能有什么关键性的作用么?”

“现在想想,这个盛华东发家并迅速成立东盛,似乎正是从淮城监狱出来之后。之前他算是投机倒把,小打小闹,一直没成什么气候。”董云帆接口道。

“这样,多费些周章,看看从淮城监狱那边,能不能再打探到什么东西”隋东辰说。

罗南羽沉吟,“没必要吧?这是那个女人和戴九天之间的事儿。”

隋东辰点了支旱烟,“我对这个当然不感兴趣。我只是怀疑,戴九天给了盛华东什么好处。好处,没有白给的,说不定,委托盛华东干过什么事儿。戴九天人在监狱,委托相灵门的人怕被盯上,但是盛华东,却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而且,因为相灵门的分量,盛华东也不敢声张,更不敢胡来”

罗南羽轻轻摇了摇头,“龙王爷,我就说吧,只要一天是江湖人,就一辈子脱不了干系。你想清净,这事儿又来了”

第二天一早,晚上没睡好的孙中原就被电话铃声吵起来了。

“我到你家楼下了,抓紧起来,捡漏要趁早”

孙中原迷迷瞪瞪看了看表,才六点,天还没大亮呢但是既然答应了霍晓东,那只能赶紧起床了。

周末的古玩市场最热闹,而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霍晓东有瘾头,但是眼力不济,如今拉上了孙中原,这股粘劲儿实在是不小。

孙中原简单洗漱一番,便下了楼。

到了雄鹰山古玩市场,街对面的古玩店还都没开门,但是市场里面的地摊区,却已经都铺开了。

进去之后,霍晓东盯着一个摊子就看了起来,孙中原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认真,先大体走一圈,有好东西,一眼就可能瞜上。你盯着一个摊子细看,看完了,说不定别的摊子上的好东西就没了”

“嘿嘿,我知道,这叫放鹰眼不过有点儿兴奋,忘了这茬了”

古玩圈里这些道道,霍晓东从小就听史老说了不少,不过他这人有点儿浮躁,听了之后理解不透,落实自然不够。这就是为什么同一个老师,同一批智力相差不大的学生,成绩有高有低的原因之一。

“别把自己当老鹰,你想捡摊主的漏儿,摊主也想捡你的漏儿”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顺着地摊区逛了起来。

所谓老鹰,其实指的是圈里对玩家和逛市场的人的等级划分之一。

老鹰,代表的是最高等级。接下来,是老狼、飞虫、狗熊、肥羊、虾米。

老鹰,无疑是绝顶高手,这一类人是摊主和店主的最不愿意碰到的。通常不是文物顶级专家,就是实力不俗的老玩家,还有游走市场多年的古玩商。老鹰逛市场,轻易不出手,出手要么捡漏,要么是稀罕的重器

老狼,算是低一等的高手,通常经验很丰富,心理素质过硬。他们对高仿和赝的套路门儿清,很难让他们上当。不过碰上好东西,也可能会按照行价买。

至于飞虫,算是从入门级到中间水平的玩家。他们具备一定的基础,还处在学习当中。有时候能捡个小漏儿,也常常打眼,尤其是对高水准的高仿,基本没有破解力。这一类人很多,但不是最多的。

最多的,就是狗熊,也有人叫他们熊瞎子。

这些人,处在入门的边缘,对古玩有热情,但是水平太差。同时呢,愿意听故事,贪便宜,爱幻想。动辄从兜里掏出个放大镜啊小手电啊之类的,买东西的时候愿意和摊主讨论,嘴里还一套一套的。

狗熊的古玩知识,多半是道听途说,或者度娘来的。所以摊主都很喜欢狗熊。因为狗熊不仅眼力差,还喜欢和摊主讨论,这样一来,买的可能性就会增大,而且还有招揽人气的作用。

至于肥羊,摊主和店主那就更喜欢了。这类人和狗熊水平差不多,但是区别是更有钱,而且自以为是不听人劝。他们看上的东西,会花大价钱买下来。脖子上有挂件,手上有手串,有把件,家里也会摆不少。你问的时候,他会一本正经介绍,“你看,这个是明代的,那个是和田籽料的”

如果没有狗熊和肥羊,作假的靠什么赚钱?

还有最低等级的虾米,虽然等级最低,但是摊主们不太愿意打交道,因为赚不到什么钱。虾米虽然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但是他们就是瞎逛,基本不买,买也是买些零碎小玩意儿,而且通常就是一口很低的价格,多了坚决不要

虾米这类人,或者有类似行为的人,行里也叫逛灯的。

很多人不明白,怎么如今的古玩市场里,会有那么多材料低档、工艺粗糙的廉价工艺?比如几十块一只的玉镯,比如批量机工的木质手串。这些,就是给虾米准备的。

这些,孙中原自然是很清楚,霍晓东也都听史老说过。而且,不光玩家有等级,卖家也有基本的分类。

不过,逛摊的时候,霍晓东对卖家就更看不透了,只能区分出飞虎队和飞蝗队。

飞虎队是有明显地域特色,比如摆着五颜六色“和田玉”的西疆人,比如摆着一堆“老玉器”和“青铜器”的南河省人。

飞蝗队则是假货杂货摊,摊上五花八门,但基本是一摊子垃圾货,不过这类人最牛逼的,就是大忽悠而且手法极为细腻,套路很多,防不胜防。

孙中原带着霍晓东,很快就圈定了几个摊子。

第57章 绢本裤样儿

这几个摊子,要么是下乡收货来市场卖的,要么是玩家处理一些多余的东西,用来以藏养藏。

“人越来越多了,分头看。”孙中原道。他们只逛了大约不到一半的地摊区,但是不能全逛完了再细看。

霍晓东点点头,冲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摊主去了,这个摊上,大件比较多。

孙中原,则是在一个五十多岁的摊主面前蹲了下来。这个摊上,以旧货杂项为主,比如什么老铜锁,钱币,还有一些老的提梁壶、茶碗什么的。

人并不多,只有三两个人在看着,但是也能看出,买的兴趣不大。这样的摊子,对于初入门的人来说,不如一堆高仿假货的摊子有吸引力。

摊主一见孙中原蹲下了,笑眯眯说道,“拉乡好几天,今天摊子刚摆出来,还没开张呢,看好了言语一声,别光自己琢磨。”

“拉乡”这个词儿,是东山省的土话,基本就是到乡下收东西的意思,不过往往指范围很大,频率很高,收的东西很多。而本身也住在乡下、但经常到四里八乡去收东西的,常被称为“老户”。

这个摊主,看起来就是个老户。

孙中原递上一支烟,“怎么称呼?”

“我姓金,叫我老金好了。”

孙中原心想,这到了南城认识的几个人,先是老隋,又是老常,这位又让叫他老金。不过也是,自己的年龄人家的确是老。

孙中原仔细在老金摊子上看了看,确实没啥好东西,有两块玉算是清代的,但工都一般,玉质挺差。

抽了一口烟,孙中原笑道,“老金,还有好东西么?”

老金抽了孙中原的烟,本来就对他有好感。这一听,这小伙儿似乎挺明白套路,有些东西,刚开摊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得等懂行的人问才行。

“不知道你喜欢啥?”老金问道。玩家里面,五花八门,大多专注一两项,此外的东西,未必会感兴趣。

“都行,只要是老东西。”孙中原应道。

老金拍了拍马扎旁边的行李箱,“进来看吧”

进来看,其实就是到摊子后面老金的旁边看,一般只有特定的熟人才会这样,不过老金对孙中原印象不错,也感觉他像是个真想买东西的。

孙中原过去坐下了。老金却并没有打开行李箱,一边看着摊子前的三两顾客,一边压低声音对孙中原说道,“就在前几天,我们村的老寿星高大娘走了,老人家活了整九十,不易啊”

孙中原一听,这是要开始讲故事了。不过看老金的样儿,似乎又不像是现编的,便耐着性子听他说。

“看你这样儿,像是城里长大的。农村的老大娘,多半都会留着点儿老首饰老物件什么的。都是同村的,我去拜了拜,顺手也想收点儿东西。不过,我是诚心吊唁,所以耽搁的时间长点儿,被两个人抢了先,最后就剩一个金顶针,一张老裤样儿了”

孙中原一听,这都是老人做针线活的工具,顶针这东西,老也老不到哪里去,而且金器多半以克论价,看来老金的摊子上,是买不到好东西了。

“但是金顶针他们要价太贵,也不算老东西,最后,我就收了一张老裤样儿”老金这才抖出了东西,居然和孙中原想的不一样

早年间,农村很多老人,都会自己做衣服,这个裤样儿,基本就是一张硬纸板,比着裁剪布料用的。和鞋样儿一个道理。

“噢?这老裤样儿,莫不是画?被裁剪成裤样儿?”孙中原心中一动。

“聪明”老金这才拉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张扎起的老裤样儿,解开了上面绑的尼龙绳。

孙中原接过来,拉开一看,一米长,一尺宽,居然是一张绢本横幅山水

虽然裁剪过,但是上下没受丁点儿影响,只是左右去了点儿,也基本没碍到画面主体。

这是一幅青绿山水,画上层峦叠嶂,老木长林,平坡上还有草屋凉亭,山边河流绵延,对岸矶石错落。水中还有小舟,有人站在船头横笛。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落款的一头,被截掉了一部分,只剩下四个字“水光山色”,还有旁边的“东郭老农”。字是行楷,写得雅秀苍劲。

再往后,肯定应该是还有字,也有印章的,只是估计是做裤子样儿的时候被裁剪了。

这就使得这幅画很难认定。后面被裁剪掉的字,可能带着作画时间,可能带着相关信息。而印章,更是认定作者的有力凭证。

这个“东郭老农”,大概就是作者的别号什么的。但孙中原想了半天,应该是没听说过。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判定这幅画的价值,笼罩在老裤样儿上的宝光显而易见,而且,根据孙中原对这绢本的年代判定,至少应该是清早期

“老金,这画没法断代啊”孙中原先把画递还给老金,这才后退了点儿,点了一支烟,要是被燎了就不好了。

“要是有法儿断代,我还摆摊上?市场街对面那么多古玩店,我直接送去不比这儿省力?这是绢本,可不是纸本,老料子,这算开门吧?”老金还真算是个懂行的,说话不外道。

一般摆地摊的,对瓷器、玉器、杂项可能都比较懂行,但是画这东西,对眼力要求太高太复杂,说实话,地摊摊主懂行的,还真拎不出几个来。

孙中原笑笑,“最低多少钱?”

老金也笑笑,“今儿还没开张,我这是连哄带骗一万块收来的你看着出吧”

孙中原皱了皱眉。哪行做生意都这样儿,没谈正经的时候,你好我好买卖好,这一提到钱,就变味儿了。一张老裤样儿,又是在农村,怎么可能会花这么多钱?

“太高了。”孙中原接着说道。

“嫌高你回一口儿”老金的确是个老户,市场里的规矩也都门儿清。这不还价,没得谈。但是孙中原也不是外行,他得先抻一抻,等着老金自动落价。

第58章 蓝瑛

“老金,你开这么高,我回都没法儿回。”

老金想了想,最终没拗过孙中原,不过他只落了两千,“图个吉利,八千怎么样?”

孙中原慢慢从马扎上起了身,“缺款儿没名儿,老金你这让我没法还价。”

老金见孙中原要走,连忙说道,“你好歹还一口,我自己的东西,难不成让我落到底?”

“实话说,我在拍卖行干,以后买卖长着呢”孙中原欠了欠身子,“这样吧,我给你个公道价儿,两千。”

“啊?你这,再添点儿”

“添不了了”孙中原说着,拔脚走到了摊子前面。

老金眼见如此,“好了,回来吧,拿上拿上”

孙中原点钱,老金把画扎好,还弄了个纸盒给装了起来。

货款两清。孙中原拿着纸盒,“老金,我给的不少吧?留个电话,以后有好东西记得找我”

老金嘿嘿一笑。

从他这方面来说,孙中原给的的确是不少了因为这裤子样儿,他才花了一百块收的还不如他给高大娘家的丧仪钱多,白包包了两百呢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这个一万,是狠往高里要的。当然,孙中原可以随便还价,就是还价喊十块,老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不过是两人继续讨价还价罢了这在其他行业,不大可能,没谱儿的砍低价儿,人家说不定觉得你是捣乱的。

但在古玩行里,却是常见的事儿。

孙中原如此大方,能出到两千,除了这幅画的确是好东西这个基础原因,还有几点:一是刚来市场,还想接着看,节省时间二是纠缠时间长了,万一让别的行家看上,自己欲擒故纵就不好使了三是看出老金是个老户,以后的确有可能继续合作

留了电话,孙中原去看了看霍晓东。

不过,中间他也插空掏出手机,搜了搜这个“东郭老农”。

要说现在,的确有这个便利,手机一搜,很多东西都有了,虽然说上的资料真假掺杂,有对有错,但是很多概念性的东西,还是能对比找出正确答案的。

这比老一辈的古玩行的人要幸运。老一辈的人,如果没有人指点,自己要翻很多资料、著录、图谱。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底子往往比较扎实。

结果,还真搜到了。原来,这个“东郭老农”,居然是蓝瑛的一个不常用的号

原来是蓝瑛啊

对于蓝瑛,孙中原当然清楚,是明末清初的画坛名家,而且用现在的话说,是个职业画家。他的绘画,在明末清初影响还是很大的。比如著名的陈洪绶,就受他的影响不还有金陵八家,也受到了他的影响。

现如今,不要说蓝瑛这样的名家,就是明代一个略略知名的画家,传世画作那也是价值不菲。

蓝瑛的画,传世作相对多一点儿,相对容易查到拍卖价格。

最贵的单幅作,超过了两千万

便宜的精,也有四百万左右

但是这幅画,款儿不全,而且保存不是那么好,价值上肯定会有折扣。孙中原估摸着,一两百万应该差不多毕竟,也不是完全无款,带了一个“东郭老农”。而且真正的行家,再结合画面和法,也能认定是蓝瑛的作

这也算是一个大漏儿了

这时候,霍晓东正拿着一件瓷器翻来覆去看呢,一瞅孙中原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笑道,“挺快啊”

孙中原努努嘴,霍晓东一看,旁边一个人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呢,虽然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儿,意思很明显:你快点儿做决定,我还要看呢

古玩圈里规矩多,别人手里只要攥着,是不能乱说话的,旁边这个人,估计也是看好了霍晓东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件釉里红团花苹果尊,底下落的是“大清康熙年制”的款儿。

孙中原审视了一会儿,便对霍晓东说,“让人家先看吧”

霍晓东听了,很快就放下了。这东西他拿不准,但是听孙中原的意思,指定是不真了。

孙中原接着在这个摊子上仔细看了一下,并没有看上眼的。这个摊子,是个玩家摆的摊子,不过含金量都不高,假货也很多,看来当初是没少交学费。想必这些东西在玩家当中不好出手,古玩店也不收,所以出来摆摆摊,寻找“接棒的”。

两人继续往前逛。孙中原圈定的几个摊子,都是看起来还不错的。不过,细看之后,正儿八经的好东西还是基本没有。有一两个精小件儿,价儿忒高。

如今在古玩市场,想碰到好东西,的确是难了点儿。就算真的碰上了,往往也是在大店里,明码实价。

两人干脆时而一前一后,时而一左一右,继续在地摊区往前走着看摊。

这时候,市场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说摩肩接踵,但在地摊区想走快是不容易。

“你收了什么好东西?”霍晓东插空问了一句。

“蓝瑛的画。”

“卧槽”霍晓东扯住了孙中原的袖子,“找个僻静地儿我看看。去年我刚来的时候,秋拍上有幅蓝瑛的竹石镜心注:一种装裱方式,还拍了五百多万呢”

孙中原笑笑,“你太心急了,逛完了一起看吧”

正说着,身边的摊子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孙中原扭了扭身子,探头一看,只见一个摊位上,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一边把一个玉件放回到摊子上的木盒里,一边说道:

“这也就是个新东西,三千块你一分都不降价儿,太离谱了”

“什么?要是新的我就吃了它”摊主是个看起来有点儿粗豪的汉子,瞪眼说道。

“你看看,有的地方还是染色的,一看就不自然。”黑框眼镜叫道。

摊主干脆抓起盛放玉件的小盒,往自己面前摆了摆,“刚出摊,我这不跟您置气,您不买就算了”

此时,孙中原不由多盯了那个玉件几眼,蹲下身来。

这是一件七八公分长的黄玉骆驼,驼峰处却作褐色,这黑框眼镜所说的染色,估计就是这个地方。

第59章 粗大明

看明白之后,孙中原直接往前探了探身子,就手抓过了小盒里的黄玉骆驼。

黑框眼镜一见争议中仍旧有人抓了起来,不由看了孙中原一眼,一看是个年轻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摊主见有人“接盘”了,开口道,“小兄弟,你可看好了。”

这黄玉骆驼是跪姿,玉色偏青黄,但是玉质很好,雕工有点儿粗犷,但是粗犷不是粗糙,刀法给人一种雄浑厚重的感觉,别有一番美感。

驼峰处作褐色,确切地说是红褐色,的确不是皮色或者沁色,因为不够自然。但是,这驼峰处的包浆和整体包浆一致,并不显得突兀。

“便宜点儿吧”孙中原冲摊主笑了笑。

“小兄弟,你看这造型,这是唐代的玉件,三千不贵吧?而且我都是一口价儿,不坑人”这摊主说话粗声大气,看起来是有点儿实在。

“这肯定不是唐代的。”孙中原本不愿意和他在摊子上讨论,但现在讲价呢,这年代的决定作用太大。

“这造型,分明就是唐代的骆驼怎么不是?”摊主一听有点儿着急。按说,对于买家的否定,一般摊主不会反问这个,哪怕是买家不懂,摊主也会含糊一下带过去。因为讨论对成交来说没什么大意义,而且浪费时间。

孙中原皱了皱眉头,“这是仿唐代的工艺,造型是像,但是刀工过于粗犷。再就是玉器的质感不对,唐代的玉件,光泽滋润内敛,这种感觉没出来。”

孙中原说这些话,是因为看摊主有点儿急了,而且他毕竟是个年轻人,一时有些逞口舌之快。

不过,这句话倒是把摊主说着了。他没想到,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儿,居然能一针见血。

玉件的断代,首先当然要看纹饰和造型。不过,质感光泽也很重要。不同年代自然不一样,比如战汉玉器的玻璃高光,比如唐宋玉器那种滋润内敛的感觉,都是断代的一些凭据。

这东西,摊主没拿准,许在两可之间,所以被人说中才急了。而且收来确实比较便宜,要不然怎么会只开三千?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摊主直愣愣问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虽然没有承认是仿,但显然是露了怯。或许也跟他有点儿憨直的性格有关系,一般老油子,即便被戳到针脚,首先想到的,也是遮掩。

“我不是一直和你在谈价么?”孙中原笑道,顺手点了一支烟。

“还是三千”摊主也点了一支烟,露怯归露怯,价钱上毫不松口。

孙中原想了想,“那好吧,你看这样行么?三千,你搭我件东西。”

摊主一听,看了看面前的摊子,“你先说说想搭哪一件?”

孙中原顺手抓起了一件旁边的笔筒,“就这个吧”

摊主定睛一看,这是件工艺一般的仿,青花山水片儿,年头绝对过不去二十年,这样的东西,通常过不了百,还得随便挑。

“行”摊主答应了。

霍晓东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黄玉骆驼他一时断不了代,不过这件笔筒他看明白了,真是新仿的,要这干嘛?

孙中原拎着东西起身,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这年头儿,愿意当冤大头挨宰的人还真不少”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放下这件黄玉骆驼的黑框眼镜。一见孙中原回头看他,那人嘴角一咧,笑容里带着几分鄙夷。

此时,霍晓东没注意,他拎着东西,在一个摊位前蹲下了。

“谢谢您了您看不上,我喜欢”孙中原的手里,正盘玩着这件黄玉骆驼,他举了举手,“祝您好运”

这个黑框眼镜,眼力不怎么地,倒是自负得很。这样的人,孙中原反而要捧他两句。

说完要走,这时候人堆里突然出来一个人,“哎哟,小孙先生,真是巧啊”

孙中原一看,原来是通古斋的老板康宁,“康总,来逛摊啊?”

古玩店的人逛摊,那是常事儿。很多小店儿甚至以此为主要货源,摊上抓了东西,反身就加价摆在店里卖。不过以通古斋的实力,自然不会这么做。逛摊,是康宁的爱好。

“是啊”康宁看了看孙中原的手上,“什么好东西直接攥手里了?”

说话之间,康宁又看到了黑框眼镜,“哎?秦老板?怎么,你们认识?”

黑框眼镜见了康宁,立即笑道,“康总你好,不认识。”

“那我得给你介绍介绍了。这位,孙中原,别看年轻,那眼力可在我之上你不是老去我店里鉴定东西吗?要是认识了他,那就知道什么是高手了”康宁说着,又对孙中原道,“这位老秦,就是通古斋旁边笔墨纸砚店的老板,邻居,爱好古玩,不过算是刚入门”

孙中原淡然一笑,“秦老板你好”

黑框眼镜的表情很尴尬,简单应了句,“你好。”

“拿出来看看吧”康宁指了指孙中原的手上,孙中原便把黄玉骆驼递给了康宁。黑框眼镜本来是要告辞的,一见康宁开始看这件东西了,不由得也上前凑了凑。

“老仿?”康宁看了几眼,“玉质不错啊,看工,这是粗大明的意思?”

所谓“粗大明”,在古玉玩家口中,是常听到的一个词儿。大意是说明代的雕工,以粗犷见长。不过,能从一件明代仿唐代的玉器里看出工艺,这康宁的眼力真是不弱了。

“嗯,就是明代仿唐代的骆驼造型。我看是件传世,包浆还不错,就拿下了。”

“看来是捡漏儿了我这问多少钱可有点儿坏规矩啊”康宁笑道。

“没什么,三千块,那摊主不肯落价”孙中原应道。这事儿黑框眼镜知道,回头康宁一问便知,而且远离了摊子,说说也无妨。

康宁略略一怔,“还真捡漏了啊这东西,少了十万哪里去找啊?是哪个摊儿?我也去路克路克”

“那摊主比较粗线条,东西都是一口价儿,没准儿人家收来的就低”孙中原指了指那个摊子的方向,“我这也是运气好,多亏秦老板没看上。”

“没看上?”康宁转而看了一眼黑框眼镜,“秦老板,你这口味档次提升,很剧烈啊”

第60章 老提油

戴着黑框眼镜的秦老板,此时脸色有点儿像猪肝,“这个,虽然看上去像老东西,但是驼峰的颜色,分明是染过了这化学原料,对身体可不好”

孙中原没有接茬,只是对康宁笑了笑,“康总,那我先去逛了,回头再聊?”

“好好”康宁把黄玉骆驼还给孙中原,“我也去那个摊子看看”

孙中原走后,秦老板把康宁拉到一边,“康总,这个孙中原什么人?你这么给他面子?光说好话,染色的事儿就不提了?”

“什么染色?”康宁哭笑不得,“你说驼峰的红褐色?”

秦老板一挺腰,“对啊”

“呃,这也算是染色吧。不过,是明代的染色老提油啊你看那驼峰处的包浆,和骆驼其他部位,并无二致”康宁叹了口气,拍了拍秦老板的肩膀,“老秦,现在碰到一个漏儿多难啊,你这都上过手了,还是成功地避开了”

“这就是老提油?”秦老板愣住了。

提油,本来呢,是玉器作假的一种方式,先上颜料,浸泡玉件之后,再用油炸。提油提油,就是这么叫出来的。不少高仿的玉色,也就是这么弄上去的。

所以,提油的东西,玩家当然是不喜欢了,行里也叫“油炸鬼”。

不过,玩家不喜欢的,是后来的提油,也就是新提油

新提油是从清代中晚期开始出现,后来得到广泛应用。新提油的颜料,多半是一些合成的,现在都用化学原料了。而且新提油做出来的颜色,对于老玩家来说,不自然,不讨喜。

但是老提油就不一样了。老提油不仅颜料是从天然草药中提取的,更关键的是技法,十分精妙,看起来很舒服。

不过,老提油,也就是古法提油,从宋代出现,到清晚期消亡,目前已经失传了

“但是老提油,怎么看着还不自然呢?”秦老板接着问道。

“因为这是黄玉的东西,不是白玉,所以上色之后是有点儿不自然。而且,只在驼峰上做,位置比较特殊,也让你有个潜意识。实际上,你仔细看看,那种红褐色还是很舒服的,更关键的是,包浆自然啊要是新提油,怎么会这么地道?恐怕早就掉色了,包浆就更不用说了”

听康宁说完,这位秦老板这才明白,敢情刚才孙中原不和自己分辩,不是因为不懂,那是不屑和他分辩

本来就是,对着一个外行,叨逼半天,不够受气的,孙中原可没这闲工夫

此时,霍晓东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孙中原很是详细地解答了。

“我说,这个我搞明白了。但你非要搭一件现代的仿笔筒干嘛?”霍晓东接着问道,“这种小便宜,赚起来也没意思吧?”

“不是我想赚便宜,而是怕那摊主反口。但是他又死活不降价,只能用这一手了”孙中原解释道。

“反口?”霍晓东道,“他都说了一口价儿,反什么口?”

“史老没教过你么?即便是价格合适,即便降不动了,也不能一口应下尤其是旁边还有那个人盯着呢”

霍晓东恍然大悟,“行了,明白了。你这是拿着一个搭头,给他个心理安慰,为的是别出岔子。”

这古玩行里的买卖,讲价儿是个技术活儿,其实有时候真不差那点儿钱,而且有的已经捡漏了。但,仍有不少人乐此不疲,这是一种心理需求。亿万富豪在地摊上和人为了几百块讲上半天,这种事儿不是没有。

而且,玩心眼儿的事儿太多了。

就拿孙中原刚才买这件黄玉骆驼来说,如果孙中原说,“好,三千就三千吧”

很痛快。却容易让摊主动摇,我是不是卖低了?亏大了?这心理一波动,转脸来一句,“您可听好了,我说的是三千不假,但是美元”

如此一来,孙中原买还是不买?买的话太憋气了要是不买,旁边那位,万一开口,“得,三千美元我没有,但是我加五百,给我行不行?”

这黄玉骆驼,就可能易主了

“你真行啊”霍晓东翘起大拇指,“肯定没少逛摊”

其实孙中原之前逛的还真不多。他的东西,有赖于徐北武的教导。都说“实践出真知”,还有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但是,如果理论是正确的,那要比实践有用多了因为这样的理论,都是实践精华的凝聚

当然了,这也得看人,有的人理解得透彻,有的人一知半解,落实起来效果就差。

孙中原自然不能说徐北武的事儿,“继续看吧”

这孙中原接连捡漏儿,霍晓东有点儿沉不住了,干脆说道,“后面,你让我一件”

孙中原大笑,“那好,你看,我跟着你参谋。”

不过,这好东西,可不是说碰就能碰上的。

要想捡漏,眼力是个基础,没有眼力,碰上了也没用,就像那个秦老板。但是在眼力的基础上,还要讲究个运气,眼力再好,没有好运气,啥也碰不上一样白搭。

两人又足足逛了俩小时,还真是一件东西都没买。小来小去的东西,看不上眼,真正的好东西,却又没碰上。当然,这里指的只是地摊,不少大店里有真东西,但价儿在那里高着呢

霍晓东倒是没空手,最后逛到一个文玩核桃摊子上,花了两百块,抓了一对相还不错的白狮子在手里玩上了。

孙中原在一旁说道,“你呀,其实底子不错,就是没耐心”

“哎?我挑这对核桃也花了不少时间,你怎么就说我没耐心呢?”霍晓东撇嘴。

“因为你抓的核桃是白狮子啊”孙中原笑笑。

就在这个时候,他俩身旁摊子前的一个也是刚买了一对核桃的中年人,不由得看了看孙中原,“小伙子,年纪不大,还是个老玩家哩”

这个中年人身材高大,长眉剑目,眉间的皱纹很深。带着鸭舌帽,能看出头发极短,穿一身纯棉运动服,脚上是一双运动鞋。

他手里,揉捏着刚买的核桃,却是一对南疆石。

“哪里哪里。”孙中原摆摆手,转而又对霍晓东说道,“你看,这位大叔应该很有耐心。”

第61章 偶遇

霍晓东叫道,“拉倒吧,我买白狮子是因为型,不是因为上色快”

他们之间的这一番对话,玩家才能听明白。

文玩核桃,经历过一段高价疯涨期,动辄上万一对的不少见。如今,价格落得厉害,大部分种的大尺寸好对,几百块之内就能拿下了。所以文玩核桃的玩家,这两年多了不少。不过,门槛低了,高手就显得少了。

核桃市场上的主流种,首推狮子头,狮子头的种里,又主要有这么几个:白狮子、磨盘、四座楼、苹果圆、满天星、南疆石。

这里面,因为皮质的原因,把玩后最容易上色变红的,就是白狮子。最难上色的,就是南疆石。玩核桃,主要就是玩一个变色包浆的过程。

所以,霍晓东买了白狮子,孙中原说他没耐心。而中年人买的,却是南疆石。

中年人笑笑,“你们都是南城人?”

“嗯。”霍晓东点点头。孙中原本不是南城人,不过,对于一个陌生人,也没必要多说。

“大叔,那你先看着,我们先走一步”孙中原打了个招呼,便和霍晓东先走了。

孙中原现在手里资金充裕,捡漏来的两样东西,没打算立刻出手。中午两人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各回各家。

只是,孙中原回到小区的时候,居然又看到了那个中年人

他有点儿讶异。首先,以前在小区没见到过这个人,再者,这个人的口音听起来有点儿杂,应该不是南城人。

这个中年人,就在他所住楼前的花坛边的一棵大树下,低头不知道琢磨什么。

孙中原走到近前,这个中年人也看到了他,略略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孙中原快步走上前去,寻思着他是不是找人啊?既然又碰上了,不妨就问问。

就在孙中原距离这个中年人不到三米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一个小伙子,速度很快,疾风般向孙中原冲了过来。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是想拦住孙中原的,但是他速度太快,孙中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脚踢出

小伙子想躲避,可是居然躲不开,脚到胸前,不由双手交错,挡了一下。结果,仍是被踢出了好几米,差点儿坐倒在地,用手撑了一下才止住了势头。

“小余,莫乱来”中年人一声低喝,小伙子起身后立即低头退到了一边。但是眼神中明显带着惊讶,仿佛不相信孙中原这一脚的威力。

“误会了。”中年人指了指那被称为小余的小伙子,而后对孙中原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不好意思啊,原来是你的跟班。”孙中原道,“我就住这个小区,本想问问你是不是想找人什么的。”

“你也住这个小区?”中年人看了看孙中原,“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姓孙。”孙中原没说全名,因为这个中年人也没有自报家门。

“噢,孙先生,幸会幸会。”中年人道,“没什么,在这里等一个熟人出来,谢谢了。”

“那好”孙中原点点头,“你忙,我先走了。”

看着孙中原上楼之后,中年人和小余也就此离开了小区。

两人出了小区,到了对面的一处临时停车场,小余按动车钥匙,一辆南城牌照的黑色辉腾响了两声,小余快步跑上前,拉开了辉腾车的后车门,中年人坐了进去。

关好车门,小余这才说道,“门主,您认识刚才那个姓孙的?”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点了一支烟,“早晨在古玩市场偶遇过一次。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很特殊的气运,尤其是出手的时候。”

“气运什么的我看不出来,不过这身手真是了得那一脚看起来不快,但是仿佛带着一种力道,躲都躲不开”小余道,“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高手了,要不是我真想和他过几招”

“他和千千居然住在同一个单元,不知道认识不认识?”中年人仿佛是自言自语。

小余应道,“门主,您之前没有安排调查这些。而且小姐的事儿在门中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十年只是定期往卡里打钱,这个您也知道,都被退回来了。”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

小余又道,“门主,您不是说,有话要对小姐说么?怎么刚才见她进去,却”

“十年没见,真是标准的大姑娘了。见了之后,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要有心认我这个父亲,就不会把钱退回来,更不会中途改成他母亲的姓。”中年人摇摇头,“和她母亲年轻的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完,中年人摆了摆手,“吩咐下去,查查这个姓孙的年轻人。”

小余点点头,发动了车子,“那现在?”

中年人想了想,“去找个地方泡个澡吧这一直赶路,有点儿乏了。”

“好,那我通知家里傍晚来接?”

中年人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碧海云天。南城最豪华的洗浴城。

中年人和小余去的时候,单间已经没了。小余有些恼怒,“这又不是晚上,怎么会没有?那我们只能换地方了”

“先生,确实是没了,今儿周末,生意出奇地好”领班笑着说道。

中年人摆了摆手,“无妨,来了就别换了。”

随后,服务员领着中年人和小余进了公共区。

把衣物放进储物柜,中年人裹了条毛巾,动作潇洒地走了进去。不过,他倒是没进大浴池泡澡,而是选定了一处淋浴隔断,冲洗起来。

进去的时候,他的毛巾裹得比较高,冲洗的时候,是面向隔断里侧的。

是以,没人看得到他小腹丹田上部的一处纹身。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图形,上侧和右侧,半包围着一组兵器,有剑有矛有戈里面,像是一个带了面具的人

整个图形看起来,又像是一个象形的“戴”字。

小余冲洗得很快,洗完了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等着。

中年人洗完之后,精神似乎提了不少,冲小余笑笑,“走吧”

两人没要任何其他的服务项目,回到换衣间,打开了柜子,准备穿衣服。

此时,一个男子正在迅速穿上衬衣,虽然速度很快,但是中年人的目光却在划过他胸口的一瞬,闪过了一道精光

第62章 巧取豪夺

中年人看了一眼男子。男子的警惕性似乎很高,迅速穿好了所有衣服,接着就要离开。

中年人微微皱眉,突然对要离开的男子开口道,“这位先生,你怎么了?”

说话之间,中年人手上的动作竟一时快如闪电,直取男子的肩头。

而这个男子,竟也不是庸手,肩头一晃,居然躲了过去同时喝道,“什么人”

不过,他躲过了中年人的一只手,却没有躲过另一只手。中年人的另一只手,仿佛捏了个形状,在他眼前转了转。

男子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中年人一手扶住男子,一手却悄无声息地将他胸前挂着的一个玉件取了下来,同时大喊道,“服务员,有人晕倒了”

有服务员手忙脚乱地上来,也有人拨打了120。

中年人和小余,却在此时离开了碧海云天。

辉腾车驶出市区,驶向高速公路。

“门主,这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您亲自出手?”小余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中年人摩挲着手里的玉件,“这个挂绳很粗,明显是腰挂的配绳,好在也挺长,所以能被这个人挂在了脖子上。他穿衣服的时候,手一直在胸前遮挡,这说明他知道这件东西是个宝贝怕被别人看见。”

小余道,“您见的宝贝还少么?这直接取了,有点儿”

“哈哈哈哈”中年人大笑,“有点儿像强盗是吧?天下宝物,天下人共享之,谁强,东西就该是谁的这脱胎美玉,我的确也是有年头没见过了”

“脱胎?”

“这是一件战国玉器,脱胎玉龙,看半圆的样子,应该是一对。”中年人道,“这件东西,就当替我去去晦气了正好,一并安排人手在南城查查这个人是谁。功夫不赖,年纪也不大,能有这么一件东西,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辉腾车到了高速公路入口处,却停在了路边,停在了一辆挂着燕京牌照的房车后面。

中年人下了车,立即有人打开了房车的车门。

房车进入高速公路,向燕京驶去。

南城就位于京沪高速线上,从南城到燕京,不过三小时的车程。傍晚,房车驶入燕京,开进了南郊一处偌大的独栋别墅。

铁门缓缓合上,灯光一时大亮。

中年人从房车上下来,看了看别墅的主楼,“十年了,我戴九天又回来了”

“恭迎门主回归掌舵”主楼门前站着的七八个人,齐齐鞠躬,异口同声说道。

戴九天笑了笑,上前一一握手。

“辛苦老哥儿几个,今晚不醉不归”

此时,隋东辰和罗南羽也正准备开始在家里喝酒,董云帆走了进来。

“隋爷,戴九天提前出狱了”董云帆道,“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燕京,不知道去了哪里。”

“噢?”隋东辰道,“戴九天什么时候也这么低调了?”

“是他早年收养的如同义子的余飞龙一个人去接的。这个从监狱方面能了解到。他们确实很低调,接车的是一辆帕萨特,后来在淮城就换了车,至于换的什么车,就不清楚了。”董云帆应道,“我已安排人手,去燕京那边打听了。”

隋东辰点点头,“好,不过也不用牵扯太多的精力。有事再说。”

罗南羽笑道,“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万一有事儿,我们几个老骨头,也该聚聚了。”

常乐所在的酒店房间。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满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

“什么人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孙中原深吸一口烟,“而且,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

常乐摇头,“这不是功夫,像是什么奇门异术,他另一只手并没有碰到我,但是我却好像看到了一个怪异的符文,接着就晕过去了”

“到底长什么样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本来应该有,可是醒来就记不住了应该是个中年人,当时他身上裹着毛巾。别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孙中原叹了口气,“这也没法报警啊”

常乐狠狠将烟头摁灭,“都怪我,一时兴起去什么洗浴城罢了,这东西反正不是我的,去了就去了正好了了一桩心事”

“话是这么说”孙中原道,“但是这直接巧取豪夺,实在是特么的太狠了,心里憋气”

“那还能怎么办?”常乐郁闷道。

孙中原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步,“事到如今,如果罗南羽还没有离开南城,我看,不妨告诉他”

“告诉他?我拿了他的东西,眯了将近一年,丢了再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东西?直到我遇到他之后,咱们才开始推测而已”孙中原接口,“而且,咱们这不是一直在商量么?告诉他,就说刚推测出来可能是他的东西,也不算说谎啊”

常乐看了看孙中原,“也是。现在东西被这么抢走,实在是可气再回到我手里,那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借助罗南羽的势力,说不定能追回来这样,也算出了一口气”

孙中原道,“那好明天我就联系老隋,把这事儿说说你今天别多想了,早休息。”

孙中原离开酒店,回了小区,走到健身器材区,却发现一个人影靠在双杠边,似乎在想什么。

这不是黎千千么?

孙中原快步走上前去,“大晚上的,你这是干嘛?”

黎千千一看是孙中原,指了指天上的半个月亮,“等到中秋节,月亮就圆了。”

呃。这没头没脑的

孙中原在她身边也靠上了双杠,“你好像有心事。”

“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黎千千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没有回头,只是一种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我看,你不妨有什么心事彻头彻尾说出来,你放心,我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记不住。这样,你心里也能舒服些。”

黎千千忽然转过身来,拍了拍双杠,“好,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心肠挺好,何必呢?有什么疙瘩不能解开?”孙中原点点头,“说吧,我也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儿,好好听你说说。”

第63章 小镇姑娘

孙中原说着,掏出了手机,看了看里面存的歌儿,顺手点开了一首小镇姑娘。

还记得多年前跟你手牵手你都害羞的不敢抬头只会傻傻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你就是那么的纯净

听到这首歌,黎千千愣了一下,“还真是一个小镇姑娘的故事。不过,还是关了吧,有点儿躁。”

孙中原就手关了。

“你不是问过我的父母么?其实我之前不姓黎,我叫戴千千。黎,是我母亲的姓。”

黎千千的母亲叫黎芮,老家是南城临市的一个小镇。

黎芮师范毕业后,成了小镇上的一名中学教师。黎芮的父母,也就是黎千千的外公外婆,此时已经去世了。黎芮自己住在一处小院里。

黎芮的教学水平很高,而且人又漂亮,性格温婉和善,在小镇上很受欢迎,镇上的人见了,都会叫一句“黎老师”。

“那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儿了。”黎千千的眼睛一眨一眨,看得孙中原有几分痴了。

有一天晚上,黎芮从一个学生家辅导功课回来,手里还拎着家长给的一袋苹果。回了家,关上院门,却发现,院里躺着一个身上带血的年轻男子

吓得黎芮惊叫一声,苹果脱手,滚了一地。这个男子挣扎起身,“别,别喊,扶我一把”

月光映照之下,这个男子身上凌乱不堪,但那张英俊的脸伴随着痛楚的表情,竟然有几分迷人。

黎芮将男子扶进了屋里,拿出双氧水和红药水,男子身上有几处刀伤,不过不算很严重。最严重的似乎是内伤,黎芮帮他处理外伤的时候,他还吐了一口血

男子缓和了一些之后,倒也颇有君子之风,执意住在了院里的柴房。他说自己得罪了人,在市里被人打伤,硬撑着逃到了小镇上,翻墙进来的。顶多借住三天,便会离开。

第二天起来,男子精神好了一些,给了黎芮一些钱,让他去镇上的中药铺抓几味草药。

黎芮心善,索性帮人帮到底。

就这么住了三天,男子的身体感觉恢复了不少,倒也信守诺言,便提出告辞了。

一个未婚姑娘,院里住着一个年轻小伙儿,也不是个事儿。好在这几天男子一直躲在柴房养伤,也没人知道。

这件事儿本来应该就这么结束了。但是三个月后,这个男子又回来了,而且,还碰巧救了黎芮。

那也是一个晚上,黎芮也是从学生家辅导完功课回来。

结果刚进院门,就被尾随在后的一个壮汉掐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而后,拖进了柴房

这个壮汉,是镇上有名的流氓,名叫张二添。他早就垂涎黎芮的美色,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天晚上喝了点儿酒出来,正好碰上黎芮从学生家里离开,一个人走回家,便一路尾随上了

张二添正要撕开黎芮的上衣,头发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拽住了紧接着,脸上就挨了几拳,很快就肿成了猪头,口鼻窜血。

来人,正是黎芮救下的男子

他暴揍张二添一顿后,接着又重重一下踢在了他的子孙根上张二添就此废了

不过,这事儿,张二添也不敢报警,最终灰溜溜地挣扎着滚出了院子。

男子当晚没有睡在柴房,而是在客厅坐了一晚,黎芮睡在卧室。

第二天,男子又让黎芮请了假,陪她到市里,买了衣服和首饰。

两人也聊了很多,这个男子,自然就是戴九天。他就此在小镇上陪了黎芮整整一个月。

诗里说的,“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

两个人就此掉进了甜蜜之中。

不过,戴九天终究还是要离开。他对黎芮说的是,现在自己没什么钱,一定要出去挣钱,等挣够了,就带着黎芮离开小镇,到大城市去过有钱人的生活。

黎芮其实根本不在意有没有钱,但是她见戴九天有这个志向,便也没有阻拦。

戴九天通常是外出一两个月,就会回来悄悄住几天。

但是,第二年,他有一次离开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黎芮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年代,又是在一个小镇上,未婚先孕,可不是一件小事儿。黎芮苦苦等待不见戴九天回来,又联系不上他,最后,在孕期三个多月开始显怀的时候,请了个长期病假,离开了小镇,来到一个远房亲戚家,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黎千千。

但是,黎芮给孩子取的名字,却是戴千千她始终相信,戴九天不会不清不楚地离她而去,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

戴千千不到一岁就断了奶,黎芮带着她又回了小镇,对外就说是捡来的孩子,看着可怜就收养了。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其艰难可想而知,好在黎芮在小镇上的人缘实在是好,四邻街坊也愿意帮衬,戴千千就这么长大了。

但是,直到戴千千上了小学,也不见戴九天回小镇来。戴千千在学校里,常被骂成是野孩子。

直到有一天,戴九天忽然出现。

戴千千偷听了戴九天和黎芮的对话。

原来,戴九天当年离去,是因为认识了一个大靠山。这个大靠山,就是相灵门当时的门主他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戴九天娶了他女儿,那么他就会把自己的奇门异术传授给戴九天,而且门主之位,也是他的

戴九天答应了。

结婚没几年,这个门主就去世了,戴九天接掌门主之位。又过了几年,戴九天坐稳了位子,而老门主的女儿也一直没有孩子。戴九天便提出,要把之前的女人黎芮接回来。

这个老婆当然不同意,而且发狠说要找人除掉黎芮戴九天心下一横,竟然先把这个老婆给设计除掉了

如今,他是回来接黎芮和戴千千回去的

戴九天算是毫不隐瞒。不过,黎芮干脆利索地拒绝了他。

“我至今记得母亲说的那句话:我爱的人,是当年的戴九天。如今的戴九天,虽然有钱了,但却再也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你走吧我们俩从此之后再无任何关系”黎千千幽幽说道。

不过,黎芮还是把戴千千带到戴九天面前,她可以不认戴九天,但是亲生骨血却不能割断

可不论黎芮怎么劝说,戴千千就是不肯叫一声“爸”

最终,戴九天无奈离去。

但是,此后,戴九天仍会时不时悄悄来看望,也送过钱。黎芮也让他见过戴千千几次。但是自己的态度却很坚决,复合绝无可能。送来的钱,倒是收了一部分,用在了戴千千身上。

就在十年前,戴千千刚上高中,却突然传来了戴九天入狱的消息。这是相灵门的人来送钱的时候透露的。

黎芮虽然坚决不和戴九天复合,但是心里还是抹不去这个人的影子的。戴九天入狱后,她竟一病不起,接着越来越重,撑了不到两年,最终撒手人寰。

黎芮去世后,黎千千硬是一个人扛了下来。母亲的丧事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镇上派出所,把名字从戴千千改为了黎千千

因为母亲最终是脑瘤发作去世,她报考了华清大学协和医学院,专攻神经外科。

孙中原听到此处,默默在心里叹道:原来这冷冰冰的性格,真是渊源极深啊

在黎千千本硕博连读的时候,在狱中的戴九天仍旧安排人往她卡里打钱,但都被黎千千按照原卡退了回去。黎千千本科的学费,是卖了老房子和勤工俭学来的。后来读研读博,基本就能收支平衡了。读博的时候,还得过一个大奖,奖金不菲。

上大学的时候,她要选著名学府,所以去了燕京。但是毕业的时候,她知道相灵门的大本营就在燕京,所以虽然也有燕京的大医院给出了ffr,但她还是来到了东山省立医院就职。南城也是省会城市,同时距离她长大的小镇,也不是很远。

“怪不得你问我知不知道相灵门,原来你怀疑我是你老爸派来接近你的”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

“他不是我爸我永远不会认一个为了名利抛弃我母亲的人当爸”黎千千的眼眶中,泪水潸然而落,但是语调却冷硬无比。

孙中原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黎千千,“最起码,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黎千千接过纸巾,擦拭泪痕,忽而有些哽咽,“对不起,你也别难过了。”

孙中原摇摇头,“我早已习惯了。”

突然之间,黎千千身子一抖,一把抱住了孙中原,紧接着伏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孙中原一愣,但很快用双臂箍紧了黎千千的后背,“哭吧,哭出来能好一些。”

良久。

黎千千擦了擦眼泪,低头说道,“什么东西?”

“呃,这,这个,太晚了,咱们回去吧。”孙中原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腰,弯了弯身子。

刚才他根本没多想,就想好好安慰黎千千,但是上面有极富弹性的挤压,下面有贴上来的大腿。这自然反应实在是不受他的控制。

第64章 见面谈谈

孙中原和黎千千往回走。夜风凉,吹过之后,孙中原忽而想起,哎?那个穿运动服的中年人,还有跟班,莫非就是戴九天?

不过,现在黎千千情绪不好,孙中原便也没问。

送到家门口,孙中原转身要上楼。

“哎。”已经开了房门的黎千千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孙中原回头。

“没什么。谢谢你。”黎千千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

“不用谢。多笑笑,很多烦恼不知不觉就没了。”孙中原说完,步履轻快地上了楼。

第二天,孙中原一起来就给隋东辰打了个电话。

“老隋,罗南羽先生走了么?”

“还没有,怎么?”隋东辰有点儿意外。

“我有个朋友,发现了一件东西,或许和罗先生有关,只是或许啊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隋东辰想了想,“什么朋友?”

“这个人叫常乐,外地人,算是一个汽修厂的老板。不过他在江湖上还有另一重身份,有个外号叫白无常。”

隋东辰是知道常乐的,“这样吧,中午我安排一下,你叫上常乐,咱们见面谈。”

“我也是这么想的,最好是这样。”孙中原道,“那你给罗先生说说,我赶紧联系常乐。”

中午,按照隋东辰的指引,孙中原和常乐来到了一处位于区的饭店。

这处饭店在一个小巷深处,在一个院子里,除了门楣上挂着个“食客请进”的小牌子,没有任何招牌。

见面后,隋东辰带着他们进了正房最里侧的一个包间。

孙中原这才发现,这里的菜,都是大锅菜,什么炖肉、炒白菜之类的。饭店里只有包间,而且包间的密封性好像很好,服务员也都不太爱说话。

服务员关门退出之后,常乐仍有些拘谨,拿着湿巾擦了好几次手了。不知怎么,他老感觉隋东辰和罗南羽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他有些压迫感。

“常乐小兄弟,看你的手法,好像是练过玄冰掌?”罗南羽点了一支烟,看着常乐笑着开了口。

常乐一听,心下更是骇然,这看擦手的手法就能看出练过玄冰掌?

“罗先生真是高人,不过我是无意中从一位老师傅那里学了些皮毛,差点儿出事儿,后来多亏中原兄弟帮我逼出了淤血。”常乐实话实说。

罗南羽不由看了一眼孙中原,复又对常乐说道,“老师傅?还能教授外人,莫不是辽东安老二?”

常乐连连点头,“正是他不过,他只教了我一部分。不然我也不会出了岔子。”

“能让安老二看上,说明你资质不差。我当年和他过了几手,他的玄冰掌已有九成火候。”罗南羽说完,手掌一翻,捏住了一个玻璃杯。

待到数秒钟后,手掌离开,那玻璃杯上,竟然挂了一层莹莹的冰霜接着随手拿起筷子一敲,竟如冰块般碎裂了。

常乐看得呆了,“您,您也会?”

“这玄冰掌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在北方,除了辽东安家公开修习。西北谭家,塞外张家,也都有人练过。我偏好武道,之前有过切磋。”罗南羽淡然道,“见笑了。”

孙中原明白,罗南羽不是有心显耀,而是想舒缓下气氛,而且既然是说和他有关的事儿,也不妨先露点儿底。

接着,孙中原便把情况说了,只不过,把猜到脱胎玉龙可能是罗南羽的东西,说在了常乐被抢之后。

这一点,罗南羽并没有多想。而常乐怎么得到的脱胎玉龙,让他打消了之前的怀疑。本来他以为那个公海被喂鱼的人不说实话,但是现在,竟然真的对起来了。在港岛意外丢失,落入路人之手,这才导致了那人根本拿不出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已不是他现在关心的重点。他现在关心的重点,自然是到底是谁拿走了脱胎玉龙

“多谢常乐小兄弟了。”罗南羽接着问道,“这个人什么样貌,是一点儿都记不清了么?”

“本来我应该记得他的样子,可是醒来之后,就好像再怎么费力,也想不起来了只能依稀觉得是个中年人。”

“你说他之前他的一只手对你做过一个动作,这个还能记清么?”

“这个倒是记得,因为是昏厥前的最后一下。但也是个大概,就是一只手的手指,做了个奇怪的形状,而后在我眼前扭转了一下。”

听常乐说了这句,一直没说话的隋东辰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感觉,从手指之间好似放射出了什么东西,脑子里就好像灌了铅一样?”

“对,对”常乐立即应声,“隋老爷子,您知道这是什么术法?”

隋东辰看了看罗南羽,开口道,“我只是听说过类似的术法,一直不太相信,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罗南羽道,“如此,倒也算是有了点儿线索。”

接着,罗南羽便没再提此事。饭局快结束的时候,罗南羽给常乐留了一张纸条,“以后若是想从南边做汽车配件方面的生意,可以打这个电话,就说是我的朋友。”

常乐连声道谢。这件事儿,算是告一段落。

餐桌饭菜撤了之后,隋东辰说还想和罗南羽在这里喝一口茶。孙中原和常乐一看,知道人家有话要说,便提前告辞了。

两人走后,茶水上桌,房门再次关好。

罗南羽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有些阴沉,“龙王爷,看来,这戴九天一出来,没有回燕京,而是来了南城”

隋东辰缓缓将一支旱烟插进了碧玉烟嘴儿,“指脑符,的确是戴九天的独门手法。只不过,这便宜他也赚得太轻松了”

罗南羽长呼一口气,“我看,他去洗浴城,和常乐去洗浴城,怕都是临时起意,只不过,凑巧碰上了戴九天见到好东西,于是直接取走关了十年,一出来就有好运气不奇怪。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他出来之后,到南城干什么?”

隋东辰想了想,“他的行动好像很隐秘,应该不是来找我的麻烦。”

罗南羽摆摆手,“算了,他来干什么不好查。不过,他拿了我的东西,这件事儿得说道说道。”

第65章 天象楼

隋东辰忽然笑了,“罗子你变得倒快,刚才还说关键是来南城干什么,现在又说算了”

“你既然说不是来找你的麻烦,这就不是关键了。但是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罢休?”罗南羽道,“不过,戴九天手下,有一帮子装神弄鬼的人,不是很好对付”

隋东辰道,“相灵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术法,不是正统的玄门之术。别人怕他,我独不怕他。”

“相灵门当年有些膨胀,而且戴九天挑衅台主,台主这才略施小计,将他送进了班房。要我说,台主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仁慈,当年应该干脆除掉他”罗南羽摇摇头,“现在东西到了戴九天手里,想拿回来,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台主要是不仁慈,那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大胆。”隋东辰叹了一口气,“唉,只是天妒英才,台主去得太早了”

罗南羽又想了想,“那个女人如今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这从相灵门讨回东西,要不要再联系下邝老虎?”

隋东辰沉吟了一番,“好,我给他打电话,看他能不能来南城。好像被你说中了,咱们几个老骨头还真是要碰头了。”

罗南羽却缓缓道,“只是,不知道徐黑子的下落。”

正在此时,戴九天站在别墅的一处露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抽着一支雪茄。

小余,余飞龙走了上来,“门主,几位长老讨论了一下,想先从北斗集团在缅甸的翡翠生意下手”

“吩咐下去,先不要乱来蒋蓉一个寡妇,倒叫人说我欺负人了只是可惜,她的男人送我进监狱,却在我入狱之后就死了而且还没儿子这个寡妇,心机足够,但没什么格局。”戴九天摇摇头,“没意思,没意思啊”

“门主,他死了,不只剩下一个寡妇,不是还有个女儿么?”

“你听说过父债子还,听说过父债女还么?女孩儿,嫁出去之后,就是别家的人。在江湖上行走,这点儿规矩还是要讲的”戴九天深吸了一口烟。

随后,他抛出了一支雪茄给小余,“小余,你知不知道,没有像样儿的对手,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我知道,所以我见了那个姓孙的,才想和他过几招。”小余拿起雪茄,在鼻前嗅了嗅,“门主,他的情况也查清楚了。”

戴九天哑然失笑,“你说的这种对手,还是不难找的。好了,说说他的情况吧”

“这个人叫孙中原,燕京大学考古系毕业,据说还是岳树仁的关门弟子。最有意思的是,他居然破了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而后留在了星辰拍卖行。”

“噢?他死了,天象楼散架了,但是隋东辰带着原先一些青龙阁的人,让手下董云帆出头,在南城弄了个星辰拍卖行,相宝局的招牌也挺响,怎么会被一个年轻人破了?岳树仁只不过一个老学究,怎么会教出有如此毒辣眼力的学生?”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孙中原以前是个孤儿,上大学之前有六年不知所踪。”

戴九天眼神变了变,“眼力过人,身手不凡,还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运。没想到,这年头儿,还会有这样的年轻人冒出来”

“还有,门主,那个,他”

“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昨天晚上,我安排的眼线回报说,孙中原在小区里,和,和小姐她,抱在了一起。”

戴九天一听,脸色勃然一变,“好小子,原来还是个色胆包天家伙”

小余看了看戴九天,嗫嚅道,“门主,这个,他好像没有女朋友,而小姐,也是单身一人”

“你的意思是,他俩是两情相悦,再正常不过了?”戴九天冷哼一声,“想娶我戴九天的女儿,也得有些斤两”

“可是,您刚才还说他多厉害来着”

戴九天恍然一愣。是啊,这个叫孙中原的小伙儿,长得俊朗帅气,而且眼力过人,功夫不弱,的确是个青年才俊。更关键的是,既然黎千千和他抱在一起,那就是喜欢他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那个戴着脱胎玉龙的人呢?”

“这个也是巧了,这个人叫常乐,近些年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唤作白无常。他居然和孙中原是朋友。”

“噢?那这脱胎玉龙他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港岛的兄弟倒是传来消息,说这东西,本来是一对,是朱雀集团的罗南羽先弄到手的,但是在港岛丢失了龙佩,凤佩还在罗南羽手里。”小余接着说道。

“这么说,我抢这件东西,还真是缘分看来,我还是要和这帮人碰一碰了。”戴九天长长的眉毛挑动两下:

“这四阁阁主,青龙阁的隋东辰在南城扎根,朱雀阁的罗南羽在南边称雄,白虎阁的邝西寅成了西北王,就是不知道玄武阁的徐北武干嘛去了”

小余应道,“徐北武看来是真的退隐江湖了。”

“嗯,他们这四个人,各有所长,以徐北武的眼力为最高,不过也最不爱插手江湖事。”

小余问道,“门主,我记得您说过,这个天象楼,四个阁主的实力,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台主。但这个台主死了,而且整体散了架,江湖上绝大部分人,连天象楼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只说这座楼。可是这四个阁主,居然还能不用这座楼的名头,各自再起炉灶?”

戴九天笑了笑,“天象楼,一台四阁。紫微台台主,便是门主。他们四个,当然比不了他但是,比不了他,不代表弱,只是因为他太强他们四个,包括一些手下的人,也都堪称高手了。天象楼的实力,不只是一个台主的实力,否则,我相灵门怎会如此狼狈”

小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门主,这十年,我们的实力也提高了不少您回来了,我看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呢,想冲一冲”

戴九天轻轻挠了挠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此时,孙中原正坐在家里,右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第66章 成三破二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看棋呢,怎么会这么晦气?”孙中原嘟囔了一句,继续看向黑白交错的棋盘。

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店,买了一副围棋。主要是又见了罗南羽,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早晨的棋局。本来他就是个入门选手,结果面对罗南羽这样的高手还能起死回生

面对棋盘棋子,他又开始凝神捕捉那些类似棋谱的光影,亲手一局局试验起来。

结果,他一共“整理”出了十局棋

这些光影,在脑海中形成的速度很快,而且形成之后,居然记得很牢。

“这十局棋,好像是从老云子上来的”孙中原心道,这吸收不了金光了,居然能吸收这个?

其实,他脑海中的棋谱光影,还有很多带着变化和对阵的招数不过,能确定的“整局”,就只有十局。

孙中原当然并不是真对围棋感兴趣,要感兴趣早就感兴趣了。

麒麟火光在审视宝物的作用方面,他已经很熟悉了,体内的热力运转,他也基本摸到了门路。

但是这棋局光影,实在是没太多头绪。所以,趁着下午没事儿,摸索了一下。

又想了想,他打开电脑,挑选进入了一个围棋论坛。他挑选的,并不是关注度排第一的论坛,而是在关注度排名前十里,挑了一个页面最雅致的论坛。

注册之后,他又找了一张白纸,用黑笔和红笔,写上数字序号,标出了其中一局。在古棋谱的版块,他把标注棋局的这张纸,拍了照片发了上去,附言:哪位大神出来指点江山?

等了半个小时,除了抢沙发的和“楼下会回答你的”之类帖子,并没有人正儿八经地回答。

孙中原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烟,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是古玩市场里的老金打来的,就是卖给孙中原“裤样儿”蓝瑛画作那个。

“孙先生,高古玉器收不收?”

“只要是好东西,能赚钱的东西,都没问题啊”

“那好,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跑一趟。我这两天都在市里,到时候回村。”老金道。

孙中原有些奇怪,跑一趟?如果是好东西,老金应该直接收了才是要么是老金拿不准,想让自己帮忙要么是这东西要价高,老金自己吃不下。

想到这里,孙中原道,“老金,几个意思?跑一趟算谁收的?”

“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村的蔡老师的老娘病了,看了看说是需要动手术。所以他手里有件高古玉器想出手。我倒是去了一次,但是他说我眼力不行,压根没让看东西。而且呢,还说了,这东西价高,少了三十万不行,我手头也不宽裕,一下子拿不出来。”

孙中原一听,心道原来两种原因都给占了这老金混得也够可以的,同村的老师居然说他眼力差。

“老师?什么老师?”

“就是村里小学的老师。不过挣不了几个钱,家里挺困难,这不又赶上他老娘病了”老金道,“他要是能让您看这件玉器,您又想收,买卖做成了,给我点儿就行。蔡老师那份儿,我是没法儿要了。”

“他一个村里的小学老师,怎么会有高古玉器?”孙中原又问道。

“蔡老师说是他早年间收来的,要不是家里出事儿,不舍得卖呢”

“这也不对,他要是喜欢高古玉器,怎么会手里只有一件?”

老金被孙中原问得快哭了,“孙先生,您这问题也太多了。这我怎么知道?他兴许是无意中收来的,就一件,一直很喜欢呢”

孙中原想了想,“好吧,那现在能走么?你们村距离市区多远?”

“能走能走,我就在雄鹰山呢不远,也就七八十里地,郊县,大河县沙窝镇槐树村”

“你在市场门口等我,我打辆车捎着你”孙中原心想,这论坛上也没人回复,不如先去看看,回来再看论坛。

半个小时后,孙中原打车拉上了老金。这辆车是他包的,说好天黑前回来。

“孙先生,您这么年轻,没想到真有魄力”老金在车上恭维道。

“别说没用的。你连东西都没看,我就信你了,要是东西对,价儿有漏儿,我算是有魄力。要是东西不真,我不就是一个二百五么?”

“绝对不至于,蔡老师是文化人,而且人硬,他说那么高的价儿,肯定是好东西。”

“文化人未必有眼力。不过我是对他笃定是高古玉器,而且开这么高的价儿感到好奇。”

老金嘿嘿笑道,“就是要是能捡漏,牙钱您给我两个点就行。”

听了这话,出租车司机一愣,心说这两人不是去收古董么?怎么扯出牙来了?

其实,牙钱是句圈里的土话,也是句老话。有这么一句:车船店脚牙,没罪也该杀

怎么回事儿呢?旧时交通不便,出门难,你像坐车、坐船、住店、请脚夫,都容易被人坑,这几个行业的人也经常欺负人。

不过前面四个容易理解,这个牙,不是牙医,而是掮客,经纪人。无本买卖,上下牙一碰,就赚钱了。有些生意,经纪人经常黑两头,比如古玩行管这个叫“骑驴”嘛。

所以,牙钱说的是“中介费”。

“行了老金,我早就给你说了,我这人不做一锤子买卖,如果真能捡漏,成三破二,我一个人全给你,五个点。你以后有好东西好门路,先想到我就行。”孙中原道。

成三破二,是说买卖成交后,卖方拿出百分之三,买方拿出百分之二,给中间人。所以老金一开始说要两个点,这是只要孙中原百分之二那份儿。人家蔡老师都不让他看东西,他也没法要。

“哎哟那我先谢谢您了您放心,只要有好东西,我第一个想着您”老金笑开了花。

孙中原心想,老金虽然滑头了点儿,但也算个懂规矩的人。而且这件事儿不管是先找别人被拒绝了也好,还是真是先想到自己也好,总归是找上自己了。如果真是好东西,让他赚点儿也是应该的。

第67章 熊胆青,地焖黄

到了蔡老师家,一座小院,三间不大的瓦房。

院门开着,老金和孙中原一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便迎上前来,“老金大哥,厚德不在家。”

“弟妹,我给厚德兄弟找来个好主顾,他啥时候回来?”老金笑着拿出在村头小卖部买的两罐罐头,递了上去。

孙中原心想,原来蔡老师叫蔡厚德,这名字还挺讲究的。

“老金大哥,你咋还买东西呢?”蔡老师的媳妇儿不太好意思了,“他带着娃子去抓鱼去了”

“没啥没啥,那我们就等等吧”老金道。

蔡老师的媳妇搬过来两个马扎,让老金和孙中原坐下,接着又去忙活倒水,被老金制止了。最后,她给老金和孙中原一人递上来一个洗好的小青萝卜,“你们坐会儿,我去屋里看看娘。”

老金把萝卜把在手里,孙中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便咔嚓咬了一口,微辣带甜,爽脆可口,真不错。

“哎,老金,我不是给你说了,你眼力不行,看不了这东西吗?”过了十来分钟,蔡老师回来了,身后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蔡老师穿得有些寒酸,身体也比较瘦,小男孩倒是虎头虎脑,提着个小塑料桶,拉着蔡老师的手,小脸红扑扑,笑得很灿烂。

“抓到鱼了吗?”老金避实就虚,冲小男孩喊道。

“没有”小男孩头一仰,大喇喇说道。

“这孩子真有出息,没抓着鱼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俺爹好久没陪俺玩儿了”小男孩说着,放下小塑料桶,拿脑袋顶着蔡老师的肋部,“我顶你个肺”

蔡老师斥了小男孩一句,“瞎说什么?赶紧去看看你娘有什么活儿要干”

小男孩一溜烟跑进屋里之后,孙中原这才笑道,“蔡老师你好,我是老金带过来的买主,我叫孙中原,你叫我小孙好了。”

“小孙?”蔡老师狐疑地看了孙中原一眼,而后又对老金说道,“既然来了,那你们稍等。”

说完,蔡老师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他捧着个鞋盒子,里面裹着块旧布,打开旧布,却是半截残破的玉戈。

孙中原看了几眼,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东西?

虽说年份够老,的确能称得上是高古玉,但却是地方玉种,而且只有半截,这放到市场上,几千块未必好卖。因为虽有年份,但是相太差了。

老金的脸色却有点儿尴尬,“蔡老师,这个”

蔡老师对孙中原说道,“我说老金没眼力,不是瞎说,也不是道听途说,是让他先看了这件玉戈。他说是春秋战国的”

孙中原这才明白,原来蔡老师要卖的,不是这件残缺玉戈这是要先看看自己的眼力

这老金是没看出来,而且有点儿鸡贼,断代哪能这么断?春秋和战国的玉器,差距大了他这是想尽量拉大年代范围。但是,拉大了也没说准

“老金啊,春秋的玉戈是这样的,战国的玉戈是这样的”孙中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对着鞋盒里的玉戈比划着,“所以,这一件呢,既不是春秋的,也不是战国的,是西周的”

蔡老师听得眼睛一亮,“小孙,不,孙老师,你真是来收玉器的?”

孙中原笑了笑,“蔡老师想卖的那件玉器,难不成也是西周的?”

“对对”蔡老师道,“是我十年前赶集的时候碰上的,一个卖老秤杆老烟杆的摊子,农村人没人认识,我没花几个钱这玉戈是残,那是那件玉琮,却很完美”

孙中原一听,心说这蔡老师真是个老实人,哪有还没谈买卖就露了底,还说没花几个钱的?

不过,既然是老实人,孙中原便直接问道:“蔡老师,看您对古玉挺有研究啊怎么只收了这一次?”

“你等着”蔡老师却抱着鞋盒,又跑回了屋里。

出来的时候,他拿着的却是一个木盒,虽说是普通的枣木,但是油光可鉴。

“我哪有什么研究?我就是喜欢高古玉那种简单的线条,质朴的感觉而且我纯粹是纸上谈兵,和图片看得多,实物呢,只是去博物馆看过几次。所以收到这件西周玉琮,纯粹是碰上了再说了,我经济条件不允许,这有一件心爱之物能够赏玩,就足够了”

蔡老师说完,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之色。这件所谓的一辈子赏玩的心爱之物,如今要卖出去了

“老人家还好吧?”孙中原并没有急于看木盒里的东西。

“医生说了,只要手术顺利,然后有半年的调理期,过后就能痊愈。我娘今年才六十整,不得病的话,还下地干活哩”蔡老师应道,“没事儿,反正那玉戈也卖不了几个钱,我好歹还留着一件能赏玩的东西。”

“那好,咱们先看看东西”孙中原说着,接过木盒,打开了。

熊胆青,地焖黄

真是好东西啊

这件西周玉琮,是青玉制成。直径大约十厘米,高度大约七八厘米,内圆外方,中间是硕大的穿孔,突出的四个角上,各有一处人面纹,线刻和浅浮雕相结合,干净,爽利,优美。

玉色是典型的熊胆青,顾名思义,如同熊胆之色。这种颜色,又叫周青,拥趸甚众,其中就包括爱玉成痴的乾隆皇帝。

而玉琮上面,只有一种沁色,斑驳地分作几块,颜色金黄,那叫一个漂亮这种沁色,是埋在深土层中“焖”出来的,没有个两千年,出不来这种效果。行里有些专门玩儿高古玉的,称之为地焖黄。

“极”孙中原没忍住溢美之词。

蔡老师眼中透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孙老师,你说,三十万,多么?本来我娘手术和调理花不了这么多,但是既然出手了,价格总得对得起东西本身。”

“蔡老师,你是怎么估量的价格?”孙中原不由问道。

三十万?这东西如果上拍,三百万都是狠往少了说

第68章 很不舒服的漏儿

蔡老师应道,“我这是上查的,但是查不到同时期同相的玉琮,只能综合估量了一下,应该在几十万上下,因为急于出手,所以定得稍微偏低。”

孙中原心想,这个蔡老师还真是像他自己说的“纸上谈兵”。看来碰上这两件西周玉器,也算是运气。而他考校老金的断代,也是纯粹根据理论上的形制来的。

从上查?上那些拍卖纪录,不光东西真真假假,价格上也是乱七八糟。

而且,同时期、同相的,哪有这么容易搜到?

就说同时期的,西周的,要满足熊胆青的底色,要满足地焖黄的沁色,这基本上就不容易搜到拍卖纪录。这还是不说大小和具体纹饰的问题。

但是,如果只搜西周青玉琮,各种玉质,各种沁色,各种工艺水平,那价格上的区间就大了,甚至几万块成交的也有

而如果不看年代,只看青玉琮,那可能商代的,西周的、春秋战国的,甚至良渚文化的玉琮,都能搜到几个,甚至包括带地焖黄的沁色的。但是,这里面价格区间更大,想定个价格更难

其中,如果只看比较高的拍卖纪录,超过五百万的也有一些,甚至还有到千万的,但估计蔡老师恐怕自己都不敢想

络时代,查阅信息的确是快捷便利,但是在古玩一行,光是去伪存真这道门槛,就会拦住和绊倒很多人。

孙中原一时有些犹疑,面对这个蔡老师,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金的眼力比孙中原差得远,但是市场行情还是很熟悉的,这玉琮的具体估价他一时拿不太准,可也能看明白,三十万如果收了,那肯定是大赚的。

如果按照百分之五,孙中原收了,这东西给他六千。但是,这要是孙中原因为这个赚大发了,没准儿还能再给他点儿彩头

“孙先生,既然是好东西,价钱也合适,那就直接收了吧,蔡老师还等着用钱呢”老金笑呵呵说道。

见孙中原的样子,蔡老师道,“孙老师,你要是觉得贵,我可以再便宜一些。不为别的,就看你是个真懂行的”

蔡老师这么一说,孙中原更是作难了,“不是价钱问题。”

“蔡老师你稍等,我和孙先生说两句。”老金说完,硬拉着孙中原走到一边,“这么好的机会,这东西要真是西周的,三十万收了,必定大赚一笔孙先生你在犹豫什么?”

孙中原看了看老金,“价格是没问题,不过我看蔡老师是个实诚人。”

老金愣了,“孙先生,我看你应该对行里的事儿很熟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今天你不要,以后也有人要,蔡老师能拿到手的,始终是三十万。”

“我当然不是不要”孙中原应道。老金这句“以后也有人要”让他忽而皱了皱眉头,接着便立即说道,“好,那今天先收了再说。”

老金连忙笑着点点头,跑到蔡老师面前,“成交成交。三十万就三十万。”

孙中原冲蔡老师点点头,“我用手机转账,蔡老师你报个账号吧”

蔡老师却先走进了屋里,拿出了两张合同。这合同肯定是他早就写好的,字体清秀挺拔,端的好看。上面只是空着数额和买卖双方。

孙中原签了字,转账的时候点了个“加急”,蔡老师的手机几分钟后就来了短信提示。

离开之前,孙中原和蔡老师互留了电话。

在出租车上,孙中原又给老金转了一万,本来应该是六千,但是孙中原多转了四千。老金很是高兴,“孙先生,这东西必定卖个大价钱”

“到时候亏待不了你。”孙中原明白老金的意思。

抱着枣木盒子回到阁楼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孙中原却没感到饥饿。

他心里始终有点儿别扭。

蔡老师的寒酸之中透出的气质,对老娘的孝道,还有孩子虽然没什么锦衣美食却对父母无限依赖的亲情,都让他觉得这个漏儿捡得很不舒服

或许,只有他这种从小无父无母的人才能体会。

坐下抽了好几根烟之后,他不由拍了下桌子,“算了,我就傻逼一回”

掐掉烟头,他拿起手机给蔡老师打了回去。

“拍卖?”当蔡老师听孙中原说完,不由愣住了。

“这东西拍出的价格,可能会比你想像得要高得多。你如果愿意,这东西算咱俩一起拍的,而最终的成交价减去三十万和佣金,赚的钱咱俩平分。”孙中原道。

孙中原倒也没高尚得过于泛滥,这东西他既然过手了,总是要赚些钱的,所以提出了两人平分的想法。实际上,这东西随便拍拍,蔡老师能赚到的钱,就会让这三十万相形见绌。

蔡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他已经拿到三十万了,而且签了合同,这笔买卖已经完成了。而孙中原说的,简直就是给他送钱是把孙中原自己应该多赚的钱拿出一半来给他

虽然,确实是因为他的东西才赚了钱。

“孙老师,咱俩素不相识,你这是?”

“我本来就是拍卖行的,也能增加点儿业绩。”

不过,孙中原的这个理由,就连蔡老师也不相信。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孙中原是好意,而且也不可能有恶意,因为他本身没有什么能让孙中原赚的便宜。

“那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你先照顾老娘。这东西上我们拍卖行的秋拍,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钱,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在蔡老师一连串的道谢声中,孙中原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不由一声苦笑现在手里有俩钱儿了,还刚捡漏了蓝瑛的画儿和明代的黄玉骆驼,而且定窑盖罐上拍还能再赚不少,但这一次,毕竟是少赚一笔,要说不肉疼那是假的

不过,肉虽疼,心里却好像通畅多了。

这时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孙中原懒得出去了,起身到厨房,下了一袋速冻饺子。

他端着饺子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那个围棋论坛,发现,居然有一条私信。

第69章 血泪十局

点开私信,发现是一个小时前一个叫“三尺涵尽”的人发来的。这个人的头像是个大胡子,标注性别为“男”,但是这昵称却很是雅致。

“请问,您是从哪里得来棋局?”

孙中原吃了俩饺子,放下了碗,想了想回复道:前两天在小公园里,无意中看了一场对局,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回复完之后,孙中原继续吃饺子。吃完之后,也不见那个“三尺涵尽”回复。

他点了一支烟,这才看了看原帖,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回复的。还有一个人说:棋局我不知道,但我特么服你这数字标注法

不知道扯什么犊子?孙中原心说,这个“三尺涵尽”估计也摸不着头绪吧?问了一句就没动静了

结果,“三尺涵尽”的回复却又来了:我知道这个棋局,不过你得给我说实话,而且,你只有一次机会。

孙中原狠吸了一口烟,呃,这怎么说实话?难道要说从老云子上吸收的棋谱光影?这还不被当成精神病看?

“真是实话。不过,这棋局是两个老人一边摆出来、一边切磋。一个老人说,这局棋,是他无意中得到一本老棋谱上的,但是现在棋谱没了”孙中原最终如此回复。

“没了?”

“嗯,没了,他说棋谱上本来有十局”

“十局?真的?你问没问,他全都记得吗?”

“这个不好说,我也没详细问。他只给我说了一局,估计他也就是记得一局。而且棋谱没了,能记得一局就不错了”

“太可惜了”对方这一句,是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的。

“好了,你可以说了么?”

“这应该是血泪十局当中的一局。只是可惜,血泪十局已经失传了他的棋谱,本来可能是正宗,但是你说没了,那就更可惜了”

孙中原一看,这话有点儿怪啊。

“既然失传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其中一局?”

“所谓的失传,是正宗版本的失传,目前还流传着各种版本,但是却不能完整认定就是。我手头,有受子谱,有黄龙士先生棋谱,有国弈的初刊、二刊,三刊,里面的血泪十局,有相同相似的,也有不同的。你这一局,里面有重合的棋路,也有不同的部分。但是,却是我看过的棋局里面,最为精妙的一局”

孙中原立即跟了一句:你是高手啊

随后,他立即上,搜了搜这个所谓的“血泪十局”。

原来,血泪十局,是清代康熙时期,国手黄龙士和徐星友之间的十盘围棋对局,是让子棋的著名对局。当时,黄龙士是棋坛霸主,徐星友的水平,得黄龙士让二子,但是黄龙士仍旧让了三子,和徐星友下了十局棋。

如此下法,激发了徐星友的潜力和技巧,使得徐星友也就此精进,成为国手。因为这十局棋非常激烈,对局的两个人又都是清代棋坛大名鼎鼎的人物,所以这十局棋名头不被人称为血泪十局,或者血泪篇。

孙中原大体看了看,心说,这老云子是明代的,要说清代康熙年间,黄龙士和徐星友用过这副棋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我能从这老云子上吸收当时对局的路数?换句话说,我吸收光影之后,相当于脑中记录了棋谱?那我“整理”出来的十局棋,就应该是血泪十局了?

同时,还有一些招数和变化,那应该是其他棋局上来的,但是没能形成完整的棋局。难道,是因为那些棋局不是通盘精妙?我这只能吸收最为精妙的部分?

要是这样,那了不得了啊从围棋老云子能吸收绝妙棋招,那要是从其他老物件上,能不能吸收别的绝技?

不过这画儿上,是吸收不了绘画技法,从蓝瑛的画儿上就能印证。这玉器上,也吸收不了琢玉技艺。

看来,这个还有待进一步考证,不过,苗头还是很牛逼滴

孙中原想得七七八八了,才又看了看“三尺涵尽”的回复:我不是什么高手,我只是喜欢围棋和古琴。

喜欢围棋和古琴?够风雅的啊

孙中原心想,自己大体搞明白这件事儿,算是“三尺涵尽”帮了他一个忙,便回复道:这样吧,我再去问问那个老先生,看看他到底能记得多少,到时候都给你

“三尺涵尽”先是发来了三个叹号,而后又道:太感谢了,留个吧

本来孙中原想加微信,但是既然人家提了这个,那就这样吧。

加了“三尺涵尽”的,孙中原才发现,虽然昵称和头像没换,但是性别标注,已经变成了“女”,便问道:你是女同胞?怪不得喜欢古琴,围棋是高手,弹琴也是高手吧?

“只是爱好而已。你既然能看人下棋,还能记录棋谱,肯定也会下棋吧?要不咱们在上来一局?”

孙中原想了想,“好,就一局啊”

两人在上进入对局平台,孙中原让“三尺涵尽”执黑先行。

这当然不是他托大,而是他得根据对方的路数,才能调动脑中的棋谱光影。

结果,下到中盘,公孙涵尽就表示认输了。

“你这棋路,我怎么好像感觉大部分是从血泪十局来的啊,当然,也有其他精妙的招数。你才是高手啊”公孙涵尽说道。

“我就是野路子,确实看过一些古代棋谱,杂七杂八的,侥幸侥幸。”

“你太谦虚了,敢问贵庚?”

“二十三。”

“这么巧?我也是二十三你几月的?”

两人这一对,结果孙中原是农历二月,只比“三尺涵尽”大不到三个月。

“三尺涵尽”又问道:我在燕京,你在哪里?

“我在南城。”

“噢。那你以后能有时间在上和我切磋一下吗?”

“这个真不一定有,而且我给你说实话,我不算是真的爱好者,只不过就是闲的时候玩玩。”

“噢。那先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公孙涵,是艺术学校的古琴老师。”

第70章 龙光射牛斗之墟

公孙?还是个复姓。

孙中原回复道:我姓孙,孙中原。虽然这俩姓不是一回事儿,但也算巧了,有重合。公孙小妹,时间不早了,我得休息了。棋谱的事儿有眉目我就联系你

孙中原打出“小妹”这个词儿很自然,虽然只是大了不到三个月,而且还未曾谋面。

“好,晚安”

关了电脑,孙中原直接躺到了床上,今儿本来就有些累,而且下围棋也不是个轻松活儿。

很快,他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那个来自蓝蝎兵团的“骆驼”,刚刚走出了盛华东的病房。

在他进入病房的时候,盛华东要求陪床的保镖离开关门,和骆驼单独聊了几句。基本上是些挽留的话,毕竟,骆驼是他花大力气请来的,虽然面对孙中原败北,但还是很有用的。而且,骆驼主动来看他,也说明他不想走。

虽然,他从来不会把什么关键的事情告诉骆驼。

但是,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病房里,盛华东却闭着眼睛,告诉了骆驼家里隐秘保险箱的具体设置

因为,他被催眠了。

说完之后,盛华东便传来了阵阵鼾声。

骆驼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事儿如此顺利,多少也得感谢盛强。老爹都这样了,按说作为独生子,应该夜夜都来陪床的。要是盛强在,盛华东不会把儿子支出去,骆驼一下子想催眠两人,是有一定难度的。

随后,骆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铁盒,里面,则是一块膏状医用硅胶,他拿起了盛华东的右手,提取了食指的指纹。

出了病房,他对那保镖说了一声“盛董睡着了”,便飘然离去。

在医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骆驼打开了小铁盒,夜风中,膏状的医用硅胶,很快硬化定型。上面,清晰地留下了一个凹陷的指纹,只不过,这个指纹是反向的。

随后,骆驼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往硬化定型的硅胶凹陷里倒入了一种看起来很粘稠的液体。

不到十分钟,液体也硬化定型。骆驼抠出了这一小块定型的“指肚”。

这,就成了盛华东右手食指的指纹模型。

夜深了,骆驼进入了盛家别墅。

盛强不在家中,正在某酒店和一个嫩模厮混。盛华东的小老婆,则已经睡了。

骆驼很轻松地避开监控,进入了一间客卧。这件客卧,陈设很简单,实际上也没有招待过客人。

取下客卧内部卫生间洗手池上的镜子,一个嵌在墙里的保险柜露了出来。

骆驼带上手套,迅速输入了密码,接着用指纹模型轻轻刷动了一下。

这还不行,因为还得有钥匙,不过,这个难不倒骆驼,他用一根曲别针就搞定了。

保险柜打开了。

但是,骆驼却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这里面,只有一个暗黄的老信封。

信封并没有封口,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比信封稍小的硬纸,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硬纸上,只有竖写的一列行楷钢笔小字:龙光射牛斗之墟。字体有几分飞扬跋扈,但是笔力却不乏雄健。

骆驼掏出一支钢笔样的工具,调试笔头的各种光线,对这张纸片进行反复照射,但是没有任何发现。他拿着纸片在鼻前嗅了嗅,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而信封经过检查,似乎也很普通。

思忖片刻,最终,他将这张纸片拍了照片,而后将纸片原样放回信封,关上了保险柜。

随后便悄悄地走了,正如悄悄地来。

离开盛家别墅之后,骆驼似乎有些出神,以至于回到住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着。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很早就醒了,洗漱之后,他将这张纸片的照片,设置附件发到了一个邮箱里,而邮件的正文,只有四个字: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远在燕京的戴九天也已经起床了。

在别墅的餐厅里,他刚吃完一碗卤煮,表情显得很满足,“这种味道,怎么也放不下。”

小余是在旁边陪着他吃的。

小余就住在别墅,就如董云帆说的那样,他们俩的关系,很像义父与义子,只不过在称呼上却显得有些生分。当然,称呼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还有一些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兄弟,而背后捅刀子的,也正是所谓的兄弟。

戴九天擦了擦嘴,小余开口道,“门主,那个盛华东还在住院,估计没有个把月不能正常行动。”

“他吃了这么个大亏,也不来求相灵门,倒是让我觉得很奇怪。”戴九天起身,向外走去。

小余起身跟上,“门主,当年他在淮城号子里,不过是个擅长拍马屁的小人,您为什么要送给他高级的求助签?”

“你错了,他最大的特点不是擅长拍马屁,而是贪婪。”戴九天笑了笑,“一个贪婪的人,往往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

“那也不用给高级的吧?我看,给一张中级的徐孺下陈蕃之榻就足够了。”小余嘟囔道,“要是我,也就是给他张低级的襟三江而带五湖。”

戴九天大笑起来,很是亲昵地拍了拍小余的肩膀,“这种人的用处,以后会超出你的想象”

说着,戴九天站定,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之后,“不过,这个孙中原我现在更感兴趣,真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啊”

孙中原这时候也醒了。

起来洗漱一番,简单吃了早餐,他本来想去拍卖行找刘浩明说说上拍西周玉琮的事儿。可是,霍晓东的电话却又打来了。

和孙中原一起得手了一件定窑盖罐之后,霍晓东如同打了鸡血,热情很是高涨。

这一次,他又是到了孙中原所住的小区才打电话,孙中原没辙,下了楼上了车,“今儿去哪儿啊,什么好东西?”

“这可不是我外公的关系,是我自己找的。”霍晓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

“你自己?”孙中原有点儿不信。

“怎么说呢有点儿不大地道。不过,咱们已经给拍卖行送去一件好东西了,自己发点儿财也没问题吧?”

“卧槽,你不会是撬了拍卖行的客户吧?”孙中原脱口道。

第71章 洪武釉里红

“也不能算撬。是这么回事儿。”霍晓东便说了说。

原来,霍晓东昨天接待了一个来拍卖行的中年男人。这男人,是来送拍东西的。

送拍的东西是一只道光的青花盘子,东西没错,陈平也看了,没问题,就按正常手续办了。

霍晓东送他下楼离开的时候,发现一楼大厅还有个女人,男人介绍说,这是他老婆。

这个女人嘴碎一点儿,介绍完之后,拉着霍晓东多聊了两句。

根据她说的,他们两口子的儿子在国外上大学,明年就毕业了。他们想呢,如果儿子在国外找工作,就一起过去生活。家里有两件祖传的古董,现在就提前开始卖了,也算预备点儿钱。

而且,那个女人似乎还在埋怨那个男人:还有一只明朝的碗,应该更值钱,一起送来多好,干嘛要等等?

那男人却说:先看看这件拍怎么样吧

霍晓东一听,便动员道,既然还有好东西,一起拍了啊那女人似乎要多说两句,那男人却撂下一句“你墨迹着吧,我反正不同意”

霍晓东留了个心眼儿。登记拍卖的时候,留的是那男人的电话号码,他趁机要了那女人的电话号码。

昨天晚上,霍晓东偷偷给那女人打了个电话,软磨硬泡了一番,说如果还有好东西,他可以用私人名义先收来,价钱好商量而且,这样算是直接拿到钱,不用等拍卖结束,也不用交佣金。早有了钱,还能钱生钱之类的云云。

“答应了?”孙中原问道。

“是啊”霍晓东面露一丝得意,“女人嘛,容易说动。”

“停车我可没闲工夫跟你瞎胡闹。”孙中原忽然说道。

“你没事儿吧?”

孙中原正色道,“你这一阵是兴奋过头了要是那女的把家里的东西偷偷出给你,她男人回头找上门来,你不还是得坐蜡?这有名儿有单位的,又不是盲流。”

“你以为我傻啊?”霍晓东瞪眼,“咱们先去看看东西,要是一般的东西,还不收呢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再决定下一步。要真是重器,当然得让她通知她老公了”

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儿,“行,东西可以看,但要是好东西,不能单独和她交易”

“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霍晓东撇撇嘴,加快了车速。

下了车,孙中原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家快捷酒店。

“酒店里看东西?”

“这不是背着她老公么?”霍晓东大咧咧说道。

孙中原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跟着进去了。

到了房间门口,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留着齐耳短发,穿得倒是挺朴素。

“霍经理,请进请进。”

“齐大姐,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帮着掌眼的。”霍晓东介绍道。他倒没说是同事。

双方点了点头。这女人从一个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木箱子,箱子是新的,不是什么好木料,还刷着清漆。

霍晓东没啰嗦,“齐大姐,我们先看看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的确是一只碗。个头儿不直径得有二十多公分。

这碗一上眼,孙中原的眼睛就亮了。

本来,听说这对中年夫妇送到拍卖行的是一只道光的青花盘子,孙中原虽然听说这碗是明代的,也没太高的期望值,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件这么上档次的东西

洪武釉里红

霍晓东的眼力不及孙中原,但是眼睛也亮了,双手牢牢捧着这只碗,仔细看了起来。

洪武瓷器,是不带款儿的,但是孙中原的眼力加上宝光相助,这东西,错不了

而且这碗的釉里红发色,非常纯正。

釉里红和青花,都是釉下彩。就是在瓷胎上绘彩,然后上釉,一次入窑烧制。不同的是,青花用的彩料,是钴料釉里红用的彩料,是铜料。烧成之后,分别是氧化钴和氧化铜的发色。

因为釉里红是用铜作为着色剂,稳定性差,所以比较难烧。元代就有了这种技法,但是烧成的太少了,而且大部分是那种难看的黑红,还不均匀。直到朱元璋这个酷爱红色的洪武皇帝出现,他非常重视釉里红,才使得釉里红的烧制出现了突破。不过,官窑传世,仍旧很少见。

简单地说,洪武釉里红,又好又老又少,所以价钱上,那也是很贵。只要是精,拍卖会上大几千万都不难。

霍晓东看完之后,又看了看孙中原,孙中原直接对那女人说道:“齐大姐,这个你确定要卖吗?”

“卖不卖的,得看价钱啊”女人冲霍晓东笑了笑,“是不是,霍经理?”

霍晓东本来很不喜欢“经理”这个称呼,不过这时候也不在意了,“齐大姐,那你准备出什么价儿?”

“你看,我这碗,是这一类东西吧?”女人这时候掏出了手机,调出了一个页,上面的图片,是一只洪武釉里红缠枝牡丹玉壶春瓶,下面标注了拍卖成交价。

八千多万。

霍晓东连忙笑道,“齐大姐,图上是玉壶春瓶,大件的完美极。你这个碗,它有法儿比么?再说了,那是洪武釉里红你这件儿,还不好说什么年代的呢”

“八千万不值?八百万总值吧?”女人没和霍晓东讨论这个,直接就价钱反问道。

这只碗,综合考量一下,如果上拍,冲到一千万左右基本问题不大。运气好再高点儿,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八百万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有的赚。但是,捡漏儿就算不上了,毕竟本钱太大。

霍晓东又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刚才一直在盯着这个齐大姐,他突然说道,“我刚想起来手头有件急事儿那什么,我到外面打个电话,你们先谈着。再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得问问大姐的老公同意不同意啊”

霍晓东不知道孙中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孙中原的样子,肯定断定东西是真的了,而且本来就说好的,是得问问她老公,便笑道,“是啊,大姐,您自己真能做的了主么?”

这个时候,孙中原已经迅速开门关门出去了。

第72章 这是一个局

孙中原感到不太对劲儿。要是一般的不对劲儿,拉着霍晓东走就是了。但是这种不对劲儿,却是从这个所谓的齐大姐眼神中看到的。

这里面,好像不简单。

孙中原来到酒店大厅,到了前台。这种快捷酒店规模不大,此时前台也只有一个服务员。

“你好,我是805房客齐女士的朋友,她不是预付了三天的房费么?我再来续两天。”

“好的,先生,请稍等。”服务员放下手机,对着电脑操作起来。

“先生,您刚才说的是805?”

“对啊我刚从齐女士房间出来。”

“先生您记错了吧,805登记的房客姓王,而且只预交了一天的费用。”

孙中原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她女儿姓齐,也不跟着她妈妈姓啊,是姓王。”

“嗯。那先生您现在要续费多少天?”

“这样吧,我还是上去再问问她吧”

孙中原说完,扭头便走了。服务员没多想,继续玩手机。

孙中原之所以怀疑,首先是,本来她说她不懂,可半开玩笑般,张口要价就来了个“八百万”再者,这个女人的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气息,压根儿不像一个普通的妇人。

这很像是一个局。但问题是,东西却是真的

孙中原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南城刑警支队三大队的大队长赵光辉打了个电话。赵光辉是他在常喜的案子上认识的,双方交流得还算愉快。

打完电话,孙中原回到了房间门口,刚想敲门,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立即走到楼道里,又给拍卖行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孙中原才敲门进房。

“齐大姐说了,最低五百万,刚才她给老公打电话,也同意了。”霍晓东对孙中原说道。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齐大姐,这样吧,如果你老公有时间,还是叫过来,一起来谈谈吧”

“不用不用,刚才我开了免提,霍经理都听到了。霍经理也见过我老公。”这女人应道。

霍晓东点点头,表示声音没错。

“五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啊”孙中原吐出一口烟,看着霍晓东。

“钱可以凑嘛”霍晓东道,“只要你同意,咱俩伙着收,齐大姐说,一周之内给咱们留着。”

女人看了看孙中原,拎起了双肩包,“你们好好商量,我还有事儿,到时候电话联系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这要走,孙中原和霍晓东肯定也得请走。

“不着急,齐大姐,我看这件事儿还没说清楚。”孙中原突然拦住了她:“那个人,真是你老公么?就在刚才,那件道光青花盘子,已经交了违约金,撤拍了”

霍晓东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口气依旧强硬。

“没别的,就是等等的意思”孙中原笑道。

霍晓东高声对女人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霍经理,你这个朋友太放肆了”女人紧紧抓住双肩包,“既然没有诚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请你们现在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你不是有事儿要走么?”孙中原慢条斯理说道。同时,拍了拍霍晓东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女人柳眉倒竖,拿起手机,“好,那我现在就报警你这是非法拘禁”

“不用了我已经报警了,现在就是等着警察来”孙中原接口道。

女的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指着孙中原的鼻子,“你别太过分了”

孙中原笑了笑,“这是八楼,你跳窗也跑不了,而且我已经报警了,玩别的也没用,老老实实坐着等着吧”

霍晓东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个局?难道这洪武釉里红是假的?”

“要是假的,我就不报警了。”孙中原对霍晓东说道,“正因为是真,我才琢磨不透。不过,这个局好像是专门为你设计的,甚至,有可能也打算连带我”

的确,如果这是一件赝,警察来了,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她完全可以说不识货,就觉得是件漂亮的艺术。买卖艺术,又不违法。而在价格上,她完全可以改口,说五百块。

即便是不改口,艺术的价格,也很难说清,市场并不受物价监管。比如,一张宣纸加上一些墨料,才几个钱?但是凭什么一幅画就能卖那么贵?

如果这件洪武釉里红的碗是假货,那么这个局的设计思路就很清晰:拿一件不太贵重的真送到拍卖行做饵,然后钓出一个想偷偷发财的拍卖行里的人,再用假货私下交易。

要是这样的局,归根到底,考校的还是眼力,要是人家识破是假货,当然赚不到便宜。不过也吃不了亏,对方顶多一走了之。因为她早就说了,自己不识货。

但是,这件洪武釉里红碗,偏偏是真一件上拍能够过千万的真那么这个局,就有点儿奇怪了。用了这么一件昂贵的“道具”,目的性应该就很强,恐怕针对的就是霍晓东,甚至,连孙中原也一起设计进来。

如今,要搞清楚这个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得先查清这件洪武釉里红碗的来路这个,单凭孙中原和霍晓东,肯定是完成不了的。所以,孙中原觉得,不如报警干脆利索。

他们之前并不认识这俩骗子,幕后肯定有人。要揪出幕后的人,警方的办法自然比他们多。

赵光辉来得很快,也没多带人,就是和宋真一起来的。这个大长腿女警见到孙中原,没给什么好脸色,她始终认为,孙中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否则怎么会和光头、常喜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而且出手很重,是个心狠手辣的货。

进了刑警队,这女人先是东扯西扯了一番。更关键的是,那个男人,还真是他老公。她一口咬定,这碗是她老公家里的,她老公也说是祖传的

不过,让她给她老公打电话,手机却提示不在服务区。赵光辉自然很明白,这个时候,她老公早跑了。

第73章 难道是陈平?

赵光辉让孙中原和霍晓东先走了。随后,他布置了两条线,一条线是追查这女人的老公另一条线,当然是追查这件洪武釉里红碗的来路。

霍晓东郁闷透了,眼前亏倒是没吃,但是这是被人盯上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这个局的真正意图,他现还没彻底搞清楚。

当天晚上,霍晓东拉着孙中原去喝酒。孙中原吃喝了一阵,才慢悠悠开口道,“恐怕,这件洪武釉里红,不是盗窃的,就是走私的,总之是个烫手的东西。”

霍晓东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本来他也应该想到的,但是今天的转折让他的脑子有点儿发蒙,“你怎么不早说?”

“我上查了查新闻,并没有类似的消息。”孙中原接着说道,“而且既然警方插手了,这些猜测都没用,还是得等警方的消息。”

结果,话音刚落,赵光辉的电话就来了。

孙中原和霍晓东撂下筷子,直奔刑警队。

见了面,赵光辉便把情况说了。

这件洪武釉里红碗,果然是一件赃物

不过,这件赃物不太一般,是邻省某市博物馆的馆藏

而且,这只碗,在一年前就失窃了。当地警方一直没有公开,算是秘密侦查,就怕打草惊蛇。但是,却一直没有查到。

不对外公开,但在内部系统里,还是有案情通告的。赵光辉由此得到了线索。

有了这条线索,再审讯这个女人,就容易多了。这事儿,也算是基本搞清楚了。这个女人,确实不姓齐。而他们夫妇两人,就是一对骗子。

送拍的青花盘子,还有这件釉里红碗,都是她老公拿出来的。当然,东西也不是他老公的,而是一个主顾交给他老公的。这个主顾,就是幕后做局的人。

但是,线索到了这里却又断了因为,这个女人的老公,并没有告诉她主顾是谁。女人只知道,要钓霍晓东上钩,把这个碗用五百万的价钱私密卖给霍晓东,就算完活儿了。而那件青花盘子,在她见霍晓东的时候,她老公去拍卖行撤拍取走。

虽然是夫妻,但女人是配角,所有的核心都掌握在她老公手里。而从整个局的设置来看,她老公这样做,分明是以备万全。

所以,她老公跑了,现在找不到人,还是查不出幕后这个做局的人。

这个做局的人,如何得手这只碗不知道,是最初就知道是赃物还是事后才知道,也不清楚。但针对的是霍晓东,是很明显的。而且,他得到这只碗的成本,应该在五百万以内。

如此一来,他是既想赚霍晓东的钱,又想让他坐蜡等到这两口子不知去向以后,他再悄悄报警都有可能这事儿,即便最后能洗清,也够霍晓东喝一壶的。

霍晓东最近经常和孙中原一起,所以,也不排除这个人想把孙中原也一起弄进来的可能。

孙中原和霍晓东算是协助警方调查,所以赵光辉是很客气的,“小霍,你再好好想想,得罪过什么人,特别是你们古玩圈的熟人。要是在这里想没感觉,就先回去,想到了随时给我电话。”

霍晓东看了看孙中原,心头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得罪人?要说得罪人,恐怕只有一个。”

孙中原一听,立即明白,他说的是瓷器部主任陈平。霍晓东点破了那件乾隆斗彩绿龙纹盖罐的盖儿是后配的,虽然是孙中原帮着,但先开口的是霍晓东。

还有,最近那件定窑小罐儿,霍晓东又长了脸。本来,部门员工长脸是好事儿,但是陈平一直看不上霍晓东,恐怕对别人也没少埋汰他。这霍晓东送拍一件北宋定窑,自己长脸的同时,算是打了陈平的脸。

“噢?那就说说看。”赵光辉点了一支烟。

霍晓东可不含糊,直接把和陈平的所有过往的要点说了。

他说完后,赵光辉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着孙中原掸了掸烟灰。

“他说的内容里,凡是我知道的,都是实话。”孙中原应道。

“这么说,如果假设陈平是嫌疑人,那倒真有可能不仅仅想设计霍晓东,还想设计你孙中原了?而且,你的眼力过人,这个局好像预判到了这一层。”赵光辉说完,立即摆摆手,“今儿算是私下聊哈,只是个假设。”

孙中原点点头,“赵队,这个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好,我知道了。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这事儿我有分寸,你们一定要保密。特别是回到拍卖行,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赵光辉接着说道。

两人离开了刑警队,霍晓东开车送孙中原回家,“我说,如果真是陈平,那他也忒狠了杀人不用刀啊”

“你不一直说他是笑面虎么?”孙中原道,“不过,也不一定是他。就说这件赃物,以他的阅历,怎么会轻易低价接手?他总不可能就是贼的同伙吧?”

霍晓东骂了一句,“尼玛,这事儿有点儿复杂了,当年能从防卫森严的博物馆里弄出这么件重器,这特么的得是个神偷啊”

孙中原点头的同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件事儿,给他的触动不小。

本来,他到南城入职星辰拍卖行,开始就是奔着赚钱来的。

但是,这古玩圈里,却不只是买卖,因为这里头的钱,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按部就班地挣要只想轻松赚钱,没那么容易。不说别的,就光说你赚了钱,这眼红的人肯定不少,就此下绊子吐坏水的,时时也得提防着。

何况,只要牵扯到钱,特别是大钱,这藤藤蔓蔓的牵扯的就多了。到了南城没多久,他就被卷进了很多事儿。

古玩圈是个能赚大钱的地方,但也是个暗流涌动的江湖。

“追查这个人,暂时只能依靠警方。”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我现在不用坐班了,你见了陈平,别显得不自然就行。”

霍晓东想了想,“你说,这事儿我要不要请教一下我外公?”

第7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应该的,这不是个小事儿。史老有什么指示,你随时告诉我。”孙中原点点头。

这件事儿,霍晓东才是第一受害人。出了事儿,当然应该告诉自己的家人,更何况是史老这样的外公。

回家的时候,孙中原路过黎千千的门口,当然,他每次回去都得路过,这电梯不能直通阁楼嘛。

本来想敲门聊两句,但是想了想,抬起手终究还是没敲,赶上事儿了,聊天未必舒服。

结果,他刚上了两阶楼梯,黎千千家的房门开了,黎千千倚住门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孙中原转身下来了,“心情好点儿了?”

“你想敲门又不敲,到底有没有事儿?”黎千千问道。

“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心情好点儿没有。”孙中原心想,合着她在猫眼后面“偷窥”啊。

“进来说吧”黎千千扭头走进屋里,没关门。

孙中原跟着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黎千千从厨房端出一碗汤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冬瓜猪肺汤,喝点儿吧”

孙中原嘿嘿一笑,“我发现,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对我有什么恩?”

“我倾听你悲惨的少年经历,还借给你肩膀抒发悲伤地情绪,这还不算恩?”孙中原喝了一口汤,“还有甜味?真好喝”

黎千千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出狱了。”

孙中原一愣,他本来就怀疑那个穿运动服的中年人就是戴九天,如果真是戴九天,那肯定是出狱了。想了想,他便把那个穿运动服的中年人的外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没错。看来我不是错觉,他来偷偷看过我。”黎千千道,“不过,他也没有再找过我,只是今天给我发了条信息。”

“什么内容?”孙中原倒有些好奇了。

“有什么难事儿,别忘了还有我。”

“虎毒不食子啊。”孙中原脱口而出,接着就后悔了,就算黎千千再怎么讨厌戴九天,可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词儿用得不太好。

“我已经想通了。”黎千千淡然道,“也回复了一条信息: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这种事儿,孙中原没法多插嘴,顿了顿,轻声应了一句:“想通就好。”

但黎千千却反问道,“你怎么看?”

孙中原没想到黎千千会追问,他不由得掏出烟盒,但一想又是在别人家里,抬脸问:“能抽烟么?”

黎千千起身开了窗户,“赶紧说”

孙中原点上了烟,抽了两口,“如果是我,我会设身处地。假设我有一个女儿,因为我做过错事,从此不再认我做父亲。我会很伤心的。谁都可能会犯错,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感情方面的事儿,外人往往劝合不劝分,而且孙中原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黎千千怔了怔,没有接口。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而且有一天能见到我,告诉我一个为什么把我送进孤儿院的理由,只要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我想,我会原谅他们。”孙中原接着说道。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有时候感觉老气横秋的?”黎千千皱眉道。

孙中原苦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口气把汤喝完,“我走了。谢谢你的汤。”

黎千千跟着孙中原关上了门,却站在门里面出了神。

孙中原上了楼梯,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又回头,自言自语道,“其实那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现在如果能让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就很满足了。”

此时,戴九天正半躺在一个宽大的浴池里,浴池对面,还半躺着一个中年人。整个偌大的豪华房间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这个中年人相貌十分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且是一张大众脸,留着简单地短发,如果穿一身普通的服装,扔进人堆,恐怕很难再认出来。

“老九,你到底想谈什么大买卖,非得赤诚相见?”中年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请司空兄泡泡澡,放放松,都不行?只能有生意才能找你?”戴九天微微一笑。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这个人虽然花花肠子很多,但是我司空潜做事,向来一码归一码,所以,你也不用绕来绕去。”

“不知道司空兄说的节骨眼儿,是什么意思?”

司空潜歪着头,看了看戴九天,“那件洪武釉里红,现在落到哪里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件东西,是我盗门出手给你相灵门的,一年了都无声无息,怎么你一出来,就出事儿了?”

戴九天笑道,“我当是什么节骨眼儿。这点儿规矩我能守不住么?这只萝卜,不管以后带出什么泥,都和你们盗门无关”

司空潜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九,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试试一个年轻人的斤两,而且是通过他的朋友把他带进去的。结果没想到,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戴九天说的是吃亏的事儿,但脸上确实云淡风轻。

“噢?什么样的年轻人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费什么力气?至于风险,现在已经归零。”戴九天道,“不过,确实是损失了点儿钱。但是这件东西,本来也不好出手。就当我出钱做一件好事吧,让馆藏文物复归。”

司空潜的眼神变了变,“老九,我怎么听着像骂人呢?合着我们干的就是坏事?”

“好坏嘛,每个人定义不同。不过,这事儿到此为止了。我找你,的确不是为了这事儿”

司空潜干笑两声,“难不成真是泡泡澡,叙叙旧?”

“你要想谈生意,我也可以和你谈。”戴九天道,“只怕你们胆子没那么大”

“只要这个到位,一切都好说。”司空潜抬起一只手,手指捻动了几下。

“好啊北斗集团的董事长蒋蓉,知道吧?”

“老九,你这是想报仇啊?正主儿死了,你要拿一个遗孀寡妇开刀?”

“我要想开刀,还用找你么?我只是惦记她手里的一件东西”

第75章 如今,只我一人

戴九天的眼神骤然变得十分复杂,“要不是为了这件东西,我当年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司空潜眼睛一亮,“看来,的确是一笔大买卖。

戴九天看了看司空潜,“小买卖,我好意思亲口对司空兄说么?”

“哗啦”一声,司空潜坐直了身子,“什么东西?”

“是一张麂皮,上面带着无数小孔”

虽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还是赤诚相见,但是戴九天仍旧附耳之后,才说出后面的话。

听戴九天说完,司空潜神情复杂,“那这就是一张图了?”

戴九天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只知道在那寡妇手里,具体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而且她处心积虑得到这张图,必定十分小心。否则,怎么会麻烦到司空兄你呢?”

司空潜轻轻摇了摇头,“这张图,既然是天象楼”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张图,首先,不是什么藏宝图。而且,其实谁看了都无所谓普天之下有能力参详明白的,十年前,也就两人而已。”

“如今呢?”

“如今,只我一人”戴九天说着,心下冷笑一声,若不是因为这个,相灵门那几个老头子,怎会一直俯首称臣等我十年

“老九,价钱上你出得起,但是这活儿我未必干得了。这样吧,如果我真能拿到东西,咱们再谈价钱”

“好。当年天象楼的四个阁主,已然自立门户,都不会真的帮蒋蓉,所以有些江湖规矩,你可以不用太在意。”

司空潜点点头,闭上眼睛重新沉入温泉的热水之中。这个时候,他情不自禁想起了蒋蓉。

这个女人,他自然见过,虽说已经是快五十岁的年纪,但是保养得相当之好,身材比很多小姑娘还要匀称。那张脸,漂亮之中,透出妖娆,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总让人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

此时,同在燕京的蒋蓉,还坐在家中房的电脑前,没有睡去。烟灰缸里,堆满了带着粉红过滤嘴的女士香烟的烟蒂。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放大了的图片,上面是一张硬纸,只有一行字:龙光射牛斗之墟。

“戴九天就给盛华东留了这个东西?如今他出来了,还不去取回?”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点了一支烟。

倏然间,房的门半开,一个带着流氓兔发卡的女孩儿脑袋闪了出来。

蒋蓉眼色一变,待看到那张姣好的脸蛋,这才笑了起来,“涵涵,怎么还不睡?”

“在研究一个棋谱,妈,您也早睡吧,少抽点儿烟”

“你先睡吧我还得忙一会儿。”

女孩儿吐了吐舌头,正欲退去,蒋蓉又道:“对了,今年夏天缅甸公盘中标的料子,有一块湖蓝高冰的料子我留下了,你不是最喜欢湖蓝色么?想要什么首饰?我让珠宝设计部定制。”

“那就做个妈的女强人形象的挂件吧,我留着辟邪”女孩说完,咯咯笑着跑了。

“这孩子”蒋蓉无奈地摇头,顺手关了电脑,思绪却很快又转到了那张硬纸上,心道:看来,戴九天不是给了盛华东什么秘密的东西,而且想拉拢这个老油条为己所用。

第二天,孙中原还是去了趟拍卖行。他没有越级上报,先是把西周青玉琮的事儿对瓷器部主任陈平说了。

瓷器部征集的重点,当然是瓷器,但是要是征集到其他类的器物,也没有必要非得转给其他部门。就好像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顺手教给同学们一个新成语,语文老师也不会有意见又不是每堂课都教。

陈平略带欣喜,有了定窑盖罐,秋拍的压轴重器也算是有着落了,在总经理刘浩明的安排下,渐渐已经炒起来了。现在,孙中原居然又来了一出好戏

这高古玉,以前行情一般,但是这几年上涨势头很猛,特别是个头儿大的完整精,有时候能拍出意想不到的高价。

他立即和孙中原一起,去找刘浩明汇报去了。

这个过程中,孙中原观察了一下陈平,越看越觉得这利用洪武釉里红背后做局的不是他。

事后,孙中原和霍晓东出去一起吃午饭。

“史老怎么说?”孙中原问道。

“我外公直接说,肯定不是陈平,陈平他了解,断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霍晓东应道。

“嗯,我看也不像。陈平即便有心机,但不会有如此手段。”孙中原点点头。

“我外公还说”霍晓东欲言又止。

“你外公说,和我有关系?”孙中原大致猜到了什么。

霍晓东一听,干脆说道,“不是和你有关系,是这个局根本就是冲你来的。而我,不过是块垫脚石。还说,你锋芒太盛,相宝局的事儿,已经被人盯上了。”

孙中原笑了笑,相宝局的事儿,纯属无奈,当时为了得到迎凉草,为了救岳老,他只能那么干。只不过是没想到,那件青釉贯耳瓶,居然是师父做的

霍晓东接着说道,“不过我外公也说了,这是一个循环。”

“循环?”

“你若是没有能力,就不会有人盯上你。但是你有能力,被盯上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足以自保。而你在自保的同时,说不定还会得罪更多的人,破局之后,能力又会不断提升。到最后,你可能就会成为局面的掌控者。或者”

“或者在循环中的某一个环节掉了链子,挂掉了?”

霍晓东露出惊讶之色,“你和我外公还真是心有灵犀”

“这个词儿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孙中原微微一笑,“你外公有没有让你对我保持一定距离?”

霍晓东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最后关于循环的话,我外公是不让我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

孙中原郑重点了点头。这个称呼,早就被用滥了,但是他知道,在霍晓东这里,是真正的朋友的意思。

“总之我信你,肯定能逢凶化吉”霍晓东放下筷子,“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不如下午继续捡宝去?”

“我去,你又有路子?你要早这个干法儿,至于让陈平爱答不理的?”

第76章 藏家交流会

霍晓东嘿嘿一笑,“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一个交流会,也算是小型拍卖会,不过纯粹是藏家们搞的。我外公有请柬,给我了你要是今天不来拍卖行,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噢?算是一种特殊形式的以藏养藏?”

“对啊,不过,参加的人不能空手,得带一件交流。说白了就是你不能只去买东西,不卖东西。”

“你就一张请柬,咱俩去行么?”

“这倒没什么,我外公的面子大,一张请柬,带着一个朋友,说得过去。关键去两个人,总得带两件交流吧?我手头没像样的东西。”霍晓东嘻嘻笑道,“你不是有幅蓝瑛的画,还有一件明代的黄玉骆驼么?干脆带过去算了”

孙中原想了想,反正这两件东西都得卖,“行你出请柬我出东西,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完事儿了还有个晚宴。这场地和晚宴,都是泰和酒楼的冯老板提供的,他也是个藏家,喜欢明清家具还有画。”霍晓东一见孙中原答应了,高兴道,“说实话,要没你,这种交流会我还真不太敢去。”

下午,孙中原和霍晓东提前十分钟到了泰和酒楼。

藏家交流会设在三层一个大厅,霍晓东拿出请柬,负责接待的人一看请柬上的名字是史老,不由看了一眼霍晓东,霍晓东也不含糊,直接道,“这是我外公给我的,还有个朋友一起来的。”

正在此时,泰和酒楼的冯老板过来了,他认识霍晓东,上前聊了两句,便让他们进去了。他没见过孙中原,但也没多问。

大厅里的布置基本没变,两张大圆桌上,摆了茶水糕点干果,只是中间多摆了一张方桌,方桌后面还摆了两把椅子。

孙中原看了看,没什么熟脸儿,倒是有两个人认识霍晓东,上来聊了两句,给史老带个好云云。

参加的藏家陆续到了,一共也就十几个人,两张大圆桌都没坐满。

作为地主,交流会开始后,是冯老板主持的,他坐在方桌后,拿起话筒,笑眯眯地来了几句开场白。

“主要是大家凑一起乐呵乐呵,我看名单上的基本都到了。有两人没来,一个是咱们的老前辈史老,是外孙小霍代替来的,他还带了个朋友,也没搞特殊,带了两件藏。再就是通古斋的康宁康总,临时有事儿,可能会晚来一会儿。”

孙中原心想,康宁按说不算是纯粹的藏家,不过参加这种交流会也不稀奇。冯老板所谓的名单,肯定是答应来的人的名单,康宁既然答应了,又没按时来,估计是真的有事儿。

“好了,我旁边空着一把椅子,谁有好东西想博个头彩,那就来吧”冯老板乐呵呵说道,“基本都是圈子里的人,交流为主。”

这种藏家的交流会,能来的,基本都算是老玩家,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当然了,比起相宝局上请来的专家,那自然是差不少,但也都不是外行,所以交流起来不算费力。

孙中原没想到,霍晓东第一个上去了。不过,他没好意思拿那幅蓝瑛的画,这个留给了孙中原,他拿着明代的黄玉骆驼上去的。

霍晓东想的是,先完成任务,后面就专心致志看东西了。

冯老板一看霍晓东上来了,顺手拉了拉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这位小霍,就是史老的外孙,现在在星辰拍卖行工作”

霍晓东到不忸怩,拿起话筒向大家问了好,便把黄玉骆驼拿出来了

“我记得小霍是学珠宝玉石的,这东西算是专业对口了”冯老板笑道。

“是啊,这其实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也算收藏了几年了,一般的玩意儿哪敢到这里丢人现眼?”霍晓东吹牛不脸红,“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明代仿唐代的黄玉骆驼,古人仿古人,大家都是行家,不多说了,值得一提的是这驼峰处的褐色,老提油,这工艺早就失传了,算是个亮点”

这种交流会比较随意,感兴趣的直接就上去了,其他人远远观望了一下,在下面小声议论着。

最终,园林局的一位退休老干部,热衷玉器收藏的于老先生,以二十八万的价格成交。

这东西霍晓东报了三十万,本来孙中原觉得,十几二十万就可以出手,这东西不是个大件,而且在孙中原看来,工艺不算顶级。

成交后,霍晓东回到座位上,嘿嘿笑着对孙中原耳语道,“二十八万,可以吧?不跟你客气,我留八万咋样?”

“行啊。”孙中原对朋友一向很痛快,“本来要是我自己卖,顶天也就是卖二十万。何况是你搭的桥。”

说完,孙中原继续向前面看去。其实霍晓东本来是有点儿开玩笑的性质,但没想到孙中原这么痛快一时有点儿噎住了,没吭气。

这时候,那位拿下黄玉骆驼的于老先生,对冯老板说了两句之后,竟接着取了东西,在方桌上摆了出来。

“各位,年纪大了,懒得多跑了,我的藏一并说了吧”

于老先生摆出来的,是一件五彩蒜头瓶。这个名称很直观,瓶口处的头部,很像个蒜头。另外,一般是长颈圆腹,整体还是很优美的。

这个蒜头瓶体量不是很大,不到三十厘米高,上面的画片儿是荷塘鸳鸯。

蒜头瓶一摆出来,先是有两三个人上去了,等有人看清瓶口处横写的青花款儿,不由叫出声来:

“万历五彩”

这个五彩,和青花、釉里红这种釉下彩不同,它是釉上彩。需要第一次上釉入窑烧制之后,再出窑上彩,而后二次入窑,低温烧制。

虽然叫五彩,但其实应用过的颜色,不止五种。这名称,是从青、白、红、黑、黄的五行五色来的。同时呢,一般来说,只一件五彩瓷器上同时出现的色彩,也往往不会超过五种。

珐琅彩和粉彩都是清代才有,明代的釉上彩,主要就是斗彩和五彩。

说起斗彩,如今很多人都知道成化斗彩鸡缸杯。但要说到五彩,首推万历,这可以说是五彩瓷器的巅峰。

此时,孙中原也不由起身走上前去。

第77章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上去的人不少,孙中原一时没能够仔细看。

于老先生此时还在介绍着,“我精通的是玉器。不过,这东西也不是最近入手的,在手里有个小二十年了,那时候赝比现在少得多。这东西,一直放在我房里摆着,出不出手两可。”

最后一句是重点,意思自然就是,便宜了不会出。

如果是万历五彩蒜头瓶的真,这东西可真不便宜,四五百万的价儿可以叫出来。

“胎和釉肯定是没问题了”一位一直靠得最近的藏家说道,“这彩,也很鲜亮,我再对对。”

“你都把着老半天了,让我细瞅瞅。”另一位藏家着急道。

霍晓东跟着孙中原上去了,他也没占到有利位置。不过他比孙中原要主动一些,挤得比较起劲儿。

“哎?大家给小霍腾个地儿,毕竟我刚买了人家的好东西嘛”于老先生看到了霍晓东,不由得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围在前面的几个人不由得让了让。

霍晓东一把拉住孙中原,挤到了前面。

于老先生对把住五彩蒜头瓶的藏家笑道,“这么多人都想看,还是先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看吧?反正没有底款儿,这样也舒服一些。”

这个蒜头瓶的款儿,是在瓶口处,所以看款儿不用看底。

那个藏家便把蒜头瓶放下了。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围在方桌周围看。

孙中原仔细审视了一下,算是清楚了。

霍晓东盯了半天,怎么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他的眼力虽说一般,但是觉得这东西还是挺开门的。

不过,有孙中原在,他自然要听孙中原的。看了一会儿之后,不由得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眼皮微微下垂,抿着嘴做了个轻轻摇头的动作。

霍晓东会意,他笃信孙中原,也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孙中原先退了出去。霍晓东不便立刻就退,又假模假样看了一会儿,瞅了个后面有人要上前的机会,趁势退出了。

本来呢,人多,他俩退出去就退出去了,其实也没人太在意。但是这位于老先生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这霍晓东是他招呼过来的,结果一句话没说,这就不看了

而且,于老先生发现了霍晓东和孙中原之间的眼神和表情交流。

按说于老先生这个年纪的人了,不会太过在意这个,看东西嘛,人家也没乱说,只是不合自己的意。但偏偏这个时候,最开始上手的藏家、也就是于老先生让他把东西放回方桌的那个藏家,突然来了一句:“老爷子你非得让小霍看,结果小霍不感兴趣哪”

有些小火苗,是可以自己熄灭的,但是就怕有人火上浇油。

于老先生不得不应,但仍是故作大度地笑了笑,“没事,年轻人嘛,浮躁点儿。再说了,小霍对瓷器看来也不了解”

“老爷子,说的不就是嘛南城圈子里,玩瓷器的老虫还得说我们几个”那个藏家笑道。

霍晓东是个不吃气的脾性,否则也不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搞得不融洽,他刚走出人堆,听了这话,不由得一下子回过头来,甩了一句,“我只对好东西感兴趣”

刚才那个藏家只是火上浇油,但是霍晓东这话算是点了火药桶了

于老先生的眉头猛然间紧皱,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小霍,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这么多人识货”最初的那个藏家是真看好这件五彩蒜头瓶了,他凑到于老先生跟前,“货卖与识家,老爷子,别在晚辈身上浪费时间了”

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竟直接对霍晓东说道,“你这意思,是于老爷子拿着不好的东西来糊弄人了?”

这种人是很腻歪的。本来霍晓东虽然甩了一句,但是如果接着就回到座位上不吭气,这事儿也还能过去。但是被这个人又拱了一句,霍晓东很是憋气,又道,“好不好的,那得看个人的眼力”

此话一出,于老先生直接坐不住了,“来来来,小霍,既然是交流会,那就把话说清楚,我这件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

冯老板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打了个圆场,“于老爷子,小霍这意思,是他眼力未必能跟上,所以才不感兴趣。”说着又指了指眼前的几个熟人,“你们最小也是四张的人了,小霍毕竟是年轻人”

霍晓东此时的气儿已经顶上来了,而且冯老板这个圆场,虽然是为了息事宁人,但多少有点儿贬低他的意思,霍晓东不由道,“看不出问题就买啊反正我是不买”

一听这话,于老先生是一点儿都压不住了,不由拍了一下桌子,“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史老是史老,你是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明天就到史老那里讨个说法”

冯老板暗暗叫苦,心说这霍晓东也太气盛了,刚才借坡下了多好

孙中原一看这态势,没办法,只得跑上去,拉住霍晓东,然后笑对众人说道,“各位前辈,古玩这东西,向来是各说各有理,各人眼力不一样,今儿晓东心情不好,多多包涵”

说着,拉着霍晓东就往回走

“他眼力不行,别埋汰我的东西”于老先生指着孙中原,“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小霍是看你的眼色行事,觉得这东西不行的,其实是你”

听了于老先生这话,众人都是不由一愣,他们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蒜头瓶上,只有于老先生在观察人。

啊?难道这小子是小霍请来掌眼的?不过年纪差不多,能有多大眼力?

孙中原实在不愿意浪费这种无谓的时间,他还要等着看有没有好东西呢不由又笑了笑,“老爷子说笑了我俩都是晚辈,是来学习的。”

见到孙中原似乎有些露怯,加上对这件五彩蒜头瓶很有自信,这位于老先生刚才压住的火一下子全冒了出来,言辞愈发难听:

“我这张老脸已经挂出来了,你们随便点画两句就要揭过去?这件东西今儿摆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是承认你们刚才是在放屁”

第79章 这块田黄不太贵

说罢,陈孝义伸出手来。

“陈先生客气了。我姓孙,是霍晓东星辰拍卖行的同事。”孙中原和他握了握手。同时仔细看了看他,不细看真没注意,因为陈孝义面皮白净,又带着眼镜,乍一看很年轻,但仔细一看,也得有五十多岁了。

“孙先生对瓷器很有研究啊我玩瓷器时间不短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行家孙先生不是南城人吧?”

“不是,我是毕业后来工作的”

“噢孙先生能否留个电话,有时间多多交流”陈孝义接着又道。

“好”孙中原掏出手机,两人互留了电话。陈孝义是玩家、藏家,有自己的工作,不是古玩商主动找孙中原,不存在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孙中原鉴定瓷器的眼力高,以后想多切磋。

而且,孙中原这么年轻,对他来说还算是个好事儿,因为上了年纪的圈里人,交流起来道道太多。

他们交流的时候,周围不少人在指指点点,所以陈孝义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以致于还没仔细问孙中原的全名。

过了一会儿,冯老板回来了。这个小插曲不太愉快,但是交流会还得继续。

冯老板回到方桌前,闲扯了几句,便继续动员藏家们带东西上来。

接着上到方桌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平头男子,这恐怕是除了孙中原和霍晓东之外,里面最年轻的人了。

“小侯,最近见你见得少啊我订的货你可得抓紧。”冯老板笑道。

看来,冯老板和这个小侯比较熟。

“这不是最近到闽省仙游的红木市场进料去了么?你那套家具,我尽快。”原来,小侯是做红木家具生意的。

小侯拿出来的,是一块黄色的温润石质小雕件。

“田黄?”冯老板问了一句。

“是啊。”小侯拿起了话筒,回答冯老板的同时,算是对在座的人也解释道,“闽省有全国最大的红木批发市场,我这经常跑,对闽省的寿山石也喜欢上了,这块田黄不算是老东西,但是却正宗的寿山田黄,二十三克,带皮,雕工还可以我看,就一万的底价,大家竞价玩玩吧”

这块田黄石小雕件,偏薄,长约四厘米,宽约三厘米,厚度不均,最厚的地方,也就一厘米多点儿。浅浮雕的图案是达摩面壁。

“一万的底价?不是说一两田黄千两金么?怎么这么便宜?这会是真的么?”台下的人,有一部分并不懂田黄,忍不住相互交流起来。

霍晓东旁边的人,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谁说田黄都很贵?同是田黄石,因为色泽和质的不同,价格差距大了去了”霍晓东开口道。

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心说没想到霍晓东在这方面还真不弱。

旁边那位平时是玩竹木牙角杂项的,听霍晓东说了,不由立即问道,“那你给说说,这田黄不就是寿山石石料的一种么?怎么会这么贵?价格又怎么会差这么大?”

霍晓东来劲儿了。矿物学和地质学,他确实比较精通,平时对市场上最关注的,也是玉石类的东西。

“寿山石的种类太多了,光是冻的分类,就有什么桃花、芙蓉、荔枝、牛角、鱼脑,等等不下百十种,不过,田黄不仅是寿山石中最贵的一种,也是最特殊的一种”

“为什么特殊呢?因为田黄并不是天然的石材这么说吧,田黄石的底子,还是石材,是高山石但因为种种原因,石块脱离山体,经过雨水和溪水的冲刷,然后又埋在田里,接受各种元素的融合和转化,最后才形成的这个过程,少则几百万年,多则上亿年”

听霍晓东这么一说,旁边那位伸出了大拇指,“怪不得叫田黄,外行还真是不清楚”

霍晓东面露得意之色,“不管哪一种玉或者珍贵石材,都有高低优劣之分田黄石光是颜色就有什么橘红、黄金黄、鸡油黄、熟栗黄、枇杷黄等等,还有黑田黄、白田黄、灰田黄这些不算黄的颜色质地方面,涉及的更多,差别层次就更大”

旁边那位听到这里,干脆道,“小霍兄弟,走走走,咱们一起上前看看”

霍晓东点点头,一起上去了,孙中原也跟着上去看了看。霍晓东说的这些,他基本都知道。

如今田黄被炒得很热,但其实真正的行家并不多,就从价格来说,外行喜欢一刀切。这个是个普遍现象。就如同对和田籽料的认知一样,外行都觉得和田玉很贵,特别是和田籽料,那是和田玉中的精孰不知,和田籽料其实也有垃圾料,也有便宜的。

田黄石,大致也有类似的情况。

他们是上去的时候,这块田黄随形小雕件,已经有人出到了两万八。

孙中原跟着凑近看了看,这块田黄,的确是寿山田黄,起码不是假货。本来,说到田黄,只有寿山田黄,但是后来又出现了“昌化田黄”,这个就得加以区分了。昌化田黄的市场价值,总体来说是和寿山田黄没法比的。

小侯拿出来交流的这块田黄,是皂黄色,就是有点儿类似肥皂那种颜色。其中,作为田黄石典型特征的萝卜纹,比较明显。不过,有红筋,有明显的裂,整体色泽也不太均匀。的确是带皮,却是不太好看的白皮。

这个质,在孙中原心目中,要是一百分满分,顶多打个三四十分,接着便回去了。

霍晓东看了一番,也回去了。霍晓东座位旁边那位,本来就不会买,也跟着回去了,甫一落座,便问霍晓东道:“小霍兄弟,这块你看价值几何啊?”

“要我说,这块东西是低等质,市场上的整料,顶多也就是一克三千的价儿。又不是名家雕工,所以三万就是个顶了而且没什么意思”

旁边那位一愣,心说刚说这小霍是个行家,但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一克三千多,这雕件二十三克,价值应该是七万左右啊,怎么来了个三万就是个顶?

第80章 剔红

霍晓东继续说道,“老兄你不懂田黄的市场行情,这里面复杂着呢”

“你赶紧给说说”

“前面我给你说了,田黄形成复杂,所以,贵是有贵的道理的。尤其是这些年,价格上涨得厉害一两田黄千两金,对于极田黄来说,一点儿都不为过。极田黄,如今一克就能冲到二十万以上一两田黄,五十克田黄,可就是一千多万啊”

“是啊这黄金一克才二百多块,可不就是一千倍么”旁边那位频频点头。

“嗯,这说的只是极田黄原料,要是老雕件老印章,那就更贵了要综合田黄的价值和古董的价值。”霍晓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但是田黄石当中,有极,也有上、普,甚至次。有一克二十多万的,也有一克不到十万的,还有一两万的,还有几千的。甚至下等的次,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田黄,还不如黄金的价格高呢”

“刚才这一块,就属于普偏下的质,年份不够,质地一般,而且有红筋有裂,要不是如今田黄炒得大热,三千一克都说高了”

听着霍晓东侃侃而谈,旁边这位听得是不明觉厉,但是刚才那个疑问还是没解开:就算一克三千,这雕件重二十三克,怎么会三万就到顶了?

霍晓东却一直没明说,最后,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兄,是这样的。三千一克,是我针对市场整料说的。田黄这东西,除了我刚才说的因素,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影响价格的因素,那就是重量通常来说,四十克,算是个分水岭如果超过四十克,才能按质论价,比如我刚才说的这块料是三千一克的质,要是四十克,那么就值十二万”

“但是,不到四十克,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尤其是这个雕件,不仅只有二十多克,而且还是个薄片,形状不太好。所以,虽然是三千一克的质,但是因为克数太低,就不能这么算了只能综合考量,价儿肯定上不去。”

霍晓东说完这个,那块田黄雕件也成交了。果然,就是两万八的价儿,也没有人再加价这里面,都是玩家、藏家,不懂的不乱出手,懂的断然不会吃亏。

“小霍兄弟,你真行啊,都被你说中了”旁边那位说着,又指了指孙中原,“还有这位小兄弟,精通瓷器这古玩圈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俩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水平,难得,难得啊”

古玩圈里,眼力为王,不管你是干什么的,真面对一件东西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圈里可能有高级大员,有亿万富豪,但是到了市场里,到了地摊前,到了讨论东西的时候,高级大员可能对小学教员俯首帖耳,亿万富豪可能被穷酸小贩鄙视。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归根结蒂,是文化的力量。古玩古玩,玩的是历史文化,是风雅位。

交流会继续。这种交流会,拿出来的东西,多半不是自己最喜爱的,或者是自己种类重合的,所以虽然假货很少,但是精也不算多。

而且在价格上,基本不存在漏价儿,都算是有点儿水平的主儿,不太容易吃亏。

继续看了几件东西,孙中原也没什么想入手的。至于手头那幅蓝瑛的画儿,孙中原想再等等,拖到最后再说,这幅画在这些交流里面,算是高档次的东西了。

霍晓东此时已经和旁边那位聊熟了。他姓柳,是做卫浴生意的,平时的收藏主要是竹木牙角。

“老柳,你准备交流什么东西?怎么一直没见动作?”霍晓东开口问道。

老柳道,“我这东西,是件老仿,不过我看年份就是到民国。我寻思着,等有比我的东西年份还浅的出来,再上去,不算跌份儿”

霍晓东哈哈笑了起来,“真有你的。不过,之前的田黄是现代工艺,肯定比你这民国年份浅啊”

“那能一样么?玉石类的东西,本身材质就值钱,我这件是件漆器,得看年份和工艺。”

孙中原此时刚点了一支烟,听了这话,也凑了一句,“不会是剔红吧?”

“何止是剔红是永乐剔红还有针划款儿呢”老柳打趣着摆摆手,“要是真的,我可就赚大发了”

这个剔红,是漆器的一种,也算是工序最多,表现力最丰富的一种。在胎上反复涂红漆,而后加以雕刻。这个雕刻不是一般的雕刻,对火候和技法要求挺高,得趁着红漆将干未干之时下刀,没干时太黏,干了又太脆,都没法雕好喽。

要说这剔红漆器,最出名的莫过永乐剔红。

这个古代漆器在拍卖会上的高价记录,基本都被永乐剔红给占据了,过千万的东西不止一件两件。

这个老柳说的“针划款儿”,是极为难得的东西。因为古代剔红漆器上,绝大部分都是不带款儿的。就连剔红的另一个鼎盛时期乾隆朝,造办处的油漆作出来的剔红漆器,也都不带款儿。

历史上,剔红漆器只有极少部分带款儿的作。出现过实据的,怕是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永乐剔红的针划款儿,用细针在漆器底部刻划出“大明永乐年制”。还有一种出现在永乐的孙子宣德皇帝时期,是填金款儿,刀刻之后再填金。

永乐剔红流传下来的本来就少之又少,带针划款儿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不要说老柳自己说是民国仿,就算他不说,一般玩家见到带针划款儿的永乐剔红,首先想到的,恐怕就是不真。

“现在没好东西出来,先拿出来我们看看呗闲着也是闲着”霍晓东一见孙中原问了,不由也笑嘻嘻地对老柳说道。

老柳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从身边的皮包里掏出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拿出了一件不大的剔红圆盒。

这圆盒直径也就是十几厘米,厚度大约七八厘米,蔗段式,子母口。盒盖上雕的是两个人物,伯牙抚琴,高山流水遇子期。

第81章 我送给你算了

霍晓东拿了过来,“挺重啊,看来胎不错,而且涂漆的层数绝对少不了”

剔红漆器,胎的种类不一,比如有木胎,麻胎,还有金属胎。而涂漆的层数也不一样,少的几十层,多的甚至一两百层。所以,不同的剔红漆器,重量差别很大。

随后,霍晓东打开了盒盖,盒内和盒底一样,髹的是黑漆。

霍晓东没仔细看盒内,翻过来就看了看盒底,沿着圆弧边缘,有针划在黑漆面上的楷细字:大明永乐年制。

这件剔红漆器,不要说孙中原,就是霍晓东也能看出,工艺欠精,包浆不够,肯定不是永乐剔红。不过这整体感觉也有几分味道,多少有些包浆,不是新东西。

不过,孙中原在霍晓东旁边,一直在审视这件剔红圆盒,片刻之后,他的眼中突然划过一丝讶异。

这件剔红圆盒,的确很一般,上面只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红光,但问题是,这盒子底部,居然透射出很浓重的青白色宝光。

难道这盒子里藏着东西?

“老柳,这东西你怎么来的?”孙中原问了一句。

“有一次去外地做生意,古玩市场买的。”

“看来是捡漏了?”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捡漏不捡漏的?说实话,如果没有永乐款儿,单纯一件民国漆器,其实更好。有了这个款儿摆明了是仿,反而有点儿别扭了。”

老柳说的没错,虽说古人仿古人,也是很值得收藏的门类,但是这漆雕圆盒年份太浅,而且仿的是名气太大的永乐剔红,让人比较容易就能识破,的确还不如不带这个款儿。

说完,老柳问孙中原,“这位小孙兄弟,不知道全名怎么称呼?”

“噢,我叫孙中原。”

“孙中原?”老柳敲了敲脑门,“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我们见过么?”

“怕是没有吧?我刚到南城没多久。”

“我想起来了”老柳一拍大腿,指着孙中原,忽而又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问向霍晓东,“这位,是不是就是破了星辰拍卖行相宝局的孙中原?这点破万历五彩蒜头瓶是后挂彩,我就觉得蹊跷”

孙中原无奈点了点头,这件事儿,看来已经有点儿满城风雨的意思了。

霍晓东对老柳说道,“对啊,现在他也在星辰拍卖行,尚房行走的级别。”

“什么乱七八糟的。”孙中原摆摆手,转而对老柳说道,“老柳,别听他胡说。”

老柳直接把剔红圆盒装进了锦盒,随手放到了桌子上,对孙中原说道,“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挺喜欢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无几俩钱儿,我送给你算了回头冯老板要是问,我就说台下你一口价买了”

孙中原连连摆手,“千万别,老哥,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兄弟你别客气,以后说不定我有什么东西需要你掌眼你放心,我是纯玩家,有自己的生意,也不会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就是个缘分”老柳连忙道。

“这样吧,老哥。你多少钱买的,我也不多加了,加一千我要了。至于你说的掌眼,不敢当,但是有东西咱们可以随时切磋”

“这玩意儿就花了两千块,我好意思要钱么?”老柳摇头,“别骂我了”

霍晓东见孙中原居然要买这东西,心下有些不明白,不过,孙中原行事,向来有些让他琢磨不透,便帮腔道,“老柳啊,你就听他的吧,让他出三千,他现在没你有钱,但也不缺这俩钱儿。”

老柳还是不同意,觉得太埋汰人。面对孙中原这样的高手,他肯定是有意结交的,人情要做就做到底。再要钱,那成什么了?

孙中原想了想,这白拿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他不是冲着这剔红圆盒,而是冲着盒里的东西,虽说不知道夹藏了什么,但是从浓重的青白色宝光来看,这东西不简单。

要说买,那心里还能安稳,毕竟,这和古玩行里的捡漏类似,虽然他是靠特殊的“技能”。而且,给老柳加了钱,那就更说的过去了,毕竟让人家赚了点儿。

“要这么说,老柳,那这圆盒你还是上台交流吧,到时候我再竞价”孙中原正色道。

老柳愣了愣,脸色不太好看,“兄弟你这是看不起人了”

霍晓东在旁边,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中原仔细想想,也是,两三千块钱的东西,这样推来推去,谁的面子都挂不住。

“老哥,你的心意我明白。这样吧,我这里也有一件交流,你看看感兴趣么?如果感兴趣,我可以低点儿价儿出给你。”

老柳一听,连忙道,“兄弟你的东西,必定是好玩意儿啊”

孙中原笑了笑,打开了画盒,将这幅蓝瑛的绢本青绿山水拿了出来。交流会上,很多人相互之间拿着东西讨论,比较松散。

老柳不太懂画,而且这画儿没有明确落款。但是,他知道了孙中原的眼力,再一看这画儿古意盎然,大体看了一遍之后,便直接问道,“你打算多少钱出?”

这幅画儿,不能和蓝瑛完整的精相比,孙中原估价是一百万到两百万之间,“老哥如果你要,那就凑整一百万吧。而且我给你保证,要不是蓝瑛的画儿,随时找我退”

老柳一听这话,立即道,“行,那我也不矫情,要了”

孙中原微微一笑,“那好,你送我这剔红圆盒,我也收了。”

两个人相互把东西递了过去。这时候,前面方桌前刚离开一位藏家,冯老板正在四下看呢,一看他们两个,拿着话筒开口道:“柳老板,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老柳一听,站起来道,“冯老板,我这有件漆雕圆盒送给孙先生了啊同时,我也买了一副他带来的画儿正好给你说一声,我俩就不上去了。”

这种交流会,虽说东西也有拍卖的性质,但是人家真的私下买卖了,冯老板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一看孙中原,心说这小伙儿眼力如此了得,不知道带来了什么东西?

“柳老板,孙先生,这样吧,你们私下交流完成了就完成了,把两样东西拿上来,让大家交流下总可以吧?”

第82章 冯老板想买画

老柳看了看孙中原,孙中原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交流会,扭扭妮妮不合适。

两人一起走到方桌前。因为孙中原之前识破后挂彩,很多人都上去看东西了。

一开始孙中原先把剔红圆盒摆到了桌上。这东西,既然老柳说是送的,本来大家都不太当回事儿,当看到盒底的“大明永乐年制”,更是了然,怪不得送,仿嘛

于是,便纷纷要求老柳展示手里的东西。

老柳让孙中原帮了个忙,一人捏住一头,把这件一米长的横幅展开了。

冯老板对字画那是个行家,这一看青绿山水的画面,眼睛接着就亮了

“用笔顿挫,点染别致”冯老板说着,看向题款处,“可惜啊,款儿不全。东郭老农?”

冯老板沉吟了一会儿,忽而看向孙中原,“蓝瑛?”

孙中原表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点头,但是心下对这位冯老板生出几分佩服,这个“东郭老农”还是自己在上搜出来的,但是冯老板却直接能点出来

几位爱好字画的藏家都看得很仔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蓝瑛,算是一个职业画家,他有点儿特殊的地方是,没有诗文和著述传世,所以古代画史上的记载也比较少。鉴定蓝瑛的画作,一是看绢、纸、墨、裱到不到代,二就是看笔法技法的艺术特色。

没有款儿,但有的行家也能认定。

“确实是蓝瑛的画作底子没问题,笔法也没问题”

“而且,这个东郭老农,也的确是蓝瑛用过的号”

“除了卷尾残了一块,还真没其他毛病。”

有两个藏家点评起来。

冯老板心里早就有了数儿,这幅绢本,不仅是蓝瑛的画作,而且是晚年的作,已经摆脱了融合前人技法的特点,整体上苍劲雄浑的感觉扑面而来。

“柳老板,孙先生是多少钱让给你的?”冯老板笑问。

“友情价,友情价。”老柳含糊说道。这时候,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位“孙先生”就是破了相宝局的孙中原。

冯老板拍了拍老柳的肩膀,“看来是捡漏了啊孙先生倒是大方。这样吧,这幅绢本,我也有心要,你开个价儿怎么样?”

老柳不由看了一眼孙中原。说实话,他并不爱好画,收了这幅画,是因为知道孙中原的眼力,明白不会亏。不过,当着人家的面儿再倒手,是不太合适。

孙中原道,“老柳,东西是你的了,该卖卖我也是嫌麻烦。”

“你看,孙先生都说了,我知道你不收藏字画,让给我得了,还能赚钱”冯老板立即就接上了。

“这个”老柳沉吟。

孙中原之所以低价卖给老柳,主要就是因为那剔红圆盒。本来如果老柳同意卖给他,就没这么多事儿,但是老柳偏偏不卖,而且当时气氛有些尴尬。

很多玩古的人,都有个讲究,不管是捡漏儿还是正常价儿,东西最好高高兴兴地入手。他们笃信古玩和宝物都带着灵气,要是有些不愉快发生,会影响灵气,很不舒服。

一百万虽说不高,但是卖得也不算亏,况且孙中原还是捡漏来的。

“冯老板,你们慢慢谈,我先下去了”孙中原拿着剔红圆盒,回到了座位上。

霍晓东没上去,见孙中原回来了,悄声道,“这幅画儿,怕是少赚几十万吧?”

“要是卖好了,可以这么算。但不能这个算法儿,一百万也不是小数儿。而且,白拿了老柳一件东西,我也别太小作了”

霍晓东眼光闪动,“莫非,这剔红盒子有什么门道?”

这个孙中原说不清楚,总不能说看到宝光吧?“暂时还没看出来,就是挺想要的。”

“得,反正你是捡漏来的,白赚一百万”霍晓东伸了个懒腰,“今儿没白来,晚上别再这里吃了,我介绍你去个小店,但是好吃得很”

这时候,方桌周围,冯老板已经开始开价儿,“柳老板,不管你是多少钱买的,我加两成,可以吧?”

孙中原已经下去了,老柳仍未答复,更是没说多少钱买的。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虽说孙中原当场说可以卖,但是这要是当场卖了,没准儿就让孙中原在心里把他看扁了。

老柳灵机一动,朝冯老板使了个眼色,笑道,“我还没欣赏够呢。咱们再联系吧”说完,就收起画儿回去了。

冯老板明白了,心说这柳老板肯定是有意结交这个姓孙的小伙儿。正好,回头再私下联系他交易,顺道问问这个小伙儿到底什么来路。

孙中原一看老柳拿着东西下来了,微微一笑。他既然说了,卖不卖就是老柳的事儿了,而且既然有冯老板这样的懂行的人,老柳心里明白自己不是白拿他的剔红圆盒就行了。

交流会继续,不过剩下的东西,孙中原和霍晓东都没有想入手的。

结束后,冯老板招呼大家吃饭,孙中原和霍晓东上去说了两句,先行告辞。陈孝义倒是悄悄跟了上去,表示也不在这里吃了,想请孙中原吃个饭。

但是孙中原已经和霍晓东说好了,有些为难。霍晓东笑道,“陈先生,你要是不觉得我俩小年轻有代沟,而且不嫌弃我们要去吃的是小馆子,那就一起?”

“好”陈孝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今天上去交流的,是一件清末的瓷质鼻烟壶,已经出手了。不过,他包里还带着另一件东西。

这东西,他肯定是不会出手的,带来是想趁机和大家交流一下。但是结识孙中原之后,他改了主意,准备单独让孙中原帮着看看。这样也比一堆人看要稳妥。

老柳是留了下来。吃饭的间隙,冯老板拉着他到了大厅一角,两人相互点了一支烟,冯老板道,“柳老板,这幅画儿,你到底多少钱买的?”

“一百万。”老柳道,“我对字画不了解,虽说是残了一部分,可这蓝瑛的画我知道不便宜。而且孙中原的眼力能有错么?所以毫不犹豫就拿下了”

“什么?孙中原?哪个孙中原?破了相宝局那个?”

第83章 陈校长

老柳嘿嘿笑了笑,“除了他还能有谁?今儿来的玩瓷的眼力还可以吧?可只有他看出于老爷子那东西是后挂彩”

冯老板点了点老柳,“你真行算了,说吧,这画儿想卖多少?”

“我琢磨着,他说低价儿出给我,还是凑整,你只加两成是有点儿少。”老柳应道。

冯老板笑道,“柳老板,你做卫浴生意精,这古玩上也不含糊。当场不卖,是怕那位眼力奇高的孙中原不舒服,这私下里,还打算狠赚我一笔了?”

老柳却连连摇头,“冯老板,你组织这个交流会,我怎么也得给你面子。我要是有心狠赚你的钱,怎么会告诉你底价?只是两成确实太少。”

“我实话告诉你。孙中原一百万卖给你,虽然不算高,但是也不算亏就算上拍,拍个一百一二十万,拍卖行也是能接受的。蓝瑛的画是不便宜,但是就这幅画的情况来看,残了一块儿,又没款儿,行家里手之间交流,高到一百五十万,就可能会有犹豫了。我说加两成,就是一百二十万,不算讹你。”

老柳道,“冯老板,你得这么看,这蓝瑛的画儿,放上几年,一准儿还是能涨的”

冯老板深吸一口烟,“那你说吧,最低多少能出?”

“字画行情我不如你了解。可是既然要出,我也不能太随便了,这么着吧,你再加两成,一百四十万,如何?

冯老板看了看老柳,“一个几千块的民国剔红,换来入手一幅蓝瑛的真迹,要是我,这画儿还真就不卖了这样,我再加八万,图个好彩头。可以了”

老柳面露犹疑。冯老板摇摇头,“倒手就是二十八万,什么生意能这个赚法儿?不勉强你了。”

说完,冯老板转身要走。

老柳看不透他这是真的要走还是欲擒故纵,但是细想想也真是不错了。老柳是玩竹木牙角和杂项类的东西的,花销比起古玩大项要少一些,而且,他这个人算是比较抠儿,要不然也不会拿着一件几千块的民国仿来交流会。

“行那就这样吧也就是你冯老板,这个面子我给”老柳拦住冯老板,“少赚就少赚点儿,以后冯老板有什么项目需要我的产,还望多多支持”

冯老板其实就是欲擒故纵,如果老柳不拦他,回头还能再加点儿。不过他前期铺垫地比较好,老柳还真就接受了一百二十八万的价儿。

“老柳,我买画是收藏,你是赚钱,相互理解嘛”冯老板点了点头,“至于其他生意合作,那肯定没问题了”

两人约好明天上午交易,便各自回座位了。

赚了钱的老柳回到座位上,一开始很高兴,可喝了两杯酒之后,却又不由自主地想想,越想越觉得蹊跷孙中原不像是个没心机的人莫不是,这剔红圆盒有什么门道?但是,明明就是民国的东西

他是想不明白。唯一能说通的,就是孙中原没落下口实,不白拿他的东西。

他也没机会明白了。

孙中原早就想好了,如果老柳拿到画儿之后不出手,那么就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回头有机会,可以帮衬一下。

但是如果出手了,说明这个人利字为先,接近自己目的性很强,那就没必要交往。这事儿,第二天孙中原就会打听一下。

如果老柳把画儿卖了,那自己更能心安理得地取出这剔红圆盒里所藏的宝贝了。

这幅画儿,多赚少赚是相对的,既然是这么个机缘,就手用了,他也不会为可能少赚的钱闹心。

这个时候,孙中原、霍晓东、陈孝义在东山大学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的一个小饭馆里。

霍晓东介绍的这个小饭馆,虽然不大,但是有三样拿手菜,菜名里都带着个“小”:一样是小土豆炖牛肉,一样是小炒鸡胗,一样是小豆腐。

孙中原和霍晓东两个年轻人吃得不亦乐乎,陈孝义也赞不绝口。

聊了一会儿,陈孝义才知道,原来这个姓孙的小伙儿,就是破了相宝局的孙中原他恨不能立即从包里拿出东西来给孙中原看看。但是这小饭馆没包间,他们是在外面吃的。说话,还能小声点儿,可这东西拿出来,指定被人看到。

“孙先生,我本来有件东西想让你掌眼的。”陈孝义拍了拍身前的皮包。

和陈孝义聊了之后,孙中原感觉到,这个人,其实有点儿耿直,有点儿酸腐,当时面对那件五彩蒜头瓶觉得他在“火上浇油”,其实现在看,还真不是,就是说话直来直去,而且没压住想买的心。

而且,陈孝义说话文气十足,像是个文人,好像没有某些玩家那种社会习气。

“这地儿的确不合适,这样吧,回头吃完了,咱们换个地方,找个带包间的,我请您喝口茶”孙中原应道。

“不能让孙先生请我请,我请”陈孝义连忙道。

“陈叔,您这个年纪,我叫您陈叔行吧?你就叫我小孙吧叫孙先生忒别扭。”孙中原笑了笑,“不知道陈叔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噢,我是南城一中的副校长。”

“啊?原来是陈校长啊”霍晓东叫道,“一中好学校,我当年差两分没进去啊”

“副校长,副校长。”陈孝义说道,“我就是个教匠。”

孙中原有些不解,“陈校长,古玩花费可不小啊而且,如果那件五彩蒜头瓶是完整的真,价儿可不低,我看您是挺想入的”

的确,一个中学副校长,收入是有数儿的,真要是单纯的藏家,老是买来收藏,哪能吃的消啊?

陈孝义尴尬地笑笑,“实不相瞒,拙荆是做生意的,而且也挺支持我搞收藏。”

孙中原点点头,霍晓东捂了捂嘴,心说,原来是老婆有钱啊不过,老公喜欢古董,总比喜欢女学生强。

吃完了饭,三人到了一处茶楼,要了个包间。为了看东西,没要什么繁复的茶艺。服务员上好茶关门退出之后,陈孝义便把东西拿了出来。

第84章 黑釉木叶

陈孝义拿出来的,是一个不大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黑色的小碗,斗笠式,口径不过十厘米,高度六七厘米。

这只小碗通体施黑釉,但是碗心,有一片暗黄色的树叶纹饰。

“黑釉木叶碗?”孙中原直接开口道,稍后又补充了一句,“确切地说,应该是个茶盏。”

“是吉州窑的东西没错吧?”陈孝义问道。

孙中原点头,“依我看,不仅是吉州窑的东西,而且断代能到南宋”

玩瓷器的,对窑口都很重视,摸不清窑口,那是没法儿玩瓷器的。就好像,如果连几大菜系都弄不透,算不得真正的吃货。

一般人都知道官窑和民窑,其中以明清两代最好区分,官窑都是集中在瓷都的御窑厂,其他的,都是民窑。

但是宋代,官窑系统和民窑系统就相对复杂一些。

宋代的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都属于官窑系统。但也有点儿小重合,因为其中的钧窑和定窑,也并存在民窑系统当中。这个主要是当时没那么严格,这两个窑口的窑址很多,有专门的官窑,也有相对松散的民窑。

这又应了那句话,不管是古玩还是文玩,都不要一刀切,钧窑、定窑,也有一些不太珍贵的民窑产。

宋代有五大官窑系统,也有八大民窑系统,北方四个:磁州窑、耀州窑、钧窑、定窑南方四个:饶州窑、龙泉窑、建窑、吉州窑。

这其中的饶州窑,值得一提,位于瓷都,可以说为明清官窑铺设了基础。

而陈孝义拿出的这只黑釉木叶碗,或者确切地说是茶盏,就是吉州窑出来的东西。

陈孝义一听孙中原说是南宋吉州窑的东西,一脸欣喜,“我就觉得不一般不过拿不准,这下确定了虽然比不上建盏,但是吉州窑的黑釉木叶茶盏,也是不好遇到啊”

他说的建盏,就是与吉州窑同属南方民窑的建窑的东西,以茶盏闻名,其中兔毫盏、鹧鸪斑,名气都很大。如今,建盏的现代工艺在市场上也很受欢迎。

孙中原道,“这个吉州窑,之前收藏界不太重视,不过如今的价格已经不低了光是这工艺,其实难度就很大,先是素胎上黑釉,而后在黑釉之上贴上黄釉树叶纹饰,一次入窑烧成。”

霍晓东对吉州窑不太了解,不过这只黑釉木叶茶盏很是漂亮,他等孙中原看完了,小心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起来,“真是漂亮看大应该就是个茶盏了,不过还是偏大一些,再就是黑色不好看”

“小霍你有所不知,古代的喝茶和现代不一样的。”陈孝义喝了一口茶,“你比如唐代,是煎茶,拿一块茶饼,烤热了碾碎了,放水里煮,煮好几遍,然后再喝,甚至还要加上盐或者其他佐料。”

霍晓东大笑,“加佐料?怪不得叫吃茶”

“这个宋代呢,是点茶。”陈孝义接着说道,“把茶碾碎了,但是要调成膏,然后冲着喝,方式上有点儿像现代了,但是既然碾碎了调成膏,那么就是连水带茶叶一起咽下肚儿”

“所以,唐代和宋代的茶杯,它都不可能太小。同时呢,宋代有斗茶的风俗,比一比,茶的颜色呢,以白为贵,所以茶盏自然就是黑色的多了”

虽然孙中原了解建窑、吉州窑茶盏的胎釉特征,但是对古代茶文化确实是不太了解,不由说道,“陈校长,今儿一起喝茶,跟着您长学问了”

此时,霍晓东拿着手机接口,“我刚才查了查,这宋代吉州窑的黑釉木叶碗,就算是口径小的普,如今也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了,陈校长,您这个不会是捡的漏儿吧?”

一说这个,陈孝义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个,其实,没花什么钱,没花钱。”

这个古玩的来路,人家自己不说,直接问是犯忌讳的,而且看到陈孝义面露尴尬之色,孙中原不由咳嗽了一声。

霍晓东也是一时好奇,无心之问,此时便嘿嘿笑了笑,不再言语。

但是陈孝义却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是别人送的。”

霍晓东又是一个没忍住,“好大手笔啊”

陈孝义定了定神,“我当时是太喜欢了,有点儿把持不住了。再就是,也吃不准年代是不是到位。刚才太兴奋了,现在冷静冷静,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该白拿。”

“难不成是为了到一中上学的事儿?”孙中原一见陈孝义说开了,不由问道。

陈孝义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转而一脸苦笑,“其实也算是个朋友,但是他没明说。这想想,他的孩子明天就该中考了。但是要是不符合条件,我也帮不了他。”

霍晓东挠挠头,“这算不算雅贿?”

“别瞎调侃了。”孙中原对陈孝义道,“既然没提要求,没那么严重。心里要真是过不去,给他钱也行,退回去也行。不是有那么句话么?过我眼,即我有。也算欣赏过了。”

“我还是找机会退回去吧”陈孝义一口喝干了茶水,“给钱的话,说不定比退回去还尴尬,退回去我还可以说越看越不喜欢。”

孙中原对陈孝义越来越有好感,“陈校长,以后要是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找我。”

“那太好了”陈孝义终于笑了笑,“别看我喜欢瓷器二三十年了,但是总觉得差那么回事儿”

孙中原心想,古玩这东西,光靠啃本和自学肯定是不行的,要想进阶快,必须有一个牛逼的老师,有时候几句话可能就会将窗户纸捅破,而自己摸索,那就难说了。

不过,孙中原对于有人送给陈孝义这件黑釉木叶茶盏,还是感到几分奇怪的,孩子上学固然是大事儿,但这件东西偏于贵重了而且陈孝义还只是个副校长,这种性格对方也应该了解。

可这些话孙中原就不方便说了,更何况陈孝义已经决定退回去了。

同时,孙中原的心思,更多的还集中在那个剔红圆盒上,想赶紧回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连老柳即时转账的一百万,也没有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诱惑力大。

第85章 这是什么东西?

孙中原回到家里,把这件剔红圆盒摆到了桌子上,手里拿着把锋利的美工刀,下手之前突然觉得要想打开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发出青白色宝光的东西,应该藏在盒子的下部,看这盒子厚度本来就不大,要动手还真得很小心。

他先把红漆刮掉了。经过这么些年,红漆已经比较脆了,虽然层数较多,但也没费太大功夫。

漆层刮掉之后,孙中原松了一口气,这里面不是金属胎。要是金属胎,可就麻烦了,他没工具,想要不损坏里面的东西顺利切割,基本不可能。

这里面是木灰胎披麻,用美工刀可以割开。

果然,这个圆盒下部,有一层薄的空间。孙中原小心掀起了上面的胎,里面露出了一块圆饼状的“果冻”

孙中原没什么太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胶状物,果冻,凉粉,差不多就这感觉。

青白色。而且,表面似乎有一层膜,用手触碰了一下,隔着这层膜,粘性不强,能感觉到弹性。

“这是什么东西?”孙中原用美工刀切挑了一小片,有一定韧性,但是也能切割。缺口处露出的“肉”看起来比表面的一层膜要“细嫩”一些,粘性大一些。

孙中原放到鼻尖上闻了闻,竟然隐隐有一丝铁锈的气味儿,有点儿怪。

几分钟后,被刀挑出的缺口处,又生成了一层膜。

孙中原用手抹下刀尖上的胶状物,在用指尖揉搓了几下,感觉似乎还有点儿油性,粘手,但是能搓掉。

孙中原一只手粘着胶状物,另一只手不由自主挠了挠头。

他头发比较长,挠了几下,掉了一根,不由自主用手拿了起来。

孙中原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无意识的将这根头发的两端接起,形成了一个圆圈,同时,手上的那点胶状物,也裹涂到了头发的接口处。

他一边这么揉搓着“头发圈”,一边想,这青白色的宝光,是因为这块“果冻”就是青白色的。能出现宝光,说明是珍贵的东西。

而且,这剔红圆盒是民国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一块圆饼状的胶状物,民国时期就被藏在里面了

从故意刻上“大明永乐年制”的款儿来看,说明藏东西的人还是很重视的,弄这个款儿,可能就是怕人破坏盒子。

难道是吃的?比如什么灵药?

孙中原虽然如此想着,但也不敢下口,哪怕是用舌头舔一舔。他只能反复嗅闻,但这种类似铁锈的味道微微带腥气,也实在是不好闻。

琢磨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孙中原只得放下“头发圈”,暂时找来一个洗刷干净的不锈钢饭盒,将这件东西装了起来。

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一只手拿烟抽着,另一只手又拈起了“头发圈”。

随手这么一撑。

结果,没有撑开

也就是说,这头发的两端,真的被这胶状物粘住了

孙中原起了兴趣,找到有点儿闪亮的接口处,捏住两侧,微微用力拉扯了一下。

还是没断开而且,这接口处,让他分明感到了一种韧性和弹力,比头发要强得多

仔细看断口处,这原先裹涂的胶状物似乎起了变化,收缩了一些,而且亮度也在逐渐降低,仿佛在慢慢融进头发里

孙中原用手指缠绕了几下,牢牢把住头发的两端,再次加力,用力拉扯。

头发绷断了。

但是,却不是从接口处断的,而且其他地方断的

孙中原大吃一惊,这东西居然有如此奇效?

接着,孙中原开始翻箱倒柜,最终,找来了一截细铁丝。想了想,又拿出了一根牙签。

他先用钳子把细铁丝掐断,随后,再次挑出了一点儿胶状物。然后把这点儿胶状物均匀地裹涂在铁丝的断口处。

稳妥放下细铁丝,他又把牙签折断,如法炮制,又用胶状物裹涂在了牙签的断口处。

等了几分钟,孙中原感到胶状物起了变化,拿起了细铁丝,结果,轻轻一拉,却拉开了

仔细一看,那些胶状物虽然起了变化,但是还是裹在断口处,并没有起到粘合的作用,而且用手仍旧能够搓掉,就好像干了的胶水一样,只不过比干了的胶水要柔韧有光泽。

牙签同样如此,没有接上

头发可以铁丝不行,牙签不行

孙中原想了想,又找来两根穿文玩珠串用的线,一根锦纶线,一根纯棉线,剪断之后,再次用这种胶状物尝试。

结果也是接不上。

难不成只能接上头发?孙中原苦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只能接头发有什么大用处啊?

认真专注地干一件事儿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快,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

孙中原累了,干脆决定暂时不去想了,洗漱一番之后,上床睡觉。

决定不去想,但却控制不了不去想,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蹊跷了。

半躺在床上,孙中原玩了会儿手机,仍然睡不着。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孙中原也确实想不到,会出现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他顺手拉了一下被子,准备彻底躺下了。

这一拉之下,手上突然有点儿感觉。原来,是把被子上的一个线头拉了出来。

哎?

孙中原突然又坐了起来,看着手上扯出的一条线,倏然起了一个念头

这被子是蚕丝被刚才试过的两条线,是锦纶线和纯棉线,要不要试试蚕丝线行不行?

这灵光一闪的决定,还真出现了效果

蚕丝线弄断,用胶状物裹涂连接,居然连上了

不管是头发,还是蚕丝线,连接上之后,断口处的坚韧程度,都比原来的材质要好用力拉扯之后,蚕丝线接口处没断开,也反而是其他部位断了

其他的材质都不行,头发和蚕丝能连接上

孙中原隐隐感到了一些眉目,这种胶状物,只对特定的东西能起作用从目前来看,都是动物体生成的天然的东西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都行,比如,皮肤就没事儿,虽说也有粘性,但是却粘不牢。

太神奇了如果用现有的科学知识解释,估计很难解释的通。

第86章 鸾胶

孙中原反复琢磨,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东西,或许是修补古玩用的有些古玩,是类似的制,比如犀角如果出现断裂,那么用这东西修补,不仅痕迹不明显,而且异常牢靠

想到这一点之后,孙中原又剪下一小片指甲试了试。结果不行。

人的指甲不行,不代表犀角不行。但是他现在手头没这东西,暂时没法去尝试。

唉要是师父徐北武在身边,或许能认出是什么东西,自己的道行,终究还是不够。

终于,孙中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醒来,孙中原不由自主又拿起了那个剔红圆盒的盒盖,他拆的是下半部分,盒盖纹丝未动。

盒盖上的雕刻图案,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孙中原端详这个盒盖,看着抚琴的图案,有点出神。

抚琴?

既然是把这胶状物藏在圆盒里,那必然是先藏,后雕刻。

雕刻这个图案,有什么用意么?

昨天却没想这个。

突然之间,孙中原想起了一本

十洲记。

就是记载迎凉草的十洲记。这本他反复看过很多遍,这是一本神话志怪集,本来对里面的东西,孙中原算不得很相信,当成猎奇来看。

但是,他却遇到了真正的迎凉草

能接续蚕丝,莫非,这胶状物是鸾胶?

十洲记记载,西海凤麟洲,以凤喙和麟角为材料,合煎作膏,名之为续弦胶。

又名,鸾胶

续弦胶,可以接续琴弦

如今的琴弦,很多都是钢弦。但是在古代,琴弦确实蚕丝制成,还有个别的,甚至用羊肠线制成。所谓丝竹之声,就是因为古代琴弦乃是丝弦竹,自然是指箫笛一类的竹制乐器。

钢弦比较坚固,但是弹奏有金属之感。而丝弦,凝重古朴,其中的韵味,是钢弦难以实现的。古代的名琴,基本上用的都是蚕丝弦。

当然,蚕丝制弦是比较复杂的,从选材到合成琴弦,也都极为讲究。这门手艺,如今已面临失传的边缘。

这胶状物如果真是鸾胶,那的确是值得暗藏保护。

不过,孙中原也觉得,所谓的凤喙麟角,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从只能修复动物性原生材料来看,或许取材就是动物身上的,材料也应该比较珍稀,再用秘法加以制作。珍贵程度还是很高的。

这鸾胶,如今肯定是没人知道制作方法了。这一块饼形的胶状物,虽然是民国被发现并暗藏的,但是也说不准是什么年代制成。从表面也有些许的坑洼痕迹来看,似乎也被人用过。

孙中原顺手又点了一支烟,无意中又看了一眼那盆迎凉草。

这鸾胶和迎凉草一样,都是十洲记记载的神奇之物,但实际上,好像在现代利用价值不算很大。孙中原虽然跟着徐北武学了很多,但古琴方面,却是最少的。

古琴是收藏中一个极为冷僻的门类,流传下来的本来就很少。而断弦的古琴,这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回。所以,鸾胶对孙中原来说,基本又成了一样只能暂时搁置的宝物。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孙中原拿起一看,居然是岳然打来的。

“原哥,忙什么呢?”

“岳然啊,没忙什么,在家呢。”

“工作都顺溜了吧?”

“还行,比较轻松。”

“比较轻松?那我去找你玩两天吧?”

“你不多陪陪阿姨,出来瞎跑什么?”孙中原说道。岳老去世有一段时间了,岳然的情绪应该平稳了,她上大四了,事情也不多,不过师母李携英应该没岳然那么轻松,的确应该多陪陪。

“我妈出国参加一个交流活动了。我的论文也提前写完了,宿舍里同学各忙各的,很少见到人,回家也是我一个人。有点儿闷,想出来散散心。”

孙中原一听,“好吧,你来吧,我这个工作比较自由。”

“我带个朋友去,没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反正你们住酒店。是你同学?”

“不是同学,是朋友,美女哦,你见了就知道了那我们明天就到,到了联系你”

“好。”

挂了电话,孙中原心想,自己到了南城,一直没联系师母和岳然,虽然确实赶上了很多事儿,但也有点儿不太对。既然岳然要来,那就好好陪陪她吧。

在孙中原心目中,岳然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样。岳老算是中年得女,对岳然有点儿溺爱。好在岳老和李携英都是那种很正的人,岳然倒没养成什么坏的脾性。

刚把手机放一边,结果又响了起来,孙中原拿起一看,居然是公孙涵发来的信息:最近忙不忙?

“不忙。”

“我这几天放假,要去南城一趟,要不要见个面对弈一局?”

孙中原一看,心说怎么都要来南城?不过公孙涵和岳然不一样,公孙涵他未曾谋面,只聊过一次。

因为岳然刚说要带个朋友来,而公孙涵也在燕京,孙中原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问了一句: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岳然的女孩儿?

“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要和她一起去南城啊”

“呃。你就是她要带来的美女朋友啊?”

“你就是他师兄?她只说师兄,没说名字,真想不到这么巧”

“那好,你们一起来吧,我做好接待工作。”

接着,孙中原又给岳然打了回去。岳然一听,先是吃了一惊,接着高兴地说,“那更好了,给你创造机会”

孙中原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来,岳然也是不久前才认识公孙涵,因为同宿舍的女孩儿学琴,一起吃饭认识的,后来岳然和公孙涵反而聊得很投机。她们两个,都是年纪轻轻,却没了父亲。

公孙涵之所以想见孙中原,是因为孙中原答应过她,要尽量收集血泪十局给她,目前只给了一局。而且孙中原一直没主动联系她提这事儿。只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岳然来南城要找的师兄,居然就是孙中原

第87章 嚣张的半大孩子

孙中原放下手机,也想起了答应过公孙涵的事儿。好在这棋谱都在他脑子里,等她来了,直接用棋盘棋子,摆出来直接一并告诉她吧。

喝了杯牛奶,孙中原想想今天没事儿,不如去把车买了。这出门实在是不方便。驾照还是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利用暑假学的。

他之前也盘算过,已经初步决定买辆大切,30的舒享导航版。他对车不是很感冒,也没过多琢磨。

这辆车有个五六十万,以孙中原现在的财力来说,算是比较节省了,手头有一两百万,而且,定窑盖罐和西周玉琮上拍之后,还会有一大笔收入。关键是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不怕以后赚不到钱。

孙中原用手机搜了搜,确定了一家4店,接着就直接打车过去了。

去了之后,比较顺利,这款车恰好有一辆白色现车,一次性付全款有折扣。

女店员大致介绍了下性能,还没展开,孙中原便打断了她,要求试车。

试车之后,孙中原比较满意。所谓现车,其实就是库存车,不过孙中原弄清楚了出厂日期,发现库存没过三个月,也就无所谓了。

孙中原又问了问最低价,还有没有别的优惠。女店员报了自己能掌控的最低价,孙中原便没有多说,点头同意可以办手续了。同时,孙中原留下了身份证复印件,让店里办保险和上牌,整利索了之后来提车直接上路。

这些事儿既然店里能解决,他也懒得麻烦。而且这家店规模不上的评价也不错。

接待孙中原的女店员高兴得很,没费多少口舌,孙中原讲价也不墨迹,完事儿了不开口要赠,还没有诸如改装之类的零碎要求。

孙中原离开的时候,女店员一直送到门口,还坚持扫了孙中原的微信,声称以后车方面的问题交流方便。

这辆白色大切,此时还停在4店前面,孙中原最后看了几眼,挺满意,宽大舒适,也不算张扬。

准备离去的时候,门口停下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四个像是中学生的少年。

为首的少年带着个棒球帽,嘴里不停嚼着口香糖。旁边一个少年看了看这辆白色大切,立马说道,“昆少,其实买辆大切也挺带劲。”

被称为昆少的少年翻了翻白眼,吐掉了口香糖,“你懂什么?这车提速太肉,比路虎差远了”

昆少说着,指了指这家4店隔壁的路虎4店。

孙中原笑了笑,现在这些孩子真了不得,小小年纪就来买路虎,满18岁了么?能拿到驾照么?

孙中原转头要走,那个昆少突然喊道,“哎,那个长头发的,你笑什么?”

“嗯?”孙中原扭过头来,看了看昆少,“你说我么?”

“说的就是你我说这辆大切提速太肉,你有意见是怎么着?”

“没意见。这是我买的车,我喜欢肉,特别是红烧肉。”孙中原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去,心说这半大孩子还挺嚣张,不过也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给我站住”昆少觉得丢了面儿,气势汹汹冲了上去,旁边三个少年一看,也撸了撸衣袖,跟了上去,四个半大孩子将孙中原围住了。

“那你们想怎么着?”孙中原又好气又好笑。

昆少一伸手指,旁边的少年立即递过来一根烟,昆少夹住放到嘴边,接着又有人给点上了。

抽了一口烟,昆少向上45度斜视,“跪下,给我道歉”

熊孩子孙中原一瞪眼,“赶紧闪开,我不跟小屁孩啰嗦。”

昆少一听,扔掉只抽了一口的烟卷儿,用脚一跺,“扁他”

接着抬脚就向孙中原踹来,三个少年也立刻出拳动脚。别看只有十几岁,但是动作还挺利索,也带股子狠劲儿,看来没少打架。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孙中原。

噼里啪啦几下,四个少年就躺在了地上。孙中原留了手,没下狠劲儿,只不过让他们躺下了,都是皮外伤。

孙中原拍了拍手,转身离开了。

“有种留下名号”昆少爬起来,对着孙中原的背影喊道。

孙中原理都没理,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走了。

“昆少,这厮会功夫”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走到昆少身边。

“会功夫怎么了?有他哭的时候”昆少恨恨道。

“可是他没留下名号”

昆少瞅了说这话的少年一眼,“傻逼,他不是来买车了吗?查出是谁还不容易”

说完,昆少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

孙中原压根儿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打车直接回家了,中午简单在家吃了点儿饭,下午还睡了一觉。

刚睡醒,陈孝义就打过电话来,说那件吉州窑的黑釉木叶碗已经退回去了,还说昨晚是他和霍晓东请客吃饭,今晚他想回请,表示感谢。

孙中原直接答应了。挂了电话之后又给霍晓东打电话,结果霍晓东今晚要和父母一起去大姑家。

晚上,孙中原便单独和陈孝义一起吃饭了。

陈孝义选了个有点儿档次的馆子,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也要了包间。吃饭的时候,他又拿出一件青花笔筒让孙中原看,说这个是他逛古玩市场买的。

这笔筒是青花山水片儿,底款落着大清道光年制的篆款儿。

孙中原已经了解了陈孝义的脾性,没拐弯儿,直接说这是件仿。陈孝义本来就是存疑才让孙中原看,孙中原点出两个要点,他也很是信服。

“要说以前,我刚开始喜欢瓷器的时候,哪有人仿这东西啊买个清三代的东西,都能搭个道光的笔筒可是现在,道光的东西也有人仿了,还仿得这么逼真。”陈孝义叹息道,“好在花钱不多,就当个工艺玩了。”

孙中原刚要接口,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进来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个穿着皮夹克,一个穿着黄色短风衣。

皮夹克看了看孙中原和陈孝义,突然冲孙中原问道,“你就是孙中原?”

孙中原一看来者不善,起身道,“对。你好像没敲门。”

皮夹克冷笑一声,伸手抖出了一张传唤证。

第88章 所谓调解

“我是南城公安局东关分局治安大队的,你涉嫌在公共场所寻衅滋事,现在依法传唤你”

孙中原一愣,看了看传唤证,应该是真的,的确是东关分局签发的,签名和公章都很清晰。

“传唤?寻衅滋事?你们没搞错吧?”孙中原心想,这两天自己没惹什么事儿啊?

“跟我们到分局就知道了”皮夹克收起传唤证,一抬手,“走吧?”

这时候,陈孝义突然站了起来,“同志,既然是传唤,你们没穿警服,没出示警官证,他完全可以不跟你们走”

旁边的黄风衣看了陈孝义一眼,心说这人怎么有点儿面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是谁来,“我们是便衣,刚办完别的案子,警官证可以出示。”

说完,黄风衣掏出了警官证。

陈孝义还真拿过来看了,结果发现没问题。他转头对孙中原说道,“小孙,到底啥事儿?”

孙中原认真想了想,这才觉得,唯一可能有事儿的,就是上午在4店遇到的那四个少年,莫非那个昆少有什么来头?

“别啰嗦了,快走吧”皮夹克催促道。

孙中原心想,这不去也不行,点了点头,对陈孝义说道,“陈叔,不好意思了,这刚吃了一半”

“没事儿,我跟你一起去”陈孝义拿起了外套穿上了。

“你是干嘛的?跟着去干什么?”皮夹克道。

“我不是干嘛的,朋友被传唤,我陪同监督执法,是公民的合法权利”陈孝义昂首道。

黄风衣拍了拍皮夹克的肩膀,“一起就一起呗”

出了饭店,门口还真是辆警车,孙中原和陈孝义上了车。

车子到了分局的院里,皮夹克和黄风衣将孙中原带进了大厅,而后向里面走去,陈孝义要跟进去,被拦住了。黄风衣说道,“讯问的时候,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对不起,这也是合法的,你只能在外面等着。”

陈孝义这下没办法了,只能在分局大厅的长椅上等着。

皮夹克和黄风衣将孙中原带到了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并不是讯问室。有一个长条桌,还有几把椅子。他们让孙中原坐到了长条桌的对面,他们两人则坐在另一头,相隔数米。

孙中原掏出了烟盒,弹出两支烟,“抽烟么?”

“不会”皮夹克摆了摆手。黄风衣却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盒烟,递给皮夹克一支,皮夹克点上了。

孙中原一看,也没多说,自顾自点上了。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往里看了看,露过一丝得意,随后一闪而逝。

孙中原此时恰好盯着门,这双眼睛,正是昆少的眼睛。

紧接着,门打开了,进来一个带着眼镜的便装男子,对着皮夹克和黄风衣耳语了几句。

黄风衣面色一变,“李主任,这不太好吧?”

“没事儿,局长点头了。”说完,戴眼镜的男子便看着皮夹克和黄风衣似笑非笑。

两人对视了一眼,起身离去,戴眼镜的男子也跟着走了。

而随后进来的,却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硕男子,都穿着警服,但是却没有肩章和警号。

他们看着孙中原,相视一笑,接着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夹住孙中原,拉到了墙角,其中一人掏出了手铐,将孙中原铐在了暖气管子上。

暖气管子太低,孙中原只能抬起胳膊蹲着。

这个过程孙中原并未反抗。实际上,在看到昆少露头之后,他就悄悄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录音键,又放进了衣兜。戴眼镜的李主任和皮夹克、黄风衣的耳语肯定录不上,但是“李主任,这不太好吧?”以及“没事儿,局长点头了。”应该能录上。

蹲下之后,孙中原才问道:“你们干什么?凭什么给我上手铐。”

结果那两个壮硕男子居然一声不吭,两人各自点上了一支烟,翻起了报纸,就让孙中原这么受着。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在外面的陈孝义进不去,但是焦急不已,最后,他咬了咬牙,掏出了手机。

又过了十分钟,孙中原所在的办公室的门又开了,只见昆少笑嘻嘻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棒球棍。

两个壮硕的男子关好了门,对孙中原说道,“今天上午,你和四名未成年人发生冲突,涉嫌寻衅滋事。这是当事人之一。不过,当事人现在说可以调解,现在你们先自行调解,调解不成,我们再介入。”

“好,那我就调教,噢,说错了,调解一下。”昆少拎着棒球棍走到孙中原面前,用棒球棍轻轻拍打着手心,忽而转头说道,“警官,我刚打棒球回来,这个忘了放外面了。”

其中一名壮硕男子皱了皱眉,“别玩大了。”说罢,便转过头去,另一名壮硕男子也转过了头,两人貌似对着一张报纸指指点点。

尼玛,孙中原暗骂一声,这帮人真能玩阴的啊,又想整治我,又不留痕迹,说得一套一套的。

昆少一看这情况,直接挥起棒球棍,朝着孙中原被铐住的胳膊砸去。

孙中原哪能吃这个眼前亏

另一只胳膊可没铐住,顺势伸手,就轻易抢下了棒球棍,接着脱手一扫,直接扫到了昆少的小腿上。当啷一声,棒球棍也落地了。

“啊”昆少一声惊呼,直接被扫倒在地。随后,便坐在地上捂着小腿大呼小叫起来。

“你怎么能打人呢”两个壮硕男子回过头,走上前来。

孙中原冷笑一声,“这小子拿着棒球棍打我,你们坐视不理而且,谁说我打人了?他拿棒球棍打我,我躲开之后,他碰巧敲到了自己的腿上”

两个壮硕男子对视一眼,心说这个昆少也太废柴了,都铐暖气管子上了还讨不到便宜

“你们还不出手?”昆少指了指两个壮硕男子,“他动手打人,你们制止,要是他敢还手,就是袭警”

两个壮硕男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一左一右摁住了孙中原的胳膊,其中一人说道,“你不能再动手了。”

这时候,昆少已经站起,又拿起了棒球棍,二话不说,又朝孙中原腿上砸去。

第89章 市局一把手

马勒戈壁

孙中原心里低骂一句,运行火光热力,直接一只手将摁住他的壮硕男子甩出,摔到了另一个壮硕男子身上,两人一起翻到在地。

同时,孙中原一只脚撑住地面,另一只脚迅速斜踢,直接踢到了昆少拿棒球棍的手腕上,

房间里响彻杀猪般的嚎叫。虽然孙中原没用全力,但起码也是个骨裂。

两个壮硕男子倒是没大事儿,爬起来之后,好似也直接急了,嘴里骂骂咧咧起来,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抬起了脚,这是准备要开踹了。

“邦邦邦”

此时,办公室传来了急切地敲门声。

“谁呀”一名壮硕男子问道。

“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两名壮硕男子一听,立即整了整衣服。一个人跑去开门,另一个人打算去解孙中原的手铐,但是孙中原却抬手拨拉开了。那人顺势捡起棒球棍,迅速放到了一个闲置柜子的底部。

进来了三个人,打头的是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他旁边,则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里面的浅色衬衣敞着口,看起来不到四十岁,面容清秀文气。而他俩身后,则是那个戴着眼镜、之前把皮夹克和黄风衣支走的分局的李主任。

“怎么回事儿?”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看向两个壮硕男子,“你们讯问当事人,怎么不着警服正装?怎么连肩章警号都没有?”

这两个壮硕男子,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就算他们一时想不起来,但是警服却认识警服里面是白衬衣肩章是一支橄榄加两颗四花这都不用看警号,绝对比他们分局长的级别要高

李主任唯唯诺诺上前,“许局,他们不是正式的,是协警,负责暂时看管嫌疑人。”

此人,正是南城市局一把手许亭山。

两个壮硕男子此时的腿有点儿打颤了。李主任的手在下面轻轻做了个手势,两个壮硕男子立即点头哈腰地向门口走去。

许亭山并没有阻拦,他们走了之后,看向李主任,“小李,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局,就是一起普通的寻衅滋事的案子。”李主任说完,又看向躺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的昆少,“许局,这还有个伤员呢,要不先救治伤员,然后进一步调查?”

许亭山点点头,李主任上前扶起了昆少。

“李叔”

昆少还没说完,李主任就打断了他,“里面疼是吧?不是调解么?怎么打起来了?先去治伤”

这时候,办公室里突然又匆匆忙忙进来一个穿便装的男子,“许局,我来晚了,刚才去下面派出所来着”

一股酒气传来,许亭山皱了皱眉,指了指铐在暖气管子上的孙中原,“老王,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样对待当事人?”

这个老王,就是东关分局局长王先进。

此时,那个昆少居然忍不住指着孙中原哭叫起来:“他打我,今天上午打了一顿,刚才又打我我这手断了这下够刑拘了吧?”

那个穿西装的清秀男子突然冲王先进微微一笑,“王局长,这好像是令郎吧?”

“韩秘,这”这位王局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后用手挡住额头,狠狠瞪了昆少一眼。

许亭山不怒自威,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了,“马上把这个当事人的手铐解开,我今天就现场办公,看看到底是什么案子”

昆少被送去先治伤,韩秘和王先进坐了下来,孙中原被解开了手铐,也在他们对面坐下了。随后,李主任又把一开始传唤孙中原的皮夹克也叫了进来。

先是皮夹克详细介绍了一下案情,就是上午在4店发生的事儿,介绍的算是比较客观。而传唤证,自然是东关分局局长王先进签的,皮夹克和黄风衣,只是走程序办案。

实际上,去办案,也是李主任交代的,只不过这一点和案情关系不大,皮夹克当着李主任的面儿也没说。

至于昆少,名叫王少昆,是一名高二学生。关于他的身份,韩秘都点出来了,许亭山也不是不知道,王少昆就是分局局长王先进的儿子。

“双方发生口角,进而引发冲突和肢体接触,但是并没有造成轻伤以上伤害,不涉及刑事犯罪,应该是调查问询,而不是传唤为什么要签传唤证?”许亭山点了点桌子上的传唤证,不轻不重地问道。

“因为毕竟是公共场所,涉案人员也比较多,我是觉得涉嫌寻衅滋事。”王先进低声应了一句。

许亭山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他怎么回答一样,接着说道:“刚才小李说是协警看管,协警有权对当事人使用手铐吗?而且是违规使用手铐”

“这个,我刚到,不知情”王先进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暗暗盘算,如此一起小小的案子,许亭山怎么会亲自到分局过问?那肯定是因为韩秘了。

这个韩秘,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市长的大秘他和这个当事人孙中原难不成有什么关系?而且,好像关系非同一般啊这韩秘直接点出我儿子的事儿,这可是下了重口

许亭山扭过头来,又对皮夹克说道,“之前的事儿我都清楚了,你现在继续问询当事人,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皮夹克点点头,正儿八经问了起来。

孙中原比王先进还纳闷儿要是这个许局长不来,他恐怕已经把那两个壮硕男子也干翻了,别看被手铐铐住,干他俩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现在他最起码能看出,这个许局长显然是大领导,而且似乎对王局长利用职权替他儿子王少昆出气的事儿很不满。

孙中原直接掏出手机,先把录音放了一遍,听到“局长点头了”这句,许亭山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王局长哆嗦了一下。

听到王少昆说“调解和调教”,还有协警说“别玩大了”,许亭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第90章 古典美女

韩秘始终保持着如一的表情,宛若一个真正的旁观者。

放完了录音,孙中原又把自己如何被铐,还有如何被用棒球棍袭击,如何正当防卫的过程说了一遍。

那根棒球棍,还在闲置柜子底放着呢,上面有王少昆的指纹,而且录音里也有王少昆自己说带来棒球棍的事儿。

听完了孙中原说的,许亭山直接掏出了手机,打了出去,“我是许亭山,今晚督察支队谁值班?”

一听“督察支队”这四个字,王先进登时脸如死灰。

放下电话之后,许亭山走到孙中原面前,“小孙啊,让你受委屈了不过,这件事儿毕竟还没完,另一个当事人王少昆还在处理伤势。你今晚可以先回去,但是得随时配合警方接受调查。”

“这个没问题谢谢许局长主持正义”孙中原说道。

随后,孙中原在笔录上签了字,当场办理了相应手续,便可以走了。

孙中原走出了办公室,许亭山继续指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韩秘却说了一句“去趟洗手间”,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他快步超过孙中原,在和孙中原并肩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陈校长在等你”,而后并不理会孙中原的反应,又紧走几步,进了前面的洗手间。

孙中原愣了愣,但很快明白了原来,这市局一把手之所以能来,是陈孝义的作用而且,陈孝义不是找了市局一把手,而是找了这个韩秘

什么人的秘能让许亭山直接来到分局?具体不好说,但是大致上很明显了。

走到分局大厅,陈孝义果然在那里等着。

“怎么样?没受罪吧?”陈孝义走上前来。

“我没事儿。陈叔,这韩?”孙中原压低声音问道。

“出去说吧。”陈孝义摆摆手。

两人走出了分局,沿着路边走了一段,陈孝义看看四下无人,才道,“韩秘,是市长秘。我也不瞒你了,南城市长陈礼仁,是我二弟。”

孙中原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陈孝义是市长他哥

还有,之前有人送给陈孝义的那件黑釉木叶,恐怕不是冲着陈孝义校长的身份,而是市长他哥的身份

看着孙中原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孝义一本正经说道,“不过,我这可不是不正之风我只是要求依法办事,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我是先打了市长热线,随后才打了韩秘的电话”

顿了顿,陈孝义又道,“那件瓷器,我也退了,当时你一说是真的,我就知道应该不是升学的事儿我也得谢谢你,不然这也不是个小事儿”

孙中原点点头,“陈叔,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事儿了了,我也替你高兴。不过,咱们当时,那可是藏友切磋啊”

陈孝义笑笑,“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没告诉我呢。不过看你出来了,应该是你没错儿。”

孙中原便把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陈孝义虽然有点儿生气,但是脑子里对有些事儿还是很清楚的,“这个王先进,怕是要规了。你这是也是赶到点子上了,听说,他前几天,刚被人举报过,上头很重视。”

孙中原道,“他儿子居然跑去买路虎,要说他没问题,我也不信。”

“小孙啊,虽然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很喜欢你,不光是因为你有眼力。有时间,到我家里坐坐,我让你嫂子炒两个菜”

“是婶儿,不是嫂子,陈叔你都岔了辈儿了”

“噢对对对。”陈孝义拍拍脑门。两人走在路边,一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孙中原打了辆车,先把陈孝义送回了家。

第二天,孙中原醒来时,发现已经快十点了,平时可没醒这么晚,他想起岳然和公孙涵要来,立即掏出手机给岳然打了过去。

“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原哥,我们都已经在酒店办完手续了。”岳然说道。

“你怎么不让我去车站接你们?”

“算了吧,你又没车,我们打车一样。”

“我这刚买了辆车,不过确实没挂牌,得过几天提车”

“你都买车了?行啊看来拍卖行待遇不错那在南城的饭你都管了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其实南城的有些景点我也没去过,正好陪你们一起去玩玩”

“好。这么着吧,现在吃午饭还早,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告诉我地址”

“这个?”

“怎么着?你还金屋藏娇啊?”

“怎么可能?好,你来吧,我下楼等你们”孙中原挂了电话,便把地址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孙中原在小区门口,先是见到了头一个下车的岳然,又看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女孩儿,这肯定就是公孙涵了。

公孙涵估计得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纤瘦,不过不显羸弱。五官清秀,但是又带着那么点儿可爱,让人感到很舒服。

“这就是我师兄孙中原,比你想象的帅吧?”岳然左右甩手介绍道,“这位公孙涵,是不是标准的古典美女?”

孙中原顺势揪了揪岳然的头发,而后笑着对公孙涵说道,“公孙小妹,你好”

“你好原哥”公孙涵也跟着岳然叫了。

进了家门,岳然夸张地叫道,“你都买车了,怎么租个小阁楼啊?”

“一开始租的,懒得换了。”孙中原招呼她俩快坐,接着又进了厨房,端出了下楼前洗好的水果。

公孙涵坐下了,岳然却进了厨房,拉开了冰箱,“怎么没菜啊,全是速冻饺子和水果”

孙中原此时已在客厅坐下了,“一般都是出去吃,你跑厨房干什么?快出来吃水果”

公孙涵只是笑笑,没说话,不过很快发现了孙中原放在客厅一角五斗橱上的围棋棋盘和棋篓。

“对了”孙中原连忙说道,“血泪十局,我都帮你问到了,回头干脆我一局局摆给你看吧?”

“真的?”公孙涵一脸惊喜,“太谢谢你了光是你给我的那一局,研究之后都觉得棋力大增”

这时候,岳然突然拿着个不锈钢饭盒走了出来,“师兄,你这什么东西啊?凉粉?怎么不放冰箱?不怕坏了?”

第91章 大圣遗音

孙中原连忙起身,“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把这个也翻出来了?这可是宝贝”

“宝贝?”岳然撇撇嘴,“宝贝你就这么放在一个不锈钢饭盒里?”

“这东西会自动生成一层膜,放哪里都差不多。我是把把原来的盒子破坏了,又没找到合适的有盖的盒子”

公孙涵也跟着看了看,“那这到底是什么?”

孙中原看了看公孙涵,“哎?你是古琴老师,正好你在。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我怀疑,这就是鸾胶”

“鸾胶?”公孙涵皱了皱眉,端起不锈钢饭盒闻了闻,“相传鸾胶乃凤喙麟角加入特殊材料煎膏制成,嗅之有胎气,你这个,还真有点儿像啊”

胎气?

孙中原心想,这确实有微微的腥气。不过,公孙涵知道的,明显比他要多,因为十洲记里面,没有记载气味,只说了有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

“鸾胶,干嘛用的?”岳然对此一无所知。

“鸾胶又名续弦胶,能接续琴弦,修复犀角,不留痕迹。”公孙涵说道。

“真能修复犀角?”孙中原道,“我用自己的指甲试了试,不行”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孙涵说道,“不过,我觉得未必真是凤喙麟角所制成,但有可能是珍贵的动物性原料制成的。”

孙中原没想到公孙涵知道这么多,“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这些知识可是冷僻的很,难不成看过什么罕见的古籍?”

公孙涵摇摇头,“我是听我父亲说的。”

“噢?”孙中原一听,“令尊难不成是位学者?”

“不是,我父亲以前也是做古董生意的。”公孙涵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岳然咳嗽了一声,“公孙叔叔已经去世了。你知道北斗集团吧?现在是涵涵的妈妈在经营。”

孙中原连忙说道,“噢,不好意思啊。不过,北斗集团我知道,大公司。”

以前在燕京,孙中原听说过北斗集团,主要是做翡翠、玉石类的生意,同时旗下也有一家北斗典当行,古玩生意也有涉猎。

“我对古玩不是很懂,只是喜欢围棋和古琴。”公孙涵想了想,突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原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问题血泪篇棋谱的事儿,我一定陪你全都落实了,放心吧,一共十局,一局不落”孙中原应道。既然答应了人家,肯定是要做到的。

“不是这个。”公孙涵干脆一鼓作气说道,“是我有一把古琴,七弦断了两弦。本来想找当世名匠修复,但是找了几个人,都说年代太久,除非换弦。但是要换就得全换,这音色肯定大打折扣,就这么一直搁置着。如今,有了这鸾胶,我想借用一些,试试修复琴弦。”

孙中原一听,立即应道,“这个没问题修复两根琴弦,用不了多少。但问题是,万一修复不成,这两根琴弦要是有什么影响,这就不好了”

“你试过指甲,试过蚕丝吗?”公孙涵问道。

“试过,能接上。不过是蚕丝被上的丝线,和琴弦不同。琴弦所用蚕丝比较特殊,而且股数也不一样啊”

公孙涵道:“既然当世名匠也不能修复,那就是没办法了。如果这疑似鸾胶的东西还是不行,那也就只能换弦了既然原哥你答应了,那我就决心一试了试了,总归有可能不试,那就只能这么搁着或者换弦。”

“行啊,既然你决定了,这个忙我肯定帮”孙中原点点头,“对了,你那把,肯定是什么名贵的古琴吧?”

公孙涵看了看孙中原,又看了看岳然,“你们可得保密啊”

岳然笑着说,“我又不懂,再说也不是古玩圈里的人,想说也没人说,放心吧”

孙中原道,“别看我在拍卖行,其实对于古琴知道的也不多,也就是知道四大名琴:号钟、绕梁、绿绮、焦尾。”

公孙涵抿了抿嘴唇,“这四大名琴都失传了,但是这把琴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也是一把千古名琴。”

孙中原和岳然一听,立即一起看向公孙涵。

公孙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大圣遗音。

对于一个爱琴之人,说出这个名字,是有别样的感觉的。孙中原和岳然虽然对古琴不感冒,但还是被公孙涵的状态影响了,一时有些肃穆。

而且,孙中原说是只知道四大名琴,但是他毕竟对古玩一类了解很多,大圣遗音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大圣遗音?”孙中原忍不住先开了口,“唐琴?”

本来,孙中原还想跟一句“是真的么?”但是话到嘴边忍住了。就目前来看,公孙涵别的不好说,但是古琴方面的鉴赏功力,肯定要比他强

大圣遗音,是唐肃宗李亨即位之后,特制的第一批宫琴。具体数量难以考证,但是应该不多。此琴完备盛唐风貌,得名是因为有“大圣遗音”的铭刻。

“这把琴是不是特别贵重?”岳然问道。

孙中原看了看公孙涵,见她面色平静,但没开口,便解释道,“据我所知,大圣遗音流传在世的,一共两把,一把在故宫博物院。另一把曾在拍卖会上出现过,六年前,拍了一个多亿没想到,民间还有第三把。”

“一个多亿?”岳然瞪大了眼睛。她听了孙中原的话,这才明白公孙涵为什么要他们保密。

“它对我的意义,远远大于它本身的价值。”公孙涵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把琴,有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九种美好的音色,古韵盎然。当时我父亲送给我的时候,我只有九岁,学琴不精。我十三岁那年,父亲去世,我用这把琴弹奏了一曲悲骷髅,结果琴弦同时断了两根”

岳然暗自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想着,公孙涵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是古典美女的外表,但是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但一说起古琴,风格全变了,似乎成了一位高深的专业人士。尤其是现在说起往事,还带着伤感。

孙中原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好了,既然这样,那就用我这鸾胶修复下试试。如果真能修复成功,我也跟着饱饱耳福,听公孙小妹弹奏一曲天籁之音”

岳然此时却接上了话,“原哥,听你这意思,你要和我们一起回燕京?”

第9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孙中原听后,略略一愣,“我有这意思吗?”

“你不是想听佳人抚琴嘛?”岳然嘿嘿两声。

公孙涵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你去也好,我毕竟没试过,再说我也没什么谢你的,弹一曲算是感谢吧。”

孙中原看着岳然说道,“你看看,这才是正当理由。其实,我的确想见识一下大圣遗音”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

听着这“绿光”的铃声,岳然张大了嘴,“这铃声也太高亢了”

孙中原从猫眼看了看,“得,设置门铃声的正主儿来了。”

开门,是黎千千。

“请进”孙中原开了门,顺带指了指屋里。

黎千千一看,屋里居然有俩女孩,不由得怔了怔,“你有事儿?有事儿我回头跟你说。”

“没事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孙中原接着便介绍道,“这位岳然,我师妹,岳老你也知道。这位公孙涵,岳然的朋友。”

说着,又指了指黎千千,“这是我的房东,也是我在南城唯一的女性朋友黎千千,东山省立医院神经外科的大夫。”

“你们好”黎千千笑着打了个招呼。

“来吃水果”岳然倒不认生,居然把黎千千拉进了屋里。

公孙涵也说道,“黎姐姐好。”

黎千千看了看公孙涵,心说这小妹子挺优雅的,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孙中原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其实,黎千千来,主要是想谢谢孙中原,因为之前说过她的生父戴九天的事儿,孙中原开导了她,现在她面对这件事儿的时候不那么憋闷了,虽然仍旧不会接纳戴九天,但是心理上确实平稳和舒缓了。

但是没想到,孙中原家里居然有两个姑娘,黎千千应道,“就是关于我家里的事儿,谢谢你帮忙。”

孙中原明白是什么事儿,“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能想通最好,我的观点就是,在承认这个事实的基础上,有很多对待方式。”

黎千千点点头。

岳然此时笑道,“既然大家这么有缘分,那就中午一起吃饭吧”

黎千千想了想,“那好,我来做东,这里面,我算是真正的地主。”

孙中原有点儿吃惊,黎千千以前一直有点儿冷,给人不合群的感觉,这居然主动提出一起吃饭,“那好啊,我省钱了。”

这三个女人,性格各不相同,孙中原本以为她们没什么可聊的。可是,黎千千开着车,她们三个在车上,居然一起聊起了皮肤保养。

我去孙中原在一边听得十分乏味,倒是他这个穿针引线的被晾起来了。

饭店是黎千千推荐的一家鲁菜馆子,点菜的时候,她们居然又找到了共同话题。黎千千在燕京上了很多年的学,岳然和公孙涵就是在燕京长大的,她们聊起了燕京的小吃,而且居然都喜欢吃驴打滚

“原哥最喜欢吃爆肚,我闻着那味儿就受不了,而且还得加上韭花,想想就得捂鼻子”点完了菜,岳然捂着鼻子指着孙中原说道。

黎千千瞥了一眼孙中原,“他好像什么都能吃。”

孙中原夹了颗先上来的花生米,对岳然说道,“要说这做菜,你还真得学学,煎个鸡蛋居然外黑里生,以后看谁敢娶你”

岳然耸了耸鼻子,“你自己光棍一根,还说我。我还没毕业,着什么急。”

孙中原顺带指了指黎千千,“女大三,抱金砖,我已经初步锁定目标了”

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黎千千似乎也有点儿着急,“别瞎说”

“我看不像瞎说”岳然嘻嘻笑道。

公孙涵突然开口道,“黎姐姐你想找什么样儿的?”

这句话看似轻飘飘,但是却戳到了七寸。既然你说孙中原瞎说,那你是不想找,还是看不上他?

黎千千低头摆弄筷子,“我一个人过惯了。”

岳然看了看黎千千,又看了看公孙涵,拉长声音叹了一口气,“看来,要不是我爸不让原哥在大学里谈恋爱,原哥现在估计妻妾成群了,很有天赋啊”

孙中原连忙起身,“你就闹吧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他关门出房间时,身后的餐桌上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孙中原关门,点上了烟,无奈摇摇头,都说什么“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还真是。而且,这三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台戏啊

不过他刚才倒不是完全开玩笑,他真是觉得有点儿喜欢黎千千,虽然她有时候冷冰冰的,但是认识时间长了,相处时经常会有很温馨的感觉。

黎千千下午不上班,居然陪着他们到南城的几个景点玩了玩。

孙中原心想,黎千千好像有点儿变化了。或许,她父母的事儿,是她心里的一个结,现在虽然不能说解开了,但毕竟彻底倾诉了出来,可能真的起到了作用。

晚饭是孙中原请的,饭后岳然和公孙涵回了酒店,孙中原和黎千千一起回去。

“对了,我买了辆车。”孙中原对黎千千说道。

“你行啊。那次你在古玩市场捡漏了笔筒让给我,我就知道,你以后肯定不缺钱。”

“这你说对了。过一阵该买房了。”

黎千千幽幽道,“这小阁楼是憋屈点儿。”

“其实站在你头上,不憋屈。”孙中原微微一笑,“你整天在我脚底下,憋屈的是你。”

黎千千却突然扯开了话题,“这个公孙涵,我觉得和你有点儿像。”

“啊?从模样到性格,哪里像了?”

“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你发没发现,你们的骨子里,都有种很淡定的东西?她的淡定表现在气质上,你的淡定,表现在胆子上。你没觉得你的胆子很大么?而且不是那种泼辣式的,说不太清楚。”

孙中原看了看黎千千,黎千千的侧脸依然很美,而且更能显示长长的睫毛。他稳了稳心神,“你这说得我都有点儿信了”

黎千千微微一笑,“我也有点儿信了。”

“你自己说的还能不信?”孙中原甫一说完,却忽而感觉,黎千千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第93章 问得太多了

“我不太喜欢瞎说的。”孙中原接口道。

黎千千仿佛若有所思,一时没有接话。待到孙中原又要开口时,她却接着转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去燕京?”

这事儿,岳然告诉她了。

“过两天吧。虽然我不用坐班,也得给拍卖行打个招呼。”

很快,他们到了小区。上楼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有心事,各自说了声再见,便在黎千千家门口分开了。

第二天,孙中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和公孙涵一起整理了血泪十局。以致于公孙涵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都窝在酒店里研究棋局,孙中原陪着岳然玩了玩。

临去燕京之前,孙中原跟董云帆和刘浩明打了个招呼。董云帆似乎很忙,没多说,但是挂电话说了句:万一有事儿,随时联系。

公孙涵的家,位于燕京最早的高档别墅群落。

不过,很多时候,只有公孙涵一个人住。她的母亲蒋蓉,在公司总部所在的写字楼,有一套改建的住房,半数时间住在里面。

别墅里,倒是有保姆、厨师、司机。

回到家里,公孙涵变得相对随意了一点儿,吩咐保姆泡茶,让孙中原和岳然随便坐。岳然也是第一次来。

他们去的时候是下午,孙中原办事儿不喜欢拖拉,既然带了一部分鸾胶,当时就提出先把大圣遗音修复了。

其实,本来找个专业的工匠从旁指导最合适,但是鸾胶这事儿,毕竟要保密,而且公孙涵对古琴结构非常熟悉,最后便决定就他们俩来了。

在公孙涵的房里,孙中原见到了这把大圣遗音。

浓重的宝光浮现,配合古琴所蕴含的大唐风采,着实让孙中原震撼了一把。

修复两根断弦,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得多,拉紧固定,断口处裹涂了鸾胶,然后晾着。为了保险起见,孙中原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让公孙涵松开固定装置。

此时,琴弦笔直自然,看不出半点儿修复的痕迹。

公孙涵兴起,焚了一支檀香,接着就开始抚琴。

琴声一起,孙中原这般不通音律的,也觉得非同凡响。

这可能是公孙涵节选的曲子,开始是一个慢板的抒情,随后由慢转快出现很有节奏的变化,接着,突然间乐音铿锵,行至高处后如天女散花,随后转作清风徐徐,悠远绵长。

一曲奏罢,孙中原和岳然情不自禁地鼓掌。

公孙涵眼波带笑,“谢谢原哥了,这琴音不仅没有问题,反而增添了张力”

孙中原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既然是唐琴,我就弹奏了一曲霓裳羽衣曲。古曲早已失传,这是后来的学者,根据唐代敦煌藏经洞的残谱,还有其他一些古代传世的乐谱,组合重新编的。”公孙涵解释道。

不知不觉,天已傍晚,公孙涵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吩咐保姆和厨师准备去了。

三人来到了客厅,聊天等着。

饭还没做好,一个女子笑着走进了客厅。

说实话,从脸和身材上,孙中原真看不出这个女子的具体年纪,从三十岁到五十岁都可能,之所以从三十岁打底,是因为这女子的眼神绝对不会太年轻。

看到这个女子,孙中原不由自主想起了关于王熙凤的描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这是蒋蓉突然回来了。

公孙涵的眉眼长得并不像她的母亲,只是脸型和嘴部以下有点儿像。

“涵涵”蒋蓉笑着走近,这才看到家里有客人。

“妈,您回来了?”公孙涵站起来,指着同时站起来的孙中原和岳然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孙中原,岳然”

“阿姨好。”孙中原和岳然同声道。

蒋蓉笑着点点头,但是看到孙中原的时候,眼神明显一顿,居然似乎有点儿把持不住似地出了声,“你?”

孙中原不明就里,疑惑地看了看她。

蒋蓉的眼神迅速恢复平静,“都坐吧,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

随后,蒋蓉居然也在客厅沙发坐下了。公孙涵有点儿奇怪。因为蒋蓉从来不跟她的朋友有什么过多交流。

坐下之后,蒋蓉先是寒暄了几句,当听到孙中原在星辰拍卖行,她的眼神又是明显一顿,随后笑了笑,“小孙,你这么年轻,能在拍卖行工作,不简单啊令尊令堂都还好吧?”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孙中原也没隐瞒。

“噢”蒋蓉点点头,“那你这个名字是后来起的?”

“那倒不是,我听说当时我的襁褓里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只不过这字条后来也找不到了。”孙中原解释道。这些事儿他本来不想多说,但是蒋蓉毕竟是公孙涵的母亲,人家既然问了,不回答也不好。

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也有些别扭。

蒋蓉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来了,点点头,起身道,“正好我今天回来了,你们来了,就在家里吃饭吧千万别客气。”

孙中原想了想,“阿姨,我今晚答应了师母,要去拜会她,这就该走了。”说完,看了一眼岳然。

岳然怔了怔,不过也算反应过来,“是啊,阿姨。”

孙中原突然改变主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和蒋蓉在一起,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岳然不知道孙中原的感觉,但既然师兄这么说了,也只好配合。

公孙涵脸上滑过一丝尴尬,不过也起身道,“妈,我送送他们。”

蒋蓉也没挽留,笑着送到了客厅门口。

公孙涵叫了司机去车库开车,自己在别墅院门口陪他俩等着,开口说,“不好意思啊,我妈问得太多了。”

“你别误会,主要是和你妈初次见面,吃饭肯定很别扭,我自由自在惯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孙中原连忙解释。

公孙涵点点头,“没事儿,我能理解。”

司机开车送他们走了,公孙涵回到了客厅。

“妈,第一次见面,你问得这些问题,很尴尬的”公孙涵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板着脸对蒋蓉说道。

第94章 唐三彩的来路

“你这个朋友是个男孩子,妈妈多问几句也是应该的,毕竟涵涵你也是个大人了”蒋蓉展现出的,是一脸慈爱。

“妈,你都乱说什么”公孙涵更不高兴了,起身离开了客厅。

蒋蓉没有叫住她,却走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点了一支女士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之后,自言自语道,“孙中原?原上雪?长得的确是有点儿像”

蒋蓉一支烟没抽完,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看号码,她又往边上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事儿早就办妥了,你怎么才联系我?”

“蒋董,从南城离开,我正好到缅甸有点儿事儿,顺便把你的拦路虎给清了。本来,知道你要回别墅,我是想去你家一趟的。”

“你跟踪我?”蒋蓉柳眉微竖。

“有什么好跟踪的?你出钱,我办事儿而已。而且,我还多帮你办了一件。不过,我在你家门口看到了一个人,临时改变了主意,现在已经走了。”

“一个人?”蒋蓉面色一变,“你是说那个孙中原?”

“没错。没想到蒋董和他也认识,这个人的功力深不可测,的确是可用的人。不过我也提醒蒋总,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小心养虎为患”

蒋蓉定了定神,“你误会了。他是我女儿的朋友,今天碰巧来家里。不过,你这么一说,莫非也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在南城,我栽在他手里一次,盛华东的腿,就是那次被弄断的。他是星辰拍卖行董云帆的人。”

“对,我也是刚听说他在星辰拍卖行工作。”

“好了,蒋董,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的任务我都完成了,记得明天傍晚之前,把剩下一半的钱打到我卡里。”

“这个没问题,既然你还到缅甸出力了,我再给你加一笔,以后也少不了你的”

“不”对方沉声道,“从此以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钱也不用加。我多帮你摆平一件事儿,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公孙先生当年公孙先生于我有大恩,可惜英年早逝。我报在你身上,就算了了一桩心事。”

“你这又何必?反正是赚钱,我又不会少给你。”

“我以前赚钱,都是干净利索,这次答应你接近盛华东,有点儿低三下四了,不过因为公孙先生,我可以的。而且,我已经准备找个地方养老了,不会再露面。正是南城一行,才让我有了个这个打算。”

“这?”蒋蓉面露无奈。

“既然和你通话了,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不管戴九天想不想从你身上报仇,你的重点都有点儿偏了。戴九天就算给过盛华东什么东西,你知道与否,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何况现在来看,不是。只不过他想拉拢个跑龙套的而已。你该严密关注的,应该是戴九天本人。”

不待蒋蓉答话,对方就挂了电话。

他,自然就是和孙中原交过手的“骆驼”。

蒋蓉有些烦躁,但思绪不由自主又转到孙中原身上。

这相宝局,原来就是他识破了高仿只不过,这条消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而且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名不见经传,她并没有太在意。

即便是今天,她也是听到孙中原在星辰拍卖行工作,才想了起来,但是自然不会当面问。结果,出身蓝蝎兵团的特种兵王,居然亲口承认曾在孙中原手下落败

而这个孙中原,就这么巧进了自己家里还和那个女人长得有点儿像

蒋蓉拿着手机,在院中徘徊了十几分钟,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小项,帮我查一个人他叫孙中原”

小项,项顶红。这个名字有点儿不男不女,其实他长得就是有点儿不男不女。不过说到根儿上还是个男的,取向也很正常。

作为北斗集团董事长蒋蓉的特别助理,项顶红的主要工作不是在公司里,而是在江湖上。

接到电话的时候,项顶红正在利用今晚难得的休息时间,和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洋马战斗,紧要关头,嘴里还喊出了“蓉儿”的名字。

蒋蓉这个女人,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梦中情人。不过,现实中,他当然不敢有半分造次。

他刚喊完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孙中原?”项顶红挂了电话之后,半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挥手让那洋马先去冲洗,自言自语道,“戴九天出来了,老板不先考虑这事儿,打听这么个小伙儿作甚?”

而这个时候,孙中原已经到了师母家门口。

李携英开门后一愣,“你们不是要在外面吃饭么?”

“师母,您不会吃完了吧?”孙中原一边换拖鞋一边问道。

“还没做呢”

岳然听了,立即说道,“本来想在我朋友家里吃的,但是她妈妈回来了,原哥觉得不舒服,我也觉得别扭。没事儿,妈,原哥来了,让他做呗你不是挺喜欢他做的地三鲜么?”

李携英拍了岳然一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正好,你也一起来做饭”

三个人一起下厨,不过岳然也就是打打下手,很快弄了四菜一汤。

李携英问了问孙中原在拍卖行的情况,听说他“赚”了这么多钱,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中原啊,赚钱是好事儿,可不能掉在钱眼儿里。”

“放心吧师母,我不会乱来的。”

“原哥是不会乱来,赚了这么多钱,还租住在小阁楼里。”岳然插嘴,“因为房东是个美女嘛”

“就你话多”孙中原夹起一块茄子,塞到了岳然嘴里。

李携英笑了笑,“个人问题,确实也应该考虑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孙中原低头吃饭。

“对了,中原,有件事儿正好问问你。”李携英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最近我们总局接到一个举报,说南城有个东盛拍卖行,秋拍要上的拍中有一组唐三彩仕女俑上报东山省文物局说是民国出土,如今海外回流的但其实是不久前盗掘西北一处墓葬出来的东西。”

“东盛?”孙中原一听,心说盛华东和何涛可以啊,怪不得这么嚣张。

唐三彩虽然都是冥器,但是市场行情却很好。仕女俑,还是一组,那更难得了唐三彩是清末民初才被发掘并命名,要想有合法来历,也只能是民国出土加上一个传承证明。不过,孙中原更相信东盛的唐三彩是从盗墓贼手里来的。

第95章 潘家园

“这个东盛拍卖行,今年好像真弄到了一批好东西,而且还坏了规矩,改了原定的秋拍时间,要提前上拍。”孙中原接着说道,“师母,您又不在执法部门,既然他们能拿出传世证明,这种事儿,很难查的。”

李携英又道,“我就是顺带问问,正好提醒你一下,如今国家查处违法文物很严格,你可别犯这方面的错误”

孙中原连连点头,“这个您放心,而且我就一打工的,能犯多大错误?再说了,我看星辰拍卖还是挺讲究的。”

李携英看着孙中原,“中原,你的老师不太关心这些事儿,但是我看,你就算打工,也不会打太久,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事业。本来,我是不希望你到星辰拍卖行工作的,但是路,毕竟还得你自己选。不管你将来走到哪一步,我希望你能有自己坚守的底线。”

“谢谢师母教诲,您放心,我有数。”孙中原郑重点头。

吃饭的时候,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饭后,孙中原便回了酒店。

在房间里,思前想后,孙中原还是给董云帆打了个电话,说了说东盛被人举报的事儿。

没想到,董云帆却告诉他,举报就是他安排的,“既然他们要玩儿,那么就好好玩一玩。”

“可问题是,这个证据不好收集。而且,既然省文物局之前已经有了批文,想改恐怕不太容易。”孙中原接口道。

“所以,才向国家文物局举报。至于证据,你不用管了。”董云帆赞赏道,“你在外面,还能想着拍卖行,不枉拍卖行对你的重视。”

“董老板,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想着星辰的秋拍能顺利,我那定窑盖罐和西周玉琮能拍个好价钱。”

“你啊”董云帆笑笑,“早点儿休息吧”

此时,董云帆正和隋东辰在遛弯儿。夜色如水,董云帆挂了电话,不由得紧了紧衣领,“隋爷,这个孙中原真是个人才,我看,用不了多久,他都有可能自立门户”

隋东辰深吸一口烟,“盛华东和何涛不过跳梁小丑,如今我们的重点,是戴九天。老罗的脱胎玉龙,必须讨回来”

“是啊”董云帆道,“这邝阁主的东西,他要是出手,弄出是近期出土文物的证据,又撇清庚辛堂的关系,还是很容易的。何涛自以为搭了一条好线,却不知这条线我们随时可以通电”

隋东辰摆摆手,“邝老虎快要来了,东盛的事儿,这一下就够了,你也不要分散太多精力。孙中原可堪大用,正好等邝老虎来了,我们三个老头子一起商量一下。”

孙中原第二天醒来很早。想想便直接起床,去了潘家园。以前在燕京上学,他也去过潘家园、琉璃厂、报国寺这些地方,但是从来不会出手,这毕竟是徐北武交待的。

不过如今不同了,既然来了燕京,大早上的又是好时候,他肯定得去看看。潘家园的地摊区不是每天都有,不过这一天正好赶上了周末。

到了地方,依然是熙熙攘攘。作为华夏最大的旧货古玩市场,潘家园几乎是包罗万象,但是这几年要在地摊上找好东西,确实也不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现如今,华夏哪个地方的古玩市场都差不多,想要捡漏儿,确实很难。但不能说没有,这么多收货的老户,这么多古玩贩子,水平参差不齐,而各种器物又不一定就保留直观的原貌,所以,眼力上乘的人,在运气好的情况下,还是有捡漏的机会的。

孙中原转来转去,在一个东西很散碎的摊子前停下了。

这个摊子上,基本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过也都基本看真。什么小玉环儿,玛瑙珠子,老紫檀串子,老印章之类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年头。

摊主是个和孙中原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孙中原拿起一件老珊瑚戒指,摊主便开了腔,“哥们儿,一眼瞅你就是个行家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孙中原笑问。

“那一堆好几件戒指,样子都比你拿的好看,但是你拿的是老珊瑚戒面的,是这里面最贵的”摊主笑道,“我去过几次藏区收东西,这样的好玩意儿,现在也不好收了。”

孙中原和他聊了几句。原来这个小伙儿居然是个建筑设计师,平时也是个玩家,玩得多了,这钱造得也厉害,后来只能以藏养藏,把多余的东西出手。

结果,因为是用玩家的眼光做生意,收入还不错,他就刻意开始进货,周末到潘家园摆摊,平时还在上卖货,现在做古玩生意的收入已经高于本职工作了。

“怪不得你摊子上的东西看真的多。”孙中原放下了戒指,又拿起了一块类似玉璧的东西。

这块“玉璧”有点儿奇怪,很厚,中间的孔很小。本来嘛,肉倍好谓之璧,就是边大孔小的才叫玉璧,而边小孔大的叫瑗,边和孔一边大的叫环。但是这个孔也太小了,估计也就是比牙签粗点儿,而且璧身偏厚,不太好看。

“玉璧”的颜色还不错,白中透黄,不过手感偏软,偏轻。

“地方玉,地方玉。”摊主笑道,“这东西是顺带收的,别问我,我也说不清玉种。”

孙中原笑了笑,“多少钱你不能不知道吧?”

“你真想要?”摊主想了想,“给八百吧,好歹像是个老玉件。”

孙中原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八百带上那个珊瑚戒指还差不多。”

“哎哟哥哥,那个戒指我是一千多收的,没你这么搭货的这么着,这戒指我给你一千八,这块玉璧送你,这样能成”

孙中原并不想买这个戒指,一开始拈起来不过是个小套路,结果扫视中发现了这块玉璧别有乾坤,“这样吧,戒指我不要,这块玉璧我就是觉得颜色有点儿好看,两百拿了吧。”

摊主摆手,“再加点儿。”

孙中原扶着膝盖起身,“我再到别地儿看看。”

还没迈步呢,“拿着吧”摊主立即开口,“说你是行家,这价儿卡得正好,少了两百我还真懒得卖”

第96章 天珠

孙中原掏出两张票子,“行了,好东西你也不会说是顺带收的。我就是刚来,配个眼缘儿。”

摊主嘿嘿一笑,递上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店地址和微信,“有空联系,朋友圈每天也更新着下次必定给你个好折扣”

孙中原接过名片,起身走了。

手里拿着这块“玉璧”,孙中原其实挺想赶紧把外面的这层“玉皮”扒掉。这东西,里面浮现出红黄色宝光,和“玉璧”颜色不一样,而且,这玉璧的质地也不对,很可能外面就是合成了一层“玉皮”。

不过,这好像不是为了作假,倒像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

但是这东西要想破开,得有工具,孙中原还想继续逛,便暂时忍住了。

就在这个摊子这一片周围,有不少经营藏区文玩的摊子。

古玩市场里,如今倒是文玩占了很大一块儿。藏区的文玩,又以天珠和蜜蜡最为抢手。

不远处,就有一个专门经营天珠的摊子。

孙中原跟着徐北武,见他做过天珠,不过徐北武只是想尝试下至纯古法,但是没成功。当然了,徐北武所谓的没成功、做出来之后又毁掉的样,也比如今市场上的假的天珠要逼真得多。

孙中原随手拿起了一枚料器的天珠看了看。料器天珠,不是玛瑙玉髓的材质,是运用五金、藏药,和一些天然原材料合成的,有不少老珠子,通常都是清代到民国的年份。

“这珠子包老,包浆不错,说实话,比那些台湾老仿有玩头”摊主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人,见孙中原顺手就拿了一颗相最好的料器老天珠,立即开口道。

“有至纯的么?”孙中原放下料器天珠,问道。

“真是行家不过,我要是说有,您也不一定信哪”摊主笑嘻嘻应道。

如今市场上,天珠的水的确是太深了

要说天珠,光是真老珠子,那就有很多分类。其一,九页岩材质的天然老珠子,这种老天珠上的“眼”是岩石天然的纹理,不过存世太少,几乎见不到了。而且说实话,这种天珠,也并不算太好看。

再者,就是所谓的“至纯”天珠,这算是如今级最高的天珠了。也是高端玩家眼里真正的天珠。

天珠,要彻头彻尾来说,其实没有统一的口径。至纯天珠,大致就是指千年以上的老珠子。这种老珠子,是利用玛瑙玉髓加工的,利用天然草药制成的药水镶蚀,而后经过火烧,古法制成,又经过千年的传世,是不折不扣的古董。

至纯天珠,一般来说,珠体越大,图案越稀少越值钱。图案上,从一眼到九眼都有,还有什么虎牙、宝瓶、莲花等等很多。

至纯天珠的制作古法,早已失传。

一颗尺寸中等偏上,相完好的九眼至纯天珠,如今能炒到千万元以上。

但是,这种至纯天珠太贵了,而且太稀少,大部分玩家是玩不起的。平时能从几个明星身上看到,再就是有些大收藏家的私藏。

市场需要,又没法供给,所以其他层次的天珠也被重视起来。

其中,就包括这种料器老天珠。

清代是很重视佛教的,特别是藏传佛教,此时就出现了一批料器天珠,用于庙供。这些天珠不是天然玛瑙玉髓的材质,是利用前面说的那些材料合成的。这些材料的比重自然没法和玛瑙玉髓相比,所以有的里面加了铅胎。

这一类天珠的数量,还算可以。很多玩家退而求其次,只能购买这种天珠。毕竟也算是老东西,当然,手感和美感要大打折扣。

而摊主所说的台湾老仿,是因为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后,有一批台湾学者和工匠,疯狂迷恋天珠,利用藏区的玛瑙玉髓老矿所出的原料,尝试制造了一大批高仿天珠。

这一批天珠,不惜工本,制作精良,逼真度很高,而且如今也有个几十年历史,甚至流通到了藏区不少,有的还经过了当地人的盘带,出现了磕碰痕迹和包浆。

所以,台湾老仿,也被有的商家用来蒙人,当成千年至纯天珠来卖。至于其他的现代仿,那就不入流了。

孙中原看了看摊主,“你能拿出来我就信。”

两人正说着,一个穿着红色皮制休闲装的男子走了过来,看起来有点儿不男不女,直接张口对摊主道,“大有,我的天珠到货了么?”

“项总,不是说好了给您送过去么?”摊主立即不管孙中原了,起身道,“不过您来巧了,今儿早上刚给我送来,我带着了标准的至纯,不好寻摸啊,这来回折腾了三个月”

说完,摊主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绒布盒,递了过去,“你回去先仔细看看,有事儿随时找我”

结果,男子伸手接了过来,根本没听他的,接着就打开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枚蝴蝶七眼天珠。七眼好理解,蝴蝶是因为边框图案的形状,有点儿像蝴蝶。天珠上面的“眼”,都是小圆圈或者小圆点儿,周围一般都是有边框图案的。

既然这位这么随意,孙中原也就在旁边跟着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心里却冷冷一笑:这算哪门子至纯?不过是一枚小年份天珠。

小年份天珠,又算是能划进真天珠的一个分类。因为至纯天珠的古法失传,所以清代除了料器天珠,还出现了一些模仿古法的天珠,但是模仿终究差些火候。

说简单点儿,小年份天珠,工艺其实比台湾老仿高不了多少,只不过确实更老一些,能有个二三百年。

这一类天珠,是天珠市场的大杀器,基本都当成至纯天珠卖,没有毒辣的眼力,是分不出来的。

而且,现在市场上,还有一部分天珠宣称是小年份天珠,但实际上,却是台湾老仿,甚至是现在的新仿天珠。

“不错不错”男子像模像样的看了一会儿,收起了盒子,“回头我给你转账”

“不着急,您先玩着”摊主似乎和这个项总很熟,也很相信他。

这个项总,还真就是蒋蓉的特别助理项顶红。

项顶红转身欲走,忽然又扭头看了看孙中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位先生有点儿面熟,我们见过么?”

第97章 铁剑

孙中原随意撇了他一眼,“没有,你可能认错人了”

项顶红点点头,他心里正在琢磨刚到手的天珠,又看了一眼孙中原,还是扭头走了。

直到走出潘家园的时候,他忽然才想起来,这个人,倒像是孙中原

因为要查孙中原,所以他派出了人手的同时,也收集了一些资料。其中,星辰拍卖行的官上,就有拍卖师和业务员的照片,孙中原就在瓷器部的人员名单里

结合这个年龄和喜欢古玩,那就差不离了。项顶红想到这里,立即掏出了电话,打了出去,“开始查了么?先弄清楚现在孙中原在哪里?是不是离开南城到燕京来了?”

项顶红走了之后,摊主才对孙中原说道,“你看看,我真有至纯,不过这是个大客户,老买家。你要真想要至纯的,留个电话,给点儿定金,我寻摸到了联系你”

孙中原笑了笑,“至纯我买不起。”说完便慢悠悠离开了摊子。

“买不起装什么逼”摊主低声对着孙中原的背影骂道。

逛摊多少是需要一些耐心的,孙中原之所以偶尔捡起一件东西看看,也是为了长时间没发现合意的东西,免得无聊。

走着走着,孙中原在一个青铜器的摊子上,发现了一把铁剑。

青铜器在古玩项目里比较特殊,早些年其实不被重视,没有专属的门类,被归到杂项里面,这些年才扶摇直上。

但是,却仍旧有一个问题,就是青铜器传世的东西太少了,真东西大多是生坑,也就是刚出土的,这是不准买卖的。

在古玩市场里,大部分青铜器,其实都是现代的高仿,那些真东西,还是私下里流通得多。

这个摊子,也不例外,基本都是“烟涧造”,烟涧是中原地区的一个村子,以做“青铜器工艺”闻名。

这样的摊子上,出现一把铁剑,比较突兀,所以孙中原一眼就发现了。

整剑长八十多厘米,剑身是直尺状,宽窄基本没有过度,上下是一致的。剑身有剑脊突起,剑格比较宽大。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剑柄上的装饰都已经没了,光秃秃的。

说是铁剑,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镔铁。镔铁算是古代的一种钢,用生铁反复加热、锻打,就脱了生铁的脆性,变得韧性十足。淬火和回火,其实就是所谓的百炼成钢。

当然,吸引孙中原的,不是这把镔铁剑的材质,而是浮动的乌亮的宝光而且从构造来看,这应该是盛唐时期的产物

孙中原蹲下身来,指了指这把剑,对摊主说道,“老兄,这把剑是你自己玩的?”

“呵呵,您真会开玩笑,这可是老东西”摊主是个中年人,一脸精明,他一下子看透了孙中原的意思,说是他自己玩的,潜台词就是没年份。

“卖的?我看还挺锋利的,最低多少钱能出?”孙中原接口问道。

“你且仔细看看,看好了再谈,这兵器类的东西,不懂行的没法谈价。”摊主还挺能拿腔拿调。

孙中原笑了笑,拿起了这把铁剑,入手还挺沉重。

从剑尖到剑尾,孙中原仔细审视了一遍,保存得还真是不错,除了剑柄上装饰没了。

“本来我想买来玩玩的,没想到这么沉。”孙中原掂了掂铁剑,对摊主说道。

正在此时,剑身之上,却突然闪动起了纵横交错的光影就如同这把剑舞动起来重重叠叠,奇妙莫测

最终,一道长长的光影突然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紧接着,光影四散而落,倏然而没

这些光影,随即统统闪入了孙中原的眉心

孙中原大吃一惊这是第二次吸收类似的光影了第一次是血泪十局的棋谱

这一次,莫非是剑招?

而且这些光影进入眉心之后,孙中原突然觉得,这把剑居然没这么沉重了,而且大有耍一耍的冲动当然,这个他还是能忍住的。

摊主见孙中原入了神,还以为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买,笑了笑,“其实这把剑,回头把剑柄用点儿好木料装饰一下,能镶嵌点儿玉石更好,再配一个好的剑鞘,就算不玩儿,挂起来也挺舒服。”

“行啊,你这个建议不错。现在能开个最低价儿了吧?”孙中原回过神儿来。

摊主想了想,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凑整儿,这个数儿最低”

“一百块?”孙中原故意说了个低的。

“您真会开玩笑,一万块我已经是压死往低里说了”摊主并没有气恼,买家往低了还价,那不算是坏事儿。价儿可以谈,只要想买就行。

“太贵了,这既不是年份够老的青铜剑,也不是什么配套完整的名剑,就是一把光秃秃的铁剑。”孙中原应道。

“要是干将莫邪,我这儿也没有啊如果配套完整,我也就直接送古玩店里了这位先生,年份虽说不老,可也不是新的最起码能到明”

一听这人说到明,孙中原放了心。明清的刀剑,传世相对多一些。唐剑,那就少多了而且即便是镔铁有一定的防腐蚀性,一千多年还能保持这个样貌可不容易

这把剑,就算看不清来历,当成普通的唐代镔铁剑出手,十万以上还是不难的。要是碰上专门钟情古代冷兵器的玩家,说不定还能卖个大价钱。

“这样吧,一百是少了点儿,一千怎么样?我一下子加十倍,够有诚意了”孙中原接着说道。

“你要是一开始还价一块,现在再说一百,还是一百倍呢”摊主伸手掏烟点上一支,“你要真喜欢,我让两千,八千行了吧?”

“我说,我这买回去,就像你说的,还得花钱修补配套,这也不少钱,再便宜点儿。”

这讨价还价,在古玩地摊上,既是一门技术,也是一种乐趣,和买家有没有钱还真关系不大。

摊主摇摇头,“不行不行,八千最低。”

孙中原放下剑,慢慢起了身。只能再玩一手欲擒故纵了,虽然不一定好使,但是看摊主这态度不太好降价,大不了摊主不喊他,八千拿下就是。

第98章 可以出到一千万

“你既然想买,就别在意钱。”摊主倒是开了口,但是没让价儿,“我今儿还没开张,开的价儿不高。”

孙中原心想,你这一摊子高仿青铜器,怎么开张?熟手看都不会多看,生手出手又很犹豫,可不是不好开张么

“可也不低,我最多也就出到三千了。我再转转吧。”孙中原如此说着,脚步移动却慢,想看看摊主还能不能让一口。

正在此时,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老者,伸手就要去拿这把铁剑。

孙中原扭头,这老者一头银发,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光炯炯,他看到这把铁剑的眼神儿,让孙中原觉得不太妙。

就在老者的手快要接触到铁剑的时候,孙中原突然一个“仰手接飞猱”的动作,将这把铁剑抄了起来,动作迅捷无比,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剑锋划过,擦过老者的指间,估计距离也就是不到一厘米了。

“好,八千就八千我要了。”孙中原说道。

摊主点点头,“就是嘛,看好了就别犹豫”

其实,他也看到了那个老者,但是他还没那么无赖,而且孙中原毕竟抢先一步把铁剑拿了起来。

孙中原没带那么多现金,好在现在古玩地摊做生意,各种手机转账也都普及开了。

很快,双方货款两清。拿着一把铁剑不像个样子,摊主还不错,找了个包装箱的纸板,用透明胶带帮孙中原裹住缠了缠。

那位老者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孙中原那好了“纸板夹子”,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小伙子,你刚才差点儿伤着我。”

孙中原正想说呢,刚才是有点儿太猛了,“对不住啊老先生不过我有分寸,肯定伤不到您。”

老者脸上依然挂着笑,“想不到你眼力不错,身手也不错。”

孙中原估计这老者可能也看出了这是一把唐代的剑,而且刚才自己的动作的确有点儿突兀了,便伸了伸手,同时往前走了两步,离开了摊子。

老者便跟着孙中原走了两步,随后,两人到了旁边一个人稍微少点儿的地方。

“小伙子,这把剑能割爱么?”老者站定开口道。

孙中原想了想。其实,如果没能吸收这把铁剑上类似剑招的光影,这把剑是可以出手的。这位老者是个识货的,倒手就能赚钱,也算不错。

但是出现了光影,说明这把剑非同寻常

“老先生,您这是让我作难了。如今唐剑可不好找了”

老者看了看孙中原,“那我用另一把比这相好的唐代剑器,和你换如何?”

“老先生,您这又是何必呢?”孙中原笑道。

“我是挺喜欢这把剑的感觉。”老者应道,“既然你说唐剑,我和你换都不行么?而且,我可以再多出一笔钱。”

孙中原低头点了一支烟,干脆道,“老先生,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不是把普通的唐剑,恐怕还真不好找对等的东西。”

老者眼中瞬间划过一丝讶异,“你真的看出来了?”

“这剑格上有特殊的纹路,还有刻字,这个我肯定看到了。”孙中原刚才仔细审视的时候,的确看到了这些,不过,因为那时候光影出现,他还没仔细看这些纹路。

至于那个刻字,好像只有一个字,而且是顺着纹路来的,上面还有些脏污遮挡,也没看清是什么字。

老者笑了笑,“罢了,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和你争了。相识就是缘分,小伙子你是燕京本地人?怎么称呼?”

“噢,我是外地来的,姓孙。”孙中原没说得太具体,毕竟萍水相逢。

老者也没再多问,“好啊,小孙,我姓吴。你还逛么?一起逛逛?”

其实身边有个不熟悉的人一起逛,不太舒服,尤其是这老者的眼力似乎很好,要是同时看上了一件东西,那更不舒服了。

但是老者既然提出来了,孙中原确实还不想走,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还有一点,这老者对这把剑似乎比他更要了解,孙中原也想随机问上几句。

“好啊,正好请吴老多多指点。”孙中原点点头。

“后生可畏,指点谈不上。”吴老笑道,“走吧。”

两人一起看了几个摊子,都没上手过东西。吴老随口道,“现在逛摊少了,不过逛不逛也差不多,如今这地摊,再也回不去以前喽”

“是啊”孙中原应了一声,随即转到了这把剑上,“就说这把唐剑,要不是在一个高仿青铜器扎堆的摊子上,我也不那么容易发现。”

“这个漏儿可真不小。换了别人,恐怕得跟你急了”吴老背着手,一脸恬淡,“不过,你如此年轻,能认出剑格上的花纹,也不容易。”

“其实我也是先看出是盛唐时期的东西。花纹虽然特殊,毕竟只是个辅助。”孙中原模棱两可接了一句。

“这把剑你真不打算卖?连我的具体出价都没问。”

孙中原心想,听吴老这意思,难不成价儿会很高?他现在很想撤掉纸板仔细看看剑格的花纹和刻字,但是总不能当着吴老的面儿来。

到底有什么玄机?

“虽然我不想卖,但其实挺想听听吴老您的点评的。”孙中原笑道。

吴老却站定伸出了手,“把你的手机打开给我。”

孙中原稍微怔了怔,这话转得太快。不过他还是掏出了手机,解了桌面的指纹锁。

吴老拿过手机,进入拨号页面,在上面拨出了一个号码,随后挂断,“我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如果你想出手了,能保证第一个打这个电话么?”

“能”孙中原毫不犹豫应道。吴老既然说的是“想出手了”的前提,那么可以答应,因为他不想出手万一,日后有真想出手的时候,先卖给吴老也是应该的。

“好”吴老笑了笑,“这把剑,市面上卖,未必能到多高。但如果给我,我最高可以出到一千万”

什么?

孙中原确实心生震动,一千万?古代的兵器能拍出如此高价的,那除非是名头极大的神兵利器。

第99章 剑圣

“吴老,冒昧问一句,您?”

“我就是个古代兵器收藏爱好者罢了。”吴老笑了笑,“手头倒是有几把青铜剑,唐代刀剑也有一些,不过,疑似剑圣的用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剑圣?

唐代剑圣?

裴旻?

裴旻用过的剑,应该不止一把,但是任何一把,也足以震惊古代兵器收藏界

孙中原没想到,吴老居然真给他说了。按说如果真想买一件东西,买家如果发现卖家没有完全看透,是不会说得这么清楚的。

即便是能出高价的人。出价高是为了到手顺利,但是说透,几乎没什么好处。

“吴老,您这,倒真是让我仰望了。”孙中原不由说道。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自然含着这个意思。

吴老脸上的表情,显示明白了他的意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爱物,也应取之有法。我这一把年纪了,不愿意和你一个孩子耍心眼,况且,你又不是商家。”

“你的眼力不弱,只不过没太仔细看。要是回去仔细看了,再查查资料,多方验证,肯定也会弄明白我只不过提前说了而已。而且,即便是说明白了,恐怕也不那么好找肯出我这样高价的人。尤其是仅凭剑格纹路和刻字,大部分人应该不敢就此认定这把就是裴旻剑”

吴老神情平静,但却又透出那么一股子孤傲自负。这个不假,认定唐剑或许对行家来说不算很难,但是认定裴旻剑,那就复杂多了即便是行家里手,也未必有几个人能做到尤其是,吴老看这把剑,并没有多长时间。

孙中原没做声,认真听着。

“那个刻字,虽然和花纹连成一体,而且被脏污遮挡了一部分,但是也能推断出,是个裴字至于特殊的花纹,应该就是个别史料中记载的,裴旻用剑上刻制过的云日纹”

剑圣裴旻,孙中原自然听说过,但是这“云日纹”他的确闻所未闻,心说回头真得好好看看。好像,的确是云纹中勾连着圆形,如同日头。

唐代剑圣裴旻,曾“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

李白的诗,张旭的草,裴旻的剑术,被称为盛唐三绝。

如果这把剑,真是裴旻用过的剑,那刚才出现的剑术光影,就容易解释了

孙中原一时间心下很是兴奋。裴旻的剑术啊

交柯挥电裴旻剑,乱蔓漓张晓笑。

如果像掌握了血泪十局中奇妙的棋谱一般,掌握了裴旻的剑术,还可真是了不得了

孙中原连忙对吴老说道,“吴老,我叫孙中原,在南城一家拍卖行工作,多谢您不吝赐教”

没想到,吴老一听,立即露出惊讶之色,“怪不得有如此眼力你就是那个破了星辰拍卖行相宝局的孙中原?”

孙中原还不知道吴老的具体身份,但肯定是不一般了。虽然相宝局没邀请他参加,但吴老眼力不俗,尤其是在古代兵器方面。收藏,有可能只是他的爱好。

在这种人面前,孙中原也不去隐瞒,“是啊,侥幸碰上了。”

“你为什么要迎凉草?”吴老追问。

这件事儿就不好说了,但是孙中原也没扯谎,“我的一位老师病了,我听说能治病。”

“治好了么?”

“还没治呢,去世了。”

“节哀。”吴老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再问。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吴老,这把剑我回去还想研究一下,如果真的要出手,这电话号码我记下了,一定会联系你。”

吴老点点头,“好。我得走了,你在燕京,要是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也可以联系我。”

孙中原客气回应,又送了吴老一段路,吴老摆手,“我看你还想逛逛,别跟我走了。”

吴老走后,孙中原又逛了逛,也没发现什么合意的东西,便也准备走了。

走的时候,他穿过了一排门头房,发现了一家挂着“玉料切割、打磨、玉器雕刻”的店面,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小门头房,店面都不大。这家店,柜台前的空间也就是两米宽,柜台里摆着一些玉件,柜台后,能看到一个小型的操作区。

柜台前,坐着一个圆脸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应该是掌柜操作区里,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师傅,正在打磨一件玉器。

“来了?随便看看。”掌柜招呼道。

孙中原掏出了那块“玉璧”,“老板,这块东西能帮着切割一下么?”

掌柜拿起看了看,“这不是雕好的玉件么?你还想怎么切割?”

“这东西,我看像是合成材料,表面可能贴了一层玉皮,我想切开看看材质,要是不值钱,就不要了。要是里面材质还行,那就重新雕刻一下。”孙中原说道。

掌柜拿起一支强光手电,照了一下,“这玉种是有些奇怪,像是树脂做的假货”

其实,掌柜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但孙中原没具体说,他自然不会说难听的,这孙中原说了,他也就没顾忌了,回头对操作区的老师傅说道,“李师傅,您来看看”

李师傅放下手上的活儿,走上前来,刚才孙中原和掌柜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拿起掂了掂,“肯定不是玉石,比重不对。”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孙中原笑道,“是啊,所以要破开”

“你打算怎么破?”李师傅问道,“是先切一块看看,还是彻底去掉外面这层东西?”

“彻底去掉吧”孙中原应道,“这个怎么收费?”

李师傅看了看掌柜,而后对孙中原说,“给一百块钱吧要是你还想重新雕刻,另算。”

“行”孙中原点头。心说,这要是切掉一层,还挺麻烦的,一百块钱不贵。

没想到,李师傅却拿来一个小碗,倒上了热水,先把这东西泡在了里面。

“您这是?”孙中原立即问道。

“这东西,外皮肯定不值钱了,而且里面肯定有胶一类的东西,关键就是看看内核是什么。所以外皮不用切割,直接去掉就行”李师傅说着,倒掉了热水,又拿起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溶液,直接浇到了“玉璧”上。

第100章 藏蜡

“哎?”孙中原有点儿着急了,心说这里面可是有宝贝呢,你这倒了啥东西也不给我说,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李师傅却在孙中原刚“哎”出口就接了腔,“放心,这是白醋,如果你这里面的内核是天然的东西,不会受损的。而且,刚才热水只是稍稍一泡,现在凉醋一浇,既有物理反应,也有化学反应”

李师傅话音刚落,之间那块“玉璧”上,冒出了很多气泡,接着传来了哔哔啵啵的碎裂声。

孙中原此时已经信服了这个李师傅,静静看着他操作。

李师傅用清水将“玉璧”冲洗干净,然后拿起一把小刀,沿着表面的裂痕将一层玉皮撬掉了。

里面,是白色的已经凝结的胶状物,但是此时不再粘腻,倒有点儿像是石灰粉了。李师傅直接搓掉,这时候,里面出现了一块饼状物。

洗掉这块饼状物表面的粉样附着,一块鸡油黄颜色,又隐隐发红的东西露了出来。

“蜜蜡?”李师傅眼睛一亮,“这么一大块蜜蜡饼子,而且质地和颜色都不错”

说罢,李师傅把这块蜜蜡饼子放到了电子秤上,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克,一两

“就算一百块钱一克,也值五千,不错不错”李师傅对孙中原说道。

“还是树脂。”孙中原笑了笑,掏出一百块递给李师傅,随后拿起了这块蜜蜡饼子,细腻油润,表面的包浆光感很是不错,而手感更是一流。

蜜蜡的确也是树脂,不过是树脂化石,算是琥珀的一种,但只有半透明和不透明的琥珀才算是蜜蜡。一般来说,蜜蜡比琥珀价值更高一些。如今的文玩市场,蜜蜡、绿松、南红,算是涨价的大热门。

掌柜也在旁边看了看,很快笑着对李师傅说,“这种成色,可不止一百块钱一克。你说的,是那些新矿的普,这块蜡,是老矿口的东西,而且有包浆,是块老蜡。”

李师傅对蜜蜡确实没有研究,听掌柜说了之后,“那这种成色,值多少钱?”

“起码是三百到五百一克,而且供不应求”掌柜说道,“要不然,怎么会用一块玉璧的假象保护起来呢”

孙中原已经给了一百块钱,这块蜜蜡也拿在了手里,笑着对掌柜说道,“老板你有眼力。不过,你说的,是普通的老蜜蜡。”

“噢?蜜蜡的产区,主要就是波罗的海一带,现在的新蜡,以乌料乌克兰产出的矿料最好。至于老蜜蜡,市场上不都是西亚中东一带的么?”掌柜接口道。

掌柜说的没错,他毕竟常在市场上混,虽然主要经营玉器,但是对其他的行情也是有所了解的。蜜蜡虽然如今也是假货横行,但新开采的蜜蜡原料和工艺,还是不难找到的。一般来说,成色差不多的,价格也得一百块一克以上。

蜜蜡不是玉石,比重仅比水略高一点儿,所以就新蜜蜡来说,弄个五六克的挂件,就不算小了,几百块钱的饰,很多人玩得起。

但是,老蜜蜡肯定会贵一些,毕竟有年份在里面。

如今市场上的老蜜蜡,主要是来自西亚中东一带,也主要都是片状、桶状、饼状的居多,而且也不算难找。

因为古时候,蜜蜡在西亚中东一带,是作为货币使用的。做成这种形状,穿成一串,就像个钱串子。

这种老蜜蜡,一般颜色比较深,不像很多新蜜蜡,颜色暗淡,不够黄,不够鲜亮。价格也比较高,通常一克得三百块以上。

掌柜给孙中原这块蜜蜡饼子估价,就是按照西亚老蜜蜡来的。

孙中原也是一时有些高兴,加上掌柜看起来也有兴致,而且毕竟人家店里给完好无损地剥离出来了,所以才说这不是一块普通的老蜜蜡。

“这是一块藏蜡”孙中原说完之后,便紧接着笑着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掌柜的愣了一下,直到孙中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出了声,“藏蜡?”

李师傅问道,“藏蜡很贵么?”

掌柜的点点头,“可不是怎么地?不过,刚才我没认真看蜡质、包浆、孔道的细节,只是大体瞅了瞅是块老蜡。而且藏蜡一般不会发红,除非年份很老要真是藏蜡,那可就是大漏儿了”

李师傅一边走回操作区,一边说道,“听他吹吧,我看是捡了便宜兴奋过头了”

掌柜的却若有所思,“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觉得这个小伙儿说的是真的,而且,他应该是一个高手。”

孙中原确实没乱说,这就是一块藏蜡而且不是几十一百年的小年份,至少也得三百年往上

藏蜡,是如今市场上价格最高的蜜蜡,数量也比较稀少。和西亚蜡同属于老蜜蜡,但差别却大了。

西亚蜡是作为货币用的,所以加工时对蜡质有瑕疵的部分也不太在意,比如,很多不是纯蜜蜡,是半琥珀半蜜蜡,有的还带有杂质。

而且保存也不会那么认真,所以流传到今天,多有冰裂纹。同时,既然是作为货币使用,那么平时也不会过多把玩。

藏蜡则不同,藏蜡是藏区和周边一带,作为装饰用的,所以蜡质一般都会很好,都是纯蜡。而且,经过长时间把玩,包浆更为细腻润泽。

从孔道和整体磨损来看,西亚蜡不会那么圆润,而且伤痕比较多,孔道基本就是原始状态,直孔。藏蜡则通常不会有太大的磨损,整体会很圆润,而且孔道磨损之后,也是圆润的感觉,看着很舒服。

加上传世的藏蜡确实少,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孙中原手里的这块藏蜡,相上乘,个头儿硕大,而且年份太足了这样的极,在市场上,一克五六千的价格,算是公道的。

也就是说,孙中原手里这块,差不多价值三十万。

两百块钱买了块“假玉”,一百块钱“开”出了真藏蜡

只单看三十万,或许不算很多。但是成本三百,价值三十万,这可是一千倍的利润能不算大漏儿么?

此时,孙中原已经走出了潘家园。他的心情不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人盯梢跟上了他。

第101章 一支毛笔

在路边,孙中原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先回酒店放下东西。

而两个盯梢的男子,随后也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伊兰特。

孙中原进了酒店,回了房间。而那两个盯梢的男子,也跟着进了酒店。

在房间里,孙中原拆开了那把剑上的纸板,仔仔细细看了看剑格上的花纹和刻字。

果然,这是一个草的“裴”字

好在剑柄和剑格之间还是很牢靠的,虽然剑柄上没了装饰,只剩下光秃秃的铁质,但是整体也算是没有损伤。其实,大部分剑柄上的装饰,主要作用还是为了握持更方便,美观只是个辅助。

当然,也有没有任何装饰的,直接就是原来的材质,这在青铜剑上比较常见。但是这把铁剑,原先肯定是有的,因为露出的剑柄不那么光润。

但这样,也能拿着耍一耍,孙中原持剑在手,脑中的剑招光影纵横。他恨不能立即舞动起来,但是房间毕竟太小了,最终又是硬生生收住了这个念头。

他小心把铁剑重新装了起来,这一次里面还加了一条房间里备用的干净浴巾,而后才包上了纸板,同时封得严严实实。

临近中午,孙中原接到了公孙涵的电话,说想请他吃饭。

她从孙中原这里得到了棋谱,又修复了大圣遗音,这样的人情,是在是太大了但是偏偏无以为报,她想到了给钱,也想到了孙中原可能不要那就先吃饭见面再说。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公孙涵推给孙中原一张卡。

孙中原没收。不是他不爱财,如果他卖给公孙涵一把古琴,那肯定是要收钱的。但是,棋谱是举手之劳,至于鸾胶,只用了一点儿,而且还帮他验证了这的确就是鸾胶。所以,他实在不好意思收。

推挡了几次,孙中原坚决不收,而且差点儿就要走了。

公孙涵早有准备,她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既然你刚才说了,帮朋友的忙是应该的,那么朋友送你件东西总可以吧?”

这个,孙中原实在不好说什么了。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毛笔。

孙中原拿起一看,“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一支毛笔你都拒绝?你要是不收,那我实在是没法和你继续说话了”公孙涵抿紧了嘴唇。

“这支紫檀刻花鸟纹笔,虽然笔毫是后配的,但是笔杆从包浆和雕刻技法来看,应该是明代的,价值得有几十万可不是普普通通一支笔”孙中原一边说,一边盖上了盒盖。

这只紫檀刻花鸟纹笔,笔的底端镶嵌金帽,接笔毫的地方,也有金圈,雕刻精细,整体已经乌黑亮泽,的确是件好东西。

“这是我父亲当年送给我的。不过我一直没用。你说的值多少钱我根本不知道,但却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如果真要算钱,那鸾胶值多少钱?我就是花几十万也买不到吧?”公孙涵一本正经说道。

公孙涵说的有道理,这里面,不单纯是钱的事儿。

孙中原也不是个磨磨叽叽的人,略加思忖,便答应了,“好,那我收下了这支笔,我会好好收藏的”

公孙涵莞尔一笑,“对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要钱我早就想到了,不收礼物,那就是看不起人了”

孙中原也跟着笑了笑,“对了,你父亲看来是个收藏大家啊。”

“我父亲单名一个央字,你肯定没听说过,因为我父亲比较低调,公司的生意都是母亲打理的。不过他也很忙,还经常去外地,可能就是为了那些个古玩器物吧”

公孙央?

孙中原心想,这个名字却是没听说过。不过,对于公孙涵说的,他也觉得那只是一个小女孩的错觉。如今的北斗集团做得很大,想必当年,公孙央应该是幕后坐镇,而公孙涵的母亲蒋蓉,只是处理台面上的事情罢了。

吃完了饭,公孙涵显得比较高兴,礼物送出,毕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孙中原又回到了酒店房间,下午他准备休息一下。

同时,公孙涵送他礼物提醒了他,上次去师母家,是空着手去的,他准备晚上买些礼,再去看望下师母。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明天就打算回去了。

斜靠在床上,孙中原又拿起了这只毛笔,紫黑色的宝光浮动,后配的白色长锋笔毫真有点儿格格不入。

因为裴旻剑的缘故,孙中原仔细盯着宝光看了看,他想,要是还有什么光影,那就应该是法的光影了这万一要是还能吸收,这支笔又是某位家用过的,那自己的法水平岂不是也能一下子突飞猛进?

可惜,这笔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的光影。可能,是笔毫早已损坏、后来换上新笔毫的缘故。

就在这个时候,项顶红手里也在拿着东西盘玩,是那枚蝴蝶七眼天珠。

他坐在一处饭店的包间里,饭桌前,还有两个男子。就是盯梢孙中原的两个男子。

这个点儿,他俩已经有点儿饿了,但项顶红却没动筷。

“这么说,这个人就是孙中原?”项顶红从天珠上收回了目光。

“没错,按照您说的样貌和打扮,我们在潘家园门口等了一会儿,结果还真等到了。他打了辆车,我们跟上了,到了酒店,找关系一查,登记的名字就是孙中原”一名男子应道。

“那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找我?”

“我们一直在酒店门口守着啊。临近中午,他又出去吃饭了。他是和公孙小姐一起吃的,吃完了又打车回酒店,我们这才来饭店找您”

“公孙小姐?你们没看错?”项顶红一愣,心想蒋蓉让他查孙中原,委托的“专业人士”还没回信,这两个跟班在燕京居然跟上了但是,如果和公孙涵认识,蒋蓉还查什么查?

莫非?

项顶红心道,看来,恐怕这个孙中原是公孙涵新认识的男朋友,蒋蓉不放心,所以要详细查查来路。

“行,我知道了,你们不用再跟了,吃饭吃饭”项顶红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而此时,孙中原却盯着紫檀笔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102章 四象二十八宿

孙中原看了笔管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法光影。

但是,长时间的审视之中,他却发现,这紫黑色的宝光里,隐隐夹杂着淡黄的光芒这光芒很淡,所以一开始没发现,也亏得长时间审视,才觉得不对头。

从开始到现在,他所能看到的宝光,都是和物件原先的颜色一致,这紫檀的老笔管,怎么含有淡黄色的宝光?

他又看了看新笔毫,封胶未动,尚未浸泡发笔。当然,公孙涵也说过,她的父亲公孙央送给她之后,她一直保管良好,没用过。

可是,这淡黄色的宝光,说明紫檀笔管里有东西

要么,是明代时候工匠在加工笔管时,内置了东西要么,就是后来人暗藏了什么东西

孙中原先是抻着劲儿扯了扯笔毫,挺牢靠。随后又拧了拧笔毫上端的金环,也没有拧动。

同样,毛笔末尾的金帽也很牢靠,一般力度拧下去,纹丝不动。

孙中原想了想,如果要藏东西,肯定不会从金帽处打开的,因为金帽是“原装”。既然换了新笔毫,那应该从金环处打开比较合理。

而如果是明代早就在加工时加的东西,那么现在打开从哪头打开查看,效果没什么区别。

打定主意,孙中原运行“内力”,凝于指间,开始拧动金环。

只听一阵沙沙的声音,金环动了

继续旋转,竟然连金环加笔毫,一起拧了下来

原来,这支笔端,后来又被处理过本来按照一般的制笔工艺,金环应该是镶嵌在木料上,可是现在,里面居然有了类似螺丝的结构,而且,还用了胶水类的东西,所以才十分牢靠

要不是孙中原能运行“内力”,着力点如此狭是根本拧不开的

不过,既然如此改造处理,这也说明了,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后来藏进去的。

孙中原放下笔毫,对着笔管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紫檀的堵头。这堵头,明显不是明代的老料。

这堵头,和笔管贴合地比较紧密,但堵头既然是后来堵上的,也就不怕破坏,孙中原用酒店房间里便笺上配置的曲别针,慢慢抠了出来。

结果,笔管里真的塞了一卷东西

抽出来,居然是一张卷起来的麂皮

这张麂皮是圆形的,打开,直径不过二十多厘米,十分轻薄柔软,同时韧性很好。

将这张麂皮平铺开,孙中原发现,这张麂皮上,居然密密麻麻有无数小洞

桌面是黑褐色的,麂皮平铺,小洞就“变成”了一个个的小点。

当然了,这个“无数”是直观的感觉,并不是真的无数。大致数了数,这样的小点,应该有两百个上下。

孙中原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小点,是四象二十八宿的简图

二十八星宿,是古人为了观测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而划分的二十八个星区。既然是星区,那每一宿,都包含了如今所定义的若干星座。

这上面的小洞是“简图”,只是勾勒出了二十八宿每一宿的大致轮廓。

这二十八宿,主要位于黄道区域,其实每一宿的大小和跨度不太均匀,但是古人把二十八宿又分作四大星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一宿,结合五行和动物,都有一个名字。

东方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南方朱雀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北方玄武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这是一张星图,或者说是一张天象图啊”孙中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了一支烟。

这是一张熟制的麂皮,工艺非常好,平整光滑。不过这东西的年份不好考证,虽然有宝光相助,但是宝光十分暗淡,起不了多少辅助作用。孙中原仔细看了看,也只能大致断定不是百年以内的东西。

利用打孔的方式,展现了四象二十八宿的星图,到底有什么用呢?

孙中原一时想不通。

要知道,四象二十八宿的方位和构成,是很容易找到资料的,就是他孙中原根据资料,制造这么一张四象二十八宿的简图,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张麂皮,里面塞了一个新紫檀木的堵头,不是明代的人放进去的,那么,是不是公孙央放进去的?

如果是公孙央放进去的,他为什么要放呢?而且他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这样一支笔,却不说里面有东西

孙中原反复查看了一下,二十八宿的排列,和通常认定的方位一致。虽然有些星宿的具体方位和距离看起来有点儿怪,但是手工制图,也在所难免。

最后,孙中原的目光落到了这张麂皮的中央

这是唯一一处特殊的地方了。

如果是一般的四象二十八宿图,中央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应该是紫微北极星和北斗七星

但是,这张麂皮中央,却只有五个小洞

这五个小洞,三个集中一些,另外两个外撇一些。如果再紧密一些,就好像要缩成一团,如果再松散一些,到好像一面旗。

这是什么意思?

金木水火土五星?不对要是五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

这麂皮中央的五个小洞,虽然位于中央,但是放在整个“星图”上,却有种被“压迫”的感觉,好似被四象二十八宿给“镇”住了一样。

同时,这五个小洞,虽然位置是固定的,但是从不同角度看,又好像能动一样。但是,不管怎么“动”,似乎都好像处于禁锢之中

孙中原想得有些伤神,虽然大都是些直观的感觉,但后来竟有些头晕。他只得暂时放下了这张麂皮。

他拿起了笔杆,先把金环和笔毫装上了,虽然胶水类的东西被破坏了,但是还能拧上,也没松动的感觉。

将紫檀笔放回盒子,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打开了窗户,探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空,可惜,今天燕京有雾霾,看不到几颗星星。

第103章 真假星图

“要不要告诉公孙涵呢?毕竟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孙中原深吸了一口烟,自言自语道。

最终,孙中原决定告诉公孙涵。这张麂皮星图,透着古怪,如果真是公孙央藏在里面的,说不定别有深意。

第二天一早,孙中原就给公孙涵打了电话。

公孙涵说,“正好,我要去学校,路过你的酒店,这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来得及。”

孙中原现在手头宽裕,住了个套房,所以公孙涵到房间,想想也没什么,在外间小客厅接待她就是了。

让孙中原没想到的是,公孙涵见到这张麂皮,一下子惊呆了

“怎么了?”孙中原不由问道。他想,难道是她父亲临终前说了有这么个东西,但又没完整交待?公孙涵找不到,结果被藏在笔管里,所以很惊讶?

公孙涵反应过来,“没什么,这东西我父亲好像和我说过,但是我不知道藏在笔管里。”

其实,这张麂皮星图,公孙央从未和公孙涵说过给公孙涵这支笔的时候,也只是说:好好保管,物尽其用。

这话太含糊。送给孙中原这样的朋友,也算是物尽其用。

现在,公孙涵见了这张麂皮,才明白父亲的意思。

因为,父亲去世是因为罹患绝症,在去世前的几天,他亲手交给了母亲一张麂皮大小应该一样,上面也布满了小洞。

当时,公孙央身边只有蒋蓉和公孙涵。公孙央交给蒋蓉这张东西,没有避讳公孙涵,当时他对蒋蓉说的话是:这张图的玄机,你肯定参悟不透,不过,切莫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但是现在,父亲居然在笔管里藏了一张类似的麂皮公孙涵怎能不吃惊?

仔细想想,给母亲那张麂皮,好像在感觉上,没有这张古旧。

至于那些小洞的分布,公孙涵也只能记个大概,但看起来好像是差不多。

差不多,当然不代表完全一样。

此时,公孙涵想的是,难不成,父亲给母亲留下的那张,是假的?这张才是真的?

她的这个想法,并不是凭空而来。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她也知道,其实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很差

她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很差,但是从她记事起,父母之间就多有争吵,后来,争吵没了,但是相互之间似乎有些漠然。只是在有些公司的大事儿上,才就事论事讨论。

而且,父亲的主要精力,似乎在经营其他的事情,同时很排斥母亲

“既然给你说过,毛笔我留下了,这张麂皮,你拿回去吧”孙中原此时开了口,打断了公孙涵的思绪。

公孙涵想了想,对孙中原说道:“原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这张麂皮,你能不能帮我保管一下,同时研究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中原一听,连忙道,“这东西既然令尊如此小心地隐藏,肯定很重要,我一个外人,这样不妥。而且,你母亲是大公司的董事长,人脉和资源肯定比我多,你告诉她,让她处理岂不是更好?”

公孙涵皱了皱眉,没应声。

孙中原忽然想到,自己的这句话,说得欠考虑。这笔管里藏着麂皮,莫非蒋蓉不知道?否则公孙涵应该第一个想到交给她母亲啊

“你是不想放在家里?”孙中原只得又问了一句。

公孙涵点点头,“有些事儿没法多说。总之,我希望原哥帮我这个忙”

孙中原心想,这一家子好像有点儿复杂。

根据目前的情况分析,公孙央私藏了一张麂皮星图,居然老婆和女儿都不知道不过,这私藏麂皮的笔管,是交给女儿保管的,这说明,他更相信女儿,对自己的老婆有所提防

同时呢,这张图肯定很重要,又似乎暗藏玄机,可能会牵扯到什么大事儿公孙央不和女儿细说,可能是因为这个。

孙中原犹豫了,他实在是不想牵扯到人家的家事里面。

“原哥,你就帮我个忙吧如果你自己研究不透,找自己信任的人一起研究也行”公孙涵其实心里也有点儿矛盾。这张麂皮星图,父亲既然瞒着母亲,甚至可能弄了一张假的交给母亲,说明的确是很重要,而且一点儿都不想母亲插手

但是,蒋蓉毕竟是她母亲,瞒着她,公孙涵心里也不舒服。

不过,公孙涵随后又想到,既然父亲说母亲肯定参悟不透,那不告诉母亲,说不定是为了保护母亲呢?

所以,她才最终决定,这张麂皮星图,暂时不能留在家里。而孙中原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她觉得人相当可靠。还有,见了孙中原,她感觉很亲切,值得托付大事。

孙中原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他提出了一个限定条件,“这样,我暂时帮你保管,也尽力帮你研究一下,同时打听下来路。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如果我半年之内没什么进展,还得还给你”

“好一言为定”公孙涵立即接口道。

随后,公孙涵便告辞去学校了。

孙中原本来想昨天晚上去师母家的,但是因为研究紫檀笔和这张麂皮星图,弄到很晚,一时没去成。公孙涵走后,他也出了门,准备去买些礼,今天去师母家看望一下。

师母李携英和岳然中午都不在家,孙中原晚上才拎着礼过去。

第二天,孙中原便坐上了回南城的高铁。这张麂皮星图和那块藏蜡,他是随身携带的。而裴旻剑,则是找了个专业的贵重物托运公司,这个是没法儿带上高铁的。

当孙中原坐在火车上的时候,项顶红正在蒋蓉的办公室里。

“蒋董,基本查的差不多了。这个孙中原,在十三岁之前,一直在晋北的孤儿院长大。”项顶红站在蒋蓉的办公桌前,恭敬说道。

“坐下说吧”蒋蓉点点头,“孤儿院应该有入院记录吧?”

“这个十分奇怪,孙中原的入院记录,已经没了。根据一个老员工的说法,好像孙中原离开孤儿院之前还有。”

蒋蓉一下坐直了身子,“这么说,是人为故意销掉的?那,到底是谁收养了孙中原?”

第104章 这个人不能留

项顶红又摇了摇头,“这个也不清楚,据说是当时的院长办的手续,但是院长现在已经去世了。”

“也就是说,孙中原的身世,现在无从可查了?”

“可以这么说,除非”

“除非找到收养他的那个人”蒋蓉站起身来,“后来呢?”

“六年之后,这个孙中原突然考上了燕京大学考古系。在他的档案里,这六年,也是个空白,只有两个字。”

“两个字?”

“自学。”

“考古系。”蒋蓉踱了两步,“他破相宝局的眼力,就是在大学里学的喽”

“应该差不多,他当年曾是学界泰斗岳树仁的得意门生。”

“这个我知道。”

蒋蓉当然知道,岳然是公孙涵的朋友嘛。但是她其实并不相信,区区四年学校里的学习,就能让孙中原练就一双如炬慧眼。

“孙中原去星辰拍卖行,是董云帆亲自招贤纳士。”项顶红接着说道。

蒋蓉点点头,没有回应这句话。有些情况,项顶红这个层次是不知道的。

蒋蓉怀疑,招揽孙中原,恐怕是隋东辰这个幕后大佬的主意,董云帆不过是隋东辰的手下罢了。

项顶红看了看蒋蓉,蒋蓉此时已经站定,形的身材,让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最喜欢两种女人,一种是熟女,一种是洋马。

蒋蓉突然看向项顶红,“你这次派人打探消息,有没有听到一个名叫原上雪的女人?”

“原上雪?”项顶红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并没有。

不过,这个名字让他感到很熟悉,他忽然想起,“您说的这个原上雪,和千门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上草,有什么关系?”

这个原上草,虽然不是千门门主,但是在江湖上,却是千门中名气最大的一个。

盗门门主司空潜曾经说过,只要是原上草做下的局,谁都逃不掉。

蒋蓉叹了一口气,“原上雪,是原上草的亲妹妹,不过,她已经失去消息很多年了。”

“您是怀疑,这个孙中原,是被原上草和原上雪兄妹收留了?”

“当然不是”蒋蓉摆摆手,这些陈年往事,她跟项顶红说不清楚,也不会给他说。

点了一支女士香烟,蒋蓉静默了一会儿,随即回头对项顶红说道,“这个人,不能留了”

项顶红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以他的想法,孙中原出身隐秘,而且只是一个拍卖行的打工仔,居然敢觊觎小姐公孙涵?蒋蓉这是快刀斩乱麻,想彻底断了祸根。

“我明白,我会安排的。只不过南城这地方有些复杂,我需要时间准备。”项顶红应道。

“你是得需要时间准备。这个孙中原,不仅是眼力过人,就连蓝蝎雇佣兵团的兵王,也曾经栽在他手里”蒋蓉一脸肃容。

“什么?”项顶红确实被惊了一下子。本来,他说的准备,主要是时间和安排上的问题,但是如果真如蒋蓉所说,这解决孙中原的人选可就是个大问题

“完不成?”蒋蓉斜眼看了一下项顶红。

“这倒不是,关键是得出得起价钱。”项顶红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这个人出价太高。”

“谁?”

“斩鬼刀伊雄”项顶红道,“不过,他向来毛病很多,只要现金,还得是美元。”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他的实力,能在孙中原之上么?”

“一刀斩鬼,从未失手。”项顶红说着,眼神中涌起不寒而栗的感觉,“据说,从未有人见过他那把刀的样子,因为见过的,都是死人。”

“好,你去联系,要快。趁着孙中原现在还没什么防范。”蒋蓉冷冷说道。

“蒋董,如今戴九天回来了,我们的重点不是应该这孙中原?”

“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蒋蓉的声音陡然提高,项顶红不由恍惚了一下。蒋蓉见此,放缓了口气,“戴九天的生意,其实和我们冲突不大。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些前尘旧怨,未必是重点。”

项顶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蒋董,没什么吩咐我做事去了。”

孙中原回到南城,是霍晓东来接的。

“到燕京,淘到什么好宝贝没有?”霍晓东一边开车,一边笑呵呵问道。

孙中原拿出了那块藏蜡,在霍晓东眼前晃了晃,“这算不算好东西?”

霍晓东放慢了车速,一手把持方向盘,另一只手拿了过来,“老蜡?不会是藏蜡吧?”

“就是。”

“多少克?”

“五十克,整好一两。”

“得,出了吧最近正好有人问呢”霍晓东挑了挑眉毛。

“真的假的,你现在资源不少啊。”

“我最近鼓捣了一个微信群,里面都是客户。有个美容店的老板娘,喜欢翡翠蜜蜡什么的,不过她也就是玩玩新蜜蜡,前两天还在群里发她那毛衣链呢,一块蜜蜡大坠子。她也说过,想弄块老蜡。”霍晓东解释道。

“行啊,你拿去吧,到时候把钱打给我。提成,自己看着留。”孙中原道,“到我手三十万就行。”

“得嘞”霍晓东顺手把这块藏蜡揣进了内兜,接着就用车载蓝牙打了过去。

“我说,你也忒急了。”孙中原嘟囔了一句。

“这个群刚建,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交易呢我得弄个开门红亮一亮。”

电话通了,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霍晓东大体介绍了一下,那女人听了描述,当即就和霍晓东约定了看货时间。

不过,谈好了之后,那女人又来了一句,“这个算是古董老蜜蜡吧?要是不老不对,可以退吧?”

孙中原一听这话,立即朝霍晓东摆摆手,意思是不行就算了。

这句话,其实是坏了规矩。什么叫不老不对?你买的时候都看货了,亲自上眼上手,不老不对,那你干嘛要买?

对于买家来说,当然是慎重点儿好,但是慎重要做在前头,买了之后再折腾,没有卖家会喜欢。

买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再退,那我因为这个失去了卖给别人的机会怎么算?觉得不对就退,要是捡漏了,那多赚的钱也退给我?

孙中原当然不怕东西不老不对,但是这样不懂行的买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霍晓东成交心切,而且笃信孙中原的眼光,立即应道,“没问题,七天无理由包退,行了吧?”

第105章 轩辕十七星

等霍晓东挂了电话,孙中原才开口道,“一个美容店老板娘,你卖给她珠宝首饰还行。要是老物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买主,结果还要包退?当我的东西是什么了”

霍晓东赔笑道,“真金不怕火炼嘛反正东西铁定是真的,她说什么都无所谓。”

“这不是真假的问题。”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古的。”

霍晓东歪了歪头,“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能玩古?”

“什么样的人没法准确定义,但是什么样的人不能玩,我知道。”孙中原道,“这个美容店老板娘,就不能玩”

“那我行么?我也没什么眼力”霍晓东接着跟了一句,“而且,你这也说得太虚了,具体说说呗。”

孙中原想了想,“眼力可以提升,我觉得你行,她不行,是其他的性格因素。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首先,光想着占便宜的人,不能玩。干什么不需要交学费?老想着占便宜,必定吃大亏。”

“没有魄力的人,不能玩不自信,没胆识,买了之后又害怕是新的假的,瞻前顾后,这是玩么?这是自己找累受”

“不懂规矩的人,不能玩。行有行规,瞎玩,自己受罪,还会连带别人,最后人人都避之不及。”

孙中原一口气说了三条,“以后做生意,我建议你这几类人也千万别碰。这个美容店老板娘你都答应了,是没法反口了。”

“服了你了老大,行,以后听你的。”霍晓东道。

孙中原正要接口,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大切的手续办好了,4s店通知他提车。

“你真牛逼,一有钱就买豪车。”霍晓东在一个路口调了头,“得,陪大款提车去。”

“拉倒吧,这也叫豪车?”孙中原顺手指了指车前,“你看,刚过去一辆大奔600哎?后头又一辆保时捷跑车,我这几十万的车,算什么?”

“就这个路况和堵法儿,开保时捷,憋不死他”霍晓东笑了笑,“我说,你买辆大切,越野车,是不是打算以后下乡收货方便?”

“拉倒吧,你把我当古玩贩子了?”孙中原摆手,“就是没个车不方便,然后懒得多选,图个大方舒服。”

两人去提了车,一人开了一辆。孙中原有些手生,跟着霍晓东后面慢慢开。两人中午吃完了饭,霍晓东直接去见那个美容店老板娘了,他们约的就是下午。

孙中原则回了家。他有些累,下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裴旻剑的快递居然也到了。这种贵重物的托运快递,费用不菲,速度也很快。

孙中原本来是想找个专门做刀剑的工艺店,把剑柄装饰一下,但是想想如此一来就得把剑留在人家那里,这么一把千年名剑,实在是有点儿不放心。在南城,他又没有太熟的人。

最后,他干脆找了一些纯棉的手搓细绳,自己一圈圈缠了起来,一共缠了两层,觉得比较趁手了,而接头的地方,用打火机烧化摁死了。

他用的是灰蓝色的手搓棉绳,配合镔铁之色,也挺好看。

量好了尺寸,孙中原暂时将剑柄朝下,放到了衣柜里。根据尺寸,他准备再做个盒子。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衣柜里,委实有些不踏实,不过他暂时也没好地方放,这东西又不打算出手。

孙中原琢磨着,等秋拍结束,是该买套房子了,里面再设置个专门的保险柜,用以存放收藏的重器。

到了傍晚,孙中原给黎千千打了电话,想请她吃饭,结果黎千千值夜班。最后她笑着来了一句,“回来挺快啊。”便挂了电话。

孙中原也懒得动了,在家里简单下了碗面吃了。

晚上,他上搜出了一些二十八星宿的资料和图片,自己用黑笔白纸画了一张星图。

画完之后,他对比了一下,发现这麂皮上的星图,和常见的二十八星宿星图有几处细微的差别。

中央的“五星”就不必说了,没有任何一张二十八宿星图是这么画的。

另外,这麂皮星图上的南方朱雀七宿当中的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不似常见的星图那样,而是更加扁一些,或者说位置更加靠南一些。

这就使得中央“五星”和朱雀七宿之间的空隙要大一些。

孙中原不由自主地拿起强光手电,对着中间空隙仔细看了看。

结果,他居然发现,这个空隙里,有十七个细如针孔的小眼儿这比那些小洞可小多了,要不是孙中原用强光手电,实在是难以察觉

这十七个小眼,组成的图形,如同飞龙在天,盘旋蜿蜒,恰好“卷”住了如同一支旗的中央“五星”

有了这个发现,孙中原拿着强光手电,仔细一点一点查看这块麂皮,结果,确实没有什么地方有洞或者眼儿了,也没有什么特殊标示了。

孙中原盯着这十七个小眼儿,很快便想到了轩辕星

轩辕星共十七颗,位置就在“星日马”的上方

这张麂皮星图上,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表达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轩辕星本来也属于二十八宿,但是却没有在这张二十八宿的简图上标注,而是单独标注标注就标注吧,还不是明显的小洞,而是用了很难被发现的“针眼儿”

同时,轩辕星总体如飞龙在天,意指轩辕黄帝。这张星图的四象星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暗合东方青木,西方白金,南方赤火,北方玄武。而轩辕黄帝,则又暗合中央之黄土

看来,这麂皮星图中央的五个小洞,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中央”。这轩辕十七星,才是冥冥中的主宰

但是,这些都能够通过基本的天象知识分析出来。而这张星图真正的用意,的确是很难参破

孙中原看着这张麂皮星图,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张星图,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他欲罢不能,陷入其中,却又不能冷静思考。

孙中原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这才恢复了一些。他不敢再去多看,将这张麂皮小心收起,放到了枕头底下,干脆躺了下来。

第106章 天大的秘密

这天晚上,孙中原做了一个梦。

梦里好像是一个十分浩大的战场,但又很模糊。

断断续续,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醒来的时候,冷汗涔涔。

这时候,孙中原突然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这董云帆自从安排他不用坐班了之后,的确是自由大发了。好在他也没闲着,光是定窑盖罐和西周玉琮,就是大活儿,有的人一年未必征集到如此档次的一件。

这种麂皮星图太怪异了,孙中原下床,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几把脸,出来之后又抽了一根烟。

想来想去,他决定去找隋东辰。

这位老先生,孙中原一直觉得不一般,而且天然就有一种信任感,他还精通玄门之术,说不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不过,这张麂皮毕竟是公孙涵的家传之物,他不能贸然拿着人家的东西去给外人看。

孙中原又找来一张白纸,用圆规画出了同样大小的圆形,然后又用圆规在白纸上比照麂皮,扎出了大体一致的孔洞。

轩辕十七星的小眼儿他干脆没扎,只是用笔点上了十七个小点儿。

他给隋东辰打了电话,隋东辰听了,直接开口道,“来我家吧,你还没来过吧?”

“是没去过。”

孙中原开车出门,快到隋东辰说的四合院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卖哈密瓜的小货车,停车挑了两个带上了。

进了隋东辰的四合院,隋东辰只有一个人在,秋日的阳光还带着些许温暖,小院里的石桌上,居然已经摆上了酒菜。

“坐下说。”隋东辰伸手相邀。

孙中原就在一边放下哈密瓜,“吃完饭把瓜切了,老隋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瓜。”

“你找我什么事儿?和这次去燕京有关系?”

“你知道我去燕京了?”

“我见过一次你们老板董云帆,他说的。不过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认识公孙涵的?”

董云帆说过,他认识隋东辰。不过当然不会说真实的关系。

“公孙涵你都知道?”

“我告诉过你,我以前是做古玩生意的,知道这些,不奇怪。北斗集团董事长的大小姐嘛”隋东辰笑了笑。

“嗐,我是在一个围棋论坛上认识的,而且呢,她和我的师妹,就是岳老的女儿,还是好朋友”孙中原也没客气,夹了一筷子酥鱼,“老隋,手艺不错啊,自己做的?”

“贴秋膘么,做了点酥鱼酥肉。不过我吃不动,你多吃点儿。”隋东辰抿了一小口酒,“我听说公孙涵禀性不错,但是北斗集团的董事长蒋蓉,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我建议你少和他们家来往。”

孙中原笑了笑,“谢谢你了老隋,我也这么觉得,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怎么?你见过了?”

“我到公孙涵家里去了,碰上了,问了我两个有点儿奇怪的问题,还留我吃饭,我没留。”

隋东辰顿了顿,“问你身世了吧?看来,他知道你在星辰拍卖行了?”

“是。我就一孤儿,她却好像查户口似的,问得我很不舒服””孙中原放下筷子,点了一支烟,“不过,我觉得,这个蒋蓉,虽说肯定能力很强,但是她的老公,公孙央,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可惜,英年早逝”

隋东辰听了这话,慌忙间放下了酒杯,神情肃然,“公孙涵告诉你他父亲的事儿了?”

“说了一点儿,不多。我只是凭感觉。而且公孙涵长得不太像她妈妈,这位蒋董事长确实漂亮,但是似乎有点儿过于妖娆,公孙涵是古典美女,带着正气”孙中原接口说道。

隋东辰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公孙先生,的确是不世奇才”

“老隋,你这个年纪,早年又做过古玩生意,不会认识吧?”

“没有没有”隋东辰连连摆手,“我只是听说过,不过也不多,据说他淡泊名利,不爱抛头露面。”

隋东辰说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很复杂的感觉。

“那我不客气了啊,菜不错”孙中原接着说道,“有点儿事儿想请教你,吃完饭再说吧”

隋东辰点点头,“好,别客气。”

吃完了饭,孙中原主动帮隋东辰收拾了一下,隋东辰则准备了茶水。

孙中原拿出了那张白纸,递给了隋东辰。

隋东辰看了之后,手竟然微微抖动起来,脸上出现了不可抑止的惊讶,“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老隋?”孙中原侧首看了看隋东辰,“你难道见过这东西?”

隋东辰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是。但是这张图充满玄机,我感觉非同寻常你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原版吧?”

孙中原心想,老隋这个人,一向都是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张图却令他失态了。

“原图在哪里,这个我不能说。这确实是复制版。不过,老隋,即便是这样,我也希望你保密啊。”

隋东辰看了看孙中原,放缓了口气,“你放心。这个我有数。”

他当然有数

因为这张轩辕星图,只有台主公孙央,和四阁的阁主看过

轩辕星图里,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且他还知道,公孙央临终前,给了蒋蓉一张假的轩辕星图,这张假图,和真图的区别就在于,没有轩辕十七星的隐秘“针眼儿”

但是,孙中原这张图上,却用小黑点标注出了轩辕十七星

天象楼紫微台,台主公孙央,临终前并没有把轩辕星图交给四阁阁主当中任何一个人,只说妥善处理了。

这不是他偏私。隋东辰心里清楚,因为他们拿到,也根本无法参破这里面隐藏的秘密而且会有留下祸患

这不单纯是脑力和修为的问题。

公孙央在世之时,曾经说过,除了他,恐怕也就只有戴九天而以后,那就要看机缘了

这张图,他也不想留给蒋蓉。但是蒋蓉**熏心,一直苦苦要求,而且当时公孙涵尚且年幼。权宜之下,公孙央才做了张假图给蒋蓉。

公孙央生前没能参破轩辕星图,因病早逝。而戴九天,却一直没有机会得到轩辕星图。

隋东辰点了一支旱烟,却没抽,拿捏着碧玉烟嘴儿,半晌才开口道,“小孙,你务必给我说实话,原图,是不是也在你手里?”

第107章 机缘

隋东辰当然要搞先清楚这件事情。

孙中原低头不语,也是半晌才抬头道,“老隋,那你也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公孙央?而且很熟?”

隋东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既然,你见过了轩辕星图,有些事儿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原图,是不是在你手里”

“轩辕星图?”孙中原一听,也站了起来。

老隋果然清楚

他心想,如果老隋真的和公孙央是熟人,而且都知道这张图的名字,那么告诉他,也能说过的过去。而且公孙涵也说过,自己闹不清楚,可以找人帮忙。

再者,老隋也答应保密了。

“是”孙中原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机缘想必就是从公孙涵手里来的了?”老隋坐下了,又伸了伸手,“坐下说吧”

孙中原不置可否。既然隋东辰知道这么多,这个也无需多说。

“这张轩辕星图,原本是公孙先生的。之所以叫轩辕星图,就是因为有轩辕十七星。”隋东辰接口道。

这个原因,听起来是很简单。但是,蒋蓉却不知道。

因为,她一直以为,轩辕星图,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借用了轩辕黄帝的名号。实际上,还有一个知情人戴九天,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蒋蓉还认为,这张轩辕星图,是利用天象星术寻宝的一张图,甚至能得到什么千古秘法参破之后,就会得手巨大的财富和权力,所以才非常想得到。

孙中原此时忍不住接口道,“公孙先生到底意欲何为?不给遗孀,还可能因为夫妻同床异梦。但是,为什么连亲生女儿也瞒着?只是悄悄藏在礼物之中?”

“原来是这样”隋东辰这才知道,当年公孙央是这么安排的,“什么礼物?”

“一支明代的紫檀刻花鸟纹毛笔。是我发现的。”既然说开了,孙中原干脆不隐瞒了。

“不给蒋蓉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女人心术不正不留给公孙涵,怕是担心引来祸患。”隋东辰摇摇头,“不过,其实就算别人得到这张图也无妨,天机难破,不过是一张带孔的麂皮罢了”

孙中原一听,隋东辰连原图是麂皮都知道看来,除了这张图在哪里,其他的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秘密了。

“天机难破”孙中原沉吟,“看来,公孙先生,也没有参破了?”

“这正是我就下来要告诉你的重点”隋东辰道,“公孙先生曾经给我说过,这张图以后谁能参破,要看机缘。所以,你拿到,我不会干涉,也可以替你保密。但是”

隋东辰说着,顿了顿,“这张图,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落到相灵门戴九天的手里”

“相灵门戴九天?”孙中原看了看隋东辰,“难不成,他有可能参破这张图?”

隋东辰点点头,“公孙先生生前曾经说过,当世有可能参破这张图的,只有他和戴九天但是,以后,就要看机缘了。”

孙中原基本明白了,这张图,隋东辰虽然见过,但是摆明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参破。

只不过,公孙央生前都么来得及参破,隋东辰这样的人都参不破,怕是自己也无能为力,“老隋,这张图,我也只是暂时保管,恐怕以后还得还给公孙涵。”

隋东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啊?她不是给你了吗?”

“她是想让我保管,但是我们也有约定,半年之后我要是弄不清来路,就还给他。”

隋东辰低头沉思片刻,“这样,你告诉她,这张图的确是她父亲的遗物,而且不想让她母亲得到,又不想她受什么拖累,所以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我建议不要给她了,不然让蒋蓉得到,就不好了”

孙中原细细咀嚼了这几句话,又点了一支烟,“老隋,这么复杂的事儿,我实在是没必要掺乎进去。我看出来了,你和公孙央肯定不是一般关系。要不我问问公孙涵,交给你行不行?”

“我肯定是不能拿的,因为你才是机缘之人”隋东辰想了想,“这样吧,你现在就给公孙涵打电话,看看她是不是方便说话,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我和她说”

我去,老隋居然连公孙涵都认识

孙中原一听,立即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公孙涵接了,而且是在艺术学校门口,方便说话。

隋东辰拿过电话,“涵涵,我是你隋伯伯,还记得吗?”

“隋伯伯?记得,您现在在哪里啊?我都十年没见过您了,您怎么和原哥在一起?”

“咱们长话短说”隋东辰接着便简单说了一下意思,同时叮嘱公孙涵务必保密。

公孙涵早就猜出了父亲不想让母亲知道这张图,“隋伯伯,我本来就是想让原哥帮着保存,是他不太愿意,说这是我的家事。”

“小孙本来是不愿意牵扯你们的家事,而你的父亲不告诉你母亲,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为了保护她。那好,既然你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隋东辰说完,又把电话给了孙中原。

“原哥,隋伯伯是我父亲生前的挚交好友,你就听他的吧,你要是实在不想保管,交给他也行。”公孙涵接着又道,“我还有点儿事儿,先这么说定了啊”

说完,公孙涵便挂了电话。

“可是”孙中原还得再说,听筒里已是忙音。

“小孙,你就暂时保管吧,又不是什么大件。”隋东辰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我早就看出,你身上带着一股不寻常的气运,看来,的确如此。”

孙中原一脸无奈,这都是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非要塞给自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老隋,这事儿太复杂了你先告诉我,你和公孙先生,实际上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件事儿,好像他瞒着老婆孩子,但是却不瞒你”

隋东辰面露难色,“我们的身份和关系,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108章 生死兄弟

孙中原仔细把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他又想到了罗南羽,进而又想到了徐北武。

公孙央,隋东辰,罗南羽,徐北武。难不成还差一个“西”?

“老隋,行,这个我不问了。我只想问问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徐北武的人?”虽然,徐北武生前曾经嘱咐过孙中原,不能暴露他,但是,孙中原却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个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莫名其妙地勾连起来,好像冥冥中他根本逃不开干系。

再者,他只是问问隋东辰认识不认识徐北武,如果隋东辰追问自己怎么知道徐北武,他准备说无意中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个高手。

总而言之,他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隋东辰一听徐北武这个名字,面色大变,“小孙,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我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个造假高手。你们的名字,也太巧合了,隋东辰,罗南羽,徐北武,就差一个西了”孙中原应道。

隋东辰盯着孙中原看了半天,突然一字一顿说道,“造假高手?小孙,徐北武在江湖上,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名声而你,鉴定古玩的本事,就是徐北武教你的而他,也是从孤儿院收养你的人对不对?”

很对。

孙中原暗自后悔思虑不全,不该在高手前加上“造假”二字,说高手不就完了么?真是画蛇添足

不过,他暂时还是没承认,“老隋,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真的只是听说,然后加以联想。”

隋东辰突然笑了,“好,我告诉你我和公孙先生的关系,也告诉你我和徐北武的关系,而且还告诉你,确实有一个西,就是长安庚辛堂的创始人邝西寅”

天象楼,在三十多年前古玩市场初兴之时崛起。

以古董重器,奇珍异宝为基,聚集能人异士,纵横江湖,一时间各大门派都退让三分。

中枢一台四阁,但台主和四阁阁主的身份,却少有人知。

紫微台台主公孙央,天纵奇才,主持坐镇。

四阁阁主也都精通古玩重器,不过也各有所长。青龙阁阁主隋东辰,擅长玄门之术朱雀阁阁主罗南羽,是武学宗师白虎阁阁主邝西寅,盗墓掘金,一流高手玄武阁阁主徐北武,鉴定上一双火眼金睛,且精通古物修复。

十年前,公孙央因患绝症,不久后撒手人寰。其妻蒋蓉,妄图接掌天象楼,然四阁阁主均不服从。

天象楼就此四分五裂,四阁阁主各自带领一部分人手,独立起家。蒋蓉也只能利用一些资金底子和少数归附她的人手,壮大了明面儿上的生意北斗集团。

其中,青龙阁阁主隋东辰让董云帆出面,自己退居幕后,在南城发展。朱雀阁阁主罗南羽到了羊城,发展港岛和海外生意。白虎阁阁主邝西寅在西北做起了老本行,同时在长安建立了私人博物馆庚辛堂。

唯有玄武阁阁主徐北武,在公孙央去世之后,突然间号称退隐,从此杳无音信。

“你问我和徐北武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几十年的生死兄弟。”隋东辰缓缓说道,面色古井无波。

“天象楼?难道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那座楼?”孙中原也不由耸然动容。

“对。”隋东辰突然出现了一个很放松的状态,“你如若不信,我可以把罗南羽找来,让他再陈述一遍。”

“如此隐秘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若是徐北武亲传,就如同我的子侄一般,为什么不能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就只有徐北武没有妻室子嗣,你要是他的亲传弟子,那就和他的儿子一样”

“可是我要是不认识他呢?”

“行了,小孙,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遮掩。或许,徐黑子有心归隐,不让你暴露他。但是,对于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隋东辰叹了口气:

“其实,你识破了相宝局,我就应该充分验证怀疑的,但是却被种种所谓理性的推断给否定了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因为如若不然,就你的经历,不可能听说过徐北武的真名”

徐黑子?孙中原心道,师父是挺黑的,这外号倒也恰切。

不过,他还是没有作声,只是默默抽烟。

隋东辰掏出手机,给罗南羽打了过去。

“什么?你接到老虎了?正好,有徐黑子的消息,抓紧一起先来我家”隋东辰说完,便挂了电话。

而后,隋东辰看着孙中原,“你运气不错,西北王邝西寅也来了,现在我们四阁阁主,就差你的师父徐北武。”

孙中原一看,自己这是走不了了,等着罗南羽和邝西寅来了,恐怕不说也得说了。

不过,他却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道,“老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位传奇的公孙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这个问题,就连孙中原自己都很奇怪,可他就是压抑不住想问的冲动。

“他是个优点和缺点都很鲜明的人。”隋东辰没有拒绝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没缺点?”

“只要是人,就不会没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有时候心太软,尤其是对女人。不然,怎么会娶了蒋蓉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

隋东辰说着,又摆了摆手,“不过感情上的事儿,也说不清楚。蒋蓉对他的感情,倒应该是真的。”

孙中原心道,如此看来,自己的师父还真是大有来头可是,他既然归隐,为何又要收徒?

收徒还不是机缘巧合,而是特地跑到晋北的孤儿院,把自己领养出来

还有,收了就收了吧,又让自己考大学,从此再也不见自己了

这也太凌乱了

孙中原定了定神,“老隋,你就不想想,徐北武先生收我为徒,这不合逻辑啊他怎么会特地跑到孤儿院去找我?”

“这一点,如果他没告诉你,那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你现在只要承认就好,或许,你觉得无关紧要的线索,我们可以就此顺藤摸瓜,查找他的下落。”

第109章 龙背麒麟

孙中原苦笑,“本来我是想找你帮忙,结果没想到扯出这么多事儿来不过,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我姑且相信你和他就是生死兄弟吧”

隋东辰蓦然看向孙中原,慈爱如同亲人长辈,“徐黑子看东西有眼力,看人也这么厉害,你的确是个良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孙中原只好说道,“不过,老隋你太乐观了。我师父说过,不让我透露他半点消息而实际上,我现在的确也不知道他半点儿消息”

隋东辰喝了口茶,没说话。

罗南羽和邝西寅是半个小时后来的。

邝西寅是典型的西北大汉身材,不过脸盘却不粗糙,而且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其实本来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只不过,身上有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将这种感觉压制住了。

“你就是孙中原?”邝西寅坐下,“比我想象的年轻。”

“邝先生也比我想象的年轻。”孙中原应了一句。

罗南羽面露疑色,不是要说徐黑子的事情么?怎么让一个外人在这里?

隋东辰指了指孙中原,“小孙,就是徐黑子的徒弟。”

“嗯?”邝西寅和罗南羽一起站起,直视孙中原。

孙中原此时倒是不推挡了,他点了一支烟,把徐北武从收养他、到授艺、到让他考大学以至于不再联系他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

“他从来没给我说过天象楼的事儿,更别说三位前辈了。而且在我离开之后,他说也不会回我们原先待的地方。”孙中原最后说道。

罗南羽看了看隋东辰,“他能一眼识破老云子,我对他的眼力起码是信服的。”

隋东辰接口,“只是,如果照小孙说的,现在仍然找不到徐黑子。”

“他要是有心躲起来,怎么可能找到?”邝西寅却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来来,百闻不如一见,我先看看你的眼力”

说罢,邝西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隋东辰和罗南羽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没心思看,一起走到了院子里,私聊去了。

“你师父的眼力,不知你达到多少,帮我看看这件东西吧也不是考你,这是我刚到手的,确实有点儿拿不准。”邝西寅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了。

这东西,的确有点儿奇怪,质地是黑色石材。

底下中央是三根腿儿,支撑了一个浅槽圆盘,上面有一个盖儿。盖上镂空雕刻,盘龙在下。龙背上,居然驮着一尊麒麟。这麒麟,恰好也可以当成盖钮。

这圆盘的直径,大约有二十厘米。所以盛放的锦盒也不这邝西寅的上衣里面,肯定缝了特制的口袋。

孙中原仔细查看了一下,抬头对邝西寅说道,“邝先生,这是从东汉的墓葬里出来的吧?”

邝西寅眼睛一瞪,“行有本事说对了”

要说看出是出土不久的东西,对于高手来说,不算太难,包浆肯定没有,“气色”也有特征,再就是必然带着一股子“土”味儿。

难的是,能看出是东汉的东西。

这时候,孙中原还没看圆盘的底部呢

见邝西寅点头了,孙中原翻看了一下圆盘的底部,上面贴边刻有一行篆小字:永元十二年。

果然是东汉的。

不过这个永元,其实历史上曾被作为好几个政权的年号。作为东汉来说,是汉和帝刘肇的年号。其他用过的,比如南齐萧宝卷,北凉张茂。

孙中原看了看邝西寅,“邝先生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邝西寅点点头,“不是不知道,是不易准确判断。”

“这是一个黑石砚台”孙中原说着,又点了一支烟。

“你就这么肯定?这东西的形制,说是砚台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其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孙中原吐出一口烟,“非常肯定。而且这东西是文官用的,武将用的是龙背飞虎。一般是专门定制,传世极少。而且,可能是一条腿儿,也可能是三角腿儿。三条腿儿的,市面上还没出现过传世。”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邝西寅面露疑色。

“我师父徐北武,有一本图谱,叫做古玉通考。这里面有石砚一章,专门记述过。其中还有标注说:东汉三足龙背石砚,至今未有真传世,六朝仿亦多为单足。”孙中原解释道。

邝西寅猛然拍了一下孙中原,“好小子我都不曾看过徐黑子的这本,看来他真是拿你当唯一嫡传了”

孙中原猛然挨了一下子,要不是“内力”护体,估计就趴下了,“邝先生,你手劲儿真不小。”

邝西寅招手对院子里的隋东辰和罗南羽喊道,“你们过来,看看认识这东西吧?”

隋东辰和罗南羽进来,这才开始认真看东西,本来,他俩以为邝西寅想考考孙中原,所以没看就出去了。

结果,他俩进来一看,发现这东西居然不识得

所谓术业有专攻,隋东辰和罗南羽在玄术和武学方面分心太多,自然比不了徐北武。

邝西寅笑道,“小孙果然是徐黑子嫡传。我看,要是找不到徐黑子,戴九天抢走脱胎玉龙的事儿,让小孙参与一下也好”

“什么?”孙中原吃了一惊,“从常乐手里抢走脱胎玉龙的是戴九天?”

“不是他是谁?”邝西寅看了看隋东辰,“你没告诉他啊?”

隋东辰指了指邝西寅,“你总是这么急躁,我这刚知道小孙的身份,之前怎么告诉他?”

孙中原此时不由仔细想了想,的确,当时戴九天就在南城自己还和他两次见面。而且,就常乐的身手,一般人哪能轻易从他手里抢走东西?

“看来,是真的了,我在雄鹰山古玩市场见过他”孙中原说道。

三人一听,立即详细追问。

孙中原便大体介绍了一下,不过,戴九天是黎千千生父的事儿,他没说。

“你既然是徐黑子的徒弟,那么这件事儿,你也有份。天象楼四阁本是一体,岂能就此旁观”邝西寅说道,“正好,你可以历练历练”

第110章 赔偿鉴定费

话音未落,隋东辰就摆手道,“不妥”

罗南羽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徐黑子有心退隐,而且没有告诉小孙这么多,还让小孙考大学,那就是不想他参与江湖之事。我今天告诉小孙他的师承的背景关系,是因为机缘到了。但是,不能让他贸然参与到江湖事之中”隋东辰接着说道。

邝西寅却摆摆手,“徐黑子向来孤僻,他考虑的太简单了。如果不想让小孙参与江湖事,就不要教他一身本事有了这身本事,迟早要踏入古玩江湖”

其实,孙中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徐北武教授给他一身本事,他学的又是考古,不在相关部门入职,就只能进入古玩圈谋生。

他不同于古玩圈的任何人,不仅仅是因为眼力出类拔萃,还因为和徐北武的关系。有些事情,埋得再深,迟早会有些芽草冒出来。

本来,他只是想利用眼力赚钱过日子。但是现在看来,除非小打小闹,要是想赚大钱,干大事儿,很多事情是避不开的

只不过,戴九天的事儿,牵扯到黎千千,他的确需要考虑一下。

“这件事儿,让我考虑下吧。”孙中原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邝西寅接着说,“你师父本来就是个相对孤僻的人,他的很多想法其实和常人不同。若不是他和公孙台主是发他是不会加入天象楼的。”

罗南羽摆摆手,“这是些上一辈的事儿,关键是徐黑子是悄悄收徒,而且没有告诉小孙自己的身份。”

隋东辰看了看他俩,“戴九天抢走脱胎玉龙,虽然不是从我们手里直接抢走,但是我们必定要讨回来。这件事儿,在江湖上,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风波,危险不小。不管小孙考虑得怎样,我觉得这件事儿暂时不要让他参与进来。”

孙中原其实很好奇,这东西都到了人家手里了,怎么要回来?难不成要和相灵门开战?

隋东辰仿佛看穿了孙中原的想法,“既然不是从我们手里直接拿走的,那就先礼后兵。这件事儿,需要从长计议。小孙,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和我随时沟通。”

“行,我们先商量。”邝西寅和罗南羽相视之后,也都点了头。

孙中原一看,便提出先行告辞。

“你等等。”邝西寅指了指桌上的锦盒,“既然是徐黑子的徒弟,我这个叔父辈儿的,就把这个当见面礼吧”

“老虎,你出手这么大方,让我们怎么办?”罗南羽大笑。

这件东汉龙背麒麟黑石砚,市场价值,当在千万级别

“那就当我们三个人一起送的”邝西寅毫不在意,仿佛送出的只是普普通通一瓶酒一盒烟一般。

“邝先生,这太贵重了”孙中原连忙摆手。

“给你就拿着吧,他是无本买卖而且,这东西有点儿气势,你也别出手了,收藏还是不错的”隋东辰此时跟了一句。

孙中原注意到,三人的目光之中,都包含着一种别样的东西。看来,他们和徐北武,的确不是一般的感情。不一起经历过摸爬滚打出生入死,是不能称之为生死兄弟的。

再也没有推挡,孙中原拿上东西告辞了。

下午的阳光有些昏黄,打在孙中原车的前挡风玻璃上,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燥热。从踏入南城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萌芽,和隋东辰的相遇,看似偶然,现在却又让他感到仿佛是避不开的。

孙中原打开了车窗,风吹进来,才爽利了一些。他开车回到小区,刚停好车,霍晓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真是个乌鸦嘴啊”霍晓东开口就带着晦气。

“怎么了?”孙中原干脆没下车,在车里说道。

霍晓东叫道,“那娘们居然要退货,说找专家看了,是新蜜蜡做旧”

“哈哈哈哈。”孙中原大笑,“退就退呗,这样的好东西,我本来就不想给她”

“你还笑。不是这么简单,她要我支付百分之十的鉴定费”

“什么?这娘们儿疯了,鉴定费?她自己找人鉴定,凭什么我们买单?她找的哪门子专家?”孙中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你当时和他签合同了么?怎么说的?”

“合同是签了,但是没写这个啊,只说七天包退但是他找了个什么狗屁律师,说既然不是合同里说的老蜜蜡,这鉴定费用就该咱们出”

“你卖给他多少钱?到手了么?”

“四十万啊你不是要三十万么,我怎么也得跟着喝口汤。当然到手了,不然这娘们会这么着急么?又是找律师又是不停给我打电话的”

“百分之十就是四万,这娘们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孙中原想了想,“这样,你告诉她,不退了”

“啊?不退?他老是粘迹我怎么办?”

“你告诉她,再粘迹你,就报警这是民事纠纷,他不是找律师了么?他要是想退货,就打官司让她到法院起诉还有,这块老蜜蜡既然是我的东西,这事儿我和你一起扛。”

霍晓东想了想,“行,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不能惯她这些毛病。要么就原款退货,要么就打官司还有啊,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商量下。”

晚上,霍晓东和孙中原找了家馆子,边吃边聊。

“怎么着?说了么?”孙中原问道。

“说了,她说法庭上见之后,倒是没再找我。”霍晓东夹了一口菜,“你说,这官司咱们能赢么?”

“先看看法院怎么判,要是输了,上诉的时候再想办法”孙中原道,“这里面我们有很有利的一点,就是材质没问题。她质疑的只是新和老的问题,先让她折腾。”

霍晓东道,“我已经找了律师了。”

“那更好了开庭的时候我们不去了民事诉讼,原告必须到庭,被告可以不去,晾着她,先看看法院怎么判”孙中原喝了口茶。

“你心够大的啊”霍晓东干笑。

“不是我心够大,是法律基础课学得用心,多少懂点儿法理。有个词儿叫公序良俗你知道吧?正好没经历过,看看法院是不是尊重古玩行这个公序良俗”

第111章 你还会耍剑

“行。那娘们说得可是够难听的。”霍晓东道,“她说如果法院判决蜜蜡不老,咱们还涉嫌诈骗”

“真是个法盲说不定受了律师的蛊惑,想从她身上多捞几个钱儿”孙中原道,“你这个包退,就已经忒窝囊了这不是普通的商买卖,法律规定,拍卖行都不包老包真而且,你看看那些大拍卖行,什么时候有能退货的条款?”

“倒也是啊我有点儿气蒙了。”霍晓东啜了一口酒,放松了一些。

“玩不起就别玩,多简单的道理又不是必需没这个眼力,玩新蜜蜡就是了,那么多牌店面,只要鉴定出是假货,一水儿包退”孙中原拿出烟点上,“行了,不说这个了,等你收了传票,让律师去就行了咱们看看法院缺席判决怎么判的。”

两人吃饭的地方,距离孙中原所住小区不远,孙中原是走着来的,饭后顺带走着回去了。

路上,他本来想给常乐打个电话,告诉他那脱胎玉龙居然是被戴九天抢走的。但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常乐都给罗南羽说了,那就别让他搅和这滩浑水了。常乐忙着处理常喜的事儿,也别打扰了。

上楼,路过黎千千的家门口,他摁响了门铃。

黎千千顶着个白惨惨的面膜开门,“进来吧”扭头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孙中原进门坐下,看了看沙发前茶几上的几样水果,顺手拿起一颗草莓吃了,“生活挺滋润啊”

“你是来串门子还是有事儿?”黎千千眼睛盯着电视机,“这高育良两口子可以啊,政治盟友,明明离婚了,还讨论得煞有其事。”

“你还看这反腐大剧?”孙中原笑了笑,一般女孩子都会追些偶像剧。

“已经看完了,现在还没演到他们其实已经离婚了。”黎千千道,“你说你的。”

“我没什么事儿?”孙中原想了想,“那什么,最近没什么人联系你吧?”

“什么人?除了你,没有。”

孙中原想问戴九天的事儿,毕竟,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但是又不知从何问起,“好,那你继续看吧,我上去了。”

黎千千这才扭头看了看孙中原,“你想问老戴的事儿?”

“老戴?”孙中原心说,什么时候有了这称呼?

“我想通了,承认有这么个爹,不过不联系他,各活各的,他死了我或许会去送终,其他的不管。”

孙中原一愣,“你这话够狠的啊这还是没想通。”

“这已经不容易了。行了,你走吧”黎千千摆手,目光又盯上了电视。

孙中原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起身走人。

走到门口,黎千千忽然道:“谢谢啊”

看似随意,但孙中原知道,黎千千心里挺复杂的。当然,这个“谢谢”是发自心底的,谢的是孙中原的关心。

孙中原关上了门,上楼梯的时候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孙中原点上烟,打开电脑看了看。

到了半夜,他还是毫无睡意。想了想,他拿出了那把裴旻剑,趁着夜深人静,准备去附近的小公园去耍耍。

这个小公园,距离小区不远,就是他和常乐最开始交手的地方。

走出单元门,小区里已经很寂静了。而小公园的小树林里,更加寂静。

不过,一条人影却不远不近跟上了孙中原,在如此寂静的夜晚,也丝毫没有被发现。

孙中原进入小树林中间的开阔地,除了秋虫低声私鸣,没有别的动静。要是盛夏,或许还会有谈情说爱甚至打野战的,但是此时已是深秋,空无一人。

拿掉包裹铁剑的一层简易纸套,孙中原先把剑竖着插到了地上,做了一些准备动作。

随后,他开始凝神静气。那些光影在孙中原脑中重新纵横交错起来。

夜凉如水。

正当孙中原准备提剑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桀桀怪笑:

“想不到,你还会耍剑”

孙中原一愣,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轻飘飘落在了他面前五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人穿了一身黑衣,带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眉眼,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

刀鞘是黑色的,刀把是黑色的,看起来,不长,也不宽,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杀气。

“你想干什么?”孙中原心下一惊,这男子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孙中原,我想跟你借一样东西。”男子缓缓走上前一步。

“你想杀我?”孙中原心里低骂一句,这特么借的肯定是我的脑袋了这,又是得罪了谁?

“你自己选的好地方,倒是省了我的事儿。”

“好歹报个名儿吧”孙中原斜眼看向手边插在地上的裴旻剑,心说幸亏不是空手来的

“斩鬼刀伊雄”

伊雄话音未落,身体却已经暴起,刀鞘落地,一道白光闪出,当头劈向孙中原

孙中原真是低估这个对手了

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没有机会提起裴旻剑

全力躲避,才避开了这一刀。刀风擦过身体,居然也有一种被刮疼的感觉

伊雄也没想到,孙中原居然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刀

“有两下子不白来”

说着,伊雄手中的刀忽然闪烁起如同光圈的光芒,旋风般扑向孙中原。

孙中原叫苦不迭,心说早知道还做什么准备动作?手里拿着剑就好了

饶是他催动火光热力,动作也是快得惊人,但是每次也只能惊险地避开刀锋,而且,随着伊雄的逼迫,离裴旻剑越来越远了

“你特么还号称斩鬼刀,有种让我也耍耍剑”孙中原躲避之中,突然高喊。



刀光闪过,接着不见了。

定睛一看,伊雄居然真的退后了

“好啊你的身手,确实让我有点儿兴趣了。”伊雄冷笑着,朝地上的铁剑努了努嘴。

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自负的人。有些人的自负,也未必会付出代价,因为他们的确实力卓然。

不过,当孙中原持剑在手,伊雄却突然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第112章 惊天一剑

这种东西,很难形容。如同关云长亮出青龙偃月,吕温侯拿起方天画戟。

孙中原突然一个起剑式。

“请”

“你这是什么招数?”伊雄有点儿后悔了。

他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杀人,结果太过自负

不光这个起剑式他没见过,而且此时孙中原身上,随着起剑,突然有了一种气势

这种气势,竟然让他一时无法出刀

孙中原的剑动了。

不过,他并没有攻向伊雄,而是自己开始舞剑。

那些纵横交错的光影,实在是难以自制,在和伊雄过招之前,孙中原任由光影纵横,整个人和剑仿佛融为一体。

剑舞起,剑法现。

没有攻击伊雄,却让伊雄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剑法,让刀头舔血无数的伊雄,刹那间竟心惊胆战他不由得连退数步,粟粟旁观

虎啸龙吟,风云际会。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孙中原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如同沐浴在金光中的仙佛,在剑光之中显现出傲视一切的神采

突然间,孙中原冲天一掷,铁剑脱手而出

铁剑在夜空中没了踪迹。

此时,本来在一旁战战粟粟的伊雄突然动了

对战无数,这样的机会,即便在他心生恐惧之时,也还是能抓住的

刀光骤起,劈向此时已经手无寸铁的孙中原

而孙中原,居然堪堪站定,面露微笑,伸手一挥而出。

伊雄的刀,在距离孙中原的肉掌一尺左右的地方,突然停滞住了

一股如同电光的剑气,将刀锋生生逼住

突然间,冲上夜空的铁剑回射而来

伊雄大惊,准备抽刀后撤。

晚了。

铁剑穿过他的小臂,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伊雄仰面倒地,鸭舌帽掉落,额头满是冷汗,脸色更加苍白。不过,他也算是一条硬汉,咬紧了牙关,嘶吼问道:

“小子,你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孙中原前探两步,一脚跺地,铁剑忽然反射而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剑锋明亮,不沾一丝血迹。

伊雄捂着伤口,摇晃着起身,踉踉跄跄后退,“今天,我认栽了”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你以为你能走得了么?”孙中原仗剑斜下,淡然说道。

刚才的惊天一剑,已让他圆融了裴旻剑法的精髓

剑光闪动,伊雄没有看清自己的刀是怎么从地上被挑起来的,这把刀已经激射进了一棵树的树干。

“你想怎么样?”伊雄声音已经嘶哑。

“谁让你来的?告诉我,你就可以走了。”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我不能告诉你雇主的信息”

孙中原冷冷一笑,“规矩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伊雄也跟着冷笑一声,“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

孙中原没有说话,剑尖却微微抖动了一下。

伊雄打了个寒噤

“项顶红北斗集团的人,也是天象楼的旧人”伊雄说完,突然间仰面长叹。

斩鬼刀伊雄,何曾受过这样的胁迫

孙中原愣了一下。

如此说来,是蒋蓉要拿自己开刀了?自己不过和他的女儿有过一些交集,这女人怎会悍然下此毒手?

原因尚且不明,但是这个女人,委实太狠毒了。猛虎口中剑,长蛇尾上针,两般尤未毒,最毒妇人心。

孙中原慢慢捡起了包裹铁剑的纸套,收起铁剑,转身走了。

后背,留给伊雄一个大大的空当。

但是,伊雄,却再也不敢出手。

“这不是人间的剑法”伊雄喃喃自语,竟仿佛傻了一般

孙中原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而且,也没有杀人的念头。他没有杀人的经历,不愿意杀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人。

刚才惊天一剑,要不是他心存不杀之心,恐怕,洞穿的就不是伊雄的小臂,而是他的心口了。

回到家里,掌握裴旻剑术的喜悦,却被这件窝心事儿冲得七零八落。

项顶红他没听说过,但是是北斗集团的人,又是天象楼的旧人,那肯定就是蒋蓉的心腹了。

蒋蓉为什么要杀自己?

误会自己和公孙涵谈恋爱,觉得自己配不上公孙涵?不太可能,首先公孙涵肯定会说清楚两人的关系,朋友而已。再者,这种事儿,直接杀人,简直是变态,而且是下下之策,副作用很多。

但是除了公孙涵这个元素,孙中原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辗转未眠。

眼看到了清晨五点多,琢磨着隋东辰也该起来了,孙中原便给隋东辰打了个电话。

隋东辰听了之后,大吃一惊,让孙中原立即到家里找他。

两人见面,隋东辰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孙中原,发现他连半点儿伤都没有,“伊雄没占到便宜?”

“他吃了点儿亏,右手废了。”孙中原道。

“你确定是斩鬼刀伊雄?”隋东辰又问。

“从刀法来看,应该是。”

“徐黑子没这等本事你这又是跟谁学的?”隋东辰满心疑问。

“老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算是从一本古代剑谱中学的吧,恰好我从燕京捡漏了一把古剑,昨晚半夜想去小公园试试剑,结果伊雄找上来了。”

孙中原含糊介绍了一下,便继续问道,“我和你们天象楼无冤无仇,这个什么蒋蓉,为何想杀我?还有,项顶红是什么角色?”

“一时我也觉得很奇怪。”隋东辰道,“不过,十年之前,项顶红是你师父徐北武的小跟班,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你师父退隐失踪,玄武阁的人,一部分也就此退出江湖,一部分跟了我们三个,只有项顶红,选择跟了蒋蓉”

“我师父的小跟班?”

“对,不过,这个人在古玩方面没什么天赋,你师父也就没教他太多。同时,你师父走的时候比较匆忙,恐怕也没有交待他什么。他选择投向蒋蓉,我们也没法多说,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下。”

隋东辰说着,突然眉毛一挑,“难道,不是蒋蓉的意思,是这个项顶红查到了你的身份,怨恨你师父没有教给他真本事,才迁怒于你?”

第113章 漩涡

孙中原摇摇头,“不可能你都没查到,他怎么会查到?”

隋东辰想了想,“也是。而且他现在对蒋蓉唯命是从,这件事儿不会不和蒋蓉商量”

孙中原有点儿郁闷,“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

隋东辰当然也不知道。他本来也想到是因为担心公孙涵和孙中原谈恋爱,但是蒋蓉不笨,这么做不说别的,万一公孙涵一根筋,对她造成了心理伤害,可就麻烦了。

如果是单纯想阻止这个,应该会耐心想出别的办法。

而且,公孙涵和孙中原明明不是恋爱关系。

蒋蓉这一次出手,又快又狠。这背后,肯定有别的原因。

“这件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替你解决。”隋东辰忽然开口道,“现在,找上伊雄的,不是蒋蓉,而是项顶红。”

孙中原看着隋东辰,“老隋,你想趁机除掉项顶红?就因为他当时背叛了我师父?”

隋东辰微微一笑,“小孙啊,你很聪明。但是,项顶红不是背叛了你师父,而是背叛了公孙先生背叛了天象楼天象楼和北斗集团,是分开的,蒋蓉不能干预分毫这个,项顶红应该明白。即便是公孙先生去世了,也应该由我们四阁重新推选新的门主”

“但是你们却散了。”

“没错。蒋蓉已经得到了北斗集团,还妄想染指天象楼但是,当时公孙先生尸骨未寒,我们总不能对他的遗孀下手吧?就此散了,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这样,戴九天怎会如此猖狂?”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你的意思是,散了之后,项顶红要么就此洗手离开,要么追随你们三阁当中任何一阁阁主。但是他跟了蒋蓉,就是背叛了公孙先生,也就是背叛了天象楼。”

“没错。”

“那你们当时怎么不除掉他?”

“凡事总有个由头,当时蒋蓉开口了,而且你师父失踪了,我们要是太过计较,也说不过去。但是现在不同了,项顶红居然找来伊雄,对你下手你的身份,既是玄武阁阁主徐北武的徒弟,又是星辰拍卖行的人,而星辰拍卖行是我青龙阁的产业之一足够了”隋东辰缓缓说道。

“如果他坚决不说出蒋蓉,就说是自己干的。或者,他即便供出蒋蓉,但也不知道蒋蓉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会的,项顶红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不会吃眼前亏的。不过,后者你说的有道理,他很可能也不知道蒋蓉为什么想杀你。但是,总得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呢?”

“我就是个导火索罢了。”孙中原轻轻叹息,“如果他供出蒋蓉,难不成你们三阁,还要向北斗集团开刀?”

“你轻看自己了。就算你不是徐北武的徒弟,就凭替我星辰拍卖行出力,你吃亏,我也不能不管至于蒋蓉,我们碍于公孙先生,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是如果项顶红供出了她,她总得说出一个让我们相信的理由吧?”

孙中原有些烦乱,“好吧,那这件事儿我先不管了。还有,戴九天的事儿,我也不想掺乎。”

隋东辰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本来我也没想让你掺乎。但是有的事儿,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孙中原皱眉,“我好像有点儿明白我师父为什么让我上大学了。”

“你师父,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江湖的人,若不是和公孙先生是发恐怕都不会加入天象楼。”隋东辰道,“但是你呢,放弃了去当考古人员或者文物部门公务员的机会,反而要到市场试试水。你的骨子里,本身就有一种特质,和他压根儿不是一种人”

孙中原默默掐灭了烟,“我先走了。”

“你这段时间,好好帮小董和刘浩明准备秋拍吧,其他的事,必要的情况,我会告诉你”隋东辰接口道。

孙中原离开之后,没有立即打车,沿着路边走了一段。

走着走着,他掏出了手机,给公孙涵打了个电话。他问了问公孙涵有没有说出轩辕星图的事儿,公孙涵告诉他,谁也不曾告诉,包括她的母亲蒋蓉。

挂了电话,孙中原在街边站定,点了一支烟,看着刚刚开始的早高峰车流,有些恍然。

他没想到,就因为在围棋论坛上的举动,居然陷入了这样一个漩涡。而且这个漩涡,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扩散力,带出了一件又一件事情。

他讨厌这种身处漩涡的感觉,但正如隋东辰说的,有的事情,好像已经避不开了。

逃避当然不是良策,但孙中原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古玩行,从来就是和江湖分不开的。深不见底的真来路,五花八门的作假手段,千倍万倍的疯狂利润,大把的钞票来来去去,还有鱼龙混杂的商家和玩家,错综交织的各种势力。

要是有人说,有了眼力,就能安安稳稳寻找机会,偷偷赚钱,自得其乐。要么,他不是行里人,要么,他是在说瞎话。

除非你小打小闹,不想赚大钱。

甚至,只要是档次足够的东西,从你捡漏到出手的过程,可能就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你。

天象楼,产生于古玩江湖中,并非偶然。

孙中原,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了他刚到南城时的那个早点摊儿。

摊子摆出来了,孙中原坐下,又要了一碗馄饨,驱散热气,看向原先隋东辰摆算命摊的位置,他感觉那天的偶遇,竟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江湖,不会给任何人适应的时间,漩涡,也不会自行消失。被卷入深渊还是一跃而出、进而乘风破浪,只能自己掌控

孙中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吃完了早餐,孙中原感到了睡意,一夜未眠,是该休息了。

“养足精神再说。”孙中原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回家睡觉去了。

当他被电话吵醒时,竟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不过手机页面倒没提示是什么骚扰、诈骗电话号码什么的。

第114章 想买剑的倭国人

孙中原接了电话,是一个很陌生很生硬的口音。

“请问是孙中原孙先生吗?”

“我是,您哪位?”

“孙先生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大久平三郎。”

孙中原一听,倭国人?心说我从来没和小鬼子打过什么叫道,这人干嘛的?而且用的还是华夏的手机号码,想必人也在华夏。

“大久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不知有何指教?”

“说来话长,电话里我长话短说,不知孙先生是否方便?”

“那请大久先生尽量简短吧”

“是这样的,我在三年前,曾经败在贵国的刀客伊雄手下,当时是我的刀不趁手。不久前,我从贵国高价收到了一把武士刀,而且这三年来,我苦练刀法,也精进了不少。本来,我是想约伊雄一战的,但是,今天上午给他打电话,他却说右手废掉了,再也无法用刀听说,是拜孙先生所赐。所以辗转找到了孙先生的联系方式。”

大久平三郎虽然华夏语说得一般,但是内容的确言简意赅。

孙中原并不认为大久平三郎弄到一把武士刀就会有多大的精进,不过听他这意思,找伊雄比试不成,这是想转嫁到自己头上了?

“大久先生,我看你弄错了,我并不认识这个叫伊雄的人”孙中原自然不想多事。

“孙先生,你不必推挡,伊雄是个真正的刀客,在这方面,不会说谎的。我也不是想找孙先生比试,我听说,你用的是剑,不存在比试的基础。”

好嘛,还挺讲究。

孙中原却暗道,既然如此,那这倭国人的脑子里想什么?既然伊雄不能比试了,他还觉得伊雄没有说谎,同时,又不想和自己比试,那么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呢?

“大久先生,我有点儿糊涂了”

“是这样的,我同时还是一个兵器收藏爱好者。我想见识一下你那把剑,如果合眼缘,我还想收购,价钱上,孙先生不必担心,可以比市价高”

原来是想买剑

想必,伊雄也觉得这把剑非同寻常,而且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大久平三郎。刚才大久平三郎还说,来华夏收了一把武士刀,现在又想收购孙中原的剑。

孙中原对倭国的这种武士也好,浪人也罢,了解并不多。但是对倭国的武士刀,却知道一些。

自古以来,倭国的武士和浪人,都有用武士刀的传统,而且极为珍视。倭国的武士刀,制作程序,要比华夏的刀剑更为复杂,价格昂贵。同时,保养起来,这钱也不是小数,而且相当麻烦。但是,偏偏这帮人看得比命还重要。

据说1945年倭国战败后,不少有武士背景的人,曾经向华夏方面提出条件,希望走时能带上被缴获的武士刀。这里面,有不少是祖传的老刀。

当然了,华夏方面的答复也是很明确的,不行

据说,有些武士为此竟切腹自尽

再后来,两国友好邦交了,华夏又出现了不少出高价收刀的倭国人。时至今日,能收的刀也不多了,而且行情也很明了,价格那是相当的高。

所以,大久说他刚从华夏收了一把武士刀,说明此人不差钱。

收武士刀是因为他们倭国的传统,但是还想收剑,那此人的确可能是古代兵器方面的收藏家。

“大久先生,不好意思了,我这把剑,就是一把普通的工艺,不过自己开了刃,可能锋利一些罢了。没必要。”孙中原接口道。

“孙先生,你先说不认识伊雄,其实你们却过过招了。现在又说是一把普通的剑。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是你们的地盘,而且只要我看好了,价钱由你来开”大久平三郎的语速不快,但是逻辑却很清晰。

“大久先生,我还有事儿,就不多说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不卖可以吧?不好意思了,先挂了。”孙中原说完,没等大久平三郎说话,立即挂了电话。

没想到,伊雄还有个国际“刀友”不好好养伤,还特么介绍起生意来了

这剑,孙中原怎么可能卖?不要说他了,就是之前说好的如果想卖会第一个联系的吴老,也没机会了。

而且,再退一步,就算这不是裴旻剑,是把普通的古剑,孙中原也是不想让传世的老东西流出国门的

这个大久平三郎,倒是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孙中原感到脑子还是有些昏沉,这白天睡觉,睡得再多,也不如晚上。

目前,他所面临的事儿之所以烦心,倒不是因为对手强大。不管是从常乐手里抢走脱胎玉龙的戴九天,还是安排杀手的蒋蓉,要是依照孙中原的性格,加上如今的本事,该干还是会干

但是偏偏,戴九天是黎千千的生父。黎千千再怎么说,救过自己,而且现在关系很好,两人之间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至于蒋蓉,却是公孙涵的生母。公孙涵他倒认识时间不长,也没什么想法,但是却莫名其妙有种很深的亲切感,而且公孙涵,对自己又那么信任,真好似兄长一般。

戴九天的事儿可以暂时放下,先观察观察。毕竟,没有直接和自己扯上关系,而且说白了,也不是常乐的东西,现在就成了罗南羽乃至天象楼旧部和戴九天的事儿。

但是这个蒋蓉,居然下了杀手这事儿不弄清楚、不还击,那除非是自己是傻子。

现在隋东辰想先从项顶红入手,自己嘴上说不参与。但是,等到项顶红的事儿有了眉目,不参与是不可能的

公孙小妹,如果你母亲必须要除掉我而后快,那么不好意思了,我没得选

想通了这一点,孙中原坐到了电脑前,开始收集北斗集团的资料。

刚点了一支烟,电话又响起来了,居然是燕京的吴老。

孙中原苦笑,“想买剑的倭国人打发了,这个想买剑的又来了。”

接通电话,果然,吴老是询问孙中原现在有没有出手裴旻剑的打算。其实他们之前说好了,孙中原如果想出手,第一个会联系他,看来,吴老是真的有些心急。

第115章 奇珍珐琅彩

婉约说明暂时不想卖之后,孙中原脑子一转,问道,“吴老,您是古代兵器收藏家,可曾听说倭国有个叫大久平三郎的人?”

“妖刀大久?”吴老居然立即应道。

“这,是他的外号?”

“对,这个人,是倭国有名的刀术高手,同时呢,又是一个古代刀剑收藏家。妖刀这个称呼,一方面是说他的刀术,另一方面,是说他在刀剑收藏方面,如同妖孽,藏太丰富了”吴老解释道。

“怪不得。”孙中原不由自主应了一声。

这一声,让吴老立即明白了,“怎么,他也想买裴旻剑?去南城找你了?消息够灵通的啊”

“那倒没有,他只是听说我收藏了一把古剑,想见识一下,被我拒绝了。”孙中原应道。

吴老略加沉吟,“小孙啊,听说你现在就在星辰拍卖行。这秋拍快要开始了,你破了相宝局,压轴重器还没着落吧?”

“吴老,这不是我该担心的事儿啊。”

“你在拍卖行干,总得有点儿成绩吧,我帮你落实一件拍怎么样?”

孙中原连忙说道,“吴老,这把裴旻剑,我确实不想出手啊”

“你看你,狭隘了不是?都是藏友,你把我的好意,当成了交易。”

吴老这么说,孙中原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这样吧,我给你发一组图片,你看看感不感兴趣吧?如何?告诉我一个邮箱地址,图片是高清的,尺寸比较大。”吴老接着说道。

“好吧。”孙中原应了。

十几分钟后,吴老的图片就发到了孙中原的邮箱。

一共十几张图片,都很清晰。

这是一件水盂。图片上标注了尺寸,厘米,厘米。

但就这么一件小东西,却让孙中原吃了一惊

水盂,现在普通人基本用不着了,因为它是古代文房里的东西。笔墨纸砚,是文房四宝,而有人将水盂,称之为“第五宝”。

水盂是干什么用的呢?它还有其他的名字,比如水注,砚滴,这俩名字就直观多了。水盂,是给砚台里添水用的。磨墨的时候,得添水,调节墨的浓淡,可能磨一会儿就得添一添,所以案上摆着水盂,盛着水,随时用。

水盂这东西,秦代就有了,历史很长,形制和材质也多种多样。

图片上的水盂,是瓷器。

关键它是珐琅彩

很多人对珐琅彩不是很理解,包括一些藏家,光知道清三代的珐琅彩贵得离谱,冷不伶仃出来一件,动辄就上亿。却不知道为什么贵,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和其他彩瓷有什么真正的分别。

先说“珐琅”,这是个外来的法语音译。华夏古代也有珐琅器,比如景泰蓝。即便在现在,也有人用,搪瓷缸子,就是珐琅器。

但是,上述这些东西,胎都是铜的,金属的。

而珐琅彩,是瓷胎用瓷土做的胎。所以,珐琅,可以指玻璃器,指搪瓷器,指景泰蓝。但是珐琅彩,单指瓷器

珐琅彩和其他的斗彩、五彩、粉彩都不一样。首先,彩料不一样,一开始进口,后来研发成功;同时,调制彩料的时候,用的是油。珐琅材料,鲜亮;用油调制,细腻。

当然,这不是珐琅彩贵重的主要原因,古代艺术,从来就不会单纯贵在材质上。

珐琅彩为什么贵?因为真正的官窑珐琅彩,只出现在清三代,就是康雍乾时期。而且,从珐琅彩走进宫廷的那一天开始,没有出过宫,要求也很苛刻。

其他的瓷器,即便是官窑,也不一定只能宫廷使用。

而且,其他的官窑瓷器,都是在瓷都御窑厂烧制的,烧成了之后运往京城。不管是在御窑厂,还是在路上,都有流出去的可能。

但是珐琅彩,只在京城烧制,控制非常严格。瓷都的御窑厂,只提供上等的烧制好的白瓷胎。

瓷胎运到京城以后,再由宫廷画师上彩绘画,然后二次烧制。

在京城,珐琅彩的烧制地点也只有两处,一处就在紫禁城里,造办处的如意馆早期养心殿也烧过。还有一处,是在颐和园。

另外,雍正时期造办处的老大,是怡亲王,据说怡亲王府也奉命烧制过,但是即便是有,也应该很少,而且想私藏也很难。即便私藏了,也不会流出去。

工艺上就不用说了,皇帝都重视得不行了,东西它能差吗?

珐琅彩只在康雍乾三朝烧制,到了乾隆的儿子嘉庆,就停了。

实际上,嘉庆一朝,停了的不光珐琅彩,不少官窑种都停了。说简单点儿,国力衰竭了,麻烦事儿也多了,嘉庆皇帝玩不起了。

珐琅彩从康熙时候产生,到满清灭亡,没有走出宫廷,所以除了皇亲国戚、少数重臣,没人见过珐琅彩是什么样儿

整个清代,只有真,没有假货

直到民国时期,紫禁城开放,搞了一次展览,民间才第一次接触到珐琅彩。

华夏的古玩行,高仿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如此奇珍,仅仅因为一次展览,不久后,就出现了高仿。

不过,民国时候的技术,和现在是没法比的,仿制全凭记忆和手艺。所以,现在市面上的民国仿,对于高手来说,鉴定还是比较容易的,虽然也很细腻,也很精致。

随着满清灭亡,宫廷珐琅彩的真,才有少量流了出去。

近些年的拍卖会上,珐琅彩的价格一路飙升,屡创天价。而且,一些民国珐琅彩的精,如今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孙中原仔细看了这一组图片,从技法和风格上,看不出什么来。本来嘛,这样的东西,肯定是得上手才能完全确定。

吴老发来图片,只不过让孙中原有个初步的认知而已。

这珐琅彩水盂上的画片儿,是鱼藻纹,金红色的鱼,绿色的水藻,暗色的山石。

底款儿,是方边四字:乾隆御制。

这个底款儿,让孙中原又有点儿吃惊了。

康雍乾三朝,不同时期的珐琅彩,是有不同特特征的,包括底款儿。这个底款儿,太罕见了

第116章 古月轩

康熙朝创制珐琅彩,底款也是四个字,是:康熙御制。

到了雍正时期,“雍正御制”的底款儿,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是“雍正年制”。

而到了乾隆时期,基本上就都是“乾隆年制”了。

从“御制”到“年制”,反映了皇帝的一个心态,审控在减弱。这好东西乍一出来,刚拥有的时候,一般是无比珍视,规定严密。后来制作方法熟练了,类似珍越来越多了,就会放松一些。

乾隆珐琅彩,底款儿出现“御制”,的确是罕见。

既然罕见,肯定能说明问题。如果这东西是真,那说明,要么这个水盂,可能就是乾隆本人常常使用的。要么,就是他相当重视,这东西即便自己不用,也有特殊用途。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东西,比一般带“乾隆年制”款儿的珐琅彩,要更加贵重。

不过,还是那句话,单凭图片,很难判定真假。这图片上的珐琅彩水盂,精美细腻,审美情趣也很高,不要说孙中原了,恐怕就是徐北武来了,也未必能下定论。

当然,见了实物那就不一样了,孙中原有“宝光”辅助,看了就能知道。

如果这件水盂是高仿,从图片上看,应该不是民国的仿,因为民国仿的特征相对明显。如果是现代仿,那么这个人的手段也太高了

而且相当自负

试想,如果不是对自己有极大的信心,不会落下“御制”的底款儿,而是会根据大多数的真,落下“年制”的款儿。

孙中原一边想,一边又仔细看了这这水盂上的画片,倒是典型的乾隆朝的特征,留白多,整体显得舒雅,而且带着文字和小小的朱印。

康熙的珐琅彩瓷器上,一般是满彩的,雍正的珐琅彩瓷器上,也留白,但一般白地儿和彩地儿篇幅差不多,一半一半吧。而乾隆的珐琅彩,留白就多了,而且一般是诗画印三者兼备。

如今不少古玩地摊上,也都摆着“珐琅彩”。常见一件满彩的瓷器上落着“乾隆年制”的底款儿,一件留白甚多的瓷器上落着“雍正年制”的底款儿。不知道是这造假太不用心了,还是如今棒槌太多了,这样也能蒙着。

孙中原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看完,给吴老拨了过去。

“怎么样?”

“光看图片,看不出什么来啊”孙中原笑道。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实物啊”吴老的语声透出得意,仿佛早已认定这是真一般,“如今这古月轩的东西,哪个拍卖行不争着抢着要上拍?”

吴老说的这个“古月轩”,基本上就是行里对珐琅彩的一个别称了。

这个别称普及度非常高,一般的瓷器爱好者也都知道。甚至有的大拍卖行,居然在珐琅彩拍上直接标注“古月轩”。

古月轩到底是怎么来的,具体有什么意义呢?

孙中原不知道。他问过徐北武,同样不知道。

而且,恐怕没人真正知道。

这简直是谜一样的事儿。明明流传很广,约定俗成,却都不知道到底怎么来的

公认确凿的说法没有,猜测还是有一些的。

大体分为三类。

一类是“堂号说”。

有人说,古月轩是乾隆皇帝的一个堂号,曾经在里面读过,后来还有宫廷画师在里面绘制过珐琅彩。

还有人说,古月轩,是清宫收藏珐琅彩的地方。

这个“堂号说”,孙中原不怎么相信,因为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是能查到的。

一类是“人名说”。

有人说,“胡”是画师的姓氏。因为珐琅彩瓷器的画片儿上,常会出现两个小印章:金成、旭映。这两个小印章,常常和画片儿没关系。所以有人推测是人名,很可能是叫胡金成,字旭映,或者有一个人姓胡。

“人名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一个姓胡的工匠对珐琅彩有很大的贡献,原先就是珐琅作的。

“人名说”,从侧面能说明为什么只会在民间流传,却没在史料上出现。但是孙中原也不信,因为珐琅彩是宫廷奇珍,哪个大胆的工匠敢冒如此大不韪透出风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当代一位收藏大家推测的。古月胡,因为珐琅是来源于国外,外国人,可以统称为胡人,民间如此给珐琅彩一个“别名”,倒是有点儿可能。

孙中原上大学时,经常翻查资料,这个说法,算是他比较相信的一个说法,虽然也没有确凿证据。

古月轩,成了一个谜,众说纷纭,却又没有统一认定。

甚至,民间还出现过带有红色款“古月轩”的鼻烟壶,有珐琅彩瓷器的,也有料器注:一般指特制玻璃器,有各种色彩,不透明的。孙中原认为,应该也都是仿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古月轩却成了圈里公认的一个别称。这个别称,语焉不详,不通不实,珐琅彩瓷器上也没出现过,但却让人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华夏的文化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有时候也特别爱玩儿虚的,反而成就了一种别样的美。

这件珐琅彩水盂,让孙中原难以抗拒,能不能真的上拍不好说,但是上手看一看的渴望还是很强烈的。

“吴老,这东西,什么时候我能亲眼看看?”

吴老笑道,“这东西还没回国呢”

嗐孙中原一声苦笑,这老人家也忒心急了点儿,“吴老,还没回国,怎么能上拍?”

“这是我一个老友在倭国捡漏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他明天就会带着回国,而且委托我帮忙找一家靠得住的拍卖行”吴老补充道。

孙中原心想,吴老是太喜欢这把裴旻剑了,虽然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卖,但是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和自己拉关系。

同时,这个吴老有如此眼力,还有这样的人脉,恐怕身份很不简单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不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

要不要把这裴旻剑借给吴老赏玩一段时间?孙中原起了这样的念头。

第117章 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吴老,您是真喜欢这把剑啊”孙中原顺势感慨了一句。

“两码事儿,关键你这个小伙儿很对我的胃口。你要是因为有人出钱多,轻易就把剑卖了,我反而会看不起你”吴老正色道。

“这把剑我卖是不会卖,但是如果您真的喜欢,我在考虑要不要借给您赏玩一段时间。”孙中原终于开口了。

当然,他没把话说死,只是说考虑。

却不料,吴老拒绝了,“你这么干,只能让我更痛苦。越看越喜欢,又不是我的,要么最后还得还回去,要么说不定我会想办法真的据为己有。前者不消说了,后者么”

“后者让您没了道义。”孙中原插话。

“你错了,我从来不讲什么道义。只不过我不想欺负你。”吴老笑了笑,“好了,如果那水盂回来,我再和宝主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在星辰拍卖行上拍。”

既然吴老这么说了,孙中原也就应了。如果珐琅彩水盂的宝主真的想拍,那么也是双赢的事儿。毕竟,星辰拍卖行规模很大,口碑很好,就是从常规角度考虑,也是值得托付的。

当然,孙中原到时候得先看看真假。

而吴老挂了电话之后,对着电脑,点上了一支烟。

这是他的房。

房里,一直有一个女子,只不过刚才没有出声。

这个女子,脸上妆容精致,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稍显平了一些,但相当匀称。

她的手很美,白,嫩,修长,雅致。

她走到了吴老办公桌的后面,这双很美的手,开始按摩吴老的肩颈。

“老爷子,我有点儿奇怪,既然您这么喜欢这把剑,为什么不直接取了呢?”女子开口,音质一般,不如她的手美。

吴老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肩膀上的美手,“阿柔,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想欺负他”

“即便是不想欺负他,也没必要帮他,倭国那件珐琅彩水盂,是我们出动三个干将,做了半年的局才到手的,这还没运回来呢,您倒先许出去了”阿柔说着,有点儿刻意地吃吃笑出声来。

“拿回来不就是为了卖么?既然这局做得漂亮,完全有合法的手续,走拍是最合适的。星辰拍卖行的口碑极佳,即便不认识这个孙中原,也是备选项之一。”吴老闭上眼睛,轻轻摩挲阿柔的手,“况且,隋东辰这个人不简单,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阿柔撇了撇嘴,“这些我都懂。我还是觉得,您对这个孙中原,有些不太正常了。”

吴老笑了,“好吧,那我来告诉你,我对这个小伙儿确实有点儿偏爱,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阿柔一脸不解,她没有见过孙中原,听起来是无从猜测。

“咱们门里,只有一个人敢不听我这个门主的话,甚至有时候我想找他都找不到,但是我却知道,他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

“您是说原上草原长老?”

“这个孙中原,和老原年轻时,竟有七八分像”

“他不会是原长老的私生子吧?原长老可是很帅的,想必年轻时更帅,肯定迷倒不少怀春少女”阿柔又吃吃笑了起来。

“那肯定不会。老原行事十分缜密,别说他肯定没有子嗣,即便是有,他也不会撒手不管。”

阿柔歪头想了想,“对了,老爷子,我听说,原长老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原上雪么?这个孙中原难不成是原上雪的孩子,都说外甥像舅嘛”

吴老稍稍愣了下,但是眼中很快闪过一丝悲色,“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小雪是个好姑娘,她走的时候,刚刚二十出头,没对象,哪来的孩子?也正是因为小雪莫名其妙地死了,才导致老原性情大变。至今,他也没告诉我小雪是怎么死的。”

阿柔眼见吴老情绪突然低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老爷子,别想了,身体要紧。”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老原了,也不知道他又忙什么去了。这相灵门的戴九天一出来,就找上了盗门的司空潜。戴九天是个极不安分的人,这江湖,怕是又要起浪了。”

吴老说完,放下了阿柔的手,“好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阿柔点点头,轻轻走出了房,关上了门。

房是在别墅的三楼,她下了楼,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关好了门。这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卧室,她走进了卧室的卫生间,关好门之后,打开了水龙头。

在哗哗的水声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换下了手机原来的卡。

摁下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蓉姐,我是阿柔。孙中原果然安然无恙,今天吴老头还和他通电话来着想不到,吴老头也认识他”

电话那一头,正是蒋蓉,“他们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逛古玩市场认识的,这个孙中原眼力的确过人,捡漏了一把唐代名剑”

蒋蓉嗯了一声,随即恨恨问道:“孙中原伤了伊雄,居然真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是的,蓉姐。还有,今天也是巧了,吴老头无意中也说了,这个孙中原长得和原上草很像你说他和原上雪很像,这倒是对起来了。但是,吴老头却说,孙中原不可能是原上草的私生子。”

“那原上雪呢?”

“他也说了,说也不可能是原上雪的孩子,因为原上雪死的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出头,没有男人,不可能有孩子”

“哼,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他才知道多少”蒋蓉冷哼一声。

阿柔犹豫了一下,“蓉姐,这个孙中原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是那个原上雪的孩子?”

“这个你不要多问,你的任务重点是在千门之中盯住吴老头。另外,以后除非他主动说,你再也不要提起孙中原你在千门潜伏这么长时间,千万不能暴露”

蒋蓉说完,便挂了电话。

阿柔则迅速拿出了那张卡,冲进了马桶。

吴老此时仍在房,他也拿出了一张卡,又拿出了一部老式手机,不过,装好之后,他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个只有两个字的短信:

速归。

第118章 起风了

发完短信之后,吴老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

不过,他没有去二楼阿柔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到了别墅院里。

夜空迷蒙,看不到几颗星星,吴老点了一支烟,突然长叹一声,“怕是要起风了。”

这个时候,同在燕京的戴九天也在仰望星空。不过,他的身边,有小余,余飞龙。

“门主,这千门老大吴良信,居然也和孙中原勾搭上了。”

“这个孙中原,绝非池中之物啊。”戴九天语速很缓。

“蒋蓉的狗腿子项顶红,居然请伊雄去结果孙中原,铩羽而归,斩鬼刀现在连刀都拿不了”小余说起孙中原,总带着点儿兴奋,“据说,孙中原用的是一把铁剑这小子,到底有多少神通啊”

戴九天轻轻摇头,“伊雄一介武夫而已。这个孙中原,身上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运,我怀疑,他击败伊雄,用的根本就不是武功”

“门主,莫非这个孙中原和那个隋东辰是一种人?”

“隋东辰是正统的道门术法,这个孙中原,要诡异得多。”

“门主,这三阁阁主汇聚南城,怕是他们已经知道你抢走了脱胎玉龙,这不是好事儿啊如果再加上这个孙中原”

“这都是小事儿,可进可退,相机而动,不难解决。我现在的重点,是要得到轩辕星图这关系到相灵门能否一统江湖只不过,如果司空潜也没什么法子,就麻烦了。”

小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门主,您曾经教过我,大事可用其极,为什么我们不从公孙涵下手?”

“你以为,绑了公孙涵,就能要挟得了蒋蓉么?这个女人,野心很大,目标和我是一样的当年她宁可天象楼四分五裂,也要试夺门主之位,可见一斑。公孙涵虽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和轩辕星图比起来,还是不够重要”

“这个婆娘倒是心狠”小余咬牙道。

“呵呵。”

戴九天看了看小余,“自古以来,杀父弃妻,易子相食的事儿统统都有过,这不奇怪。不过,蒋蓉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如此一来,孙中原岂能罢休?而且,本来对她就颇为不满的三阁阁主,说不定都会按捺不住,就此出手。我们,暂时只需要作壁上观。”

“我也很奇怪,这个蒋蓉,干嘛非要除掉孙中原呢?如此奇才,利用女儿拉拢过来,也算得一步好棋啊”

戴九天皱眉,“这个,我倒是也看不透了。不过,我看孙中原的模样,老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偏偏,他是从孤儿院里冒出来的,没有身份。”

“难不成,孙中原是蒋蓉以前仇家的孩子?”

“蒋蓉以前能有什么仇家?公孙央当年纵横江湖,如日中天,她这个夫人,虽说只经营明面儿上的北斗集团的生意,但是也跟着顺风顺水。”

“那吴老头接近孙中原又为了什么?莫不是孙中原和千门的人有关系?”

“千门?”戴九天忽而好像想到了什么,“要说这千门,最厉害的人物,倒不是这个门主吴老头,而是第一长老原上草。不过,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经常易容,几无人知他的真容。我以前和千门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们都隐藏身份,所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江湖传言,都说原上草是个美男子。”

“他有个妹妹,据说也是个美人,但是我也没见过。而且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我在相灵门根基不稳,还属于挣扎阶段,没有心思去打听些这个”

说完,戴九天又道,“千门和我们瓜葛不多,不影响我们的生意,不必牵扯太多精力。”

小余看了看天,“门主,今儿这天气,是看不成星象了。起风了,早点儿休息吧”

戴九天点点头,踱步回到了房里。

而此时的南城,隋东辰的小院里,隋东辰,罗南羽,邝西寅三人,却仍坐在石桌前。

“那个什么东盛拍卖行,已经被文物部门查了,这秋拍算是泡汤了。”隋东辰看着邝西寅说道。

“小鱼小虾,本来都不值得我出手,和他们交易的人,我已经安排去南美度假了,我这里查无此人”邝西寅喝了一口茶,“如今的重头,是从戴九天手里拿回老罗的脱胎玉龙”

罗南羽接口道,“既然要先礼后兵,我已托人,这两天就讨问一句,看看他的态度。”

“行,先这么办。”隋东辰点点头,“如今这蒋蓉要除掉孙中原,似乎有点儿棘手。”

“这娘们儿一向没数儿,不如趁此机会,收了她的北斗集团”邝西寅叫道。

罗南羽叹了一口气,“公孙台主临终时嘱咐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要给她一条活路”

“收了北斗集团,她就没活路了?只不过让她过普通人的日子罢了”邝西寅不以为然。

隋东辰点了一支旱烟,“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先拿下项顶红,看看从他嘴里能撬出什么。”

一听项顶红,邝西寅又来了气儿,“这小子,当时跟着徐黑子,像条狗一样上蹿下跳结果徐黑子一走,居然转投了蒋蓉,趁此机会,做掉他算了”

隋东辰干笑两声,“老虎啊,你这个暴脾气,这么多年,也不见半点儿变化。”

“我这忍了十年了”邝西寅也点了一支烟,“要我说,我们重起天象楼,咱们哥儿仨平起平坐,什么相灵门,北斗集团,统统拿下”

隋东辰和罗南羽对视一眼,两人均未说话。

邝西寅转而也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轩辕星图,咱们无人能够参破”

“对了”罗南羽一听这个,接着问隋东辰道,“你说这真正的轩辕星图,如今在孙中原手里,这合适么?”

“他曾经想让我保管,我拒绝了。公孙台主曾经说过,这东西断然不能让戴九天得到,也不会留给蒋蓉。至于以后如何,那就要看机缘。这个孙中原,我看,或许真的就是一个新的机缘。”

隋东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起风了,这星象之中,似乎也起了波澜。”

邝西寅突然一拍大腿,“如果这个孙中原真的能够参破轩辕星图,一飞冲天,我们推他为天象楼新台主如何?反正他是徐黑子的徒弟”

第119章 海黄翘头案

闻听此言,隋东辰和罗南羽眼睛都是一亮,如果孙中原真能参破轩辕星图,一飞冲天,再加上他们几个从旁推举辅助,天象楼重出江湖,那倒真是个大气象

不过,他们的眼睛,也只是一亮,便黯淡下来。

这轩辕星图,当年公孙央都没在短时间内参破,抱憾离世,孙中原年纪轻轻,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我只盼着徐黑子能早点儿现身,让我们能明白,当年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们不知道的”隋东辰站起身来,“你俩今儿就在我这里歇了吧。”

第二天,孙中原一觉醒来,琢磨着隋东辰说的有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其实眼下都没有什么具体的应对之策,而拍卖行的事儿,毕竟是本职工作。

孙中原到了拍卖行,大家都很忙碌,毕竟秋拍就要开始了。

不过,孙中原现在有点儿特殊,不光同事们不会多问他干什么去了,就连陈平也不会多问。这一下子“贡献”两件重器拍,也让大家无话可说。

孙中原去了趟刘浩明的办公室,刘浩明告诉他,他的工作重点,放在征集拍上就行,其他的无所谓。至于秋拍的组织和准备,基本都是按部就班的事儿了。

而且,现在东盛的秋拍一下子黄了,星辰拍卖行的秋拍也有了压轴重器,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不过,刘浩明也嘱咐孙中原,秋拍那几天,务必得到现场,同时得熟悉下所有的拍,以应对各种情况。

和孙中原交流的时候,刘浩明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组洗出来的图片,可能是要上拍卖画册的东西。

孙中原瞄了几眼,却突然觉得有问题

图片上,是一张黄花梨的翘头案,体量倒是不大,看图片,制式和材料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文字说明上,因为标注的是“明早期”。

翘头案这种家具,直白简单一点儿来说,就是一张比较窄的桌子,两头翘起。

为什么会有这种制式呢?主要是针对文人来的。古代的手卷也好,画轴也好,可能比较长,需要在案子上展开看。有过经验的人可能知道,放好后,顺手一拨,骨碌碌滚开了,如果案子没有“翘头”,这手卷过长,它可能就耷拉地上去了

所以,翘头案有效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同时呢,还挺好看,增加了立体感,不那么呆板。

“刘总,这翘头案是要上拍的?”孙中原不由问道。

“是啊,可惜腿部有一部分残了,补了一块,不然也算是重器啊”刘浩明随口应道,“家具部征集上来的。”

刘浩明说的没错,海黄这材质本来就相当贵重,如果真是明代的,完好无损,其市场价位,甚至可能会超过定窑盖罐。不过,残了后补,那就没法说了,价值起码打个对折,这还要看具体拍卖情况。

“这年份是谁定的?”孙中原又问

“也是家具部定的。”刘浩明一听这话,不由抬头看着孙中原,“怎么,家具你也精通?有问题?”

“精通谈不上,但是这海黄翘头案,肯定不是明早期的。”孙中原应道。

“噢?”刘浩明虽然对古代家具不是很精通,但是也露出了一脸惊讶,“你这只看图片,就这么笃定?”

“硬木桌案,不可能出现在明早期”孙中原应道。

木料,成千上万,而分类,也是林林总总。比如这个海黄,现在属于红木那是肯定的。不过古时候的家具分类里,一般会分成硬木和软木。

比如,以前的红木,特指红酸枝,属于硬木。后来,才有了红木这个大分类,包含了三十多种木料。所以,古玩行里说红木,其实有两个意思,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当然了,怎么分其实无所谓,知道这种类里有什么木料就行了。

硬木里边,包含小叶紫檀,黄花梨,红酸枝,鸡翅木等等。

软木里边,包含楠木,榆木,榉木、杉木等等。当然,这个软硬是相对的,其实软木也不软,只不过不如硬木硬。

对于孙中原这个观点,刘浩明觉得很新鲜,“这怎么可能?明早期也出现过紫檀、海黄的家具啊”

“这个没错。但是这么大平面的案子不可能”孙中原接口道。

刘浩明一听,“你坐,慢慢说说听听。”同时,他还甩给孙中原一支烟。

孙中原接过烟点上了,却笑道,“刘总,办公室不是不能抽烟么?你得以身作则啊”

“一支两支没事儿,这不是说到重点了么?”刘浩明说着,还摆出了一个烟灰缸。看来是没少抽,反正他自己在办公室里,打开空气净化器,烟味儿过会儿就没了。

“硬木家具,明早期是有,但主要是不需要严格平面的其他家具,这桌案,得找平啊,刨子这种找平工具,是明代中晚期才有的。”孙中原解释道。

“你这是从哪里看的?”

“这个在学界还没有达成共识。不过我上学的时候,看过一篇论文,很严谨,起了兴趣又查了很多资料,应该没问题。”孙中原笑了笑,“古玩圈的人,哪会去研究刨子这种工具的历史啊?所以几乎没有人在意。以前很多桌案的断代,我觉得,其实都有问题。”

可以试想,硬度比较大的木料,如果没有刨子找平,想做成一个大平面,实在是不大可能,尤其是这案子的面儿不是一般的平

“而且,刘总你也知道,在刨子出现之前,即便是软木的桌案,也很难找平。”

这倒是个有力的辅证。当时找平的方式是什么呢?

披麻,打腻子,找平,上漆。这种家具,叫做大漆家具。

但是硬木,却不能披麻挂灰上漆这么来。当然了,这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这个太简单了,一般的工匠就能办。而是因为,硬木往往都很名贵要是这么折腾,就成了暴殄天物。

除了海黄产自华夏,其他的比如小叶紫檀,红木,都是“进口”的。而且明代隆庆之前海关闭锁,这些木料本来进来的就极少极少。

即便产自华夏的海黄,那也是很珍贵,当时都是野生的,没有速生林,海黄成材又极为缓慢。在明代,海黄就比楠木贵得多,要知道,楠木已经很贵了。

刘浩明听着听着,不由得立即起身,“走,我带你到库房看看”

第120章 驳回起诉

孙中原点点头,跟着刘浩明去了库房。

古董的断代,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且不说明早期和明晚期差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不同皇帝时期的东西,弄错了也不行。

也就是这件翘头案是民间的东西,不然如果上拍,断代最好到某个皇帝。

既然孙中原提出了疑点,刘浩明就不能不重视。

孙中原在库房里见到了这张海黄翘头案。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刘浩明没有太过重视。因为这张案子,不是一般的残,而是有半条腿儿没了,重新接的而且,原来的案子的用料,是典型的油梨老料,经过数百年,包浆极为厚重,新接的半条腿儿,虽然尽量选用同等好料,但是却无法一致。

图片上就比较明显了,这一看实物,更不好看。

孙中原审视了一会儿,“没错,这下可以完全确定了,这海黄翘头案,是明晚期的”

刘浩明一看孙中原如此笃定,不由点点头,“那好,这样吧,这东西我再找几个专家看看,如果和你的看法一致,我就不说是你看出来的了”

孙中原笑了笑,“好。”

刘浩明作为总经理,自然不想内部有什么矛盾。如果说是孙中原看出来的,家具部即便最后经过研究认同了他的看法,也难免会对孙中原心生芥蒂。

“你这轻易不来,一来就立功啊”走出了库房,刘浩明笑道。

这话不好接,毕竟,刘浩明也没看出来,这本来算是他的失误。不过,孙中原看到了,也不能不说,总比上拍之后被人看出来强。

“刘总说哪里话,我也是没多想。”孙中原应道。

刘浩明轻轻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尽在不言中。他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回到瓷器部办公区,孙中原没见着霍晓东,陈平也不在。想想已经和老总汇报了,而且老总也做出指示了。孙中原便就此离开了,等到秋拍的时候,到场就行。

刚上了车,霍晓东就来了电话。

原来,他在法院呢。

“好消息哎买蜜蜡那娘们的起诉被驳回了”霍晓东很高兴,“你有空么?我车送修了,来法院接我吧中午一起吃饭,我给你详细说说。”

“好啊”孙中原也挺高兴。他认为,这算是法院公正的处理。

中午两人一起吃饭。霍晓东详细说了说。

法院的驳回起诉,理由里就有“行规”二字。

法院认为,古董买卖,买家应知“行规”,现在即便是判断失误,也应该自行承担损失。而且,买家提交的判断年份不足的证据不充分。

“古董,是特殊物。民间的收藏和交易,属于高收益行为,也是高风险行为。所以,不同于一般的商买卖。”霍晓东摇头晃脑对着手机拍下的文字念道:

“如有专业鉴定机构的权威鉴定,可以提请作为真的附加保证。但,卖家可以不为古董的涉及年份长短负责,不承担权利瑕疵担保义务。这也是民间古董交易的一种习惯。”

“起诉方提交了交易合同,退货属于正当要求,但是,不应让被诉方赔偿鉴定费用。同时,交易合同中,未说明具体年份。而起诉方所提交的鉴定证据,也只是民间主体的口头认定,不能予以采信。”

霍晓东一边说一边笑,“现在,她想找我退货都不可能了因为我不可能原价退给她,如果要退,可以,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我也来一次起诉”

孙中原却有些郁闷,“官司算是赢了。但是这么好的东西,却落到这么个人手里这样吧,如果她真的要退,三十五万退给她吧”

“她亏五万能干?”霍晓东摆手,“今儿还跟我叫嚣呢,要上诉什么的。”

孙中原点了支烟,没再多说。

在他看来,好东西是有灵性的,落到这样的人手里,真是太可惜了。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以后,出手东西,一定得看好了买家,不能这么随意了。

霍晓东见孙中原沉默不语,也大体猜到他想什么,“你放心,我也算是长记性了,以后找买家,先花点儿功夫”

吃完了饭,霍晓东说道,“走吧,带你去看点儿好东西”

“又有?”孙中原有些惊讶。

“不是古董,是翡翠,我认识一个翡翠商,最近进了一批好的原石”霍晓东得意道,“这可是哥们儿最擅长的东西。”

孙中原对赌石并不是很懂,既然霍晓东兴趣这么大,便点头同意了。好歹让他在自己面前显摆显摆。

路上,霍晓东对孙中原大体介绍了一下。实际上,赌石并不是外行想象的那样,一块什么也看不出来的石头,完全去赌。

大部分原石,其实基本都是半明料或者微明料,也就是会露出点儿“料”。即便是全赌的料子,通过强光手电,也能看出很多端倪。

特别是那种有限的小料,如果专业的强光手电也看不出什么,谁还会去赌呢?

同时,这里面,经验是很重要的,不同场口有出不同翡翠的几率,不同特征有不同的内里表现,比如皮、松花、蟒、癣、椿,等等,这些要真是研究透了,其实破财的几率并不是特别高,失误率一般会比命中率低。

而真正研究透了的高手,是不会轻易说出窍门的。市面儿上流行的,不过是一些常规法门罢了。

赌石赌石,赌性是有,可也没那么大。

可以这么说,行家看走眼是存在的,毕竟“神仙难断寸玉”,露出的部分,或者利好的特征,可能仅仅只是一点儿。特别是有的大手笔,一旦失误,就会赔惨。这样的事件也往往会被放大。

但是,外行什么都不懂,想只凭运气从有经验的商家那里捡漏,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霍晓东带孙中原去的,是南城市的玉石市场。

玉石市场和古玩市场不在一个地方。玉石市场里,大多是原料商和加工作坊。南城的玉石市场规模不大,就是一条小街,两边都是门头房,街中间还有个简易大棚子,没门头房的散商周末会在里面售货。

来到一处名为珍翠阁的门头房前,霍晓东一边往里进,一边喊道:“崔老板,一起发财了”

第121章 雷打绺

孙中原无奈一笑,这话说的,好像是霍晓东和这个崔老板要做局坑他一样。

这位崔老板,是个光头,身材高大,皮肤黧黑,声音洪亮,“霍经理啊来来来你可是第一个挑的”

霍晓东为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崔老板本身就是东山省人,但是老婆却是滇南人,凭着那边的亲戚,经常走货,也参加过缅甸的公盘,不过仅仅是小打小闹。

能参加公盘的,未必是大手笔。

一级原料商,那得是北斗集团这样的,能在公盘上大规模竞标。

崔老板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后院不大,两侧堆着一些翡翠原石,一侧比较大块,都比篮球个儿大,最大的有个一立方米多一点儿。一侧都是小块,都比足球个儿小,最小的,也就是拳头大小。

“今儿正忙,你们看着,选好了告诉我就行。”崔玉升给两人派了烟,便走了。

他倒是不担心,也是信得过霍晓东。再说了,这原石也没法偷,出门扫几眼就看出来了。

他走了,霍晓东倒是高兴,这样起码说话方便。

霍晓东指了指那块最大的原石,“典型的雷打场的料子。”

这是块全赌料,周身覆盖黑乌沙的皮壳。所谓黑乌沙,是一层表皮乌黑的蜡壳,几乎所有的场区都有产出。不过,最好的黑乌沙,一般出自帕敢场区。

“你这一眼就能看出料子的产地?”孙中原的确对赌石不了解,虽然他对切出来的料子也能分辨种、水、色。

“那当然,不识场口,不玩赌石。缅甸的场区主要有六个,其中老场区四个,帕敢、木坎、南奇、后江。剩下两个,一个是新老场区,一个是新场区。每个场区下面,都有不少场口,比如帕敢场区,有二三十个场口。这个雷打场,是场口,属于后江场区”

霍晓东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会者不难。这块料子特征太明显了,因为周身遍布雷打绺”

的确,这块硕大的全赌料上,布满了小绺裂,形状类似闪电。这种绺裂,行里俗称雷打绺。

“不怕大裂,怕小绺。这块不用看了,帕敢场区的黑乌沙容易切出高绿料子,但是雷打场的料子不行,容易出低档货,种粗又干,再就是这绺也能把料子钉穿了”霍晓东说着,转而看向其他的原石。

霍晓东说“种粗又干”,说的料子的种水不行。一边看,霍晓东还一边解释了一下。

种,是指翡翠的种头,干,那就是不水。水,指的是翡翠的水头。

种水在行里,一般是连起来说的。但其实是两码事儿。种,指的是翡翠颗粒的细腻度,简单来说就是玉肉的粗细,当然是越细越好。举个例子,粗皮糙肉和细皮嫩肉,一说就明白了。

水,指的是料子的透明度,越透明越好。

种水种水,一般是相互作用的,大部分情况,种好,水就好,但是也不尽然。个别情况下,有的料子种头好,水头未必好,有的料子水头好,种头却一般。

种头在平常说的比较多,比如从粗到细,常见的有豆种,糯种,冰种,玻璃种,当然,细分起来还有很多。

而水头,没有明确的称呼,但是行里一般会分成十级。通常情况下,玻璃种就能达到水头九级到十级,冰种能达到七级到八级。

行家选翡翠为什么喜欢老坑呢?老坑,就是老的矿坑,老坑的料子,一般来说就算是同样的种头,水头也比新坑要好。

“不愧是宝石专业的”孙中原夸了一句,其实这些他都懂。

“那是”霍晓东却很自得,“别看都说种水,都是随大流,真能说清楚的,不多。就比如都说冰种翡翠算是很好了,但是为什么有的冰种翡翠水头不好呢?有的人就张嘴结舌说不清楚了吧?那是因为虽然玉肉的颗粒细,但是晶体之间致密度不好,含有不透明的矿物,水头就差”

霍晓东一直在翻查料子,孙中原却盯着那块雷打场的大料审视起来。

零零星星的暗绿色光芒从大料内部开始浮现

“看来,这个用在赌石上一样可以翡翠毕竟是玉石,也能浮现宝光,而且能透出石皮,被我看到”孙中原暗自欣喜。

这块雷打场的大料,还真如霍晓东说的那样,内部的确有翠,但是色很差,暗绿发灰,种也不行,主要是糯种。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表面的雷打绺深入到了内里,将里面包含的翠“切割”得七零八落偌大的一块原石,里面却很难切出比拳头大的料子基本都是碎块了。

赌石如果是全赌料,重量和体积是决定价格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此来看,如果要赌这块硕大的雷打场的原石,那肯定是赔的

孙中原正待挑选几块原石进行“审视”,霍晓东却抱起一块比篮球稍小的扁圆原石,“这块目乱岗黄沙皮的料子不错”

目乱岗场口,属于新厂区,产出的料子,也是新坑。不过,霍晓东拿的黄沙皮,沙粒翻得很均匀,是典型的黄盐沙皮。这种相的黄盐沙皮,很容易出高色翡翠。

翡翠,除了种水,当然也得看色。红翡绿翠,就翠来说,一般来说,绿的越浓越正越好。所谓帝王绿,祖母绿,就是绿的最高等级。

孙中原对场口不熟悉,实际上霍晓东这句话如果让崔老板听了,是会吃惊的

这就是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因为,黄沙皮的原石,所有场口几乎都出过,同时各个场口的特征很不明显,难以区分,而霍晓东居然能迅速判断是出自母乱岗场口,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霍晓东拿起强光手电,仔细看了看这块黄盐沙皮的料子,看起来,沙皮不厚,一面透出了比较正的绿意。而且,这块原石,有一端出现断口,也露出了斑点状的绿。

虽然另一面打光不透,看不出什么,但是如果这绿能有原石的一半厚,那也很不错了

孙中原便先上前审视了这块料子,结果却令他皱起了眉头。

第122章 坑死人的黄沙皮

这块料子有绿不假,但竟然只是薄薄一层!而且,从下面浮现的干涩的白光来看,绿翠下面,应该都是豆种干白料子!这能值几个钱?

更关键的是,这层绿太薄了,最厚的地方,也不过一厘米!而且不均匀,还有一些杂光浮现,说明杂质不少。

当然了,如果是平面上的一层料子,小心切出来也还凑合。但问题是,这一层薄薄的绿翠,是分布在一个弧面上,而在厚薄不均的情况下爱如果非要取料,那估计也只能零打碎敲,做个小戒面儿之类的东西。

偏偏,做戒面儿的料子,需要一定的水头和纯净度,这料子却比较干,又有杂质。

孙中原心中暗叹:这块料子,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啊!

这时候,霍晓东却说,“好了,就拿下这块料子,开个头彩,先切了看看!”

孙中原扯了扯他,“这料子,好像有点儿问题!”

“有什么问题,都是切涨的表现啊!”

孙中原说不出来。他对赌石不精通,当然说不出理由,总不能说自己能透视宝光吧?

霍晓东虽然很相信孙中原,但是在赌石上是非常自信的,而且孙中原只是建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坚持道,“反正要切了,看看再说呗!崔老板这里有解石机。”

解石机就摆在后院的原石旁边,孙中原也看到了。

正说着,崔老板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起走到了后院,一边走一边说道,“老王,你也一块挑吧!”

看来,这个老王,也是来挑原石的客户。

霍晓东一看崔老板正好来了,“崔老板,这块怎么卖,多少钱一公斤?我准备博个头彩!”

不料,崔老板看了看这块黄沙皮的料子,“霍经理啊,这料子是目乱岗少有的几块好料之一,不按公斤卖,你手头这块,我给你打个折扣,两万块!”

如果这块料子,能切出原石体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翠,这种正绿,就算是糯冰种,原料价值也在十万以上了。

两万是值得赌的。

不过,这比起按公斤数叫价,还是贵点儿。

霍晓东沉吟,孙中原趁机道,“再看看!”

霍晓东又想了想,最终先放下了这块黄沙皮,再看看也好,这块当备选。

结果,他刚放下,那个老王就双手搬了起来!同时直接问崔老板,“两万?”

霍晓东一看,“哎?这是我选好的!”

“那你要么?”老王眼睛不大,却贼光频闪,直接把这块原石往霍晓东面前一递。

是啊,你都没还价,直接放下了,还能拦着别人要不成?

孙中原却哈哈一笑,趁机朝老王摆摆手,“要什么?正好拿不定主意,让给老兄你了!”

霍晓东有点儿不甘心,面色不悦地看了孙中原一眼。孙中原附耳说道,“有时候也得相信感觉,我对赌石不在行,但是感觉一向很准,信我一回!”

孙中原都这么说了,况且老王已经把原石拿到手了,霍晓东也只好点头。

“便宜点儿吧?好歹是老客户!”老王对着这块原石,拿出了强光手电,反反复复看了十几分钟,才开口对崔老板说道。

这是真想要了。

崔老板想了想,“好吧,一万八,再也不能低了!”

“一万八,带着帮我切了啊?我也想博个头彩呢!”老王嘻嘻笑道。

“行!”崔老板点点头,转头从门头房里喊出了一个胡子拉碴的解石师傅,“彭师傅,现在帮忙把这块原石切了吧!”

彭师傅二话没说,将这块黄沙皮原石抱上了解石机,固定好之后,转头问老王,“第一刀那里下?”

老王拿着专用画笔,看了看之后,“中间来一刀吧!”

他画的来一刀的地方,就是绿翠下面的一层。

霍晓东也不看原石了,盯着解石机。孙中原自然也在旁边看着。

老王看了看霍晓东,“小兄弟有眼力啊,这黄盐沙皮出高绿,而且我听说今年目乱岗场口出了不少好种水!”

这话听着有点儿别扭,别人都放手了,好像在得了便宜卖乖。

霍晓东没说话,孙中原拍了拍霍晓东的肩膀,“最终能放手才是有眼力!”

老王一听,心说这两小年轻没买这块原石,多半是嫌贵。这原石这么好的表现,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切涨!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只看眼前小利!该赌的时候却不敢出手!

不过,老王倒是比较老练,没再说,笑了笑便继续盯着解石机。

电锯声响起。

原石终于一分为二。

彭师傅拿起水管子冲掉石浆,老王傻眼了!

豆种干白?

彭师傅和崔老板似乎也有点儿意外,没想到,这上来一刀,一半的料子先废了!

霍晓东瞪大了眼睛,随即盯着孙中原,“卧槽!你真是凭感觉?”

从切面来看,另一半带绿的料子,有绿的部分也不会厚了,因为从豆种干白料子一面打光看去,依然不透!

“再怎么切?”彭师傅问向老王。

老王咬了咬牙,拿起笔,在半块料子靠近一端的五厘米处,画了一笔。这就是要看这带绿的料层到底有多厚了。

电锯声再次响起。

冲水。结果,这断面里嵌着一层薄薄的绿翠,厚薄不均,而且偏干,有杂质。就和孙中原看到的透视出来的宝光表现一样。

老王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霍晓东一跺脚,冲孙中原竖起了大拇指,“我特么真服了你!”

孙中原微微朝老王努了努嘴,低声道,“没他我也救不了你。你们这些赌石专业人士,都挺自信。”

霍晓东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老王却抬头对彭师傅说道,“五厘米一段,切条吧!”

这块料子,也只能这样了,本来也做不成大件,切出石条,尽量挑选能用的,做小件。不过,切石人家崔老板免费,但是这剩下的擦石肯定不会免费,因为太麻烦了!

这料子,一万八肯定是赔了。要是卖原料,估计几千块都不好出手。要是自加工,说实话,光是取料工费都比料子贵。典型鸡肋。

第123章 有椿色死

最终,老王带着切好的“石条”走了,不继续赌了。

倒不是他赔不起这一万多块钱,主要是觉得晦气,开门黑,感到运气不佳,所以才收了手。

孙中原和霍晓东,则接着挑选原石。

看了一段时间,孙中原发现,那一堆大块的原石,几乎没有什么好料子,最好的,顶多也就是小赚,而且这样的还不多。

这也难怪,崔老板是个二道贩子甚至三道贩子,那些大翡翠商,都是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眼力,真正的好料,过上两遍,漏网之鱼已经很少。

即便是有些半明料,内里比外在表现也大多要差。

霍晓东在大块原石堆里多看了一会儿,但是也没挑出来打算入手的,才转而集中精力去小块原石堆里挑。

这让孙中原进一步确定了,霍晓东在赌石方面,的确是高手。刚才的黄盐沙皮走眼,那是因为太特殊了。孙中原凭借宝光发现的情况,霍晓东也基本是这个判定,不看大块原石堆了。

其实,放弃大块原石那一堆,霍晓东是很郁闷的,“小料难出板料手镯料,估计是赚不了多少了。”

翡翠与和田玉不同。和田玉,很多人喜欢玩原石,就是籽料。大点儿的,可以直接做个底托,成为摆件;小点儿的,可以作为手把件直接把玩。再小的,可以挑选大小差不多的,打孔做成手串。

但是翡翠,几乎没有人去玩原石。

这是因为和田玉籽料,料质是最好的,关键是皮子很薄,有的其实不过就是一层毛孔状的表面,直接就是玉质的皮样表现而已。

而且,皮子有时候很漂亮,比如著名的枣红皮、秋梨皮、洒金皮。翡翠呢,皮子都不好看,基本都是石质,而且外形不够光滑圆润,没得玩。

翡翠,还得做成翡翠制品、首饰才行。所以,必须要从翡翠原石中切出原料来再说。而原料的价值,也就和能出什么翡翠制品有莫大的关系了。

翡翠制品当中,以手镯最为常见,也最为赚钱!体积合适,可戴可收藏可传家。

行家面对原石切出的块料,一般第一个直观判断就是能不能出板料。板料也有人叫片料,就是有一定厚度和面积的平板料子。只有能出板料,才能作为手镯原料。

有些块度够大,又比较规则的,能切出好几层板料的,那是最理想的。

比如,同样质地同样重量的原料,一块能切出一个手镯,另一块立体不规则,只能出手把件或者挂件。那能出手镯的原料,指定是要比不规则的贵。

出了手镯之后,圆形的镯心料,还可以再做其他的把件挂件。或者,直接同心圆到底,继续切出挂环,挂环里面出戒指,最后的小圆柱体,还可以做勒子。利用率非常高。

原石里面的翡翠分布,肯定不会完全规则,越大的料,越容易出手镯料。

所以霍晓东才郁闷。

孙中原当然没他这么低落,他是来试水的,能验证翡翠原石也可以看到透射出的宝光就很欣喜!哪怕崔老板这里一块好料都没有,以后资金充裕了,有机会完全可以去缅甸公盘上去博一把!

两人翻着小块的原石,孙中原是按照顺序看,霍晓东却是从大往小了看。

看着看着,孙中原拿起了一块表皮暗黄粗糙的料子,比拳头稍大,料子表面,还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泛白暗紫色。

拿起来的时候,孙中原还没仔细审视呢,他是觉得这块料子的皮壳有点儿特殊,所以顺手拿了起来,同时问了一句霍晓东,“这是什么皮壳?”

霍晓东正好一直弯着腰看累了,停下了,直起身子,“来根烟。”

孙中原给了他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这是大马坎场口的得乃卡皮料子,场口是好场口。”霍晓东吸了一口烟,随口说道。

孙中原一听,“我看就比较怪,名字也挺怪!”

“得乃卡是一种树,这种翡翠原石的皮子,像得乃卡树皮,就是这么得名的,这种皮壳,也算比较出名,主要就是大马坎和莫格叠场口出得多,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霍晓东一边说,一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皮子,接着就摇起头来:“有椿色死!这块原石没意思。”

“椿?你说的是皮里面夹杂的白点紫色?”孙中原问道。

“对,得乃卡皮一般比较厚,手电不容易打透,所以要仔细观察皮子上是不是含色。如果含绿,那就很容易赌涨。特别是大马坎这种老场口,估计种水也不会很差。但是,你这个含椿,那不会出绿了。”

椿,乍一听一般人很难判断出什么颜色。其实,本身确实很形象的,吃过香椿芽的肯定知道,嫩芽的绿色之中,往往夹杂一种紫色。椿色,大体就是指紫色。

有的料子,被称之为椿带彩,就是紫色带绿色的料子。现在很多人都**带彩,看起来更爽一点儿。

紫色的翡翠原料,很多人也喜欢叫紫罗兰。但是翡翠皮上带椿色,就不是什么好表现了,因为椿色很少和绿色一起出现,就算是“椿带彩”,绿色往往也不够浓艳,不够鲜亮。

而且,从这块原皮的表现来看,紫色也不够明快,又淡又暗。

孙中原没接话,开始审视这块得乃卡皮的料子。霍晓东接着解释道,“椿,也分很多种。这种,叫白蜡椿,还是点状分布,不仅很难有绿,而且即便能出紫罗兰的料子,也会比较干,夹杂干白料,没什么搞头的。”

“真的没搞头么?”孙中原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回了一句。

霍晓东笑道,“这样的料子,块头又小,肯定贵不了。你可以拿来练手,也不错。我说的,都是我的经验,你实践一下,其实也很有意思。”

孙中原看完了,用手掂了掂,“那好,我就小玩一下。”

霍晓东点点头,灭了烟,一边继续看,一边说,“这块别单独切了,等我挑好了一起吧!”

第124章 猪鬃癣和膏药癣

孙中原嗯了一声,将这块原石直接放到了解石机边,转而又开始看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懂行挑得细,一个有宝光相助。

最后,两个人都只选了两块料子。

孙中原挑的料子,除了那块得乃卡皮的料子,还有一块灰皮料子,这块的大小和形状,都像一个汤碗。

霍晓东挑的两块料子,都比孙中原的大。

他这两块,个头儿差不多,都只比足球略小。其中一块黑乌沙,皮壳和那块最大的布满雷打绺的料一样,但是场口要好得多,是帕敢场的,只有一道浅长皮裂,没有绺。

还有一块,铁沙皮,也是老场口的料子。

巧了,这四块料子,都是全赌料,表面看不出什么。全赌料,一共也就占了所有原石的两成不到。

说穿了,那些明料、半明料、微明料,更好判断,恐怕早被上一级商家过过筛子了。同时,估计崔老板肯定也挑过,最好表现的,恐怕也留下了。

霍晓东看了看孙中原挑的灰皮料子,有点儿欲言又止。

孙中原笑道,“有话就说,是不是表现又不好?”

霍晓东想了想,“其实,灰皮料子,剥掉外皮,里面很有可能是比较薄的白沙皮。白沙皮呢,又很容易出高种的料子,我就见过一块白盐沙皮的料子,出过玻璃种,虽然不绿,但也很牛逼了。”

“你这块的问题不在于皮,而在于癣。”

癣这个词儿,听起来不舒服,不过很多翡翠毛料原石上,都带着癣。

从根本上来说,癣其实是一种皮壳上的风化印记,什么样都有,点、片、块,黑的灰的浅黑灰的,等等。

大面儿上来说,有癣,其实容易有色!但是这世上的事儿,偏偏一般都是矛盾统一的,这癣,又容易吃色!

所以,区分不同种类的癣,极为重要。比如卧癣,就是浮于表面,暗示容易有色,危害却不大。而直癣,则容易深进去,破坏里面的翡翠料子。

“我这块上面的癣叫什么?”孙中原点烟问道。

“你这个,是非常差劲儿的猪鬃癣。像猪鬃一样,一根根会钉进去!你想想,就算能出绿,被密密麻麻扎进一堆猪鬃,这料子还能用么?”霍晓东解释道。

“哎?”孙中原指了指霍晓东手头那块铁沙皮的料子,“你这块,不也有癣么?”

这个铁沙皮,很容易理解,颜色如铁,皮壳像是鸡皮一样有细密凸起。霍晓东这块铁沙皮的料子,确实也有一块圆形的癣,而且面积还不小。

“我这个,叫做膏药癣。”霍晓东指了指表面,“你看,多角度观察,厚度不大。这种癣不会深入,色和癣一般是分开的。而且,膏药癣下面,容易出高绿!”

孙中原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暗叹,这赌石当中,全赌料的情况也确实复杂。虽说这些分析,基本上是靠谱的,但是大自然造化万变,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几率出现异常,赌石的就会走眼。

他手头这两块原石的内部情况,自然是“作弊”得知的。

霍晓东见孙中原在沉思,便接着指着自己的另一块黑乌沙笑道,“这块表现也不错!和那块雷打场的大料都是黑乌沙吧?但这块却是帕敢场的料子,有浅裂没有绺!而且,绿靠黑生,帕敢场的这种黑乌沙,活黑多,也容易出高绿。”

见霍晓东如此说了,孙中原干脆不去审视他的两块料子,等着切了再看,也体会一把完全的赌感。

叫来了崔老板,谈好了价钱。其中,孙中原的得乃卡皮和灰皮猪鬃癣的原石,崔老板看了几眼,也没要高价,上秤论斤,一共才五百块钱。

但是霍晓东挑的两块原石,崔老板就单块出价了。

崔老板心想,还以为这个小霍找来个高手帮忙,没想到居然挑了这么两块表现这么差的料子。不过,这个小霍确实是高手,尤其是那块帕敢场的黑乌沙,要不是全赌料,而且这裂看似浅裂、却有可能断层分裂,我就挑走了!

这块黑乌沙料子,崔老板要价一万块!另一块铁沙皮带膏药癣,也要三千。霍晓东讲了一会价儿,最终也只讲下一千块钱,两块一共一万二拿下。

彭师傅又来了,问谁先切,霍晓东打趣道,“便宜的先来!”

孙中原也没推辞,他们呆的时间不短了,这赶紧切完该吃晚饭了都。

他想了想,先让切那块猪鬃癣的灰皮原石。

“怎么切?”彭师傅很随意地问道,他也不看好这块猪鬃癣。

这块原石不大,类似一个碗,这猪鬃癣就分布在“碗口”这一个大面。

“一分为二!”孙中原拿起画笔,在“碗”的腰部画了一圈线。

彭师傅二话不说,接着就动手了。崔老板一看要先切孙中原的料子,居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先去前面忙去了。

水冲切面,果然,一根根的“猪鬃”把“碗口”那块里面的料给钉死了!说实话,这里面的料子虽然是糯种,但是绿得却挺正挺满。但是被这么一“钉”,全废。

不过,冲出了“碗底”那一块的切面,彭师傅的眼神却变了,因为,猪鬃癣到了这里,居然淡了,少了,只剩下不多的零星小点。

孙中原看了看,和自己预料的一样。霍晓东也有些惊讶,“哎?这猪鬃不够坚挺啊!”

“这底下,从三分之一再切一刀。”孙中原又在“碗底”这块料子一圈画了一条线。

结果,这一刀切下去,冲出来之后,彭师傅忍不住叫出声来,“大涨啊!”

这一面,无杂,满绿!而且种水也比另一面好了很多,虽然也只能算是糯冰种,但是这绿太满了!

霍晓东瞪大了眼,“这特么是从料子里面来了一把剃须刀啊!把猪鬃全给剃断了!”

“彭师傅,能帮着再擦出来么?”孙中原倒是很淡定。

“行!”彭师傅似乎忘了,擦石和切石不一样,很费工夫,是要多收钱的!

最后,这块料子完全去掉了皮壳和略带“猪鬃”的部分,出来的料子,是一块直径七厘米多、厚度一厘米多的不规则的圆饼子。

恰好,能出一个口径不算小的镯子!

第125章 龙到处有水

这块料子,算是糯种,近冰。但是却满绿!虽说到不了阳绿,但也很浓,算是菠菜绿中的极品!

这样一只镯子,行价儿一般不会少于五万,要是到商场里,那就更高了。商场里的玉石价格,没法儿论,各种添加的费用太多。

去商场买玉石饰品的,要么是外行,要么是一点儿都不差钱,图个方便。

所以,这么一块原料的价格,也得五万块!因为除了能出一个镯子,毕竟还有这么一大块镯心可加工,这就算是利润在里面了。

“这块也切了吧?”彭师傅接着就指了指孙中原手头那块得乃卡皮的原石。

其实,这块他本来也不看好,但是孙中原突然切涨了一块,使得他的兴趣也跟着涨起来了。

本来呢,霍晓东说“便宜的先切”,并不是让孙中原的两块都先切了,而是孙中原一块,他一块,想交叉着来。但是,这块灰皮猪鬃癣出料太特么神奇了!他不由得也催促孙中原继续切那块得乃卡皮的原石。

霍晓东对孙中原已经无语了。古玩上的眼力不消说,这翡翠赌石他明明就不懂,结果阻止了自己一次,避免了切垮一块原石!接着,又从一块带猪鬃癣的原石里切出了一块满绿手镯料!

虽说是略略发暗的菠菜绿,但这运气也算逆天了!

此时,霍晓东还是觉得孙中原主要靠运气的。

“好!”孙中原点点头,“那就切了吧!”

这块得乃卡皮的原石,比拳头稍大,形状也没什么特别,就像块普通的石头形状。孙中原想了想,直接划了几条线。

彭师傅一看,这是要把外皮都切掉啊!

不过,既然人家买了原石,那就照切吧!

这块原石不大,切起来也快,六块石皮落下,切出了一个大致的小正方体。

不出霍晓东所料,里面的确是干白的料子,微微泛着淡紫,石性很重。这样的料子,倒是适合弄到景区的工艺品摊子上,糊弄游客。

当然,孙中原肯定不会费事去留这样的料子,他拿起了冲洗出来的料子,仔细看了看,在其中的一个面儿上,露出了一条隐隐发绿的“小尾巴”!

这条“小尾巴”的绿得挺正,算是阳绿,不过,同样比较干,而且若隐若现在干白泛紫的料子里,不起眼。

“说不定能出绿。”孙中原笑笑说。

“哎?”随着孙中原的指向,霍晓东也跟着看了看,“这条绿,好像钻进了椿里,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意思啊!”

彭师傅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不过他还是看不明白,问道,“再怎么切?”

孙中原拿起画笔,比量了一下,画出了一个长椭圆的形状,“我看,大致就这样吧,这里面,说不定真能出绿!”

彭师傅照办了,而且最后还帮着大致擦了擦。

虽说没有擦彻底,有些地方零星还沾着点儿干白皮儿,但是料性出来了!

六七厘米长,大约三厘米宽,两厘米厚,基本算是长椭圆,但是有点儿不规则,总的来说,像一条鱼。

头尾的料子本来有点儿干,孙中原毫不怜惜,让切掉了!

而最核心的料子,的确是不一样了!

冰种阳绿!

说实话,孙中原这两块料子,连切带擦,够费事的。但是,彭师傅却一点儿都没觉得累!因为他已经沉在里面了!

表现这么差,居然都出绿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料子!

大点儿的小板料种水稍差,但却是满菠菜绿!还能出手镯!

小点儿的料子也就是个挂件,但人家是冰种阳绿!

霍晓东也有点儿懵圈了,原先还以为孙中原靠运气,但是切这块得乃卡皮的原石的时候,他居然根据一点儿小“绿尾巴”,生生一点儿都不废料地整出一条冰种阳绿“小鱼”!

这条“小鱼”,虽然小,但是不比那块小板料便宜!这种成色的冰种阳绿,一个小戒面儿,也得上万块。这样的形状又特别适合做挂价儿,成品得十万往上!光是料子,卖个七八万没问题!

崔老板一直没过来,三个人欣赏了一番,彭师傅便看向霍晓东,“天不早了,抓紧时间把你那两块也切了吧!”

霍晓东却盯着这条冰种阳绿,突然一拍脑门,“我明白了,这就是‘龙到处有水’的最高境界啊!”

“龙到处有水?”孙中原一愣。

彭师傅懂行,明白了,“龙到处有水!是啊,最高境界!这块料子不是有水了,是起飞了啊!”

龙,在翡翠里很有讲究。比如,翡翠种里最高的等级,不是玻璃种,而叫龙石种!龙石种没有色根,绿得浑然一体,仿佛融化了一般,恍若神龙见首不见尾,由此得名。

还有一种料子,叫做铁龙生,发干,但是绿得鲜艳无比,据说是因为发现矿脉时有人高喊“天龙降生”,后来演化成铁龙生。

所以,但凡翡翠里说起“龙”,那都是极好的。

龙到处有水,是翡翠圈儿里的行话。就是一块翡翠料子里,绿色的部分,一般要比其他的部分种水好。

不过,这块得乃卡皮的料子,周围是干白泛紫的种,说是狗屎地儿的椿,也不算太夸张。就算“椿夹绿”,绿的种水能好到糯种,那就了不得了!

但是,这块料子里的“绿龙”,却只有一部分是比较干的糯种,最后大部分却“走”出了冰种阳绿!

这的确是起飞了!

孙中原想了想,“龙到处有水,这句话很管用啊!特别是鉴定B货C货的时候!”

翡翠有A货、B货、C货,这个众所周知。简单来说,A货指的是天然翡翠,B货指的人工清洗过的翡翠,C货则是注胶染色的翡翠。

ABC三货,其实都算是翡翠。现在市场上,还有更差的,比如用类似低档玉石酸蚀加色化学处理的,比如玻璃做的。这样更伤人。

嗯?霍晓东一听,“你倒是能举一反三,不过,我倒是听不明白了,龙到处有水,指的是天然翡翠的特征,你怎么能用来鉴定B货C货?”

第126章 谈价

孙中原笑了笑,“你想啊,既然绿的部分的种水,要比白色部分好,如果是B货,白色部分被清洗之后,种水不就显得和绿色部分一致了?这一对比,岂不是能有助于鉴定?”

“至于C货,同理。甚至因为注胶,白色部分相对松散,更容易被胶侵入,甚至比天然绿色部分更细腻水头更好。至于全绿的染色C货,本来就很好判断,不用利用这一点。”

霍晓东一听,哈哈大笑,“我说,你这是什么脑子啊,这还真管用!哪有你这样的外行啊!分分钟成行家了!”

彭师傅也禁不住伸出了大拇指,“太有才了!”

孙中原也不过是一时突发奇想。

其实,这个还是只对有点儿鉴赏基础的人管用。如果是完全的外行,本来就翡翠的细腻度和种水没什么清晰的概念,没法通过这个详加判断。

这一聊,彭师傅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三人一起抽了根烟,才开始切霍晓东的那两块料子。

霍晓东的这两块料子,也都出绿了!

别看孙中原接连切得大涨,实际上在赌石当中,能出绿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全赌的原石,基本切出来不见半点儿绿色,种水也很差。甚至,就是一块石头。

铁沙皮带膏药癣的料子,出了一块鹦哥绿的料子,不大,长条,有鸡蛋粗细,近十公分长。虽说是糯种,但是也算切涨了,卖好了,万把块是可以的。

至于黑乌沙,更是出了一块冰种的料子,只是绿占得不算很多,算是飘绿,但是地子细腻,水头好,而且,能出个镯子还有剩料!这块料子,价值在十万以上。

总的来看,霍晓东的两块料子,行价儿只比孙中原的料子少一点儿,但是他是花了一万多买的料子,孙中原却只花了五百!

彭师傅干完了活儿,急匆匆就去找崔老板了。切出了好料,当然是让崔老板先收最好了!

崔老板在门头房里听得傻眼了,下巴差点儿掉地上,“什么?那块得乃卡粗皮出了冰种阳绿?猪鬃癣没钉死,还切出一块满绿手镯料?”

这时候,孙中原和霍晓东还在后院一边抽烟,一边比量几块料子呢。

天快黑了,但是他俩收获不小,所以兴奋劲儿没下去。

看起来,不过是每个人捡了十万左右的便宜,这和那些大件古董捡漏没法比。但是,赌石的魔力就在于此,哪怕只是多赚几千,也会让人觉得很爽。

因为赌石它是暗的,不完全切开基本难以定性,还有这个过程的铺垫也很重要。说白了,这就是赌性的力道。

赌博是一种恶习,华夏法律也明令禁止,但是有些人就是如飞蛾扑火一般,恰是因为这种力道。吃喝嫖赌,赌放在最后,因为吃、喝、嫖基本都不会一次把钱花光,但是赌,却可能让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虽然赌石不算是纯粹的赌博,但是这种心理作用的力道是巨大的。

古玩捡漏呢,对有眼力的人来说,其实是明的,交易之前看明白了才下手,赌性很小。当然了,那种瞎猫死耗子的“碰漏”不算。

这要是真从情况不明的原石里,赌出一块玻璃种帝王绿之类的,心里那股劲儿,估计能飙到天上去!不过,这都有点儿说梦话了。且不说如今这缅甸的老坑口基本都挖绝了,就是在最容易出料的时候,玻璃种帝王绿也是极为罕见。

小小一块指肚儿大小的玻璃种帝王绿的料子,也能被炒到几百万。前不久有一套玻璃种帝王绿的晚装套链亮相,也就是十几颗类似大小的料子在链子上拼镶而成,组合套装,叫价六千万。

崔老板定了神,来到了后院,把两人请进了门头房,拉到桌边坐下,倒上了茶水,派上了香烟,还关上了店门。

这时候天擦黑了,也没客人了,店里就剩下崔老板和彭师傅。这珍翠阁里,原本还有个玉石雕刻师傅,这会儿先走了。

“霍经理,孙先生,你们俩一个是孙大圣火眼金睛,一个是二郎神三只眼,可把我店里最好的四块料子挑走了!”崔老板抽了一口烟,笑脸相向。

他这是想收料子呢,可不得有笑脸。虽说自家店里的料子让人切涨了,但那是人家的本事,这收明料一样赚钱。赚的比当然他俩少,所以崔老板自然想多压压价儿。

“崔老板,你店里最好的料子,是被你自己先挑了,我们是矬子里面拔将军,结果赶上好运气罢了。”霍晓东摆摆手,“老客户了,你也甭跟我客气。料子呢,我们也不能留着下崽儿,卖给谁也是卖,你开价吧!”

霍晓东是有点儿饿了,所以没多客套。

古玩行,做生意特别喜欢云山雾罩地说话,满嘴的客气和指东打西,生意有时候都不像生意了。可是千百年来,要的就是这个味儿。翡翠行和古玩行略有不同,但也有不少人呈现这样的态势。

不过,不管前面怎么云山雾罩,怎么客气,到了最后,其实还是对着钱咬牙使劲儿,听了再好听的话,他也不会自己割肉给你吃不是?

崔老板开价儿,一共想十八万收了。

实际上,孙中原的这两块料子,行价儿在十二万到十三万。霍晓东的这两块料子,行价儿在十一万到十二万。就是拼底,四块料子那也是二十三万。

注意,二十三万是料子钱,也就是说,是让加工商收了之后,有的赚的价儿!

所以,崔老板这一口儿,压得有点儿狠。

霍晓东对玉石市场的行情门儿清,听了这口价儿,一只手按到了桌面上,像是要起身的样子,“崔老板,你这是想赶我们走啊!”

孙中原笑了笑,直接起身了。

“哎?”崔老板连忙双手下压,“急什么,一杯茶还没喝完呢。我这是叫价,没说不让你们回啊!”

霍晓东也笑了笑,把手拿开了桌面,“我替孙先生做主了,四块料子,最低二十三万!”

第127章 几人能识真子冈

孙中原起了身,就没坐下,不过他当然也没往门口走,而是到了店里的玻璃柜台前看了起来。这谈价,就交给霍晓东了。

珍翠阁的柜台里,也有一些翡翠成品雕件,另外还有少量的和田玉、南红玛瑙制品。

霍晓东和崔老板谈了一会儿,算是敲定了:买原石的钱不要了,再出二十万拿下四块料子。

这个过程,相当于一共两笔交易,第一笔是两个人一共花了一万两千五买了崔老板四块原石。第二笔,是崔老板花了二十一万两千五又把四块切好的原石买回来。

这个过程,实际上相当于孙中原和霍晓东到珍翠阁玩了一下午,空手来的空手走,最后,崔老板拿出二十万给他们。因为这原石本来就是崔老板的。

孙中原和霍晓东的具体劳动内容,就是在原石上画了几条线。

画线,还挺值钱的。

这有点儿像另一件一百年前真实发生的事儿。

当时美国福特公司的一台电机出了问题,导致很多生产工作停摆。公司请了很多专家检修,束手无策。最后请来了物理学家、电机专家斯坦门茨。他检查之后,用粉笔在电机外壳画了一条线,“打开,在这条线标示的地方,把里面的线圈减少十六圈。”

欧了。斯坦门茨开出酬金价格是一万美元。这是一百年前,福特公司喊出的“月薪五美元”在当时就是不低的工资待遇了!斯坦门茨为了释疑,开了个清单:画线:1美元;知道在哪里画线:9999美元。

是的,知识就是财富。

在古玩玉石珍宝类行当里,眼力,就是财富。

那边价格谈完了,孙中原却在柜台里发现了一块玉牌。

崔老板给霍晓东转了账,孙中原点了点玻璃柜面,“崔老板,这块玉牌是要卖的么?”

“噢,是有人送来代卖的,是块老玉,怎么,你有兴趣?”崔老板从里面打开柜台,拿了出来。心想,居然还看上东西了?嗯,不错,让我也回点儿血。

孙中原上手一看,这是块青白玉的玉牌。青白玉,算是和田玉里量产最大的。比白玉青,比青玉白。有点儿像废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实际上,在和田玉里面,要说油润度最高的,那就是青白玉!一般来说,白玉的油性和润度,是不及青白玉的。只不过现在的人都更喜欢白玉,这使得青白玉的价格比白玉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这也是为什么羊脂玉特别珍贵。因为白玉里面,油性和润度都很高的料子特别难找,羊脂玉不仅仅白,更关键的是油润度也很高!

其实,羊脂玉并不是像一些高白的料子一样是纯白色,而是微微泛点儿黄。杀羊的时候,刚掏出来的羊油,基本就是这个颜色。

而这块牌子的制式,是子冈牌。

注意,子冈牌,并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陆子冈雕刻的,而是泛指这种玉牌的制式。一般来说,牌头有龙纹或祥云纹等,牌身带边框,正面往往是浅浮雕人物或者景物,背面是诗文。而诗文末尾,也会落款“子冈”或者“子刚”、“子刚制”。

陆子冈的名气太大了!玩玉的人如果不知道陆子冈,那就别玩了。

在陆子冈活跃的明代,作品就很名贵,不少达官显贵、富豪巨贾都成了拥趸。在苏州,陆子冈的玉器和唐伯虎的仕女画作,完全可以相提并论。

本来,华夏的玉器高峰,公认的有两个:一个是汉玉(也可以拉长成战汉玉器),一个是乾隆工。明代的玉器,还被不少玩家戏称为“粗大明”。但是,因为有了陆子冈,多了一个高峰。

这就是子冈玉。这和前两个高峰不一样,前两个都是时代特征,而这个高峰,是陆子冈凭一己之力达到的!

子冈玉的种类很多,什么玉杯、玉簪、玉牌,等等都有。不过,子冈牌这种制式,是被后仿最多的

从陆子冈生活的明代嘉靖万历时期,一直到现在,都有人在仿制,现在很多玉器作坊里,还在做子冈牌。不过,有些工艺差的,不好意思落上“子冈”款儿。

仿品当中,也有大量工艺极佳的,比如乾隆时期,就出了不少几可乱真的子冈牌。而清末到五六十年代,很多老师傅的手艺也很高,也出了不少像样的牌子。

这就使得对于子冈牌的判定特别难。说难听点儿,很多玩玉的老手也是稀里糊涂的。当然了,见到了就说是仿的,一般没错儿。

这块牌子,背面诗文下面,是落了“子冈”的。

这块牌子的正面浅浮雕图案,是一个很潇洒的老者,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刀法利落,简洁生动,周围再无其他。平面的打磨也不是纯平的,而是从中央到边框,略略显现光润的弧度。

背面,也是浮雕的阳文,一首七言绝句。这里得说明一下,这块牌子,大致是块四六牌,也就是长约六厘米左右,宽约四厘米左右,除去三分之一左右的牌头部分,能雕字的面积非常小。

七言绝句,是二十八个字,加上落款“子冈”,三十个字。这么小的面积上雕刻三十个字,还是浮雕阳文,难度是很大的,光是字空里的打磨,就需要极高的水平。

这首七言绝句是白居易的:地僻门深少送迎,披衣闲坐养幽情。秋庭不扫携藤杖,闲踏梧桐黄叶行。

和正面雕刻的闲坐老者呼应得很好。

孙中原审视了一番,看了看崔老板,微微一笑,“子冈?”

这微微一笑,本来是很随意的,但是崔老板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里面带着鄙薄的意味。为什么?因为一般人见了子冈的落款,首先想到的,那就是仿品!

“嗐!我也没说是真子冈啊。子冈牌都烂大街了。”崔老板也是微微一笑,“不过,这块牌子看包浆,起码也是民国的东西,不是新仿,有点儿意思,玩玩还是不错的!”

孙中原应道,“说的是啊,从您这里赚了钱,回馈也是应该的,崔老板,最低多少能出?”

第128章 欲擒故纵

崔老板皱了皱眉,好像是在想了想,而后又问彭师傅道,“彭师傅,这块代卖的牌子,多少钱的底儿来着?”

说话的时候,他微微眨了两下眼。

彭师傅会意,“噢,他好像说半个月卖不出去就算了,到他手里,最少两万块!”

实情实讲,这块牌子遑论真品还是后仿,就凭这工艺,至少也能值一万块钱。而且虽说是青白玉,没留皮,但行家也能看出,这就是和田籽料的。

不过,很显然,崔老板和彭师傅没说实话,两人打个配合罢了。

东西实际的价值,和卖家认为的价值,未必能对起来。有人会估高了,有人会估低了。这个把玉牌送到店里的人,肯定是估低了。

一块和田老玉牌,却放到主营翡翠的玉器工艺品店代卖,即便不刨除图方便的因素,卖家也是个棒槌。多半是家里的陈年旧物翻出来了,也没找人掌眼,自己掂量掂量就拿来了。

崔老板得了应话,转而笑着对孙中原说道,“那孙先生看着添点儿吧!”

霍晓东对玉器是很懂行的,他看了看,工艺上乘,料子就是不白,但是料性很好。当然,他肯定不会认为就是陆子冈的作品。他先开了口,“崔老板,两万能拿吧?”

“霍经理,你这是让我白忙活啊!”

孙中原想了想,“我添两千块钱,不多,全当请崔老板抽两条好烟了。”

其实呢,孙中原和霍晓东看出来了,崔老板收这块牌子,指定不会这么高。但是既然崔彭二人打了配合,这两万的价儿,肯定不好降了。

“孙先生别开玩笑,一成的利,在这个行当里,简直就是赔本赚吆喝。虽说是代卖的,可也得花工夫。”

孙中原笑了笑,“天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

霍晓东也点点头,跟着起了身。

“留下一起吃个饭再走吧?我做东。”崔老板这话听着客套,其实就是没挽留,这当口儿,谁会留下吃饭啊。

他琢磨着,孙中原应该是欲擒故纵,只要他绷住了,会再回来添钱的。

这块玉牌,送来的人的确是个棒槌,之前也从网上搜过,却发现青白玉是和田玉当中价钱比较低的种类。

要说一块普通的青白玉四六牌,即便籽料带点儿皮,几千块也能拿下。何况他送来的这牌子还没留皮。

问题是,他光看料去了,根本不懂这上乘的工艺,也没找人看。至于“子冈”他倒是查到了,可网上说得更玄乎:目前市面儿上的子冈牌没一块是陆子冈的真品!

其实,在明代,青白玉的受欢迎程度比现在要高得多,青白,清白。这送牌子来店里的人,也看不出这是块老牌子。

最后他送来,还是咬着牙要了个八千的底价。

这行里,有人赚便宜,就有人吃亏,吃亏的情况各种各样。如今网络发达,自己凭着度娘就以为能搞清楚,甚至买东西或者卖东西的,是新出现的一种吃亏的典型情况。

孙中原婉拒了,和霍晓东走出了店面,一点儿也没有要加价的意思。

他的确是想欲擒故纵。但是也不能肯定崔老板一定会在他走出去之后把他喊回来。他用的,是欲擒故纵的变招,能喊最好;不喊,也不回了,明天找别人来买!

有了这种想法,走得就会特别坚决。

孙中原和霍晓东最后说了声“再见”,便一起往回走了。

终于,再走了三四米之后,崔老板喊出了口,“孙先生,留步!”

孙中原停脚回头,看着崔老板没说话。

“你说说你,交个朋友嘛!连请吃饭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好吧,照你说的,两万二,把牌子拿走吧!”崔老板上前两步说道。

八千,卖两万二,净赚一万四。

可以了。

更关键的是,这不是他自己加工的牌子,是代卖!这费的事能一样么?一开始和彭师傅打配合的“两万块”,本身就是他可以接受的心理价位!

不过,能多蒙点儿是点儿,所以最后还要抻一抻。

从南京到BJ买的不如卖的精。最关键的,就是卖家知道底价啊!

不料,孙中原刚要应答,霍晓东却也上前两步,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支烟,才一本正经说道,“崔老板,你也是圈里人,这两万二的价儿,是刚才在屋里说的,你拒绝了。照规矩,现在你想卖,得重新谈价儿。”

倒不是霍晓东很在意这两千块钱,本来也不是他买。关键是腻歪。

本来就算是熟人,而且孙中原都加了两千了,你还要抻一抻,抻不住了才喊人回头。孙中原还是他带着来的!所以霍晓东真是有点儿烦了。

霍晓东这么一说,崔老板也明白了,干笑两声,“这价儿,我也是咬牙才答应啊!霍经理就别再刮我的油了!”

“两万,咱们还是朋友,生意我们还会来照顾。”霍晓东说的是心里话,玉器市场不缺卖家,重新“开发”都行。只砍两千,为的不是这点儿钱,是他的面子。

孙中原没说话。这时候他可进可退,崔老板不答应,他可以假装打圆场再加就是了。

不过,崔老板最后还是装作痛心疾首地答应了。他这人可能就这风格,答应了之后,还不忘顺带来了句讨便宜的话:“你呀,今儿从我店里可是赚大发了。”

霍晓东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但话却一针见脓,“崔老板,你这二十万的料子,加工之后,少说也能赚个十万八万。这块牌子,大家心知肚明,至少对半劈吧?别再嘴头上讨便宜了,我可是够实诚了!”

“以后多介绍客户啊!你在拍卖行人脉广。”崔老板没辩解,转而就接口了这句。

转了账,拿了玉牌,天都黑透了。

开车上路后,孙中原和霍晓东没分那么细,二十万,一人十万。霍晓东占了点儿便宜,晚饭叫嚷请吃大餐。

“你对这牌子这么感兴趣,别告诉我是真正的子冈牌啊?”前面的事儿说完了,霍晓东又开口了。

“你说呢?”孙中原的嘴角扬起了一个略略上扬的弧度。

第129章 青铜版愤怒的小鸟

霍晓东一愣,“真的假的?有谱儿么?”

孙中原还没答话,他紧补了一句,“我不是怀疑你的眼力啊,我是说,有什么真正的鉴定依据没有?毕竟,类似的牌子太多了,不乏工艺极高的,可是却都不敢就说是真子冈牌!”

“其实,我也不能百分百断定,但是我看这牌子,是明代的东西,而且工艺极高,只能说基本断定就是陆子冈的手笔。而且,即便不是陆子冈的手笔,这么一块明代的和田玉牌,如此高的工艺水平,几十万总是值的,两万拿下也不贵。”孙中原解释道。

“工艺这东西,是真考校眼力。”霍晓东道,“其实现在工艺水平比以前高了,但是工艺中透出的韵味,就要靠感觉了。”

“说对了,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大师的韵味!”孙中原笑道,“等我回去利用放大镜和强光手电,再仔细研究一下。”

“对了!”霍晓东一拍巴掌,“民间传说,陆子冈的玉器,不管有没有明款儿,都必有暗款儿!不是有他和万历皇帝那个故事么?”

作为一代琢玉宗师,陆子冈的故事太多了,而且很多极富传奇性。

据说当时的万历皇帝朱载垕听说了他的技法,让他雕琢一个玉扳指,但是题目很刁钻,故意出难题,要求在一个小小的扳指上,雕出“百骏图”。

陆子冈如期完工。当然,真要在这么小的空间雕琢出一百匹马是不可能的,陆子冈雕了一个背景,远处重峦叠嶂,近处一个城门,最后一共雕了三匹马:一批飞奔入城,一匹跑在路上,一匹刚刚从山谷间露出。

以虚写实,手法高明。万历皇帝很满意,加以奖赏。

不过,陆子冈的玉器,特别喜欢落款。后来,万历皇帝让他雕琢一把玉壶,特别要求不准落款!陆子冈也做出了玉壶,万历看了,当时也没发现款儿,很高兴。

但是陆子冈就是陆子冈,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规矩。他其实在玉壶上了落了款儿,但是非常巧妙,是运用高超的技法内刻在壶嘴里!

后来,万历无意中对光赏壶,结果碰巧发现了这个极为隐秘的落款!一代琢玉宗师陆子冈就此殒命。

最关键的是,陆子冈当时还没有传人,他的很多高超技法也就此失传。

“民间传说要是有用,沉香对付二郎神,还用那么费劲儿么?正月剃个头就行了!”孙中原接口道,“子冈牌本来就在诗文后落款了,而且玉牌形制特殊,我相信陆子冈不会画蛇添足,再去弄个暗款儿。”

霍晓东一愣,转而忍不住笑起来,“艹,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二郎神是沉香的舅舅。”

“我说回去仔细看看,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特殊的刀痕。要知道,陆子冈之所以牛逼,就在于刀法,古代的工匠,碾玉的痕迹都很重,但是陆子冈的东西,却主要依靠雕刻。”

霍晓东忍不住叹道,“你说古代也没有什么电动刻刀,都说陆子冈得了锟铻刀,才能轻松雕刻,但确实有点儿玄了。”

“这个没法说,毕竟咱们谁也没见过锟铻刀。既然他的技法失传了,那就是个谜。只能判定特点,无法查找来源。”

这块牌子,孙中原肯定是要好好研究保存的。

两人找了个馆子,吃了晚饭,便各回各家。

回到家里之后,孙中原感觉的特别累,这审视了一下午翡翠原石,很耗“内力”,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孙中原洗漱之后,便仔细研究了那块子冈牌,利用放大镜和强光手电所观察出的细微的刀痕,让孙中原更加笃定,这就是陆子冈的手笔!

不过,这东西,也很难得到公认。毕竟,就算能确定是明代的玉牌,但是陆子冈活着的时候,就有人开始模仿子冈牌了。刀法和韵味鉴定,很难让所有人达成共识。

这些对孙中原来说其实也不是很重要,这样的东西,他是不准备出手的。自己能通过年代、刀法、韵味确定是陆子冈的真品就可以了。

敝帚尚且可以自珍,何况是这么一件好东西。摩挲指间,恰如与古人对话,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不过,可惜的是,孙中原能从老云子上感受到棋谱,能从裴旻剑上感受到剑招,但是,却不能从玉牌上感受到陆子冈的神工。这才是他真正感到遗憾的地方。

玩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碰上好东西,把玩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孙中原的手机响起,他从沉浸中回过神儿来时,居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电话是陈孝义打来的。陈校长发出了热情地邀请,请孙中原到家里做客,中午在家吃饭。

这事儿,陈孝义之前提过。孙中原想想暂时也没啥事儿,便开车去了。也没什么好带的,路过一家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陈孝义的孩子在外地上大学,陈孝义的爱人,在一家教育研究机构工作,人很随和,菜也做得很好。

陈孝义的爱人在厨房忙乎的时候,陈孝义带着孙中原进了书房。

孙中原心想,怪不得今儿着急让我来,看来是有东西要我看。

果然,陈孝义将一件青铜器摆到了桌上。同时,他还特别说明,这是自己前两天到北河省某县城有教育交流的公干,空闲时在一个小摊上买的。

陈孝义在青铜器上的水平不如瓷器,不过他的历史功底扎实,所以也能看点儿门道。

孙中原一看这件青铜器,差点儿笑出声来,因为,这简直就是愤怒的小鸟青铜器版啊!

上面有盖,盖上有把,就像鸟冠。大大的眼睛,配合鸟嘴,显得很滑稽。圆圆的肚子,两条不太粗壮的腿。这造型,确实容易让人发笑。

笑归笑,孙中原却一点儿也没马虎,因为这个青铜器的造型,当然不是小鸟,而是鸮。

在古代,其实鸮一般指的就是猫头鹰。不过这件青铜器做得不像猫头鹰,反而特别像愤怒的小鸟。

第130章 要见戴九天

孙中原打开了盖子,看了看里面的工艺。随后又仔细观察了锈色和痕迹。

“怎么样?我觉得不像是新东西,别看造型有点儿滑稽。”陈孝义问道。

孙中原点点头,“这是一件青铜鸮卣(you)!”

“卣?”陈孝义想了想,“我本来觉得应该是尊!年代能到战国。”

卣,是个象形字,看看样子就明白了,上面有把手,下面有肚子。这是高古时期流行的一种青铜酒器。

“这肯定不是尊,你看这地方,本来应该是有提梁的,这是接口,不过后来可能遗失了。而且也不是战国的青铜器。”孙中原沉吟了一番,“嗯,没错,厉害了陈校长,这东西,我看就是商代的青铜鸮卣!”

陈孝义突然拍起了巴掌!

“你看看,这就是区别!当时我和俩同事一起逛的摊子,我那俩同事,一看这造型,就说不仅是仿品,而且仿的太滑稽了!结果,你才是高手,滑稽怎么了?古玩中就没有看似滑稽的真品么?”

说完,陈孝义递给孙中原一支烟,“这算是我真的捡漏了!”

孙中原接过烟点上,“你这个算是说对了,古董里面,其实很多看似滑稽的造型,比如有些菩萨造型甚至有抓脸抠脚的,唐三彩有些仕女俑动作也很乖张。甚至,还有些动物造型很蠢萌!不过古董鉴定,可不能根据这个,还得照着纹饰、包浆、痕迹这些下功夫。”

陈孝义连连点头,“小孙啊,这次又亏了你了!”

“这次可没我什么事儿!”孙中原摆摆手,“真的就是真的,你不找我,拿到博物馆去让专家看,该是商代青铜器,它就是商代青铜器。不过,陈校长,青铜器好像法律规定比较复杂!”

“嗯,我查了,这样的东西首先是不准出境的。我是自己收藏,肯定不会。再就是交易的问题,那个人是个农民,不是盗墓贼,这是他家里的老东西,传了几代了,约莫着是民国出土,你看痕迹也能看出来。再说了,我也不会卖,自己放家里,没事儿。”

听了陈孝义说的,孙中原也没再说什么。

陈孝义这种情况,他多少有点儿底子,所以也不算纯运气。

前两年,在古玩圈里,流行着一个很搞笑的段子,出现了一堆图片,各种古董,有叮当猫,有咸蛋超人,等等现代造型吧,然后配上一个“捡漏者”的说明,说自己捡了漏儿。

当然了,这些不可能是古董,但是在古董里面,其实有很多很难想象的造型。就比如这件青铜鸮卣,看起来也很搞笑,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一种青铜器造型。

古玩市场里会出现很多主观臆测的造型,但也有很多面对真实存在的造型,主观否定的玩家。

孙中原在陈孝义家里吃了饭,两人下午又一起交流了很多,四点多了才离开。

结果孙中原还没到家,隋东辰的电话就打来了,居然也是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果不其然,到了隋东辰家里,三个老头儿都在,不过这次还加上了董云帆。

隋东辰没有拐弯抹角,吃饭前就告诉孙中原,有件事儿有点儿麻烦。

原来,罗南羽找了一个中间人,去和戴九天谈脱胎玉龙的事儿。

这件事儿,本来就是比较麻烦的,因为戴九天是从常乐手里拿走了脱胎玉龙,现在罗南羽说是他的东西。如果按照江湖规矩,是没法直接找戴九天要的,只能他去找常乐,常乐去找戴九天。

不过,戴九天居然没有否认,但是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件事儿可以谈,但是要孙中原和他谈!

这挺有意思,他们根本想不通戴九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也不能说戴九天胡搅蛮缠,因为常乐算是孙中原的朋友,而孙中原也算是星辰拍卖行的员工。

“我可以和他谈!”孙中原想了想便答应了。他也不知道戴九天想干嘛,但是隐隐觉得可能和黎千千有关系,有些事儿,早晚得面对,不如借此机会见面聊聊。

隋东辰他们也没想到孙中原如此痛快,但是商量了一下,觉得孙中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后便也答应了。同时嘱咐孙中原,当场如果没有什么结果,不必争强,就说回来和他们商量即可。

同时,董云帆告诉孙中原,项顶红已经被控制了,不过还没问出想问的东西。在燕京,天象楼还是有不少实力留存的,别看十年前就四分五裂,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对项顶红,也算比较了解,之前不想动他罢了。

孙中原觉得,从项顶红嘴里,估计是问不出什么的。不过既然秘密控制了他,估计项顶红是别想活着见到蒋蓉了。

一想到这一点,孙中原心里就有种别扭的感觉。江湖路远,圈子外面的人看不到什么,但是一旦身入其中,就免不了血雨腥风,他来到南城,就两次遇上了想干掉他的人。

因为徐北武的原因,隋东辰、罗南羽、邝西寅,其实都把孙中原完全当成了自己人,很多事儿不再瞒着。吃饭的时候,孙中原也了解了很多天象楼之前的情况。

包括当年公孙央设的无比巧妙的局,将戴九天送进了监狱。而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戴九天觊觎轩辕星图。所以,他手里有轩辕星图的事儿,万不能让戴九天知道!

从隋东辰家里离开,孙中原回到小区,敲开了黎千千的家门。

黎千千见到孙中原,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儿,不过美目之中却闪过一次神采,“大忙人,来蹭饭?也不看看几点了?”

“我已经吃了,就是来看看你。”孙中原一边说,一边盯着黎千千看。

黎千千穿了一套紧身的家居服,身材展现得很好,仿佛看也能感受到弹性。

“行了,别看了!”黎千千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用一个抱枕挡在身前,“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搬走?我没说要搬走啊!”孙中原挨着黎千千坐下了,“我是想买房,不过可没说着急搬走。”

挨得近,黎千千身上的香味儿丝丝缕缕钻进了孙中原的鼻子,让他有点儿心旌摇曳。

第131章 让我们荡起双桨

“你要是买了房,还住小阁楼干什么?”黎千千白了他一眼。

“不是为了靠你近么?”孙中原说着,顺势把头靠在了黎千千的肩膀上,香味更浓了。

黎千千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孙中原,“你挺无赖啊。”

“我其实有事儿想跟你说。”

“说吧。”黎千千调整了一下姿势。结果,孙中原靠得更舒服了。

“我要去燕京见见你家老头子。”

“什么?”黎千千一把推开了孙中原,“见他干什么?”

孙中原被“推倒”,干脆侧歪在沙发上,用手垫起了脑袋,“要不是你们家老头子,我就跟你表白了。”

“你没病吧?”黎千千瞪眼,“这有什么关系?”

“他跟我的几个长辈有些过节,这次是去谈一件事儿,要是谈崩了,这关系,不好收拾啊。”

“你孤儿院出来的,哪里冒出的长辈?”

孙中原一听,这女人考虑问题,都这么不在逻辑线上么?难道不是应该先问过节严重不严重?

“你以为我这鉴宝的眼力是天生的啊,我有师父。我师父以前也是江湖中人,最近吧,我又联系上了他之前的战友,呃,战友这个词儿不太恰切,好友吧。结果,你们家老爷子,抢了人家一件宝贝。”

黎千千抱着肩膀,“别一口一个‘你们家老爷子’。我说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中原露出一副征询的表情,“而且,我老觉得,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大矛盾,总之是感觉没法儿走到一路。”

“行,你去吧。”黎千千想了想,开口道。

“这嘛意思?”

黎千千突然冷笑,“你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么?”

“是啊!”

“那我说让你去吧,你还问什么意思干嘛?”

孙中原挠了挠头,“算了,我直说吧。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爸要是以后合不来,甚至干起来了,咱俩还有戏吗?”

“咱俩本来也没戏。”黎千千起身,自顾倒了一杯水,“你太小了,我得找个稳当点儿的。”

“这稳当不稳当和年龄有关系么?再说了,你就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啊!何况就你这模样,看起来反而像比我小三岁。”

黎千千脸色稍缓,看来夸女人年轻漂亮谁都挡不住,她抿了口水,没说话。

“关键是你看了我的屁股了,我这清白有点儿受损,你不负责,是不太好!”孙中原又道。

“我说你无赖,你还真无赖上了。”黎千千放下水杯,“行了,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孙中原想了想,“这样吧,我见了他回来,咱们再说。我今天是预热啊,你心里有个准备。”

听了这个,黎千千倒是没再多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孙中原笑了笑,便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我真走了啊!”孙中原站在门外,半关上门,探头说道。

“磨叽!”黎千千摆摆手,“走之前别来烦我了!”

······

第二天,孙中原就坐高铁到了燕京,这事儿越快越好,再过几天,星辰拍卖行的秋拍预展就开始了。

小余去车站接的孙中原。他们之前见过面,小余笑道,“孙先生,久违了。”

“辛苦。”孙中原客套了一句。

开车上路,孙中原点烟,“能抽烟么?”

“你都点了,还问什么?”小余开大了车窗,“我说,你这功夫跟谁学的?有机会切磋一下啊?”

小余一直惦记着这个呢。

“我就是悟性好,没什么好切磋的,都是野路子。”孙中原在琢磨戴九天的事儿,随口应了一句。

“剑法也是野路子?你运气不错,伊雄一年前就退出索命门,单干了,要不然,现在你麻烦大了。别看你功夫好,但是各种阴招儿未必能防得住。”

孙中原一听,这小余还挺好心,“余总,索命门是说退就能退么?一听这名儿就有点儿进得去出不来的意思。”

“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余总。”小余笑了笑,“伊雄救过索命门门主一命,所以才能全身而退。”

“他这退了之后,还靠刀头舔血赚钱,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当然有区别。首先,他单干,能自由挑客户。最重要的,是不用为其他人的过失受连累。结果,你把人家饭碗给砸了。”

“听你这意思,我得给他养老了?”

“你还挺幽默的。”小余一只手轻轻拍了下方向盘,“伊雄不缺钱,自己找个清静地方养老倒是够了。不过想和以前那样挥金如土是不行了。”

孙中原深吸一口烟,转而直接问道:“你们戴老板到底为什么非要和我谈?”

“这我怎么知道?”小余应道,“见了你不就知道了么?”

小余开车到了目的地,居然是玉渊潭。

最后,戴九天和孙中原是在岸边一处小码头见面的。

“来了?”戴九天就好似见了一个普通的熟人,表情平淡地指了指岸边的一条船,“上船吧!”

这是一艘小船,撑死坐能四个,上面挂着两支桨。

孙中原先上了船坐下了,戴九天随后上船,接着冲小余点了点头,小余也没远离,就在岸边小码头等着。

戴九天上船后,顺手抄起了两支桨,划了起来。孙中原见他不说话,也没主动开口,又点上了一支烟。

划了有十几米,戴九天突然将一支桨递给了孙中原,“我说你一个小伙子,也不主动点儿,我自己划多累啊!”

孙中原没憋住,笑了笑,“戴老板,你和我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

说罢,孙中原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把手机放下,才拿起了船桨。

“我们见过面,是你自己想多了······”说到这里,戴九天停了口,表情也凝滞了一下。

因为孙中原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了清脆悦耳的童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第132章 蟹黄汤包

戴九天最后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还真是有点儿不一样,早知道应该在北海公园见面的。”

孙中原一边划船一边说道,“听完了这首歌,船也就划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戴老板直接说事儿更舒服。”

一首歌放完,孙中原收起了手机,掏出了烟,递给戴九天一支。

戴九天摆摆手,自己掏出烟点了,“你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但,即便是孙猴子,也得有须菩提祖师指点。”

孙中原吸了一口烟,“我的本事哪里来的,并不重要。你就当成是天赋异禀吧。罗先生的脱胎玉龙,如果真是你拿的,为什么非让我来谈?”

“我不愿意见那几个老家伙。”

“说得你好像很年轻。”孙中原对戴九天并没有太多忌惮,实际上,从戴九天的态度上,他已经看明白了,戴九天肯定不会对他不利。而且,过于收敛,也未必能起到好的效果。

“这件东西。”戴九天突然拿出了脱胎玉龙,不过,被他绑上了一根明黄色的挂绳,“其实我是一时兴起。”

“你在洗浴中心遇到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脱胎玉龙是他无意中得到的,当时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还给罗先生。”孙中原接了一句。当然,当时常乐还没想要还呢。

“你说的,跟这件儿事儿没关系。”戴九天笑了笑,“还有,即便是我一时兴起,也不代表我觉得应该还回去。”

孙中原皱了皱眉,“戴老板,你找我是不是有别的事儿?咱俩也就在南城见过,可谓萍水相逢,有什么话还是直说比较好。”

“本来是萍水相逢,但是你和千千都这样了,你说我能把你当成普通人么?”

“这我得说清楚啊,我和黎千千,目前关系还没到那一步。说白了,我是挺喜欢她,但是她还没答应接受我!”

戴九天眯起了眼睛,“没答应?没答应你们大晚上地在小区里抱在一起?”

孙中原一愣,随后努力想了想,“噢,那还是因为你!你的事儿,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挺大的,所以借我肩膀哭了。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戴九天的表情有了些变化,随后深吸一口烟,没有接话。

孙中原的这句话,看来是戳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戴九天算是一个枭雄,这个女儿,是他目前的唯一血亲,他能做到不去相认也游刃有余,但是,心底始终存有这么一处角落,不拭也无尘。

“你挺有眼光的。”过了一会儿,戴九天才缓缓开口道。

孙中原不由笑了,“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女儿。好了,戴老板,你还没说什么,我却给你解释了不少。”

戴九天看了看孙中原,“脱胎玉龙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儿,要不是被抢的人是我的朋友,我都没必要来。我没想怎么办,而是你应该告诉我你想怎么办。再说了,东西不是我的,我想怎么办也没用。这事儿应该是你告诉我,我再传话给罗先生。”

顿了顿,孙中原干脆直接说道,“我看明白了,你找我,主要是因为令嫒的事儿,对吧?我该说的也说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回去告诉罗先生,戴老板没表态吧?”

“你和那几个老头子,现在算是统一阵线了?”

“这话说的。我就是一个打工仔,他们都是大佬。”

戴九天看着孙中原,“你以后的成就,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

孙中原拱拱手,“借戴老板吉言了。”心里却很无语,因为戴九天一直在兜圈子。

戴九天摩挲手中的脱胎玉龙,突然说道,“回去吧!”

孙中原暗自叫苦。这戴九天,莫非让自己来,是只想问问黎千千的事儿?合着自己是白跑一趟?这个老狐狸!

虽说,也算见到了脱胎玉龙,回去不至于一点儿都没得说。

戴九天不说,孙中原问也没用。这个他还是拎得清的,只好先跟着戴九天划动起了船桨。

孙中原到的时候是上午,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上了岸,戴九天笑道,“你也不能白来,我请你吃顿饭。”

“行啊,我白跑一趟,好歹蹭顿饭。”孙中原一脸郁闷。

戴九天笑了笑。小余开着车,载着他俩去了一处四合院聚集的地方,路边停了车,走进了胡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院门前。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三人进了正房里的一处包间。

戴九天没让孙中原点菜,自己也不看菜单,坐下后对服务员说:“上六笼蟹黄汤包。”

三个人,六笼汤包。看起来挺多,其实一笼就四个汤包,而且不大。

服务员上完了包子关门离去,孙中原又是一声苦笑,“戴老板,你就请我吃包子?”

“这家馆子,名叫时若轩,不同时节吃不同的东西,这个时节,吃大闸蟹正好。”

“那你也应该直接请我吃大闸蟹啊?”

“吃蟹,需要配上好黄酒,这店里的酒,最近因为吃蟹的人太多,突然售罄没续上。不过呢,我听说店里刚做了上好的皮冻,吃蟹黄汤包,最合适不过。”

得,孙中原干脆直接开吃。

吃蟹黄汤包比较讲究,需要用手提溜起来,先咬破皮儿,吸走汤汁,然后再吃包子,不然一口下去,容易烫着,而且汤汁四溅,会弄得很狼狈。

这个蟹黄汤包,是用新鲜的蟹黄做的,汤汁的鲜香中又混合了纯正的肉香,另外还有特殊的葱姜香气,一口汤汁吮下去,齿颊生香,一直浸润到喉咙里。

蟹黄汤包是淮扬菜,没想到在燕京还隐藏着一个做得这么地道的地方。

孙中原吃得挺爽,小余随后也吃了一个,戴九天却没动,而是点了一支烟,轻声道:“年轻时,非要等到菊黄蟹肥才觉秋来。如今,一片叶,足够了。”

孙中原先是坐高铁,又划了半天船,着实有点儿饿了,他吃完一个,又来了一个,没接戴九天这么抒情的话。

戴九天站了起来,“我突然没胃口了,你且住上一晚,脱胎玉龙的事儿,明天我给你回话。”

第133章 渔阳

说罢,戴九天就朝门口走去。

小余连忙起身,戴九天却摆摆手,“你们两个年轻人吃吧,我想自己走走。按照我之前说的,照顾好孙先生。”

戴九天走了出去。

小余听话,重新坐下和孙中原一起吃。

“你们老板今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儿?”连吃三个汤包之后,孙中原才停下对小余说道。

“是有点儿。你给他说什么了?”小余问。

“没说什么,闲聊。你也听到了,明天才给我回话,没聊正事儿。”

两个人最后把六笼包子消灭干净了,小余道:“走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住。”

“算了吧,我自己随便找个酒店就行。”孙中原摆摆手,“有信了联系我就行。”

“戴先生交代了,管吃管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比在市区里住强。”小余顿了顿,“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不存在。”孙中原笑了笑,又点点头,“好,听你的。不过我不跟你切磋啊。”

小余笑了笑,“嗯,这也不是什么好时候。你心里有事儿,没意思。”

“你还挺自大!”

小余开车,带着孙中原离开了市区,到了郊县山里的一处度假村,这度假村不远处,还有一处道观,香火也挺旺盛。

给孙中原办理里入住手续之后,小余便走了。

这地方不错,度假村里还有温泉,周围绿树环绕,不远处还有小河蜿蜒。要是孙中原自己找,肯定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孙中原在房间里洗了个澡,本来想睡一觉,但是躺了十几分钟也没睡着。干脆,走出来溜达了一圈。

这空气是比市区好。孙中原走出了度假村,不远处的一条路边,还有个小市场,有卖工艺品的,有卖农产品的,靠着道观,还有卖香烛之类的东西的。

孙中原也进去逛了逛。看到有个卖大枣的摊子,一个大嫂憨厚地笑着,让孙中原尝尝,“刚打的果儿。”

孙中原尝了一个。

脆,甜。便称了几斤。

称完了大枣,孙中原顺势一看,这卖枣大嫂旁边,是个老大爷。

这老大爷的摊子挺有意思,摆着两个柳条筐,一筐火红的柿子,还有一筐子带着翠色绿锈的铜钱。

老大爷嘴上叼着根烟,“再买点儿柿子吧,捂过了,买了就能吃。”

孙中原挑了几个,转而看向了装有铜钱的柳条筐。

这里面多是宋钱,宋钱铸造量很大,多为青铜,不似清代的钱,黄铜,而且有不少传世黄亮的品相,所以泉友(古收藏者)多是玩锈色。铜钱里面,也有些秦半两和汉五铢,但孙中原翻了翻,也没什么珍贵版别。

里面还有几个筒子。所谓筒子,是几枚甚至十几枚古钱锈结在一起,形如筒状。有的泉友特别爱买筒子,比较便宜,更重要的是,筒子往往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开了筒子,有时候能有惊喜。

这一柳条筐铜钱,基本都不怎么值钱,而且看样子,像是刚挖出来的。

“大爷,哪里弄得这么多铜钱,怎么卖啊?”

“我家后院刨出来的,两个陶罐子,里面都是这个,陶罐子碎了,我琢磨着这东西卖铜更不值钱。现在不是有人喜欢收藏么,顺道摆到集上卖卖。”

孙中原接口,“大爷,你在这种集上卖古钱,指定不好卖啊!”

“我也让小孙子上网查了,这些钱都不太值钱,五块钱一个随便挑吧!”老大爷呵呵笑道。

这些古钱,孙中原自然都不感兴趣,扒拉了几下,正准备收手的时候,突然发现筐子底下,还有个奇形怪状的“筒子”。

拿起来一看,原来不是筒子,倒像是个兽形,不到十厘米长,不到五厘米宽,偏扁。结满了土块和绿锈,不过还能看出是青铜的底子,而且,上面依稀有金色的痕迹。

审视之后,孙中原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大爷,这东西是什么?”孙中原拿起问道。

“我也没仔细看,许是个铜物件吧。要不我给你洗出来看看?”老大爷身边有个塑料水桶,里面有水和舀子,可能是洗柿子用的。

“不用不用。”孙中原连忙摆手,“我直接买了吧,多少钱?”

“你给二十块钱吧!”老大爷随意出价。

孙中原也不好意思讲价了,想了想,干脆连老大爷的一柳条筐柿子全给买了。

心想虽然自己肯定吃不了,明天小余来了给他就是。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人家毕竟开车接送了自己。

老大爷挺高兴,“你早说,这个铜玩意儿,我送你就是了。”

“那可不对,大爷,我是买了这铜玩意儿,才决定全买你的柿子。”孙中原笑着解释了一下。这都是古玩圈里形成的“毛病”,不同的买卖可不能乱,讲价儿这习惯他都是生生忍住的。

这老大爷可不是圈里人,自然不会想太多。

“大兄弟,你把我这筐大枣也包圆了呗!”旁边的大嫂居然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吃不了,吃不了!”孙中原拎着柳条筐落荒而逃。

在小市场里,他还顺道买了把猪鬃刷子,买了点儿牙签。其实他想买竹片儿来着,可是没有。

回到了房间,孙中原把柿子和大枣放到一边,在桌子上铺上了几张抽纸,开始清理起这个铜玩意儿来。

先是除掉了大块的土疙瘩,这东西的基本形状出来了,应该就是一个兽形,只不过不立体,太扁了。

孙中原早就看到了宝光,这东西年份很长,但从形状看,不像是实用器,也不像是礼器。

继续清理,孙中原先挑了依稀有金色痕迹的地方,猪鬃刷和牙签轮番上阵。

他的动作算是比较规范,这都是跟徐北武学的。清理青铜器,是个细致活儿,有些锈色不能碰掉,但是土层留着是没用的。

因为细,所以慢。忙乎半天,孙中原才清理出来两个“字”。

“果然是错金!”孙中原自言自语。这铜器上有错金铭文,那必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两个字是小篆,对孙中原来说倒不难辨认:渔阳。

渔阳?

不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么?

第134章 虎符

渔阳是个古地名。秦代设置渔阳县,随后的汉、魏、晋,都有渔阳郡。一说就在如今燕京市区的东北,密云的西南。

而这个度假村,基本也就在这个方位。

不过,渔阳这个地方,历史上变动很大,包括位置和名称,也存在很多争议。但大抵离不开京津两地之间的大致范围。明代以后,“渔阳”这个地名就没了。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唐代安禄山起兵造反,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个地方,是燕山与华北平原交接之处,从华北通往东北和塞外的一个门户,自然也是驻军要地。

孙中原一边清理,一边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到全部清理完毕,他发现,这东西,是虎的造型。

全长约九厘米,高约四厘米,厚度却不到一厘米,而且清理完毕之后,“虎脊”出现了裂缝!

可以一分为二,成为两片。

每一片上,都有十二个错金小篆:

甲兵之符,左在皇帝,右在渔阳。

虽然有些字的错金已有些斑驳,但是整体上保存得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枚秦代的虎符!

本来,孙中原根据宝光和纹饰的判断,这枚虎符应该是战国到秦;不过,因为皇帝这两个字,那就不是战国,而是秦始皇统一六国自称皇帝之后的兵符。不然,就不会是“左在皇帝”,而是“左在王”。

二十块钱。

秦代错金虎符。

这已经不是捡漏了,这是天上掉漏儿!

这枚虎符,很显然,是秦始皇给渔阳驻军之将的兵符。

很多人都知道,兵符,虎符,一分为二,合之可调兵。不过,这里面具体的事儿还是很多的。

虎符,将军一半,帝王一半,需要调兵时,皇帝会派人前往驻军所在地,两片虎符严丝合缝,查验无误,才可以调兵。

符合,这个词儿就是这么来的。

古代和现在不一样,交通和通讯都不是很发达,要调兵了,皇帝不可能亲自跑一趟。这士兵们,不仅平时见不到皇帝,其实连大将军也未必能见了就认出来。

拿出虎符,就是权威象征,这才能相信我跟着你卖命是忠君护国。只认虎符不认人。正因为这样,信陵君才能窃符救赵。

当然了,兵符也并不是只有虎符一种。在先秦时期,出现过各种神兽的兵符,秦汉则一般固定位虎符。

隋朝的时候,改为麒麟兵符。

到了唐朝,更不可能用虎符了,因为唐高祖李渊的祖父、唐太宗李世民的曾祖父,叫李虎,得避讳。多说一句,唐代的开国皇帝李渊之所以不叫唐太祖,而是唐高祖,也正是因为这个李虎,因为李渊把唐太祖这个庙号奉了李虎。

唐代用过的兵符比较多,兔符,鱼符,龟符。听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凶猛。

北宋的时候,还用过牛符,这也挺有意思。宋代对牛确实挺重视,禁止杀牛吃肉,只有老死病死或者意外死亡,报官后方能食用。所以,水浒里面随便进一个饭店,小二都能端出几斤上好的牛肉,基本是在扯淡。

直到南宋时,才恢复使用虎符。这也很有讽刺意味,已经偏安一隅快要完蛋了,又用起虎符来了。

孙中原认定了这是秦始皇时期的虎符,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这东西,他当然也不打算出手。

清理了一下桌子,孙中原小心把虎符包了起来,洗了柿子和大枣,吃了起来。别说,这柿子和大枣还真不赖!

嗯,小余找的这个地方也不赖!

正高兴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浩明打过来的。

刘浩明告诉他,他送去上拍的重器,定窑盖罐,已经做了碳十四检测,没问题。而西周玉琮,比较开门,出于对他眼力的信任和所有鉴定师的一致认定,就不去做检测了。

孙中原哈哈大笑,所谓的碳十四检测,不过是给这件瓷器多加一个证书罢了。而那件西周玉琮,原料和沁色比较特殊,很难作假,所以才不需要。不过他也没多说,这个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行外人可能不了解,行里专业人士都知道,碳十四检测,其实误差很大,一两千年的误差都可能出现。否则,瓷器作假也不会这么猖獗。本来嘛,除去高古原始瓷,唐代以来的瓷器,一共还不到两千年。

当然了,还有一种更为精确的检测,叫做热释光。这种检测方法,误差基本能控制在两百年以内。但是,即便是两百年以内,清代仿明代,民国仿清代,那也不好判定。

而且,热释光检测的权威机构,在国外,成本很高,过程繁琐。同时呢,鉴定报告也不一定就有确切结果,从一些国际大拍卖行的实例来看,可以说符合年代,可以说不符合年代,还可以说没有结果。

最重要的是,热释光检测,是需要取样的。仍以瓷器为例,一般是从底部钻下豆粒大小的一块来。普通的大型的瓷器可能还好,但要是珍贵的瓷器,再小,谁也不舍得就这么弄走一块啊!而特别小巧的瓷器,哪怕取一点儿,对整体美感都可能破坏很明显。

所以,古玩行里最重要的还是眼学!也才有鉴定的乱象!那些个所谓专家和什么鉴定机构,收费办证,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就比如孙中原这件秦代渔阳虎符,无论想办出真品还是赝品的证书,都不难。

下午没睡着,晚上孙中原睡得很好。在度假村吃了早餐,孙中原刚回到房间不久,小余就来了。

孙中原指了指装着柿子的柳条筐,“送给你的,谢谢你车接车送的!”

小余一愣,“嚯,还有知恩图报的事儿。行,那走吧!退房。”

孙中原点点头,收拾好了东西,那虎符是贴身装着的,手里拎上了柳条筐。

上了小余的车,孙中原心想,戴九天今儿天别再打太极了,也应该不会了,毕竟他关心的事儿都问过了。

车子驶上了去往燕京市区的道路,孙中原这才问道,“去哪儿啊?”

第135章 好好对我女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余应道。

结果,车子一路开到了燕京南站,孙中原一看,“我说,合着戴老板这是要送客了?”

“还有件东西送给你!”小余说着,拿出了一个锦盒。

孙中原接过,打开。

赫然正是脱胎玉龙!

卧槽!

“怎么个意思?”孙中原不解。戴九天这么好说话?

“戴先生还有一句话送给你。”小余开口道。

孙中原看着小余。

“好好对我女儿。”小余道,“好了,转述完毕,东西也给你了,我还有事儿,你下车吧!燕京到南城的高铁一天几十趟,现买现走就行。”

孙中原明白了。

这事儿很简单,也很复杂。能明白,却很难解释清楚。

收好这脱胎玉龙,孙中原如同做梦一般。

直到坐在了高铁的座位上,他还有些恍然。

小余回去,见到了戴九天,也有些不解,“门主,这似乎也太便宜孙中原了吧?”

戴九天笑笑,“三大阁主联手,情势剑拔弩张,而我现在刚刚回归,门里很多事情还需要整饬,同时,轩辕星图才是当下的重点。脱胎玉龙是很值钱,不过本来就不是我的,随手得来而已。”

“这些我懂。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便宜这个孙中原?”

“因为,我是一个父亲。你不会懂的。”戴九天摆摆手。

是的,他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父亲。

小余不懂,却也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门主,项顶红已经被董云帆的人给弄走了。”

“局面乱了,很好。”戴九天的目光突然有些迷离,“这个孙中原,还真是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

火车到了津城,坐在孙中原对面的一个旅客下车了,上来的,是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地溜光水滑,坐下的时候,笑着对孙中原打了个招呼。

车开了,中年男子从包里拿出一本《收藏》杂志,看了起来,同时呢,手里还把玩着一件镂空雕刻了鸳鸯戏水的白玉帽顶。

帽顶这种饰品,是金元时期常见的。金代元代都是游牧民族当权,游牧狩猎的人,喜欢戴帽子,常年戴帽子。建国有了政权以后,这帽子上的饰品也讲究起来,帽子顶部会缝上一个“钮”,这就是帽顶。

帽顶的材质多种多样,金的银的玉的水晶的宝石的,都有。中年人手里的这件帽顶,孙中原瞟了几眼,应该是元代的东西,玉质不错。而且,帽顶的玉质这么好的不多见,工艺往往也比较简单。而这件帽顶镂空雕刻鸳鸯戏水,工艺上佳。

“小伙子,你也喜欢古玉?”中年人似乎注意到了孙中原的眼神,合上书问道。

孙中原笑笑,“好东西,元代的精品帽顶。”

中年人脸色一变,“眼力不错啊!圈里人?”

“算是吧。”孙中原道。

“这帽顶,是我在津城刚收的!”中年人接口道,“我姓孙,到南城下车,小兄弟你呢?”

“巧了,我也姓孙,也是到南城下。”孙中原一听,这还是个本家。

此人名叫孙海,是个有年头儿的收藏爱好者,接着听说孙中原在拍卖行工作,非常高兴,拉着他聊起古玩来。

在车上闲着也是闲着,再说只聊古玩不聊别的,也无所谓。孙中原连自己在哪家拍卖行都没说。

两人聊着聊着,孙中原座位后面,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您二位是玩古的?”

这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大鼻子小眼睛,穿了件有点儿皱巴的休闲装。

“是啊,您也是圈里人?”孙海不由问道。因为休闲装在孙中原后头,所以孙海是正对他的脸的。

“我不是。不过我也是南城人,是一家公司的销售。”休闲装应道。

不是圈里人,孙海便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的,孙中原得扭头才能和他说话,也没太搭理他。

眼见孙海和孙中原又聊了起来,休闲装落了冷。本来这时候识趣的应该别插嘴了,但是休闲装却又说道:“一听两位都是行家,我给你们说啊,我家有件祖传的宝贝,正在找买主呢!”

孙中原依然没吭声。在他看来,这种人,要么吹牛逼,要么可能是骗子。

不过孙海倒是问了一句,“祖传的?啥宝贝?”

“铁铉用过的宝刀!”休闲装说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里居然也起了亮光。

一听铁铉,孙海突然觉得有点儿靠谱。

因为铁铉的确在朱棣靖难之变的时候,不肯投降朱棣,并且坚守过济南,把朱棣给击退了,逼得朱棣后来绕过济南才打下了南京。朱棣恨他恨得不轻,所以后来铁铉死得很惨。

这休闲装又说他也是南城人,宝刀还是祖传的。这在地域上,起码是靠谱的。

铁铉在南城几乎是家喻户晓,不少老百姓还将其尊称为城隍爷。

孙海随后又问了问这宝刀的样式,结果这休闲装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不时夹杂着“吞口”一类的词儿,还说这把刀是当时兵部武库司的原创形制。

孙中原也跟着听了,这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到了南城,这孙海已经决定,跟着这位休闲装去看看这把祖传的、铁铉曾经用过的宝刀,还极力拉着孙中原一起去。

孙中原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他想到从裴旻剑上掌握了神奇的剑招,万一这要真是铁铉用过的宝刀,说不定能吸收刀法,一时也有点儿心动。略略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跟着去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三人打了辆车,最后到了一处小街停下。休闲装带着两人进了临街的一件铺面。

孙中原一看,好嘛,原来是家类似古玩店的旧货工艺品店。有些老旧的瓷器、玉件,还有些连环画、旧书,甚至还有以前的酒瓶子和烟标,同时也有文玩葫芦和木质车挂串子。

满满当当,堆在不大的铺面里,显得杂乱极了。

孙中原暗自后悔,特么的好奇害死猫!

不过,都到地方了,姑且看一眼再走吧。

这时候,休闲装却冲着坐在柜台后的一个正在打盹的半老头子叫了一声:“姨父,那把宝刀呢?有大买主来了!”

第136章 甘南南红

姨父?不是祖传的么?

孙海一下子也是郁闷透了。这休闲装不愧是搞销售的,太特么能忽悠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都来了,怎么也得看上一眼。

休闲装的姨父显然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抬头骂了休闲装一句,“奎子你狼嚎个什么?一天天的没正形,就知道从我这里打秋风!”

被姨父喊了一句,穿着皱皱巴巴休闲装的奎子不由放低了声音,转而对孙海说道,“这是我姨父,姓修,也是店老板。”

孙海倒没失了礼数,对修老板说:“修老板你好。”孙中原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孙中原没给奎子面子,接着直接问,“我说,你不是说祖传的么?怎么又成了你姨父店里的?”刚才修老板说奎子“打秋风”,估计他是经常拉人来,如果做成了买卖,肯定是要讨便宜的。

“这个,是别人家里祖传的,我姨父收来的!”奎子解释。

修老板看了看孙海和孙中原,估计是觉得这两人收拾得还像那么回事儿,开口道,“这把刀是我考证出来,应该是铁铉用过的,两位既然来了,那就上眼看看吧。”

这么一说,孙中原心里又是一阵拔凉。合着这都是捕风捉影儿的事儿啊!

修老板拿出了一个木匣,油脂麻花的。打开一看,孙海的脸色先变了!

且不说是不是铁铉用过的刀,这把刀连明代都不到,典型的清末腰刀,说不定还是民国仿制的!而且品相还不好,刀刃崩口的地方就有好几处。

孙海直接朝奎子瞪眼,“你知道铁铉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奎子还真不知道,没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

“被你气死的!今晚上你睡觉小心点儿,他没准从下面钻上来找你!”说完,孙海扭头就走了!

奎子连忙追了出去。

孙中原没动,因为刚才孙海看东西和说话的时候,他顺着柜台打量了一下,发现了点儿东西。

“你这朋友年纪也不小了,气性还这么大!”修老板见孙中原没走,而是在看店里的东西,不由闪过一丝赞赏的目光。

的确,既然来了,又是收藏爱好者,还不如都看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一定。

孙中原笑了笑,“修老板,您这店里东西够杂的,这把刀不是您的专长吧?”

说完,给老头儿上了一根烟。

修老板接过烟,美滋滋地抽了两口,“你这是拐弯说我这把刀不行,我不跟你论。看上别的东西就说话。”

孙中原一听,也不含糊了,指着柜台里一块像是白玉的牌子说,“这东西先拿出来看看呗!”

修老板接着就拿出来递给了他。

这块牌子很简单,四六方牌,没有纹饰,只有一个孔。这叫无饰牌,寓意平安无事。

牌子上面穿了一个中国结挂绳,下面还系了个小坠子,艳红油润,是个椭圆形的荷叶童子,大小也就两三厘米,打孔很巧妙,利用了童子脑后莲枝的空隙。

孙中原盯着看了一会儿,“最低什么价儿?”

“五千!别讲价儿。”修老板抽着孙中原的烟,要价儿可不含糊。

如果真是和田白玉的牌子,这种白度和油性,这种尺寸,五千其实不贵。不过,孙中原早看出来了,这不是和田白玉的,这是硝子。

硝子是行里的老话,其实就是料器,老玻璃。清末民国那会儿,出现了大量硝子制品,做得好的,根本分不出是玉还是玻璃。而且呢,硝子能做得很白,一般的和田玉少有这种白度。

不过,再好看它也不是玉。这块牌子,也就是因为有点儿年头儿,卖好了能值个一千两千。但是五千,实在是太高了。

当然了,如果真正想蒙人,当成和田白玉卖,五千这个价儿反倒会让人觉得捡了不少便宜。

“老爷子,这可不是和田玉啊!”孙中原想了想,干脆点明了。

没想到,修老板直接点头,“我没说是和田玉啊,这是老料器,过百年的东西,五千,卖的就是个年份。要是老白玉,你觉得这种成色我会叫五千么?”

得,人家还说的振振有词。

“便宜点儿吧,我看你那外甥也不会回来了,不用给他抽头!”孙中原笑道。

“他回来我也不给他,他介绍的是买刀的客户,刀没卖,我一根烟都不给他抽!这是规矩!”修老板居然眼皮都不抬,“再说他是我老伴的外甥,又不是我外甥,我老伴都死了七八年了!”

嘿,这话说的!

孙中原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成!五千就五千!”

正好,孙中原的手包里有五六千块钱,他拿出来数好了五千,直接拍在了柜台上,接着顺手把这一套牌子揣进了兜里。

“干什么呢?刚说了规矩,你懂不懂?”修老板却没动这五千块钱,指了指孙中原的衣兜。

孙中原暗道,莫非这老头儿玩赖,因为我答应太快了,转口就要说五千是五千美元啥的?

“怎么了?修老板?不是谈好价儿了么?”

“是谈好了,可谈的是牌子的钱,你得把下面的童子给我摘下来!”

孙中原一声苦笑,真是人老成精,什么都瞒不过这老头儿。

没错,孙中原看好的,不是这块牌子,而是下面的玛瑙童子!

这不是普通的玛瑙,这是南红玛瑙!

这也不是普通的南红玛瑙,这是明代的甘南南红!

近几年,南红玛瑙的价格一路攀升,势头不小。不说古玉,就说现代文玩玉制品,南红绿松,是涨势最大的两支股。

如今市场上的南红玛瑙,主要是滇省保山料和川省凉山料。保山料多裂,号称无裂不保山,但是胶质感强,颜色好。保山南红古时就有开采,如今好的矿料不太好找了。

凉山南红,这些年才被发现,裂少,但是润度差,颜色不够鲜艳,只有一部分坑口的料不错,最好的当属瓦西料和九口料。

不过,这两种南红,都没法和甘南南红相比!市面上如今已经见不到甘南南红的新料了,很简单,因为在明末(一说清代)就采绝了!

南红古称赤玉,严格来说指的就是甘南南红。如今,想玩甘南南红,那只能玩老件儿。

第137章 叶天士手札

孙中原心想,这老头儿太黑了,估摸着这个南红小童子要价儿不会太低。

这件柿子红的甘南南红荷叶玛瑙童子,不仅料性好,不带矿线不带白,而且雕工极佳,是明代的水准之作。

不过,都到这份儿上了,孙中原干脆道,“修老板,姜还是老的辣。这么着吧,这牌子我不要了,单要下面的小童子!多少钱?”

说着,孙中原又把这一套东西掏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柜台上。

“我看你年纪不大,倒算是个行家。如今南红玛瑙什么价儿,你应该知道,况且这雕工好,仿老工艺。你也给五千吧!”修老板应道。

孙中原愣了。

算计半天,合着这老头儿没看明白啊!的确,如果是保山料或者凉山料,这么一个小挂坠,五千也可以了。但问题这是甘南料!不说料,就说年份,它也是明代的东西啊。老头儿却觉得是仿老工艺!

五千?五万买了都算是个漏儿!

不过,孙中原咂摸了一会儿,也明白了。这老头儿店里东西太杂,他不可能样样都懂,那什么“铁铉的刀”不就断错代了么?

刚才听他说起老料器头头是道,但是却不懂南红!老南红的东西的确是少,这精明的老头儿许是掉空儿里了!

看着孙中原有点儿愣,老头儿还以为嫌贵,“不贵了,这套东西我是一起收的,拆了本来就可惜!你要是一起拿,给你八千!别的,就别说了。”

孙中原借势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说,“行吧!五千我单拿了吧。不过修老板,这样,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合意的,到时候你再给便宜点儿。”

“年纪轻轻的,倒是玩儿得挺熟,行,你看吧!”修老板说着,先把五千块收起来了。

孙中原则是把荷叶童子拆了下来。

“给我!”修老板又向孙中原伸出了手。

这又是闹哪样?孙中原不解,“又怎么了?”

“给你拴个挂绳!”修老板道,“其实这东西,女孩子挂脖子上最漂亮。”

孙中原松了口气,这才把荷叶童子递给了他。

接着,孙中原走到了柜台里面,在一堆旧书里翻了起来。刚才,他扫视柜台发现了这件南红童子,但是扫视旧书堆的时候,却发现了隐隐有白中泛黄的宝光浮现!

旧书堆都是一摞摞放在一起的,但是有一摞码得特别低,下面垫了几本旧书,上面放了两本老字帖,中间,却是一个鞋盒!

宝光,就是从鞋盒中浮现的。

孙中原打开了鞋盒,果然发现了几本线装书。

“你要是不买,就别乱动,盒子里都是古本,翻坏了怎么办?”修老板见孙中原打开了鞋盒,突然开口道。

“我轻点儿。”孙中原应了一句,小心将几本线装本拿出。

不过,这几本书,大部分都是清代刊行量极大的坊间小说。

只有一本,是手抄本!确切地说,是简单自行装订的手札。

纸页已经泛黄,封面上,竖写着一列行楷:杂症心得。

这看起来是本医书手札。这才是宝光出现的关键。

孙中原翻开看了看,这手札不厚,总共也就几十页,里面的内容也是行楷写就。

这里面,提到了二十多种疑难杂症,都给出了医治的方子。孙中原不懂医,而且这里面的症状,不是现代医学术语,孙中原也不能完全看懂。

不过,孙中原却能看出,这些病症的确很杂,涉及到很多“科目”。用现在的话说,什么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五官科都有。

而且,这手札里,有几句自述性的话。却不在开头,不在末尾,而是在中间的页码。

“医,鲜有不杀人者,是以药饵为刀刃也。此心得未经普证,乃偶有愈例,不可盲从为据言医。叶桂命不久矣,不录实憾。”

这几句话的大体意思是:当医生的,很少有不治死人的,用不对的药物,就是杀人的刀。这些疑难杂症的方子,没有经过大量的临床验证,虽然有治好人的例子,但却只是个例。所以,如果要用这上面的方子治病,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因为自己知道快要死了,为了不留遗憾,所以才整理记录。

这也就是在手札里才能出现这情况。或许,是写着写着,突然想到了,就写了这么几句附加感受,这才出现在了中间的页码。

叶桂,应该就是手札的作者。

这本手札,从纸上到墨色,孙中原判断,应该是清三代时期的东西。

叶桂,那就应该是叶天士!

叶桂,字天士,号香岩,清代吴县人。清代最著名的医学家,没有之一。

叶天士一生横跨康雍乾三代。叶天士最大的名头,是温病学的奠基人。

同时,他也是华夏最早发现猩红热的人。还有一点,不管是正史野史,都称叶天士医术广博,几乎无所不通。用现在的话说,是个全科皆精的大夫。

现在,孙中原就是对不上这手迹是不是叶天士的书法。毕竟,叶天士是个医生,不是书法家,想找到真迹核对,实在太难。而且,这字体,确实也达不到书法家的水平,只能说中规中矩。

孙中原拿起这本手札,“修老板,这本手札出不出?”

“出,怎么不出?”修老板看了一眼,点点头。

“我对医学有点儿兴趣,最低多少钱?”孙中原其实对医学并不感兴趣,但总得找个由头吧。

没想到,修老板居然笑了笑,“小伙子,别迷信一些野史偏方,这本手札的纸张和墨色是清代的不假,不过,我看了开头和结尾的两个方子,就知道是江湖郎中写的。你要是信这个用偏方治病,丑话说在前头,出事了我可不管!”

孙中原一听,嘿,这老头儿居然敢怀疑叶天士的方子?不过,这老头儿是有点儿自负,从断代“铁铉宝刀”就能看出来。

也幸亏他只看了开头和结尾,要是全看了,中间有“叶桂”二字,再自负也会查查叶桂是谁!

“修老板,您想得可真多。”孙中原拿着手札走到了柜台前,“报个最低价吧,不啰嗦,我饿了,想去吃点儿饭。”

第138章 有女朋友了么

修老板的眼珠转了转,“也给五千吧!”

“不实在了啊!”孙中原一听,直接把手札放到了柜台上,“一本清代的手札,你也说了,野史方子,这书法还不敢恭维,居然叫五千?”

其实,孙中原有点儿夸张了,毕竟,他还是有点儿兴奋的。从这手札的情况拉看,五千的价儿,是能够接受的。几十页呢,而且是清三代的东西。当然了,买家谈价,是应该贬损东西,只是,也有个度的问题。

修老板看出来了,“行了,喜欢就拿上吧。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你还别走,下次来,就不是这个价儿了。”

孙中原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今儿太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连捡两样东西,是有点儿兴奋了。接连捡漏,那种畅快感引发的情绪,的确是不好控制。

孙中原最后还是五千拿下了。不过他没现金了,这次是转的账。

直到他带着买下的两件东西离开小店,奎子还是没回来。可能,追不上孙海,干脆自己也走了。

孙中原倒是留了孙海的电话。他对孙海印象不错,刚才被气走了,虽然显得有点儿急躁,但也说明性格还是比较直率的。

离开小店,孙中原立即给隋东辰打了电话,脱胎玉龙还在身上呢,完璧归赵才是当务之急。

到了隋东辰的家里,邝西寅不在。隋东辰说他去邻省办点儿事儿。孙中原也不会多问。

这件事儿,简直出乎隋东辰和罗南羽的预料,戴九天居然就这么把东西给孙中原了?

罗南羽拿着脱胎玉龙,和脱胎玉凤拼到了一起,有点儿感慨。

隋东辰则追问了一句。

孙中原很犹豫。这事儿,显然是因为黎千千的关系,黎千千不想认这个爹,但是戴九天却一直觉得亏欠女儿,这脱胎玉龙,给孙中原,说穿了,还是为了黎千千好。

但是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他倒不是担心隋东辰他们会对黎千千不利,这点儿规矩他们几个老江湖还是守得住的;而是因为,这是黎千千的隐秘私事,他作为知情人,应该保守秘密。

“我也很奇怪,我在玉渊潭和他划船聊了聊。第二天他是让人给我送来的。”孙中原最终还是没说。

隋东辰陷入了深思。这件事儿,显然很复杂。不过,孙中原肯定是没有私心的,因为他毕竟把东西拿回来又送过来了。

罗南羽倒是想得开,“或许,戴九天刚出来,现在忙着巩固势力,所以才退让一步,这东西,他本来就是空手套,损失不了什么。至于给小孙,应该是顾及面子,不愿意直接给咱们。小孙算是后辈之中的出类拔萃者,他加一个关注后辈、欣赏才华的帽子,也算说得通。”

隋东辰点点头,“暂时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过,除了巩固势力,我觉得,戴九天肯定还会打轩辕星图的主意,只不过,他的目标应该是蒋蓉。”

说到这里,隋东辰又告诉孙中原,“根据项顶红交待的,说是蒋蓉怕你和公孙涵在一起,所以才下了杀手。”

“扯淡。”孙中原皱眉,“他没说实话。”

隋东辰却道:“我倒觉得他说了‘实话’,因为这件事儿太蹊跷了,蒋蓉的真实目的,恐怕不会告诉项顶红。”

孙中原没说话,心里也是够郁闷的,这去了趟燕京,学雷锋做好事,用鸾胶帮了公孙涵一把,反倒迎来了她老娘的痛下杀手!

“项顶红现在?”孙中原不由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事儿,明天我让燕京的人手放了他。”隋东辰应道。

“嗯?”孙中原有些奇怪,按说既然问不出什么来,那项顶红就没有意义了,应该“消失”才对。同时,这样也不会落下什么隐患。

“我这是要让他给蒋蓉传话。”隋东辰笑了笑。

孙中原这才明白,隋东辰这是向蒋蓉表明一个态度,也是告诉自己一个想法。

向蒋蓉表明的态度是:顾念旧缘,可以暂时放项顶红一马,其实也就是暂时放蒋蓉一马。而孙中原的事,今后就是三阁阁主的事,让蒋蓉放聪明点儿。

而告诉孙中原的想法是:虽然蒋蓉暗算了他一次,但是因为天象楼的旧缘,他们有点儿为难。警告蒋蓉的同时,也会继续追查背后真正原因,并避免孙中原再有麻烦。

孙中原想了想,这可不是一般的仇,不过要凭一己之力,目前还动不了蒋蓉,而搞清楚她的动机也需要时间。

“老隋,我先放过这娘们儿吧!”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定会哑然失笑。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北斗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打工小伙儿,放出这种话来,好像有点儿蚍蜉撼树的意思。

但是隋东辰和罗南羽却都郑重点了点头。

他们相信,孙中原,有这个实力撼动北斗集团!即便是现在不能,假以时日也必定可以!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抽了一支烟之后,罗南羽突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小孙,有女朋友了么?”

孙中原不明白罗南羽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他知道了黎千千的事儿?刚才故意不点破?

但是不像。

“我的女房东,是省立医院的大夫。”孙中原开口,没说太明白,但是也算是个回应。

隋东辰看了看罗南羽,呵呵笑了,“那好,加油吧!”

直到孙中原走后,隋东辰才对罗南羽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真行。”

孙中原没听懂,他听懂了。罗南羽这是打算将这一对脱胎龙凤玉佩,在孙中原大喜之日作为贺礼!

罗南羽幽幽叹了口气,“都这把年纪了,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而且,他是徐黑子的徒弟,对我来说,命都是他救的,再贵重的东西也不算什么。”

隋东辰点点头,“不知道真到了小孙的大喜之日,徐黑子能不能现身。”

当天晚上,孙中原就约了黎千千吃饭,黎千千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见面落座之后,黎千千却道:“别给我说他的事儿,以后没事儿了就好。”

“没事儿了。”孙中原只好点点头,接着从口袋里一掏:“对了,送你件东西!”

第139章 原上草

黎千千皱了皱眉,“有你这么送东西的么?连个包装盒都没有!”

孙中原讪笑,“包装盒不都得扔么?这可是明代的甘南南红,你得经常带,才能养出来。”

“养个胖小子?”黎千千拿着荷叶童子,脱口说道。确实,这个童子肥肥的脸蛋,肉肉的身子,是个胖小子。

不过,话音刚落,黎千千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脸上突然有点儿发热。

一男一女对坐,这话是有点儿那啥了。

孙中原咳嗽了一声,“我倒是想啊!”

黎千千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菜已经点了,但是这时候还没上,一时间气氛有点儿微妙。

孙中原先开了口,“我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我之前说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黎千千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她当然知道孙中原说的是什么事儿。其实,她对孙中原的好感还是不小的,只不过,她冷冰冰地自我惯了,需要一个过程而已。

孙中原说的顺其自然,恰恰应了这一点。

这时候,菜上来了。

“吃饭吃饭!”孙中原拿起了筷子。

此时,燕京的一家医院里,高级单间病房中,项顶红也正在病床上支起小桌板吃饭。

病房里,还站着一个美妇,看着项顶红吃饭。自然是蒋蓉。

项顶红倒是没什么大碍,都是皮肉伤,所以很清醒。清醒的意思就是,他觉得很疼。

他龇牙咧嘴说道,“谢谢蒋总,本来我听他们那意思,明天才放我出来的,不知怎么回事儿,下午就让我走了。”

“他们倒是没下重手。”蒋蓉道,“辛苦你了。”

“对不起,蒋董,我说了是你安排的。不过,我也说了,那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这一点?”项顶红急忙又道。

“既然找到了你,你不说,他们也知道是我让做的。”蒋蓉摆摆手,“这三个阁主,性格各异,居然在这件事儿上出奇地一致。这个孙中原,我还是小看了。”

“蒋董,我看这小子,以后不会纠缠小姐了。三阁阁主要是联手,咱们还惹不起啊!”项顶红嗫嚅道。

“行了,这事儿不会让你参与了,好好养伤吧!”蒋蓉说完,便离开了。

······

也还是在这个时候,燕京的一处四合院的堂屋里,八仙桌边,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千门门主吴良信,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虽然看起来应该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但一张脸极为英俊,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上草,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吴良信呷了一口茶。

“真面目,总是比假面目气色差一点儿。”原上草微微笑了笑,“到底有什么事儿?倭国的珐琅彩水盂,不是搞定了么?”

吴良信点点头,“和这件事无关。我是想和你说一个人。”

“你是说刚出来的戴九天?”

吴良信摆摆手,“相灵门和千门一向各行其是,没什么大问题。我说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儿,名叫孙中原。”

原上草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人,破了星辰拍卖行的相宝局,据说很年轻,有这个眼力,的确非同一般。不过,这是他们古玩圈的事儿,和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干了不利于千门的事儿?”

“那倒不是。而且,这小伙儿和我还有过一面之缘,交流还不错。”吴良信看着原上草,“只是,他和你长得很像!而且我多想了一层,他的名字里,有个原字。”

原上草一听,面色骤变。

吴良信继续问道,“上草,这里面儿,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原上草皱眉摇了摇头,“我听说他是个孤儿,不过还真没见过他。门主,听你这意思,好像我以前欠下什么风流债似的。这个真没有。”

“我之所以让你回来当面谈,就是怕有什么瓜葛。既然你说没有,我就放心了。徐北武还没找到?”吴良信复又问道。

原上草一直在找徐北武,只有吴良信知道。根据原上草的说法,他是想请徐北武做几件东西。对此,吴良信并不反对,千门以做局为主业,有些局,当然是离不开高仿的。

原上草继续摇头,“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我准备暂时停一停。”

“也好,门内暂时没什么大事儿,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看你气色不好。你虽然比我年轻,但也算一把年纪了,是该多注意身体的。”吴良信说道。

原上草放下茶杯,起身,“那好,我先走一步。”

吴良信起身相送,走到堂屋门口,原上草复又回头,“你今晚不回别墅住了么?”

“不回了。”吴良信点头,顿了顿,却又道,“放心,虽然阿柔常在我身边,也知道你,但是不该让她知道的,我有数儿。”

原上草沉吟了一下,“这个女人,我暗中见过两次,你还是多加小心。”

吴良信拍了拍原上草的肩膀,哈哈大笑,“嬉嬉笑笑的女人只是嬉嬉笑笑的女人,风风雨雨的兄弟就是风风雨雨的兄弟!上草,难道这个我还分不清么?你,今天有点儿走神儿了。”

原上草也不由笑了,“别送了,今儿没有风风雨雨。”

出了四合院,原上草摸了几把脸,顺手带上了一副眼镜,贴上了两撇胡子,而后,走到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去火车南站。”原上草坐到了后排。

“好嘞!”的哥一踩油门,车子驶了出去。

原上草掏出手机,订了一张去南城的高铁票。到了车站,原上草在自动取票机上取了票,五分钟后,便开始检票了。

上了车,原上草坐下便开始闭目养神。从燕京到南城,不到俩小时,很快就到了。

原上草找了个酒店住下之后,先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而后上网登陆了星辰拍卖行的网站。

详细看过之后,他掏出了另一部手机,并取出一张SIM卡装上,开机后拨了出去。

第140章 兵马俑

挂了电话之后,原上草取出SIM卡,又换上了另一张。

第二天是周六,原上草在清晨六点多就被这个电话吵醒了。

接了电话,原上草起床洗漱,简单吃了点儿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到了雄鹰山古玩市场。

这次他的形象,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感觉有钱却很敦厚的那种。

市场里人很多,但是,只是刚刚看过孙中原照片的原上草,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孙中原。

这时候,孙中原正在一个摊子前看东西,原上草在摊子的侧后方的一棵老树下,点了一支烟,看着孙中原的脸。

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升腾起来。

原上草突然感觉心口有几分轻微的疼痛,他就这么默默看着孙中原。

孙中原浑然无觉。其实他今天本来不想到古玩市场的,但是晚上心里有事儿,没睡好,迷迷糊糊起了好几次夜,最后一次都已经五点多了,干脆起了床,想想没什么可干的,就来古玩市场了。

这个摊子上没看到什么好东西,孙中原离去继续往前走。

原上草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间或也看看摊子上的东西。

到了一个拐角处,相对空旷一点儿,孙中原就在拐角里的一个摊子上,发现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件兵马俑。

一说兵马俑,大部分人想到的恐怕就是秦始皇。其实,在瓷器普及之前,陶器盛行的时期,陶俑曾被大量制造,横跨了不短的时间。

俑的本意,是陪葬的偶人。陶俑埋在地下,不会腐朽也不会生锈,故而是最常见的。

听起来其实是有点儿晦气的。不过,华夏很多人搞收藏,只喜欢老东西,不管来路,收了之后也没有专业的处理。比如唐三彩,正儿八经的陪葬品,冥器啊,但是有人收藏之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家里。

在华夏古代,对殡葬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一些日常的仪式。俑的出现,本身是进步的,因为在俑出现之前,都是人殉,很残忍。

有了俑,最起码很多活人可以不用死了。

不过,既然是人形的俑,象征意义还是在里面的,所以用陶俑殉葬,还是有人觉得残忍。比如其中的代表人物孔子,他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始作俑者,这个成语现在有的人用错了,当成了开创者来用,其实是个贬义词,就是最开始想出馊点子干坏事儿的人。孔子“祝愿”始作俑者绝后,想想他该是多么的气愤!

秦始皇不管这个,他的陪葬队伍非常庞大,看看展示的兵马俑坑,很难不被震撼到。

不过,秦代的兵马俑,大小是和真人差不多的,到了后来的汉代,就要小得多。根据出土的统计,东汉的陶俑,最大的也就是真人的一半。

这个摊子上的兵马俑,就像是东汉的,高度顶多半米,是一个武士骑在一匹马上,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很牛逼的样子。

陶器这东西,市场价值要远远低于瓷器,这些年算是抬起了点儿头。古玩市场方兴之时,假货几乎没有,特别是小型的兵马俑,说唱俑,还用动物俑,都不算很贵。

不过,这些东西的来路都有问题,因为极少有传世的,基本都是从地里面挖出来的,除了盗墓的土夫子,还有一些是农民掘地、工地施工的发现,文物部门有时候毕竟要慢半拍。

孙中原自然清楚,他不太爱买这一类东西。但是这个兵马俑的确吸引了他。再就是这些年不比以前了,什么类型的古董,都是高仿假货为主了。

陶俑的高仿开端,大致是在九十年代,一开始是唐三彩,后来大范围热了起来,除了秦始皇兵马俑仿得少——都知道真的不可能流到市面上嘛;从西汉到唐代的陶俑,几乎都能看到。

九十年代中期,燕京的潘家园,忽然出现了一批北魏的陶俑,当时引起了轰动。这事儿圈里人都知道,文博部门出动了不少专家,经过鉴定,确认为真品。

既然如此,那就进行抢救性收购吧,不到几个月,收回了几百件。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陶俑越收越多,价格越来越低,专家收,很多玩家也收,但是好像收不完了,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地冒了出来。

最后彻查,好嘛,是中原地区某村的村民做的!据说,这个村子因为这批陶俑,发家致富了。

这件事儿之后,古玩市场上的陶俑就不大受待见了,所谓不受待见不是喜欢的不喜欢了,而是不太敢买了。

这个摊子上,只有这么一件陶俑,不是那种陶俑集中的摊子。

“老板,那个陶俑,怎么卖啊?”孙中原还是指着这个兵马俑开了口。

摊主是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头发不长,却灰不溜秋,脸上的皱纹很深,这一开口,还挺有意思,“昨儿刚收来,今儿就带着来市场了,还没琢磨好价儿呢!”

这种回答方式,让孙中原愣了一下子。按说,即便是这样,也会说两句“这东西好”或者“收来不便宜”之类的话拖拉一下,然后自己偷偷琢磨个价儿就是了。

孙中原笑了笑,“那你赶紧想,多少钱合适!”

摊主又看了看这个兵马俑,看起来似乎是真不懂。古玩市场里摆摊子的,多少都懂点儿,而且应该是对各个门类都懂点儿。不过,陶俑确实也有点儿特殊,这又不是唐三彩,特点相对鲜明。这陶俑的彩绘显然不是唐三彩的风格,外行也能看出来。

说实话,没两把刷子,这东西不要说断代了,分辨是不是高仿都不容易。陶器不比瓷器,为什么容易仿制?因为本身的原料易得,工艺也相对简单。

“这东西我还没刷,刷出来应该很漂亮。”摊主一边琢磨,一边开口道。

陶俑上确实还挂着土。不过,通过这句话,孙中原断定,他确实不懂。行家看这个,还用刷出来么?

这句话,孙中原没接。

第141章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种小型兵马俑,在北方,尤其是战争频率高一点儿的地区,相对多见。这个很容易理解,入土之后,也想有人“保护”。有些富足安逸的地区,比如天府之国,陪葬多用说唱俑,活着的时候鼓乐升平,死了也想继续享受。

这件兵马俑,不是一般的小地主或者富户用的,因为“气质”不一样。不管是武士的状态,还是马的状态,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精气神儿。精品!

看这个就够了,还用刷么?

最后,摊主对孙中原说道,“你给一千块吧!”

孙中原一听,就知道他不仅不懂,而且收来肯定很便宜,估摸着也就百八十块。不然光凭个头儿,喊个大几千也正常。

孙中原也没下狠口儿,砍掉一半,回了个五百。

摊主没应。

两人扯了几句,最后是八百成交的。

这个摊主做生意算比较实诚,他的货,也大多是拉乡收来的。这样的摊子上,一般都是真东西,但通常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这个漏儿,只要懂行的,恐怕都能捡,只不过是孙中原现碰上了。

这东西块头儿不算小。不过市场里有个暂存物品的地方,三十块钱一小时,孙中原旗开得胜,一时没想走,还想逛逛,就拎着东西去暂存物品的地方。

原上草看似很悠闲地跟着孙中原,不过,其实他的精力还是主要集中在孙中原身上。正走着,忽然身后传来喊声:前面那个,你等等!

原上草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个子不高,身板却很结实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块手表,“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踩坏了东西,说走就走?”

“你的表是放在路中间,故意让人踩着玩儿么?”原上草微微一笑。虽然精力主要集中在孙中原身上,但是像原上草这种老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基本都成习惯了。

“你怎么说话呢?”男子一瞪眼,“刚才有人拿起来看,一不小心掉地上了!”

“那人呢?”

“掉地上你就踩过来了,那人接着就跑了,你俩肯定是同伙!”

“那报警吧!”原上草又笑了,“你眼力不错,觉得我是外地人,看起来又比较有钱。但是呢,我走路比较小心,你摊子边上那个靠外的瓷瓶,我后面被人蹭了一下,也没碰上。那个蹭我的人是你的帮手吧?”

这一套说出来,那个男子愣了。

原上草又瞥了一眼男子手上的表,“古董表啊,可惜就一个壳子是老的。”

一边说,原上草一边继续往前走。

那个男子咬了下牙,最终居然没敢追。

暂存物品的地方,在地摊区不远处,一处绿化带旁边的市场管理处办公房旁边。孙中原进去之后,原上草自然不会跟进去,在绿化带一侧的石凳上坐下了。

他顺势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身体显得很放松。

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两人一起从原上草的斜后方悄悄过来了。其中一人在距离三米处停下,四下打量,另一人忽然迅捷贴近,从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向着原上草的肩头扎去。

看得出,他很有分寸,没有扎后心或者腰眼这样的关键部位,就是为了让原上草带伤受罪,却没有生命危险。

眼看刀尖距离原上草的肩头只有两三厘米了,原上草好似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肩头微微一侧,一只手突然向后伸出,两个手指夹住了刀锋!

这个彪形大汉很壮实,出刀也很猛,但是,被原上草两个手指夹住刀锋,却不能动弹分毫!

嘭!

原上草手上用力,猛然一动,那个大汉居然一下子被带着翻倒在地上!

另一个大汉,一看,急忙上前,一脚踹出,结果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也被击倒在地!

原上草脸色骤冷,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大汉说道:“片子咬,坏了规矩!合吾同门!这条线上,谁是瓢?”

两个大汉的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原上草说的是暗语。片子咬,就是用刀招呼的意思。合吾,就是都是江湖中人;同门,自然是他看出刚才那男子碰瓷的把戏是千门里的,这两个彪形大汉自然是同伙儿。这么干,坏了千门的规矩!最后问他们雄鹰山市场这一带,谁是头儿?

两个彪形大汉爬起来,拱了拱手,其中一个大汉伸手往上一指。原上草点点头,他们才跌跌撞撞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孙中原也出来了,他倒是没太在意原上草,继续逛去了。

原上草并没有离开。五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过来。

瘦削男子上前赔笑,“误会了,在下廉震,是雄鹰山市场里说话的。不知先生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手艺不到家,被戳破了!居然坏了规矩找人下硬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南城的斜眼张,就是这么调教手下的么?”原上草冷声道。

瘦削的廉姓男子猛然间一愣,眼中瞬间划过一丝恐惧之色。斜眼张,正是千门在南城的瓢把子!而他,只是雄鹰山市场一带的小瓢。

“这事儿,我之前不知情。斗胆敢问,您是?”廉震弓着身子,头登时压得很低。

原上草起身,同时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木牌,“你把这个给斜眼张!”

说罢,原上草便飘然离去。

廉姓男子看着这张薄薄的木牌。漆黑的木牌上,镶嵌银丝,勾勒出一个狰狞的狴犴形象。木牌背面,对照阳光,能看到隐约的“千”字暗记。

“长老家法令!”他的身体,不由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原上草又在一个摊子上找到了孙中原,这个摊子上人比较多。这一次,原上草干脆到了孙中原旁边。

孙中原盯着的,不是摊子上的东西,而是买家拿在手里正在谈的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是个青花罐儿,不大,拢共不到二十厘米高,画片儿是云鹤八卦,底款落着:大明嘉靖年制。

这个嘉靖皇帝信道,都知道,这种云鹤八卦的纹饰,在嘉靖青花里不算少见,而且底款看上去也没问题,青花发色也是典型的蓝中带紫的“佛头青”。

第142章 半个葫芦瓶

原上草在千门里,对古玩的造诣算是比较高的。当然了,这是相对的,术业有专攻,和天象楼的人是没法比的。

根据原上草在边上的观察,这个嘉靖青花罐应该没什么问题,同时呢,孙中原好像也看上了,不过有人抓在手里,那当然是不能乱说话的,只有等人家不要了,才能接手。

要是人家买走了,那只能再去问他出不出。

这是规矩。

所以,逛摊的时候,除了眼力,也讲究个手快,看好了,先抓手里再说。人家抓在手里,那是不能乱说话的。

这个时候,除了孙中原,也有几个人在看着。

原上草耳朵灵,听到有两个人在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

“哎?那个嘉靖青花罐好像看真,这个拿着罐子的,也好像是个专家。”

“专家?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用手在比量纹饰呢!”

“拉倒吧。这是拿不定主意了。再说了,作假的蒙专家,那是小菜一碟!”

“怎么说?”

“我告诉你,蒙专家要比蒙江湖老手容易,只要掌握好四个诀窍:胎、釉、工、旧。你只要做得和博物馆还有那些官方画册一样,那就行了!江湖老手可不行,他们闻着味儿都能闻出真假来。”

“你说的也太邪乎了。再说了,就算拿不准,不是还有检测么?”

“检测?过两趟安检就行了。照一次X光,一秒两百年。你没听一个笑话么?两个作假的过安检,结果安检有故障,晚了几秒钟出来,那人哭丧着脸说:本来想弄宋朝的,这下好,造型是宋朝的,釉面老化程度是唐朝的!废了!”

原上草听了,心说,还真有几分道理,这年头儿,专家满天飞,不能说专家里面没有高手,但是相当一部分专家确实道行不行,比不了民间高手。

这时候,那个看青花罐的人,真就把这罐子放下了!

本来,孙中原在旁边是很有利的位置,完全可以第一个抓起来。不过,孙中原扫了几眼这个罐子的口沿,却犹豫了一下。随后,旁边一个人拿了起来。

刚才,那个人看的时候,用手把着口沿,而且角度也不对,孙中原是不容易看清的。放下之后,当然就不一样了。

旁边一个人拿起来之后,孙中原并没有再盯着看,想了想,离开了。

原上草也没继续看,跟上了孙中原。

走到一个人相对少的地方,原上草快步走到孙中原身边,“小兄弟,留步!”

孙中原回头,入眼的感觉是打扮讲究、气质儒雅,应道,“有事么?”

“是这样。萍水相逢,本不该叨扰,不过我眼力不济,刚才也再看那件嘉靖的青花罐,看不出毛病来,我看小兄弟好像是有些心得,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

说着,原上草递上了一支烟。

孙中原摆摆手,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个人很面生,但是却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伸了伸手,往墙边走了两步,避开了来往的人。原上草自然也跟过去了。

孙中原先是自己点了一支烟,“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看真了?”

原上草见孙中原没抽他的烟,也不勉强,自己点了一支,点点头,“是啊,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太看好。所以还望赐教一二。”

“客气了。”孙中原吐出一口烟,“那我就说两句,不过只是我个人见解,你可别完全当真。”

“你放心,我听了之后,只是私人学习。”原上草补了一句,“这样的明代官窑青花罐,市场里可真是不多见。”

孙中原笑道,“首先我得纠正你一下,这不是个青花罐,是半个葫芦瓶!”

“嗯?”原上草一愣,“残器?”

孙中原点头,“这个,原本是个青花葫芦瓶,的确是嘉靖官窑,不过,上半部分断了,所以把下半部分的口沿磨了磨,当成罐来卖了。”

葫芦瓶这东西,也是嘉靖年间常见的,嘉靖皇帝崇信道教,葫芦在道教里的作用不言而喻,所以这东西在嘉靖朝特别受待见。

不过,也别把古代的工艺想得太过高明,制作葫芦瓶的时候,不是一次成型,是做成两部分,然后接到一起的。

所以,腰部容易断裂。一摔,就可能成为两部分。

如果摔了之后,下半部分碎了,只留上半部分,就不好搞了。因为露底了,而且形状也很怪,即便是接底,也没这种造型。

如果下半部分完好,那还有的处理,就是把口沿部分磨平磨好,然后再加工一下,就变成了一个罐!

这种“罐”是很难分辨的。胎、釉都对,底款儿也对。唯一能看出问题的地方,就是口沿。毕竟是处理过的,处理得再好,也可能留有端倪。一般人看不出来,高手还是能瞅出来的。

孙中原正是看了口沿之后,才决定不去凑热闹了。

当然了,这可是嘉靖年间的官窑瓷器,即便是半个,也是值得收藏的。

不过,关注这件东西的人太多,估摸着价儿是不好往下落,孙中原即便最后能买到,恐怕也得费些力气,而且应该也便宜不了。权宜之下,果断放弃。

原上草听了,不由点头道,“小兄弟年纪不大,眼力却高得很啊!”

孙中原笑笑,“过奖了。术业有专攻,我平时主要就是研究古玩。”

原上草想了想,“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着你一起逛逛,学点儿东西,不妨碍你吧”

呃。

孙中原的头上落下三根黑线。这肯定妨碍啊!

但是原上草说得彬彬有礼,而且孙中原对他有莫名的好感,一时沉吟着,没有出声。

“搭个伴儿嘛!你放心,我只在一旁看,事后再问,中午我做东,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原上草又道。

孙中原当然不图这顿饭,但一时居然不知如何拒绝,“那好吧,你也别太客气了。”

原上草拱拱手,“多谢多谢。敢问贵姓?我姓原,叫我老原好了。”

“我姓孙。”孙中原应道,“袁世凯的袁?”

“不是,是离离原上草的原。”

第143章 红配绿,赛狗屁

“原来是原轸的原。原先生请了。”孙中原应道。

原上草吃惊了一下子,“小兄弟不仅眼力高,还很博学啊!”

原轸这个名字,知道的确实不算多,其实就是先轸,春秋时的晋国大将。本来是有个原国的,后来被晋国吞并了,先轸被分封到原国,才被称为原轸,他的后代也就以这个“原”字为姓氏了。

姓原的人,可能对此应该知道,不过如今一般的年轻人,哪会知道这个?

“哪里哪里,我大学是学考古的,才碰巧有所涉猎。”孙中原想了想,“听原先生口音,好像不是南城人。”

“是啊,我祖籍晋北,不过父亲一代就到了燕京,我也是走南闯北,口音有些杂了。”

孙中原听了,微微皱眉,晋北?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

两个人一起逛摊,原上草没有继续探询孙中原的身世。实际上他也没有说谎,他的祖籍的确是晋北,只不过没有在那里长大就是了。

半个葫芦瓶的事儿,让原上草知道了孙中原的眼力,的确是名不虚传。这种眼力,破了相宝局,也不奇怪。

两人逛了大半个市场,说也怪了,自从原上草跟上一起之后,孙中原就没遇到过合意的东西。

可总不能怪人家吧。原上草在一边礼貌有加,风度翩翩的,想说句不好听的话都不好意思。

终于,孙中原在准备离去的时候,在一个杂项摊子上,发现了一把茶壶。

这把茶壶基本是一个圆筒状,短颈,圆盖,把手则是一龙形,壶身的有四面图案,以人物情景表达了:耕、读、渔、樵。高约十七八厘米,筒径在十厘米上下。

底部露胎,没款儿。有轻微的粘沙底。(附注:粘沙底,是烧窑的时候,底部与窑内的细沙粘连造成的。如果轻微,总体还是比较光滑的。)

这把壶放在摊上,无人问津。除了看起来看普通,主要是色彩造成的。

这把壶上的画片儿和纹饰,除了个别地方有褐色,基本都是大红大绿,比如龙身壶把是纯粹的绿色,壶盖纹饰却是大红。比如图案当中,人物身着红衣,旁边却是绿色背景。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

这种搭配,带来一种视觉冲击力,但是,在很多人眼中,没有雅致的美感。

孙中原却拿起仔细看来看去。

原上草一时没看明白这是件什么年代的茶壶,总体来看,像是民间的东西,不过从包浆和痕迹来看,似乎不像是清代以后的。

更重要的是没款儿。瓷器的款儿是很重要的,哪怕是高手,很多时候也都是先看款儿。

当然,这个时候,原上草不能问。

孙中原又拿下壶盖看了看,口沿部分,釉色有点儿自然脱漏,像是虫子咬的。

孙中原暗自点头,开口了,“老板,这茶壶是什么时候的?”

这种问法儿,一般出现在外行嘴里,摊主能给你说实话么?但是,在行家嘴里,也会出现,这是故意露怯。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很难断定的东西上面,行家看懂了,而且觉得卖家十有八九看不懂,故意露怯探探路。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他身后,还有个男人在扒拉一碗豆腐脑,许是夫妻档。

“当家的!”女人回头捅了男人一下,男人停了嘴,扭头看了一眼,“康熙民窑。”

我去!孙中原心道,还真敢乱说。

这个茶壶,是五彩瓷器,红绿主色。就算是蒙人,也应该蒙个万历五彩,万历民窑。结果一杆子打到康熙去了!康熙一朝,官窑民窑皆精,而且五彩瓷器特征明显,怎么可能是康熙的?

还没等孙中原接话,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他在旁边看着,一本正经地说,“倒像是明神宗时期的民窑。”

见过多嘴的,没见过这么多嘴的。

孙中原扭头看了眼镜男一眼,眼镜男神情凝然,一板一眼,倒不像是个托儿,像个书呆子。

其实,明神宗就是万历,只不过明神宗是庙号,万历是年号,他要说朱翊钧也行,这是名儿。

一般来说,唐宋喜欢称呼皇帝庙号,比如唐太宗,宋太祖;明清喜欢称呼年号,比如刚才说的万历,康熙。不过,这都是一种民间习惯,他说明神宗也没啥,就是听着别扭。

别说谥号就行,估计谥号他也记不住。比如明神宗万历皇帝,谥号是: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听着就晕了。

男人一听,放下了豆腐脑,看了眼睛男一眼,“你说啥?”

这下孙中原断定,眼镜男肯定不是托儿了。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东西还在我手里呢,你这时候发表见解还往老里说,也太像托儿了。

虽然说的也不对。

“我说,这肯定不是康熙民窑,倒像是明神宗的民窑。”眼镜男重复了一句。

男人可能不知道明神宗就是万历,但是明代显然比清代早啊,反应倒快,立即点头,“对,昨儿有专家来说的,说是明代五彩!不过我是觉得做得这么精细,有点儿像康熙的!”

原上草在一边,突然笑了笑,对孙中原说道,“那好啊,让这位买吧!红配绿,赛狗屁,我看着都别扭!”

孙中原知道,原上草想让他欲擒故纵,这个在买卖上是常用的,但是他实在不想放手,万一眼镜男真买了呢?

结果,还没等孙中原做决定,眼镜男就摇头道,“我就是来看看!”

真是古玩市场大了,什么人都有。

孙中原看了看摊主夫妇,“是男人做主是吧?最低多少钱?”

男人眼珠转了转,“这东西有年份,不便宜。”随后,却又看了看眼镜男,“你最高出多少?”

眼镜男却开口道,“这小兄弟先问的!”

这时候,孙中原要是再不松一松,那这价儿估计肯定是下不来了,他把茶壶放到了摊子上,对眼镜男道,“没事儿,你来吧,谁让你说是万历五彩呢!万历五彩这个水准,我也是服你!”

说完,孙中原缓缓起身了。

第144章 大明赤绘

摊主男人一听,一下子明白了,合着眼镜男觉得是万历五彩。嗐,这肯定不对啊!

万历五彩的特征是很明显的,玩瓷器的,说起明代瓷器,有几个关键时期的主要品种特征如果都记不住,那还玩个屁啊!比如洪武釉里红,永宣青花,成化斗彩,弘治黄釉,万历五彩。

他不由立即朝孙中原喊道,“别走啊兄弟,你都看了半天了,好歹听听价儿!”

孙中原笑道,“好啊,你说吧!”

“八千,八千怎么样?”

还没等孙中原应答,眼镜男连连摆手,“八百我也出不了!”

这时候,原上草没憋住,笑了起来。敢情,这眼镜男一开始看着像搅局的,现在成了帮忙的了!

摊主男人叹了口气,心说怎么碰上这么个书呆子!

孙中原立即接口,“行啊,这位老兄说了,我出八百!”

摊主男人又看了看眼镜男,眼镜男却也起了身,“这东西虽然不止这个价儿,不过高了我也出不了。”

孙中原对摊主笑道,“老板,我说这东西是民国仿的,你肯定不高兴。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眼力,我只能按照我的水平出价儿。”

摊主男人一脸不忿儿,扬扬手,“两千,最低了。再不行我自己回家泡茶用!”

“巧了,我也想泡茶。冲着志同道合,我给你加两百,一千。别提价了,再提我就走了。”孙中原笑着掏出烟,递给原上草一支,递给眼镜男一支。

眼镜男摆摆手说“不会”,孙中原这才把这支烟又递给了摊主男人。

男人接过烟,点上了,猛吸一口,“拿走吧!”

货款两清,孙中原对摊主男人说道,“其实这两百我是真不想加,我去买个民国粉彩的提梁壶,好画片儿全品相的,八百块也能碰上!”

“行了,兄弟,我收货就是八百,就赚你两百块!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摊主男人话虽如此,却是笑呵呵的。

古玩行里,一向如此,捡了大漏儿的,说自己眼力不济。明明赚了钱的摊主,也会喊上两句“赚了没几个子儿”甚至是“赔本赚吆喝”。这不能说是虚伪,也算是一种和谐,不管买赚卖赔,起码让人舒服。

人吃亏了再给人一棒子,那多恶心。

摊主倒是给找了个盒子,又套了个塑料袋,孙中原拎上,便和原上草一起走了。

那个眼睛男居然也跟上了,离开摊子二三十米远,才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你觉得像不像明代的东西?”

孙中原看了他一眼,“是明代的,不过不是万历,哦,你喜欢说明神宗。”

“那是什么时候的?”

孙中原很无奈,不过这个眼镜男倒不是什么搞歪门邪道的。原上草道,“说说吧,我一起听听,这位,还挺好学!”

“好吧!边走边说。”孙中原继续往前走,“这个,我看不仅是明代的,而且是官窑,不过是天启官窑!”

“天启?”眼镜男歪了歪脑袋,“噢!天启官窑,确实很多是不带款儿的!”

天启,是万历的孙子,他很有名,不过不是在当皇帝上,是做木工上。他当着木匠,魏忠贤弄着朝政。

实际上,万历死后,就有遗诏免除了没有烧完的官窑,而且从瓷都撤回了督陶官。万历的儿子泰昌很短命,接着就是天启即位。

瓷都的明代御窑厂就此停摆,直到清代康熙朝才恢复生产。所以,天启年间的瓷器,哪怕是官窑瓷器,相当一部份是没有款儿的。这当中有个几十年,瓷器史上称为过渡期。

天启瓷器,很难鉴定,因为太少。不过,徐北武还是教给孙中原三点要诀,第一,就是粘沙底,第二,就是口沿和边角的脱釉“虫咬”现象。

而第三,有点儿形而上,是带点儿异趣。此时,大明帝国已是穷途末路,局势变幻不定,反映到瓷器上,会出现一些特殊的趣味。

孙中原正是凭借这三点断定的。

当然了,他给眼睛男不会说这么细,只是大体说了说。

即便是这样,眼镜男也是心满意足,孙中原借此告辞离开了。眼镜男回味过来,想要讨个电话,孙中原却已经和原上草走没影了。

“不过,这大红大绿,的确是有点儿太俗了!”取了存放的东西,出了古玩市场,原上草又说了一句。

“其实,明晚期的五彩,从嘉靖、万历到天启,都是以红绿为主,只不过天启时期的红绿色彩的应用更特殊一点儿罢了!”孙中原解释道,“之前都是青花为主,这种大红大绿的风格,比雅致的青花多了一些富贵气,当然了,也多了一些颓靡,明晚期的社会特征,也就是这样了。”

原上草连连点头,他没想到,孙中原的眼力不仅表现在对表面特征的观察,还有对历史和社会的认知。

“这样的风格,更适合大众,容易流行。”孙中原继续说道,“在倭国,这种明代晚期的五彩,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叫做大明赤绘!说的就是以红绿为主。”

“大明赤绘?”原上草道,“这个说法我好像听过,倭国还有不少高仿品。”

“对,倭国的瓷器高仿比较精细,大明赤绘主要分三块,嘉靖、万历、天启是分开来的。比如这个天启五彩,有个典型特征就是脱釉‘虫咬’现象,这很奇怪,因为明代早就解决这个技术问题了!但是倭国人高仿,还是会做上这种脱釉现象。这说明,倭国人收藏的华夏瓷器真品,是非常多的!”

说到这里,孙中原叹了一口气。华夏的古董珍品,流落海外的,实在是太多了!

原上草满是欣赏地看了孙中原一眼,心里暗道,“真是个好小子啊!”

“走吧,我说了请你吃饭!”原上草接着开口。

话音刚落,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电瓶车,这电瓶车没什么动静,速度又快,眼看冲到孙中原身旁,要撞上了孙中原才发现!

所幸他动作很快,急忙一个旋转侧身。但是一只手上拎的塑料袋,还是被车把刮了一下子,塑料袋口一下子断了,斜飞了出去!

第145章 手法

本来,孙中原是一手拎着装有东汉兵马俑的编织袋,一手拎着装有天启五彩茶壶的塑料袋。这一下,兵马俑没事儿,斜飞出去的是装有茶壶的塑料袋!

孙中原身子躲出去了,这斜飞出去的塑料袋是拿不回来了!虽然里面也有盒子,但是这要是落在地上,十有八九要碎。

原上草和孙中原并肩走,本来是在孙中原的另一侧,距离电瓶车更远。

但是,此时他突然身子一晃,前探,一只手施展出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仿佛是“扭”了一下塑料袋的袋口,塑料袋就此向上向他斜飞,接着,原上草的另一只手配合巧妙,一下子稳稳托住了塑料袋的底部。

孙中原看呆了。

这种速度,按说他也能达到,因为他现在对体内火光热力的掌控已经非常娴熟,速度和力度都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准。但是,原上草这两手,靠的不仅是速度,更重要的是身法和手法!

如果直接想一只手接住袋子,身子和手臂需要探得更低,前冲太快就可能扑倒。

这手法真是太巧妙了!

一般人根本不会看明白,因为太快,可是孙中原的“眼力”当然不同,他能看“慢”。

原上草笑着把塑料袋递给孙中原。

“还是我请你吃饭吧!”孙中原结果袋子,认真说道。

“好啊!”原上草不客气。

两人交流时,那个电瓶车已经跑了,不过他们都没有去管。

找了处饭店,不到饭点,选了一个很幽静的包间,点菜,上菜。

菜上齐,孙中原屏退了服务员,敬了两杯酒,吃了几口菜,两人抽烟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原先生,你刚才的手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噢?你能看到手法?什么手法?”原上草笑道。

孙中原想了想,拿起一张餐巾纸,然后搓了两下,模仿塑料袋的袋口,用手以慢动作比量了一次。

原上草眼神之中略略露出一丝惊讶,“这么清楚?”随即苦笑一声,“看来还是我的动作不够快。”

“已经够快了,不过我眼神儿特别好!”

“哈哈哈哈。”原上草大笑,“雕虫小技,比你识古断古的眼力可差远了!”

孙中原想了想,“这手法,不知怎的,让我想到了魔术,我估计原先生玩扑克牌肯定也很厉害。”

“魔术都是假的,也确实有很多魔术都依靠手法。不过,刚才的手法,如果没有内力,光靠快是不行的。”原上草看了看孙中原,“你想学么?”

孙中原暗道,这样的手法,肯定是看家的本领,哪能说教就教,虽然他也很感兴趣,但心里仍觉得,原上草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

“原先生说笑了。”孙中原抽了一口烟,摆摆手。

“以后有机缘,说不定我真能教你。”原上草也笑了笑,而后伸手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

孙中原突然感到头上发根疼了一下,原上草手上却拿着一根头发,“不过,如果是拔头发这样的事儿,再快也没用,你能感觉到疼嘛!”

孙中原有点儿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别看他的头发比较长,但其实也很难瞬间拔下。

两人吃完了饭,原上草便告辞了,临走前留了孙中原的电话,孙中原也没拒绝。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原上草,不是一般人,而且,孙中原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原上草刚回到酒店,就有一个短信发了过来,是燕京那边门里的人,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

原上草打了回去。

“我是南城斜眼张,不知道是哪位长老?”

“噢,我是原上草。”

“啊!原来是原长老,雄鹰山的伙计丢人了!我又不知道是哪位长老来过,只好问了门里。门里说,只有一位长老不在燕京,不过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把我的电话提供给了您。这家法令······”

原上草笑了笑,“你虽有失察之责,但是总不能事无巨细一直盯着。而且人是会变的,一开始说不定很守规矩。家法么······”

“我难辞其咎,请原长老示下!”

“我来南城,是为了一件事,你帮我处理下,就算功过相抵。不过,事关机密!一定不要外传。”

斜眼张心头大喜,“原长老放心,我自会办的稳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另外,廉震训诫一下就行了,也不要处理了,处理那三个人即可。”

“多谢原长老。廉震是个人才,值得培养。”斜眼张顿了顿,“不知原长老有什么事儿要办?”

原上草道,“半个小时后,你到雄鹰SD侧街口东南角路边,会有人给你一个信封,里面有两根头发,你拿去做一下DNA鉴定。”

“好,这个简单,我在南城还是有些可靠人脉的,不知道是哪一种DNA鉴定?是亲子鉴定么?”

“不是,是亲缘关系鉴定。”

“噢!这个有两点,原长老,我多嘴提醒一下。第一,DNA鉴定,需要完整的拔下来的头发,不是随便脱落的就行的。”

“谢谢提醒,我知道这个。”

“还有一点,亲缘关系鉴定,只能鉴定有亲缘关系,却不能确定出具体的,比如爷孙、叔侄、舅甥等等。而且,也只能出具遗传咨询报告,不能出具司法鉴定报告。”

“你业务挺熟啊!”原上草有些意外。

“这有些专业知识,我们做局必须要用到!活到老,学到老啊。”

挂了电话,原上草拔下了一根头发,上面带着毛囊。同时,又取出了另一根带着毛囊的头发,这是孙中原的。

分别包好,装进了一个信封,封好了口。拿着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斜眼张站在雄鹰山的街口,点了一支烟。

原上草随着几个人走过斜眼张身边,手轻轻一弹,一个信封恰到好处地“扎”到了斜眼张身前的腰带里。

斜眼张发现信封,立即拿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身边却又没什么人了。

“定是原长老亲自来的,这独门手法,真是神鬼一般!”斜眼张收好信封,迅速离开了街口。

此时,原上草已经站在街口的西北角,他点了一支烟,眼神有些迷离。

上架感言

接到通知,今天中午(5月19日)12点以后入V,也就是要上架收费了。

我写过上架感言,也看过很多人的上架感言,求订阅基本是个主题。

其实,愿意花钱看书的,不求也会看;不愿意看的,求了也没用。能不能让书友花钱,看的是书的质量,而不是说辞。

不过,有的人,明明愿意看,但是一看上架收费,接着转去看盗版。其实每月也就是多花几块钱。讲真,因此少赚钱了,我是在意的,但却并不是最在意的。最在意的是:这样去看盗版,对那些坚持正版订阅花钱看书的人不公平。

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儿。但是,这样去看盗版的人,如果有直接涉及到他的不公平,会怎么样呢?

还是说说这本书吧。一说起这本书,我会情不自禁想起我写完的上本书(换了马甲,这个笔名搜不到),因为也是古董珍宝题材,说实话,成绩还算不错。

这本书,我觉得比上本书有进步。不过我说了没用,成绩才能说明问题。就目前来看,不尽如人意。

上过的推荐少,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我也自以为是地觉得,字数或许还不够。

也正因为这一点,才使我能坚持到现在,并且打算继续坚持。虽然写这种书比较耗费时间。这还是在我是个有过十几年经验的老玩家、很多东西不用查资料的基础上。

古玩这东西,和很多东西不一样,网上的错误内容的太多了,不能单纯依靠网络。很多时候得翻书,得请教行家。

许是我太认真了,部分此类文,古玩不过是个工具。所以,从网上看到的资料,错的也用到了文里。

当然,剧情和爽点很重要,但我不想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曾经有读者和我交流过,说写得很专业,他可以借用当资料了。

我郑重其事地纠正了他,专业,不代表一定对。有无不对的地方,也不妨碍专业与否。所谓专业,是一种眼光,是一种讲述方式。有的即便错了,但是也不外行;而有的罗列了正确的资料,却也能看出是外行。

听起来有点儿矛盾,但是我相信,你们懂的。当然,我也未必专业,只是努力想做好一点儿。

上架,是最后一道分水岭了,我虽然第一次到起点写书,但是我很早就在起点看过书。我知道,起点的读者范围很广,几乎任何一种文都能找到爱好者。

我很荣幸能和这本书的爱好者一起前进。曾经打赏、投票、推荐、留言的书友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心里一直记着。

同时,借此也要感谢我的责编伯汗同志,辛苦了!

最后,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更新,也是我最闹心的事儿。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而且不可能全职仅仅依靠写文赚钱,所以时间上总是有点儿紧张。

不过,大家也看到了,没上架之前我也没断更过。上架之后,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我会尽量加大更新力度。远的不说,今天至少三更。这个我知道比不了那些凶猛的,所以也不好意思求月票了。

不知不觉唠叨得有点儿多,打住吧。顺祝安康如意。

第146章 文徵明(求首订)

原上草自然是打算在南城多住几天,等DNA鉴定结果出了再说。

孙中原下午去了拍卖行,秋拍的新闻发布会前几天已经开了,预展明天就要开始。他虽然不用坐班,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得多去盯盯的。

预展三天,拍卖三天。预展是租用了东山省美术展览馆的场地,所有的拍品一起展览。

而举槌拍卖的三天,分为三个场次,第一场是书画和家具,第二场是玉器、铜器和杂项,第三场是瓷器,每场一天。前两场是在同一个酒店,最后的瓷器专场,则是在另外一个酒店。

所有的拍品一共两百多件。

今年的秋拍,是星辰拍卖行拍品数量最少、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次。以往一般要经过五天到七天。

拍品如今不好征集,而且市场也有点儿萎缩。很多人直冲着精品来,普通的古董,略显萧条。

拍卖图册自然已经做好了。孙中原到了拍卖行办公区的时候,霍晓东正好拿着三本拍卖图册,要去吸烟室,见到孙中原来了,“正好,一起检查一下,最后过一遍。”

“明天就预展了,还检查个锤子?”孙中原甩给霍晓东一支烟。

“我就这么一说。”霍晓东和孙中原进了吸烟室,关了门,一边抽烟一边看。

这定窑盖罐,是第三场,也就是瓷器专场的倒数第二个上拍,也就是压轴拍品。而倒数第一个拍的,则是一套道光粉彩福寿纹杯盏,估价只有十万左右。

而西周玉琮,则放到了第二场的压轴位置。最后一件拍品则是一件掐丝珐琅鹌鹑香薰,估价八万。

孙中原心想,行,这两件都放这压轴这么好的位置,估价也都很高,估计应该能拍出高价。

正准备翻翻书画和家具拍品的图册,霍晓东突然开口道:

“我说,压轴是倒数第二节目,这是折子戏的规矩!咱们拍卖,应该放倒数第一个当压轴。”

的确,压轴戏,是一场折子戏的倒数第二个剧目,而倒数第一个,叫做大轴。这唱戏是这样,最后一出其实算是散场戏,甚至有的人就已经起身走了。倒数第二个才是最重要的。

“差不多的道理,要是放到最后一个,怕乱。”孙中原道,“而且心理作用很关键啊,你不觉得最后一件容易出问题么?”

“我要是喜欢了,就盯我喜欢的!”霍晓东抽了一口烟,“不过,确实也是,这参拍的人五花八门,保不齐。”

孙中原这才翻开了书画和家具的画册,结果,那件接了腿儿的翘头案,放到了最后大轴位置。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残了。

而压轴拍品,是一件郎世宁的工笔花鸟。

孙中原微微皱眉,看来,书画方面,的确是没征集到像样的好东西,郎世宁虽然出名,在康雍乾清三代都是宫廷画师,画作真迹也价值不菲,但毕竟是个外国人。

可见,征集到的书画,没有比他的画作价值高的,哪怕是象征意义上的都没有。

不过,孙中原随后又翻了翻,居然发现了一幅文徵明的作品!

这幅画横占了两张页面,很大,款儿和朱印清晰,都是落着文徵明的,是一幅《寒林秋霁图》。

文徵明的作品,怎么会不放在压轴的位置?郎世宁怎么也不可能比过他啊?

文徵明的名气,确实是太大了,赫赫有名的明四家之一。明四家的其他三位是:沈周,唐伯虎,仇英。

这四位,在明代的书画界,就相当于八十年代娱乐圈的四大天王。而且四个人关系其实很密切。沈周是唐伯虎和文徵明的老师,唐伯虎还拜过一个叫周臣的人为师,而周臣也教过仇英。同时呢,文徵明还和仇英合作过不少画作。

孙中原有些纳闷儿地看了看简介,怪不得!简介上说明了,这是仿作!

同时呢,鉴定出纸张和墨色没问题,几乎是同年代的仿作,也应该是明代书画家的作品。

“真讲究!”孙中原没看过这幅画的原品,只看图片没法定论,但是这种严谨的态度,实在是少之又少。要是有的拍卖行,估计就不会点破了,多拍一点儿是一点儿。

还有,说明最后,还放了史老的一点猜测,他怀疑这幅仿作,出自文徵明的弟子朱朗之手,因为朱朗仿了不少文徵明的作品,而朱朗的特点是皴法不清,树木无摇曳之态,有点儿刻板。最后有个括弧,写着:仅为个人观点。

“你外公真行啊!”孙中原指着这个说明说道。

“他晚年主要精力就在书画上。”霍晓东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不过我还没问过他,这朱朗是文徵明的徒弟,怎么模仿师父的画儿,还落师父的款儿,摆明了要作假啊!”

“这个我倒是看过一本明代的《画史会要》,里面讲了一些这对师徒的事儿,挺有意思的。”孙中原抽了一口烟,笑着说。

“我去,你一个学考古的,看这个干嘛?这没有把字画放坟里的,放进去都就烂了!”霍晓东歪歪脑袋,“不过,既然看了,那就说说吧。”

“文徵明可是牛人,在明代名气就大得不得了,画的价钱很高。他收的徒弟也很多,朱朗是其中一个。”

这个朱朗,跟着文徵明学画,学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画还是卖不了好价钱。因为有过替文徵明代笔的经历,他“灵机一动”,干脆大量仿作文徵明的画来赚钱。他仿文徵明,条件真是得天独厚。

最有意思的是,朱朗仿作文徵明,后来居然也出名了!很多买不起文徵明画儿的人,退而求其次,专门找朱朗买仿品!

这天,有个外地人到了苏州,住下之后,让仆从小童拿着银子去找朱朗买画。这小童有点儿晕菜,居然错进了文徵明的家门!见了文徵明,掏出银子来,大体说了一下,大意是:我家主人让我来找朱朗先生,买一幅文徵明的仿作!

文徵明居然接过了银子,笑道:我画真衡山,聊当假子朗,可乎?

衡山,文徵明号衡山;子朗,朱朗字子朗。这文徵明要亲手画一幅,就当是朱朗仿冒他的假画了,而且还问童子行不行!

“文徵明,装逼高手啊!”霍晓东拍案叫道。

孙中原无语。

第147章 青狮白象(再求首订)

“怎么?中原同学,你有不同观点?”霍晓东嘻嘻笑问。

“为什么说人心不古!”孙中原故意摆出恨铁不成钢的姿态。

文徵明这样的身份,在一个仆从小童面前装逼是没有意义的。

文徵明要是不这么干,只能把小童赶走,如此小童还得重新去找朱朗。找了之后,小童告诉朱朗这件事儿,朱朗脸皮再厚,估计也兜不住,不会卖画了。这个小童回去,空着手,绝对会被主人责骂。

文徵明辛苦自己,方便他人,是明代书画界的雷锋。从各种史料来看,他确实是个很有德行的人,不像明代另一位大画家董其昌,毁名极多,还闹出个“民抄董宦”事件。

霍晓东其实也是半开玩笑。随后,两人又对着画册聊了会儿,霍晓东最关注的就是瓷器压轴定窑盖罐能拍多少钱,这里面说好了,有他的一半嘛!

出来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没人了,预展上午就都布置好了,下午各部门都早早下了班,等着明天去现场。霍晓东把现场的证件已经替孙中原领了,瓷器部的工作表也给了孙中原一份。

两人正准备各回各家,孙中原却接到了老金的电话。

老金自从在古玩市场认识了孙中原,上次又介绍蔡老师的西周玉琮赚了彩头,对孙中原特别上心。

“孙先生,忙什么呢?”

“老金啊,又要介绍卖主儿?”孙中原笑道。

“这次是我收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你了!”老金干笑,“不过这东西,我看不太明白。”

孙中原道,“不会是别人不看好,才想到我吧?”

“没有没有,收了之后,就有个老客户碰巧看过,不过他不喜欢铜器。”

“铜器?什么东西?”

“是一对镇纸,青狮白象。”

“铜器还有青白两色?”

“您净开玩笑,我这不是来个说法么,就是铜狮铜象,但是形象应该就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坐骑。”

孙中原想了想,这镇纸采用这个题材凑成一对,还真是不多见,“铜料纯么?紫铜?”

“对,我看挺纯,底座还嵌了银丝。”

孙中原一听这个,立即道,“那好,你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

“我在雄鹰山附近的东风旅馆里,我告诉您地址,您过来吧!”

“旅馆市场啊,我听说过,行。”

这旅馆市场,也算是南城雄鹰山古玩市场附近的一个特色。东山省很多古玩贩子,外地的,也都喜欢跑到南城来做买卖,省会嘛。

不过,有时候带着东西来了,一个周末不一定都卖出去,但是地摊不是周末不准摆,这些人又没店面。同时,很多人都是下乡拉货的,如果没有什么好货源,回老家也没事儿,于是就会在附近小旅馆里住下。

久而久之,有些老玩家有时候就会到这些小旅馆里看东西买东西,渐渐地带动了很多玩家也这么干。

后来,有的卖家占不上好的地摊位置,干脆就直接住到小旅馆里,等着玩家上门。

这里面,最出名也是古玩贩子最集中的,就是东风旅馆。这个东风旅馆,房间是地下室,便宜。

而且,东风旅馆有两条长走廊,没事儿的时候,卖家的房门都开着,来这里的买家,沿着走廊,往开着的门儿里一看,谁摆着古玩,进去看就行。

老金这两天就在东风旅馆住着,其实他家在南城郊县,回去不远。不过前几天他和一个外地的相好在一起腻歪了几天,如今这相好的走了,预交房费还差两天才到期。

几十块钱,他没退。一来是不太想回家,二来,正趁机可以在这里看看别家的货,没事儿和这些拉乡的人扯扯淡,也挺爽。

这对青狮白象的铜镇纸,就是一个拉乡的带来的。那人是主做木器的,不是太懂铜器,这是无意中收来的。而且,前天他听说老家有事儿,着急赶回去。老金,是两千块钱收来的。

这一对镇纸有包浆,又是紫铜,两千买了着实不贵。当然了,老金收的低,却想多赚。

孙中原来,霍晓东也认识老金,跟着一起来了。

老金把他俩请进房间,关上门,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编织袋,拿出一个鞋盒子,将两团包裹着报纸的东西拿了出来。

扒掉报纸,确实是一对铜镇纸,一狮一象。体积不大,高十厘米左右,长十几厘米,下面连铸方形底座。入手沉重,应当是实心。

不说别的,光看这铜质,孙中原就被吸引住了。

铜的冶炼在华夏历史很久远,古玩里,青铜,黄铜,紫铜(红铜,纯铜)都有。

要说最好的,恐怕要属制作宣德炉的风磨铜。明宣德时期,用暹罗(泰国)进贡的铜,经过十几道工序的冶炼,最后成就的风磨铜,华夏历史上铜之巅峰。

这一对镇纸,铜质精绝,包浆凝厚。这铜色,比不了宣德炉,因为宣德炉的风磨铜据说还加入了黄金。但是,却有一种清逸悠远的感觉,

青狮白象的造型,也是端庄大气,看来,的确是按照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坐骑来的。这对铜镇纸是铸造的,但是细节却毫不含糊,狮子的尾毛,象鼻的褶皱,都是细致入微,活灵活现。

同时,在两镇纸的底座上,都镶嵌了银丝,具体说是银丝成字。

青狮底座上是:圆慧老叟。白象底座上是:庄严净石。

这个银丝要镶嵌到铜质上,先得挑槽,而后嵌银,要做到平整光滑,很不容易。这个银丝八字,镶嵌的如同一体,堪称完美。这个银丝已经氧化变色了,不过也恰好透出一种古朴。

高手!绝对的高手!

孙中原一边暗叹,一边问老金,“你有什么地方看不明白呢?”

老金道,“我看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落款。”

这一对铜镇纸,绝非一般人的手笔,而且还是文房里的东西,按说要是有点儿名气的人,应该是会落款儿的。当然了,落款没有就是没有,看不明白也没办法,老金这话的重点是:这是好东西!这是值钱的东西!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慢悠悠问道:“那你看明白年份了么?”

第148章 石叟(三求首订)

老金一怔,也抽了一口烟,“至少也是清三代吧?”

孙中原看了看老金,“那按照你的推断,准备多少钱卖给我?”

铜器的市场价值,比较复杂。比如青铜器,实际上材质是很普通的,贵在年份上,因为先秦的青铜器比较多。

但是如果说到普通年份的铜器,即便是精品,价格上一般也不会太高,除非是名家作品,那要看是谁,另当别论。不过,这对镇纸,没有款儿。

老金想了想,“孙先生,咱们也不是打了一次交道了,这样吧,十万块,你看怎么样?”

没等孙中原接口,霍晓东就道,“老金啊,你狮子大开口啊,这东西,你收来估计撑死几千块吧?三五万就可以了!”

孙中原却摆摆手,“老金,这就是最低价儿么?”

老金当然想和孙中原合作,这对东西他两千收来,本来没想要这么高的价儿,但是他看到孙中原看这对东西的眼神不一般,小商贩那种心理登时就起来了,这才忽然要了一口高价。

听孙中原这么问,老金虽然略加犹豫,但是仍旧咬牙道,“真是好东西啊,不能低了。”

“行啊,你赚的就是差价,简单立个字据,我给你转账吧!”孙中原道。

霍晓东本想再说,但是终究没开口。他现在已经很了解孙中原了,虽然是个厚道人,但是明着吃亏的事儿,肯定是不能干的,这对镇纸,说不定有来头!

老金拿出两张便笺,简单写了写,和孙中原分别签字。孙中原大体看了看,便掏出手机,给老金转了账。

交易完毕,孙中原仍旧用报纸包了,又跟老金要了个手提纸盒装了。

正要告辞,老金忽然来了个电话,是有个买家,前两天托他寻摸一些小玉件。

“我得给送过去!”老金笑道,“不然还想晚上请你们吃饭呢!”

“来日方长,你忙你的!”孙中原和霍晓东出了门,老金拿好东西,锁上门,便急匆匆先走了。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道,“孙先生,要是你研究明白了,回头指点一下我啊!”

孙中原点点头,笑着摆摆手,却没有嘴上应承。

老金走了,霍晓东就站在老金房间门口问道,“你怎么不杀价儿?”

“老金的路子挺广,咱们也不可能像他那样下乡收货去,让他多赚点儿吧,以后好来往。”孙中原掏出烟,递给霍晓东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拉倒吧!这东西肯定有来头,你说说吧!”霍晓东抽了一口烟,“我看,起码年份肯定更老!不会是明代的吧?难不成用宣德炉的同批风磨铜做的?”

孙中原看看走廊里没人,笑道,“那肯定不是。我看这是明晚期的东西!”

“明晚期?”霍晓东一愣,“那比清三代早不了多少啊!”

“从年份上看是这样,不过这工艺了不得,尤其是镶嵌银丝的工艺,一般人做不出来!”孙中原道。

“可惜是没款儿。”

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结合工艺和底座上这两句话,我倒是觉得,无款儿胜有款儿!”

“嗯?”霍晓东沉吟起来。

底座上的两句话,是“圆慧老叟”和“庄严净石”,有点儿像佛门偈语,配合青狮白象的佛家象征意义,算是比较自然,但是这和款儿有什么关系?

“你看,庄严净石,最后一个字是‘石’,圆慧老叟,最后一个字是‘叟’。合起来,就是‘石叟’!”孙中原微微一笑。

“石叟?你是说是石叟做的东西?”霍晓东一愣,咂摸了一下嘴,“明晚期,嵌银丝的工艺又这么牛逼,好像除了他,还真没别人了!”

说着,霍晓东轻擂了孙中原一拳,“镶嵌银丝,藏尾落款!你行啊!这特么又捡漏了!”

石叟,是个非常传奇的人物,是明晚期的铜器大师。

这个人,有两手绝活。第一,炼铜。他善于冶炼铜器,几无杂质。这就使得他做的铜器,质地上佳,光泽很好。

第二,嵌银。这种工艺听起来可以熟能生巧,但是想做到极致,非常难。他镶嵌的银丝,不仅严丝合缝,光滑浑然,更重要的,是字体古拙,别有韵味。

这对镇纸上的银丝八字,就是小篆,精致典雅得很。

石叟做的铜器,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佛像,一类是雅玩之物。这一对镇纸,别出新裁,虽然是一对,但是却完全不一样;但,青狮和白象完全不一样吧,又没人能否认两者契合成一对!

石叟的铜器,从传世的来看,绝大部分是落款的,落款方式也往往都是镶嵌银丝。

而这一对镇纸,不仅选材上很有想法,落款居然也不拘一格,采用了藏尾落款的方式!

“其实,就算没有藏尾落款,让铜器鉴赏高手来看,从包浆、工艺、风格,也基本能断定是石叟的东西。”孙中原笑道,“这一对镇纸,就算放到石叟的作品里,也是精品!”

“石叟这个人好像很神秘,除了作品,我还真没听过什么。”霍晓东听说石叟,还是听外公史老说的,但是也没告诉他太多。

“关于他的资料确实很少,我知道的也不多。”孙中原道,“只是听说他没有传人,手艺失传了。清代也有一些仿品,不过和真品没法比。”

“可惜,拍卖会要开始了,不然这东西上拍,肯定能拍个好价钱!”

“这对东西,上拍的话,我觉得过百万不是问题!”孙中原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打算出手。这一对镇纸,我想摆在案头欣赏!”

“也是,总不能什么都出手,你现在不缺钱了,该收藏的好东西也得收藏。”霍晓东说完,摆了摆手,“走吧!咱俩居然在地下小旅馆聊了半天。”

两人沿着走廊出去。老金所住的房间,是里侧走廊的最里面的位置,孙中原和霍晓东走出这条走廊,拐了个弯儿,又到了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正对着旅馆门口的上行楼梯。

“哎?好像不少房间开着,咱们既然来了,看看呗,万一再碰到好东西呢?”霍晓东忽然提议道。

第149章 不是好鸟儿

“好啊!”孙中原点点头。得了这么一对镇纸,他也比较高兴。

这对镇纸,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就等着过眼要归他一样。这也是他没有和老金大力嗑价儿的原因之一。

这东西,只要老金没特地给他留,那就极有可能不是他的了!更别说这还是一个漏儿!

今儿这运气,真是不要太好!所以,继续在旅馆里看看,还是很有必要滴。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开门的房间传来了议论声,便干脆凑了过去。反正先看哪个房间都是看。

这个房间算是个大房间,两张床的双人间,中间空的地方比较大。其中一张床上,就被不少东西给占满了。而且,床靠着的墙壁上,还挂着两幅画儿。

这个房间里,卖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胡子还挺重,乍一看真有点鲁提辖的感觉。

同时,房间里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秀气小巧的女人,在对面另一张床上收拾衣服。

这时候,卖家正在和一个男买家讨论墙上挂的其中一幅画儿呢。孙中原和霍晓东进去之后,卖家停了和买家的讨论,喊了一声,“媳妇儿,招呼下两位客人!”

原来真是他媳妇!只是这两人对比太鲜明了。

小媳妇走上前来,一开口,立即就透出了一股子精明利落劲儿,“两位先生慢慢看,我给你们倒水!”

东西都摆在床上,卖家和买家都在床前站着,讨论挂在墙上的画儿,现在又多了孙中原和霍晓东,小媳妇要是再过来,那真就太挤巴了。“倒水”其实只是一个热情地招呼。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看就行!”孙中原立即说道。小媳妇笑了笑,便继续在另一张床上收拾衣服。不过,她的眼神却不时瞟过来,毕竟多了俩人。

孙中原和霍晓东,凑在一边先大体看了看。

这个和卖家讨论画儿的买家,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

墙面儿上的两幅画儿,一幅是纸本水墨,不大。上面只画了一只鹭鸟,孤零零的,正翻着白眼看天,那神情,好似全天下所有的鸟儿都欠了他不少虫子。

这幅《孤鹭图》,有落款儿:八大山人。

他俩讨论的正是这一幅。

孙中原和霍晓东在旁边看了,相视一笑。

八大山人,本名朱耷,朱元璋的十世孙,正儿八经的明代皇族后裔。大明亡了,八大山人先当和尚又当道士,经历比较特殊。他的画儿,不管是鸟儿还是鱼,经常出现那种白眼,一副放肆桀骜的样子。

八大山人,是水墨画的一代宗师,和水墨写意的开创性人物徐渭齐名。他的画儿,如今动辄以千万论价,怎么可能就这么堂而皇之挂在小旅馆的墙上?

当然,其实卖家和买家也都知道,他们直接就是按照高仿讨论的。

买家此时说,“这纸是老纸,墨色做旧也不错,整体还真是挺高的!十万不能卖吧?”

“不能啊。”卖家居然顺嘴应了一句。

“就是!这么好的高仿,要是让门路广的拿去,弄上证书,出国‘留学’一趟,回来再上拍卖会,那价儿可就大发了!”买家接口道。

孙中原一听,就知道这买家的心思不在这幅画儿上,这都开始替对方支招了!

而且这买家说话很有艺术性,什么叫“十万不能卖吧”?听着是出价,可又明显在引导卖家拒绝!而且就算万一卖家说行,可他又好像是在问,不是在出价!

“这么好的画儿,能淘到也是运气好!”买家接着却又指了指旁边那幅,“你把这幅画一并挂在一起,实在是不搭调!这画儿残了,年份又一般,我看一千块钱不一定卖出去!”

他说的这幅画儿,是旁边挂的一幅立轴,比《孤鹭图》尺幅要大,设色纸本, 你现在所看的《猎宝》 第150章 不是好鸟儿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猎宝

第150章 天价竹筒

“兄弟,好好伺候你媳妇吧!我有点儿事儿,先走了!”尖嘴猴腮的买家再也待不住了,撂下一句话就夺门而去。

孙中原笑了笑,也指向了这幅画儿,“老板娘儿,这画儿还可以,不过你要两万也确实太贵了。”

“我就是瞅这种玩心眼儿的人不爽!”小媳妇对孙中原迎上了笑脸,“您要是真想要,给您便宜点儿。”

霍晓东看了看这幅画的落款:周隐庵。

这幅画,看起来有点儿中规中矩,画是工笔,这题写的诗句也是楷书,不过有一方朱印“灌园老叟”,特别见功力。

“这画儿,两万是有点儿贵了。”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又重复了一遍。其实,他对这画兴趣不大。

周隐庵,是民国时期的画家,隐庵是他的号,名叫周湘,灌园老叟是他的另一个别号。这个人主要就是画山水和仕女。他的治印名气不算小。

根据孙中原的了解,虽然他的名气还可以,而且曾经致力于书画教育,但他的画在市场上也不算贵,主要是因为一度曾经卖画为生。在倭国也卖过。

当然了,不算贵,也不止两万块钱。要不是这幅画上残了一个洞,两万还算是捡便宜了。孙中原这么说,除了因为兴趣不大,再就是他觉得霍晓东好像挺有兴趣。

霍晓东笑了笑,“老板娘,那我要是买,你能便宜多少?”

霍晓东的确有点儿兴趣,不是他自己有兴趣,他是想送给外公史老。

这里面,肯定有他的小心思。周隐庵,算是民国的有点儿名气的画家,那个破洞,重新装裱一下就看不出来了;所以送给外公,不算寒碜。

同时呢,价钱不贵。

而送给外公之后,外公一高兴,没准儿就会也给他件东西,外公给他的东西,那当然不会差!绝对要比这幅画儿好。

更重要的是,霍晓东早就看中了外公的一件和田玉扳指,白玉籽料,带着红皮,清代的好工。

老人念及孩子的孝心,一高兴,要是问他想要什么,他顺势提出来,十有八九就“得手”了。

这里面的事儿,孙中原当然不知道,他只是看出来霍晓东有点儿意思。

小媳妇笑了笑,“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位是行家,不过不像刚才那猴子那么不地道。这个人的画儿,我上网查过,几万块总是值的,不过确实破了个洞,你们要是要,一万五拿走吧!”

“老板娘,我拿回去,重新装裱,找个好师傅,还得花几千块呢!”霍晓东又墨迹了一会儿,最终一万二拿下了。

霍晓东在那里交易这幅画儿,孙中原接着看了看床上摆着的东西。

这里面,多是一些玉件和小型瓷器,说实话,都没孙中原看上眼的东西。

有件高仿康熙的青花人物大笔筒,做得还不错,上面还压着一本旧书,孙中原拿开旧书,多瞅了两眼。

结果,这一拿开旧书,发现青花瓷质笔筒里,居然还有一个笔筒!

这个笔筒,是竹制的,直径十几公分,高约二十公分,就是取用了一段竹子,正好不用封底了,就这么雕刻而成。下面还做出了三足。

竹筒已经暗黄发亮,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包浆。表面雕刻的是赤壁夜游,浮雕,刀工很是爽利。不过看起来有点儿脏,有些缝隙里堆积了些脏污。

雕工这东西,有时候一点儿小地方就能看出来。这上面浮雕的赤壁夜游图,不说别的,就说那个摇橹的船工,那种发力的态势,还有使劲儿的表情,惟妙惟肖,功力可见一斑。

更关键的是,在赤壁夜游图的空白处,还雕了半阕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行草,以刀代笔,遒劲秀雅。

有款儿:东海道人。

这东西,孙中原结合宝光和包浆、工艺,初步断定,应该就是清早期的东西,确切地说,应该是康熙朝的东西。

再加上这个款儿,没啥问题了!

“这个小竹筒挺漂亮的,好事成双,一起拿了吧!”孙中原对卖家笑道。

“行啊,一回生两回熟,都是第二单生意了,给你便宜点儿。”五大三粗的卖家笑起来很憨厚。不过,他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他那个厉害的小媳妇。

小媳妇和霍晓东货款两清,一听又要买东西,直接凑上来了。她一凑上来,她老公不说话了,等着她发落。

孙中原当然也看出来了,小媳妇说了算,“老板娘,这个竹筒怎么卖?”

小媳妇看了看,这个笔筒她还真没在意。毕竟,这材质太普通了,竹子的,而且这个笔筒有点儿脏,还有两条小裂痕。

孙中原一问,她拿起了笔筒,仔细看了看。毕竟是做古玩生意的,她注意到了“东海道人”的款儿,也没太忸怩,掏出手机就上网查了查。

这一查不要紧,东海道人,吴之璠,清代竹雕第一高手!

不过,她同时也看到了,整个清代,落“东海道人”款儿的竹雕很多,不管是竹雕笔筒,还是竹制臂搁,都有。

就和陆子冈一样,高仿太多。

“要是是吴之璠的东西,那就贵了,能值十几万呢!”小媳妇拿着手机笑道。

孙中原一听,心里就挺高兴。要不说,如果是外行,上网让你查有可能也起不了大作用。这个价格,哪是吴之璠真品的价格?

网上的报价,乱七八糟,参差不齐。但是孙中原心里清楚,其实大部分都是高仿浑水摸鱼的价儿,十几二十万的有,几万的有,还有报价很低的,因为仿制的工艺不行嘛!

吴之璠的真品,流传下来的太少了,大部分都在博物馆里坐着呢!

这个赤壁夜游笔筒,体量不小,雕工精美,虽说有两条小裂痕,但几百年的东西,在所难免。这样的东西,如果上拍,那很可能是上百万的价儿!

百万,对于一些瓷器和书画珍品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竹制笔筒,那可就是天价!

“这只是一个竹筒啊,老板娘,十几万,你还真敢说!”孙中原立即应道。

第151章 眼力为王

小媳妇却一点儿都不尴尬,“大兄弟,这上面有款儿呢。我刚才查了查,这可是清朝竹雕第一高手。”

霍晓东此时也拿起了这个笔筒,孙中原顺势拿起了那个高仿康熙的青花人物大笔筒,“这个还大清康熙年制呢?你看青花发色,也挺像翠毛蓝,怎么?你也叫几十万啊?”

这话有点儿不客气了,因为这个笔筒,虽说是高仿,但是贼光去得不彻底,他们都能看出是高仿。

这种气势,让伶牙俐齿的小媳妇稍微有点儿气短,“看你说的,好像我这里没真东西似的!”

霍晓东拿着竹雕笔筒看向五大三粗的卖家,“老板,你这个竹筒怎么来的?”

问来历,本来是古玩行忌讳的,而且一般问了也白问,人家不会给你说实话。不过这时候,霍晓东自然要帮着孙中原,问来历,其实暗含这件不是吴之璠真品的意思。

卖家没吭气儿,小媳妇却摆摆手,“好了,既然看上了,咱们也别讨论得太深,这是个好东西,包浆和雕工在那里呢!十几万我也不敢这么开。但是,五万块买个清代的精品竹雕笔筒,不算狮子大开口吧?”

卖家脸上划过一丝讶异。

说实话,这个笔筒是和两个民国的瓷笔筒一起收来的,那两个民国的笔筒卖出去了,这个竹雕笔筒却无人问津。他当时顺手就放在现代高仿的那个康熙笔筒里了。

收来的价儿是打包价,一共才一千块!

竹雕这东西,是个小杂项,爱好的人不算多,真正懂行的就更少。

他对自己的媳妇一向是又敬又怕,但是刚才居然敢要价五万,也着实惊了一下子。古玩收藏,主要靠的是眼力,但是古玩生意,随机应变很重要,胆大心细脸皮厚也很重要,如果是他,他可能都不好意思喊出五万的高价。

当然了,实际上他做古玩生意赚的钱,主要靠他媳妇。

五万这口价儿,孙中原心里已经乐开花儿了,就此拿下,也是个大漏儿了。

没别的,就凭这两口子断不了,他敢断!这就是清代竹雕第一人吴之璠的真品!

要说竹雕,从明代开始兴盛,发源地当属嘉定,最厉害的人物,那就是嘉定三朱。

嘉定三朱,是祖孙关系,和大明皇帝一个姓。朱鹤,朱缨,朱稚征,一门三代相传,所以世称三朱。因为朱鹤号松邻,所以儿子朱缨就继承了一下,号“小松”;孙子朱稚征,则号“三松”。

朱家,是嘉定竹刻流派的开创家族,到了三松一代,门徒甚众,由此进入鼎盛。

而这个清代康熙年间的吴之璠,也是嘉定人,继承了嘉定三朱的浮雕技法,而且独创了“薄地阳文”技法。同时他的竹雕还有个特点,喜欢留白,雕刻诗文。

有一点很有意思,东海道人吴之璠,本来是活跃在康熙年间的人物,但是他在康熙年间的名气,却并不大。他的名气,真正始于乾隆时期。

这得感谢乾隆皇帝。当时乾隆也六十多岁了,一次无意中在内务府发现了一个竹雕笔筒,一看是他爷爷年间收录的,上面的落款是“吴鲁珍”,被雕工吸引,于是便问内务府的人:鲁珍?何许人也?

吴之璠,字鲁珍。

内务府的人一看乾隆很喜欢,立即把吴之璠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并夸赞不已。

由此,吴之璠声名鹊起,被誉为三朱之后竹雕第一人!如今的故宫博物院,就收藏有吴之璠的真品竹雕笔筒。

孙中原沉吟了一下,“就算我喜欢,五万也太贵了,要是几千块还可以考虑。”

“那肯定不行啊!大兄弟。”小媳妇说道,“虽然我当时没仔细查,但是也知道这个笔筒是好东西,要不然,怎么会藏在那个大笔筒里呢?”

其实,那是她老公无意中放进去的,她当时根本怎么在意,说得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这样吧,一万块,可以了,行,我就拿走!”孙中原又道。

小媳妇一脸犹豫。霍晓东扬了扬手里的书画盒,“一下午两笔生意,交个朋友,我们也不是一锤子买卖,留个联系方式,常来常往嘛!”

“一万块,一个竹筒。”孙中原跟着沉吟了一句。

“差不多得了,这两位兄弟是实在人!”这时候,卖家终于开口了。

小媳妇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下让她逮住了,“你就知道差不多!要不是我,刚才那幅画儿,让那个猴子两千八拿走了!一身肥膘不少,脑子里没半点儿货!”

“咳咳。”孙中原咳嗽了两声,略显尴尬,“好了,老板娘,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这么着,就冲大哥是个实在人,我加一口儿大的,一万八!不行的话,那咱们下次买卖再联系。”

霍晓东一听,没说话,拿着东西往外走了两步。

小媳妇抿着嘴,一时没说话。

孙中原一看,冲五大三粗的卖家拱了拱手,接着摆出了转头准备要走的样子。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也算有眼缘,给你们了!”小媳妇总算是答应了!

孙中原点点头,心里虽然很兴奋,但是表面也能保持得波澜不惊。

这里面,说穿了,就是一层窗户纸。这东西,只要断定了是吴之璠的真品,别说一万八,十八万也敢要。但是,有几个人能就此完全断定呢?何况还是在一个小旅馆市场里?

要只是一件无名氏的仿品,哪怕是清代的,一万八的价儿,一般人都会打退堂鼓。

别看那小媳妇说清代的竹雕精品,五万都不算狮子大开口。但怎么才算是精品?这里面上上下下差距可大了!

竹雕这东西,本身材质是不值钱的,贵就贵在名人工艺上。要是仿品,或者无名氏的作品,看着再精,出价也不可能高了!

临走的时候,小媳妇给了张名片。名片上有电话,上面还写着收售古玩、老物件什么的。

孙中原出了这房间,一时间神清气爽。又捡漏了!

这种漏儿,明着来,对着来,眼力为王,具备压倒性的技术含量!

什么人赚什么钱,其实卖家两口子在他们走了之后也很高兴。

第152章 斗彩鸡缸杯

所谓什么人赚什么钱,在古玩行里,还真是这样。

比起打眼吃药的,能赚,就是好事儿!这两件东西,他们收来一共才花了一两千块,结果到手三万,一下子赚这么多,这也是近期少有的大利!

孙中原和霍晓东,继续在走廊串游,也会走进房间看看,不过,接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

这年头儿,来一趟能买两件东西,其中一件还是大漏儿,基本就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

走到距离旅馆门口楼梯最近的一个房间,房门开着,一位老大爷正在收拾东西,看来是要准备退房走人了。

孙中原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头。此时,老大爷正在用软布包一个小瓷杯,而旁边,还有个小木盒子。而其他的东西,都是用旧报纸裹成的团儿。

“大爷,您且等等。”孙中原看了两眼,便直接走了进去。

这位老大爷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不过收拾得倒也干净朴素,他看了孙中原一眼,略略一怔,还是把东西放下了,“想看就看看吧,我得走了,给你十分钟。”

孙中原点点头,“谢谢。”随后走进去,小心拿起了小杯子。

“斗彩鸡缸杯!”霍晓东跟着进去,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过,他这口气有点儿怪。

这也没办法,谁都知道斗彩鸡缸杯的大名,谁也很难相信这里会有真东西。真东西的意思就是成化本朝的鸡缸杯。

这一只小杯子,也就是和鸭蛋一般粗细,撇口卧足。底下还真就落着青花款儿:大明成化年制。

不过,这个杯子,比起传世的和拍出的成化斗彩鸡缸杯,要小得多!就拿拍出2.8亿那只鸡缸杯来说,口沿直径约八厘米。这只斗彩鸡缸杯,口沿直径在五厘米左右。

小归小,不过工艺不含糊,有雌鸡带领小鸡啄食,花石兰草,相映成趣。

胎体薄匀,釉色如玉,斗彩的颜色也很清丽。

在瓷器上有句老话:明看成化,清看雍正。成化瓷器,首推斗彩。

釉下青花勾勒,釉上彩料生辉,争奇斗艳,雅趣盎然。

成化皇帝朱见深,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他,那就是“弱”,身体弱,精神也弱。就连找老婆,也找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万姑姑。

成化瓷器,也同样具备弱的特征,那些纹饰,纤细扶摇,那些枝叶,弱不禁风,那些小鸡,楚楚可怜。但正是因为这种弱,造就了一种别样的病态的美,造就了华夏瓷器史上的一个高峰。

曾经有学者指出,在华夏,病态的美,甚至有点儿变态的美,是美的最高等级,比如金鱼,比如瘿木,比如西子捧心。

不过,成化这个皇帝,也不是单纯的弱,从本质上来说,与那些重视文治武功的祖宗们相比,成化皇帝更注重内心的表达,喜好生活化的细腻的风格。

孙中原曾经在博物院隔着玻璃柜长时间审视成化瓷器,这时候,他的心中总是会涌起一个念头:朱见深,他肯定是厌倦了皇帝这个工作的,他痴迷于艺术,醉心于情感,孱弱却又执着,以至于在艺术品的追求上,妙到毫巅。

成化斗彩,又少又精,从来都是珍品。即便是在明代,“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

五百余年来,成化斗彩,从来就没有断过仿制。其中,以清三代为最。不过,那时候的高仿,是一种学习借鉴,一般都会落当朝的款儿或者不落款儿,只有很少的,才会同样落上成化款儿。

这只小巧的鸡缸杯,显然不是成化本朝的器物,但是却落着成化款儿。

孙中原仔细审视了一下,根据微弱的宝光的情况,这应该是民国年间的仿品。

成化斗彩的高仿,以清三代为最,孙中原没想到,民国年间,还有如此高手!

“大爷,这杯子,是要卖的么?”孙中原递给老人一支烟。

老人没客气,接过之后拿起打火机就点上了,吐出一口烟雾,才问孙中原道,“你想要?”

“是啊!”

“真想要?”老人居然又问了一句。

“大爷,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老人笑了笑,“可是我要价不便宜。”

这东西,就算刚入门的人,也不会相信是真的。很多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当认定是仿品时,哪怕仿得再好,也不愿出高价。仿品嘛!

当然了,如果是古人仿古人,比如明代的仿品,清三代的仿品,或许还有人愿意抬一抬。但是这只杯子,从形制上也能看出,清三代之前,甚至在有据可考的清代,也没有这种偏小如此明显的仿品。

这个高仿的人,似乎刻意为之,故意做得这么小。不过,这变小之后,似乎比真品又多了一种韵味。

这工艺,确实是太牛逼了!

“您且说说看啊,总不能让我猜吧?”

“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六十年代的时候,我父亲为了保护这杯子,差点儿搭上了一条命。”老人仍未开价儿,却如此说道。

这有点儿像讲故事。古玩行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孙中原吸了一口烟,“大爷,既然是祖传的,留住也不容易,为什么现在又要卖?”

老人看了看孙中原,“家里的事儿,跟你也说不着。这杯子,少了一百万不卖!”

霍晓东一听,有点儿急,“大爷,要这样,您还不如送拍呢!”

老人面露鄙视地看了霍晓东一眼,“这是高仿!上拍能拍到一百万的价儿么?”

孙中原又问道,“大爷,这杯子就这一只么?按说一般是成对的。”

“你说对了,原先的确是一对,但是六十年代的时候,毁了一只。”大爷说着,摁灭了烟,“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要是不买的话,我该走了。”

老人很坚决。孙中原很犹疑。

花一百万买件民国高仿,的确是太贵了!虽说即便是现代的有些艺术品,也一样会有高价的东西。

老人见孙中原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拿起软布,把杯子小心包起来,而后放进了木盒。

第153章 祖宅火锅店

“您看这样行么?大爷,您给我留个电话,我也考虑一下。”孙中原此时开口道。

老人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互留了电话。

“大爷,我姓孙,目前就在南城工作。”

“噢,我姓秦,是临市东昌的,你如果再想要,恐怕就要到东昌找我了。”老人应着,倒是没把门堵死,有点儿想要随时去找他的意思。

看来,虽然缺钱,但也没太急的事儿。

“这个倒没事儿,不远,到时候我可以跑一趟。那行,大爷,咱们再联系。”

东昌和南城相邻,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在整个东昌市连同下辖县的范围内,有近百公里。东昌,也是个历史文化名城。

出了小旅馆,霍晓东对孙中原说道:“幸亏你没买,毕竟是个仿品。”

“我就是对这东西的来路感兴趣。这老人不愿意多说,回头再找机会吧。”孙中原若有所思。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吴老说的珐琅彩水盂,当时吴老说东西还在倭国,可以帮他牵线征集拍品。

但是却一直没动静了,现在秋拍是没戏了。不过,这样的东西,回国估计也需要时间。

此时已是傍晚,天空中出现了绚烂的晚霞,霍晓东心情也很好,“走吧,革命小酒喝一口,顺便吃点肉。”

这个时候,南城北郊的黄河公园,一处凉亭,四下无人,不远处,停着两辆豪车。司机都在车里,显得有些无聊。

而凉亭里,赫然正是隋东辰和蒋蓉。

秋水长天,晚霞落日。

隋东辰的碧玉烟嘴上,一支旱烟已经快燃到尽头。

“隋爷,谢谢你抽出时间来见我。”蒋蓉开口道。

“蒋董既然提出来了,老头子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而且,你确实欠我一个交代,孙中原,是我星辰拍卖行的人。”

蒋蓉笑了笑,“佛面如今好像也没了,以前,您可是叫我弟妹的!”

隋东辰冷笑,并未应答。

“明人不说暗话。隋爷,你这么护着这个小伙儿,怕是有想法吧?”蒋蓉又道。

“我只是惜才罢了。倒是你,也算是有身家的前辈,居然用起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后起之秀,实在让我大跌眼镜。项顶红不过是个马前卒,屁都不知道。你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为什么?”

听到隋东辰口中吐出的“屁”字,蒋蓉不由皱了皱眉,顿了顿才道,“隋爷,原上草好像来了南城。”

隋东辰面色一变,“他来南城,我会不知道?”

不过,转而脸上又露出一丝鄙夷,“我倒忘了,当年,他可是和你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蒋蓉突然显现怒容,“隋爷,有事儿说事儿!当年,他的确追求过我,但我对公孙,是一心一意!”

“我也没空管这些烂事儿!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对孙中原下手,就算原上草来南城,和孙中原有什么关系?”

蒋蓉当然不会说出心底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他对孙中原痛下杀手的原因。

她提到这一点,别有用意,“我只是提醒您,这个孙中原,或许和原上草有关系。这个小伙儿,不是这么简单。”

原上草是千门长老,这句话的意思,带出了江湖旧事。想当年,天象楼几乎压住了所有的江湖门派。

不过,隋东辰不吃这一套,他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蒋董,你越扯越远了。孙中原身世不明不假,但是你这一套,捕风捉影,没什么意思!”

蒋蓉居然笑了,“隋爷,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隋东辰重新点上了一支旱烟,“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问了。不过,这一次,是小孙这孩子宽宏大量,同意可以放过你这一次。你最好收敛一点儿,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旧情?”蒋蓉那张绝美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包括如今杳无音讯的徐阁主,你们只不过是对你们的公孙台主有旧情罢了,何曾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们孤女寡母,不被你们欺负就不错了!”

“到此为止。不送!”隋东辰一看蒋蓉居然打出这种牌,并没有继续啰嗦,转头而去,上了车。

蒋蓉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又逐渐阴冷。而后,她重重跺了一下脚,高跟鞋与凉亭的青石地板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接着,她走出了凉亭,走到了车边,扇着隋东辰的车扬起的尘土,也迅速上了车。

······

霍晓东嚷着贴秋膘,拉着孙中原到了一处火锅店。这家店是南城老店,位于老城区的一条老街。街边不少民国时期的老房子。而这家店,是一栋两层老楼,前院被搭上了顶棚,除了火锅,还架上了烧烤。还有后院,带房,规模不算小。

估计原先是处老宅子。不过能看出来,中间肯定改造过。

店里的火锅,也都是老式铜锅子。已是深秋,店里的生意不错,一进前院,摆出的桌子上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好在霍晓东离开地下旅馆就打电话订了个楼上的小包间。

进了楼里大堂,装修得也是古香古色,老式八仙桌,墙上还挂着字画。其中一幅大中堂书法格外引人注目。

写的是一幅行书:已识山中早晚凉,今朝况复立秋当。如何午热为孤注,疑是金官让末光。桐叶庭边想影落,草虫砌下觉声杨。农占晴雨纷如讼,历验原来亦鲜偿。

这首诗写得实在是不大行,有点儿打油诗的感觉。

不过下款儿有点儿吓人:立秋兴起书于澹宁堂。

这澹宁堂,是乾隆皇帝在颐和园的御书房,位于万寿山北坡。后来被英法联军给烧了。

下面还有两朱印,一方印是“乾隆御笔”,一圆印是“古希天子”。

孙中原看了几眼,霍晓东却拉了他一把,“走吧,都是仿的,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上楼。”

孙中原点点头,跟着上楼了,不过,一边走却又低声说道,“这家店不简单啊,仿是仿的,但是还用了老纸,装裱也是老绫子。”

第154章 赏瓶

两人上了二楼。二楼正对楼梯的地方,有一个玻璃封住的小展柜,里面是一件青花赏瓶。

孙中原和霍晓东不由停步看了看。

赏瓶,顾名思义,最初出现是赏赐用的。赏瓶出现的历史本来就不长,雍正一朝才开始有,大体是撇口、长颈,肩部略斜,圆腹,圈足。

“哎?我以前来过,没见着这个东西啊!”霍晓东惊讶道。

“先生,您上次是时候来的,得半年多了吧?这物件,刚进夏天,就摆上了!”旁边引着两人的小伙计长得眉清目秀,一副机灵样儿。

“嗯,上一次还是三月来的。”霍晓东点点头,“这是真家伙?”

孙中原看了看,“是道光官窑。”

小伙计一听,眼珠子瞪大了,“您就瞅了几眼,隔着玻璃就能看出来?这底款儿也没露啊!”

这瓶子就这么竖着摆,当然看不到底款儿。

霍晓东冲小伙计打岔,“你们老板够可以啊,拿官窑当摆设。”

“我们老板说了,嘉道的东西,十万八万的,无所谓!这地方一直是个空儿,难看。弄点儿装饰好看点儿。”小伙计笑道。

“你们老板要知道你这么替他吹牛逼,能把你开喽!”霍晓东玩笑道。

“别介,二位还是赶紧进屋喝酒吃肉吧!”小伙计连忙拱拱手。

这时候,霍晓东才开口问孙中原,“我说,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孙中原没立即给小伙计解释,但是霍晓东没忍住又问了,他就说了说。其实,外行可能不知道,这个内行高手,特别是瓷器高手,对于有些东西,瞅几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这不奇怪。

无他,唯眼熟尔。有的人甚至隔着几米,也能瞅出来。

不过,孙中原还是具体说了两点,“总体感觉就不说了。有两点,一点,是勾莲,一点,是波浪釉。”

其实,不单是这个赏瓶,基本所有赏瓶上,都有莲纹,“莲”通“廉”。其中以青花赏瓶为最多见,这就成了“清廉”,这是皇帝赏赐给大臣的同时加的勉励寓意。

不过,莲纹和莲纹不一样,雍正和乾隆时期,乃至嘉庆早期,这赏瓶上的莲纹,那是正儿八经的缠枝莲。枝叶婉转缠绕,莲花绘制精细。

到了嘉庆中后期,道光时期,这画工就开始省事儿了,画缠枝莲叶不那么繁琐了,基本上是一两笔就能勾出一朵莲花。

这种莲纹,就被叫做勾莲。这听起来就带着那么一点儿鄙薄。

至于波浪釉,也是这个时期的一个瓷器釉面特征。老玩家都知道,雍正瓷器的釉面也有问题,叫做橘皮釉,这是烧窑的时候缩釉造成的。

但是呢,橘皮釉它很细微,就如同橘皮上的小皱褶,整个釉面儿是平的。仔细看去,甚至别有一番韵味。

到了嘉庆和道光时期,就出现了波浪釉。这个波浪釉就难看多了,因为有的大面儿就不平,就好比波浪一样。

清三代的瓷器大多精良,到了嘉庆和道光时期,江河日下,瓷器也做得糙了。有些大收藏家,直到今天,对嘉庆以后的瓷器,还有带着鄙视的,甚至都有“嘉道不分”这个说法——懒得去分,反正都不怎么样。

特别是道光时期,瓷器是没了半点儿创新,艺术风格保守,工艺粗糙。当然,这个“粗糙”那是相对的,比起民窑,还有很多仿品,那还是很精美的,毕竟它是官窑。

说着说着,就进了房间坐下了,霍晓东一边冲孙中原伸了伸大拇指,一边对小伙计说道,“原来你不是吹牛,你们老板说不定真看不上道光瓷器。”

小伙计也跟着听了孙中原的点评,心说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他也不接霍晓东的话了,赶紧热锅子,同时让两位点菜。

这个小包间里,居然也挂了一幅“乾隆御笔”,写得也是乾隆的诗,也是后仿的。

肉片菜码上齐了,锅子沸腾了,霍晓东关上了门,而后一边在里面涮肉,一边道,“这店主就算是旗人之后,也没必要弄这么多高仿乾隆的东西吧,字儿我就不说了,乾隆一辈子写了四万多首诗,结果没有一首被传颂。”

孙中原呵呵一笑,“是啊,全唐诗也就四万多首。不是说么,乾隆上个厕所也能写诗,出游看到一只猪也能写诗。不过,乾隆的艺术才华还是有的,但主要在鉴赏方面。”

鉴赏和创作,从来都是两回事儿,美食家说不定连鸡蛋都煎不好。这,也不影响鉴赏是一种突出的能力。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吃得差不多了,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甭服务了,我俩自己来!”霍晓东大喊了一声,他以为是服务员。

不过门外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方便进来么?”

孙中原一听,起身开了门。

进来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络腮胡子,不过修得很有型,方面大脸,浓眉长眼,“两位吃得怎么样?噢,我是小店的老板,姓关!”

“不错,不错。关老板进来坐啊!”孙中原应道。霍晓东也没见过这店老板,笑着打了声招呼。

关老板坐下之后,给两人上烟。孙中原估摸着,可能是这老板也是个收藏玩家,听了伙计说了自己点评那件赏瓶才来的。

不过他也不能直接问,接了烟点上,笑道,“听说关老板祖上是旗人,看来是瓜尔佳氏的后代。”

瓜尔佳氏,改汉姓关的特别多。

“对对对,先生博学。不知道怎么称呼?”关老板笑问。

孙中原和霍晓东各自介绍了一下,关老板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开口问道,“刚才听伙计说,孙先生对瓷器很有研究。原来是星辰拍卖行的高手,怪不得。”

“关老板过奖了,高手谈不上,就是个爱好。”

“听伙计的转述我也受教了,今儿这单我请了。”关老板略略犹豫,但仍是接着开口道,“我也很想和两位交个朋友。”

孙中原一听,心想这关老板多半是有东西想让自己掌眼,“关老板太客气了,我看您也是个收藏家!”

第155章 银胎七宝烧

“祖上也传下了一些东西,不过大多抛洒净了。我确实挺好这口儿,可是如今再想找好东西,难了。”关老板笑道,“家里倒是还有两件清三代的官窑。”

“关老板挺喜欢乾隆啊,这包间里都挂着乾隆的诗词。”霍晓东接口道。

“见笑了,这都是找人做的。饭店么?也不能太雅,乾隆老佛爷是个噱头,容易吸引客人。”关老板倒是会引话,“不过,也是巧了,我前几天刚得了一件东西,如今就在店里。价钱虽然不高,但是我觉得很不一般,就是眼拙,未能一识真容。”

“噢?我倒想见识一下了!”霍晓东接得倒快。

孙中原一看关老板都提出来了,而且还说就在店里,也笑了笑,“关老板这是想让我们一起欣赏一下?”

“哈哈哈哈,主要是借孙先生一双慧眼,实在是赧于直说。”

既然话都说开了,随后关老板便出去把东西拿了过来。

这个包间比较小,只有一张圆形餐桌,不过好在他们都基本吃完了。关老板问询了之后,让服务员把桌子收拾了出来,然后摆上茶水,这才把一个锦盒放到了桌上。

打开之后,是一个类似观音瓶的瓶子,高达30厘米。

观音瓶这种器型,传说来源于观音菩萨,宋代就出现了,不过清三代最为流行,其中以康熙一朝烧制最多。观音瓶的器型是很优美的,侈口,丰肩,而且在肩膀下面弧线内收,到了底部又外撇,圈足比较浅,瓶身比较修长,线条感很足。

不过,这个瓶子整体稍显硬朗端庄一些,而且从瓶口来看,居然是银胎的!

除了口沿,整个瓶子上了珐琅釉,图案是工笔花鸟。

整个瓶身和瓶底,也没见什么款儿。

“关老板,这有点儿像景泰蓝啊!”霍晓东看了看,“不过,景泰蓝一般是铜胎,这东西居然是银胎!”

关老板点点头,“而且年份不对,到不了明代,我看在清末。”

孙中原一听,心说这关老板是有眼力的,“没错,看年份应该是清晚期。不过,不是华夏的东西!”

“不是华夏的东西?”这倒是让关老板有些吃惊,“这不就是个略略变化的观音瓶么?而且这图案纹饰也是传统的工笔花鸟!”

“关老板,这东西,你怎么来的?”孙中原问道。古玩行里的买卖,一般忌讳问来历,但是如果请人掌眼,掌眼的人却往往会先问来历。

这里头,倒不是不自信,而是有很多讲究。比如,有买卖双方关系的远近,要是关系不够,万一是赝品,对方又花了大价钱,那就得斟酌着说。再比如,来历要是涉及到双方都认识的熟人,鉴定真假还要考虑这位第三方。等等不一而足。

“这东西,是我从海城拿下的。是个圈子里的私下小拍。宝主呢,说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但是也不清楚再往上的具体来历。这个宝主我也不熟,都是圈子里人碰人,见了打个招呼而已。”关老板解释道。

这东西确实很少见,孙中原就算依靠宝光,也只能断代年份和价值。

但是,徐北武给他讲景泰蓝的时候,还就真的介绍过这类东西!而且有一句话孙中原印象特别深,“七宝烧,除了模仿景泰蓝的铜胎,还有银胎的东西!”

这件类似观音瓶的东西,就是七宝烧!

“关老板,这的确不是华夏的东西,这东西来自倭国,根据他们的说法,名叫七宝烧。”孙中原下了定论。

“噢?”关老板和霍晓东异口同声,“详细说说?”

孙中原点点头,大致介绍了一番。

深受华夏文化影响的倭国,在制造铜器方面,一直不算落后。明代,华夏的铜胎珐琅器“景泰蓝”发明出来了,很快就有不少器物传入了倭国。

但是呢,只有器物传入,制作方法却没有传入。

倭国的有些工匠,觉得景泰蓝相当精美,虽然不知道具体材料和工艺方式,但是还是开始试着烧制。

这单凭器物就下手,那肯定不可能一模一样。结果,就烧制出了这种类似景泰蓝的东西,而且由此有了一个全新的命名。

这就是七宝烧。

没有材料配方和工艺流程的仿制,必然不会有一样的东西。可恰恰因为这个,居然出现了别样美妙艺术风格和特质。

七宝烧比起景泰蓝,多出了一种更加华丽和闪亮的观感。

因为,七宝烧除了铜胎原料不同,这珐琅釉,则是以石英为主,掺杂颜料。胎更薄一些,釉料更细腻,色泽更明快,显得更亮丽。

后来,又引入了银胎,就更显得不一样了。

为什么叫七宝烧呢?有一个说法是使用的珐琅颜料色彩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

有意思的是,七宝烧在倭国出现之后,又流传到了华夏,明清两代,华夏也出现了爱好者!由此,景泰蓝和七宝烧,居然成了“姐妹花”艺术品。

至于图案,倭国借鉴华夏,那更不奇怪。

“七宝烧的种类很多,我知道的,主要是有线七宝烧和无线七宝烧两种,关老板这个,是无线七宝烧,工艺相对简单一些,也更为多见一些。”孙中原进一步解释道。

“原来如此!”关老板拱手,“这东西,我在南城找了个几个圈里的朋友,结果无人能定论!孙先生年少高才,佩服佩服!”

“关老板过奖了,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其实,咱们华夏圈里的收藏家,光是华夏的东西就这么多了,很多人不去关注这个,也很正常。而且也可能赶巧了,你要是找喜欢景泰蓝的,没准儿就知道了。”

孙中原继续说道:“七宝烧在倭国最鼎盛的时候,就是清末。如今好像也有传统工艺匠人在做,不过很少了。时代不同了,传统手工艺,很多都面临失传的危机。我听说,倭国还有个七宝烧博物馆。”

“噢?有机会去倭国,那一定得看看!”关老板沉吟了一下,“孙先生,你知道这么一个七宝烧瓶子,如今市场上的价位如何么?”

第156章 曼生壶

孙中原接口,“据我所知,明代流传到华夏的七宝烧,当时就不便宜。不过你这件是出现大量制品的清末时间段,而且是无线七宝烧。具体市场价值,我也不清楚,也只能参照这些年的拍卖价格。但这件东西,也算是精品!”

“我明白了。来价也不高,就自己收了玩儿吧!”关老板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了意思,倒是显得很豁达。

临走的时候,关老板硬是塞给了他们一张饭店的卡。这卡不是普通的会员优惠卡,而是尊享签名卡,来店里消费可以直接签单免费。

孙中原推了两次,没推了,也就收下了,他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而且,如果不想领这个群情,只要碰不上关老板,来了真想花钱还不容易么?

回家的时候,孙中原顺手又敲了黎千千的家门。

黎千千开门倒快,但是开了之后却白了孙中原一眼,“大晚上的,出来瞎晃悠什么?”

自从和黎千千挑明了心意,孙中原倒是放开了,虽然黎千千还没应承他。

“我来看看你。正好口渴了,讨杯水喝!”孙中原顺手关上了门。

黎千千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运气总是这么好?”

孙中原一愣,转而看到茶几上,居然有一扎刚榨好的果汁,黄澄澄的,便直接找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芒果啊,不错!”

“今天刚快递来的金煌芒,我这正要喝呢!”黎千千也倒了一杯。

孙中原盯着她的脖子瞅了瞅,“我送你的南红小童子,没戴啊?”

“谁大晚上还带着挂坠?”黎千千喝了一口芒果汁,“对了,正好有事儿要问你。”

“你看看,还嫌我瞎晃悠,你这不是还有事儿么?”孙中原美美喝了一大口,“我这是及时雨。”

孙中原说着,放下了杯子,顺势躺到了黎千千的腿上。

“起开!”黎千千推了下他的脑袋,没推动。

“今儿累了,你就做做好人吧。”

“一身羊肉味儿,熏死了!”黎千千瞪了他一眼,倒没继续推,接着开口道,“前一阵我做了个颅咽管瘤的手术,很成功。今天病人出院了,病人家属非要送我一样东西。”

孙中原哈哈一笑,“你们不都是收红包么?东西多不实惠!”

“别胡扯,我从来不收红包。红包在手术前和手术后家属都要给,都被我给推了。”

“你这种医生,如今也不多见了。但是东西你怎么要了?”

“谁说我要了?也被我连人带东西推出去了。但是后来临下班的时候,我们科室的田大夫拿着又转交给我了,说人家塞给他就跑了,没追上。”黎千千道,“我当时说得退,田大夫却说,不过是件小东西,何必较真?要退你自己退吧!但是病人都走了,我怎么退?”

孙中原想了想,“什么东西?”

“是一把紫砂壶,当时病人家属也说了,看我爱喝茶,表表心意。看起来像是古玩,而且这病人的儿子是个土豪,挺有钱,所以才问问你。”

“你带回来了么?”

“没有,拿回来说不清,我锁办公室柜子里了。要不是当时我们主任下班了,我接着就上交了。”黎千千说着,拿起了手机,“我倒是拍了几张照片,你看看。”

孙中原嘿嘿一笑,“你直接上交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拍照片?这是特地想让我看看啊!”

“特地”这两个字音拉得特别长。

“别臭美了。本来我明天休班,我是让你看看,如果很贵重,我就单独跑一趟医院;如果是一般的东西,那我就后天去医院再上交。”

“好,我看看。”孙中原拿起了黎千千的手机。照片拍得不少,比较周全。

看了几眼照片,孙中原的眼神登时变了!

从照片上看,这是一把紫泥老壶。井栏壶。

壶身刻有隶书铭文:汲井匪深,挈瓶匪小,式饮庶几,永以为好。

壶底有一方印:阿曼陀室。壶盖内有一椭圆小印:彭年。

“曼生壶?”孙中原不由叫出声来。阿曼陀室,正是曼生壶的典型落款之一。

“怎么?很贵重么?是不是过万了?”黎千千连忙问道。

孙中原看了看她,“如果是真的,曼生壶的拍卖纪录是五百多万。”

“什么?”黎千千瞪大了眼睛,“这么一把小小的紫砂壶?”

“这跟大小没关系,你家的浴缸大,也不怎么值钱。”孙中原笑道,“陈曼生,杨彭年,那可是紫砂史上的绝代双骄!”

陈曼生,就是陈鸿寿,号曼生,他是清代的书画家和篆刻家。不过,他的最大的名气,还是来源于紫砂壶。

有意思的是,他其实并不懂手工。

他不生产紫砂壶,他只是紫砂壶的设计师。

陈曼生是个文人,不仅学识过人,而且有极高的艺术修养。所以,他设计的壶,艺术品位很高,以气韵著称。

赫赫有名的曼生十八式,不玩紫砂的很多人也知道。这井栏壶,就是曼生十八式之一。

当然了,光有设计师还不行,还得有能工巧匠,陈曼生的搭档,就是杨彭年。陈曼生设计,杨彭年制壶,精益求精,在当时就不多,流传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在紫砂壶史上,有四个人不得不提:明代供春,号称紫砂鼻祖;明末清初的时大彬,开创了诸多工艺手法;清代的陈鸣远,创制不少样式,特别是壶体刻制诗文。而陈曼生,唯一一个不会手工制壶的,却赋予了紫砂壶很多美妙绝伦的气韵!”

孙中原摇头晃脑,黎千千却猛然推了他一把:“说人话!现在的关键是,就算病人家属再有钱,也不可能事后给主刀医生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行了,别害怕!这把壶我虽然只看了照片,但是根据整体的气韵,大体也能推断出是一件仿品。虽然,似乎不像是现代仿品!”

这一点,孙中原早就看出来了,他刚才看似摇头晃脑,其实心里是在琢磨另一个问题。

第157章 偷梁换柱

这个问题就是,这位和黎千千同一科室的田大夫,在这件事情上,有点儿过于上赶着了!

“那到底值多少钱?”黎千千追问。

“如果是民国以前的仿品,这水平还不赖,估计能值个三五万。曼生壶名气很大,传世太少,民国以前的精仿,也是被很多人认可的。”孙中原突然盯着黎千千,“这要是值三五万,有人举报,够你喝一壶的了吧?”

黎千千不解,“举报?谁举报啊!听你这一说,我明天就准备上交了。”

孙中原又问,“你明天要上交的事儿,告诉过那个什么田大夫么?”

黎千千想了想,“他倒是一直在,不过我当时找主任没找到回来之后,锁进柜子的时候,对他说过,后天上班再上交。”

“这个田大夫,和你有什么利益冲突么?或者,你们眼下有什么竞争性的事儿?”

“利益冲突?没有吧,他年纪不小了,比我早来好几年。对了,我们今年一起评副高职称,不过我们科室今年只有一个名额,我俩都报了!”黎千千说完,又瞅了一眼孙中原,“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我的傻姑娘,我对他感什么兴趣啊!”孙中原说完,立即起身,走到门口换了鞋。

黎千千愣住了,“要走?”

孙中原看了看时间,八点半,“愣着干什么!一起走啊!去医院!”

“你要去看东西?”

“事儿多了去了,跟我走!”孙中原道,“你赶紧换衣服,我上楼拿点儿东西。噢,对了,走的时候,带一个芒果吧!”

黎千千没能全明白,但是似乎也隐隐开了点儿窍,最后,还是跟着孙中原走了。

孙中原从家里拿了一个锦盒,黎千千倒是听了孙中原的,拿了一个芒果。不过她以为孙中原要留着吃。

孙中原开车没说话,黎千千沉吟道:“你怀疑,田大夫想让我犯错误?”

“不是想,我怀疑他是故意干了点儿什么。”孙中原道,“你想想,病人家属给他东西,让他转交,一般人愿意干这事儿么?就算这是你们的潜规则,问题是,他中间过手,万一东西丢了坏了,他多麻烦?你想想,他是不是热情过头了?”

古玩行里的尔虞我诈,比起其他行业,那要厉害多了,不说别的,光说各种各样的做局,那就数不胜数。

“故意干了点儿什么?”黎千千看了看孙中原。

“病人家属送红包也好,送东西也好,一般情况下,应该不愿意让人转交吧?虽然因为被你拒绝了,这也算是一个渠道。”孙中原摆摆手,“我是不是想多了,到时候就知道了。这样,你到了医院,能查到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吧?”

“这个没问题,家属必须得留联系方式的,当时留的就是病人的儿子的电话。”黎千千应道。

到了医院,孙中原和黎千千到了办公室。神经外科的主任是单独一间办公室,两个副主任,是一间类似大办公室,中间有玻璃隔断。至于黎千千他们这些普通大夫,则是好几个人共用一个大办公室。

黎千千和田大夫,在同一间办公室。

这时候这个办公室没人,科里的值班大夫在病房的值班办公室。

黎千千打开柜子,孙中原一看,锦盒还在,他一边打开,一边让黎千千去查病人的儿子的电话。

这把曼生壶,果然是民国的高仿,不过从砂质到工艺,也算是上乘之作,价值当在数万元。

“看来,病人的儿子的确是个土豪,也是个孝子,你治好了他老爹,他居然送你好几万的东西!”孙中原咧嘴一笑。

“找到电话了。”黎千千开了自己的电脑,对这屏幕说道。

“现在是晚上九点,他应该还没睡,你给他打个电话,说得严肃点儿,问清楚他是怎么转交给田大夫的。你就说,如果他不说实话,后续的常规性检查,就别找你了。毕竟,你做的手术,只有找你才最稳妥!”

孙中原说着,将紫砂壶从原先的锦盒里拿出,放到了自己带来的锦盒里。而后,将黎千千带来的芒果,放到了原先装紫砂壶的锦盒里。

“你干嘛?”黎千千看着孙中原叫道。

“不干嘛,这个田大夫,我想请他吃芒果!”孙中原呵呵笑道,“不过,他吃不吃得成,要看病人儿子说了啥。快打吧,时间已经有点儿晚了。”

黎千千想了想,确实先弄清楚比较好,便打了过去。

病人的儿子接了电话,丝毫没有怠慢,黎千千便直接开问。病人的儿子一开始吞吞吐吐,说就是一件小玩意儿,感谢之类的,既然转交到了,那就放心了。

“几万块的东西,会让我受处分的,严重的话会丢了工作!而且这件事儿你让人转交,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黎千千倒是挺聪明,还临场发挥了新台词。

病人的儿子一听,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他当时根本没有让那个田大夫转交!而是田大夫悄悄跟上了他,然后拉到一边,说在办公室黎千千怎么好意思收东西呢?现在让他帮忙,过来悄悄代收一下。

当时在办公室,只有黎千千和田大夫两个人,病人的儿子听田大夫这么说,便把东西给了他。

“你放心,我对病人必定是全心全意的,不会因为这件东西有什么变化,不过东西会退给你的!”黎千千说完,便挂了电话。

“怎么样,不是这么简单吧?”孙中原呵呵笑着,把装有芒果的锦盒放进了柜子,“锁上吧!明天会有好戏看的!”

黎千千看着孙中原手里拿的那个装有紫砂壶的锦盒,“你这是偷梁换柱?”

“不行么?”孙中原反问。

“这样儿,好像有点儿过分了。”通过电话,黎千千自然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有什么不行的?”孙中原正色道,“恶人需用恶法!赶紧锁上柜子,咱们还得去另一个地方呢!”

“去另一个地方?”黎千千看着孙中原,“今晚就去病人家里把紫砂壶退回去?”

“NO!”孙中原摇摇头,“这样还不够有意思。”

第15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黎千千并不笨,只不过一开始没想到田大夫算计她,现在知道了,这层窗户纸就捅破了,“你的意思,是送到我们主任家里去?”

“孺子可教。不过,最好不要给一把手和现任领导。我想想啊,对了,你们上一任主任,老主任,返聘了没有?人品怎么样?”

“老主任?嗯,钟教授,七十岁了,德高望重,确实是返聘了。”

“太好了!就给他。把事儿说明白,是田大夫转交的,自己没法当面退给病人家属,但是你又怕拿着今晚睡不着!你本来想送到现任主任家里,但是电话没打通,没办法,只能先给他了!”孙中原一脸坏笑。

黎千千看了看孙中原,“你呀!”

孙中原这是不嫌事儿大。如果田大夫想算计黎千千,知道她柜子里锁了东西,必然会举报。如果田大夫够狠,恐怕会直接向医院纪检部门举报。不管他是不是同时告诉主任,纪检部门也都会通知主任的,毕竟他是神经外科一把手。

如果,今晚送到主任家里。那到时候,主任自然就会对纪检部门的人说,这是个误会,昨晚黎大夫已经把礼品上交给我了!

那这个芒果,可就白放了!

“这件事儿你得这么想。如果田大夫不想算计你,不再提这事儿,其实就没事儿了,你给老主任,也不过是走了个程序而已。但如果想算计你,那么作用就大了!你要是还给病人家属,那到时候还得再找他证明。但给你们老主任,科里的人,这就简单多了!”

孙中原怕黎千千不愿意这么干,继续解释道,“被人算计到头上了,如果不狠一点儿,还都以为你好欺负呢!”

“你说的有道理,走吧!”黎千千居然很痛快地点了点头。孙中原说的,的确有道理,田大夫不作死就不会死,一切就看他的表现了,他要是搬起石头想砸人,才会砸自己的脚。

两人带着紫砂壶,离开了医院。

“对了,我怎么听说,博士毕业工作后,一年试用期,一年正式期,然后自动转副高职称,你还评什么啊?”孙中原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省立医院改革,博士也得评。而且,这几年想进省立医院当医生,哪个不是博士学历?硕士都不招了。对,田大夫来得早,他是硕士学历,所以啊,评了两三次都没评上。”黎千千应道。

“原来如此!今年只有你们俩参评,看来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你说说你,这么年轻,着什么急?挡了人家的路了吧?”孙中原揶揄道。

“我年轻吗?不是比你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再说了,我也有点儿缺乏母爱。”

“你去屎!”

······

第二天上午,黎千千接到了省立医院纪委监察室的电话,说有人实名举报他收授病人贿赂。

本来,如果是匿名举报,纪委不会着急声张,会通知主任和当事人,先悄悄了解情况。

但是这个田大夫还真是豁出去了,居然实名举报了!还说看到黎千千把东西放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而且他当时反复劝说黎千千把东西退回去,黎千千就是不听!

现在,纪委监察室的人,神经外科主任,还有田大夫,都在办公室等着呢!

黎千千虽说昨晚就被孙中原点化了,但是心里仍旧一阵恶寒。她到了办公室,主任先走上前来,“小黎,到底怎么回事儿?”

主任的口气比较急切,也带着关心,谁也不愿意科里出事儿。

田大夫不蠢,他既向纪委实名举报,也向主任汇报了。而且对主任说,一时气愤,有点儿着急了,一下子就向纪委实名举报了,回头想想有点儿太“大公无私”;接着对主任承认了“错误”,说本来不应该家丑先外扬,应该先和主任汇报的。

主任能干上主任,当然不是傻子,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田大夫这是为了职称的事儿。但是田大夫说得大义凛然,他表面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你也太不注意方式方法了!”

黎千千看了看主任,“主任,我本来想上交的,但是你下班了,然后晚上想送到你家里,但是电话打不通。”

主任皱了皱眉,以他对黎千千的了解,这他是相信的,可如今当着纪委的人这么说,人家肯定不会信。

田大夫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黎啊,昨天我怎么劝你来着?你就是转交给我,让我保管证明也好啊!”

“田大夫,这东西就是你转交给我的,你要是觉悟这么高,当时怎么不直接退给病人家属?”黎千千冷笑。

“嗐!我一开始听说是一把茶壶,以为三百两百的!没多想,后来你不是当着我的面人看了么?我一看,这是古董紫砂壶啊!是清末民国的老仿,仿的曼生壶,怎么也值三五万!所以才劝你了啊!可是你不听!”田大夫立即说道。

“当时办公室就咱俩,你怎么说都行喽?不过你一个大夫,对古董挺在行啊!自己没少收吧?”黎千千一脸鄙夷。

“小黎!”田大夫一脸怒容,“你,年纪轻轻不学好!收授贵重物品不说,还血口喷人!”

“好了!”主任低喝一声,“都是一个科室的,也不嫌丢人!”

到办公室的,是医院纪委监察室的副主任,他看了看黎千千,“这样吧,黎大夫,打开柜子看看吧,先确认一下东西。至于事实究竟如何,我们是要调查的,也绝对不会冤枉你。”

“好啊!”黎千千点点头,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柜子。

“就是这个锦盒!”田大夫倒是眼明手快,直接上前,把锦盒拿在了手里。

黎千千没阻拦,对纪委监察室副主任说道,“这个锦盒里装的,不是礼品,是我自己的东西。”

“好啊,都到这一步了,还想狡辩!”田大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难道你和病人家属串通好了,让他不承认给你东西了?但你不要忘了,这可是我亲手转交给你的!”

科主任和纪委监察室副主任对视一眼,没说话。黎千千耸耸肩,也没吭声。

田大夫把锦盒放到桌上,打开了。

第159章 以掌作刀

田大夫的表情,好像生吞了一个鸡蛋,“芒果?”

“我说了是自己的东西。”黎千千面无表情,“田大夫,如果你喜欢吃芒果,送给你好了!”

科主任和纪委监察室副主任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把一个芒果,装在一个装古董的锦盒里?”田大夫一脸无比难看的表情,恨声问道。

“我男朋友是拍卖行的,就喜欢收藏古董,这锦盒是他给我的,不行么?”黎千千说到这里,脸不由微微一红。她没想到田大夫会问这个,结果一下子就这么说了。

要是被孙中原听到了,肯定乐坏了。

“不对,这就是那个装古董紫砂壶的锦盒!”

“这种锦盒,大街上有的是卖的,一样的多了。好了,田大夫,柜子开着,我不介意你继续搜一下!”

主任一看,立即明白田大夫被反算计了,他对黎千千说道,“小黎,你刚才说想上交给我,没联系上,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黎千千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下,“主任,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我先给病人家属打了电话,但是他不告诉我他家在哪里。又联系不上您,我想了想,就先交给老主任钟教授了,他德高望重,交给他,心里也踏实点儿。”

主任一听,点了点头。确实,黎千千这么做,没毛病。

纪委监察室副主任一听,当场就给钟教授打了电话,钟教授今儿没门诊,不在医院,不过他当然告诉副主任,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上午他家里有事儿,下午就会带到医院来!

这当口儿,田大夫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低着头,居然想要悄悄往外溜。

黎千千对着他的背影高喊了一句:“田大夫,你当时不仅没劝我要退回去,而且病人家属送我东西,被我退了回去,是你悄悄追上病人家属,说替我代收!”

说完,黎千千拿着手机,播放了昨晚和病人家属通话的录音!

当然了,她放的录音,没有自己询问的部分,只有病人家属说明田大夫是怎么找他的!

这事儿,就有点儿麻烦了!

“胡闹!”科主任拂袖。

纪委监察室副主任叹了口气,“田大夫,我先回去,你整理下思路,有时间尽快到我办公室找我一趟。”

纪委的人走了,只剩科里的人了,黎千千才对主任说道,“主任,这件事儿事关医院的名誉,虽然田大夫已经涉嫌违法,但我还是不报警了。”

主任点点头,“小田,先跟我到办公室!”

黎千千本来今天就休班,完事儿之后,便离开了医院。路上,她给孙中原打了个电话,说中午请他吃饭。

“田大夫吃上芒果了?”孙中原笑道,“中午不行了,我在展览馆,秋拍预展呢。你真想感谢我,就多买点儿菜,亲手下厨,我晚上去吃!”

其实孙中原在预展上也没什么大事儿,他不用巡查引导,刘浩明把他安排进了“专家组”,客户对展品有什么疑问,他负责解释一下。

不过,毕竟是预展第一天,不好脱岗,他还是想一整天盯下来。

“孙老师,有人找你!”

孙中原刚对一个客户解释完,就听有同事喊他。

抬眼,展厅一角,同事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一起。

孙中原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梳着背头,脸部线条如斧凿刀劈,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是孙中原先生么?”男子微微鞠躬,才伸出了手。

“我是,您是?”孙中原和男子握了握手。男子的手,修长而有力,且干燥温暖。

“这里太嘈杂,咱们借一步说话?”男子礼貌性的一笑。

“好!”孙中原点点头,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这个陌生人不像是无礼之徒。

出了展厅,到了展览馆门口一侧僻静处,孙中原先掏出了烟,“抽么?”

“不抽,您自便!”男子掏出了一张名片,“孙先生,在下大久平三郎,给您打过电话的!”

“噢!”孙中原拍了拍脑门,“原来是大久先生。这普通话说得也太好了!”

随后,孙中原也礼貌性地给了一张名片,并顺势点了一支烟。

“我喜欢华夏的文化!语言方面也学了不短的时间。”大久接过名片,“没想到孙先生如此年轻。”

“大久先生,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手里没有什么宝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还不辞劳苦跑一趟。”孙中原知道大久来,肯定是为了裴旻剑的事儿。

他不想和一个倭国人有太多关系。而且这个大久平三郎,还被称为妖刀大久,听着就有点儿玄乎。虽然他长得还挺正的。

“宝剑的事儿,孙先生既然不想外露,我也没办法强人所难。不过,孙先生的剑术我听伊雄说了,那真是出神入化,不知道又没有机会切磋一下?”

孙中原想了想,“大久先生,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精武门。”

大久平三郎略显尴尬,“孙先生,我找您切磋,是个人行为。而且,历史已成过去,今时不同往日。”

“我不想和你探讨历史。”孙中原接口道,“关键是我真的不懂什么剑术,武功。你也看到了,我是拍卖行的员工,也是古玩圈里的人,和你们武道之人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圈子。”

大久平三郎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在年底之前,我会一直在华夏,那我有机会,是否可以和孙先生探讨古董方面的问题呢?特别是古代兵器。”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大久先生,我只怕不一定随时有时间。”

“这个无妨,我们既然认识了,那以后说不定成为朋友,时间可以找的。”大久笑道。

孙中原心道,我怎么可能和你成为朋友呢?不过,他没说出来,“那先这样。我今天确实有工作在身,可能要失陪了。”

“那好,您先忙,再联系。”大久点点头。

就在孙中原后退半步,将要转身之际,大久突然抬手,以掌作刀,凌厉无匹地向孙中原颈部袭来!

第160章 谁说元青花都很贵?

大久这这一“刀”,速度很快,刀法很妙。

不过,孙中原还是感受到了刀风,他迅速地连续向一侧转了两圈,躲了过去。

不好看,但很实用。

这也没办法,他不懂什么招数,只有力量和速度。

大久一击不中,继续出招。

步伐巧妙,招式灵动。孙中原只是一味躲闪。一开始躲闪,是下意识的,后来躲闪,就是故意的了。因为,他想就此看明白大久的招数。

大久出招很快,一开始单掌作刀,后来双掌作刀。

不过,虽然招数奇妙,源源不断,但是孙中原的内力绵长,速度更快,所以都堪堪避过。

终于,大久一套完整掌刀使完,丝毫不能奈何孙中原,便跳出了圈子停了手。

“孙先生,冒昧试探,还望见谅!看来,你的确不懂武道,更不懂剑术。不过,你内力惊人,使用简单的招式也能自保和攻击。我终于明白伊雄为什么败在你的手下了。”

孙中原微微一笑,“你这‘刀法’,重点在步法,刚才一套使完,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倒和八卦有些相似!”

大久猛吃一惊,“你这也能看出来?”

孙中原说这么多,主要是刚才他已经学会了,学了人家的东西,那得说明一下,以免以后万一用了,又被大久知道了,暗遭唾骂。

当然,他不是偷师,谁让大久你要试探我呢?

“我说了,我是古玩圈的人,有些基本的文化,还是知道的,五行八卦,本来就是华夏的传统文化。你这掌法和刀法融合得很好,善于偏门强攻。”孙中原说完,立即动手,演示了几招。

大久看完孙中原的动作,长叹一声,“八卦掌的步法确实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而我是学习了贵国的八卦掌之后,加上了我的一些刀法心得,重新演化了一套八卦掌刀。孙先生,你虽然不是武道中人,但却是一个天才!”

“多谢大久先生赐招。不过,这不算是我偷师,你偷袭于我,强行试探,我们扯平了!”孙中原应道。

“不算,不算。”大久叹了口气,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孙中原的功夫,却没想到,被人把自创的八卦掌刀给学走了!这可浸淫了他数年的心血!

但是,却又是哑巴吃黄连,谁让你要试探人家呢?关键是他也不可能想到,就这么使了一遍,孙中原就能学会!

“不过,不打不相识,虽然你我未必成为朋友,但是就算是正式认识了吧!”孙中原拱拱手,“我确实得去忙了,后会有期!”

大久也只好点头,“那好!如果以后有古董方面的事情需要切磋,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中原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后便回到了展厅。

结果回去的时候,展厅里的一个展柜前,似乎讨论得有些过于激烈。

其中两个是来参展的,一个是戴了顶鸭舌帽的中年人;一个稍微年轻点儿,穿了件格子西装。这两人好像对展柜里的东西提出了质疑!旁边,还有围观的。

而刘浩明和陈平,则在对他们解释。

这个展柜里,是一件青花高足碗。碗的口径有十厘米多,但是总高却也有十厘米,其中下面的“高足”就得五六厘米。

展柜上有标签:元代青花牡丹纹高足碗。起拍价:八万人民币。

鸭舌帽和格子西装因为标注了“元青花”,觉得这么低的价儿不可能!

孙中原走上前来,这是瓷器部征集的东西,他之前看过。刘浩明见孙中原来了,开口道,“这两位,觉得元青花不可能这么便宜,我和陈主任刚才解释了一下,他们听不进去。”

鸭舌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孙中原,“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高见?”

“我没什么高见,只是,谁告诉你的,元青花一定都很贵?”

“元青花当然很贵!行了,啰哩吧嗦这么多,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冲着星辰拍卖行的信誉来的,但是你们也不能随便弄一件青花,就说是元青花,糊弄谁呢?”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件不真了?”孙中原的情绪倒很稳。

“他们纠结的问题在于,这件的青花钴料,不是苏麻离青。”陈平在旁边解释道。

孙中原又观察了一下鸭舌帽和格子西装,这两人倒像是有钱人,不过应该不是圈里人,所以才会对元青花有这样的误会。

“元青花全世界不过几十件,精品只有九件,苏麻离青是最关键的特征,你们这件高足碗,青花发色偏灰,一看就不是苏麻离青!”格子西装接着叫道。

古玩行里的交流,不怕行家,也不怕不懂的,就怕这种半瓶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而且,当时断代,孙中原的意见很肯定。

孙中原决定,先驳了他压压气势,“几十件?即便是采用苏麻离青作为钴料的元青花,光是全世界的博物馆里,就有几百件!你现在用手机上网,搜索土耳其托布卡比宫,看看光这里面就有多少件?”

格子西装一听,狐疑地看了孙中原一眼,但还是掏出手机来搜索了。

孙中原见他进入了页面,这才接着说道,“你们说的九件,是元青花里最为特殊的情况!是带有人物画片的元青花大罐!其中一件,还不是大罐,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梅瓶,如今就在金陵博物馆!”

这时候,格子西装拿着手机给鸭舌帽看了看。

鸭舌帽看后抬头,但是气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足了,“就算你说的对,但你这件,连苏麻离青都不是,怎么能称之为元青花?”

“苏麻离青什么时候成了唯一标准了?”孙中原笑道,“只有圈子里狭义上的特定说法,元青花才指苏麻离青发色的精品。但是,这件高足碗,也是元代的,不能因为没用苏麻离青,我们就否认是元代的青花瓷器吧?那你告诉我,广义上的元代青花瓷器,应该怎么标注?”

鸭舌帽和格子西装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孙中原又道,“苏麻离青,是进口钴料,你们能保证整个元代、所有的青花瓷器都能用上?普通的青料,就不能烧出来青花瓷器了?我们只是标注这是元代的青花瓷器,并没有说是用了苏麻离青的精品啊!所以,起拍价才会这么低!”

第161章 至正型元青花

鸭舌帽和格子西装听得有点儿发愣,似乎是不信,但以他们的见识,又没法反驳。

其实,对于元青花,就算是行里人,研究的重点也是采用苏麻离青的精品元青花。至于普通的、不用苏麻离青的民窑,少有人去关注。元代的瓷器都不带款儿,光是断代就是个大问题。

话又说回来了,即便不懂瓷器,但是从常规逻辑上来分析,元代那么多普通老百姓,他们难道不用瓷器了吗?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青花瓷器?又怎么可能只用进口的苏麻离青?

徐北武曾经告诉孙中原,据他所知,宋代就出现了青花瓷器,元代的普通青花瓷器,和宋代的青花瓷器一脉相承。

但是,采用苏麻离青钴料、纹饰层次丰富的元青花精品,的确是比较独立,好似突然冒出来一般。这个他也没研究明白。

一出现,就是一个高峰,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也由此奠定了瓷都作为华夏瓷器中心的地位,明清一直在延续,无可撼动。

更有意思的是,其实对于精品元青花的研究,还不到一百年呢。明代没人研究,清代没人研究,民国没有人研究。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才有人开始研究。

这个人还不是华夏人,是个叫波普的美国人。

他首先发现的,是一对龙纹象耳大瓶。这对大瓶是民国时期从华夏运往欧洲的,上面不仅有纹饰,还有文字,其中有这么几个字:至正十一年。

至正,是元惠宗的第三个年号,也是元朝的最后一个年号,一共用了三十年。

从此以后,人们就把采用苏麻离青钴料、纹饰层次丰富的元青花精品,称之为至正型元青花。

包括那个广为人知、十几年前就拍出两亿多的鬼谷子下山大罐,包括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虽然器身都没有文字,但都可以认定为至正型元青花。

实际上,至正这个年号的最后十年,瓷都已经被朱元璋的所控制。所以,很多人认为,带有人物故事画片的元青花大罐能够出现,应该就在这十年,有朱元璋的功劳。

因为,大部分至正型元青花虽然纹饰丰富,但只有龙纹、牡丹纹等等动植物纹饰,人物故事画片的元青花太少了,也不符合蒙元统治者的审美情趣。

至于元朝的普通青花器,因为不采用苏麻离青,而且工艺也相对粗糙,研究的人就更少了。

人少,不代表没有。徐北武,就是研究者之一。

普通的元青花瓷器,大部分就是生活器皿,简单粗糙,其实没什么收藏价值。但是,当中也会出现水平尚可的,虽然青料发色不够好看,艺术性相对差一些。

孙中原能断定这件高足碗就是元代的普通青花器,也得益于徐北武的教授。

这件高足碗,就算是元代普通青花器当中的小精品,不过市场价值肯定上不去,再加上征集来的时候,货主也不太重视,所以,起拍价也就不高。

但这并不妨碍它就是元代的青花瓷器。

最起码,孙中原是这么认定的,而且说出的鉴定要点得到了拍卖行同仁的认同。

孙中原对着鸭舌帽和格子西服,又大体解释了一下这些鉴定要点。

最终,他们不再反驳,不过从脸上的表情来看,还是半信半疑。

孙中原也不再多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这个展柜。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不过,很多人就此开始打听孙中原。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见识,的确是不俗!

中午,孙中原简单吃了点儿工作餐,下午又来到了展览现场。

没想到,这一到下午,很多人居然点名要找孙中原,来解疑答惑他们所关注的拍品!

这下子,孙中原有的忙了。

虽然忙点儿,但是孙中原不喜欢糊弄,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职责,但凡有问的,他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下午下来,他已经成了预展上的焦点人物。

下午闭馆的时候,孙中原带的名片已经发没了,自己也收了一把名片。

但凡能参加拍卖会的人,基本都是混得有头有脸的,再不济,也得有点儿闲钱。这是孙中原打开人脉的一个很好的节点。

离开展览馆,孙中原匆匆走向停车场,他还惦记着黎千千亲手做的好菜呢。

刚走到车边,就见鸭舌帽和格子西服跟了过来。

“孙老师请留步!”

鸭舌帽笑着上前,“下午看您一直忙,没好意思打扰,今天真是受教了,我们下午讨论了很多,对您是佩服得很!”

格子西服也笑着点点头,“上午态度不好,还望见谅。”

“没事儿,讨论嘛。”孙中原礼貌应道。

鸭舌帽和格子西服接着递上了名片。原来,他们一个叫高伟,是做建材和装修生意的;一个叫李明,开有一家制革厂和一个皮具公司,果然都不是纯粹的圈里人。

“我今天名片发没了。”孙中原解释。

“留个电话就好。”两人一起说道。

留了电话,孙中原连忙说明,晚上还有事儿,这就得走了。

“本来我们还想请孙老师吃饭呢!那就改日!”两人一听,倒没坚持。不过,高伟紧接着提出,明天能不能请孙中原坐坐?

孙中原知道,这两人多半是有东西想让他帮忙掌眼,但是一下子拒绝也不太好,只得含糊说道:“这样,明天咱们再联系,好吧?”

两人自然应允,点头挥手告别。

回到了小区,孙中原没上楼回家,直接到了黎千千家里。开门后,一阵阵饭菜的香气直钻鼻孔。

“嚯!”孙中原看着餐桌上的好几个菜,而且黎千千又进了厨房,不由笑道,“小事一桩,不用这么隆重吧?”

不一会儿,黎千千端着最后一个汤走进了餐厅,“今天不光是感谢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值得庆祝!”

“噢?你中彩票大奖了?”

“俗不俗?就知道钱!”

“难不成你过生日?早说啊,就算我来不及准备礼物,也能带个蛋糕回来!”

“当然不是!”

“你这没啥征兆,突然有事儿要庆祝,我也是没法儿猜了!”孙中原伸手拿起一块糖醋小排。

第162章 我知道你娘是谁

“你还没洗手呢!”黎千千嗔道,“赶紧去!”

开始吃饭了,黎千千才告诉孙中原,原来,她的一篇论文发表了。

“多大事儿啊,我一个本科生,都在核心期刊发表过两篇论文。”孙中原动了筷子,接着便停不下来了。

“我发表论文的期刊,是JAMA!”

“什么?”孙中原压根没听说过。

“老美的医学会杂志,国际四大著名医学周刊之一!”黎千千摆摆手,“算了,隔行如隔山,总之你就知道值得庆祝就行了!”

“对对对!要不然你也不会做这么多菜!”孙中原举起一听啤酒,“恭喜恭喜!”

“就知道吃!”黎千千端起一杯果汁。

孙中原见黎千千很高兴,吃完了饭,便也赖着没走。

黎千千倒是没撵他,和他聊了很多。

孙中原越来越感觉到,别看黎千千看起来很独立,独立到有些冷,其实,内心深处却是渴望情感的慰藉的。孙中原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她很多。

其实,他俩的经历是有点儿像的。不管多大年纪,有娘在,根就在,那种归属的感觉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他俩如今都是没娘的孩子。孙中原就没见过娘什么样儿,黎千千是娘一手拉扯大,又看着娘因病去世。恍然间,两人找到了共通的感觉。

不同的是,黎千千还有一个爹。不过,俗话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况且,黎千千对这个爹,淡漠已久。

两人看似在聊一些碎片,但却都似乎很投入,孙中原的酒量还可以,喝了不少啤酒;黎千千吃饭的时候没喝,但是饭后聊着聊着,竟然也跟着喝了起来。

黎千千喝酒的样子很妩媚,尽管穿着厚厚的毛绒家居服。

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黎千千也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背靠沙发,一手举酒,一手撑地,喝一口,说两句,美目有韵律地流转,看得孙中原有些痴了。

他不由得靠着黎千千坐下了,轻轻揽住了黎千千的肩头。

正要有下一步的举动,黎千千忽然放下了啤酒,一下子站了起来,“对了,放首歌听吧!”

“好啊!”孙中原看着黎千千的背影,龇牙咧嘴地攥了下拳,却也只能听她的。

一首《年轮》从CD机里传出。但是黎千千回来的时候,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搞得孙中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凑上去。

歌放了一半,黎千千跟着唱了起来,可能是喝了酒,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荒草丛生的青春

倒也过的安稳

代替你陪着我的

是年轮

数着一圈圈年轮

我认真

将心事都封存

密密麻麻是我的自尊

修改一次次离分

我承认

曾幻想过永恒

可惜从没人陪我演这剧本

······

等到一首歌放完,刚才沉浸在歌中的孙中原才扭头望去,黎千千好像不胜酒力,已经侧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孙中原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抱起了黎千千,把她抱进了卧室的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黎千千,孙中原站在床边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最终,给她盖上被子,关上了卧室的门。回到客厅,他又收拾了一下,这才关上房门而去。

回到家里,孙中原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怂!”

不过,洗漱之后,他便又释然了,人家喝多了,趁机占便宜这种事儿,他是做不来的。

躺下之后,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一个念头弥漫了孙中原的脑海:这个女人,我一定会娶到的。

其实,在孙中原离开不久,黎千千就坐起来了,她摸了摸发红的面颊,看了看天花板,“算你是个君子!”

随后,她把CD机拿进了卧室,再次放起了这首《年轮》,才重新躺下了。

第二天上午,孙中原起来之后,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他起床洗漱,这预展,他还是要去的,虽然不是第一天,晚点儿倒是没事儿。

等到他收拾利索,刚要出门,门外却传来了《绿光》门铃声。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见到孙中原,摘下了大大的墨镜。

从未见过,但却让孙中原吃了一惊!

因为这个男子,和他长得很像!

只不过,这个男子的脸部线条更硬朗一些,而且眉眼上也有些区别。但仍旧能一眼看出,两人很像。

“你是?”孙中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进去说吧!”男子笑了笑。声音也有些耳熟,肯定是听过的。

不知怎么,孙中原毫无抗拒地让他进了门。

男子在客厅沙发坐下,点了一支烟,“咱们在雄鹰山古玩市场见过,我姓原,离离原上草的原。当然,实际上我就叫原上草。”

“你当时易容了?”孙中原不由脱口而出。

“没错,坐。”原上草有些反客为主。

孙中原坐下之后,也点了一支烟,他隐隐感觉,原上草似乎和自己有关系!

“我的身份,是千门第一长老。吴老你见过了,其实他就是千门门主吴良信。”原上草笑着对孙中原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些家常里短。

“原长老?”孙中原看了看原上草,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个孤儿,从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我也不知道你爹是谁。不过,现在,我应该知道你娘是谁了。”

“什么?”孙中原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上的烟一个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原上草压了压手,“别着急,我今天就找你说这事儿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家里。”

说完,原上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DNA检测报告,“你先看看。”

孙中原拿了起来,这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根据上面的结果,受检测的两份DNA代表的两个人,是血缘亲人的可能性极大。

“当时我拔了你一根完整的头发,我也提供了一根头发。检测的就是这两根头发。按说应该各取五根头发以上最为稳妥,但当时咱俩并不熟。不过,现在就好说了,你如果有疑问,我们可以同时取样血液检测。”原上草认真地说道。

第163章 舅舅

孙中原放下检测报告,重新点了一支烟,“您,让我缓一缓。”

原上草默默吸了一口烟,“你这个名字,是有人留在孤儿院的,对吗?”

“对。”孙中原点头,眉头紧皱。

“这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不是亲子鉴定,也就是说,我们有亲属关系,你又知道我妈是谁,你?”终于,孙中原重新开了口,声音略显颤抖,但是总体还算平稳。

“你娘,叫原上雪,是我的亲妹妹。”

原上草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他定定看着孙中原,“你长得和你娘有些像,但不如和我像。噢,你习惯称呼妈,但我从小是习惯了称呼娘的。”

“舅舅?”孙中原登时有些慌乱。

别的事儿,即便是突如其来,他或许也能保持镇定,但是,这是突然冒出来一个舅舅!也是迄今为止他见到的第一个亲人!

“哎!”原上草一下子站起来,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孙中原低眉凝息,忽又长长呼出一口气,“您也不知道我爸是谁?那我妈,现在哪里?”

原上草的目光骤然变得复杂,他机械性地一点点坐下了,“这件事儿,容我慢慢说。”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您说,我听着。”孙中原稳定了一下心神,又点了一支烟。

“你外公外婆死得早,我很早就出来混江湖了,你妈,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也一直在供她读书,后来,她考上了大学,就在燕京上学。”

“你娘上大学的时候,我加入了千门,年轻气盛,忙着出头。那时候你娘也是成年人了。所以,我除了给她汇钱,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可是,就在她即将毕业的时候,却突然失踪了!我到处找她没找到,后来从她同宿舍一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那里打听到,她好像有怀孕的迹象,但是自己没承认!”

“当时我差点儿疯了,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能未婚先孕?便继续追查,她和什么人接触过。但是,她的这个女同学,却不知道!其他的同学,知道的更少。”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你娘突然联系我了!约我到燕京郊区的一处民房见面。但等我赶到的候,她已经自杀了!喝了,喝了药······”

说到这里,原上草脸上的肌肉剧烈抖动起来,眼睛变得通红。

“自杀?”孙中原大叫一声,接着整个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仿佛没了一点儿力气!

刚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却没想到,居然早已去世多年!还是自杀!

原上草用颤抖的手又点了一支烟。刚进门的时候,他很镇定,脸上还有微笑,但说到这里,仍旧很难控制自己。

“她留了一封遗书,说不怪任何人,只是自己控制不了轻生的念头。也不要让我继续追查什么,就让她平静地入土为安就行。”

“那我呢?我被送到了晋北孤儿院,却不是交给你?”

“她没说把你送到了哪里,只说生了一个男孩,做了妥善地安排,还说对不起这个孩子。而之所以不交给我,是因为不想让这个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有这么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孙中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该说什么。

“我安葬了你娘,之后想追查你的下落,但是却一直没有线索。我也查访了燕京和周边的儿童福利院,但是没有结果。我没想到,你居然被送到了晋北的孤儿院。晋北是我们名义上的老家,但是我们从未在那里生活过。而且即便是我现在派人去调查,却发现,你从被收养,到被领养的档案都没了!”

“大约在十年前,我偶然间得到一个线索,你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和天象楼的徐北武接触过!但是在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天象楼紫微台台主公孙央病逝,天象楼四分五裂,徐北武已经不知所踪!”

“多年来,我一直利用各种机会寻找徐北武,但是却也一直没有线索!没想到,老天见怜,吴老无意中认识了你,偏生你和我长得很像!立即给了我消息!”

孙中原听完了这些,猛然抬头,心下暗想,徐北武?我师父?难不成?他是我爸?

但是这个念头一起来,自己却又有否定的念头。外表上没什么相似之处,最关键的是,都说父子连心,但他和徐北武在一起六年,似乎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原上草注意到了孙中原的变化,“怎么,你也知道徐北武?”

“徐北武,是我的师父,也是他从孤儿院收养了我,那年,我十三岁。”孙中原缓缓说道,“不过,他应该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你肯定?”

孙中原苦笑,“他和我在一起,我感觉最多的,像是一种责任,一种关怀,甚至是全心的付出,却没有那种天然的爱意。”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不知道,他让我高考,上了大学之后,便断了联系。我们离开晋北后,曾经在省会附近的一处村里生活过,他也带我去过省城的古玩市场,但是我想,现在,他人肯定不在那里了。”

原上草沉吟,“只要找到徐北武,就能知道你爹是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中原深深吸了一口烟,“您都找了十年了,找到了么?他只要不想露面,肯定找不到的。”

虽然知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但是仍旧带着诸多的谜团,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而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就是徐北武。但是,徐北武好似完成了一个使命一般,再度销声匿迹。

见到这份报告,再对比自己和原上草的容貌,还有原上草带给自己的亲切感觉,孙中原就知道,根本不用再做什么鉴定了,这个人,必是自己的血亲!

这件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孙中原措手不及。他没有经过任何铺垫,他需要时间消化。

原上草则不同,他一直在苦苦寻找这个外甥的下落,如今一旦认定,欣喜和激动,一时冲走了陈年旧事勾连的悲伤。

“中原······”原上草的脸上带着热切,他暂时抛开了找不找得到徐北武的问题,“你能再叫我一声舅舅吗?”

第164章 旧怨

孙中原站起身来,走到原上草跟前。

原上草也不由一下子站了起来。

“舅舅!”孙中原缓缓抱住了他,“我母亲葬在哪里?带我去祭拜一下吧!”

原上草一个激灵,转而紧紧抱住了孙中原,“好,好,好!”

旋久,原上草才放开孙中原,“我这次这么匆忙来南城探查,就是因为,距离你娘的忌日,只剩十天了。想不到,你真的是你娘的儿子啊!”

这句话本来听着有点儿别扭,谁不是他娘亲的儿子呢?不过,放到这个特定环境里,就不别扭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平静了一会儿,便显得自然多了。血脉相连,真不是一般的东西。

“你外公姓原,你外婆姓孙。”原上草告诉孙中原,“他们去世得很早。”

说着,原上草又叹息一声,“我和你娘,算是相依为命。正所谓长兄如父,这件事儿就是赖我,年轻时光知道闯荡,你娘上了大学之后,对她还是关心不够。”

孙中原当然不会顺着他说,“我外婆姓孙?也就是说,我这个名字,是我娘特意这么起的?不姓原,就是为了以后不让我知道身世?”

“或许吧!”原上草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你娘的遗书里,说不想让你知道身世,但是我今天找到你,告诉你,已经违背了她的遗愿。但是,不告诉你,又怎么行呢?”

孙中原点点头,“我也不怪她。当年她肯定有难言之隐。”

正说着,孙中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浩明打来的。今天找孙中原的客户仍旧很多,不过,孙中原今天确实是没法儿去了,他必须和舅舅原上草好好聊聊。

孙中原只说身体不舒服,明天再过去,刘浩明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说现场的事儿他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你识破了相宝局,又留在了星辰拍卖行,可知道星辰拍卖行的老板董云帆和幕后大佬隋东辰的来路?”等孙中原放下电话,原上草旋即问道。

“天象楼的旧部。他们知道了我师父是徐北武,所以对我也说明了。看来,天象楼四阁阁主关系很好。”孙中原应道。

“岂止是很好。”原上草解释说,“想当年,天象楼在江湖中势力极大,除了人才济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内部无比团结,台主公孙央天纵奇才,四阁阁主情同手足,而且对公孙央绝无二心,相当敬服。”

“公孙央是怎么去世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孙中原不由发问。

“十年前,公孙央罹患癌症,在美国动过一次手术,但最终也于事无补。”原上草回忆道,“这个人,我和他接触不多。相貌上,乍一看只不过是比较顺眼,但是气质卓然,很容易让人产生高高在上的感觉。说话也极为平和,却自有一股威势。”

“看来,您也不过是了解一点儿表面。”

“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孙央应该是城府极深。当年,天象楼屹立如山。就连洪门这样渊源极深、全球都有势力的门派,在华夏也要让天象楼三分。天象楼的力道,我觉得,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公孙央这个人!”

原上草说着,看了一眼孙中原,“看来,你已经踏入了江湖。”

“避得开么?”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从我来到南城开始,什么小混混,大门派,还有那个北斗集团的蒋蓉,麻烦就没断过。”

“蒋蓉?”原上草眉头骤紧。

“她是公孙央的遗孀,想必您也认识吧?派人来找过我一次,铩羽而归。”

“不止认识,在她贴上公孙央之前,和你舅舅我,还有过一段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可以叫暧昧吧。”

孙中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舅舅,想不到您也有过风流账!”

“当时我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心机太深,所以果断放手。后来,她开始狂热追求公孙央。”原上草说着,忽然提高了声音,“他知道我的真面目,莫非,对你不利,是因为我?”

“就因为咱俩长得像?”孙中原沉吟,“我看不会这么简单,您也说了,当年你们已经没有瓜葛了,后来她又嫁给了公孙央。”

“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她胆敢对你不利,我就不能放过她!”

“她也没能怎么地。而且,我已经告诉隋东辰,这次先算了吧。”

“算了?”原上草冷笑一声,“隋东辰念及公孙央的旧情,或许不好下手,但是我可不管这个!”

孙中原想了想,“其实也有我的原因。蒋蓉的女儿公孙涵,碰巧也和我认识了,而且,这个姑娘是个好人。既然我说了这次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实话舅舅,别看她身价不菲,我还真没太放在眼里。”

“有气势!”原上草说完,忽又狐疑地看了孙中原一眼,“你不会和那个公孙涵好上了吧?”

“舅舅你想哪里去了?我女朋友就住楼下!”孙中原往地板上指了指。

“噢?干什么的?”

“是东山省立医院的医生。”孙中原本来想把戴九天的事儿说说,但是还是忍住了。这是黎千千的隐私,而且,她现在和戴九天算是“划清界限”的状态。

“医生好!”原上草呵呵笑起来,“那行。不过,回头我也得找机会警告蒋蓉一下!”

孙中原点点头,“舅舅,今儿中午家里吃吧,我做几个菜。”

“好小子,你鉴宝的眼力如此了得,想不到还会做菜?什么时候带我见见楼下的姑娘?”原上草笑道。

“找机会吧,这事儿还没定呢!”

“好。对了,咱俩的关系,你先不要告诉隋东辰他们几个!再就是,江湖上有什么难事儿,一定要先告诉我!”原上草又嘱咐道。

中午,孙中原做了几个菜,两人就在家里小酌。

“你已经踏入了江湖,再说也晚了。”原上草抿了一口酒,有些感慨,“相灵门的门主戴九天刚刚出狱,他和公孙央的旧怨想必你也听说了,隋东辰、邝西寅,罗南羽他们几个,虽说联起手来倒也不会惧怕,但风波将起,你得学会自保。”

“这公孙央和戴九天到底有什么旧怨?”

“还不是江湖势力之争,不过,也和一张图有莫大的关系。”

第165章 公孙央的身后事

“轩辕星图?”孙中原问道。

“你居然知道?”原上草遽然放下酒杯,“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可不多!”

孙中原沉默了一会儿,“这张图,到底有多重要?”

“具体作用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猜测,是一张类似藏宝图的东西,但是,却又不是地图,而是类似指引寻宝的东西。我听说,这张图,天象楼不止公孙央一个人看过,最起码四阁阁主看过。”

“来历呢?”

“这个我更不清楚了。但是公孙央和戴九天这两个人,应该都知道。只不过,听说公孙央临死之前也没有参破,而是交给了蒋蓉。而目前有能力参破的,恐怕就只剩下戴九天了。”

孙中原想了想,“这好像很奇怪,参破一张图,如果单纯依靠能力,普天之下恐怕不应该只有两人有这个能力。”

“你说得太对了。所以,参破这张图,需要的,可能不仅是正常的能力!”原上草接口道,“比如,有的人天生就拥有别人不具备的异能。”

“天生?这两个人,真有点儿一时瑜亮的意思。”孙中原叹道。

“戴九天当年,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想从公孙央手里得到这张轩辕星图,但是终究没有得手。而且,这件事儿应该也触了公孙央的逆鳞,不然,江湖事江湖了才对。公孙央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戴九天进了班房!罪名好像是和文物有关,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张图······”孙中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这张麂皮星图拿了出来。

原上草大吃一惊,他看着这张麂皮,“你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星图?”

孙中原郑重点头,“公孙央并不想留给蒋蓉,而是藏在了送给公孙涵的一支紫檀毛笔里,我算是无意中打开了这个机关。但是,公孙涵也很奇怪,似乎也不想让她母亲知道这件事。”

“她就这么相信你?”

“不仅是她,隋东辰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跟我索要,反而说公孙央生前交代过,这张图的破解,在他死后,一切全靠机缘!”

“这也算一件天大的怪事了!”原上草沉吟。

“这就是一张四象二十八宿的简图,加了中央五星,还有隐秘的轩辕十七星,要说用来寻宝,我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以公孙央的阅历和才华,尚且不能短时间参破,更不要说你了!寻宝,只是我猜测的想法,因为毕竟在寻龙点穴一脉,有天星术的存在。但是仅凭一张固定的图,来探寻五百八门的宝藏所在,的确是有点儿匪夷所思。”原上草看着孙中原,“这是个烫手山芋啊!”

孙中原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能力参破,拿着这张图不仅没用,反而容易招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恐怕,除了戴九天,还有别的人也在觊觎这张图。

目前秘密还算守得住,别人可能都以为轩辕星图在蒋蓉手里。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一旦走漏了风声,麻烦就会随之而来。

“隋东辰竟然也不要这张图?”原上草不由又问。

“对,他让我好好保管。公孙涵还和他通过电话,两人都同意让我保管,还相约保密。”

“天象楼三阁主,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在公孙涵。”原上草分析道。

“她应该也不会,不然,何必不跟我要回去?也不告诉她的母亲?”

原上草想了想,似有所悟,“公孙央这个人,实在是深不可测!他恐怕早已料定蒋蓉在他死后,会妄想染指天象楼,故而安排了身后事。最后,天象楼看似散架了,但是几个阁主,却各自独立,仍旧保存了不小的原有势力!而这张图,他当然也不会让蒋蓉得手,反而蒋蓉手里的那张假图,为真图做了很好的掩护!如果真命天子不出现,这张图就会一直被隐藏!”

“您的意思是,这张图只可能让公孙涵最信赖的人看到,而且,还得有能力有机缘识破暗藏的机关!”

“对,这个人,本来应该是公孙涵的意中人,也就是他未来的女婿。这个人没能力则罢,如果有能力,再加上机缘,一旦得到轩辕星图,又能参破,再因为和公孙涵的关系,怕是有可能召集四阁旧部,重起天象楼!”

说到这里,原上草唏嘘不已,“结果,这个人是你!从目前来看,你和公孙涵,不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孙中原无奈地笑了,“这公孙央和蒋蓉,恐怕早已是同床异梦。照您这么说,这公孙央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我倒觉得,公孙央好像在赌,而这张图,也似乎承载着更隐秘的东西。”

“他人已经没了,究竟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了。”原上草转而说道,“但既然是这么被发现的,那公孙涵只要不笨,应该能明白她父亲的意思。而且,说不定,她把这张图当成父母之间的隔阂所在,所以才想留下。她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这张图的真正价值。”

孙中原摇头,“我们何尝又知道呢?参不破,这张图和一张普通的皮子有什么分别?我给她说了,只帮她保管半年。”

“从目前她的态度来看,你要是到时候强行还给她,她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原上草皱了皱眉,“事到如今,你不妨参详着试试,也不必太过竭力,就像公孙央说的,一切还得看机缘。”

“我试过了,没什么头绪。”

“所以我说,不必太过竭力,顺其自然吧!”

两人一整天都在孙中原家里,深夜原上草才离去。他告诉孙中原,已经有人知道他在南城,所以不能待太久,以免暴露他和孙中原的关系。

原上草准备明天一早就回燕京。而原上雪的坟墓,就在燕京郊区。他让孙中原在忌日之前赶到燕京,再联系他。

原上草走后,孙中原仍是百感交集。其中,悲伤在所难免,喜悦也由心而感,毕竟,自己多了一血亲,第一次体会到了亲人团聚的滋味。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和亲人在一起,再平常不过,但是对孙中原,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第二天,孙中原又去了预展现场,这是预展的最后一天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高伟和李明又找到了他,昨天孙中原没来,他们没好意思直接打电话。他们提出,中午想请孙中原一起吃饭坐坐。

孙中原看着他俩手里都拎着包,最后点头答应了,能帮就帮人一把吧,关键自己也刚认了亲。

第166章 乾隆粉彩橄榄瓶

高伟和李明一听孙中原没推,很是高兴。这年头儿,谁还差一顿饭,知道你的来意还去,就是很给面子了。

这两人,生意上少有合作,不过却是多年一起玩儿的藏友,只是因为认识圈里的高手太少,水平一直不上不下。而且,真正的高手一般也不会轻易帮人掌眼,更不要说点拨了。

对于普通的古玩爱好者和收藏者来说,要想眼力提升,最关键的就是高手点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古玩行里,真是太贴切了。

初次请孙中原吃饭(掌眼),两人都没好意思拿太多东西,每人只拿了一件。

而且吃饭之前,也没好意思请教孙中原,吃饭的当间儿,就更不好意思了,两人都早早吃完,在一边闲聊着。

孙中原一看,也赶紧收了尾儿。

两人让服务员清了桌子,又单点了一壶好茶,关门喝了几口,孙中原先提出来了,“要是带了好东西,就一起欣赏欣赏吧!”

高伟和李明一听,一起说道,“让孙老师见笑了。”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不管好坏,我实话实话,二位能兜住就行。”

两人好像早就商量好了,高伟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粉彩橄榄瓶,放到了桌上。

橄榄瓶很好理解,形如橄榄。老器型,宋代就创烧了。

而粉彩,虽然是康熙晚期才出现,却是瓷器普及量最大的两个品种之一。

在没有粉彩之前,数量最多的瓷器,当然是青花了,即便在斗彩、五彩、珐琅彩这些釉上彩出现之后,再带上黄红蓝绿这些各种各样的颜色釉,也没有撼动青花瓷的市场主力地位。

直到粉彩出现。

从此,粉彩和青花并驾齐驱,甚至占据过上风。

只不过,粉彩的历史相对较短,实在是没法和青花相比,所以对圈外人来说,还是知道青花瓷的多。

即便是对于青花瓷,普通人的认识误区也还是不少的。比如那首《青花瓷》,谁见过天青色的青花?谁见过青花器的底款是汉隶?

而粉彩和其他彩瓷的区分,普通人估计也是一头雾水。其实,只要记住名字里的一点,那就是一个“粉”字!

粉彩的颜色里,是加了“粉”的(一种叫做玻璃白的物质),有浓淡的过度,表现力绝佳,有这种效果的,就是粉彩。这种效果,软而细腻。

五彩又被称为硬彩,珐琅彩又被称为洋彩,粉彩又被称为软彩。

高伟的这个橄榄瓶,高二十多厘米,上面是枝叶寿桃,褐色的枝,绿色的叶,粉红的寿桃,一共九个。

孙中原没有先看底,大体看了看釉色和彩色,“乾隆的款儿?”

“对!”高伟点头,“孙先生真是好眼力!”

孙中原接口道,“别高兴太早,雍八乾九,真的是这样,仿的也得照这个来!”

所谓雍八乾九,说的是在绘有寿桃图案的粉彩瓷器中,雍正朝的,一般都是画八个,乾隆朝的,一般画九个。

寿桃是很吉祥的纹饰,加上连枝带叶,寓意特别好。而因为粉彩的特征,能把枝叶的浓淡,寿桃的色彩感觉,都表现得很好,所以,雍正和乾隆年间,带有粉彩寿桃纹饰的瓷器特别多。

孙中原说得不客气,高伟和李明却都是明白人,这才是真正帮你掌眼的态度,不含糊。

孙中原这才看了看底,六字篆书“大清乾隆年制”。

“这粉彩橄榄瓶,是件高仿。”孙中原干脆点明了。

这件粉彩橄榄瓶上没有任何宝光,而且即便不凭借宝光,孙中原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孙老师能不能详细说说?”

“这件橄榄瓶,胎釉很讲究,画工也不错,写底款的也是个老手。而且,用皮子去了釉面的贼光,算是一件水平很高的仿品。最大的问题是,彩料还是不够精细,导致彩上的火气去得不均匀。这个是技术上的。其实,不仔细看这个,也能看出是一件高仿。”

“噢?”两人一听,嘴里不由都出了动静。孙中原喝了口茶,压压手继续说:

“两位记住一句话,艺术品,永远能找到政治上的反映。康熙晚期才出现粉彩,东西特别少,咱就不多说了。雍正朝的粉彩,要显得淡雅一些,乾隆朝的粉彩,华丽热烈,这和他们的统治背景有关系。”

“这件橄榄瓶,落了乾隆的款儿。但是你们看看,纹饰上透出什么?舒朗,雅致,含蓄。这个画工,可能也想表达一种富丽堂皇,但是他的功力达不到,只能尽力画得繁缛一些,但是风格上却依然没有达到乾隆官窑粉彩的那种感觉!”

这好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看着枝叶寿桃,便忽然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乾隆时期的瓷器,确实有华丽热烈的特征,即便不是粉彩,颜色上也往往不甘平淡。

乾隆时期,还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粉彩瓷器,叫做“百花不露地”,瓷器上密不透风,画满了纹饰,找不到一点儿留白的地方。这种瓷器,画得精细,需要极高的水准和极大的耐心,也反映了一种盛世的政治气息。

清晚期乃至民国,也出现了不少“百花不露地”的仿品,但是精细程度就差远了。

孙中原见两人听得认真,便也没有藏私,又详细讲了讲胎釉彩的一些细微特征。毕竟,艺术风格和感觉上的东西,要形而上一些。

这两人都算是中年人了,但是面对孙中原一个小年轻,认真聆听,毕恭毕敬。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以孙中原的水平,当他俩的老师,那还真是绰绰有余。

“唉,吃药了!”听完一个段落,高伟苦笑一声。

“没花多少钱吧?”孙中原问道。

“这橄榄瓶,我花了二十万,还以为是捡了一个漏儿。”高伟应道。

“乾隆的官窑瓷器,还是立件,二十万就卖给你,要么是个棒槌,要么是把你当棒槌了。”

“是啊,我这才明白,我这是被人做了局了。”高伟喝了口茶,倒也没避讳,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下。

第167章 五福临门

原来,高伟是被一个藏友带着去的一户老宅。

也算是被杀熟了。不过他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当时还觉得这个藏友挺不错,告诉他有户人家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老东西。

到了之后,人家说就剩一件东西了。这件东西,是件光绪青花小盘子,大开门,一眼货,没什么问题,而且本身就不算太贵,价钱开得也比行价略低。

虽然他当时略略有些失望,毕竟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但是也算是买到东西了,所以心里对这个带路的藏友还是带着感谢的。

完事儿后,人家还倒茶聊天什么的,不经意间,去里屋,门开着,他瞥见了柜子里的这件粉彩橄榄瓶。

高伟便提出看看,户主不同意,但是藏友说既然来了,看看又能怎么地?

看了之后,高伟觉得真,便问询价钱。结果户主说多少钱都不卖,说这件东西老人临终前嘱咐过,不能卖。

这时候,藏友在一边建议高伟,这样的东西,一般人可看不明白,就是想卖,也得找高人看看再说。

户主顺势接茬,“明儿就带到新房子里,你们二位可别惦记了。”

就这么着,户主越不想卖,藏友越说小心,高伟却越想买,好似魔怔了一样。这就是彻底掉进局里了。

人家那个光绪的盘子,就是个饵。先拿一件便宜的真东西引你上钩呢。

说来说去,户主松动了,说看你这么喜欢,真要卖也行,但是这个东西没让别人看过,他自己又不了解行市,所以得找人看看,顺便打听下价格再说。而且,到时候别说什么真的假的,再来找后账。

这话又是个坑。高伟继续上杆子说今天都来了,也别打听了,就这么卖了吧,保证不找后账。

磨叽了一阵,其间还装模作样打了个电话询问,到最后,户主说乾隆比光绪可早多了,开了个三十万的价儿。

高伟讲来讲去,二十万拿下了。

其实,很多局让局外人看,似乎是有一些漏洞的,但是真要进了这个局里,影响结果的,可就不止智商了。

很多看似简单的局,都是经过了大量心理验证的。

“你那个藏友,和那个户主,两个人肯定是一起玩儿这个的。恐怕,你也不是第一个上当的。”孙中原道,“他们还把你的嘴堵上了,人家说自己不懂,让你没法找后账。”

“谁说不是啊,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我也算彻底明白了,这吃亏上当,多是先存了想占便宜的心思。什么中奖之类的诈骗,不是一个理儿么?”

“明白了就好。也不枉我帮你看东西。”

“孙老师,来一根。”李明拍了拍高伟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又给孙中原递了一支烟。

抽了几口烟,喝了几口茶,李明把他要掌眼的东西拿出来了。

也是一件瓷器。

瓷器是收藏里的大项,历史跨度长,种类繁多,爱好者众。但同时也是高仿泛滥的一项,容易打眼的一项。

这是一件康熙青花笔筒。

康熙一朝,官窑民窑皆精,笔筒又是文房里的东西,所以相对多见,收藏价值也高。

这件青花笔筒,有点儿特别,因为画片是一幅富贵人家宅院图。不是常见的山水,也不是单纯的人物。

一座大宅院里,有楼台亭阁,有女眷阁中针线,有顽童院内嬉戏,有男人堂间饮酒。

这青花发色,虽不是鲜亮的翠毛蓝,但也比较好看,近于宝石蓝,釉色也算莹润,看起来挺肥美。

孙中原瞥了几眼,没上手。李明还特地拿起来,让他看看底款。

典型的康熙官窑底款儿,青花双圈楷书:大清康熙年制。

“这不是新仿的,像是民国的东西。绝对不是康熙官窑的,而且就不是清代的东西!”孙中原摆摆手,示意不用上手了。

李明对孙中原的水平是不怀疑了,但是这也太草率了!刚才那件粉彩橄榄瓶,孙中原是仔仔细细看过的,但是现在这笔筒,只是瞥了几眼,就能这么快断定?

而且,被鉴定出不真,心情肯定是郁闷的,李明不由有点儿着急,“孙老师,您不再仔细看看?”

“民国的东西,和现代的仿品,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应该没问题了。”孙中原应道。

“这个······”李明不是想问这个,他当然想问怎么就能一眼断定不是康熙,更要紧的是,一棍子把整个大清朝给打出去了。

孙中原看了看李明,“噢,我知道了。其实这个不用看具体特征,画片儿有问题!”

“画片儿有问题?”李明不由得又仔细看了画片儿,从建筑,到人物服饰,没什么问题啊!

孙中原接过笔筒,指了指宅院里面影壁墙上的四个字“五福临门”,“问题出在这儿。”

影壁墙上的这四个字,虽然比较小,但还是能看清的,用的是隶书,写得不算难看。

李明怎么看也没看明白,高伟也仔细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

“康熙的父亲是谁?”孙中原笑问。

“顺治啊!”李明答。

“顺治叫什么?”

“爱新觉罗·福临啊!”李明自己说完,忽而一拍大腿,“哎呀!这得避讳是吧?”

可不是么!五福临门,就含了“福临”两个字!“福”可以不避讳,“临”可以不避讳,但是“福临”这两个字,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有底款儿的康熙官窑瓷器上呢?!

而且,根据史料记载,后来,乾隆皇帝还曾公开下诏,就连民间的对联,也不准用“五福临门”这句话!

雍正乾隆两朝,民间极少有仿康熙朝的东西,而乾隆以后,就算民间高仿清三代的官窑瓷器,也断不敢用“五福临门”!

所以,这个笔筒,就不可能是清代的东西了。

孙中原看到了这个,又瞥了几眼,瞅瞅基本特征,就能简单判断出是民国的东西。

“高手,真正的高手!孙老师不仅眼力过人,而且,怎么说呢,总之我是彻底服了!”李明连连说道。

“没有李总说得那么夸张。”孙中原笑笑,“既然是玩古,不了解点儿历史知识,那肯定是不行。”

第168章 叶恭绰

“今天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高伟感慨不已,说着,掏出了一张卡,“孙老师,我俩的一点儿心意,您别嫌弃。”

孙中原看了看那张卡,倒不是银行卡,而是南城一家大型商城的购物卡。

请人掌眼,一般来说,都会奉上鉴定费。有的人,是明码标价的。孙中原这种情况,高伟和李明之前自然不能问。许是觉得直接给钱不太好,所以折中给了一张购物卡。

“我很嫌弃。”孙中原笑着说。他并没有看卡的金额。

高伟和李明面面相觑。

“收回去吧!”孙中原道,“我前天和两位说,昨天再联系。但是我昨天没来预展,两位没给我打电话,这说明两位很有分寸。而今天让我看东西,两位没有太过关心价值,吃亏了也没纠结钱财,而是重点关注鉴定诀窍。这说明,两位是真正的古玩爱好者,而且这么看得起我,那大家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这样就没意思了。”

高伟一听,立即把卡拿回去了,“好,承蒙孙老师看得起!”

“不过,孙老师以后在南城,有什么事儿也别跟我们这俩朋友客气啊!”李明随后笑着说道。

说完,李明居然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这件东西,孙老师就别推辞了。”

孙中原结果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折叠好的软麂皮。

“这是我的皮革厂特制的,用来擦拭瓷器、玉器、木器都行,保养利器啊!”李明指了指高伟,“我也给过他。”

“好!这个我收下了。”孙中原拿起麂皮,“是不是麂皮都特别软啊,我看很多人用来擦眼镜。”

“说起皮革,孙老师肯定不如我了。麂皮相对于其他动物皮革,确实比较柔软,但是制作工艺也很关键。比如我这张特制的麂皮,光软还不行。麂皮的拉伸性比较强,容易变形,所以我们还经过特殊的处理,让它又软又稳定。”李明解释道。

“噢?处理得又软又不变形很难么?”孙中原接口问了一句,“要是在上面打孔之后,岂不是更不容易稳定?”

“打孔?麂皮上打孔做什么?打孔之后,自然更不易保持稳定性。不过,我听说过一种古法,可以在皮子上涂上一层天然的药水,这样就会又软又稳定。好像有些特别的皮制图纸,就用这样的办法,因为如果变形,那图上标示的东西就可能有偏差。”李明解释道。

“药水?”

“对,不过听说都是用天然药物制成,古法么,自然没有纯化学的东西。而且有些皮制的图纸,涂上药水,可以隐藏一些东西,然后用另外的药水涂抹或者浸泡,才能显示出来。这和米汤写字、涂碘酒显示是一个道理。不过,皮子和纸不一样,药水肯定也会非常特殊。”

高伟听李明说完,笑道,“你是故事听多了吧?搞得跟藏宝图什么似的!”

孙中原连忙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发挥了这么多!”

两人哈哈一笑,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孙中原和他们分别之后,却暗自琢磨,这轩辕星图,莫非也用特殊的药物药水什么的泡制过?所以才能又软又稳定?难不成,也隐藏了什么东西?需要辅助使用其他的药水才能显示?

不过,这张轩辕星图,他不能轻易示人,更不敢随意试验。虽然想到了这个,但也只不过多了一条思路而已,暂时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突破。

······

拍卖开始了,第一天的拍卖,是书画和家具场,这里面没有孙中原自己的东西。而且,现场主要是书画部和家具部的人负责,孙中原也没什么事儿。

他和霍晓东,干脆坐到了竞拍席上,霍晓东还领了牌子。

首先进行的是书画类的拍卖,当时孙中原看过一次拍卖画册,不过重点还是看了玉器和瓷器,对书画就是笼统翻了翻,有些起拍价低的作品,还有些小幅作品,真是没太在意。

没想到,开始后不久的第二幅拍品,就让他不由得起了兴趣,“哎?当时没注意到这幅作品啊!”

这幅作品,是纸本书法小立轴,上书一首七言古诗,字体古拙雄健。但起拍价格,只有一万块。

霍晓东看了看,“叶恭绰书法?民国的?”

“对,你不是有牌么,帮我拍下来!”孙中原说道,“十万之内随便加!过了十万听我安排。”孙中原说道。

霍晓东对叶恭绰这个人不了解,但是孙中原这么说了,他自然照办。

结果,这幅作品,只用了三万八千元,就中拍了!

“叶恭绰好像是个收藏家吧?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也能写字画画??”完事儿之后,霍晓东不由问道。

“叶恭绰的名气,确实主要是收藏上。不过,他确实也是书画艺术家,而且存世作品不算少。民国时期其实很受追捧,但是建国后特别是因为有些政治原因,他的作品,却有点儿淡出人们视野的意思。最近一些年,他的作品也上过了一些拍卖会,不过价格不高,也不稳定,最高的,好像也没到十万块。”

霍晓东一听,“我去,那你还拍?就等着潜力升值?”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既然遇上了,顺势拿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敬仰这个人!”孙中原答道。

叶恭绰,也是徐北武很敬仰的一个收藏大家,用徐北武的话说,在收藏鉴定方面,叶恭绰是百年罕遇的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全能高手”。

他这一辈子,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单说在古玩和收藏方面,有两件世人耳熟能详的国宝,就和他有直接的关系。

一件,叫做毛公鼎。

一件,是王献之的《鸭头丸帖》。

而且,当年毛公鼎,差一点儿就流出国门。当时,上海已经沦陷,倭国鬼子曾经放言:哪怕把上海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出毛公鼎!

是叶恭绰偷天换日,把这件国宝留在了华夏。

第169章 毛公鼎和鸭头丸

“你好像很了解这个人啊!”霍晓东对接下来的拍品也不是很感兴趣,不由在一旁问道。

“谈不上多了解,不过知道一些传奇事迹。”孙中原只花了三万八就拿下了叶恭绰的一幅书法立轴,心情不错,便对霍晓东讲了讲。

要说叶恭绰最有名的故事,自然就是这毛公鼎。

毛公鼎,西周晚期青铜重器,为毛公所铸,故此得名。清道光年间,毛公鼎从岐山被挖掘而出。

此宝鼎高53.8厘米,口径47.9厘米。毛公鼎最珍贵之处,是铭文,多达近五百字的铭文!这是毛公向周宣王进言的记录。

青铜器爱好者都知道,这青铜器上的铭文,不仅具有历史和文物意义,在市场价值上,铭文的作用也相当之大。有些收青铜器的文物贩子,有时候按照一个铭文数万加价!

这虽然是玩笑话,毕竟青铜器的市场价值要综合考量,但是,记录重大历史事件的铭文,确实很值钱。值钱到有的重器,上面的一个铭文,远超数万的价格。

当年,倭寇侵华,上海沦陷,叶恭绰准备离沪赴港避难。他人可以轻松走掉,但是珍藏的古董,却很难一时带走。于是,他把七大箱子古董,寄存在了租界一家公司的仓库。

其中有一个箱子,只装了一件东西——毛公鼎。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当时的洋人,想尽各种办法,来收集华夏的文物。而毛公鼎,无疑是其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件。

此前,美国和日本都曾找到过叶恭绰,出过高价,但是叶恭绰都没有答应。而上海沦陷、叶恭绰逃走之后,倭国军方则开始动用更多的办法来寻找毛公鼎。

叶恭绰把毛公鼎托付给了他的侄子叶公超。叶公超也不是一般人,曾经担任过民国的外交部长。叶恭绰嘱咐叶公超:毛公鼎不得变卖,更不能流出国门。有朝一日,可以献给国家!

可是,当叶公超赶到上海,还没见着毛公鼎,就被倭国宪兵队给抓了!

叶公超也是条汉子,在倭国宪兵队将近两个月,吃了不少苦头,但愣是没把毛公鼎的真实下落说出来。

这时候,事情有了转机,有一个仿古高手帮着做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毛公鼎!

叶家是个大家族,通过多方的关系打点,又把这个假鼎交给了倭国人,这才救出了叶公超。

后来,叶恭绰终于把毛公鼎运到了港岛。结果,后来港岛也沦陷了,叶恭绰又辗转把毛公鼎运回了上海。

接下来的过程也比较曲折。叶恭绰颠沛流离,身患重病,最后,他将毛公鼎抵押给了银行,却又无力赎出。不过,叶恭绰还是联系上了一个陈姓富商,让他花费巨资赎出了毛公鼎。

抗战胜利后,陈姓富商将毛公鼎捐赠给了国民政府。

如今,毛公鼎是台岛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我说,毛公鼎已经够传奇了,这叶恭绰更传奇啊!”霍晓东指了指台上正在拍卖的一幅清代的书帖,顺势说道:“听说,《鸭头丸帖》也是叶恭绰买了捐献给国家的?”

“这倒不是他买了捐献给国家。建国后,叶恭绰是画院院长,但是生活也很拮据,是他以不高的价格,把珍藏的《鸭头丸帖》卖给了国家。”

王献之,王羲之的儿子,两人并称“二王”,地位就不用说了。

本来,鸭头丸就是一种普通的中药丸子,据说主要作用是利尿消肿。

王献之的《鸭头丸帖》一共就十几个字: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说的是自己吃了鸭头丸,也觉得效果不咋地,回信给朋友,明天咱们碰碰头,说说这个事儿。

文字是很没劲的,但是因为王献之的书法艺术,使得《鸭头丸帖》竟能光耀千古!

当时,叶恭绰的手里珍藏有《鸭头丸帖》,圈里人是知道的。听说他当时为了贴补家用,卖了一些旧藏,当时上海文保管委会主任徐森玉便托人问他,能不能把《鸭头丸帖》收购为国有。

徐森玉托的人,是谢稚柳。谢稚柳的名气其实也很大,本人是个大书画家,而在古书画鉴定方面,是个宗师级的人物,世称“北张南谢”(北张是指张珩)。

但是对于叶恭绰,谢稚柳是以长辈而尊的。他见了叶恭绰,不敢直接提这事儿,先是聊书画,后来又聊起叶恭绰出售的旧藏。最后才问,《鸭头丸帖》能不能出手?

叶恭绰当时并不高兴,因为他之前卖过书画,文管会的专家们,没有标出等级。谢稚柳便解释,这次是主任徐森玉提的,绝对没问题。

叶恭绰又放了一句话:《鸭头丸帖》字字千金,就算我能卖,你们怕也不敢买!

谢稚柳当即拍板,那就一个字一千元!

其实,叶恭绰说的不过是气话,《鸭头丸帖》说是价值连城也不过分。一个字一千元,一点儿都不贵。最后,他同意了。

如今,《鸭头丸帖》是上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叶恭绰这样的传奇人物,一代大家,他的作品,肯定是有收藏价值的。眼下市场价格偏低,也不稳定,正是收藏的好时机,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就有可能扶摇直上!”孙中原笑着低声对霍晓东说道。

“靠!刚才还说主要是敬仰这个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霍晓东低声骂了一句,接着却又叹了一口气,“世人都想捡漏,抱怨碰不上好机会,但是这种潜力股,摆在眼前却又不识得!”

“拍卖会上,捡漏的机会几乎为零。”孙中原应道,“叶恭绰书法的市场价值,如今就是这个价儿。至于对未来的估量,这个都是有风险的。所以,归根结蒂,还是因为敬仰,主要是收藏,而不是等着涨价。”

“行了,就你会说。”霍晓东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吧?不用等到结束了。你又入手好东西了,请客。”

孙中原已经详细翻过了拍卖图册,确实也没什么打算出手的东西了。书画和家具场,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他便决定中午好好吃一顿,下午回家休息算了。

他俩出了拍卖会场,结果在酒店大堂碰上了康宁,“哎,孙先生,好久不见了,择日不如撞日,中午我做东,一起坐坐聊聊吧?”

第170章 文武全才乌长安

孙中原看了看霍晓东。霍晓东没意见,而且还问了康宁一句,“这书画和家具场,您也没有打算要出手的东西?”

“我等着那件定窑盖罐呢!”康宁呵呵两声,“走吧?边吃边说。”

康宁知道定窑盖罐是孙中原的东西,自然是想和他聊聊。这东西,如果从拍卖会上拿到,再转手没多少利,所以,康宁是打算自己收藏的,不是给通古斋找生意。

霍晓东因为史老的缘故,早就认识康宁,本来是要叫一声“康叔”的,但是康宁现在和孙中原有点儿称兄道弟的意思,坐一起,称呼上还真有点儿尴尬。

康宁倒是提前说了一句,“各论各的。”

在包间里吃饭的时候,孙中原给康宁递烟,康宁却摆摆手,“戒了!”

说着,康宁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鼻烟壶,拔下顶盖,从里面掏出了一点儿鼻烟,像模像样地用手指头塞进了鼻孔,过了一会儿,用手绢一捂,连打几个嚏喷。

“好啊,享受上鼻烟了!”霍晓东大笑起来。

现如今,抽烟卷儿的多,吸鼻烟的可真是不多见了。吸鼻烟,算是一种古老的生活享受,其实好处比抽烟卷儿多,起码不用点火,不用让人闻二手烟,也不用祸害肺。

鼻烟是发酵的烟叶粉末加上香料调制而成,据说是万历年间被利玛窦带进华夏的,到了康雍乾时期,迎来了黄金时代,朝野上下,吸鼻烟的占了大头儿。像纪晓岚这样还是喜欢抽大烟袋的,算是极少数。

霍晓东说着,又看了看康宁的鼻烟壶,这是一个瓷质的鼻烟壶,粉彩,画的是山水。

“这鼻烟壶一般啊!”霍晓东又点评上了。确实,这是个新东西。

康宁笑了笑,“嗯,从瓷都找人定做的。真正好的鼻烟壶,老物件,谁舍得真用来装鼻烟啊!”

鼻烟壶,算是鼻烟的流行带来的一种艺术品。别看东西不大,但是种类繁多,什么金属的玉石的瓷器的料器的,等等五花八门,综合了各种技法,小中见广。工艺上乘的,那真是精妙绝伦,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收藏门类。

孙中原自己点上了烟,“原来康总是好上了这口儿。”

康宁笑着收起了这个粉彩瓷器的鼻烟壶,却又好似变魔术一般伸手,手掌上又出现了一件鼻烟壶!

孙中原定睛一看,这件鼻烟壶可就不一般了!

这是一件玻璃内画鼻烟壶,配了一个碧玺的顶盖。这鼻烟壶的形状,是一个微呈四方的圆柱,四幅图案,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而且还有款儿有印,落款“乌长安”!

“乌长安?”霍晓东看了之后,立即叫道,“这可是晚清‘京派’四大家之一,真的假的?”

“你倒懂行!”康宁说着,又看向孙中原。

孙中原笑了笑,“康总既然拿来了,那我们就先欣赏欣赏。”

内画鼻烟壶,与其他材质和工艺品类的鼻烟壶不一样,是晚清才出现的。有玻璃的,也有水晶的,总之得透明。先要把内壁用金刚砂一类的东西做成磨砂面,然后再用无比细小的特制小竹笔,在内部磨砂面上反向作画。

难度可想而知。因为鼻烟壶不仅小,而且壶嘴儿更小,竹笔伸进去,还得反向作画,还得好看,这里面的功夫大了!

内画鼻烟壶曾经出过三个流派:京派、鲁派、冀派,是按地域划分的。

两人仔细看了起来,康宁笑道,“京派四大家:登堂入室马少宣,雅俗共赏叶仲三,阳春白雪周乐元,文武全才乌长安。”

前三个都好理解,登堂入室,雅俗共赏,阳春白雪,都是形容画工和技法的。唯独这个“文武全才”,这内画鼻烟壶,什么时候扯上“武”了?

康宁起了话头,便没停下,“其实,所谓文武全才,和乌长安的出身有关。再其实呢,他也没什么武功。我看过一个篇章,说的就是乌长安,我给你们讲讲。”

根据康宁讲的,乌长安是个旗人,火器营正白旗,原来叫乌世保。他的祖上有过军功,被封过“骁骑校”,到了他就是继承了。就他这种晚清的八旗子弟,估计上马下马都费劲。但是他是武将后代,这个名头是有了。

晚清时候,乌世保基本上就是无业人员,靠着祖上留下的地产和家当过日子,还算比较滋润。

乌世保的命运转折,因为一次堂会。端王载漪府里出堂会,他上去唱八仙祝寿。这里面有点儿事儿,这个载漪当时想利用义和团,力主慈禧对外宣战。乌世保唱八仙祝寿时候,加了几句关于义和团的捧词儿。结果呢,载漪要安排他到虎神营。

虎神营是干嘛的?对付洋鬼子的,虎吃羊、神灭鬼嘛。

乌世保也算机灵,后来找人通融了下,弄了个因病告假,最后就没去。不过,这祸根是落下了。

后来,八国联军打进了京城,清政府议和,要求惩办义和团祸首,载漪被发配边疆。一开始,没人想到乌世保这样的小角色,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儿,他还是被拿下了,关进了大牢。

有句话叫做因祸得福,正是在牢里,他遇上了一个烧制料器和作内画的高手,就此学到了本事。

他毕竟没有去虎神营报到,所以最终还是出狱了。出狱之后,乌世保苦练内画壶技法,后来改名乌长安,终成一代大家。

“您看的是吧?”霍晓东听了之后,觉得有点儿天花乱坠了。

孙中原却指着鼻烟壶道,“内画鼻烟壶这东西,首看技法,这么高明的技法,就算不是乌长安做的,价值也和他的作品差不多了!”

康宁指了指霍晓东,“你且得跟着孙先生好好学学!这内画鼻烟壶的价值,工艺和技法才是最主要的,作者和年份,其实倒是其次。”

其实,孙中原和康宁的意思,不是说作者和年份不重要,而是说内画鼻烟壶实在是太特殊了,价值高低,直接和工艺技法挂钩。换句话说,能达到乌长安这样的水平的,本身肯定也是大师级人物,不会去冒名落款的。

第171章 梁曼舞

“得,我本来对鼻烟壶也不感兴趣,您自己留着好好玩儿吧!”霍晓东虽然很佩服孙中原,但是被康宁当面点了几句,还是不太高兴。

康宁也就此收起了鼻烟壶,开始问孙中原关于那件定窑盖罐的事儿。

定窑盖罐儿是孙中原亲手收来的,铁定的没问题,所以说得也很笃定,“肯定到宋,也比较完整,有小磕碰,没大毛病!”

“我准备了一千万,能拿下么?”康宁又问。

“悬!”霍晓东插嘴道,“宋代五大名窑,现在都抢破头,别看东西小,我觉得一千万打不住。”

孙中原点点头。这不光是他想着多赚,而是这样的东西,确实不好找了。

康宁拿着筷子点了点骨碟,“行,我就拼一把!你们星辰拍卖行不整猫腻,已经算不错了。”

确实,这样的东西,有的拍卖行是会安排人竞价的,说难听点儿就是找托儿,不到预期高价不罢休。

康宁虽然年纪大他们不少,但是因为有古玩这个共同语言,所以三人聊了不少,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散场。

孙中原回家睡了好几个钟头,结果晚上睡不着了。

他不由得又拿出了轩辕星图,又看了一会儿,甚至还闻了闻,也没什么药水味儿。

轩辕星图上的小孔是固定的,又没什么标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口”,孙中原折腾了一个钟头,最终还是又收了起来。

第二天的拍卖,是玉器、铜器和杂项,孙中原晚上没睡好,上午就没起来。反正西周玉琮是压轴重器,是下午后半场,所以他干脆下午开场才去。

进场的时候,孙中原手机响了,是霍晓东打来的,问他怎么还没到。接电话的时候,一个女子从他身边一晃而过。

一阵香气直钻鼻孔,孙中原对香水不是很懂,但是这香味儿太独特了,更像是自然的花香,但偏偏又十分浓烈,有点儿像桂花和栀子花混合的香气,却似乎更好闻。

这女子径直走进了会场,孙中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白色的套装,黑格围巾,脑后绾了一个发髻。

个子不高不低,身量匀称,步态很优雅,范儿挺足。

孙中原挂了电话进场,霍晓东已经在里面了,坐下后,发现这个女子就坐在他们侧前方。从侧脸来看,似乎非常年轻。

让孙中原没有想到的是,西周玉琮最后被这个女子以九百八十万的价儿收入囊中。

而且,这个女子似乎只对这一件东西感兴趣,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出价。而且,最后一口价,从八百万,她一下子加了一百八十万,叫到了九百八十万。

这件西周玉琮,就市场行情来说,千万左右的价格算是正常。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女子一下子叫了一口儿狠的,说不定还能破千万。这一口儿,从心理上压住了不少人。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孙中原算是看到了她的正脸,说实话,长得不算很漂亮,单眼皮,脸型略长。但是,五官搭配得很协调,加上她气质很好,整体上给人一种清秀脱俗的感觉。

霍晓东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嘿嘿笑着对孙中原说道,“我说,看这气质,像是豪门富二代啊,你作为宝主,应该去套套近乎。”

“拉倒吧,要不是她,说不定我还能多赚几十万呢!”孙中原心想,这之前说好了,要和蔡老师平分,比起九百八十万的高价,三十万成本不算啥了,他和蔡老师一人能分四百多万。

“等我会儿,待会儿一起走。”霍晓东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突然没影了。

孙中原出了拍卖场,到了酒店大堂,在沙发上抽了支烟等着霍晓东,心说这小子不会去打听这个女人去了吧?

正想着,这个女子也走到了大堂。进拍卖场的时候,孙中原没注意到她身边有人,但是这出去的时候,她的一前一后,各多了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身材挺拔,动作充满劲力,看来是两个保镖。

女子离去后不久,霍晓东过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孙中原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嘿,这个美女叫梁曼舞,沪海来的。”

“没事儿吧你,不会发情了吧?”孙中原起身,“走吧,昨天康总请的,今儿是真赚钱了,我请你。”

“什么呀,我看哪,这美女来者不善,今儿瞄准西周玉琮,明儿说不定就是定窑盖罐,专挑重器来。不过奇怪,我没听说收藏界有这号人物,还是这么年轻的女的。”霍晓东接口道。

“你不都说豪门富二代了么?没准儿是替她家里来的。”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有钱人多了,未必是圈里的。”

“哎,你这不也在琢磨她么?”霍晓东叫道。

“哪儿跟哪儿啊,我这都是顺着你的话茬说的。”孙中原吐出一口烟圈,“我现在没空琢磨这个。”

的确,虽然钱很重要,孙中原得把明天的拍卖盯下来,但是他现在心里的事儿挺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过几天要去燕京和舅舅原上草碰头,祭拜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把他送到孤儿院,说难听点儿就是抛弃了他,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半分怨恨的意思。

因为这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晚上吃完了饭,孙中原便回去了,临上楼的时候,习惯性地敲了敲黎千千的门,结果没人应,发微信问了问,黎千千今天值夜班。

“没事儿别总晚上敲我门!”黎千千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句。

“那你给我把钥匙得了!”孙中原回复。

黎千千发来一个敲脑袋的表情。

晚上,正在孙中原要睡的时候,霍晓东的电话居然又来了!

“我打听到那个美女是谁了!”霍晓东很兴奋。

“你有完没完了!”孙中原心想,霍晓东多半可能是从史老那里打听到的。虽然孙中原说得没好气,但也不由自主想到,那真有可能是圈里的。

“莫装逼,装逼被雷劈!”霍晓东并不生气,而是继续说道,“江南的梁园,你总听说过吧?”

孙中原一听,“我去,你是说梁曼舞是梁家的人?怪不得身上有独特的香味!”

第172章 梁园小故宫

“你看看,装逼装早了吧?”霍晓东得意地笑了。

孙中原:“听说梁家的人,从来都是讲究东西好、来路正,不怕多花钱。没想到,这次来南城了!”

“你这就不知道了,去年的咱们拍卖行的钧窑花盆,也是梁家拍走的,不过来的不是这个梁曼舞。听说,这钧窑花盆,现在就在梁园。”霍晓东接口道。

“梁园我只是略有耳闻,号称小故宫。你知道多少?”孙中原接着又问。

“你既然知道梁家的主业是香道,居然对梁园不清楚?”

“梁氏香道和梁氏木业我都知道,梁园我也知道,只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也不多。”

其实,霍晓东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听史老说过,相对是一手信息。

梁园,位于江南水乡的骏驰镇,算是华夏最大的私人园林式博物馆,占地两百多亩。是现在的梁氏集团董事长梁奇书二十年前建设的。

这里面的古董重器,集合了梁家四代人近百年的收藏,梁奇书算是第四代,不过他也已经年过花甲。

在华夏民间收藏界,梁园有“小故宫”的说法。

霍晓东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史老和梁奇书算是相识,曾经参观过一次梁园。

梁园的地形结构,如同一匹奔腾的骏马,有一殿三堂五斋七廊,也有一些“别院”。普通的区域和展馆,可以买票参观,但是位于马首位置的瞻云殿,是不对外开放的,进去看过的,只有梁家的朋友和收藏界的大腕。

史老曾经参观过瞻云殿,也是赞叹不已。

梁家的产业不仅在华夏分布,港岛和欧美也都有分支。梁家是靠香道和木业起家的,不过如今,也广泛涉及到了金融和房地产。

“这梁曼舞,是梁奇书的孙女,听说年纪轻轻,却是个古董高手。不过,她最厉害的,还是识别香料,据说连梁奇书这种研究香料多年的高手,对这个孙女也是赞赏不已。”霍晓东介绍道。

孙中原想了想,“看来,她身上的香味,不是普通的香水香料,似乎添加了某种上品沉香。”

“沉檀龙麝,这些高级香料,是梁家主做的。”霍晓东道,“如今沉香市场大热,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赝品和劣品,梁氏香道的沉香,却一直是正宗。”

沉檀龙麝,四大香中圣品,古时也有大四合香之说,指的是沉香、檀香、龙涎香、麝香,算是两种植物性香料,两种动物性香料。不过,龙涎香的说法存在争议,也有说是龙脑香的,这又成植物性香料了。

不管怎么说,沉香,始终排在第一位。

“你对沉香了解么?”霍晓东又问。

“你不会真想去套近乎吧?”孙中原反问道,“我确实是知道一点儿,但恐怕和这位梁大小姐是没法比。”

“梁家的大小姐,我套近乎有屁用啊?只不过对于这种女人,我很好奇而已。再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拍下了东西,想和宝主见面聊聊,我这准备点儿知识储备,不跌份儿!”霍晓东嘿嘿笑道,“沉香木这东西,我真是没接触过。”

“沉香虽说是植物性香料,但并不是木料。”孙中原皱了皱眉,“就你这基础,还是别临时抱佛脚了,沉香是很复杂的。”

“卧槽!”霍晓东骂了一句,“那你给我说说,沉香和沉香木有啥不同?”

“明天见面说不行么?”孙中原真是哭笑不得,这霍晓东有时候还真有点儿神经质。

“先简单说说!”

孙中原拗不过,只得在电话里简单说了说。其实他了解到的沉香也有限,只不过是徐北武在给他讲解香具类古董的时候,曾经拿出过一块奇楠香,焚燃的同时,给他讲过。

沉香木和沉香,的确不是一种东西,打个有点儿别扭的比方,就和蚌与珍珠一样,沉香木能生成沉香,沉香却不是沉香木。

沉香木,是植物,瑞香科的植物,这种植物可以分泌油脂。分泌出的油脂,要有特殊的条件才能结成沉香,所以,沉香虽然结于沉香木,但本质是一种混合性的香料,油脂变成香脂,成分是很复杂的。

喜欢沉香和接触过沉香的也都知道,一般的沉香入手很轻,比木料要轻多了。但也有重的,而且一旦能达到沉水级别,那其中的油脂含量必然极高,这样的沉香罕见得很。如今,市面儿上还有叫嚣沉水沉香的,价儿却不高,想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沉香木,既然是瑞香科植物的统称,那么品种就非常多。大概有几百种,越南、印尼、马来西亚、文莱,都有,华夏也有。

但这几百种沉香木,却不是都能结香,能够结香的沉香木,大约有十几种。

决定沉香等级的,有三个基础性原因,第一,是沉香木的品种,第二,是结香条件,第三,是结香时间的长短。

树种相对容易分辨,结香条件情况就复杂一些。野生的沉香木,在自然界生长,遇到什么雷劈电击、风雨摧折、虫蛀兽咬,都很容易出现损伤。

树木受伤,会自我修复,沉香木能分泌油脂,保护损伤,这个过程中也容易受到真菌感染,由此在树木上结出的东西,就是准沉香。

在准沉香的基础上,再经过长年累月的醇化,最后,才形成沉香。

结香时间短的,品质肯定不如时间长的。回到重量的问题上,一般来说,结香时间越长,油脂含量更大,也更重一些。

不过,现在市场上急功近利,有的商家,拿着准沉香出来卖。当然,这还算好的,因为毕竟是野生天然的东西。现在大部分商家,卖的都是人工结香的东西,催生结香的时间短,产量高。而最恶劣的,当然是用化学原料做的假沉香。

“好了,我知道的也不多,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去拍卖会呢!”孙中原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行,你睡吧,我再查查资料。我发现,沉香这东西,确实值得收藏啊!”霍晓东笑道。

孙中原心想,拉倒吧,不是出了个什么梁曼舞,你会对沉香感兴趣?

第173章 搜身

不过,孙中原对这个梁曼舞也很感兴趣,他感兴趣,不是对人感兴趣,而是对梁园小故宫感兴趣,尤其是瞻云殿的藏品。

孙中原也想着,现在不怎么太缺钱了,有些好东西,也不能随意出手了,该收藏也得收藏。同时,赚钱的路子,除了在古玩买卖上,也得适当拓宽一下了。

古有“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也”的典故。今天孙中原的想法,依稀有了以后若是有实力、有机会,当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梁园”!

果不其然,第二天,梁曼舞真的盯上了那件定窑划花盖罐!

不过,瓷器一项,比之玉器,顶尖藏家更多,这件定窑盖罐的竞争也更为激烈。

到最后,主要角力者有三。一是地头大户康宁,二是外来强手梁曼舞。

第三个人,却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

每每在大型拍卖会上,总会出现几个这样的人,脸生,却出手豪阔。这样的人,未必是真的喜欢古董,但往往有个特点,那就是有钱!有闲钱。

对他们来说,古董是一种投资,在没有别的好项目的情况下,拿下靠谱的重器,什么都不用干,放上几年,只要东西没问题,稳赚不赔。

康宁喊到了一千万。不过他一点儿底都没有,因为这两个人压根儿没有罢手的意思。

到了一千二百万的时候,康宁已经准备收手了。他毕竟是个古玩商,这价钱,已经是行价儿的临界点,再高了,还不如专门从市场上寻摸,虽然这样的东西未必能轻易寻摸到。

这时候,梁曼舞再度发力,一下子加价两百万,到了一千四百万。

那个中年人有些犹豫,在主持人喊了“一千四百万第二次”的时候,才加了五十万。这一口儿能看出,应该是最后一搏。

梁曼舞毫不犹豫,顺着又加了五十万,到了一千五百万。

最终,中年人也放手了。

一千五百万,花落梁曼舞。

霍晓东乐地龇牙咧嘴,这一下子能分到手七八百万!虽然他的家庭条件不错,但这可是他自己挣的,而且就算是他的父母,也没可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钱。史老虽然家底厚实,但毕竟是他的外公,不是祖父,传承的大头,也轮不到他。

一件西周玉琮,一件定窑盖罐,虽然都得和别人分,但是孙中原这一下子,也成了千万小土豪。

拍卖结束后,孙中原本来晚上想和霍晓东一起吃饭,都到了饭馆点上菜了,霍晓东却接了一个电话,他母亲身体不太舒服。孙中原连忙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家里看看。

“不用,我妈高血压,一般没大事儿。要是有事儿需要帮忙,我联系你,不跟你客气。”霍晓东说完便回家了。

这菜已经点了,孙中原干脆没走,心说等着上菜吃完了再走吧。

结果霍晓东刚走了不到十分钟,刘浩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中原,吃了没,晚上一起吃吧?”

“刘总,我这都上菜了,再说明晚不是行里庆功宴么?”孙中原应道。

“拍卖行,没别人,就我和你。”

“嗐,咱俩啥时候不能单独喝顿酒啊!”孙中原实在不想挪窝了。

“是有个大客户,一下子拍走了西周玉琮和定窑盖罐,本来是我请吃饭,结果人家一听都是你的东西,想见见你!”

孙中原明白了。梁曼舞是大客户,而且梁家之前就拍过星辰拍卖行的东西,这完事儿了刘浩明是该表表心意。这是他们已经开始了,聊起了自己,梁曼舞临时起意。

“刘总,你这半道儿想起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孙中原半开玩笑。

“你多认识圈子里的人也好嘛!而且,这是梁氏香道的执行总裁,梁总,梁小姐,也是个古玩高手啊!”刘浩明显然是当着梁曼舞的面儿打的电话,“我哪能随便差遣你这个拔尖人才啊!”

话这么说了,孙中原一想,刘浩明一直对自己是很不错的,最起码没有丝毫的架子,现在当着外人驳他的面子,也不太好。

“好吧刘总,你告诉我地址,我们这就过去!”

刘浩明和梁曼舞吃饭的地方,是一处五星级酒店的顶楼餐厅。

孙中原半小时后到了VIP包间门口,却见梁曼舞的两个保镖在门口矗立。真是矗立,像个电线杆子似的,生硬得很。

孙中原走到门口,微微冲两个保镖点了下头。两个保镖随即上前半步,其中一人问道,“是孙中原孙先生么?”

点头之后,孙中原本以为接下来保镖就得给自己开门了,正要往里走,却被拦住了!

接着,一个保镖对着孙中原竟然做了个要搜身的手势,“不好意思了孙先生。”

“怎么个意思?”孙中原心下突然有种不爽的感觉,开口又问了一句。

“孙先生,是这样的,这里面只有梁总和刘总,房间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但您是从外面来的。请您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冒犯您。”保镖说得倒是很客气。

但这是要搜身,说得再客气,那也是要搜身。

孙中原对视这个保镖,“你再小心我也不习惯。”

保镖避开孙中原的目光,微微一笑,“孙先生,这是我们的职责,您要进去,必须得先经过我们的检查。”

“也就是说,不这样,我就不能进?”孙中原后撤一步,再问。

“是这样的。”保镖点点头。

孙中原既然来了,也不想太过失礼,“这样吧,你进去给你们梁总说一声,要么,我直接进去,要么我直接走人。总之,我没有义务配合你们的职责。而且在我看来,很不爽。”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一名保镖点了点头,正要伸手敲门,门却打开了。

刘浩明走了出来。这个包间密封性很好,显然刘浩明不是因为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可能是因为估摸着孙中原应该到了,出来看看。

“怎么了?”刘浩明一看三个人呈犄角之势在门口站着,不由问道。

不待孙中原回答,梁曼舞也从房间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孙中原,却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微微一笑:“幸会幸会,这位想必就是孙先生吧?”

第174章 炉瓶三事

保镖见梁曼舞出来了,正待说话,梁曼舞却用一个眼神屏退了他们,接着伸手向房间内,“孙先生,快请进!”

孙中原不得不佩服梁曼舞,她一出来,不用问,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而且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保镖开口。

因为保镖一旦说出来,她就被动了。

如果她否定保镖的职责,岂不是连自己的手下都没协调好?

可要是认同保镖的职责,看孙中原在门口的样子,显然是不爽的;请人来,又让人不爽,岂不是自己办事很不周全?

其实,她开始就是疏漏了,不然不会被动。刘浩明说孙中原会来之后,她恰好有事要问,继续了话题,没有特地嘱咐下保镖不要搜身。保镖见了孙中原,也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过,如果对此不在意的人,可能被搜身之后也就这么进去见面了。

但是偏生孙中原很在意这种不爽。梁曼舞一出来,见到孙中原和保镖的态势,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

最主要的,是孙中原的精气神儿不一般。

孙中原也说了句“梁总,幸会”,接着便进去了。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还有四份点心。梁曼舞面前,是一杯蓝莓汁。刘浩明面前,是一杯黑啤。

“喝点儿什么?”刘浩明在孙中原落座后问道。

“和你一样吧。”孙中原应道。

刘浩明从包间的冰箱里拿出一瓶黑啤,打开,亲自给孙中原倒了一杯。

“来,我正式介绍一下。”刘浩明举杯,然后相互介绍了一番。

“欢迎孙先生,我虑事不周,孙先生能赏脸,感谢!”梁曼舞其实比孙中原大不了几岁,而且还是个女人,但是作风干练,谈吐到位,不折不扣的商界女强人形象。

“梁总客气了,久仰久仰。”孙中原不卑不亢。

寒暄之后,刘浩明招呼吃菜。有女士在,孙中原没抽烟,深吸了一口气,却忽然感觉,这房间里的香气不一般,不光有梁曼舞身上的那种香气。

不过,这种香气,似乎不是他闻过的沉香或是什么名贵香料。却别有一种清爽。

这才注意到,房间会客区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香具。

循着孙中原的眼神,梁曼舞笑着解释,“刚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有点儿气味,我正好带了香具和香料,顺手燃了,不会让孙先生不适吧?”

“哪里哪里,沁人心脾。”孙中原一边说,一边心道:还真是能摆谱啊!出来吃个饭,居然还带着香具香料!

而且,这套香具,不是一般的香具,而是一套炉瓶三事。

所谓炉瓶三事,指的是香炉、香盒、箸瓶。这个说法,出自《红楼梦》,不过其实这三件东西的组合使用,明代就有了。

如今焚香,多用线香,用着也方便。古人焚香,却多用碎状香料,也就是香屑。

香炉,是焚香的,香盒,就是放香屑的,而箸瓶,是放香箸的。从香盒里取香放到香炉里,要用香箸。

如果是仅仅作为摆设的炉瓶三事,其实什么材质都行。但真要焚香,只有铜器、玉石器才行,不怕火烧。同时,铜胎珐琅也可以,里面是铜,外观则更有装饰性。

而且,如果真要焚香,除了外观看到的炉瓶三事这三样,还有里面的一样东西也不能缺少,那就是隔火。这个相当于调节火力的东西。如果焚香太旺,香的气味则易变,如果不够旺,那真正的气味出不来。

隔火用瓷片和玉片比较多。

梁曼舞的这套炉瓶三事,是紫铜的。

对此,梁曼舞似乎比较得意,而且她肯定是要问询孙中原西周玉琮和定窑盖罐的来历,同时讨论一番的。而能得到这两样东西的人,就算看着年轻,那也必不是一般人!这孙中原一来,既然注意到了她的炉瓶三事,她也有了一种炫的心理。

“孙先生似乎对香具也有研究?如果不饿,不妨先看看?”梁曼舞笑道。

“好!”孙中原确实不饿,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这套香具不一般,看起来像是明代的铜器。

刘浩明和梁曼舞进来之后,是看着梁曼舞摆放香具并焚香的,早就看了这套香具,他当时还夸赞了几句。不过,他对铜器特别是香具,研究不够精深,他自不会露怯,故而没多说。

孙中原走近一看,这套炉瓶三事,确实很精致,香炉是冲天耳,香盒是方盒,箸瓶的造型也很讲究。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炉瓶三事上,都有阿拉伯文的纹饰。香炉的在炉腹,香盒的在盒盖,箸瓶的在瓶身。

“孙先生怎么看?”梁曼舞适时问道。

“铜质精良,光泽内敛,造型古朴洗练。像是正德年间的东西。”孙中原笑道。

刘浩明微微一笑,心说,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丢人!

这“大明正德年制”的款儿都在底下,他当然看了,但是孙中原却没看。而且现在正在焚香,香炉不能看,就算能翻看香盒和箸瓶,那也显得有点儿不雅。

但是,孙中原没上手,直接就点出正德来了。

梁曼舞微微惊讶,“孙先生果然好眼力!”

“只是我不识得阿拉伯文。正德的器物上,阿拉伯文比较多。”孙中原看着香炉,目光微微有变,不过犹疑了一下,却没再说。

“正德皇帝朱厚照,虽然喜欢胡闹,但是正德一朝的瓷器和铜器,还是不错的。”梁曼舞接了一句,“这带阿拉伯文的器物,受到外来文化影响,永乐和宣德年间也有,但是都不如正德一朝多。”

“呵呵,烽火戏诸侯嘛!”孙中原说了一句,便准备回席了。

这话一说,不仅梁曼舞一愣,刘浩明也是一愣。什么意思?正德一朝的瓷器和铜器,阿拉伯文多,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关系?

孙中原回到座位前,见两人愣了一下,笑了笑,“我听说过一个正德朝关于阿拉伯文装饰的故事,两位如果有兴趣,我就不妨说说。”

两人一听,不由都点了点头。

第175章 小四合香

孙中原坐下后,喝了一口黑啤,“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正德皇帝制阿拉伯文器物,也是博美人心悦。”

正德皇帝能闹腾都知道,这和他的童年有关。用现在的话说,熊孩子被爹妈惯坏了。

因为他的老爹弘治皇帝只有一个老婆,就是张皇后。注意,是真的只有一个,连妃子都没有!这恐怕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只有一个老婆的皇帝。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最后活下来的儿子,也只有长子朱厚照。

普通老百姓家的独生子还会溺爱,何况这是太子。还有一点,弘治皇帝的童年比较悲惨,所以,对儿子也严格不起来。

更要命的是,这个被惯坏了的熊孩子还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聪明,一个是好色,当了皇帝之后,折腾起来可就大发了。

关于正德皇帝朱厚照,各种正史野史都有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豹房,比如搞人家的老婆。甚至还搞过怀孕的女人,这简直快让大臣们疯了,这要是生出孩子来,算谁的?这可是皇族啊!

这个阿拉伯文的瓷器铜器,就和他能乱搞有关。朱厚照体格不错,喜欢打仗,经常去边关,有一年,他到了边关,结果看上了一个歌女。

不仅是歌女,还是人家的老婆。

皇帝看上了,人家的老婆也弄到身边来。本来,大家都以为他是玩玩,结果,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女的了,带着回宫了!

“这就是著名的刘娘娘。”孙中原说道,“就连野史也没说叫什么名字,只说入宫之后,太监们这么叫她。”

刘娘娘在宫里并没有名分,但是却被称为“娘娘”。“娘娘”是不能乱叫的,但是正德认可,那就没问题。

这位刘娘娘,从边关来,不是汉人,而是回人,据说能歌善舞,热辣大胆。热辣大胆,恐怕是正德痴迷的重要原因。

正德皇帝喜欢刘娘娘,正史上有过一件明确的记载,这个记载不会有错,因为事关下诏。当时,正德带着刘娘娘到南京,居然下诏不准养猪杀猪!

野史说刘娘娘是个回人,这段正史恐怕是个有力的佐证。

都能下诏了,那么根据刘娘娘是个回人,让人大量制作带有阿拉伯文的瓷器和铜器,那更说得通了。

“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刘浩明听完,哈哈大笑。

梁曼舞却有些尴尬,毕竟说到正德乱搞的事儿,她一个未婚女子,当着两个男人,是有点儿别扭,她轻轻点了点头,便道,“这一套炉瓶三事,我是在港岛的拍卖会上拍的,的确是少见的精品。”

“梁总对香料和香具的研究,实在是精深。这里面焚的香,想必也是上品!”刘浩明又道。

孙中原一看梁曼舞没提自己的两件拍品,便也没插嘴,自顾喝酒吃菜。

梁曼舞听了刘浩明的夸赞,轻轻摆手,“这是我自制的小四合香。小四合香,哪有什么上品?上品我不会带出门的。”谈及香道,梁曼舞的表情尤为自负,“但是我自制的小四合香,主要是味道清爽,我多用在酒店房间。”

所谓小四合香,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是相对大四合香来的。沉檀龙麝,可以组成大四合香,这是公认的极品组合。

但是小四合香,说法就多了。

宋代有本《陈氏香谱》,提供了一种小四合香的组合,就是把香橙皮、荔枝壳、榠揸果核,与甘蔗滓或者梨滓其中之一相配,制粉制丸,也别有一番香韵。

从此以后,也出现过很多种小四合香的配置方法。但是,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

什么叫名贵?不好的东西能名贵么?所谓小四和香,不过是不用名贵香料的一种尝试。这其中,可能会有香道高手的别出心裁,但也肯定包含用不起名贵香料的退而求次、次中探优。

所以,梁曼舞说,小四和香哪有上品?虽说有点儿绝对,但也是有道理的。

就好像如果有人说,野菜之味胜过山珍海味。若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也许会觉得别有风味;但是如果没吃过山珍海味,天天吃野菜,就说野菜是世间的至美之味,就矫情了。

这里面,还有一点。华夏的文人,不少人往往是清贫却又追求风雅。名贵香料不可得,却又不想失了档次,这小四合香的知名,就应了这一点。

你们达官贵人用沉檀龙麝,我们偏偏从普通的材料中选用组合,花果废弃之物,我也能制出别具一格的香料!

所以,文人口中的小四合香,也有史料称之为“四弃香”。

后来,四弃香也进入了宫廷,这恐怕就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之后对野菜的欣赏,再有,借此彰显节俭之美德。

孙中原对香道实在是没兴趣。其实刘浩明也没兴趣,但是聊起来了,也只能应付着。

好在梁曼舞精明,能看出来,便也及时收了,转而说道,“在各大拍卖会上,我一直很关注香具,但是这次星辰拍卖行的拍品中,没什么像样的,能看上的,也就这两件了。”

话题是转了,但是这话带点儿刺儿。

刘浩明笑了笑,“香具算是冷僻项,征集也不太容易,像梁总这套炉瓶三事,得到一件就不容易。”

“这样的东西,确实不好找了。”梁曼舞也笑了笑,转而看向孙中原,“孙先生慧眼识珠,能捡漏西周玉器和定窑瓷器,但这样整套的明代精品香具,怕是碰都碰不上。”

孙中原从被要求“搜身”就不爽,不过梁曼舞见面之后态度不错,也就过去了。后来论及香道,梁曼舞骨子里的那种倨傲,也让孙中原不舒服,但是就事论事,也没太在意。

可是,现在居然又扯上了自己!而且这话说的,碰不上我怎么征集?或者,说我能力有限,进不了能“碰上”的范围?

梁曼舞确实是高高在上惯了。她没有想到,其实孙中原本来是压住一件事儿不想说的。

可是,孙中原又想说了。

他迎向梁曼舞的目光,“梁总,这套炉瓶三事,确实是不好碰!所以虽然残了,但也应该珍惜。”

第176章 一只耳

残了?刘浩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一套香具,明明是完整器!

梁曼舞更是没想到孙中原会说这个,而且说得胸有成竹,半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孙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她开了口。

“我说,你的这套炉瓶三事,当中的香炉本是残器,后来修补过!”孙中原本来不想提这个,但现在既然提了,那就只能说明白。

而且说实话,这对梁曼舞来说,其实不是坏事儿。让她知道自己的东西有问题,总比一直洋洋自得要好。只不过孙中原一开始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是被刺激了一下,终究年轻气盛。

“哪里残了?”梁曼舞直接站了起来,凑到了香炉跟前。

刘浩明看了看孙中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没有负面情绪,只要孙中原说得对,反倒是对梁曼舞负责。而且,这还显得星辰拍卖行实力不俗。

孙中原拿着餐巾擦了擦嘴,便也走上前去。他吃的也差不多了。

“梁总,其中一只冲天耳,是后来做上去的。”孙中原指了指。

梁曼舞低头仔细多角度查看,根本没看出来。要是能看出来,早就看出来了。

这只冲天耳做得很高明。按说填上一只耳朵,接合处最容易有破绽,但是这只香炉的接合处,却非常自然,没有半点儿端倪。

要是孙中原不借助宝光的反映,其实也未必能看出来。

“你确定?”梁曼舞抬头问道。

“不确定的话,我岂不是疯了?”孙中原笑了笑。

梁曼舞:“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凭据在哪儿?”

孙中原:“没凭据,就是感觉。”

梁曼舞:“······”

刘浩明此时接口道,“梁总,以我对孙中原眼力的了解,他不会乱说的。有些作伪作旧,确实没有明确的点能指出来。你这件的情况,倒是能检验,只是怕要······”

刘浩明当然得帮着孙中原说话。他的意思也很明白,可以检验,拆下这只冲天耳,看看断口处就明白了!但是,这样会毁了这只香炉。

“孙先生,你能再说说么?”梁曼舞沉吟。

孙中原想了想,“梁总,你也是圈里人。这老东西,都是有神韵的。但是神韵这种感觉,不直观。而且说到底,甚至未必是唯物的东西。几百年的存在,和后来的新作,它能没区别么?但是表述起来,却又没有具体的点。”

孙中原算是说得够多了,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梁曼舞最终还是将信将疑。信,是因为孙中原的眼力肯定有,四周玉琮和定窑盖罐就是明证;疑,是因为他说这只冲天耳是后作,却又没有确凿的点,而且这毕竟是大型拍卖会上得来的东西,有过专业人士的鉴定。

孙中原见梁曼舞站在原地沉吟,一时也没法再说别的,“两位,我出去抽根烟。”

“我也去。梁总,暂时失陪一下子。”刘浩明也跟了出去。

两人到了走廊的窗户口,各点了一支烟。

刘浩明冲孙中原伸了伸大拇指。

孙中原稍微愣了下,“我还以为刘总你会说我有点儿刺激她了呢?”

“都是圈里人,她要是连这是真正帮她都不懂,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刘浩明认真应道。

“其实我一开始真是不想说,但是我受不了她大小姐那股子傲娇劲儿。”

“关键是那句‘碰也碰不上’吧?”刘浩明微笑。

孙中原吸了一口烟,“香道这事儿,我不懂,但是这套香具本身也是古董,没什么特殊的,不就是铜器嘛,又不是宣德炉,还有阿拉伯文,要我捡漏这样的东西,转手就卖。”

“你这眼力,我真是服了!”刘浩明拍拍孙中原的肩膀,“不过,我听说,梁奇书老爷子的眼力,毒辣的很,这东西,她怕是没让她爷爷看过。”

孙中原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梁曼舞居然已经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多谢孙先生指点。就凭这一点,那两件东西,肯定是没有半点儿问题了。”

这调整得还真是快!

孙中原摆手道,“梁总别这么说,虽然古玩一行,靠的是眼学,但你毕竟还没验证呢。”

梁曼舞微微一笑,“没错,这香炉,我回去必然要拆了验证一下,如果原先真是残器,宁可弃之不用。”

孙中原心道,真有“魄力”!不过,怎么处理,就是她的事儿了。孙中原也不担心拆了之后出问题,板上钉钉的事儿。

随后,梁曼舞和孙中原又简单聊了聊西周玉琮和定窑盖罐,虽然她现在心思散了。结果,这一聊,她对孙中原又是刮目相看。

“孙先生果然是年少高才!”梁曼舞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都是圈里人,具体聊到东西,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判定,对方是什么水准。

“梁总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有多老似的,只看样貌,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我年龄大。”

孙中原本来不是想夸她年轻,但是梁曼舞却好像有点儿受用。女人,不管多强,被人说年轻或者漂亮,总会高兴,哪怕表面上不动声色。

最后临别的时候,梁曼舞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孙中原。

孙中原没带名片,留了个电话给她。

这时候,梁曼舞的那种倨傲,收敛了不少。孙中原的眼力,远远高出了她的预估。原先的判定,是从两件东西上来,结果这一交流,居然还干净利索地点出了自己曾经含糊的几点问题!

加上刚才的说的“一只耳”,虽然还没验证,但敢说,且如此笃定,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她有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让一个骄傲惯了的人,有这种感觉是很不容易的。要么需要不少时间,要么需要绝才惊艳。

显然,孙中原属于后者,也是年轻气盛使然才说了这么多。

回入住的酒店的路上,一个保镖欲言又止,似乎想解释开始要搜身的事儿。梁曼舞看出来了,“我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你们配合得很好。”

她的脸上,又出现了倨傲之态。本来是个疏漏,被她硬生生给说成了策略。

第177章 弄花香满衣

梁曼舞的两个保镖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本来就没有错,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人一旦有了地位,就更容易显得高明。况且梁曼舞本来也不差。

但是,孙中原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回家之后,孙中原倒也没多想这件事儿,走到黎千千门口,按门铃,门没开。

正待上楼,微信来了一条:躺下了。

孙中原笑笑,回了一条:上去了。

第二天晚上,是星辰拍卖行的庆功宴。这样的场合,董云帆一般不会参加,他始终处于一种若隐若现的状态。

庆功宴上大家都很嗨,秋拍结束之后,可以放松一阵儿了。

饭局的间隙,刘浩明悄悄告诉孙中原,上午梁曼舞已经办了手续,取走了西周玉琮和定窑盖罐。随后他还像是开玩笑一般问孙中原:“如果梁曼舞想让你加入梁氏,你会走么?”

“没兴趣。”孙中原随意应了一句。

“恐怕,星辰拍卖行也不是你的最终兴趣吧?”刘浩明状态微醺,说话似带酒意,但一双眸子却镇定有神。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刘总,就拿抽烟来说吧,一开始我看见别人抽,跟着抽着玩儿,可到最后,上瘾了。”

刘浩明老练地笑笑,“年轻就是好啊!”

吃完了饭,一帮人又去唱歌。孙中原本来想早回去和黎千千聊聊,因为他马上就要动身去燕京,可是霍晓东非要拉着他一起去。

孙中原现在已是星辰拍卖行的焦点,到了KTV之后,很多人嚷着让他献歌一曲。

孙中原也不忸怩,唱了一首《悟空》: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

谁叫我身手不凡,谁让我爱恨两难。

到后来,肝肠寸断。

幻世当空,恩怨休怀,舍悟离迷,六尘不改。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

不过是,心有魔债。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

唱到这里,孙中原忽然想到了徐北武,一时百感交集,竟然没能唱下去,他苦笑着摇摇头,放下了话筒,“太高了,上不去了。”

众人哄笑,也没逼他唱完。霍晓东接着便拉着他出去抽烟。

孙中原把昨天见梁曼舞的事儿告诉了他,霍晓东先是惊讶,接着一拍大腿,“你牛逼!”

“我先走了!”孙中原拍拍他的肩膀,“若有人问,帮我应付一声,没人问就更好了。”

“你没事儿吧?”霍晓东看了看他。

“没事儿,我想明天去一趟燕京,有什么事儿回来再说吧。”

“好,那你路上小心。”霍晓东见孙中原有些古怪,不过他知道孙中原的身手,不怕出什么事儿。

因为庆功宴要喝酒,所以孙中原没开车来。离开了KTV,他也没打车,沿着街边走了一会儿。

“大哥哥,买支花吧。”路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花束。

孙中原看了看她,心想这又不是情人节又不是七夕的,路上居然还有卖花的。

迎着怯怯的眼神,孙中原还是掏钱买了一支火红的玫瑰,小女孩的花篮里也只有玫瑰。

捏着花,孙中原继续往前走,圆月当空,清辉洒落。此情此景,孙中原很想吟诗一首。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话音刚落,一辆商务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保镖下车,打开了车门,梁曼舞走了出来,“孙先生好雅兴。”

这辆车是南城牌照,梁曼舞从沪海来,想是在南城暂租的。

“梁总是找我的?”孙中原看了看梁曼舞,她换了一身柔和的套装。

“我想耽误孙先生一点儿时间,聊两句,不知道可不可以?”梁曼舞浅笑。

“行,那就在这里说吧。”

“我看还是车里说吧,外面终究不方便,正好顺道送孙先生回家。”梁曼舞伸了伸手。

孙中原想了想,“好吧。”便和梁曼舞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时候,路对面一辆车开过,开车的黎千千恰好望向这边,她看到孙中原和一个漂亮女人上了车,而且,手里还拿着一致火红的玫瑰。

黎千千柳眉微竖,一脚踩下了油门。

梁曼舞的保镖开车却很慢。

“孙先生,正德铜香炉,我已经在南城找专业人士拆下那只冲天耳看了,果然是后作的。”梁曼舞直接先说了这个。

“可惜了。”孙中原和她并排坐在后排,她身上的香味直钻鼻孔,虽说很好闻,但孙中原还是不太适应。

梁曼舞将两只手叠放到一起,“没什么可惜的。不过以孙先生高才,难道想一直屈居南城?”

“呵呵。”孙中原不置可否。

“我们梁氏集团,想必孙先生也有耳闻。现在梁氏香道公司,是我来主持,除了香道,也在拓展古董艺术品生意,不知道孙先生有什么看法?”梁曼舞这是明着来挖星辰拍卖行的墙角了,但却又说得讲究。

“祝愿梁总的生意节节高升。”

梁曼舞没想到,孙中原压根儿没顺着她的话来,便也没继续含糊,“孙先生,以前古董艺术品生意,都是我兼顾的,现在我准备设一个艺术总监。不知道孙先生有没有兴趣?”

“看来,薪酬开的肯定要比星辰拍卖行多了?不过我自由惯了。”孙中原也只好正面应了一句。

“我们也会给孙先生最大的自由,甚至你自己做生意也没事儿,只要关键时刻能帮公司出力就行。至于薪酬方面,孙先生可以开。以孙先生的眼力,想必也不会缺钱。”

“这样吧,梁总,我最近有点儿私事,必须抽出一段时间来处理。完事儿之后,如果我有兴趣,就联系你,好吧?”孙中原最后说道。

这话的意思,要是我不联系你,那就是没兴趣,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梁曼舞皱了皱眉。她之前想过,孙中原如此年轻,就有这样惊人的眼力,想招揽,价码儿低不了。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孙中原的态度居然很冷淡,甚至,连一点儿薪酬方面的暗示都没有,只给了一个这样的回应。

但既然孙中原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好。我是很有诚意的,那就静候佳音。”

商务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孙中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依然捏着那支玫瑰花。不过,这玫瑰花的香味,远没有和梁曼舞同坐一车留下的香味浓烈。

第178章 鉴定费骗局

梁曼舞很有分寸,自始至终也没有问孙中原手里玫瑰花的事儿。

孙中原上了楼,到了黎千千家门口,依然去按了门铃。

门开了,黎千千站在门口,闻到了一股香气,她看了看孙中原手里的玫瑰花,“没送出去?”

“送给你,你收了就送出去了!”孙中原笑道。

“你身上的香味儿,好像不是花香。”黎千千并没有请孙中原进去的意思。

孙中原低头闻了闻,“噢,今天和一个身上特别香的女人坐在一辆车上。”

黎千千见孙中原“说了实话”,脸色缓和了一些,转身走回屋里,也没关门,“约会了?”

孙中原拿着花走进去,“说什么呢?我喜欢从一而终。”

顺手把玫瑰花放到桌上,孙中原接着说道,“有个梁氏香道的老总,就是这个女的,想拉我入伙,但是我没兴趣。”

黎千千的脸色恢复正常,“噢?开的条件不够?”

“哪倒不是。”

“老板是个女的,损了你大男人的面子?”

“这个原因倒是有点儿,不过不重要。这个公司在沪海,我要是去了,岂不是不能经常见到你?”孙中原凑到黎千千身边坐下。

黎千千看了看他,“那个女的,好像很漂亮。”

孙中原一愣,转而回想刚才黎千千说的“没送出去?”,问道:“你今晚见到我们了?”

黎千千随意看了看旁边,没说话。

孙中原哈哈大笑,“吃醋了!”

黎千千脸颊微红,“你怎么自我感觉总是这么好?”

孙中原胆气骤增,突然凑近,在黎千千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黎千千猛然起身,刚想开口,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慌乱间,走向卫生间,“我去洗个手。”进了卫生间,便关上了门。

孙中原回味嘴唇的触感,跟着走到卫生间门口,“那女的,比你差远了!”

卫生间的门本来就关着,这时候又传来了上锁的声音,黎千千在里面没说话。

孙中原等了一会儿,只好说道,“那我先走了啊!”

黎千千这才在里面应了一声,“好!”

孙中原关门上楼。黎千千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脸颊,看了看桌上的玫瑰花,低低骂了一句:“学会耍无赖了!”

孙中原回到家里,这才想起,没跟黎千千说要去燕京的事儿呢,这又不好再下去了,只好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第二天,孙中原便坐上了去往燕京的高铁。

在座位上,他给原上草发了一条短信。原上草让他先住下,休息一天,明天会联系他。

孙中原收起手机,这时候,对面坐的一对像是老夫妇的两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有点儿争吵的意思了。

这一对老夫妇,穿得比较普通,收拾得比较干净,年纪应该在六十多岁。这趟高铁,是沪海开往燕京的,孙中原是从南城半道上车,上车的时候,这对老夫妇就在了。

不过,一开始他们只是小声说话,孙中原也没仔细听。现在声音提高了,听得很清楚。

这对老夫妇吵了足足十分钟才告一段落,最后是老头子气得不说话了。老太婆比较爱唠叨,老头子不说话之后,又埋怨了几句才没继续说。

通过他俩的争吵,孙中原却基本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这一对老夫妇的争吵,居然和古玩有关!而且,他们是在沪海被一家拍卖公司给骗了!这是从沪海要返回老家沧城。

原来,老头子退休之后,迷上了古玩。不过,一年多来,他就是小打小闹,倒也没什么。

这对老夫妇的儿子在国外,一个多月前回国探亲,给老爸带回来一枚古币,说是在国外的小古董店买的。

儿子走了之后,老头子本来想到市场上找几个人看看,但是想了想,又怕人不懂乱说。而且,万一是好东西,还可能“走漏风声”!

听起来有点儿好笑,可是很多刚开始接触古玩的人,总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冷不伶仃弄到一件东西,就可能是宝贝。

老头子最后怎么弄呢,上网,发到网上的论坛让人鉴定。

这图片一发,说什么的都有,老头子看得那是眼花缭乱。不过,就因为发到网上,沪海有一家拍卖公司的业务员联系上他了!两人交流了很多,最后还通了电话。

这个业务员告诉他,这是一枚古币珍品,能值一百多万,他们拍卖公司可以代为拍卖!

通过交流,老头子动了心。业务员还发来了公司的各种资质证书,还有办公楼办公区的图片。

最后,老头子决定,带上这枚古币,去一趟沪海,正好和老伴一起,就当去旅游了!

他们到了沪海,找到了这家拍卖公司,在一栋很气派的写字楼上,公司也确实像模像样。业务员很热情地招待了老两口,还让公司的鉴定师对古币进行了鉴定,结果鉴定师也说是真品,而且不止一百万,上拍的话,冲到两百万以上也有可能!

老夫妇两人乐坏了!因为儿子说过,当时在国外小古董店买这枚古币,不过花了几百块钱,就是看着个儿大、漂亮才买的。

两百万,发财了!

老头子当场拍板,就放在这家拍卖公司拍卖了!

随后,业务员拿出了合同。不过,在签订之前,他却提出,根据相关规定,这上拍的东西,光公司认定不行,必须由一家公司认定的专业鉴定机构进行鉴定,结果为真,才能上拍。

鉴定费一万元,需要老夫妇两人承担。业务员还像模像样地拿出一些文件给他们看。而公司的鉴定师同时在一边嘟囔,这让专业鉴定机构鉴定也不会有问题。

老两口儿开始有点儿犹豫,但是架不住业务员和鉴定师一通忽悠,最后还是同意了。比起两百万,一万算什么?

鉴定需要两天的时间,老两口就在沪海玩了玩。结果,鉴定结果一出来,傻眼了!鉴定书上写着:经过粒子诱发X射线荧光测试,送检古币为当期仿制品!

一句话,这东西我们公司不能上拍了!您二位带着回去吧!

拍卖公司哪有收鉴定费的?孙中原轻轻叹息,这对老夫妇显然是遭遇了骗局。

老头子坐在靠里的车窗位置,不和老太婆说话之后,他斜着身子,又悄悄拿出了一枚古币,似乎不死心地看了起来。

第179章 咸丰元宝雕母

孙中原就坐在老头子对面,本来他是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的,老头子拿出古币,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车窗,照到了老头子手里的古币上。

这枚古币,个儿确实比较大,直径得有六厘米,是大钱,也比较厚重。虽然上面有不少黑漆漆的脏污,但也能看出,微露的铜质是很不错的。

老头子用两根手指卡住边棱,翻转古币。孙中原的眼睛不由一亮,字体清晰,字口犀利,绝对不是铸币!

这古钱币,开始多为青铜,在明代嘉靖以后,开始使用黄铜,但不论哪种,市面上流通的,绝大部分都是铸造的。

只有一种不是铸造,那就是雕母。

开炉铸钱的过程,大体是这样的:先选用上好铜材,制出少量雕母。雕母,又叫祖钱,都是手工雕刻出来的,上面的字儿,和铸造的当然不一样,绝不拖泥带水,漂亮。而且,因为手工雕刻,每一枚雕母上的字儿都是略有不同的。

利用雕母,翻铸出来的钱,叫做母钱。而后,才是用母钱翻砂铸造,这样造出来的才是流通的铜钱。这里面,还有一种,叫做样钱,比母钱略差,比一般钱好,是母钱翻铸出的第一批钱当中的优品。

所以,同朝代同版别的母钱,肯定要比流通的普通铜钱要贵重。

至于雕母,那就更不用说了,能流传下来的,基本没便宜的。

因为雕母的特殊性质,钱局用其翻铸母钱之后,是要存档入库的,民间流传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而且,雕母的观赏性太好了。玩古币的,都对字口很重视,雕母的字口,因为是雕刻的,手工的,可想而知。

值得一提的是,雕母不光有铜的,还会有木质的和牙质的,铜雕母用来翻铸母钱,而木、牙质地的雕母,是要送上去让皇帝审阅的。

雕母很容易识别,因为没有任何铸痕。当然了,造假也不难,现在的电脑雕刻不要太容易。

明代虽然也有铜雕母,但还是少,清代的钱币铸造,才开始大量使用铜雕母。

老头子手里拿的这枚雕母,就是清代的咸丰元宝!

背“宝泉”、“当五百”。

这个宝泉局,是掌管铸币的机构,在清代,有宝泉局和宝源局,还有各地的铸币机构。宝泉局属于户部,宝源局属于工部,是中央机构。

为什么喜欢古币的藏友互称“泉友”?这和掌管铸币的机构叫“宝泉局”异曲同工。泉代钱,是古人希望钱如泉流这种情结的假借称谓。

清代的钱币,在普通人当中最出名的,恐怕要属康熙通宝罗汉钱(可自问度娘,还牵扯到爱情)。不过,在古币收藏者眼中,精美的咸丰大钱,在清钱中,无疑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咸丰年间,因为太平天国起义,滇铜之路被阻断,铸钱原料告急,那种流通的小钱,铜质差,制作粗陋。同时,也开始铸造大钱。

大钱主要有两种,一种叫咸丰重宝,一种叫咸丰元宝。咸丰重宝背面一般有当十、当二十、当五十的字样。很明显,就是一个当这么多个用。

而咸丰元宝大钱,当得更多,当一百,当五百,当千,都有。

咸丰重宝和咸丰元宝,一是个儿大,重宝直径一般在3.5到4厘米左右,元宝可达5到6厘米左右。而清代普通的铜钱,直径基本都是两厘米多。

二是铜质往往比较精良。小钱你糊弄了,大钱当这么多,发行得少,再糊弄就不好看了。

三是字体漂亮,端庄大气。

所以,咸丰大钱的收藏爱好者很多。一枚品相好的咸丰大钱拿在手里,黄澄澄,沉甸甸,把玩欣赏下漂亮的字体,确实很舒服。非玩家不太容易体会,类似一种心满意足吧。

说到咸丰年间的铜钱,各种各样有上千的版别。就说咸丰重宝和咸丰元宝,版别那也很多。最不值钱的咸丰重宝和咸丰元宝,只要品相差不多的,也得几百块。

至于值钱的,几千几万的也不少。“咸丰元宝背宝泉当五百”这个版别,市价儿是很高的。只要是真品,品相普通的,也能值几十万!

至于“咸丰元宝背宝泉当五百雕母”,也不知道当时一共制作了多少枚,肯定是不多。市面上出现过,一枚还上过拍卖会,有拍卖纪录可查,四年前,拍过两百多万的价儿。

估计这骗子拍卖公司就是安按这个说的。

当然了,受欢迎的东西,值钱的东西,假货也特别多。

雕母这种凤毛麟角的珍品,拿出来,看都不看,直接说假货,估计成功率可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但是,孙中原瞅着老头子手里这枚咸丰元宝雕母,却看到了宝光!

从阳光下润泽的包浆,露出的优良铜质,还有字体、字口以及币形来看,其实也找不出问题。

这真是有意思了!

骗子拍卖公司的人,恐怕就是玩套路,开始打主意的目标,就是那一万块钱鉴定费!估计那鉴定书,顺手就打印盖章制作出来了!

这枚雕母,不知道他们细看没有。但就算细看,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是真的。

什么叫阴差阳错?这就是个典型案例。如果骗子拍卖公司有真正的高手,看得再仔细一点儿,那么,这一万块鉴定费算什么?

但好像没有。不怪他们,他们的工作重点是骗人,不是捡漏。

而且,雕母实在是太罕见了,市面上的假货还这么泛滥!

就好像,如果有个普通人拿着一件古玩重器和你谈。你知道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就价值上亿,但即便他几万就卖给你,你会买吗?

看起来,你因为几率问题放弃;但本质上,是你眼力不够。眼力不够,那就成了赌;赌的时候,才会考虑几率。

但孙中原不用。

确定是可以确定了,东西就是真品。只是,孙中原感到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奇葩。

这时候,老头子似乎注意到了孙中原在盯着他的东西看,表情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第180章 我倒是可以买

孙中原笑了笑,“老爷子,身体要紧。这枚古币挺漂亮的。”

老头子攥紧了这枚咸丰元宝。他心里清楚,火车座位对面这么近的距离,孙中原应该能是听明白他和老伴的争吵了。

“小伙子,你也懂古币?”老头子转而轻声问了一句。

这时候,他的老伴也扭头看了孙中原一眼。

“略懂。”

“你是干什么的?”老头子又问。

“我就是拍卖行的。”

孙中原这句话一出,老头子眉头猛然皱起,老太太也突然瞪了他一眼。

“刚才不是我想偷听你们说话,实在是声音比较大。”孙中原一看这架势,立即解释了一下,“正规的拍卖行,是不会收鉴定费的!”

“不收鉴定费,别的呢?总会有些名目吧!”老太太插了一句嘴。

孙中原心道,您倒是早这么精明啊?一听到能赚大钱,就猪油蒙了心。

“有,比如图录费,肯定是要收的,但顶多几百块。只有在拍卖成交之后,才会收取提成。”孙中原看了看老头子,“您报警了吗?”

“报警?”老头子一愣。

老太太又接口,“合同都签了,人家一点儿都不理亏,也没留我们的东西,报警管什么用?”

“鉴定书还在你们手里么?”孙中原问道。

“在啊!”老两口异口同声。

“这就是证据,他们涉嫌诈骗,报警肯定管用。不过,你们现在已经离开沪海了,警察得当面给你们做笔录,取证。”孙中原解释道。

“那我们报了警,钱接着就能退给我们吗?”老太太往前凑了凑。

“警察办案应该有程序的,应该需要时间,马上退回来是不可能的。再就是,还得看破案和追缴的情况。”

“那报什么?”老太太撇了撇嘴,“又不是警察被骗了钱,他们能尽心心力吗?”

孙中原哭笑不得,不过,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老爷子,这枚古币不错,您要是不卖了,就好好收着。”

“不错?不错你买嘛?你要是真想买,可以卖给你!”这老太婆总是喜欢抢话,看来,平时在家里就是她说了算。

这时候,老头子可能觉得不太妥当了,对孙中原笑了笑,“我想卖也卖不出去啊,只能自己留着玩了。就算他们是诈骗,但是骗子多精啊,要是真的,他们就留下了,肯定是假的!”

老太婆捅咕了老头子一下,“人家小伙子是拍卖行的,那水平比你高几层楼!人家说不错,你还说是假的?!”

瞅老太婆这股子劲儿,已经动了心思,要是能卖给让孙中原,他们的损失可就弥补回来了!

孙中原看了看老两口,“我倒是可以买。”

老头子瞪大了眼睛,“你也觉得这是真品?”

“个人的眼力做不得准,我只说我可以买。不过,我对古币的兴趣不算是很大,买了也是为了赚钱。价儿太高可不行。”孙中原实话实说。

“要是真品,那可值两百万!”老太婆连忙说道。

“两百万,只是预估的拍卖成交价,私人交易,这么高肯定不会有人买。”孙中原想了想,“或者,你们非要想要高价,可以到我所在的拍卖行试试,年底前会有几场零散的小拍,其中就有钱币专场。”

“这个拍卖行在哪里?燕京?”老头子问道。

“在南城。”孙中原说着,看了看老太婆,他知道,老头子做不了主。

其实,要不是看这一对老夫妇刚刚受骗,又不是古玩圈的人,孙中原不会啰嗦这么多。介绍到拍卖行,能使老两口的收益最大化,但他也就是拿百分之十的提成,就算拍到两百万,不过赚二十万而已。

“拉倒吧!”老太婆突然摆摆手,“又不是在我们沧城,外地的拍卖行,我们是不敢去了!说出花儿来也不行!”

“沧城也没有像样的拍卖行啊!”老头子嘟囔。

老太婆伸手拍了他一下,笑眯眯对孙中原说道,“小伙子,你要真想买,就直接买了吧。东西就在这里!现在都能手机转账,我们有短信提示的!”

“到拍卖行虽然麻烦点儿,但是肯定比你们直接卖赚得多。”孙中原又劝了一句。

“不去拍卖行了!”老头子道,“就卖给你吧!你给三······”

老头子还没说完,老太婆一下子打断了他,“人家还没出价儿,你乱说什么?”

老头子本来想说三万,刨除被骗的一万,还有成本以及去沪海的花费,这样还能赚一万多,他觉得可以了。

最开始的那股子赚大钱的心气儿,在被骗之后,早已被扑扫殆尽。

孙中原想了想,如果自己私下里出手这枚古币,要价至多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因为人家买了之后,也是要赚钱的。要是自己回头在送到星辰拍卖行上拍,或许能多拍点儿,但是也不好说,第一枚的拍卖纪录,和第二枚或许有出入。

自己这算是一手生意,按说预留百分之百的利不夸张,不过这老两口刚刚被骗,可以让给他们一点儿。

“我最高,能出个八九十万吧!”

老头子直接震了,他实在是没想到,高铁上偶遇的小伙子,居然能出这么高的价儿!

老太婆也愣了,一只手似乎有些发抖,另一只手很快按了上去。

但是,稳了一会儿,老太婆的眼珠转了转,“小伙子,你都能出这么多了,凑个整数,一百万算了!”

老头子一听,使劲拉了一把老太婆。

“干什么?要是真的,值两百万呢!”老太婆瞪眼。

“八十万,最高了。要不就算了。”孙中原看着老太婆,忽然说道。

“刚才不是说八九十万么?怎么还往低里说?”老太婆连忙问道。

“谈价儿么,你回了一口一百万,我回什么价儿都正常。”孙中原很不喜欢这个老太婆,要不是看老头子那样儿,他也不会这么厚道。

收货价儿就是收货价儿。而且,这情况摆明了有机可乘,能出到八十万,着实可以了。

而且他早就说了,想利益最大化,可以去拍卖行,可老太婆不去啊!

老太婆讪笑,“一点儿都不能添了?”

“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孙中原摇摇头,顺势转头看向窗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贪心,又怎会被骗?

第181章 祖母绿

老两口低声商量。

听老头子的意思,有点儿想去南城的拍卖行看看。但是老太婆坚决不同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认准了拍卖行不是骗子公司,就是处处陷阱。

而且,老头子觉得,孙中原这小伙子很厚道,能弥补上被骗的损失,顺势赚上点儿就可以了。八十万,这价儿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老太婆坚持认为,孙中原肯定是按照真品买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没有渠道出手。她还想着再谈谈,一百万就好了,多二十万呢!

不过,沧城距离南城并不远,他们商量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商量完之后,老太婆又试探了一句。但是孙中原很坚决。

最后,老太婆同意了,八十万卖给孙中原。

孙中原掏出手机就转了账。这时候,咸丰元宝还在老头子手里,孙中原没催,也不怕他俩赖账。

直到老太太的手机来了短信提示,老太太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对老头子说,“把东西给他吧!”

孙中原接过东西,又看了一遍,没错儿,放进了口袋。

车还没到站,老太婆就急急收拾行李,要去车门处等着,老头子似乎不太好意思,对孙中原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孙中原笑笑,“公平交易,你赚我也赚,别客气老爷子。”

老太婆拉了老头子一把,两人走了。

高铁到了燕京南站,孙中原出站。

刚走出车站,一个精瘦的汉子走到他面前,“小哥儿,住店吗?”

不待孙中原回答,身后却突然跑出来一个胖子,冷不伶仃就蹭了孙中原。

“对不起,有急事儿!”胖子迅速转身,扶了孙中原一下,接着便扭头要继续跑。

“哎呦!”

结果,胖子的手腕脉门却被孙中原扣住了!他疼得龇牙咧嘴,使劲儿挣扎,却动弹不得。

胖子的手里,一下子掉出了一枚古币!

正是孙中原在火车上刚买的咸丰元宝。

孙中原伸出另一只手抄住,心里暗道,这胖子不简单啊,一身肥肉,出手居然如此灵巧敏捷。

“小偷!”孙中原对面精瘦的汉子突然大喊一声,不过,他喊的不是胖子,因为他同时一拳向孙中原袭来!

孙中原冷笑一声,使出刚从大久平三郎那里得来的掌刀和步法,侧身避开这一拳,同时一只手往前一带胖子,另一只手切向精瘦汉子的肩头。

精瘦汉子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胖子的脸上,同时又被孙中原切中肩头,一声惨呼,扑倒在地。

孙中原同时撒开了胖子的手,将他踹翻。

车站的人太多,立时就有人围上了。孙中原一看,没多耽搁,接着抽身走了。

“大意了!”孙中原暗道。这一胖一瘦两人,恐怕是和自己同乘一班高铁、在一个车厢!

他们在车上看到自己买下了这枚咸丰元宝,便设计好了要动手。而出了车站再动手,得手后逃跑也比较容易。

这两人不像是一般的小偷,配合默契,身上都带着功夫!

可惜,他们碰上了孙中原。

孙中原等了不大一会儿,便打车离开了车站,出租车开往预订的酒店。

不过,孙中原乘坐的出租车后面,不久后,还是跟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

开车的,是个胡子拉碴的小伙儿,车后排,坐着刚才被打的一胖一瘦。

“瘦虎肥龙,你俩真行,在火车上就给我发信息,说有大买卖接应你们,合着是接应你们去医院啊?”胡子窃笑。

“少废话!”肥龙咬牙切齿,“跟上他,我还不信整不了他了!”

瘦虎揉捏着肩头,“这小子在火车上说自己是拍卖行的,谁知道特么是武行的!胡子,不是我说,不要说我俩了,就是两个你也干不过他!”

胡子一脸不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甩手就扔给了瘦虎肥龙。

这是一个首饰盒,很精致,打开,里面衬了一层天鹅绒。

首饰盒里,装了一条项链,白金的。坠子也是白金包起来的,周边还镶嵌了小粒的钻石,但是中央,却是一颗艳绿的心型宝石,应该在二十克上下。

“链子是白金的,加上这点儿碎钻,能值个万八千,这坠子是什么?翡翠?”瘦虎问道。

胡子一边开车,一边冷笑,“古玩你俩比我懂行,这珠宝,你俩就外行了。翡翠,怎么会有这种耀眼夺目的光彩!”

肥龙拿着伸到车窗边,对着光照了照,绿得很浓艳,也很通透,好像几乎没有杂质,的确不是翡翠,“到底是什么?”

“这是祖母绿!咱们华夏人,喜欢翡翠,喜欢和田玉。但是在国际珠宝界的四大宝石里,却没有这两样。”胡子说道。

的确,国际珠宝界的四大宝石,指的是:钻石、祖母绿、红宝、蓝宝。

祖母绿的成分,是绿柱石;但,只有浓艳的绿柱石,才是祖母绿。翡翠里有种艳绿,也叫祖母绿,不过是指颜色。

“能值多少钱?”肥龙又问。

祖母绿的价值,差别是很大的,产地和品质都有不同。一般以克拉论价,从几十美元到一万美元甚至以上,都有可能。其实,大部分宝玉石都这样,翡翠、和田玉也这样,有便宜的有贵的,顶级的才贵得离谱。

“一百万!”胡子气定神闲地说道。

“就这么一小块?”肥龙咋舌。

“艹!”瘦虎虽然也有点儿惊讶,但却叫道:“我们今天要是得手了,那枚咸丰元宝雕母,倒手也能赚一百多万!”

此时,胡子却又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美元。”

就这块心形祖母绿宝石,算是上品,应该是出自最好的哥伦比亚矿区。艳绿均匀,几无杂质,一克拉的价格,完全可以达到一万美元以上,一克就是五万美元。这块祖母绿大约二十克,可不是一百万美元么!这还没算加工费。

这下子,瘦虎肥龙平静不了了,异口同声问道,“怎么得手的?”

“一个人干的活儿。总统套房里取的,半点儿印儿不留。”胡子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你说你们,俩人搞不定一枚大钱!”

“你牛逼!今儿跟着这小子,你要有能耐,从他住的地儿把那枚大钱取了!”瘦虎咬牙切齿说道。

第182章 入室

“好啊!”胡子很轻松地点点头,“到了地方,你俩在车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

孙中原到了酒店,登记入住。

他出门从不委屈自己,虽不至于铺张浪费,但是也订了一处四星酒店。

胡子把车停在一边,瘦虎肥龙在车里等着,他跟着走进了酒店,进门之前,顺手戴上了一顶棒球帽。

十几分钟后,胡子走了出来,重新开车。

“知难而退?”瘦虎不由问了一句。

“他住706房。你们不用管了,回头这枚大钱,我和你们俩,二一添作五。”胡子点了一支烟。

“二一添作五?”瘦虎肥龙一起皱眉。

“噢,忘了,还有堂口的那份儿,那份儿你们出吧。”胡子随意说道。

“胡子,你这样有点儿过了吧?我们是俩人,这踩盘子虽然是偶遇,但我们也弄好了。这火点(有钱人)除了那枚咸丰元宝,备不住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分为四,咱们三个一人一份,上交堂口一份,才说得过去。”瘦虎接口。

胡子笑了笑,“行,那我不管了,你们俩来吧,就算不上交堂口我也不会多嘴。有这工夫,我一样干别的。”

瘦虎肥龙面面相觑。

胡子又道,“我看,你俩也别在一品堂呆了,到下三堂去算了,挤个地铁公交啥的,总不至于落空。这两个月,你们俩干成过什么大活儿?聂哥最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听说门主熊了他好几次。”

“你也别诈唬我们,司空门主不高兴我们知道,听说有件事儿把他难住了,涉及到好几层关系。”瘦虎瞪眼道。

“你们俩真能操闲心,门主的事儿也打听。”胡子扔掉烟头,“行了,别说没用的,要么按我说的来,要么我撤。”

肥龙底下悄悄拽了拽瘦虎的衣角,然后咳嗽了一声。

瘦虎想了想,“行,胡子,谁让你在一品堂里本事最大呢!我看聂哥的堂主位子迟早是你的。”瘦虎眨巴着眼睛,“不过,要是你失手了怎么办?”

“我就算失手,顶多不就和你们俩现在的结果一样么?你们俩有本事从那小子手里拿到东西么?”胡子笑得不阴不阳。

“话不能这么说。”肥龙慢悠悠开了口,“我们可以上报聂哥啊,让他安排具体怎么下手。”

胡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俩真有出息!”

这上报给堂主,虽然还是有可能让胡子作为主力出手,但他就不会分这么多,而是由堂主安排分配了。当然,瘦虎肥龙分得肯定比现在胡子的方案更少,但是这两人被胡子嘲弄了一通,想找补回来。

胡子很精明,如何看不出他俩的想法。但是他很自负。

自负,是很不好的毛病,而且还往往发生在智商高的人身上。胡子一打方向盘,拐到了一条小路边停车,“如果我失手了,这条祖母绿项链,分你们一份!”

瘦虎肥龙笑着下了车,“这么说我们有了保底!谢谢胡子哥,哥们儿跟你着你发财了!”

孙中原进入房间,告诉了原上草地址,随后洗了个澡。

傍晚,他就在酒店的餐厅简单吃了点儿晚饭,没出去,准备早点儿休息。

晚上,孙中原看了会儿鉴宝节目。不过,现在很多鉴宝节目都快成综艺节目了,娱乐大众,行家看不下去。

不到十点,唐易就睡了。

半夜十二点多,刮了胡子的胡子走进了酒店。他西装革履,戴着一个大大的蛤蟆墨镜,手提公文包,步履轻快的穿过了大堂,上了电梯。

到了七楼,来到走廊,胡子目不斜视,一直走到了706门口。

仿佛是不经意间发现鞋带松了,他蹲下身子系鞋带,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烟雾,从门下缝隙钻了进去。瓷瓶似乎有些烫手,他挪转了几次手指。

胡子的动作很灵巧很隐蔽。仅仅不到二十秒,他便站起了身子,来到了走廊里的公共卫生间,进入一个隔断,他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抬表看了看时间。

半个小时后,胡子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铜瓶,晃动了几下,才打开盖子闻了闻。皱着眼眉收起铜瓶之后,他走出了卫生间,来到了706门口。

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只听轻轻“嘀嘀”两声之后,他便拧动了门把手,推开了门。

不过,门里面还有一层防盗链。胡子不慌不忙,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薄片式异常柔韧的工具,深入门内,又带上了门,手指动了几下,再开门时,防盗链已经垂下来了。

这个过程也很快,胡子就这样进入了房间。

这家酒店的安保其实还是不错的,走廊里当然有摄像头。胡子进入七楼走廊,系鞋带,进卫生间,然后再进房的过程,其实被一个审视监控的保安看到了。

但是他没在意。胡子打扮得很体面,动作很自然,就好像是706的房客刚回来,然后着急去了公共卫生间,虽然时间长了点儿,但更像是内急拉肚子。出来后,开门也很快,看不出手上有什么过分的动作。

而且,这个保安也不会一直盯着,整个过程瞥了几眼,就这么略过去了。

进去之后,房间里一片黑暗,卫生间里的灯也是关着的。不过,胡子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胡子的动作很轻巧,顺手掏出了一支手电,来回扫了一遍。

孙中原是侧身睡的,而且身体很放松,感觉睡得很沉,迷香应该是充分发挥了作用。胡子露出冷笑的表情,心里暗笑瘦虎肥龙的无能。

一品堂,是盗门做“大生意”的堂口,眼力、功夫、技术、头脑,少了哪样也不行,这俩人也就是懂点儿古玩,会点儿武功,但技术层面不够全面,头脑更不用说了,实在是不适合继续呆着。

胡子一边想一边看,瞳孔却猛然收缩!因为那枚咸丰元宝,就大大方方摆在床头柜上!

胡子一阵欣喜,看来,这小子也挺喜欢这枚古币,说不定睡前还把玩过。

第183章 放人

胡子伸手就抓了过来。

本来,他还想看看孙中原挂着的衣服里还有什么东西,但是此时孙中原却翻了一个身。

虽然只是从侧卧变成了仰卧,眼睛还闭着,但是却让胡子改变了决定。

胡子当机立断,不再翻找,立即悄无声息地向门口退去。

三十,他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句问话:“这就走了?”

清醒而又镇定。

此时,胡子距离门口不到两米。东西已经到手,他当然不会浪费无谓的时间,脚下一蹬,就冲向了房门,同时伸出了一只手,去拉门把手。

可是,他拉住的,却是孙中原的手。

接着,他又被孙中原的另一只手锁住了咽喉。

“你这是什么步法?”胡子大骇,这步法不仅快,而且很妙。

这就是大久平三郎掌刀的步法,来源于八卦掌,却又加入了自己多年的苦苦思索。孙中原“内力”深厚,将这套步法发挥到了极致。

孙中原笑了笑,松开了胡子的这只手,从他的另一只手里拿回了咸丰元宝。

胡子即便空出了两只手,却也不敢动弹,他的咽喉,感受到了孙中原的指力,随时可以要他的命!而且,孙中原的功力比他深厚,动作也比他快!

胡子干脆彻底放松了身体,表现出一种不抵抗的态势,“你难道没有中迷香?”

孙中原当然中了迷香,但是胡子怎么可能知道,孙中原的体内,可以运行火光热力,迷香入体,接着就引发了他的自然抵触反应,醒了!再接着,迷香的药力,就被他逼了出来。

于是将计就计。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龌龊!你和那一胖一瘦俩贼偷是一伙儿的?”孙中原问道。

“这怎么能是下三滥?”胡子却正色道,“我又不是跟你比武,我是要取东西,而且只是让你昏睡,并没有伤害你!”

“你好像还有理了?”孙中原冷笑,“留着给警察说吧!”

胡子一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朋友,看你一身功夫,应该是道上的吧?既然是道上的,江湖事江湖了,找条子算怎么回事儿?坏规矩小心活不长!”

“你还挺横。”孙中原居然松开了手,走到了桌前,从烟盒里拿起一支烟点上,“你倒说说,你是哪条道上的?”

胡子知道自己走不脱,干脆走了两步,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像样子嘛!今天我认栽,你放我一马,咱们可以交个朋友。在下盗门一品堂胡不花!你可以叫我胡子。”

“还真有盗门啊!”孙中原看了看胡子,“你也没胡子啊!”

“来之前刮了。”

孙中原想了想,“你们盗门,和千门关系如何?”

“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财路!”胡子略略一顿,“外八门向来各行其是,你居然不知?”

“我什么要知道?”孙中原摇摇头,又问,“你那两个同伙怎么没一起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要是一起来,现在就全折了。”胡子冷哼一声,“行了,别说没用的,今儿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孙中原掐灭了烟头,“你走吧!”

他这次来燕京,是要祭拜母亲的,而且对方自报了家门,他也不想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这个胡子,确实只想图财,不想害命。

胡子一听,立时站了起来,“一点儿条件都没有?”

“你能帮我什么?抓紧走吧,我要睡觉。”

胡子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朋友,留个名号吧!”

“我和你们盗门不会有什么关系,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不必了!”

“那可不好说。”胡子微微一笑,“你不要瞧不起我们盗门。我胡不花在江湖上走动,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今天高抬贵手,我承你的情。”

“我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一个拍卖行的生意人,快走吧!”

胡子看了孙中原一眼,“那好,后会有期!”

胡子走后,孙中原收拾了东西,很快也离开了这家酒店,接着打车,换了一家酒店入住。他倒不是怕了盗门,只是不想有麻烦事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原上草根据孙中原的信息,来到了酒店房间。

“怎么大晚上的换了酒店?”原上草问道。

“遭贼了。”孙中原便把胡子的事儿说了说。

原上草哈哈大笑,“好!给了胡不花一个下马威,但又很大气地放走了他!不亏是我原上草的外甥!”

“这个胡不花在江湖上很有名么?”

“胡不花是一品堂第一高手,手段了得,缺点是有点儿自负,有时候连堂主聂如风也不放在眼里。不过,盗门门主司空潜罩着他,聂如风也不好发作。”

原上草说完,看了看孙中原,“中原,我以前没详细问过你,徐北武可以教你鉴古,但是你这一身功夫?”

“说来话长。”孙中原点烟沉思,“怎么说呢?”

“算了,不说也无妨。我知道你的水平就行了,怎么来的不重要。”原上草摆了摆手,“还是先说说祭拜你娘的事儿吧!”

听原上草这么说,孙中原也没继续,其实,火麒麟髀石的事儿,他倒是可以和原上草说,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舅。不过,这事儿太过离奇,而且说了确实也没多大意义。

原上草接着说道,“我都准备好了,后天就是日子,我一早开车来接你。你是第一次祭拜你娘,所以除了祭品,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套孝服。”

接着,原上草又把一些注意事项说了。这些孙中原都不懂,原上草说什么,他听了照办就是了。不过,祭拜比较隐秘,所以原上草也没准备得太过复杂,也只有他们舅甥两人前去。

“既然您都准备好了,那明天我们干什么?”孙中原记下原上草说过的,接着又问道。

“我都准备好了,明天倒没什么事儿。”原上草伸出手指,点了点额头,“对了,吴老说曾经说答应过你,要委托你上拍一件乾隆珐琅彩水盂?”

第184章 紫檀镇纸

孙中原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我们这秋拍都结束了,他也没再联系我。这样的重器,也不能参加一些小拍;真要上,就得上明年的春拍了。”

原上草点点头,“这东西是我们派出了不少人手,做局从倭国得来,过关费了些周折。今晚或者明早才能到燕京。”

“吴老是您的门主,知道咱们的关系么?”

“当然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他,见了你,确实觉得很像,也算认识了,仅此而已。这层关系,除了你我二人,谁都不能知道!”原上草叹了口气,“我在江湖上有不少对头,知道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孙中原突然抓住了原上草的手,“舅舅,我的本事你也知道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一定要告诉我!”

原上草抬头,眼中闪动着欣喜,“中原,有你这句话,舅舅就知足了啊!”

两人在房间里聊了一上午,中午就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了点儿饭,下午又聊了一会儿,原上草才走。

走的时候两人约定,明天如果吴老找孙中原看东西,那就可以先去看看,如果不找,那孙中原就休息放松一下,后天一早还得去祭拜。

昨天晚上被胡子这么一折腾,孙中原当然没睡好。而这天晚上,睡得倒是挺好。

第二天起来也比较晚,酒店的早餐时段已经结束了。

孙中原便想,等中午一就吃吧。洗漱之后,在屋里也没啥意思,孙中原便走出了房间。

临时换的酒店,是一家国际品牌的五星级酒店,孙中原走到大堂里,左右看了看,却发现门口一侧,居然有一家古玩店!

许是昨晚太过匆忙,而且这店肯定也关着门闭着灯,没注意到。

这家古玩店外面不抬起眼,或者说有点儿和大堂的装修风格一致,但一走进去,就不一样了。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方,挂着店铺名匾:琳琅阁。

孙中原信步而入,里面有三四十平方米,装修得古香古色,墙壁上挂着字画,多宝格子里摆着瓷器铜器,柜台里则是玉器珠宝,店里大白天也开着灯光,直照得店里光彩夺目。

这家酒店,老外来入住的不少,恐怕就是要挣这份儿钱。

店里一共有俩服务员,竟然是都是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长相标致的女孩儿,都穿着浅灰色制服,丝袜高跟鞋。

孙中原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儿正在和一个要买东西的老外交流,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另一个女孩儿见了孙中原,迎上前来,笑道:“先生您是先看看还是有什么具体需要?”

“我先看看。”孙中原应道。这时候,他看到,店里一角的一个八仙桌旁,一名男子正在喝茶。这男子看起来五十岁上下,但是身材保持得很好,穿了一件很时尚的毛衫外套,雪白的衬衣领子和梳得一丝不乱的黑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样子,他是这家店的老板。

女孩听了,退到了一边。孙中原先大体看了看,这店里的东西,质量还都挺高,少有不真的东西。而且大部分东西,都有标价牌。

只是这标价,实在是贵!比正常的行价儿还要高出两成,有的甚至更多!

比如,那个老外正在看的是一件康熙茄皮紫釉的盘子,确实是官窑,不过这东西一般四五十万就能拿下,但是店里的标价却是六十万,还不打折!

孙中原暗想,从店里的东西来看,这老板眼力不俗,而且能把店开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也确实有实力,更有想法!

不过,就这样的价儿,孙中原当然不会买。

大致看了一圈之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且不要说这家古玩店定价偏高,就是逛普通古玩店,乐趣也不如逛地摊。

而逛地摊的乐趣,也不仅仅是捡漏。捡漏这个结果,毕竟是很少见的。

逛地摊最大的乐趣,是那种没有拘束的寻找。比如现在孙中原在古玩店里,这种空间就是封闭的。而且,更像普通商品交易,有柜台,有交接。

除了空间感,地摊上的东西更杂,摊主也更随意。

不过,孙中原走到门口,在最近的柜台前又扫了一眼,却发现了一块紫檀镇纸。镇纸也叫镇尺,就是写字画画时压纸的文房用品。各种材质几乎都有,也算是市场上比较受欢迎的雅玩。

之所以发现,是因为这块紫檀镇纸摆在一堆白玉雕件中间,紫黑的颜色特别引人注目。

这块镇纸是长方形,很普通的形制,上面刻了四字行书:松风一枕。

这块紫檀镇纸,看起来像是清代早期的东西。

孙中原不由多审视了几眼,结果,这紫檀镇纸上,却泛起了两层宝光。一层是紫黑色宝光,是紫檀的颜色,却比较淡;但是,里面一层漆黑的宝光,却相当浓重!

孙中原倒抽一口气,这镇纸里暗藏玄机啊!

稍稍定了定,孙中原招呼了一下服务员,“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好的,先生。”服务员快步上前,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了镇纸,而且很麻利地在柜台上铺了一张绒布,才将镇纸放在上面。

孙中原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清早期的东西,大致应该在康熙朝,包浆润泽,品相不错。

只是价钱也不便宜,标价十五万。

紫檀这种木料,虽说老料比较珍贵,但是一块小小的镇纸,只有简单地刻字,十万块就算可以了。

“还能便宜么?”孙中原笑了笑。

“对不起先生,但凡本店明码标价的东西,是不打折的,不过我们在不损坏的前提下,一个月无条件包退;同时,累计购买超过百万的东西,便成为本店会员,以后都是享受九折优惠的!”服务员笑着解释。

这店里明码标价的东西,虽说占了大部分,但却都是相对便宜的,那些真正的重器,都没标价。所以这个所谓会员,也就那么回事儿,因为这个店本来标价就高。

“这东西定价确实是高。”孙中原沉吟道,看起来是在犹豫,不过手里已经抓紧了。

“可以便宜!”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185章 一鱼两吃

只见,那个穿着时尚考究的中年店老板走上前来,“我和这位小兄弟有眼缘,直接打九折好了!”

孙中原看了看店老板,这人不仅愿意打扮,而且文质彬彬,姿态潇洒。

“谢谢老板。”孙中原暗想,看来,也就这个价儿了,打九折,省了一万五,也是一笔小钱,“那就帮忙装起来吧!”

“别客气,我看小兄弟虽然年轻,但是器宇轩昂,而且喜欢这种文房雅物,难得!”说着,男子递上了名片。

孙中原一看,嚯!普通人的名片,都是一张小卡片,这个老板的,那是一本小册子啊,折叠的,拉开有半尺长,上面印着名字,店名,照片,简介,还有一堆头衔,某某收藏协会理事,某某书画院董事,某某机构会员单位等等。

祁沧海,这名字也有点儿气势。

“失敬失敬,原来是祁先生。”孙中原接过名片。

这时候,服务员忙着把紫檀镇纸装盒,祁沧海一边走进柜台里,弯腰打开了玻璃展柜下面的柜子,一边问道,“小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孙。”孙中原本来一直盯着服务员,见她把镇纸转进锦盒,又找出一个纸袋,这才回应祁沧海。

却不料,祁沧海从柜台里面拿出了一块大小一模一样的紫檀镇纸!

这块镇纸上也刻了四个字:梅香半窗!

而且,看起来,也是康熙朝的东西。

好嘛!松风一枕,梅香半窗。这紫檀镇纸,本来是一对!

孙中原皱了皱眉。祁沧海却好似没事儿人似的,将这块“梅香半窗”镇纸仍旧摆进了柜台里面,几件玉件中间。

“先生,东西装好了,您是刷卡还是转账?”服务员此时拎着纸袋,在一旁笑道。

“稍等。”孙中原暂时没接,而是盯着祁沧海放进柜台里的那块紫檀镇纸审视了一下。

祁沧海看着孙中原,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兄弟,柜台里地方狭窄,只能摆开一块镇纸。”

“那这一块多少钱呢?”孙中原问。

“就好像我看小兄弟有眼缘一样,这一块我看着更顺眼,所以价儿高,二十万!不过呢,小兄弟如果要,还可以打九折,十八万!”祁沧海笑道。

就算两块都照十五万,不打折,也就是三十万。但是祁沧海分开卖,打了折的价儿,反而还比不打折的价儿多出了一万五!

“祁老板,这一鱼两吃,味道更好是吧?”孙中原笑着问道,尽快心里十分不爽。

本来就是原装的一对紫檀镇纸,其实本质上是一样东西!祁沧海一鱼两吃,打得如意算盘,就是为了多卖钱。一旦买了一块镇纸,却发现是一对,另一块好端端在那里,一般人都会想一并买下来。

这种手段在古玩行里,很常见。这镇纸不拿出来,还不知道有一对。而有的东西,行家一看,就知道是一对中的一件,有些刚入门的或者不懂行的,买了一件走了,回去一请教行家,人家说:这东西应该是一对啊!要是还有另一件,就完美了!

回头再去找卖家,卖家往往会说:还真是一对!但是,另一件在我哥哥手里(或者弟弟、爹妈、老婆,无所谓),他要价可高啊!

哎?就是这么多赚钱!

“小兄弟是行里人啊?”祁沧海一听孙中原这么说,收了收笑容。

“我卖东西,就是质高价优,这是康熙朝的老紫檀镇纸,不多见了。而且,你也别说一鱼两吃!为什么呢?因为有的人的确只需要一块,不愿意买两块。而愿意凑对儿的,多花钱也不会在乎。我这是按需定价儿,不像你说的那么刻意。”

孙中原心道,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又兼巧舌如簧。说得好听!真要这样,你等我走了再拿出来另一块啊?或者直接摆一对,明码标价,说明可以分开卖啊!

无奸不商,果然如此。何况还是在古玩行里,还把店开在五星级酒店。

不过,这件事儿,没法儿跟他论,人家就这么卖了,怎么治?况且,你不乐意,可以挺住不买啊!

孙中原还真就没想买!因为,他审视了另一块“梅香半窗”镇纸,它就是一块紫檀,没有多余的宝光!

“转账吧!”孙中原对服务员笑了笑。

直到孙中原转完了账,祁沧海还有点儿愣神儿。嘿!他还真不凑对儿!早知道还不如不打折呢!

看似坐在店铺一角喝茶,这祁沧海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客人什么情况,他随时都能支应上。一看孙中原有股子书生气,而且转了一圈只仔细看了紫檀镇尺,标价高出行价,他也打算买,祁沧海这才上来玩一玩。

结果,玩砸了!

“小兄弟好走啊!”祁沧海送出了店面,却不见孙中原有半点儿回头的意思。

孙中原拎着东西没回房间,直接打车出门了。他准备去一趟古玩市场。

想剖开这块紫檀镇纸并让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得有专业工具,而且孙中原即便有工具,手艺也不行,他得去找个专业店铺处理。

孙中原打车到了潘家园,打听了一下,又看了看,到了一个南方人开的木器店。

店老板瘦小干练,孙中原开门见山,说这镇纸是家里祖传的,里面封存了点东西,得弄开看看。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有多大,得找个专业人士小心点儿弄。

“没问题,我们店里的老师傅干了三十多年了。”店老板看了看这块镇纸,“这是老料了,拆出东西来之后呢?”

孙中原想了想,“你给加工串圆珠手串吧,物尽其用!费用一起算。”

这里面的东西宝光浓重,孙中原不能离开,谈好了加工费,孙中原就在店里看着师傅弄。

师傅的手艺确实比较老到,他拿了一把小手锯,先从窄边竖着锯开一条小口,接着用工具轻轻撑开一点儿,发现没什么异常。又锯另一个窄边。

结果,这个窄边发现了问题,堵头儿就在这一边!

“好手艺啊!”师傅赞不绝口,“这堵头儿做得严丝合缝,而且也不知用什么处理过缝隙,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第186章 第二块李墨

这个堵头儿和两边上下,都做了榫卯,两边还得下锯。

折腾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白绸袋子。打开袋子,里面还续了棉花。

棉花包裹的,是一方不厚的墨锭!

这墨锭长不到二十厘米,宽约七八厘米,厚度顶多两厘米。

墨锭正面,从上到下,有阴刻漆金的四个隶字:凤阁龙楼。

背面,则在底部右侧竖刻了一列小字,但是太小,而且已经模糊无法辨认。

底部正中,倒是有一方印文,因为有朱砂铺色,所以依稀还能辨认。

孙中原正待细看,店老板笑道,“先生祖上是书香门第啊,一方墨锭,也用紫檀老料护了个周全。”

在他看来,一方墨锭算什么?还不如这块紫檀老料值钱呢!

孙中原笑了笑,继续辨认,终于认清了:

廷珪制墨!

这方墨锭,仔细审视宝光,应该是五代十国年间的东西,配合廷珪制墨这四个字,那就是李墨!

李廷珪制的墨!

孙中原心下震动,居然遇到了李墨!从紫檀镇纸的年份来看,这是康熙年间有人得到了,然后如此密封珍藏,而且一对镇纸,只藏在了一块之中!

当然了,像李墨这种无比珍贵的东西,也不太可能得到两块。

“那我们先加工珠子?”店老板此时又问了一句。

“好!”孙中原点点头,直接把钱付了,“一个小时后我来取。”

将这方李墨重新包裹棉花,装进了白绸袋子,又小心塞进外套内口袋,扣上扣子,孙中原这才离开。

他需要出去走两步,平复下心情。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都有不少收藏者。而李墨,是墨中的千古极品!据说到了清代乾隆年间,天下能找到的,就只有一块李墨,被乾隆皇帝收纳珍藏。而那块李墨,如今在台岛故宫博物院,算是收藏界公认的唯一的传世李墨。

那块李墨正面,也有漆金四字:翰林风月。

除此之外,李墨,只剩下了传说。

李廷珪本来叫奚廷珪,奚家是制墨世家,后来奚廷珪成了南唐的制墨官。

南唐后主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国君不行,但却是个风雅文人,对制墨尤为重视,所以,赐了奚廷珪国姓,奚廷珪就变成了李廷珪。

李墨,是松烟墨。大体是把松木放到窑里点燃,冷却之后,刮下附着在窑壁上的烟煤,这就是松烟。松烟洗净,然后得加上胶搅拌,形成面团一样的东西,然后再加入各种香料捶打,最后用模具压制晾干。

有点儿像做那种有各种形状的馒头。

从这个过程不难看出,影响墨的品质的,无非就是材料和技术。

李墨所用松烟,是选取黄山的老松制成,同时,在捶打的时候,还会加入珍珠、龙脑,生漆、犀角、麝香一类的东西。

还有,捶打次数非常多,有史料说十万次以上。虽然有点儿夸张,但是从次数多也容易看出一个问题,那就是里面必然包含了一定的特殊技术,不然不用如此繁复。

李廷珪生活的时代,算是五代十国末期到北宋早期。就在北宋的时候,李墨就很贵重了,皇帝御赐物品中,有时候就有李墨。

墨是消耗品,所以李墨在历史长河中,逐渐耗尽。后来有个说法:黄金易得,李墨难求。

以至于后来宋代有个制墨名家叫潘谷的,得了半方李墨,竟然跪下磕头,大喊天下之宝。

这里面还有件事儿不得不提,在李墨,或者说奚廷珪所在的奚家制墨之前,墨一般是做成团状、丸状,奚家制墨,算是开创了条块状墨锭的先河。

孙中原得到的这块李墨,如果根据现有的资料,那就是除了台岛故宫之外,流传在世间的第二块李墨!

孙中原怀揣这块李墨,心想,这东西是万不能出手的,必须好好珍藏。李墨因为材质特殊,制作考究,号称比石还硬,而且细腻坚韧,可以断木裁纸,只要不沾水,保存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渐渐的,孙中原得宝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毕竟不是第一次捡漏了,虽然珍贵,但已经安然带在身上。既然来了潘家园,那就逛逛吧。

转了转,孙中原才发现,今儿不是周末,地摊区没人!

之前光想去弄开那块镇纸了,还真没多留心。

孙中原绕过地摊区,重新往店铺区走,却发现,在一处山墙下面,居然摆了两三个零散摊子。

其中,还有一个有点儿秃顶的中年汉子,刚打开旅行箱,正在一边拆报纸,一边往摊子上摆东西呢。

孙中原走上前去。这时候,汉子正好拆掉一件瓷器上的报纸,把东西往摊上摆。

这是一件龙纹青花罐,个儿不大,画片儿是双龙戏珠。孙中原之所以多看了两眼,是因为这龙纹,是五爪龙。

这东西,明眼人一瞅,就知道是清晚期的,年份浅。

可是,年份再浅,那也是五爪龙!官窑出来,还有可能是宫里用的东西。如果,在市场里,清晚期的宫廷用瓷,那也是很难见到。

不过,孙中原过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一个穿运动服的男子已经提溜了起来。

孙中原就势蹲在了运动服一边,又顺着运动服的翻弄,仔细看了看这只青花龙纹罐。

底上是光绪的款儿,这罐子没问题,正儿八经的光绪官窑,如今也不便宜了。

这摊主有两下子!

运动服看好了之后,开始和摊主讲价。摊主真是个懂行的,“今儿本来就没多少人,这是我的瓷器里最好的一件,一口价儿二十万,您也别讲了。”

墨迹了一会儿,还真没讲下来。突然,运动服看着孙中原,“这位朋友,你是不是也感兴趣,要不你看看?”

孙中原不由愣了下。但是,他发现运动服虽然这么说,两只手却分别牢牢把住罐子的口沿和底部,便明白了。

他笑了笑,“我已经看完了,我对瓷器不感兴趣。”

摊主也是笑了笑,对运动服说道,“您要真觉得贵,那就放下,真是一口价儿。”

第187章 油印

运动服看起来还是在犹豫。

这个价儿,不算低,也不算高,有点儿噎脖子。如今官窑的东西,拿一件少一件,虽说是光绪的,但也值得一买。

搁在十几二十年前,清晚期的东西,有的都是搭着出的,比如看上一件清三代的瓷器,嫌价儿高,有时候卖家就会说:,给您搭一件光绪的盘子吧!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满大街的高仿,清晚期的高仿也都很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孙中原。孙中原没法再说话了,这是行里的规矩。其他两人交易,第三者不能乱说话。

而且,其实孙中原已经提示他了,他看了半天这青花罐,后来却又说对瓷器不感兴趣,这说明了什么?

运动服想来想去,终于放下了罐子,问摊主,“真不能再便宜了?”

放下问,那就有可能不要了。

不过摊主不为所动,“最低了,这样的官窑,虽说年份浅点儿,但也不好找了!”

运动服再次看了孙中原一眼,孙中原并没有拿那个罐子,而是继续看摊子上别的东西。运动服想了想,便站起身来,“那算了!”

说完,运动服便走了。

摊主有点儿着急了,在运动服走出五六步之后,终于喊道,“服了你了,给你便宜点儿!回来说!”

结果,运动服头也不回,“留着给别人吧!”

摊主看着运动服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恼恨,转头对孙中原道,“得,买主放下,看您也不上手,给吓跑了!”

孙中原一听,这话说的,什么叫让我给吓跑了?

他不由颇有深意地看了摊主一眼,“这罐子,闻着有点儿药水味儿!”

他当然不是对瓷器不感兴趣,而是他审视之后发现,这罐子上,有一道暗冲!

冲,就是裂纹的意思,算是行话。裂,比较难听,所以在瓷器上叫“冲”,在一些牙骨器上叫“笑”。这就好听多了。

暗冲,自然就是不明显的裂纹。

孙中原说的有药水味儿,是因为这个罐子用药水拔过。但凡有暗冲的单釉或者釉下彩瓷器,如果用84消毒液泡一泡,只消一晚上,冲就不明显了。北方有些地方,把泡说成拔。

当然,釉上彩不行,容易把彩给泡淡了。

而且,现在还有些特制的药水,比84好用多了,拔过之后,如果再用点儿白蜡打一打,那更难看出来。

这些东西,徐北武都教过他,这里面有些光感观察是很讲技巧的,孙中原瞅了一会儿就瞅出来了。

摊主听了,眼神一变,“看不出,小兄弟年纪不大,眼力却毒啊!”

孙中原没应声。虽说古玩行里,作假耍诈是常有的事儿,但是他还是比较讨厌这种蒙人的事儿的,刚才当着运动服没有当场点明,不过是因为行里的规矩。所幸,运动服最后没买。

“确实没有看上眼的东西。”孙中原摇摇头站起身来,“老兄,你这样做生意,不长久的。”

这话一语双关,表面是没上等好货,暗里是说他玩阴的。

摊主却也跟着站起身来,“小兄弟,我这里还有件东西没拿出来,你愿不愿意看看?”

孙中原停住了,点了一支烟,“你不是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件青花龙纹罐么?”

“那是我瓷器里最好的,我还有幅字画没拿出来。”摊主舔了舔嘴唇,“宋画!”

一听这个,孙中原的眉毛不由挑动了一下。

瓷器和字画,是古玩行里最容易出高价的两项。

字画很不容易保存,如今的传世品真迹中,公认最早的,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而唐宋画作的传世品,也是凤毛麟角。

能传下来的宋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一旦画家再有点儿名气,那必是价值不菲。

“那我看看吧!”孙中原应道。

摊主点点头,从旅行箱里拿出了一长方形的书画盒,从里面拿出画来。

摊主拉开大半,是一幅比较窄的立轴。绢本。

秋山萧寺图。

倒真是老绢,墨色也很古旧,装裱也是老材料,而且看年份,差不多能到宋,不过,没有题跋落款儿。

“没款儿啊。”孙中原随意应了一句。宝光很淡,这说明即便是宋画,也不是名家作品,这宝光,多半是老绢的作用。

“我找人看过,有的专家说像是巨然的!”摊主故作神秘。

孙中原却哑然失笑,“老兄,你还真敢说!”

从唐代开始,华夏的传统山水画便分为南北两派。北宋初年,山水画更是出现了一个高峰期。这其中,所谓北有李成、范宽,南有董源,巨然。

这四个人的山水画,传世真品那都是天价!

就在这么一个小摊儿上,怎么可能见到一幅巨然的山水画儿?

孙中原心想,本来这摊主拿拔过药水的罐子糊弄人,就知道他不地道,现在知道自己瓷器上有眼力,但是在字画上还不死心!

不过,这幅画儿的老绢也有点儿价值,孙中原又问,“什么价儿?”

“还是那个数儿,二十万!”摊主应道。他还挺“专一”。

孙中原一听,就不想买了,不过既然看了,就都看看,“你扯到底。”

摊主便把这幅立轴全部打开了。

这时候,在画的右下角,出现了一方朱印。

孙中原一看,好家伙!四字叠篆:宣和殿宝!

这个“宣和殿宝”,是宋徽宗的御印。他自己写字画画用过,收藏过的作品上也用过。一幅宋画上出现“宣和殿宝”,那必是名家之作,宋徽宗当皇帝歇菜,但是在书画方面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家。

这一看,孙中原不需要根据宝光不足,根据这方朱印,就能判断出,这画儿,定然是伪作了。只不过比较巧妙,用了老绢老墨,笔法也比较高明。

因为这方朱印,是油印!

字画上加盖朱印,的确是从宋代开始普及的。宋代书画家,有相当一部分不在字画上加盖本人印章,所以,这幅画上没有作者印章,说得过去。同时,宋徽宗喜欢收藏加印,“宣和殿宝”也的确是他用过的,也说得过去。

但是油印,就说不过去了。

朱印,是用朱砂调制的,在宋代时候,只有水印和蜜印!水印,是用水调朱砂,时间长了容易褪色。后来有了蜜印,使用蜂蜜和朱砂调制,持久性就强了很多,宋徽宗就喜欢用蜜印。

油印,比蜜印还要持久,后来就取代了蜜印。油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元代!然后明代开始普及。

北宋徽宗时期,还没有油印呢!

第188章 拙劣的碰瓷

这幅画的作伪者,百密一疏。这样的事儿,在古玩行里不算鲜见,人总有知识盲点或者大意的时候。

孙中原干脆指了指这方朱印,“我说,这可是油印啊!”

摊主一愣,心说,这小子瓷器上懂行,没想到字画上也不弱!

这幅画儿,他出手过一次,但是没成,对方是个字画方面的行家,也是看出了朱印的问题。那人也是多嘴,临了还对他说了一句,“除了这个,都不赖,你找个对字画不懂行的,兴许能蒙出去。”

他借着和孙中原聊天的当口儿,顺势就拿出来了。结果,还是没蒙成!

摊主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小兄弟,这样的货色也不容易见到了!再说了,这行里真真假假,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我可以给你便宜点儿,看你肯定是行里人了,有门路兑出去,说不定能赚大钱!”

孙中原更加无语。你骗人,让我也拿假画骗人啊?

艹!

孙中原盯着摊主,“老兄,怪不得你头上没多少头发,还真是聪明绝顶啊!”

摊主脸色一变,“小兄弟,你几个意思?”

“没意思。”孙中原突然感觉有点儿恶心,“我说,你整天倒弄些坑蒙拐骗的事儿,小心有一天栽个大跟头。”

“哟呵!仗着自己年轻,人高马大的,耍横是不是?”摊主突然目露凶光。

“怎么还有你这么恶心的人呢?好赖话儿听不懂么?”孙中原说完,再也不想啰嗦,转头离去。

摊主在背后骂骂咧咧了几句,不过未敢高声。

孙中原溜达了一会儿,便回了木器店,等了一会儿,店里的师傅做成了圆珠手串,还剩下些边角小料,孙中原也没计较。

紫檀这种木料,玩久了是紫黑色,其实切开的时候,里面是橘红色,还掉色,所以一开始一般都是带着手套玩儿。店老板是做木器的,懂行,还送了孙中原一副纯棉手套。

不过孙中原没管这个,时令已是深秋,也不怎么出汗,暂时就先把手串戴手腕子上了。

孙中原就此准备离开潘家园,既然没有地摊,他觉得逛着也没意思。

走到门口那块写着市场名称的大影壁墙一侧的时候,孙中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先生,等一等!”

他回头一看,一个挎着帆布包的老头儿已经冲到了跟前,眼看就要撞上了。孙中原如今是何等身手,身体一个侧旋,轻松避开。

结果,那个老头儿一个前扑,居然趴到了地上,而且似乎是有意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摔!

哗啦一声。

孙中原看了看老头儿,根本不认识这人。原来,他这是想碰瓷啊!只是太拙劣了!

而且,也有点儿奇怪,好像专门冲着他来的。

老头儿一边惊呼,一边打开帆布包,里面已是一堆碎片,他冲着孙中原大喊,“你别跑,赔我东西!”

孙中原冷笑,“我压根儿就没想跑。”

这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了三个壮小伙儿,嘴里都叫着“老大爷没事儿吧”冲上前来,虽然是冲着老头儿喊,但是却围住了孙中原,气势汹汹。

孙中原根本不会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抬头四下看了看,突然在不远处一棵树后,看到了那个有点儿秃顶的摊主!

就说么,原来是这厮!吃了气儿,想找补回来。

“少啰嗦,你撞了人家老大爷,赔钱!”其中一个小伙儿叫道。

“赔钱我也得看看摔了什么东西吧?”孙中原微微一笑。

老头儿站起身来,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瓷片,递到孙中原面前,“什么东西?康熙官窑!”

“你都拿出来,我看看!”孙中原轻轻推开。

“打人啦!”老头儿突然大叫起来,其实,孙中原推的是瓷片,连他手都没碰到。

这时候,三个壮小伙儿居然同时出手了!

一般人碰瓷,都会说道说道的。不过,那个摊主知道孙中原的眼力,明白根本糊弄不着他,所以,恐怕找了人压根儿就没想理论,而是想直接教训孙中原一顿!

三个壮小伙儿身板儿都挺结实,从出手来看,可能也经常干架,不过,就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哪能伤得了孙中原分毫?

孙中原也没下狠手,三下五除二,便把三个小伙儿干翻在地,接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冲向那个摊主。

那摊主一看不妙,转身就跑,可是能跑得了他么?

孙中原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半拉半拖来到了被打倒的三个小伙儿面前。那个老头儿一看,又捶胸顿足,并对着陆续过来围观的人开始说孙中原恃强凌弱。

孙中原揪住摊主的领子,对围观众人说道,“这个人,想卖给我一件药水拔过的青花罐,被我识破了!又想卖一幅假画儿,又被我识破了!临走的时候,我劝了他几句,别总想骗人!结果,他就安排了这几个人来找我碰瓷儿!”

“明明是你打坏了我的东西,这三个后生我都不认识,人家是见义勇为!你抓着这个人,我更是没见过!”老头儿嘴皮子还挺利索。

孙中原松开了抓住摊主的手,对老头儿说道,“我让你把碎片拿出来,你说是康熙官窑,大家对对不就行了?别跟我玩儿这套!”

摊主被松开了,抖抖索索说道,“关我什么事儿?我就是看热闹的,不认识他们!”

孙中原摸了摸兜里的李墨,感觉没事儿,这才又开口道,“打,你们又打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就凭帆布袋子里那一堆破烂也能讹上我?”

老头儿呲了呲牙,“小子!别觉得会几手功夫就牛逼!你能走得远么?”

正在此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来到老头儿面前,“老楚,今儿挺清闲啊!”

被称为老楚的老头儿一看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子,却猛然打了个哆嗦,“您怎么来了?”

男子指了指孙中原,“这是我的朋友。”

孙中原着实愣了一下子,心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啊!

第189章 又见绝世高仿

老楚猛然瞪了那个摊主一眼,“你干的好事儿!”说完,冲黑框眼镜斯文男拱了拱手,“咱们找个僻静地儿说?”

斯文男笑了笑,转而对孙中原说道:“孙先生,一起听听吧!”

孙中原点了点头,人家毕竟是来帮自己的,至少目前是。

老楚冲三个壮小伙儿使了个眼色,三个壮小伙儿接着就跑没了影儿。接着,老楚又瞪了那个摊主一眼,“你等我找你吧!”

三人走出了市场,来到路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斯文男对老楚道,“那个要你帮忙的人是谁?”

老楚应道,“一个老乡,在市场里混饭吃的,说吃了亏,想出口气。”

“你收了多少好处?”斯文男又问。

“还没给呢。”

“老楚,虽然你是个跑单帮的,但是潘家园,江湖规矩是不能进来伸手的,难道你不知道?”

“所以我说只能在门口,这不是过了影壁墙了么?”老楚讪讪解释。

斯文男微微摇头,“而且,你这也不是碰瓷,根本就是想打人了。”

“我那老乡说了,这位先生眼力过人,总不能真的让好东西碎了来碰瓷吧?他也没太过分,就说教训一下,皮外伤就可以了!不要说他了,这地方,我也不敢把事儿闹大。”

“闹大?闹大了你有几条命能兜住?”斯文男一声冷笑,“孙先生是家里的长辈请来的贵客!”

“啊?”老楚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冲着孙中原又是鞠躬又是拱手,“孙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实在是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孙中原根本没吃什么亏,而且这老楚也这么大年纪了,“算了,这事儿就过去吧!”

老楚一听,喜形于色,看着斯文男,“您看?”

“既然孙先生既往不咎,算你运气好!”斯文男说罢,又问孙中原,“你看那个摊主,怎么处理?”

孙中原想了想,“这个人心术不正,做古玩生意不知道坑了多少人,如果能让他不做古玩生意,那最好了。”

斯文男看了看老楚,“听到了?你去劝劝你这个老乡。不过,要是他不听,等我们的人去劝,呵呵。”

“我懂,我懂!”老楚连忙说道,“我必定劝了他改行!”

“你走吧,我和孙先生还有事要说!”斯文男摆摆手。

老楚点点头,小心离去。

“你是?”孙中原看了看斯文男。

“孙先生,我姓杨,叫我杨三好了。是这样,你来了之后,原长老安排我照顾你,但我又怕打扰你,我见你出了酒店,就悄悄一直跟你来了古玩市场。同时呢,正好刚才原长老来了电话,说吴老想见见你,让我接你过去。结果刚挂了电话,就出了这事儿!”

“三哥,幸会。”孙中原心下明白了,原来杨三是千门中人,而且应该还有点儿地位。估计,是原上草虽然让自己今天随意活动,但又不放心,暗中派杨三跟着自己!

这个老楚,看起来也是江湖中人,虽说是跑单帮的,但估计是依附于千门的,这才对杨三比较畏惧。

杨三开车,带着孙中原来到了一处酒楼,上了三楼,请进了一处包间。

此时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包间里只有吴良信和原上草两人,桌子上摆的是茶。

孙中原看到,原上草似乎又变了模样,变化不算太大,但最起码看不出和自己很像。

杨三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吴良信笑了笑,“小孙啊,坐!”

“吴老,别来无恙?”孙中原笑道,接着又冲原上草点点头,“原先生!”

“托你的福,自夸一句老当益壮。”吴老看了看原上草,“我说小孙是个人才吧,你俩这也是一见如故!说没什么渊源我都不信。”

“能坐在一起喝茶,就是渊源!”原上草微微一笑。这舅甥两人,又不能说破,确实有点儿别扭。吴良信心里其实早就有疑点,但是原上草既然不说,那也不好深究。总而言之,这两人都对他没坏处。

孙中原坐下,喝了一口茶。

“小孙,我答应过你的乾隆珐琅彩水盂,实在是因为过关有点儿复杂,今天凌晨才到燕京。耽误事儿了!”吴良信又道。

“吴老言重了。这样的东西,能一饱眼福,那也是吴老给的造化。”孙中原接口道。

“这样的宝贝,正得配你这样的眼力!”吴老看了看原上草,“上草能看上眼的人,可不多哇!”

孙中原掏出烟,递给吴老和原上草,“看来吴老是带来了,那就赶紧让我一饱眼福吧!”

吴良信和原上草相视一笑。

随后,吴良信将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摆在了桌上。

金丝楠木属于软木。软木,也叫柴木,一听就知道不受重视,华夏古代,人们更喜欢紫檀、花梨这样的硬木。但是,金丝楠木却不同于一般的软木,在古代同样受重视。

因为如同黄金的色泽和独特的香味,金丝楠还是皇家文化的一个典型符号。实际上,楠木的种类很多,有的是不怎么贵重的,只有金丝楠金丝成色最好、香味最持久。如今的市场上,有些所谓金丝楠,其实是其他种类的楠木混充的。

这个小盒子,年份并不是很老,至多到民国。但是木质润泽,金光闪闪,而且仍有淡淡香味,是金丝楠中的上品。

吴良信打开盒子,又在桌面上铺了一层绒布,将一个小小的水盂摆在了桌上。

图片孙中原早就看过了,所以,他没有立即细看,先是对着水盂进行了审视!

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有宝光,但很微弱。

这不是乾隆本朝的东西,应该是民国的仿品!

孙中原不由得带上了手套,拿起来细细查看,但是,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半点儿端倪!

又见绝世高仿!

孙中原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雄鹰山旅馆市场,那位来自东昌的姓秦的老人的斗彩鸡缸杯!那只小号斗彩鸡缸杯,也是民国的高仿!

难不成,这两样东西,出自一人之手?

难不成,民国年间,华夏还隐藏着一位如此高人?要真是如此,以他的手段,就连徐北武也是望尘莫及!

第190章 北公南梁

孙中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水盂,摘下手套,默默点了一支烟。

吴良信未曾想到这东西可能不真,还以为孙中原处于震惊之中,微微笑道,“这东西,我和上草都仔细看过了,的确是难得的极品啊!”

孙中原看了看原上草,深深吸了一口烟。

原上草略略一顿,却直接开口问孙中原道,“有问题?”

一听这话,吴良信登时愣住了。

孙中原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只是皱了皱眉,原上草接着说道,“有话就直说,若有问题,那迟早也不能避开。”

吴良信这时也恢复如常,他看着孙中原,“对,有话直说。”

“根据我的观察,这件珐琅彩水盂,是民国的高仿,但水平之高,实在令人瞠目结舌。我只能说,感觉上不对,但是找不出任何明确的证据。或许,要想有证据,只能取样做热释光检测。不过,既然是如此高仿,表面取样估计不行,恐怕得破坏釉面,取胎土检测,但是如此一来,这水盂就彻底破相了!”

孙中原说得很详细。一来,他确实说不出确凿的疑点,二来,退一万步讲,即便吴良信认同是高仿,人家想怎么处理还不一定呢;千门向来以做局擅长,再倒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吴良信对此始料未及,听完孙中原说的,良久没有开口。

原上草也陷入了深思。

孙中原喝了几口茶,不再说话。关于水盂本身,该说的他都说了。也就是因为原上草,他才会说得这么直接。

“你怎么看?”吴良信开口第一句,是先问原上草。

“我信他!”原上草指了指孙中原,“相宝局上的南宋官窑贯耳瓶,表面也是毫无疑点,但是他给指了出来。试想,如果不是有暗记内印,岂不是也和这件水盂一样?”

吴良信点点头,孙中原的眼力摆在那里,而且,如此重大的事情,必不会轻易乱说。

“会不会是倭国人将计就计?”吴良信沉吟。

他们千门做局,从倭国人手里得到这件珐琅彩水盂,如果是高仿,首先怀疑倭国人事先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是做局,但是钱财上还是要破费的,虽然比真品价格要低得多。

“应该不会。”孙中原道,“这种水平的高仿,堪称绝世高仿,我不相信倭国人有这种高手。”

这话有点儿自负,但是孙中原有“宝光”的底气在。

“根据整个过程,应该没有破绽。”原上草也点头说,“倭国人恐怕是真看不出来。而且,这件东西我们得手之后,他们不也是想尽办法围追堵截了么?”

吴良信站起身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既然表面上看不出问题,而且东西特殊,检测难保全须全尾,那么,假的,也是真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世上的事儿,有时候的确就是这样。吴良信既然费了这么大力气,即便是高仿,他当然也不会放弃原本应该从这件东西上获得的利益。

“吴老,您说的没错。不过,我既然看了,星辰拍卖行······”孙中原跟了一句。

“这个当然。”吴良信道,“这东西,不会走你们拍卖行了。”

原上草叹了口气,对孙中原说道,“你只要保密就行。”

孙中原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这事儿,他也没法管,力有不逮,且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况还有原上草在其中。

不过,他倒是又想到了一点,这件珐琅彩水盂,也是感觉有点儿偏小,那件斗彩鸡缸杯也是如此。

只是,斗彩鸡缸杯的正常尺寸都差不多,但是水盂这东西,尺寸复杂,大小各异,即便做得偏小,也没法完全认定就是照小里做的。所以,识破的几率更低。

但根据这一点仔细想想,如果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也有可能是这个高手的一点儿怪癖,他做高仿,不加暗记,但或许就喜欢做得偏小。说不定,这也算一种特殊的暗示。只不过有些东西即便做小了,也引不起怀疑。

这两件都是釉上彩的东西。釉上彩作假,比青花这种釉下彩要难,因为工序更加复杂,要经过两次烧制。

当时,那个姓秦的老人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莫非,他在民国年间的祖上,和这个高手有关系?

这件事,引起了孙中原极大的兴趣,心想等空闲下来,倒是可以去东昌去找找那个老人,当时是留了联系方式的。

吴良信因为此事心情不佳,但毕竟是老江湖,过了一会儿,便收好东西,叫来服务员,吩咐上菜。

菜上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中原才又开口道,“吴老,我的眼力终究有限,如果方便,您也可以再找别人看看。比如有些权威部门的专家。”

吴良信摆摆手,“我向来信不过那些所谓的专家,古玩一行,没经过市场的历练,学院派终究是不行。要说找人看,除非是北公南梁!”

孙中原还是头一次听到“北公南梁”这个说法。

原上草看了看孙中原的表情,解释道,“也就是顶级的小圈子知道这个说法,北公是天象楼紫微台主公孙央,南梁,是创建梁园的梁奇书。虽然这两个人路数不同,但是在古玩上的眼力却都是顶尖的。”

吴良信接口道:“公孙央早已驾鹤西游,梁奇书如今大半时间都在港岛和海外。再说了,我和梁奇书,也没什么交情。”

稍稍一顿之后,吴良信突然指着孙中原,“你的眼力,在我看来,已经逼近了他们两个的水平,而且假以时日,未必在他们之下!上草信你,我也信你!”

这话起得太高,孙中原只能含糊应道,“吴老有主意就好。”

这事儿整的,本来还想来欣赏好东西,结果居然是这么个情况。随后,三人都也没提这珐琅彩水盂的事儿。

散了饭局,原上草冲孙中原点了点头,和吴良信一起走了。孙中原知道,这点头的意思是,明天计划不变,一早出发。

杨三开车把孙中原送回了酒店,孙中原进了大堂,无意中侧首看了一眼,却发现琳琅阁的老板祁沧海正巧踱步向门口走来。

第191章 欲哭无泪

孙中原本想直接避开,没想到祁沧海已经笑着开了口,“小孙兄弟,又见面了啊!”

“是啊,祁老板。”孙中原也只好笑着点点头。

说着,祁沧海突然看了看孙中原的手腕,“这手串上午还没见你戴过,紫檀老料啊!”

孙中原笑了笑,“是啊,那什么,祁老板你忙你的。”

“好,好。”祁沧海嘴里说着好,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串紫檀手串,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把那块镇纸,给车成珠子了吧?”

祁沧海有几分眼力,这样的老料,不仅是是老树,而且氧化时间也很老,虽然切开车成珠子也是泛橘红色,但是却不一样。而且,这料子的年份,确实也和那块镇纸相仿。

恰好,孙中原上午刚买了他那块紫檀镇纸,祁沧海虽然不太相信孙中原会如此“暴殄天物”,但这一会儿工夫,想找这样的老料车珠子,怕也不太容易!

孙中原此时也懒得瞎说了,“祁老板,东西我买了,随便加工点儿什么,不算坏规矩吧?”

“当然不算,言重了言重了。”祁沧海立即笑道,“兄弟好气魄,这样的老镇纸,居然车成珠子!”

说是好气魄,但是眼神里却是无比复杂。

“唉!”孙中原故意叹了口气,“我要是不立马车成珠子,怕忍不住买您另一块镇纸啊!那块太贵了!这样也好,祁老板可以彻底单卖了!”

祁沧海听了,心里暗骂一句:好小子!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意,“买卖嘛,你情我愿的事儿。”

他当然想不到,孙中原压根儿就不是为了损他,要不是因为镇纸里面有黑色宝光,这镇纸他连买都不会买。

“先走一步,祁老板再见。”孙中原点点头,告辞道。

祁沧海这时候对孙中原的起了莫大的兴趣,这小子眼力不俗,而且还玩得挺刁啊!

“小孙兄弟,折子我给你递上了,你看是不是给我也留个联系方式?方便联系嘛!”

这祁沧海的名片做成折子状,确实让孙中原觉得有点儿道道。其实,这也不仅仅是花哨,因为名片并不是舶来品,最早就是出自华夏,而且年代早了去了。

最早的名片叫谒,谒见,就有点儿正式的意思。秦汉还没有纸张的时候,用竹片刻上自己的姓名。东汉蔡伦改进推广造纸术,有了纸的名片,叫名纸。明清的时候,最流行的名片叫手本,就是折子的形式。

而且人家开口了,嘴里客客气气,这人也有点儿道道,留个电话也没什么,孙中原便把电话留给了他。

两人就此分开,孙中原上楼回房,祁沧海走出了酒店。

孙中原回房间之后就没出去。

第二天凌晨他就起来了,沐浴更衣之后,静坐等着原上草。

不到六点,孙中原上了原上草的车。

车子开到了燕京西南郊区的一个村子旁停了下来。这个村子虽然比较独立,但是不算小,看起来,至少得有两百户人家。

“没路了!咱们得走。”原上草对孙中原说道,“当年,我最后一次见你娘,就是在这个村子,不过房子早就重新建了,找不到原来的房子了。”

两人一人拎着一个旅行箱,沿着山路,上了村子西侧的小山,翻过这座小山,来到了一处山坳。原上草带着孙中原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块隐蔽的岩石后面,拨开茂密的树丛,出现了一小块空地。这块空地旁边,有一个很小的水塘,所以周边有些泥泞。

绕过水塘,又穿过一片小树林,出现了两座小土山,中间凹字形的地势里面,孙中原发现了坟头和墓碑。

“找个清静而且风水不错的地方,也是不容易,就是这里了!”原上草放下了手里拎的旅行箱。

墓碑上,刻着五个大字:原上雪之墓。

没有其他的文字。

“我当时想过很多内容,最后还是简单点儿吧。”原上草一边解释,一边打开了旅行箱,“你把孝服穿了吧!”

孙中原穿上了孝服,原上草摆上了东西。

“死者为大!”原上草说着,先跪下了。

孙中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整个脑子仿佛都空了,他跟着原上草也跪下了。

“中原来看你了,他没有怪你。”原上草说着,磕了三个头。

孙中原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随后,原上草点燃了纸钱,让孙中原洒了祭酒,然后,两人把祭品往火堆里抛洒。

“你和你娘说会儿话吧,我去外面等你。”一套程序走完,原上草起身,“走的时候记得查看火灭尽了没有,本来山里是不准点火的。”

孙中原机械地点点头。

原上草走后,孙中原仍旧跪在坟前,良久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生了他,却没有养他,而且还在生了他之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孙中原活了二十多年,从不知道母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算在刚才的祭拜过程当中,他甚至依稀还带着一种麻木。

但现在,他一个人默默注视着墓碑和坟头,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可是,欲哭无泪。

大约一个小时后,原上草才等到走出来的孙中原。

眼睛很红,脸上却没有泪痕。

“想哭,但哭不出来?”原上草问道。

“嗯。我叫了一声娘。”孙中原轻轻说道,“也给他讲了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我不怪她,所以没有委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她,因为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原上草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安葬你娘的时候,我也没哭。第二年来祭拜,临走前却突然哭了起来。以后,你也每年来一次吧。”

说完,原上草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照片,“之所以现在才给你看,就是想让你先祭拜。”

孙中原接了过来,这是一张半身照,原上雪留着英姿飒爽的短发,五官轮廓略略有点儿硬朗,但却仍旧让人感觉很漂亮,如同绽放在阳光下明艳的花。

“原来,我和我娘长得更像。”孙中原喃喃道。

“嗯,不过男女有别,另外,你的眉毛更长更浓。”原上草点点头,“收着吧,专门留给你的。”

孙中原收起了照片。两人离开山坳,到了村子西侧的小山顶上,找了块青石坐了一会儿。两人都需要平复情绪。

原上草的车,停在村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他们路过村口,却发现村子主路边上的一处不小的院子的墙上,竟然挂上了黄色的布条,而且院子里有烟冒出,里面还传来了一阵阵人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第192章 山村法事,金铜佛像

刚才来的时候,可没这样啊!

“怎么回事儿?”孙中原不由开口道。这情况,既不像喜事,也不像丧事,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这个院子,原先是好几处小院。去年我来的时候,还没起这个大院子。”原上草说道,“去看看。”

孙中原应了一声。

不是他俩多事,而是原上雪就是在这村里去世的,这种潜在的心理关联让他俩不由自主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走到院门口,发现院门大开。

这院子里,居然还搭起了一个黄色的大帐篷,帐篷前,有两个大香炉,中间还有一张桌子,摆着各种册簿。

院子里,站了不少村民,帐篷里也有不少。帐篷里面的佛龛里,供着一尊铜佛像。

铜佛像前,有人依次跪拜。旁边,是一个身材佝偻的五十来岁的男子,脸小眼大,像是个主持人。

孙中原和原上草走进帐篷,既没有人问,也没有人阻拦,众人跪的跪,拜的拜,议论的议论,各忙各的。

走到铜佛像旁边,孙中原的眼睛不由一亮。

这是一尊密宗绿度母标准佛像!

金铜佛像,是收藏里一个很特殊的品类,艺术价值往往不低,而且还有佛教传承。对于崇尚佛教的人来说,有很大的收藏价值。即便对于不崇尚佛教的人来说,里面包含的佛教文化,也是独有的价值点。

华夏流传下来的铜佛像,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禅宗佛像。佛教是外来宗教,在华夏有个汉化的过程,禅宗佛像,就反映了佛教在华夏中原汉化后的特点,是带着汉文化的佛像。

禅宗佛像,大致是东晋、南北朝时期兴起来的,唐代达到了一个鼎盛期,一直到明清都有制作。从古玩市场来看,流通的,大多是明清的禅宗佛像,基本上难见精品,大多做工相对粗糙,而且保存也不算很好。

另一种,就是密宗佛像,这种金铜佛像在华夏出现得要晚,大致是元代从尼泊尔传进来的,明清特别流行。

这其中,永乐年间和乾隆年间制造得最多。

特别是乾隆皇帝,笃信藏传佛教,甚至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比如故宫的雨花阁,就是他仿照藏地的黄金神殿建造的。不仅如此,他还依照藏传佛教密宗的修行仪轨,建了三座坛城,掐丝珐琅的。

密宗佛像的制造,工艺往往比较精良,而且大部分都是鎏金的。华丽大气上档次,市场价值也一直处于上升状态。

这一尊密宗绿度母像,就是鎏金铜佛像。

约有三十厘米高,头戴花冠,面相方圆,眉眼之中,有俯视之感,丰胸细腰,臂长手美,身着长裙,下有莲花底座。

绿度母,就是藏传佛教中观音菩萨的化身,在民间的流行度也最广。之所以叫绿度母,是画像的原因,画像上的形象全身为绿色。绿色,代表了藏传佛教事业部的颜色。

这尊绿度母鎏金铜佛像,做工极为精细,尤其是金水,相当完美,金黄之中,隐隐透出一种淡红,醉人心魄。

“哎,哎,瞎瞅什么呢?”佝偻男子见孙中原一直盯着看,不由开口道。

孙中原扭头看他,“这里的人不都是在看么?”

“人家是上了香,恭恭敬敬地看,你呢?什么眼神儿?”佝偻男子说话之间,唾沫星子飞了出来,“一炷香三十,结缘许愿、脱厄解难,一百!”

孙中原这才明白,这个院子里,原来是在用佛像做“法事”呢。说白了,佝偻男子是用这尊铜佛像赚钱呢!

“我先上柱香。”孙中原掏出了一百块钱,“不用找了。”

收了钱,看孙中原上完了香,佝偻男子的表情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您这面相,印堂就带着三道佛光!出手大方,必有好报!”

原上草冷眼旁观,这种骗人的把戏,他见多了,况且这佝偻男子还弄得不伦不类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尊佛像似乎很不一般,估计孙中原是因为这个。

孙中原递给佝偻汉子一支烟,佝偻汉子一看是铁盒大熊猫,眼睛又是一亮,接过来直接夹在耳朵上了。孙中原点了烟,一看他没抽,笑着又递给他一支,佝偻男子这才点了。

“这尊佛像?”孙中原问道。

“祖传的!”佝偻男子开口道,“民国时候,我太爷爷有佛缘,有高僧路过我们村儿,两人讲经说法,高增临别时依依不舍,送他的!”

孙中原一听,这男子嘴里吐的,不像实话,便也不再纠缠来历,转而问道,“不知道,要请您这尊佛像,需要花费多少?”

虽然孙中原不信佛,但毕竟是佛像,而且当着这个所谓的“佛缘后人”,还是不能说买的,得用请。

不料,佝偻男子却是一愣,“请?您要请回家拜佛?这个,那就按天算吧,等我做完这三天法事吧,一天算您五百,怎么样?”

好嘛,他这是当成孙中原要“租”了!

“这个,我的意思是,我请回家就不挪窝了。”孙中原只好解释道。

“嗐!您直接说买不就得了,请什么请!”佝偻男子一脸随意。实际上,他就是用这佛像赚钱,心里哪有什么敬奉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孙中原接口道。

佝偻男子把孙中原拉到一边,低声道,“我这平均一两个月做一次法事,一年下来,刨除成本,少说也净赚两三万块钱,你要想买,可不便宜啊。我怎么也得算十年的吧?”

“这么多?”孙中原面露惊讶。他惊讶的不是男子会出什么高价,而是骗钱这么容易。要说寺庙里的香火钱,那还可以理解,可他就在自家院里整上个帐篷,不出门纯靠忽悠,居然有这么多人信他!

“所以我说,给您算一天五百,您请回家,拜上三天,也就可以了!”佝偻男子接口道。

他这么说,孙中原彻底放心了。这尊佛像的价值,他是一点儿都不清楚。也是,这尊鎏金铜佛像上,没有款儿,不要说他了,一般的收藏者也断不了代。而对外行来说,就算做得再精致,不也是铜的?也就是鎏金能值点儿钱。

第193章 千古名刀

但在孙中原眼中,这是一尊永乐铜佛!

永乐铜佛的意思,并不是明代永乐年间所造的铜佛像。

而是专指永乐皇帝朱棣在宫廷内督造的铜佛像!这是一个特定称谓,而非普遍性称谓。

朱元璋当过和尚,朱棣起兵夺取皇位,道衍和尚(姚广孝)也起了很大作用,朱棣本人,也是极力推崇佛教。

他虽然不像乾隆皇帝那么痴迷,但是在佛像方面,却也情有独钟,在宫廷之内,设佛作,专门制造御用佛像。

永乐铜佛,铜质精良,鎏金技术非常高明,形象庄严优美,而且传世极少,向来受到市场热捧。

一般来说,永乐铜佛会带有“大明永乐年施”的款儿,但也有不带款儿的,鉴定难度相对大一些,但对孙中原来说,那都不叫事儿。

明代的密宗金铜佛造像,也就是永乐和宣德两朝出过精品,之后就基本断了档,到了清三代才又逐渐出现精品。

因为永乐皇帝虽然推崇佛教,他的后代却未必在这方面和他一致。尤其是他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嘉靖皇帝朱厚熜,是个道士皇帝,自然对佛教就不会重视,甚至,因为《西游记》里有不敬道教的情节,都成了禁书。

“我还是想彻底请回家。你琢磨琢磨,开个价儿!”孙中原道。

佝偻男子眼中闪过精明之色,“您真想要?这样吧,等我三天法事做完,正好我也考虑一下,三天后,您再来这里找我如何?”

“这大老远的,让我再跑一趟?”孙中原道,“我等你一天,今儿完事儿了,我就请走吧?你这三天的损失,我一并给你补上!”

佝偻男子却笑了笑,“今儿我肯定不卖!说好了三天,我不会食言,一准儿等您!”

最后孙中原也没说通,只得离去。

原上草和孙中原走出院子,上了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你有点儿心急了。这三天,他必会打听这尊鎏金铜像能值多少钱!”

孙中原叹了口气,“好在没有款儿。要是带着永乐款儿,估计他的法事也做不到今天。”

“这算是什么法事?骗人的把戏!”原上草接口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三天后再来看看吧!”

孙中原点点头。

原上草又问,“这尊佛像,价值几何?”

“过千万!”

“什么?”原上草对金铜佛像不甚了解,他估计是不便宜,但也没想到这么贵,“那倒好,就算他狮子大开口,也未必能高到哪里去。”

“这也讲个缘分,既然碰上了,那我三天后就来试试,不行就算了,不强求。”孙中原应道。

原上草开着车,默默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之后才说道,“我真是没想到,没找到徐北武,居然找到了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淘宝,赚钱,娶媳妇,过日子。”孙中原轻笑。

“我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

原上草深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知道。舅舅虽然老了,但给你铺路还不至于伤了这把老骨头。你能明白,这江湖,进得来,就出不去了,我就不多说了。”

“我要是不明白,就不会留下那张轩辕星图,哪怕是暂时的。”以前,除了徐北武,孙中原几乎没对人说过心里话,现在原上草直奔主题,他也就不再遮掩。

一入江湖岁月催,想安然平稳,那是不可能的;悄悄捡漏发财,那是局外人的美梦呓语。既然如此,就当逐鹿问鼎!

“你还年轻,缓进则成。”

孙中原点头,“所以,您也暂时不必替我考虑太多,江湖路远,我会一步一个脚印的。”

原上草重重吐出一口烟雾,不再说话。开了一会儿车,他突然哈哈大笑,“好,我算是彻底放心了!”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原上草开着车就近找了一处农家乐,和孙中原吃了饭。而后,又送孙中原回了酒店,原上草离去前交代,如无紧要的事儿,暂时先不要见面了,让孙中原在燕京小心点儿即可,蒋蓉那边,原上草会安排人盯一盯。

孙中原应了一句,让原上草不要安排杨三再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自在。

原上草是在路边停的车,孙中原下了车,走向了酒店门口。

结果,居然又在酒店门口碰上了祁沧海!

而且,祁沧海身边的那个人他也认识。

大久平三郎!

祁沧海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孙中原就住在这酒店,“孙兄弟,又见面了。”

大久平三郎则是有些惊喜,“孙先生,真是有缘!”

孙中原朝两人点了点头,“没想到两位也是熟人!”

祁沧海一看,大久平三郎居然也认识孙中原,“这还真是巧了。”

大久平三郎接着说道,“我和祁先生这是第一次做生意!”这话的意思,好像在反驳孙中原说他俩是熟人。这个倭国人还有点儿较真。

“那你们忙。”孙中原说完,便待快步离开。

“孙先生留步!”大久平三郎急忙追上,“既然有缘,不妨一起看看东西!”

祁沧海面露不悦,“大久先生,这早就说好的生意,不好吧?”

大久平三郎正色道,“孙先生是我的朋友,有何不可?而且,这古董生意,我请个掌眼的,完全符合规矩!”

祁沧海一时无法辩驳,孙中原却皱起了眉头,“大久先生,既然是你们说好的事儿,我恐怕不太方便,再说了,我确实还有事儿。”

孙中原当然没什么事儿,只不过,他实在是不想掺乎。

“孙先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要是普通的东西,我也不会请你一观,这祁先生要出让给我的,也是一把千古名刀!”大久平三郎道,“既然有缘,何以强避?”

祁沧海当然很不爽,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大久平三郎似乎对孙中原极为尊重和推崇,心说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只知道他姓孙,早知道该问问全名,具体打听一下来路。

孙中原听大久这么一说,确实也想看看了。刀和剑不同,剑乃百兵之祖,而且还有特定的意义,能称得上千古名剑的,可以历数种种,但是要说千古名刀,那就要少得多。

第194章 建国元年,赤冶之九

不过,孙中原还是冲祁沧海笑了笑,“祁老板,这真的方便么?”

“都是熟人,既然大久先生这么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祁沧海这时候要再推挡,那就不合适了,很快便换了表情。

“好!”大久一脸笑容,“那就到祁先生的琳琅阁看看吧!”

三人一起进了店。

等到在店里一角的八仙桌旁坐下,孙中原才发现,原来这八仙桌旁,上头有一道帘子,落座后,祁沧海这么一拉,帘子就落下了,外面看还挺好看,又隔开了里外两个空间。

祁沧海拿出了一个一米多长的盒子。这盒子,显然是后配的,用的是紫檀柳。

紫檀柳这种木料,别看名字,其实和紫檀是半点儿关系没有,外观上也很容易分辨。

但是,紫檀柳却和海黄比较类似,市面上最开始有些商家,会挑出来花纹漂亮的当海黄卖。不过,花纹相似了,密度却不一样,紫檀柳的密度比海黄大,新手容易蒙,但是老手却能掂量出来。后来市场上出现得多了,新手也都知道掂掂重量了。

模样不像紫檀,密度不像海黄,干脆,这两年都直接叫着紫檀柳卖了,价格其实也在提升。

紫檀柳虽说比紫檀和海黄便宜,但大料也不好找,能做这么一个大木盒子,估计祁沧海也花了不少钱。

打开盒子,露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没错儿,就是钢刀。之前说过,其实就是镔铁。隋唐之前,华夏关于镔铁,记载和流传下来的东西太少,而且有些观点说技术是从中东和南亚传来。但是,也能查到一些零散的佐证,镔铁技术早在汉代华夏就有人掌握。

而这把刀的年代,也说明了这一点。

这把刀长度在九十厘米以上。而且和倭国的武士刀还真有点儿像,刀身很窄,而且从刀头到吞口处,逐渐增宽,而最宽处,也就是四厘米左右。同时,还比较薄,没有常见的刀的那种厚重感。

又长又窄又薄,还真是挺像一把剑。但是,从刀头来看,确确实实是把刀。吞口是简洁优美的椭圆形,刀柄则是圆柱形,而尾部是一个扁的铁环。

祁沧海是个卖家,之前必定装饰了一番,因为在刀柄上缠绕了灰蓝色的棉线,而刀柄尾部的扁环上,他还配上了明黄的长流苏。

被盒子内部的紫色绒布一衬托,这把刀还真有点儿耀眼夺目。

大久平三郎拿出了这把刀,因为是坐着,他只能稍微斜着向上挥动了一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下起势,一看就是用刀的高手,祁沧海即便是不懂,但从流畅度和气势上,也能看出非凡之态,情不自禁害了一声好!

大久平三郎看了看孙中原,“见笑了!”

他是真觉得技不如人。

孙中原肯定不会见笑,他身上的东西,来的如同黄袍加身;人家大久平三郎,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苦练出来的。该说啥说啥,妖刀大久之名,名不虚传。

随后,大久平三郎将这把刀翻过来又放到了已经盖上盖子的紫檀柳木盒上。

这一面刀身的底部,露出了八个镂金铭文:

建国元年,赤冶之九。

字体有点儿像魏碑,雄浑,也有点儿拙。孙中原看着别扭,就好像看外国人写出的汉字。

但是,这把刀他已经审视过了,真品无疑!

赤冶刀!

确实是千古名刀。

建国,不是说建立国家,这是个年号。十六国时期,代国国君拓跋什翼犍的年号。说代国可能有些人会有点儿陌生,其实就是北魏的前身。这个拓跋什翼犍,就是北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的祖父。

代国的国土,基本上是在塞外,还没有像北魏一样占据大面积的中原领土。

这赤冶刀,的确是拓跋什翼犍登上帝位之后督造的。之所以叫赤冶刀,是因为打造地点是在塞外的赤冶城。

根据史料记载,当时他精心督造了十把赤冶刀。初登帝位,雄心壮志,这十把刀,有立志的意义。后来,拓跋什翼犍果然挺进中原,迁都云中。

从刀型和仍旧保持的锋利度来看,赤冶刀绝对是打仗用的,也很适合在马背上用。不过,关于赤冶刀的史料很少,基本只有寥寥数语。这十把刀,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时至今日,也从未有过发现的公开报道。孙中原没想到,祁沧海还真是不简单,居然搞到了一把赤冶刀!

刀身的镂金铭文说明,当时打造这十把赤冶刀,还是编排了“序号”的。赤冶之九,第九把。

大久平三郎不亏是收藏刀剑的行家,他点头道:“华夏从西汉到隋代,环首刀一直是很流行的,这也是华夏短柄战刀的典型代表!这把赤冶刀兼具实用和华丽,真是名不虚传!”

孙中原点点头,拓跋什翼犍是鲜卑族人,所以刀上镂金铭文有点儿异域风格,也就容易理解了。而且,刀上不用鲜卑文字,而用汉字,恐怕也显示了他进军中原的野心。

“八个镂金铭文,一个字就值不少钱啊!”祁沧海这时呵呵笑道。

既然大久和孙中原都持肯定态度,他现在也放心了,倏忽之间,就转到了对生意有利的因素上。

大久平三郎微微一笑,“祁先生,这次你所言非虚,开价吧!”

祁沧海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骗过你似的,咱们是第一次做生意好吧?

他哪里知道,和他做这笔生意之前,大久平三郎自然调查过他,知道他做古董生意,向来以老奸巨猾著称。要不然,偶遇孙中原,大久也不会心血来潮,强力邀请。

孙中原心里突然感到有点儿堵。虽说拓跋鲜卑当年是外族,但毕竟也是在华夏大地上建国的。这赤冶刀突然出现,结果,马上就要落入倭国人之手。

他盘算了自己的身家,恐怕没法儿在资金上与大久平三郎抗衡。最关键的是,马上就要交易了,他就是出手手头上的东西凑钱也来不及了。

第195章 星辰一哥

比如,那块李墨,肯定能卖出高价,但是找买家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他又不能拿自己的好东西和祁沧海换,以祁沧海的特点,流出国门根本不当回事儿。

当然,孙中原只是设想一下——如果他也想收这把赤冶刀,会怎样怎样。

设想和现实当然不一样,他现在做的,只是静观其变。

当着孙中原的面儿,祁沧海伸出拇指和食指,来回翻动了三下。

八百八十八万。孙中原看明白了。

实话实说,这价儿是偏高了。

刀剑这东西,价格是不太好琢磨,要综合考量的太多。倒是可以对比一下。

比如这把赤冶刀和乾隆皇帝赐给和珅的断虹剑相比,早了一千多年,但却未必有断虹剑价格高。

之所以拿断虹剑来比,是因为断虹剑多年前也在市面上出现过,虽然至于最后流向了哪里孙中原不知道。

这里面,首先,拓跋什翼犍比不了乾隆皇帝(不是说他当皇帝比不了)。再者,赤冶刀是战刀,形式相对简单,观赏性、陈设性,还有那种华贵的感觉,都不如断虹剑。

如果断虹剑再度出现在市场,孙中原觉得,八百八十八万,是很多人能够接受的。

但是赤冶刀,应该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祁沧海是市场上的老虫,自然明白这个。可是,他面对的不是普通收藏者,是妖刀大久,痴迷刀剑。

要不然祁沧海也不会找上他。找大久,不仅易成高价,而且简单快速、省时省力。

大久看了看祁沧海,模仿了他的手势,“这是八?”

“对,八百八十八万,图个吉利。”祁沧海应道。

实际上,真到了谈价的时候,应该支开孙中原的。但是大久让孙中原来了,人家肯定了是真品,再让人走,他觉得有点儿失礼,而且他对孙中原的功夫是处于敬服状态的。

祁沧海当然想支走孙中原,但是他也不会开口。说出来,必然得罪孙中原,可能得罪大久平三郎。

还是赚钱要紧。既然孙中原是行里人,基本规矩没问题,不对不该说的人说就行。

“祁先生,你做生意,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大久平三郎笑了笑。

祁沧海掏出了烟,分别递给大久和孙中原,大久说了句不抽烟,孙中原说“抽自己的”,都没要。

“大久先生,怎么说?”祁沧海自己点了烟。

孙中原也点上了,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知道这个大久虽然痴迷刀剑,也很有钱,但看起来应该不会花冤枉钱,最起码,他会讲价试试。

“你们华夏古玩圈的人做生意,都讲究个味道,结果你一口喊价儿,实在是让我索然寡味。”大久接着说道。

“大久先生的成语用得不错。那我是不是应该先说:您看着给吧!然后您开一个低价儿。我再说:本儿都不够呢!好歹让我把这店支应下去。然后您再说说店里的东西,最后大家‘好好好’,我再甩出八百八十八万?这味道就出来了!”

祁沧海似乎也不着急,“要是对其他人,我会这么干,但是对您大久先生,不能够!而且,我还要多说一句,这口价儿,是绷货价儿!”

所谓绷货价儿,意思就是一口的高价,不能降。绷货,在行里的意思就是坚持要高价。要么就是东西好,不愁卖;要么就是觉得对方没诚意,喊出来震走对方。

大久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他听了祁沧海说的,还真不讲了,居然起身道:“那好,我回去考虑一下。”

祁沧海一听,干脆直接说道,“大久先生,那您得说明白了,这东西到底留不留啊?”

“留!祁先生您觉得我有几天的面子?”大久又是笑了笑。

嘿!

祁沧海心道,我真是小瞧了这个倭国人了,他想了想,把皮球又踢回去了,“这样吧,大久先生,你说几天能考虑好,我听您的!”

大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三天吧!三天之内,我必给您一个答复!”

“行,妥了。”祁沧海冲着大久伸了伸手,“那也别忙走啊,我这里有好茶,喝了再走。”

“谢谢!我还有事儿!”大久说着,看了孙中原一眼,又往外走去。

孙中原此时已经起了身,“祁老板,今儿跟着观摩,学了你的生意之道,受教了啊!我也告辞了。”

“兄弟你这是埋汰我!”祁沧海哈哈大笑,心里却想,是得好好打听下这个人了,“对了,兄弟我只知道你姓孙,这大名还没赐教呢!”

此时,大久突然有些惊讶,“祁先生,原来你们也不熟啊!你是古玩行的人,连破了星辰拍卖行相宝局的孙先生都不知道?”

祁沧海一听,好嘛,原来他就是“星辰一哥”孙中原啊,怪不得有如此眼力!

这小子,好似突然冒出来一般,不仅传出了眼力过人的名声,而且听说在星辰拍卖行屡建奇功。这“星辰一哥”,还是前一阵儿他听东山省的几个来燕京的圈里人说的,也不知道谁起的。

毕竟,星辰拍卖行是个大拍卖行,虽然和佳士得、苏富比这些没法儿比,但是在华夏国内还是叫得响的。

“怪我怪我,有眼不识真龙!”祁沧海拱拱手,转而拉开了帘子,对店里的美女服务员说道,“把那块‘梅香半窗’的紫檀镇纸装起来,让孙先生带上!”

“别介,祁老板!”孙中原指了指手腕,“我这块‘松风一枕’都成珠子了,再看‘梅香半窗’忒窝心了!”

祁沧海略显尴尬,打了两句哈哈。

离开了琳琅阁,孙中原说要回房,祁沧海则是把大久送出了酒店大门。

回到房间,孙中原有点儿奇怪。

因为从这把赤冶刀上,他并未看到如裴旻剑一样的光影。不过他又仔细想了想,赤冶刀就算被人用过,可能也只是上阵对敌的将军,怕都是直接有效的简单杀招,不多也不妙,故而才没有吧。

正想休息一下,孙中原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大久平三郎打来的。

“孙先生,今天既然有缘又见,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第196章 满汉全席

孙中原实在是不想和大久这个倭国人有太多牵扯,但是眼下他也很想得到赤冶刀。除了这把刀确实有价值,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华夏名刀流出国门。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一起吃饭。

大久平三郎自作主张安排了饭店,是一家倭国人经营的刺身店。

孙中原很不愿意吃生鱼片,但是到了地方了又不能转头就走。

进了包间,大久平三郎点了金枪鱼和鲈鱼的刺身,还有八爪鱼和甜虾。孙中原看了看,金枪鱼和甜虾勉强能吃,他又点了一份鹅肝寿司。

“大和民族是生吃的专家,我就斗胆安排孙先生尝尝这个了,不知道以前吃得多么?”大久笑问。

孙中原一听“大和民族”,不知怎么回事儿,陡生反感,“大久先生,说实话,我不爱吃生的东西。”

“其实关键看手法和水平的,你尝尝就知道了。”大久却继续解释。

孙中原不再多说,反正今天的重点不是吃饭,不过他倒是有个疑问,“大久先生,这生鱼片,为什么叫刺身呢?”

“噢,是这样的。因为最早的时候,渔民供应生鱼片,是去了皮的,这就不好辨认是哪一种鱼,所以就取一些鱼皮,用竹签刺在某一类鱼片上面,这就叫刺身。现在这办法不用了,不过称呼延续了下来。”

“原来如此。”孙中原点点头。

除了不爱吃生鱼片,孙中原还不爱吃芥末,所以吃的时候,基本上很少下手。大久热情劝了几次,但孙中原依然故我。

“孙先生,这赤冶刀,你觉得价钱合适么?”大久擦了擦手,问道。

“有点儿贵,但是对你他不会降价。”

大久嗯了一声,“看来,晾不晾的都没用。”

“这把刀,大久先生看来是志在必得?”孙中原适时问了一句。

“难道孙先生,也想要?”

“有点儿,不过我在财力上可竞争不过大久先生。”

“孙先生如此眼力,还会缺钱么?那些暂时流落在民间的古董重器,不都是你的储蓄箱么?”大久说得夸张,笑得也夸张。

孙中原也跟着笑,“大久先生挺会讲笑话。”

“孙先生!”大久突然正色道,“如果你能出让裴旻剑,我不仅可以出高价。而且,这把赤冶刀我买下之后,也可以送给你!或者,你能让我一观裴旻剑,我可以放手赤冶刀,让你买。”

孙中原轻轻摇了摇头,“大久先生,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要听那个什么伊雄胡说,真没有。”

两害相权取其轻,孙中原宁可赤冶刀落入他手,也不能让裴旻剑到他手里。哪怕让他见了之后,起了千方百计想得手的心思。

大久呵呵一笑,知道再说也是白搭,“孙先生,都是朋友,你这么说,我也就不提此事了。赤冶刀我确实很喜欢,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藏品入手,实在是很难割爱。”

孙中原点点头,大久精明过人,而且表面温和,骨子里是很强势的,从吃饭做主选定的刺参店就能看出来。

两人又随便谈了些古玩行情,历史风俗,便结束了饭局。

因为要等着三天后去探永乐铜佛的路,孙中原便也只能暂时住在酒店里。

他没有联系公孙涵,也没有联系岳然和师母。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是蒋蓉的事儿,他想沉一沉。

晚上孙中原睡得晚,第二天就起得晚,而且是被电话吵醒的。

来电显示“私人号码”,这种电话孙中原本来不想接,但是却不知道怎回事儿蹦出来一个念头,接了。

结果,来电话的人更是让他吃惊,居然是邝西寅!

“中原,我听说你在燕京呢?”

“是啊,邝先生。”

“听着真别扭!这样,你叫我虎叔吧,你是徐黑子的徒弟,叫我一声叔,不亏吧?”

“好,虎叔,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也在燕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孙中原琢磨着,邝西寅肯定是有事儿。当时在南城有一次没见到他,隋东辰说他去外省了,这又扎到燕京来了。

不过,邝西寅做的是鬼货生意,孙中原也不好主动问。所谓鬼货,一听就明白,地下来的东西。

“行啊,吃什么?”

“东直门附近有家卤煮店,我发给你地址,你过来吧!”

临近中午,孙中原到了这家卤煮店,这店里没有闭合的包间,他俩选了一处僻静的小隔断。

孙中原昨晚和大久一起吃得不饱,早晨又没吃饭,还真是饿了,东西上了之后,先吃了一碗卤煮加俩火烧垫了垫肚子。

邝西寅看来也挺好这一口,速度和孙中原差不多,一边吃一边说,“这东西,要是把火烧泡里面吃,和羊肉泡馍还真有点儿像。我这么多年没来燕京,这一口儿还真馋了。”

卤煮,是燕京有名的吃食,猪肠猪肺猪心,煮的喷香,一碗端上来,这火烧要是刚做好的,可以泡在里面吃,也可以浇汁吃。要是冷硬的火烧,最好放一起煮煮。

这一碗卤煮,再撒上葱花香菜,弄点儿酱豆腐韭菜花,喜欢吃辣的可以再加点儿辣椒油,香气扑鼻,味儿特足。

这才是孙中原喜欢的口味。昨晚上空着的肚子,全给填上了,吃得满都大汗,连声叫爽。

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喝着啤酒缓了缓。

邝西寅点了一支烟,“这是家老店了,十几年前,就我和台主爱吃这个,但是他有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吃挺没劲的。”

“虎叔,你来燕京干什么呢?”

“找你啊!”邝西寅掸了掸烟灰,“我回南城,拍卖会也结束了,你也走了,听说你来了燕京,我直接过来了。”

“找我?”

“这事儿得说道说道,按说等你回南城再说也行,西北那边我一时不打算回去。不过燕京正好有席可以吃,我想带你开开眼!”

“吃席?和卤煮一样?”孙中原嘿嘿一笑。

邝西寅伸出食指,轻轻摆动,“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孙中原忽而想起了徐北武给他讲过的典故,“大买卖?”

第197章 吃席

邝西寅压低了声音,“我估计你就没见识过。摆席的庄家我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这次的大席,听说是有几个庄家联手搞的。”

说着,邝西寅哼了一声,“也就是这十年我多在西北活动,其他地方才有人冒出头来。”

孙中原心里起了些许兴奋,“我还没吃过席呢。跟着您,准保万无一失。”

吃席,是古玩行里比较隐秘的行话。

古玩的来源,无外乎两种,明的和暗的。

明的,也分为两种。

一种,叫做祖传。一代又一代,继承下来,不管什么年代,老子的东西传给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那都是合法的。老子没了,儿子想卖,谁也管不了。

另一种,叫做流传有序,有据可考。历史上资料里记载过的,一直怎么流传下来的。这里面,关键是民国时期到现在这段时间。因为这其中,建国前和建国后,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

比如那个赫赫有名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是一个荷兰军官在民国期间从京城东交民巷买的,然后带回国,传给后代,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佳士得拍卖的专家就去看过,当时鉴定为明代的罐子,人家没拍。

后来在2005年,佳士得又有专家去,鉴定为元青花,于是就把这个装CD的罐子拿出来拍了,7月上拍,拍出了1400万英镑,加上佣金之后,当时折合2.3亿。

假设这个罐子现在的主人要卖,这也是明的,流传有序的东西,钱够了就能买,不用考虑其他问题。

明的古玩,交易起来是比较方便的。

但是暗的,那就可能有麻烦。

暗的古玩,大体也分两种。

一种,就是近一段时间刚挖出来的东西,行里叫生坑的东西。不管是盗墓也好,工地施工也好,挖菜地挖出来也好,如果东西够了文物标准,是不准随意买卖的。

另一种,就是纯粹的来历不明,你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反正不是明的。或许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赃物,或许是无意中捡的,或许是稀里糊涂买来的。

不过,暗的东西虽说不准交易,但是古玩市场太过庞大繁杂,买方又不能件件东西都去考证,所以实际上的交易量还是很大的。

这里面,有一种,一般真正的古玩行里的人不会碰,那就是赃物!这样的东西,如果买卖,那就是销赃!别的东西都有可能想办法解释,甚至可以伪造一套传承证明,但唯独这样的东西不行。

各行有各行的界线,轻易不会触碰。越线的,不是脑残手贱,就是不怕进班房,铤而走险。

吃席,吃的就是暗的古玩,有生坑的,也有来历不明的。但不管怎样,摆席的和吃席的,往往都是古玩行的虫儿,不是生瓜蛋子,里面一般不可能出现赃物。

即便是吃席,也分为好几种,有小席,也有大席,大席的“菜品”,多寡倒是其次,关键要有重器!

这邝西寅说的“满汉全席”,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说明要吃的席,是一个超级大席。

还有一种席,叫做“现席”,这种席一般人吃不着,得是行里关系深厚的老油条或者铲地皮的人才能吃到。所谓铲地皮的,就是从盗墓贼手里收货或者专收生坑货的古玩贩子。

吃现席,就是跟着盗墓贼直奔已经探好路的墓葬,一般是月黑风高的光景,就在墓葬外头等着,盗墓贼从墓里拿出东西来,当场交易。吃现席一般买不到假货,但是风险也高,而且去得揣着现金,所以往往不是一个吃席的去,而是至少好几个人,一起吃。

邝西寅要带着孙中原去吃的满汉全席,东西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然后邀请能吃得起的人,一起看东西,各取所需。这里面,甚至还有点儿拍卖的意思,如果两个人以上都看中同一件东西了,那只有价高者得。

能吃这样的大席,一般人当然没资格,那得是庄家信得过的人。邝西寅当然没问题,无论是在盗墓行,还是鬼货交易行,那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腕儿。

他这种身份,是可以随便带一两个人过去的。

吃席这个词儿,算是方言,去吃上档次的酒席饭局。但是到了这古玩行里,却成了这么个意思。想想也多少有点儿关联,有时候一个酒席,都来吃菜喝酒,但是很可能相互之间不认识,各吃各的,聊的也都是场面话,不吐露真心。

席上的各种玩意儿,除了保证不是赃物,别的信息一概没有,你要是买了再出手,一切责任自负。

这些,都是孙中原从徐北武那里听来的,自然不曾真正吃过。

“徐黑子闲的时候,喜欢写字画画,再不就是闷在屋里鼓捣手工,他也没吃过席!都是我告诉他的。”邝西寅道,“在古玩行混,光玩明的也不行,都得见识见识!”

孙中原一听邝西寅说写字画画,瞬间勾起回忆。当时他刚被收养不久,看到一本书上的花卉插图漂亮,赞不绝口,结果徐黑子取过一张白纸,直接用铅笔唰唰唰就来了一幅,而后还写了一行字:以后别再看那些垃圾东西!

确实,两幅画一对比,判若云泥。而且那行字的内容很粗俗,但是字体却酷似兰亭序的行书,孙中原当时就惊了,“太漂亮了!”

不过,孙中原没跟徐北武学的“手”上的功夫,只学到了“眼”上的功夫。用徐北武的话说,动手太难,进展太慢,而且你也未必有这个天分。

徐北武是正确的,孙中原的天分,很快就表现在眼力上,但是写字画画做东西,确实差事儿。

“虎叔,这个大席是什么时候?”孙中原收回思绪问道。

“今天晚上,高速边的一个村里。你会开车是吧?”

“会。”

“吃完了饭你回去休息,晚上8点,酒店对面路边,交接一辆黑色普桑,你告诉司机是王西北租的车让你来开就行了。你开了车,还到这里拉我。”

“晚饭您还是卤煮啊?”

“既然吃,那就吃够了!”

第198章 一盘朝珠

孙中原点点头,忽然想到邝西寅好像开始说的是有别的事儿和他说道说道,但是邝西寅没提,他也就没再问。兴许是想吃完了席再说。

随后,邝西寅便让孙中原自己先回酒店了。

晚上交接车的时候,倒是很顺利,开车的很像是租车公司的,临走前还嘟囔一句,“多给二百块钱,还不如你直接去我们公司开车呢。”

孙中原在卤煮店接上了邝西寅,在邝西寅的指示下,一路向东开去。

邝西寅说是在燕京,其实是出了燕京,到了京津冀交接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距离高速路不远,村子建设得不错,不少二层三层的小楼,村东头还有好大一块空地,铺了水泥砖,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停了几辆车,但是没有好车,而且都是普通的白色和黑色。

来“吃席”的,还是挺低调的。

邝西寅下了车,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不到十分钟,便有一个中年人过来了,打扮得很普通,看起来和一般村民无二,不过一双眼睛很是明亮,开口一嘴京片子味儿,“虎爷是吧?谢谢您来赏脸。”

邝西寅微微颔首,伸手一指孙中原,“我侄子。”

“这位小爷您好。”中年人点头,“叫我老陆好了。”

老陆带着他们俩到了村子中间偏后的一个院子前,进了院,中间一条笔直的甬路,两边各拴了一条气势汹汹的比特犬,老陆早有准备,一进院儿就朝两边拍了几下巴掌,两条恶犬只是挣着铁链龇牙,并没有吠叫。

院里有一栋三层小楼,进了堂屋,里面有两名男子坐着,一见老陆,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陆带着邝西寅和孙中原,过了堂屋的后门,居然是一条走廊,穿过走廊尽头的一个门儿,而后又拐了两拐,这才到了一个类似客厅的房间。

这房间里,中间地上铺了一大块地毯,地上的图案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四周摆放着短沙发,每两把沙发中间,有一个茶几。

邝西寅和孙中原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先来了。

一个是个老头子,有点儿白癜风,不过精神很矍铄。一个是个矮胖子,身材如同碌碡,头大脖子粗,脸上倒是白白胖胖,不太好判断年龄,从四十到五十都有可能。

还有一个,孙中原居然见过,就是在相宝局上曾经鄙夷过他的红脸胖子老五。

老五看着孙中原,盯了好大一会儿,孙中原倒是没搭理他,大大方方坐了。

这三个人好像都不认识邝西寅,邝西寅也是没拿正眼看,坐下之后没有作声,只是看了一眼孙中原。

后来,陆续又来了四个人。一个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一身西装,没打领带,进来的时候脸若冰霜,但扫到邝西寅的时候,表情突然如花儿般绽放,拱手轻声道:“虎爷也来了?”

“鱼头,好久不见。”邝西寅回了一句。

被称为鱼头的中年人说了句“是啊”,便坐下没说话。他俩的称呼很含糊,其他人也没太过关注。

后面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有点儿咋呼,一进来就说渴了,跟老陆要水喝,茶几上什么也没摆,老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瓶依云给他了。

还有一个也是个老头儿,头发不多,却梳理得一丝不乱,一身灰色中山装,不苟言笑,和谁也没打招呼。

最后一个来的,居然是祁沧海!

祁沧海看了孙中原,表情一变,不过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孙中原也回应了一下。祁沧海接着又盯着邝西寅看了几眼,没打招呼,似乎在琢磨什么,坐下之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拿手指头扣了扣脑门。

“今儿八位爷,都来了!单来的多,这位虎爷带了本家侄子,庄家知道,没问题。现在,咱们就走吧?菜不多,六道,老规矩,最后一道得双吃!”老陆笑道。

看来,庄家对邝西寅是极为重视的,因为只有邝西寅是老陆接的,其他人都是别的人接的。而老陆,是庄家安排“上席”的。

老陆说的最后一道菜“双吃”,意思是别看来了八个人(邝西寅和孙中原算一个),但最多只有五个人才能看最后一道“大菜”。前面五样东西,如果一样没吃,那根本没机会见识最后一道大菜,也就是至少得买前面的一样东西。

孙中原一听,原来吃席不是在这个房间。

老陆带着众人,从这个房间的另一道门出去,接着就到了后院,后院里有一排小房子,进了其中一间房子,拉开一道暗门,居然是往下走的,原来是个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的结构,和那个客厅差不多,沙发茶几都有,只不过中间摆了一张很厚实的八仙桌。这房间除了进来的门,还有两个门,一个门好像是库房的门,因为有两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儿拿出的第一道菜,就是从这个门里出来。

另一个门,则好像是另一个出口。

第一道菜,也就是头菜,是用一个黑绒布托盘盛着摆上的八仙桌。

众人一起上前去看。

这是一盘朝珠。

说一盘朝珠,并不是因为这朝珠是用托盘盛着,而是朝珠就是论“盘”。不能说一串朝珠,一条朝珠,而是要说一盘朝珠。

吃席的时候,是不准上手的,全靠“眼”吃,什么地方角度不对,可以对上席的老陆说,他给你展示,但是自己不能碰。

吃席的东西,本来就是暗的。不仅来路有问题,真假更是不确定,这还不让上手!所以,没点儿真功夫,没法吃席,吃坏了肚子那也得自己受着。

孙中原瞅了几眼,心下暗道,怪不得叫满汉全席,这头菜就很不简单。

这是一串清代中后期的珊瑚朝珠。绿松石的佛头、佛塔和顶珠、侧珠,同时也是绿松石的“记捻”。碧玺的背云,碧玺的坠角。

一八零八颗珊瑚大小一致,光润圆整,颜色鲜亮。这个丝绦和穿绳能看出是后配的,不过这也没办法,两三百年的东西了,原配肯定早就不行了。

第199章 头菜福利

吃席倒是不限制评论,但是这几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邝西寅却是看了一眼孙中原,“看好了回头说。”

接着便回到沙发上坐着去了。

孙中原又看了看,没毛病。

朝珠,是清代帝后、王公、大臣、命妇等佩戴的正装配饰。如今清宫戏不少,能看到这些角色身上挂的这么一串长长的、配置复杂的珠子,这就是朝珠。

清代的皇帝们,大多对佛教比较推崇,这朝珠,就是佛教的念珠演化来的。

朝珠的佩戴,等级是很严格的,除了皇室宗亲,文官需要五品以上,武官需要四品以上才能佩戴。女人要带,需要五品官命妇以上。

朝珠的材质主要有东珠、翡翠、珊瑚、琥珀等等。东珠的朝珠,只有皇帝、皇后和皇太后才能戴。

所谓东珠,简单来说,就是产自东北江河流域的野生珍珠。来自满清的大本营,而且质量也很好,所以极受重视。

东珠的朝珠是朝珠里面等级档次最高的,数年前,有一盘清代御制东珠朝珠,在港岛上拍,拍出了6786万港币的高价。

不过珍珠这东西有个毛病,因为成分问题,很难保存太久,所以东珠的朝珠的保存方式极为重要,一般人不要说拍不起,就算白白得来,光是保存的问题就够喝一壶的。

其他材质种类的朝珠,规定相对不算是非常严格,翡翠的等级高一些,珊瑚和蜜蜡的,基本都可以用。

除了材质,朝珠的等级还体现在制式上,各个部分都很有讲究。(这个我挺熟,因为曾经尝试自己用普通的珠子编过,但是说起来就太费篇幅,这一章未必能说完,感兴趣的可以上网搜一些图片来看。)

不管是翡翠、珊瑚、琥珀,还是绿松石、青金石、碧玺、红宝蓝宝这些朝珠上常用的配饰材质,本身都是不便宜的。就是单独弄一串好珠子,那也不容易,何况是有历史、有讲究的一盘朝珠。

如今在市场上,即便是最普通的一盘朝珠,只要是基本完整的,一般也会拍出二十万到五十万的价格。如果特别完整,所选材质又好,那么上百万也有可能。而对于东珠的、极品翡翠的完整朝珠,过千万也并不难。

三年前,曾经有一盘极品翡翠的朝珠亮相拍卖会,据说是当年慈禧太后赐给了光绪皇帝,光绪呢,又转赠给了珍妃。这盘朝珠的起拍价,居然高达1.8亿!不过,最后无人出价。

而这一盘珊瑚朝珠,除了“绦”是后配的,其他都是原配,而且所选珊瑚品质很好,单珠的个儿不小,保存得也不错,市场价值应该在八十万到一百万。

朝珠这东西,既能观赏,也能盘玩,还能佩戴,属于市场上很受欢迎的品类。玩家藏家多,只要是真品,很容易找到买家。

这道头菜,端的是美味可口。

孙中原回到邝西寅旁边坐下,点了一支烟,低声道,“清代中后期的真品,就是不知道原来的绦色,但看样子,是王公高爵所佩戴。”

“头菜一般不会有假的。”邝西寅微微一笑,“这点儿技巧,你一听就明白。”

孙中原点点头。是啊,上来就弄件假东西,这还让不让人接着吃了?不说别的,直接影响后续出价的心情。

“有兴趣么?”邝西寅又问。

孙中原摇了摇头。不是他对东西不感兴趣,而是估计价格下不来。前五件东西,必须要吃下一件,才能有资格吃最后一道大菜,而头菜又是这么大开门的东西,估计都想拿下,最起码不吃明亏。

邝西寅看了看那几个人,对孙中原耳语道,“鱼头是行里的高手,此人人脉极广,什么货都收,没眼力是不行的。除此之外,我看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头儿应该还行,他来得晚,而且看起来极为自负。”

邝西寅说出这两个人,意思是他觉得这两个人不会出价儿。眼力高,就敢再等等。

“最后来的那个人叫祁沧海,我认识。”孙中原也对邝西寅耳语道,“这个人眼力还可以,不过特别精明油滑。”

“祁沧海,听这名儿有点儿熟啊!”邝西寅想了想,但是没想起来,“罢了,既然不感兴趣,那就随便划拉两笔投签吧!”

邝西寅说完,从茶几上拿起摆放的笔和便笺,写了一个“20”的数字,又折成方块。

都写了之后,一个小伙儿拿着个竹筒,来收签了。随后,另一个小伙儿把这盘朝珠又收了回去。

八个人,都投了签。邝西寅和孙中原不想出手也投了签。

这个签,是必须要投的,哪怕你不买,报个超低价也行,邝西寅写的“20”,就代表了二十万。这么做,主要是让大家都没数,谁想买,谁不想买。

同时,最后根据签上的价格,出价最高的得。但是也不公布是谁,私下悄悄交易。

这一套程序,就是让来的人不知道,具体是谁得了具体哪件东西。吃席,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这也是以防万一。而即便是最后能见到大菜的人,互相看了,也只知道对方中了东西了,却不知是哪一件。

而见不到大菜的人,其实就是一件东西也没买的人,完事儿了不能走,得等着大菜吃完,才能一起走。

这院里,还有信号屏蔽设备,手机都没信号。这也是考虑安全,同时顾及有的人不愿意暂时交出手机,怕泄露隐私。

暗里出价儿,考校的东西就多了。如果有两人出价一致,会让所有人都再投一轮。

查签之后,没有再投,这说明有人中了。

邝西寅出的二十万,应该是中不了的。如果这价儿中了,那就和捡漏差不多了,对他来说,当然更好。

“各位爷,上第二道菜之前,庄家让交代一句,这盘朝珠,是落家手里来的。”老陆开口道。

所谓落家,是相对于行家来说的,泛指一般的收藏者,或者就是外行人。

东西的来路,按说庄家只要保证不是赃物,其他怎么来的,是不会说的。

表面上看,这算是一个福利,虽说也不知道这个落家是谁,怎么来的,但是毕竟这一手没问题。同时呢,又展现了诚意。

第200章 涂朱玉圭

邝西寅却笑了笑,又在孙中原耳边低语道,“恐怕,剩下的东西,不是鬼货就是真假难辨。”

他看得明白,不管是福利还是诚意,那也得有基础。

要是第一件东西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鬼货,或者不是这么大开门的东西,就算有人出高价下签,庄家这边,那也是无论如何不会说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基本都是以微微颔首回应,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这算是个良好的开端,不过也没什么太过欣喜的。

很快,第二道菜上来了!

没有用一开始的托盘,而是直接放在一个木盒里,这木盒是雷击枣木的,显然是后配,大小很合适。

这是一件玉圭,长约20厘米,宽约七八厘米,很薄。玉圭就这么放在木盒里。老陆先说了一句,“另一面大同小异,有想看的,言语一声,我给翻。”

说完,老陆戴上了一只手套。

玉圭,是古代帝王和诸侯祭祀时的常用物品,是一种礼器,一般上尖下方,很好辨认。

“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这是出自《周礼》的内容,实际上,在周代的墓葬中,也是发现玉圭最多的。

孙中原先是大致看了看。没错,这一件玉圭,就是西周的东西,而且显然是生坑的,刚出土不久。

这件玉圭,众人看到之后,脸色都有细微的变化。因为,这一件玉圭,表面涂抹过一层朱砂!

朱砂已经有些斑驳,不少地方露出了青黄的玉质底色。同时,露出的底色部分,有的也带有沁斑。

正因为有这层朱砂,虽然不知道当初为何如此,但也让孙中原更为仔细地审视了一番。

宝光出现,东西肯定是没问题了!

但另一个问题却出现了。

宝光之中,居然慢慢浮出了一种黑色的光影!

这种黑色光影,和之前出现过的棋谱、剑招光影不一样,不均匀,不利索,飘忽之中透着邪异!

孙中原大感不妙,这本来就是刚挖出不久的墓葬之物,又出现了这样的黑色光影,多半是不祥之兆!

而且这时候,孙中原又和以前一样,对这种黑色光影似乎也有了要吸收的感觉!

孙中原连忙想收回审视的目光,但是却似乎收不回去了!

意识清醒,却难自控!

一缕黑色光影,仿佛就要飘进孙中原的眉心!

孙中原暗骂自己大意,发现黑色光影的苗头之初,就应该有所警觉的!

忽然之间,情况又有了变化!

那玉圭上的黑色光影,突然间凝聚成团,生生把要飘进孙中原眉心的那一缕黑色光影给“拉”了回来!

随即,这团黑色光影变淡了,像是要隐藏到涂抹了朱砂的玉圭内里深处!

孙中原一个激灵,这才“撤离”!

长出一口气,孙中原立即离开了八仙桌,坐回了沙发上。

此时,邝西寅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的眼光之中,透着异样。他算是看的时间最短的,回来的最早的。

而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站在八仙桌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中间好像还闭眼凝思了一次。

实际上,大多数人看这件玉圭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而且都看得很细。

除了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鱼头也有不小的反应,只不过他的表情变化不大,只是手指一直在暗暗捻动。

只有祁沧海和老五,虽然看的时间很长,但最后的眼神却不那么复杂,倒好像是起了兴趣。

“这东西有问题。”孙中原定了定神,又开始和邝西寅耳语。此时,八仙桌旁还有人在看。

“出土不超过一周,而且不是别的挖掘,定是墓葬里的东西!这玉圭陪葬的墓穴,不简单,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破了一个西周的墓葬。但肯定不是在西北,若在西北,我必然会收到消息。”

“不光是这个,这玉圭上不干净!”孙中原又道。

“涂朱葬玉,一般有很重的宗教或者巫术色彩。这东西,要是龙王爷来看看,想必能瞅出些门道。”

邝西寅说的龙王爷,自然是指隋东辰。

“我瞅着,像是一股子冲天怨气。”孙中原道,“说不好,只是直觉。这件,恐怕还不能要啊!”

邝西寅点点头,“墓葬里的东西,邪乎的不少,但是一般的,我用一些简单的法子可以处理。但是这一件,感觉还真是有点儿兜不住。”

“虎叔,你们盗墓界,看来也有不少待解难题啊!”

“盗墓界?瞎说什么!”邝西寅瞪眼,“土夫子的活儿,很多人都能干,其实就这几步:寻龙,定穴,破关,掘金。就是:先根据风水找出墓葬方位,再具体确定墓穴的位置和深度,接着打通墓道和破除机关,最后取走值钱的东西。什么大粽子,什么僵尸,都是外行人瞎编的!”

孙中原刚要开口,邝西寅又附耳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很多人都能干,是因为墓葬里的死人和骸骨并不可怕。但大部分人干不好,是因为真正可怕的,是墓葬里的东西!有些,我们是不取的!比如这件涂朱玉圭,玉器本来就是聚灵之物,朱砂又和很多玄门之术关联!”

“那这盗掘玉圭的人,胆子够大的啊!”

“不是他们胆子大,他们只是过一手,谁敢买才是胆子大!”邝西寅道,“你没看那后配的木盒很特别么?老陆也很小心么?”

两人相互耳语的时候,邝西寅顺手在纸签上画了个鸭蛋,折叠好了。等人拿着竹筒上前,投了出去。

结果,这一件也没重投。

邝西寅画了鸭蛋,意思是不会出钱,没有重投,说明有人出价了!买了!

“那个什么祁沧海和红脸胖子,买的可能性最大。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古玩行的老油子,不过,是生意上的油子,怕是看不穿这东西的邪乎。”邝西寅又对孙中原说道。

这八个人,每个人用的便签,暗花底纹是不同的,谁中了,就是通过这个来判断。

东西照样收走,老陆也进入库房查看便签,不久便走了出来。

第201章 挂袍琮式瓶

老陆出来之后,众人都知道,这一次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了。

不过,老陆的表情之中,似乎带了点儿不平稳的迹象。两只手下意识地在身前轻轻握合了一下,才开口道,“多谢各位爷捧场,咱们继续看第三件!”

这是一件瓷器。

琮式瓶,有个二十多厘米高。

顾名思义,琮式瓶,就是像玉琮的瓷瓶,方柱形,上下各有圆口;当然,既然是瓷瓶,不能像玉琮一样贯穿圆孔,下面是堵住的,肯定得有瓶底。

琮式瓶的烧制,一般认为是从南宋开始的,南宋官窑和龙泉窑都有烧制。元明清三代,没有断档,而且,烧制的窑口也不少。

而在清代,瓷都官窑也曾经烧制过琮式瓶。

琮式瓶的整体样式,一直没什么太大变化。不过在清代,瓶身的纹饰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后期出现了将瓶身横纹演变成八卦的八种符号纹饰的八卦琮式瓶,有人也特别将这种琮式瓶叫做八卦瓶。

本来呢,在座的都是好手,上一件琮式瓶,很容易就可以根据胎、釉、纹饰、痕迹、包浆来断代和判断价值。

但是,这件琮式瓶,却不一样。

因为,周身涂满了绿色油漆!而且,有些地方还有硬结的土层。

这说明,这东西也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但肯定不是盗墓,因为涂抹油漆的法子,多半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

那个年代,“破四旧”,不少好东西砸的砸,毁的毁。有些人就用刷油漆的办法保护古玩,刷上一层油漆,这就好说了,就说新买的瓷器,为了耐用或者好看之类的刷上油漆,一般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八十年代古玩市场初兴的时候,市场上出现了不少刷油漆的瓷器,红漆绿漆黑漆都有,后来,圈子里给这种瓷器弄了个说法儿——挂袍。

华夏人喜欢这种艺术化称呼,如果东西本来就珍贵,这种说法的确是很贴合。

当然了,实际保护下来的东西还是有限。要不然,如今市面上的真东西,也不会这么少。

清末外国列强打进来之前,华夏的古董流出去的是很少的。从清末到民国,是华夏古董流失的一个高峰期,主要是被抢走和买走了。

而始于1966年的那十年,古董遭遇的,则是灭顶之灾,大量的古董直接被毁掉了。

当时,家藏古董珍玩的,往往是“成分”不好的,不光有人去砸去毁,为了避货,往往是自己的动手!下水道里捡到什么金饰玉件的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而大件的瓷器,还有不好处理的字画,都是砸了,烧了。

孙中原曾经听徐北武说过,当时有的人家砸东西能砸一晚上,有的人家烧字画烧了好几个小时,附近的人还以为着火了,提着水桶就砸门。

那十年毁掉的东西,如今的拍卖会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能用“挂袍”的方式把东西保护起来,那就是胆子大的。

不过,这件挂绿袍的琮式瓶,还带着些许土层,说明还被埋起来过,现在才重见天日。

这样见不到真面目的东西,实在是不好判断了。从南宋到清代,跨度近千年,从官窑到民窑,都曾烧制过琮式瓶。这里面的价值差距大了!

比如,如果是南宋官窑的琮式瓶,轻轻松松过千万,如果是清代民窑的琮式瓶,做工粗陋的话,可能都过不了千。

一看这么一件东西,那个有点儿咋呼的络腮胡子,直接开口道,“老陆,今儿这席,还有不说什么馅儿的包子嘛?”

老陆微微一笑,“庄家没清理,我也没办法,合不合口的,看各位的眼力了。”

这其实压根就不是有没有眼力的事儿,这琮式瓶刷了绿漆,再有眼力也没法看。

本来,唯一能看的,就是从瓶口看看里面的胎质情况,结果这瓶子还被埋过,瓶里也挂满了土。

不过,众人也没法反驳,这吃席本来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儿,而且你要是觉得看不透,可以不买嘛!

再一点,庄家到手之后,不加清理,原封不动,也是一种态度,上的就是原生态的货!从道理上来讲,能清理,就能作假!

虽然吃席的东西,也常有假货,但不是庄家作假。庄家到手就是如此,真假自断!

络腮胡说出的众人的心声,稍加观望之后,所有人都先回去坐下了。

除了孙中原。

不要说挂袍了,玩个隔板猜物他也不怕。

审视之后,孙中原的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慢慢走回了座位。

邝西寅虽然知道孙中原的眼力,但是这东西风险太大,基本就相当于赌了。

“我来写。”孙中原轻声对邝西寅说道。

“这你也有把握?”邝西寅听出,孙中原不是要画鸭蛋放弃。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孙中原笑道。

邝西寅当然不会阻拦。

孙中原拿起便签,写上了一个“58”的数字。

“这么高?”邝西寅在旁边自然能看到,禁不住附耳问道。

这么一件赌性极重的东西,这个价儿的确是太高了,即便是南宋的,如果是民窑的普通品质,那也亏不少。

“我怕有人比我还爱赌!这数字,也是图个吉利。”孙中原应了一声。

这些人当中,祁沧海和老五最为放松,看起来是彻底放弃了。他俩都是纯生意人,盘算得比较精细,这个玩儿法儿,实在是没必要。

络腮胡也是放弃了,他的性子可能稍微躁一些。

鱼头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对生坑货很有研究。如果是一件直接出土的东西,哪怕全部挂满了土,看不出一点儿真面目,他从土层也大致能判断出年份。可是,这件东西,涂油漆在前,入土在后,顶多埋了几十年,根本无从判断。

有点儿白癜风的老者也在沉思,似乎同样拿不定主意。

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若有所思,填写便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落笔。看来,他是出价儿了,但应该是比较谨慎。

孙中原投签进竹筒的时候,一脸轻松。

五十八万,下本儿是不小,但就算这样,也是个大漏儿!

第202章 龙泉窑,青铜爵

孙中原依然根据宝光判断出,这件挂袍琮式瓶,是南宋龙泉窑的精品!

提起龙泉窑,虽然不是官窑,但是名气一点儿都不比官窑小,而且还和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哥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龙泉窑还占了一项华夏之最,是华夏历史上存在时间最长的窑系。

注意,窑系不是窑口。不难看出,窑系是包含了很多窑口的。

龙泉窑系,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到了清代才停产,跨度长达一千六百年!浙之龙泉,自古以来名气就不小,即便不懂瓷器的,很多人也听说过龙泉宝剑。

宋代五大名窑,其实存在很多未解之谜,比如只存在了十几年的汝窑的很多问题,比如窑址一直悬而未决的哥窑。

窑址悬而未决,就没法研究具体历史,只能根据传下来的器物剖析特征。

在对哥窑的研究中,有个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那就是宋代哥窑的窑址,很可能就在龙泉。

这个说法是,当时龙泉有哥儿俩,弟弟叫章生二,他主持的窑口很有名,就被叫做龙泉窑。同时,哥哥也主持了一个窑口,生产和弟弟不太一样的瓷器,而且产量也比弟弟的窑口少,也很有名。

章生二的哥哥叫章生一。章生二主持的窑口叫龙泉窑,章生一主持的窑口就被称为哥窑。

这就是龙泉窑和哥窑的联系。

不过,五大名窑的顶级产品,都出在北宋。龙泉窑最鼎盛的时期,却是南宋。

北宋的龙泉窑,也是青瓷,但是釉色有点儿深,而且比较薄,开片比较多。这一点,也能和哥窑的特征对起来,哥窑也是以开片著称,所谓的“金丝铁线”,说的就是这个。

而南宋的龙泉窑,釉色青得漂亮!比如梅子青,粉青,釉色也比较厚,少有开片,肥美莹润。

这件琮式瓶,就是南宋龙泉窑的。

南宋龙泉窑的瓷器,是龙泉窑历史上最漂亮的瓷器,在市场上,也是龙泉窑最贵重的瓷器。

而且,龙泉窑的瓷器,直到明清,依然在官窑之下也有很高的地位。在明晚期,龙泉窑还曾远销欧洲。

当时的欧洲人,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瓷器,惊为天物!

单是这种青翠娇嫩的诱人颜色,就让欧洲人无法形容,最后,起了个名字,叫塞拉同。

这是个法语词汇的音译。当时法国的贵族上流层面,有一出叫做《牧羊女》的戏很出名,这出戏里,男主角的名字就叫塞拉同。

塞拉同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西方人称呼华夏的龙泉窑,还叫塞拉同。

明代出口到欧洲的龙泉窑瓷器,毕竟是有限的,所以贵族都以拥有塞拉同为荣。

孙中原肯出五十八万,自然是因为这件琮式瓶的价值,既然看好了,那就尽量稳妥一点儿,太低了肯定不行,万一有抱着玩一玩心态的人呢?

但他也不愿出太高的价儿,因为他知道别人是在纯赌,即便是捡漏,谁愿意多花冤枉钱呢?

他盘算的是,五十万应该是个坎儿,即便是出价,他们最高也就是到五十万左右。所以,才出了五十八万的价儿。

龙泉窑的精品,市面上虽然不如宋代五大名窑那么罕见,但是也不多。

而且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大部分龙泉窑精品,如今都被浙地一带的人收走了。这里面,有地域文化的作用。浙地的经济也比较发达,很多人收藏龙泉窑甚至不惜成本,只要是真品,高价一样收入囊中。

这件南宋龙泉窑琮式瓶,孙中原估计,要是拿下之后清洗出来上拍,碰上有实力的买主,过千万是很轻松地事儿,冲到两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投签完毕,一切程序照旧。

老陆再度出来的时候,笑着看了看大家,孙中原感觉,他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儿时间,心下想到,这东西十有八九是自己中了。

邝西寅暗暗对孙中原说道,“你这么有把握,这东西你出钱,就归你了!”

“虎叔,这不好吧?怎么也得分你一半。”

“我差这点儿钱!”邝西寅道,“别看我和徐黑子性格不一样,但是他人品过硬,手艺更过硬,我服!这十年不见了,还怪想他的。你是他的徒弟,算是爱屋及乌了。”

孙中原知道邝西寅财大气粗,而且确实也算他的长辈,不再说话。不过,他又想了想,这东西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出手,毕竟不太容易碰了。

正想着,第四件东西端上来,是一件不大的青铜器。

孙中原照例上去看了看,这是一件青铜爵。

爵,是酒器,也是礼器,一般是圆肚子,也偶有方肚子的,一侧的口部前面,有流(出酒的槽),另一侧有把手,底有三足。

其实用爵来喝酒,比用杯子方便,那个“流”起了个过度的作用,小嘴儿,喝的时候,嘴巴两边不容易溢出来。而且,用爵喝酒,两只手一起端,很有感觉。但爵最早的时候,并不是饮酒器,而是注酒器,还能用来温酒,后来慢慢也成了饮酒器。

青铜器当中的酒器是比较多的,比如除了爵,还有斝、角、觥等等,但是爵是出现得最早的,甚至比大多数青铜器出现得都早,夏朝甚至更早就有了。

青铜爵这种酒器,在夏商周时期是很珍贵的,只有贵族才能用,不高的阶层用爵作为酒器也有,但基本是陶爵。

所以,后来,爵就演变成一种地位的象征,也用做为礼器。爵位的说法,西周就有了,当时就有公、侯、伯、子、男五种爵位。

西周以后,爵这种器具,逐渐消失了。所以现在看到秦汉时期的影视剧,大型宴会上,大量的人拿着爵喝酒,让行家看来,就好像2017年的人,还拿着大哥大打电话一样。

孙中原看了看这件青铜爵,从锈色和土沁来看,也是出土不久的东西。

这件青铜爵的表面,铸有扉棱,而且有两层花纹,底下一层是云雷纹,纹饰繁复,这是西周早期青铜爵的典型特征。

第203章 残纸抵万金

不过,虽然纹饰是西周早期典型特征,看起来也是出土的,但是孙中原依然决定放弃。

因为,这是一件明代的高仿。

这就是所谓的古人仿古人。

按说,也是一件古董,也有一定的市场价值,但,毕竟打了折扣。这东西,对于逐利的商人来说,最适合的就是拿来蒙人,当西周的青铜爵卖,买家极容易打眼。不过孙中原显然不会这么干。

明代的青铜器作伪,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孙中原曾经看过明代学者高濂的《遵生八笺》,高濂是个古玩高手,这本关于养生的书里,也介绍了大量的古玩知识,其中就有关于明代青铜器作伪的篇章。

明代,特别是晚期,是华夏历史上一个仿古作伪的高峰期。

民国之前,历史上曾经出现三个仿古作伪的高峰期。

北宋、明晚期、清三代。

仿古作伪的高峰期,必定是古董收藏大热的时期,如今也是如此。

北宋有宋徽宗这样的“艺术皇帝”带头,聚集文化的念头很强烈,收藏热就起来了,仿古作伪随之兴盛。

而明晚期,也有两个代表性皇帝,嘉靖和万历。嘉靖忙着修道,万历也不爱上朝,政治上其实是比较灰暗的。但是呢,民间的经济文化却很发达,收藏热是在这个基础上出现的。

清三代,康雍乾盛世,艺术品的繁荣就更不用说了。

这件明仿西周青铜爵,孙中原的判定自然凭借了宝光。这东西,鉴定相当之难。首先,明晚期的仿古精品本来迷惑性就强;再者,这件青铜爵后来还入过土,这更是大大增加了辨识难度。

“古人仿古人,明晚期的。”孙中原回座之后,对邝西寅附耳说道。

邝西寅点点头,“我看着,感觉上也有点儿不对,虽然没有明显的破绽。”

这件东西,肯定是放手了。这里面有个基础,就是孙中原和邝西寅觉得,那件挂袍琮式瓶基本能到手。

青铜爵依然没有重投,自然是有人中了。

不知不觉,四件东西都都已经走完了。还剩下大菜之前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这东西端上来,所有人的表情都起了变化。

因为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件东西。

而是二十几页发黄的书纸。

虽然不让碰,但是确实排列整齐的,孙中原上前数了数,一共二十五页。这是古籍善本上的书页,字体版式一致,细黑口,上面印的是韩愈的诗文。

这书页四周双边,版心上还有字数,下面还有几个人名:钱珙、翁寿、元清等等,下鱼尾的下方,还有“世堂”两个字。(所谓鱼尾,是古本中的一种标记,像鱼的尾巴,有提示等作用,分为上下鱼尾。)

这二十五页书纸,印刷很清晰,纸质上佳,字体在柳宗元的柳体和褚遂良的褚体之间,很是工整精雅。

孙中原看到,其中有一页书纸上,还有一方藏书印章:汪士钟印。

不过,这些发黄的书纸,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残了!

书页边上,都有火烧的痕迹。所幸,最厉害的也就是到了印刷字体的边缘,没有破坏诗文内容,而最轻的,也就是烧损了边缘一点点。

“各位爷,这些刻本书页,庄家也让多说两句,本来得到的是多半本残卷,有近百页,但是除了这二十五页,那些都残得太厉害,最轻的也是损了一小半。庄家做生意,求精不求量,只拿这二十五页轻残的来让各位爷过目!”

老陆侃侃而谈之后,“好了,各位爷请仔细观看。”

邝西寅最不通的就是书画和刻本,这东西,极少有从土里出来的。所以,他瞅了几眼便先走开了。

孙中原看得时间也不长,他是恰恰相反,很快就看明白了,随后也回去了。

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点了烟,窃窃私语。其他人还都在围着看呢,其中还有要求老陆拿起来看两面的。

“古本?”邝西寅问道。

“这不是一般的古本,是南宋刻本!”孙中原肃然。

“宋本?”邝西寅不懂古籍刻本,但是对于宋刻本自然还是知道的,“可惜,既不是一本,就连这些书页也是残的!”

孙中原轻轻摇头,“宋刻本和宋刻本也不一样。这是南宋咸淳廖氏世堂刻本《昌黎先生集》!下面的那些名字,就是刻工的名字。”

判断《昌黎先生集》,是从诗文的内容,判断南宋刻本,可以根据纸张、版式、墨色、字体等等。这“世堂”两字,则点明了出处。

同时,那个“汪士钟印”,则是收藏这刻本的印章。

汪士钟是清代的藏书家,最大当过户部侍郎这样的副部级高官。他的父亲叫汪文琛,是做布匹生意的,很有钱,也很喜欢藏书。

这爷俩不太缺钱,又都喜欢藏书,所以收好书的时候,不惜工本,有大量精品藏书。

能被他们看上并加盖藏书印的,肯定没差的!

“这古籍刻本上的眼力,也是徐黑子教给你的?”邝西寅笑问。

“他教过一部分,但更多的是岳老教的。”孙中原如实回答。

“嗯,岳树仁这老夫子,古董不行,古书应该没问题。”

孙中原深吸一口眼,“这二十五页书纸,价儿低不了,我们收不收?”

在古籍善本市场上,宋代刻本的地位高高在上,在明代,就号称“寸纸寸金”。如今在古玩市场上,宋代刻本实在是难得一见,如果以页计价,一纸万金毫不为过。精品宋刻本,一页纸飙到五万也不是没出现过。

这二十五页南宋刻本《昌黎先生集》书页,是出自廖氏世堂的精品刻本,如果不是因为残缺,恐怕在市场上就是一页五万左右的价格。

不过,残了就是残了,虽然没有影响到字体,估计连半价都值不了,但是,一页两万,必定是会有人愿意收的。

这二十五页残了的书纸,如果出现在垃圾堆里,估计收破烂的都不会要。但市场价值,却能到五十万!

第204章 席位落定

对于很多古董来说,五十万实在是小意思,但不要忘了,这只是二十几页书纸!而且还有火烧残迹。

宋代刻本,在古籍刻本的市场上,如同皇冠之明珠,不仅市面儿难见,就算是各大博物馆和图书馆所藏的宋刻本,也无不极为重视。

这本《昌黎先生集》,估计是被人从焚烧中抢出,至于是什么时候抢出,又如何流传,这个当然没法儿猜。

邝西寅现在盘算的就是来路。虽说吃席的庄家应该能保证不是赃物,但是这东西实在有点儿怪。按说如果是抢出来的东西,都会比较珍视,即便是出手,也会选择拍卖会之类的渠道。

他能继续想到的,可能是特殊时期本来要焚毁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烧完,最后保存了起来,可能传到后代手里。后代不懂或者败家,随意出手倒是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也回到了座位上。

邝西寅正想着,忽然发现,坐在他斜对面的鱼头,暗暗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眼色。

看鱼头的意思,应该是劝他放弃。

邝西寅当机立断,对孙中原说,“撒手吧!”

其实,孙中原也不是很想要。因为他盘算着,如果拿下之后收藏,残了终究有点儿别扭;而如果再度出手,也不知多少能拿下,未必能赚多少钱。

这也就是孙中原才会这么想,宋代刻本,对一般人来说,能碰上就不错了!

前五道菜,就这么结束了。

大家就在这件地下室的沙发上等着。十几分钟之后,老陆叫走了三个人,说带他们去休息。

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三个人,就是一道菜也没吃的三个人,没机会见识最后一道大菜了。带他们去休息是真的,等到大菜的买主确定,才能一起走。

而具体交易,庄家会派人第二天派人单独接洽,也不会在这个院子里了。

剩下的人,有孙中原和邝西寅,有鱼头,有络腮胡,有祁沧海,还有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

席位落定。

邝西寅大体观察了一下,已经能基本确定都是吃了什么菜。他和孙中原,应该是把挂袍琮式瓶吃下了。

而鱼头,很可能吃下了青铜爵。别看是明仿,但是鱼头估计算盘的是当西周的东西出手赚钱,他路子野,应该不难。

祁沧海,则有可能拿下了涂朱玉圭,当时就他和老五感兴趣,老五走了,那就是他了。

络腮胡子想必拿下了珊瑚朝珠,此人性子急,有点儿咋呼,看起来财大气粗,应该喜欢大开门的,整套的,华丽的东西。同时,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当时似乎对这盘珊瑚朝珠兴致缺缺。

老者拿下的,那就应该是二十五页残纸《昌黎先生集》了。

老陆带着三人离去,剩下他们这几个,气氛稍微放松了一下,鱼头走到了邝西寅面前,孙中原知道他俩之前认识,干脆让了个座儿,让他俩聊,而后自己走到了房间一角,点了一支烟。

祁沧海一看,也点了一支烟,去找孙中原聊了。

鱼头之前朝邝西寅使过眼色,邝西寅知道他过来是要说道说道,直接凑近低语,“故事还是事故?”

鱼头把头凑到邝西寅耳朵旁边,“虎爷,三个月前,南江大学图书馆,发生了一场火灾,古籍部有部分善本毁于一旦。”

“噢?”邝西寅问道,“消息可靠么?”

南江大学是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历史悠久,藏书丰富。

“可靠。当时我就在南江。”鱼头道,“其中,馆藏三卷南宋刻本《昌黎先生集》,据说在这次火灾中全都烧成了灰!”

鱼头这么一说,邝西寅便明白了。这肯定是收拾火灾现场的时候,有内部人员钻了空子,悄悄收走了没被完全烧毁的一部分残卷。但是上报的时候,却说完全烧毁了。

这一部分残卷,应该就是这么被悄悄卖出去的。这里的庄家是第几道接手不知道,但是来源肯定是这么个来源。

这东西怎么说呢?从档案上来说,已经“消失”了。但是,细究起来,严格来说,仍旧属于赃物。因为这部分残卷,还是依然属于南江大学图书馆所有的,拿出来卖掉,就是盗窃销赃。

不过呢,又没有证据。你说是南江大学火灾中残留的,我还说是我祖传的呢!烧过怎么了?当时不小心烧的!毕竟,在南江大学图书馆的档案中,他们的《昌黎先生集》已经化为灰烬!同时,只有二十几张纸,也不好找出细部明证。

毕竟,宋代刻本流传下来的虽然少,也不能保证民间就没有《昌黎先生集》存世。

这次上席的庄家,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吃席的不能指责他们的席上有赃物。

但是,这样的东西,吃了之后,终究是有隐患的。所以,鱼头才悄悄给邝西寅递了个眼色。万一出手的人哪天说出来呢?小心为上。

邝西寅低声道,“谢了老弟。”实际上,即便没有这个眼色,邝西寅最后也未必要。但是人家鱼头的人情,也得领。

“虎爷,甭客气。”鱼头笑道。他作为一个高级古董贩子,需要邝西寅的地方多着呢。

而祁沧海主动上前和孙中原套近乎,其实主要也是因为邝西寅。

他见了邝西寅,觉得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这个人似乎见过,应该是在十几年前。祁沧海做古玩生意比较早,而当时天象楼巍然屹立,邝西寅也经常在燕京出现,偶然见过是有可能的。

而且,就算是现在,祁沧海也从庚辛堂那边进过货。

只不过,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可能和邝西寅直接接触。只是觉得面熟,同时又感觉不是一般人。

“孙兄弟,和你一起那位虎爷,看起来很是不凡啊!”祁沧海低声笑道。

“一个长辈,带我见识见识。”孙中原应道。

“我觉着有点儿面善,难不成也在燕京做过古玩生意?”祁沧海又问。

第205章 怪异之器

“这话我不好接啊!”孙中原打了句哈哈,同时,见鱼头已经从邝西寅身边起身,便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祁沧海一看这架势,也不好再行追问,跟着笑了两句,便也回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老陆就回来了。

这次是他自己回来的,两个小伙儿不见了。同时,老陆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皮箱。

这里面,显然就是今夜的最后一道大菜!

从已经上过的五件东西来看,这个席的确手笔不小,甚至让人感觉庄家是不是有金盆洗手的意思?

不仅让大家吃得原汁原味儿,比如挂袍琮式瓶;而且有点儿过于豪迈了!东西少而精,同时竟然没有假货!那件青铜爵当然不能说全真,但毕竟也是明代的高仿。

所以,众人对这最后一件东西,也就格外期待。

老陆将黑色皮箱放到了桌上,一只手按住皮箱,开口了,“各位爷,这东西,是有底价的!”

吃席的时候,庄家一般不会设置底价。

众人相互看了看。

随后,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看了看老陆,“为什么?”

“二爷,因为这件东西,庄家也从来没见过!”老陆倒是应了。

“二爷”这个称呼,显然是个临时称呼,不过看得出,老陆对这个老者也很恭敬。

没见过,却拿来上席,而且当成大菜,那必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二爷想了想,“好,我没意见。”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一千万!”老陆笑道,“这就是底价!”

这底价的确很高。庄家说没见过的东西,很可能这里面的人也未必见过,对于一件陌生的东西,设置这么高的底价,看来,庄家的意思是,宁可不出手,也不能低了。

既然众人都同意了设置底价,人家报出来了,也就不能再嫌高。

众人虽然各有所思,但也都没说什么。

老陆带上了一副白色的纯棉手套,打开了黑色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来。

“这?”所有人看着这件东西,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包括孙中原,他确实也没见过。

这东西,是一件构造立体的器具。

青铜的支架,底部就是个圆圈状的东西,中间有一根横梁,横梁中间,竖有有一根立柱。说立柱不如说“立针”更为恰切,因为从下到上,越来越细,最顶部几乎就是一个尖儿了。

这根“立针”是玉质的,发白,但却像是地方玉种;不算润,但被打磨得很光亮,表面雕刻了一些花纹。这些花纹也很奇怪,主要是短的直线和弯曲的花线,有阴刻,有阳刻,看起来分布比较规整,却又很难找出什么规律。

这根“立针”顶部,仍旧有一个青铜圆圈,不过,和底部只有一根横梁不一样,这个圆圈中间,是交叉的两片宽半指的青铜薄片。

这顶部的青铜圆圈,如此就能形成四个空隙,每个空隙就是四分之一个圆。

不过,其中一个空隙是被“堵”上的,也是一块青铜片,中间被“立针”顶端固定住,边缘固定在青铜支架上。

同时,这块青铜片的边缘,有竖边,高约一厘米,内斜。这个竖边外侧,铸有龙纹。

这个龙纹和传统青铜器上的龙纹不太一样,也是直线和曲线组成的,就和玉石“立针”上的纹饰一样,有阴刻,有阳刻,只不过整体组成了一条龙。

有了这块青铜片,立针顶部的青铜圆圈,就只有四分之三的空隙了。

下面的青铜圆圈和上面的青铜圆圈是一样大的,只不过下面的却只有一根横梁。

而且这根横梁,做得很复杂!

首先,横梁是镂空的,上面有很多孔隙,这些孔隙仍旧和“立针”的纹饰相似,多是线状的。再者,这根横梁被卡在底部的青铜圆圈中,是可以随意转动的,也就是两侧接头是活的,青铜圆圈的内圈也设置了凹槽。

这个仪器,实在太怪异了!不要说看不出名堂,甚至连大致是做什么用的,也看不出来。

而且,这种青铜和玉石的搭配,也很罕见,青铜支架,玉石“立针”,还有莫名奇妙的纹饰。

孙中原比他们多了一样法宝,但是,他通过宝光,也只能大体判断出这物件的年份,大约在战国末期到西汉初年。他也根本无从推断具体年份,因为这样的造型和纹饰,在这个年代区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过,倒是有一点,青铜支架和玉石“立针”的年份是一致的,而且宝光也很一致,这说明,当时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而非后配!

“这好像是一件仪器,也是一件残器!”邝西寅突然开口。

一旦开了口,其他四人居然没控制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二爷:“这算什么?看青铜的锈色,怕是出土不久,但至多判断是汉代之前的东西,再具体就难了。”

鱼头:“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见得多了!这个真有点儿四不像了。油灯?但是上面的即便是托盘,丢了三块,但不丢的话,拼接有缝隙,它漏油啊!”

络腮胡:“是老东西,却是从没见过的老东西!也没个参考,这怎么出价?”

祁沧海:“各位都是行家都看不懂,我更看不懂了!”

孙中原没有作声,他琢磨着,邝西寅说的是对的,这像是一件仪器,也是一件残器!最起码少了其他三块上面的底片。

老陆苦笑不已,按说吃席的时候,是不能这样议论的。但是这物件太过怪异,众人居然都没忍住!

一个吃席的发声,别人不配合,老陆还能说道说道,但是所有吃席的都在议论,他是招架不住了。而且,一旦议论起来,越来越热烈,他插了两次嘴,居然都被打断。

最后,老陆无奈地猛拍了几下巴掌:“各位爷!各位爷!停!停一下!”

议论声这才停了,众人仿佛忽然间才意识到,这样议论,确实不太合规矩。

“咱们这是吃大菜,各位爷别难为小的。”老陆接口道。

众人发出一阵不太好意思的笑声。都是老虫,这样是有点儿低级了。

第206章 必须得拿下!

随后,众人便各自又仔细研究起来,不再相互议论。

孙中原彻彻底底、仔仔细细地看完,便回到了沙发上。

孙中原跟着徐北武学了六年,又跟着岳树仁学了四年,十年磨一剑;更重要的是,还有麒麟火光“助阵”,要说鉴定,放眼华夏,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尖上。

但是,对这件东西,仍旧是一筹莫展。

虽然能判断出是战汉之物,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不说别的,如此一来,价值就无法判定,战汉的古物多了,价值千差万别,不知道出处和用途,也就无法估价。

而且,庄家还高高开出了一个一千万的底价!

不多会儿,邝西寅也回去了。

两人点上烟,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之中,悄悄私语。

“没头绪?”邝西寅好似有点儿放松了。

孙中原点头,“这东西,不像是个实用器,但也不是礼器和祭器。”

“多年前,我曾探过一个汉代古墓,里面也有一件很怪异的东西。”邝西寅缓缓说道。

此时,剩下的四个人,有的仍在看,有的则回到沙发坐下沉思。

老陆并没有催促。这已经是最后一道大菜了,而且不明出处、不知用途,必须给所有人留出足够的时间。他就站在桌子后侧等着,面带微笑,不急不躁。

“虎叔,难不成两者相似?”孙中原问。

“从外表上看,不但不相似,而且那是一件漆器!只不过,内在上,或许有关联。”邝西寅灭了烟头,看看众人各忙各的,便对孙中原讲了起来。

当时,邝西寅还是个年轻人,那是一座西汉的古墓,进入墓葬没什么难度,因为并没没有设置机关,而且,里面的东西也不多。

他在墓室的棺椁中,发现了两个漆器的圆片。

这两个漆器圆片上,一个刻有一些类似坐标的符号,一个刻有类似刻度的符号。

这好像一套工具。

不过,却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同时,这一趟活儿,收获太少,临走的时候,邝西寅有些郁闷,抬脚踢走了一块青砖。结果,青砖之下,居然露出了一个小洞。

在这个小洞之中,邝西寅又发了一个漆器圆盒!

说是圆盒,其实从结构上看,更像个架子,上面也刻了一些东西!还有立耳和沟槽,还有一些突起的圆点和小块!

将这些东西一并带出墓葬,邝西寅查了一些资料,也咨询了一些专家。最后,根据这特殊结构和图案,确定两个漆器圆片和这个漆器架子是一套!

他组装了起来。进一步研究之后,发现这套仪器,能测量日影的长度,也能指示春夏秋冬四季之中的各自一个节气!

春分、夏至、秋分、冬至。

原来,这是一套漆器的圭表!

所谓圭表,是古人发明的一种天文仪器,用以度量日影长度,确定时间。

圭表由“圭”和“表”两部分组成。华夏使用圭表的历史非常长,可以推到春秋时期,甚至更早。后来,圭表作用增加,还能用来确定节气,制定节令。

只不过,漆器的圭表,如此复杂的圭表,邝西寅当时没听说有人发现过。

“听起来好像很珍贵似的,但是当时古玩市场,没多少人喜欢古代的天文仪器,所以当时出手的价儿并不高。”邝西寅介绍道,“几年前,我从报纸上看到,西汉的一座侯墓中也曾出土过一套类似的漆器圭表,如今珍藏在博物馆里。要是那套东西保留到现在,估计也很值钱了!”

孙中原点点头,心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而且邝西寅的经验异常丰富,“虎叔,您的意思是,这件器具,也是古代天文仪器?只是,圭表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什么浑天仪之类的,但是这件器具,什么也不像啊!”

“这个我当然清楚。不过,从结构上看,四片青铜薄片留有一片,竖边上有龙的纹饰,结合我遇到过的圭表,我想到了四个节气!”邝西寅接着说道:“冬春之交,青龙显现;春夏之交,玄武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头;秋冬之交,朱雀飞腾!”

“噢!”孙中原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上面的本来能拼成一个圆盘的四块青铜片,很可能也代表了四个节气!目前只留青龙,而白虎、朱雀、玄武缺失了!”

“没错!所以,现在是看不明白,但是如果能找齐其他三块青铜片,在日光之下参研,恐怕就能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这个价儿,实在是不低啊!”

邝西寅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圭表,是很普通的天文仪器。但是这件东西,如果也是天文仪器,那肯定不普通!天象楼最擅长的,就是把寻宝鉴宝和天象之术紧密结合。所谓天人合一,其实也是天物合一,每一件宝物,都有它的气场,而气场的来源,也在天人之间!”

孙中原听完这句话,猛然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轩辕星图!

这轩辕星图的大小和形状,好像和这件貌似古代天文仪器上面的青铜圈一致!

这件青铜和玉石构造的仪器上,没有类似圭表那样的标示,只有奇怪的纹饰;但是,这轩辕星图,却是有孔洞的!

如果,收集到其他三片青铜片,难不成,轩辕星图可以覆盖其上,结成一体?

从而······

孙中原立即把这个猜测告诉了邝西寅。

邝西寅闻言,仿佛如梦似醒,“这青铜片非常薄,而且材质看起来有点儿特殊,不似普通的青铜,中间似乎还有些暗纹,莫非强光能够通透?”

孙中原微微皱眉,“这些我也看到了。不过,一来,我只是猜测,二来,另外三片青铜片找不到,我们即便拿下这件东西,也没法彻底验证。”

“最起码,可以比量轩辕星图和青铜圈是不是能吻合。如果吻合,其他三片青铜片是可以根据这个线索慢慢找寻的!”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深深对视。

如果,轩辕星图真的能和青铜圈吻合,再如果,又能凑齐其他三片青铜片,让这件器具完整复原,那是不是,就有望破解轩辕星图的秘密?

公孙央没有参破轩辕星图的秘密,难道就是因为缺了这么一件“工具”?

拿下!必须得拿下!两人的眼神中传递出了同一个信息。

第207章 唐二爷

随后,两人商量了一下价格。

以孙中原的意思,少加点儿即可。但是邝西寅却道:“要么不出手,出手就砸死!其他四个人,鱼头我了解,心思缜密,盘算精到,这买卖他不会做。那个祁沧海,没这个魄力。可能出价的,就是那个什么二爷和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他咋咋呼呼的,会出手?”

“此人看起来有点儿咋呼,但是粗中有细。他的来路我不清楚,不得不防。”

“那您觉得该出多少?”

“一千八百万!”

“这有点儿多了吧?”

“不多。这事儿你听我的,这钱我来出。”

孙中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邝西寅的江湖经验,毕竟比他老到得多。而且,一千万都能出,多花八百万来个稳当的,不算太离谱。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邝西寅来说,花得起。

这件青铜仪器,浪费了很长时间。

最后投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老陆甚至还背过身去,偷偷打了一个哈欠。

结果,这件青铜仪器,居然要重投!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人,同样出了一千八百万!

这让孙中原暗自吃惊,心想幸亏邝西寅早有远见,出了这么个高价!

但即便是这样,也差一点儿失之交臂。

邝西寅面不改色,心里却一直在盘算。最后,再次写了个数字投入竹筒。

孙中原观察了一下,鱼头和祁沧海微微露出了吃惊之色,这说明他们的确是不打算拿下,所以表情上也就没那么隐忍,露出了端倪。

而二爷和络腮胡从表面看起来,则是相当平静。这应该是刻意保持的。

孙中原这次主要在观察其他人,没看邝西寅写了什么价儿。他是想最后反正能知道,现场干脆就不打扰了,让邝西寅自己盘算好。

这一次,没有再重投。

那就是有人中了。

“各位爷一路风尘,都辛苦了。愿意连夜走的,可以先走,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休息一晚。”老陆最后说道,“不管吃没吃上菜,我们都有小礼物相赠。”

送给每个人的小礼物,都是一套清代的五帝钱,也就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通宝各一枚。五帝钱有很多人喜欢穿制佩戴,里面有很多讲究,不过一定得是流通传世的钱币,据说有镇宅化煞和开运旺财的作用。

送出的五帝钱,都是大钱,精美黄亮品相,不过凑一套也不贵,千八百的。对于庄家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不难看,还实用。

邝西寅决定住下,他和孙中原被安排到了三楼的一个大房间,这里面如同两居室一般,还有客厅。

剩下其他人,除了二爷,都走了。这位二爷,则被安排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确定了买主,剩下的,就是庄家安排人单独交易。

进了房间,孙中原和邝西寅关好门,在沙发坐下,用房间里的茶具和茶叶,沏了壶茶,喝茶抽烟,稍事休息。

抽完一支烟,孙中原开口问,“虎叔,住下,是不是因为大菜?”

“没错儿。既然是大菜,总要提前谈谈的,住下的,就是可能吃到大菜的人。如果今天晚上,老陆不来敲门,那么这青铜仪器,就是被那个什么二爷给吃下了。”邝西寅说道。

“那您最后出了多少钱?”

邝西寅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千万!”孙中原叫道,“您这是想一击必中啊!”

“一击已经不中了!既然要拿下,第二击就不能再弄些小盘算!”

孙中原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邝西寅又点了一支烟,“待会儿,如果老陆进来,你不要说话,我和他说什么,你也不要有任何反应。”

“那我回避一下得了。”

“不要回避,咱们相当于一个人,回避的话,反而不好。”

半个小时后,还真就传来了敲门声。孙中原心下一喜,看来是中了。

老陆独自一人进门,关门后,拱手道:“我就知道,这大餐,应该是虎爷吃下。”

“坐!”邝西寅伸手。老陆和他坐到了一起,中间只隔着一个小茶几,孙中原则坐到了对面。

“抽烟!喝茶!”邝西寅又招呼着。

老陆似乎放松了很多,烟抽上了,茶也喝了几口。

“我们之前见过面么?”邝西寅掸了掸烟灰。

“没有,虎爷是大人物,我就是个打工的。虎爷的情况,是庄家交代的。”

“这次庄家不止一个吧?联手做生意,也不怕内讧。”邝西寅似乎开起了玩笑。

“确实是两位庄家。他们说了,虎爷是他们的前辈,能来捧场,实在是很荣幸。不过情况特殊,就不露面了,托我问好。还说如果虎爷有什么要问的,让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陆应道。

一听这话,孙中原暗道,怪不得不让我说话,看来这生意谈成了之后,大买家是有些特殊权利的。

“做买卖嘛,交钱交货的事儿,哪有什么要多问的,忙乎一晚上,你也累了,咱们抽烟喝茶聊会儿天儿。”邝西寅哈哈笑道,

“谢谢虎爷。”老陆跟着笑,同时举起茶杯,还朝孙中原举了举,孙中原也举杯回应了一下。

刚说了没什么要问的,邝西寅放下茶杯,就直接问道,“那个二爷,是什么人?”

老陆似乎没有吃惊,“回虎爷,这个二爷,就是唐二爷!”

邝西寅眉头一皱,“机关门的唐二?我说怎么和唐大有几分相似,都爱鼻孔朝天,只是我和唐大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老陆讪笑,没有接话。

邝西寅用手敲了敲茶几,“前面的货,你们定时间。这大菜,我走的时候就得带上!”

老陆面露难色,“这?我得问问。”

“这价儿已经是你们底价的三倍。你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去问。”

“好!”老陆干脆利索,随即便起身告辞。

老陆走后,孙中原开口道,“虎叔,这老陆还真是什么都说啊!”

“没有不能说的事儿,只有不到位的价钱!”

“机关门,我倒是听说过,如今真的还有么?”

“有,不过他们的本事如今派不上用场,范围缩得很小,主要是设计暗室之类的,我听说,还开了一个兼带经营防盗门和锁具的公司,都快成纯粹的生意人了。本来,他们也精通墓道机关之术,但是却几乎没人能寻龙点穴,机关之术又有什么用?好比拿着钥匙找不到门。”

孙中原喝了口茶,“那这唐二爷怎么还来吃席了?”

“唐大唐二兄弟,本来是当今机关门中手艺最高的人。唐大我见过,因为他是机关门中唯一懂寻龙点穴的人;他的弟弟唐二,听说在古玩上的眼力不错,这次算是第一次见,还行,不算虚名。”

“我懂了。”孙中原微微一笑。

第208章 奇怪的墓葬

邝西寅看了看孙中原,“你脑子转得倒快,我就不用费劲儿说了。【最新章节阅读.】”

“我主要是看了唐二爷鼻孔朝天的样子,他怕是瞧不上如今机关门的大势,而且既然他们兄弟两个这么有能耐,身在曹营心在汉,自己出来玩单干也很正常。”孙中原接着说道。

“他俩是元老,再说他们也从来没给机关门丢过人,所以机关门的门主才可能睁一眼闭一眼。”邝西寅说着,却微微皱眉,“不过,收走二十五章宋刻本或许还能赚钱,肯出一千八百万高价想吃青铜仪器,这就有点儿说不通了。”

的确,邝西寅和孙中原,之所以肯出高价,是因为或许和轩辕星图有关。

但是,唐二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是机关门的人,可能觉得这仪器值得研究,或者和什么东西类似。”孙中原沉吟。

“暂时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虽然我仍旧觉得还是有蹊跷。”邝西寅道,“所以,我才不想拖,早点儿拿到为妙。”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敲门声又起。

老陆进来之后,笑着说,“虎爷,庄家同意了,今儿就交易。就是有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

“您得先给钱,然后天亮才能带走东西。”

邝西寅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时令已是深秋,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好,我这就给你开支票!”

打开手包,拿出支票本,邝西寅唰唰唰填写了支票,递给了老陆。

老陆笑着接过,拿走。

庄家不担心邝西寅开空头,邝西寅也不担心庄家耍赖,这让孙中原稍稍有点儿惊讶。

邝西寅仿佛看穿了孙中原所想,“这两个庄家,我想查肯定能查出是谁,他们不敢造次。同样,我既然来了,规规矩矩地吃席,也不会玩儿猫腻。再说了,就凭‘西北王’这三个字,也不止值三千万!”

随后,两人小小迷瞪了一会儿。

七点多,老陆拎着黑皮箱来了,里面的东西查验无误。同时,老陆还把那件挂袍琮式瓶也带来了,庄家的意思,既然邝西寅提了要求,也答应了,那干脆把这件也一并交割了。

邝西寅让孙中原转的账,明着让他赚钱。

之后,老陆还让人把早餐也送到了房间。

只不过,早餐竟然是一盆农家炒笨J,一盘油爆咸菜丝,还有一笼大包子。这也忒油腻了点儿。

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再见到唐二。

孙中原开车上路,返回燕京市区。

“对了虎叔,现在这事儿了了,你给我说说找我干什么吧?”

邝西寅笑了,“你果然一直惦记着。下墓,有兴趣么?”

“其实我下过的墓不少了。”孙中原道。他不是吹牛,学考古的,大四那年主要就是实践,而且跟着岳树仁,确实少不了。

“你那叫下墓?”邝西寅继续笑,“你那叫刨人家祖坟。考古队我还不知道么?拉绳子之后,光天化日大面积全部挖掘,开棺验尸,把人家祖宗的骸骨都请出来。我们下墓,只取东西,不坏棺椁。”

这话说的,好像土夫子比考古队还要正派一样。

孙中原挠挠头,“您不会打算就咱俩去吧?”

“还有两个人打外围,进去就咱俩。你怎么不问是谁的墓?”

孙中原接口,“不会比鲁哀公的墓更牛*吧?”

“你和岳老头儿去的,未必是鲁哀公的墓,至于是不是单独的麒麟冢,也有待进一步考证。这次我要带你去的,可不一般,就是之前我去临省考察过的一处地方。”

一般的墓葬,邝西寅也不会亲自动手,哪怕他是刻意想带带孙中原。

孙中原之前学考古,从理论到实践都有过,算是打了一个基础。不过,就像邝西寅说的,考古队和土夫子的路数不同,这里面,从寻龙点X的风水堪舆之术,到破关掘金的取宝之术,很多必然是孙中原没有接触过的。

不过,他习惯了正大光明的考古,乍一想要去偷偷摸摸地干这个,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这种别扭的感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世上的事儿,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光明与黑暗,也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孙中原想了想,“虎叔,你先说说是什么情况吧。”

“这处墓葬很奇怪。”邝西寅道,“在邻省的一处无人的山间,是我的两个心腹发现的。本来,他们是邻省某市谈买卖,买卖完成后,被买家带到山里打猎,无意中发现的。”

根据邝西寅的介绍,这处墓葬地表之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特征,但是根据周围的风水分布,以及一块山石的人为设置,应该是有一处不简单的大墓的。

这两个心腹后来又悄悄进行了探测,果然有墓!

但是,却不是一处墓葬这么简单,好像是两处各自独立又相互连通的墓葬。

因为只是在地面用工具探测,所以判定不会那么详细,但基本上是可以大致判定,两处墓葬中间,设置有连通的墓道。

按说呢,要么合葬,要么分葬,可这是分葬的同时,还用一条墓道连通,这算什么?

如果各有墓主,那两处墓葬里的埋葬的是什么关系的两个人,才会有这种怪异的法子?如果只有一个墓主,他设置另一个墓葬,还用墓道连通,又是为了什么?

“什么时期的?”孙中原问道。

“只能大致判定是先秦时期的,应该是商代以后,至于到底是西周,还是春秋、战国,仅凭地面上的探测,很难定论。”邝西寅回答: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这两处墓葬正北侧,有一块山石是刻意设置过的。但是,墓葬周围本来五行俱全,此处设置山石,却挡水路,使得一条小溪改道。”

“破坏了原来的风水?”

“你说破坏吧,土克水,山石是土性,迫使小溪改道,的确有影响。但是呢,小溪改道之后,对墓葬形成环抱之势,和南侧的一块向阳小坡上的树木又相呼应,仿佛又消解了这种不利影响。也就是说,看起来好像费力多此一举。”

第209章 圆明园

“我明白了,原本的风水是不错的,五行俱全。【全文字阅读.】但是,设置这块山石之后,却破坏了原先的五行结构,但是在破坏的同时,却又顺势消解了因为破坏产生的不良影响。”孙中原应道。

“对。”邝西寅回忆,“我当时亲自去看了一下,不光白天看了,晚上也看了。我发现,如果不这么改,白天好像没什么;但是晚上,这块山石能倒映月光,而改道的小溪,和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运行,似乎有一定的契合。”

“这么说,墓主,或者安葬墓主的人,是一流的风水和星象高手了?”

“没错!所以,这处奇怪的墓葬,我才特别感兴趣!”

等红灯的当口儿,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他老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绿灯倏然亮起,他突然知道了,“虎叔,不对啊!”

“说。”

“你说这是先秦的墓葬,山石的设置可以理解,两三千年不变也有可能,但是小溪和树木,怎么会没有变化?”

邝西寅平静如初,“你问到点子上了!这块山石,从根基和风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墓葬落成的同时设置的;但是溪流,树木,乃至地形,这么多年肯定会发生变化。但是,奇,也就奇在这里。目前我看到的,是让溪流改道,和树木呼应;但是以前,可能会有其他作用,顺应变化,再度循环。”

孙中原立时明白了,“土为五行之基,造墓人以这块山石为中央,设置了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风水局?”

“而且相呼应星象,玄妙异常!”邝西寅点头,心说怪不得隋东辰如此看重这小子,就算他身上没有特殊的气运,单是这份灵性,也不是一般人具有的。

这样的东西,后天努力是无法实现的,这是命里带的。

其实孙中原也是似懂非懂,风水的玄妙,绝不是表面的那些简单章法,但是总的方向他还是能理解的。

“这么一个奇怪的墓葬,风险想必也很大,而且未必会有什么收获,虎叔,你又何必涉险?”

“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也不会做这个决定。”邝西寅似有叹息之态,“我老了,我们也老了。”

孙中原肃然动容。

天象楼这四个阁主,邝西寅是相对直接干脆的一个人。不似隋东辰那般沉思满怀,不似罗南羽那般刚柔并济,更不似徐北武那般内秀饱学。

他自从知道了孙中原是徐北武的唯一弟子,又见识了孙中原的本事之后,一心想扶起孙中原,重拾天象楼当年璀璨的荣耀。

徐北武的想法他不知道,但是隋东辰和罗南羽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只不过他们两个,还有点儿相机而动的意思。

邝西寅不一样,他立即付诸了行动。

这个奇怪玄妙的墓葬,他拉上孙中原去,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

“我答应你。”孙中原将烟头扔了出去。

“好!”邝西寅并没有意外。孙中原表面上有些文气,行事风格细腻,但骨子里,是有雄心的,这也是邝西寅对他有信心的来源。

惯于细嗅蔷薇,不代表心无猛虎。

这也让他想起了原先的老大,也是曾经的兄弟,公孙央。

他们四个,对公孙央的折服和亲密,不仅仅是因为地位的殊同。公孙央是百年罕遇的奇才,同时天生具有在江湖的风口浪尖能把握日月旋转的气质。

不过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公孙央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不善于处理男女之情,虽然当年天象楼没有让蒋蓉C手,但公孙央对她始终没有正确地应对。

邝西寅有点儿出神,孙中原没再说话。

开车到了市区,邝西寅突然说道,“去圆明园走走吧。”

“还有东西呢!”孙中原说,“您先把东西放好吧!”

“拎着就行。”邝西寅微微一笑,“谁还能从你我手中把东西抢走不成?”

孙中原只好将车开到了清华的西门附近,找个地儿停了。再往西走,便到了圆明园。

“虎叔,为什么到这里?”孙中原一边走一边问。圆明园一百多年前,遭到英法联军洗劫,随后纵火焚烧,三天三夜不灭。后来又经过了八国联军和盗匪的破坏,终成一片废墟。

如今的遗址公园,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整修,但置身其中,似乎仍能感受到曾有的疮痍。

“当年,公孙台主最喜欢来这里。”邝西寅站在福海边上,“这里,就是圆明园当年被攻破之时,管园大臣文丰投水自尽之处。”

孙中原默默看着平静的水面。

“你记住,做古玩生意有很多限制可以打破,国际上的古董交易也不能完全避免,小件防不胜防,但是珍宝重器,最起码不能从你手里落入外贼之手!”邝西寅目光突然间变得澄澈坚定,“当年的天象楼,之所以筑构江湖势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光是我们阻止外流的文物,价值也是天文数字!”

孙中原对天象楼了解当然不多,直观印象主要是个财大势雄的江湖门派,但是邝西寅这么一说,肃然起敬的感觉油然而生。

“龙王爷的拍卖行,对于拍出的重点古董,都是有追踪的;老罗在港岛和海外,其实主要是想法设法让文物回流。”

邝西寅继续说道,“西北是我的老家,同时边境线很长,我是挖出了不少东西,但同时也安排人手重点监控。”

孙中原点头,“钱可以赚,但不是什么钱都能赚。”

“公孙台主曾经有一次也是和我在这福海边漫步,他指着水面对我说,当年的管园大臣文丰投水自尽以死谢罪,但眼下有些古董商,却抢着把东西卖给外国人!”

聊着聊着,孙中原忽然想起了赤冶刀。

他本来是想阻止此刀落入大久平三郎之手的,但当时一时没什么好办法,而且接着邝西寅就找他了。吃席期间精神相对集中,暂时没去想此事。

孙中原把这件事儿告诉了邝西寅,“虎叔,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截断这次交易?”

第210章 我直接去会会他

“赤冶刀?就是代国的拓跋氏在赤冶城打造的军刀?”

“对。【全文字阅读.】不过当时说有三天考虑期,现在还没过。”

邝西寅拿起了电话,接通后,沉声说道,“燕京有个琳琅阁,老板叫祁沧海,查查他的进货渠道。”

“妖刀大久,收了不少华夏古代的冷兵器,这把赤冶刀,不能再落入他手。”邝西寅挂了电话之后说道,“先查查祁沧海的进货渠道。既然还没交易,那么正主就是祁沧海。”

孙中原点头称是。

“不要住酒店了,跟我去个地方。”邝西寅说。

孙中原提出先去把房退了。

邝西寅却说不用。这一趟吃席,还是小心点儿好,等到离开燕京的时候再去退房不迟。

李墨就在孙中原身上,这东西太过贵重,他不敢放到酒店,哪怕是办理保密寄存。而那枚咸丰元宝大钱,也挂在钥匙串上。所以,暂时不回去也没什么。

想到这些的时候,孙中原摸了摸内口袋的李墨,同时拿起钥匙串看了看。

邝西寅不经意瞅了两眼,“咸丰元宝,好品啊,一两百万的东西,你就穿在钥匙串上?”

“这是枚传世品,挂钥匙串上更好,玩出来包浆更光亮。”孙中原笑道。

邝西寅发出一阵气声笑,“徐黑子也有这个习惯,不过他钥匙串上是一枚康熙通宝罗汉钱,千八百块的东西,你比你师父狂多了!”

“我这也是怕丢了,回去就解下来,年前有个钱币专场的小拍,拍出去换钱。”

“嗯,清钱,别看贵,没什么收藏价值。”邝西寅这种早早涉足古玩市场的前辈,对清代钱币,就和对晚清瓷器一样,看不上。其实现在不少东西价格也上来了,但是他们的眼光定势也形成了。

“我们在燕京住几天?”孙中原还惦记着那尊绿度母佛像呢。

“三天,稳一稳。然后再回南城对一对轩辕星图和这青铜仪器。”邝西寅道,“都落实好了,再去邻省。”

孙中原先是开着车到租赁公司,把车还了,而后两人打了一辆车,根据邝西寅的指示,开到了地方。

高楼林立的隔街,就是胡同与矮墙,穿行拐折,到了一处四合院门口,几株老树,黄叶欲落,正是闹市清净之地。

这院不大,一进,正房只有三间,只有西厢没有东厢,门楼空间也很*仄。有点儿古旧的包铜皮大门上却安了密码锁,看着略感别扭。

“就在这里住吧。”进入正房堂屋坐下,邝西寅开口道。

“这房子是您的?”

“算是吧!我们几个人都知道门锁密码。”邝西寅道,“见你之前,我就在这里住着。”

孙中原这才发现,这地方距离那个卤煮店不远。

这眼看就快中午了,孙中原笑道,“中午还去吃卤煮?”

“美食不可尽用。中午你定地方吧。”邝西寅伸手,“身上有什么宝贝,一并存下。”

孙中原正好把李墨拿出来,跟邝西寅讲了讲过程。

邝西寅先是对李墨啧啧称赞,随后又道,“这祁沧海,倒是真适合做生意,是个可用之才!”

“这样还可用?”孙中原应道。

“用人要取其长,而且贪婪重利的人,其实更容易控制,慢慢你会懂的。”

两人中午去吃了顿炸酱面,主要是孙中原也累了,地方也是在附近。

下午孙中原直接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天居然已经黑了。确实,折腾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就睡了那么点儿觉。年轻人觉多。

邝西寅早就醒了,在院子里拿着一把大剪刀,吭哧吭哧修剪一棵海棠。

孙中原伸了个懒腰,“虎叔,晚上去吃烧烤吧?好久没吃了。”

“行。”邝西寅放下剪刀,“刚才龙王爷打电话来了,我把要借调你去下墓的事儿说了。”

借调这个词儿,孙中原听着有点儿好笑,“工资照发就行。”

“你现在还差那仨瓜俩枣的?一块李墨,够你吃一辈子了。”

“蚊子腿也是R。”

“行,那吃R去吧!”

两人找了处烧烤摊,依样点了些R串、大腰子、翅中之类的,搬上一箱冰镇燕京,吃得好不快活。

邝西寅能上能下,有讲究有派头的喝洋酒吃鹅肝鱼子酱可以,地摊上纵情恣意撸串灌啤酒可以。孙中原年轻,更喜欢轻松自在。

吃完回去,一夜无话。第二天孙中原醒了,却没见着邝西寅,十来分钟后,他居然拎着包子焦圈豆汁炒肝儿回来了。

吃完了早饭,邝西寅才开口道,“我说祁沧海这个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原来和我庚辛堂做过生意,好在没什么大件儿,不然说不定又卖给外国人了。”

“那赤冶刀他是怎么来的?”孙中原问。

“我说他是做生意的料吧,还真是,这赤冶刀,居然是从一个老毛子手里买的。他倒手能找到大久这样的买主,真正的低来高走!”

“还没出手吧?”孙中原又问。

“没有,大久昨天就去了津城,今儿还没回来呢。这倭国鬼子有眼力,来了华夏,经常在古玩行里逛荡。我听说,津城前一阵出了一把段祺瑞的佩剑,原先也是清代宫廷之物,估计他是为这事儿去的。”

孙中原咳嗽两声,“我去,他还是多点开花啊!”

“那边先不去管他。正好大久不在燕京,祁沧海那边,今天上午,我直接去会会他!”

“买刀?”孙中原看着邝西寅。

“买刀不假,不过是你买。我去买,不成了欺负人了?我只是和他谈谈。不过,我估计你钱不够,我先给你垫上。”

孙中原听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上午十点,两人到了位于酒店大堂一侧的琳琅阁,那个美女服务员认出了孙中原,“先生这次有什么需要?”

“我找祁老板。”

“我们老板今天上午没来,刚才还有个客户找他呢。我打电话问,是他爱人接的,说今天早晨住院了!”

“住院了?什么病?”

“这个不清楚。”

“哪家医院?”孙中原一边问,一边看了看邝西寅,邝西寅点头。既然知道了,得去看看。要是严重,恐怕暂时也不会和大久交易,这事儿就再做计议。

第211章 气功大师

美女倒是听祁沧海的老婆说了医院,顺嘴就告诉了孙中原。

既然来了酒店,孙中原干脆去退了房。

“这样,你先去看看他,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情况出来再说。”邝西寅道。要是什么脑溢血心脏病的,那也没法谈。孙中原算是客户,去看望下病人也算情理之中。

祁沧海门路还挺足,在这家赫赫有名的三甲医院弄了间单间病房。燕京不比其他地方,有钱未必好使。

看到祁沧海,孙中原真是吓了一跳,这才不到两天没见,祁沧海居然好似瘦了一圈,这或许是因为虚弱产生的错觉,但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隐隐还萦绕着一股黑气。

祁沧海挂着吊瓶,在床上有气无力,旁边伺候他的人想必就是他老婆,是个戴着眼镜留着齐耳短发的娴静妇女。

孙中原将现买的果篮放到一边,“祁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了?”

祁沧海往上挪了挪身子,看了一眼老婆。她似乎心领神会,“你们聊,我去护士站问问还有多少瓶液体。”

好在祁沧海看着身体虚弱,说话还行,“孙兄弟,想不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孙中原略显尴尬,“住院不是小事儿啊,我恰好路过店面,和你店里的美女聊了一会儿。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惊吓过度,我特么哪受过什么惊吓啊!”祁沧海说着,脸色更显阴郁。

孙中原突然压低声音,“发病很突然么?”

祁沧海仿佛受了启发,其实他本来就有点儿往那方面想了,“不会是因为那件玉圭吧?”

原来,那块玉圭确实是祁沧海拿下了,他昨晚傍晚就和庄家安排的人交易了,不过晚上有个饭局,东西放在书房就出去喝酒了。

晚上回来,酒喝多了,有点儿头疼,吃了片止疼片,喝了几口水,就在书房拿着这玉圭又看了看。

后来,他就在书房睡了,而那件玉圭,就直接放在书房贵妃榻旁边的矮几上,也没放进原先那个雷击枣木的盒子里。

“这东西是有点儿邪乎。”孙中原一听,也不讳言,“涂朱砂的东西,本来就不简单,你又抱着它睡了一晚!”

“我可没抱啊!”祁沧海猛然伸手抓住了孙中原,好像自己接触过的是一个女鬼。

孙中原握住祁沧海的手,触手冰凉粘腻,下意识地运了点儿力。

祁沧海脸上,突然出现惊讶的表情,“孙兄弟,你会气功?”

孙中原听楞了。

“刚才你手上,好像有热力传到我的掌心,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孙中原这才明白,这应该是自己体内的火光热力输出的缘故,他看着祁沧海苍白的病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前一阵,孙中原回南城,下火车后,跟着人到了一家古玩店,捡漏了一本清代名医叶天士的手札。

这手札他只是大体翻了翻,但是有一篇却仔细看了看。

因为这一篇涉及很多穴位,和常乐曾经教过他的内力调息法门有关联,这法门,需要对穴位有准确地认知。

这一篇,严格来说不是方子,而是一种推拿手法,按摩推拿穴位,治疗积患阴寒之气的病人,驭气驱寒。

刚才,祁沧海又说接触到火光热力很舒服,那能不能用叶天士的法门,试试驱走祁沧海体内的邪气呢?

看他脸色苍白,有黑气萦绕,很可能就是被涂朱玉圭的邪气侵染。

“祁老板,我这里的确有个老法子,或许能治你的病。但你情况特殊,是不是真的管用,也不好说。”孙中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孙中原不信佛,但是祁沧海毕竟算是相识,大难临头,是该伸手拉一把。

最关键的,如果真是涂朱玉圭的邪气致病,恐怕医生也是束手无策。

祁沧海听医生说惊吓过度就有点儿没底了,因为他最近压根儿就没受什么惊吓。同时呢,他在古玩圈混,知道有些东西真的可能会有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灵异。

最关键的是,刚才孙中原“发功”,他确实感到舒服了。

“孙兄弟,你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眼力,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我信你!”祁沧海的眼中燃起希望。

孙中原回想了一下,这法子主要是背部推拿,自己同时灌注火光热力就可以了。

祁沧海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有要事和孙中原商谈,让她等一等先别回来。又让孙中原从里面锁了门,还拉上了帘子。

既然决定试试,祁沧海倒也豪气,干脆拔掉了手背上的枕头,脱了病号服就趴在了床上。

孙中原一开始先是小心尝试了一下,不料祁沧海大叫舒服,“孙兄弟,你彻底发功吧,我感觉你的气功进来,能把身体里的一股子又冷又重的气儿顶出去。”

孙中原忍不住笑了笑,他真把自己当成气功大师了。

遵循叶天士的推拿之法,贯注火光热力,孙中原放手进行。

一个循环下来之后,本来连叫舒服的祁沧海突然不动了!

孙中原连忙矮身侧首,看了看软沓沓趴着的祁沧海,眼睛似乎闭上了。

“不会出大事儿吧?”孙中原心下登时有些骇然,这才觉得,从询问到决定到动手太过匆忙!

要是出了人命,哪还了得?

不过,试了试鼻息,祁沧海倒是还有气,让孙中原稍稍放心,他小心将祁沧海翻过来,尝试着掐了掐人中,心想要是掐不醒,得赶紧找大夫了。

结果,手指掐上人中,稍一用力,祁沧海突然大叫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同时,鼻息之中猛然喷出了一股黑气。

这黑气很淡,出来之后,转眼间就没了。

再看祁沧海,脸上竟迅速恢复着红润,一双眼睛又变得神采奕奕。

“孙兄弟!你真是气功大师啊!”祁沧海双手抓住孙中原的一只胳膊,如仰不世高人。

门上传来急骤的敲击声,可能是祁沧海的老婆一直就在门口附近,听到了那一声大叫。

孙中原开了门,祁沧海竟然跟着下了床。

祁沧海的老婆惊讶地发现,刚才还病恹恹的祁沧海,竟然意气风发地站在床边,做了一个舒展有力的抻腰动作。

第212章 皆大欢喜

“你没事了?”祁沧海的老婆疾步上前,还想扒眼皮看瞳孔。【全文字阅读.】

祁沧海伸手拨拉开,对孙中原尴尬一笑,“你嫂子就爱大惊小怪!”

“这是关心你!”孙中原轻松应对,心里却道,这特么哪是大惊小怪?你刚才就跟病入膏肓似的!

祁沧海的老婆仍是一脸疑惑,祁沧海挥手道,“出院!”

见老婆愣着没动,祁沧海加重了口气,“真没事儿了!你希望你老公有病是怎么着!快去办出院手续!”

祁沧海的老婆这才走了。

祁沧海换了衣服,将病号服随手一扔,拿起手包,“孙兄弟,啥都别说了,走,带你去个会所,吃喝玩乐一条龙!”

说完,也不管是不是要咨询下主治大夫,拉着孙中原就走。

孙中原其实也很高兴,他虽然之前有点儿讨厌祁沧海,但毕竟是救了人,而且刚才施展了一番妙手仁心,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刚走到医院停车场,邝西寅的电话打来了,孙中原电话里没法细说,只说没事儿了。

邝西寅沉吟了一下,“那好,还是见一面吧。”

祁沧海还真带着两人去了一处会所,郊区山脚下,宛若一个小庄园,也没有名字,只有门口一块迎宾石上有凹刻四个朱漆大字:神清气爽。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孙中原没介绍邝西寅是谁,祁沧海当然认出就是吃席的那位大佬,热情地打着哈哈。

先吃饭。到了包间落座,上齐了菜,支走了两个准备伺候酒席的旗袍美女,孙中原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长辈,长安庚辛堂的邝先生。”

祁沧海面露恍然之色,起身拱手:“我和孙中原是兄弟,他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邝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我说怎么眼熟呢?想必以前在燕京做过生意。今儿真是双喜临门。”

其实祁沧海比孙中原大了十几岁,倒是比邝西寅也小十几岁,夹中间了。

孙中原心道,邝西寅执意要见他,除了赤冶刀的事儿,恐怕还真像拉拢祁沧海为己所用。

“沧海你客气了,我之前的确是在燕京做过古玩生意。”邝西寅倒是顺坡下了,既然祁沧海自称晚辈,接口就称呼为“沧海”。

祁沧海自然不知道邝西寅是原先天象楼的阁主,但是西北王的名头如雷贯耳是真的,而且自己还从庚辛堂下面的人手里进过货呢,只是接触不到邝西寅这个层面。

推杯换盏一番,邝西寅直接道,“我今天,主要是为了赤冶刀而来。”

祁沧海仰脖干了一杯酒,“邝先生,旁的不说了,让孙兄弟直接拿走,当我报恩了!”

不过,说的时候,眼珠不经意间转了一下。这是句场面话,他料定了以邝西寅的身份,不会白白就要了这宝刀。

孙中原立即摆摆手,“举手之劳,祁兄不必客气。”

邝西寅点了一支烟,烟雾升腾之中开口,“两码事儿。在商言商,我主要是不想这把宝刀落到倭国鬼子手里!”

祁沧海避实就虚,“邝先生,这把刀我是从一个老毛子手里拿下的,实话实讲,就花了一辆大吉普的钱。”

邝西寅哈哈大笑,“中原说你要卖给大久八百万,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啊!”

“这话说的,我就说送给你们,邝先生还不应。”祁沧海笑意盈盈。

“这样吧!”邝西寅一槌定音,“两百万,你也有的赚,虽然少了点儿。另外,我吩咐一下,以后从庚辛堂进货,多给你点儿好的,同时最低价给你!”

祁沧海大喜,虽然他也想从这把刀上多赚点儿,但是进货渠道却是长远的事儿,有了这个,少了的几百万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找补回来?

况且,孙中原救他一次,本来就得大谢。

“不过,我有个条件。”邝西寅此时却又加了一句。

“您说。”

“好东西不能再卖给外国人了!”

祁沧海一听,稍稍卡顿。他的琳琅阁之所以开在一个国际品牌的五星酒店大堂,其中很大的销路就是指望外国客商。本来邝西寅说不想赤冶刀落到倭国鬼子手里,已经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他没想到这口子开这么大。

孙中原在一旁劝道,“祁兄,现在有那么多高仿可以糊弄老外,而真正的好东西凭你的路子,也不愁在国内找买主。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咱也积点儿德吧!”

祁沧海脑子震了一下,不是被孙中原的话震的。而是想到这次中了邪气,会不会有点儿报应关联?从他手里流到国外的东西,还真不少!这次事件,难不成就是提醒自己悬崖勒马的契机?

他的联想也是挺丰富的,不过确实起了作用。

又干了一杯酒,祁沧海一拍桌子,“好,听人劝吃饱饭,我特么也发挥下民族主义精神!”

“你放心,你的生意,我和中原都会帮衬的,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邝西寅接口道。

“那我以后就多多仰仗了!”祁沧海大笑起来,席间呈现皆大欢喜的状态。

此事已定,祁沧海的话题又回到气功上,问孙中原,“兄弟,你是跟谁学的气功啊!”

孙中原摆摆手,“哪里是什么气功?我无意中得到一本叶天士的秘籍,里面有驱除Y邪寒气的法子。加上我会点儿功夫,用了点儿内力。”

“那也是高人啊!”祁沧海心中仰视之感不减。孙中原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功力,加以时日,那还了得?而且孙中原很仗义,这条大腿,必定抱得舒服。

吃完了饭,祁沧海安排他们各自到一个房间休息。说是休息,其实安排了节目。邝西寅本来就百无禁忌,欣然接受。

孙中原到了房间,一道玻璃墙隔开浴室和卧室,浴室极大,圆形大浴缸能容得下好几个人。卧室里有一张水床,用手按推,波涛汹涌,不高的天花板,镶了一面明亮的大镜子。

不多会儿,房间里进来两个美女,一个金发碧眼,肤白如雪,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两条长腿仿佛从肚脐眼就劈叉了;另一个是华夏美女,个子稍矮,也足有一米七,波大腰细,俏脸如画。

第213章 报国寺

“先生您好!”华夏美女微笑开口,“要不要先服侍你洗澡?”

洋妞跟着微笑,一头长发闪动金色光泽。

两人都穿了黑色吊带短裙,胸牌上带着编号,手中都提着一个半大的粉红色皮箱。

孙中原红了脸,却又故作稳健地摆手道,“行了,我自己洗就可以了,我也累了,主要想休息一下。”

华夏美女眼中稍有失望,这会所里来的客人,多是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今儿竟然碰上了一个帅气无匹的健壮小哥,结果还不接受服务。

不过,她依然保持训练有素的微笑,来到桌边,取笔在便笺上写了个号码,“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报我的号码。”

那金发碧眼的美女一直没说话,不过临走时却突然靠近孙中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咯咯笑着离开房间,在房门口指了指胸牌,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孙中原关了门,顺势擦了一下脸,这才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学了一句唐僧对白骨精说的话:我元阳乃至宝,怎肯轻与你这粉骷髅?

随后他便洗了个澡,在波涛汹涌的水床上睡了个午觉。

下午三点多祁沧海来敲门,说还有别的节目,孙中原连忙摆手,说该走了。

祁沧海察言观色,看得出孙中原很坚定,便也不再勉强,说:“我刚才和邝先生喝茶来着,他说一起走。”

祁沧海开着车,直接把孙中原和邝西寅拉回琳琅阁,当场就把赤冶刀拿出来奉上了。

邝西寅给他转了两百万,祁沧海倒是没有虚与委蛇地再度推辞,想必两人喝茶的时候都说好了。

临走的时候,孙中原心念一动,从钥匙扣上取下了那枚咸丰元宝,递给祁沧海,“也不能让祁兄太亏,这大钱是我八十万收的,放这里卖吧,得利二一添作五。”

本来他是准备上星辰拍卖行年前的小拍的。

祁沧海接过来一看,“嚯!好品啊!雕母的价儿,一年一个跟头,这东西要是放一年,明年出手,卖好了能到三百万!”

孙中原大度一笑,“啥时候卖了,啥时候给我钱就行。”

祁沧海的胳膊搭上孙中原的肩膀,“兄弟,老哥我不说别的了,以后但凡有拿不准的东西,你给掌一眼,不管我多费劲来的,给你一成利的鉴定费。”

这话说得漂亮。其实这个情况一成的利并不高,因为但凡祁沧海都拿不准的东西,那还真得小心,找个孙中原这样眼力的人,还真不容易。

两人告辞离去,带刀回到了邝西寅住的四合院。

“这把刀我玩儿一阵儿,回头还是你的!”邝西寅主动出钱,但早就盘算好了给孙中原。

孙中原没推辞,而是问道,“虎叔,你俩喝茶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说,你孙中原的未来不可限量。祁沧海是个聪明人,你身边有这么个人,利大于弊。”邝西寅甩给孙中原一支烟,“还有,他问我涂朱玉圭怎么处理。”

“您怎么说的?”

“捐了!”

“啊?”

“人都因为这个差点儿挂了,留着干嘛?文物部门处理这样的东西多了,有的是办法。再说了,捐了不是白捐,在社会上赚了声誉,和文物部门拉了关系。他吃席来的,本来就没花多少钱。”

孙中原点点头,又对邝西寅说,明天就该去村里谈谈那件鎏金绿度母佛像了。

“后天去,晾他一天。”邝西寅吐出一口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争不到。”

孙中原一想也是。

第二天是周六,孙中原起床后,想想没事儿,便说去市场转转。邝西寅却道,他就不去了,免生不必要的意外情况。

孙中原就自己去了,本来他还想去潘家园,临上出租车前改了主意,告诉司机去报国寺。

圈子里的人在燕京逛市场,主要就三处地方,潘家园,报国寺,琉璃厂。潘家园规模大东西多,琉璃厂基本都是店面,画廊多。报国寺面积小,地摊当然赶不上潘家园,不过环境不错,有点儿小园林的感觉。

结果到了之后,孙中原发现,报国寺的地摊居然撤了!

他确实有一年多没来了,一问才知道,撤市是为了保护古建筑,毕竟,报国寺也是一座千年古刹。

不过,没了地摊散户,东西偏殿的玻璃屋子还有人经营古玩,既然来了,孙中原就进去看了看。

结果,没看着什么好东西,而且几个店主都是爱搭不理的。

主要是孙中原太年轻了,这做古玩生意的,看人都有一套,不少逛古玩市场的,都是逛灯的,只看不买。他们把孙中原都当成这种人了。

最后溜达到一个店区,老板的年纪也不大,三十多岁,倒是冲孙中原笑了笑。

孙中原停了步,倒不是因为他笑,而是他背后的墙上挂了一幅对联:

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

这不是古人作品,是现代书法家的作品,但是字体挺拔伟岸,倒真是激起了孙中原的几分书生意气,所以多看了几眼。

老板等孙中原回了眼,“怎么?喜欢字画?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喽!”

孙中原摆摆手,“就是随便看看。”

老板从柜台下面抽出一个卷轴,“看看这个,这一轴,是本来说好了有人要来拿的,结果人现在还没来,既然你赶上了么,咱们有缘,不妨看看吧!”

这种话,别信,多半是临时编排的。

不过东西倒是可以看看,孙中原拉开卷轴,看了一半,就重新卷起来了。

“没瞧上眼?”

“后门造。”孙中原笑了笑。

后门造,说的是民国初年,地安门一带,出现了一批专门制造销售假画的作坊,这里头出来的假画,行里就叫“后门造”。

后门造的特点是专仿宫廷画家,绢本比纸本多,工笔比写意多,一般画上都带着乾隆、嘉庆的收藏钤印。这后门造蒙人,主要靠的就是让人以为是宫里流出来的,因为清末民初,也确实流出了不少东西。

“厉害!”店主没想到孙中原这么年轻眼睛却毒,“是得给您看点儿好货!”

第214章 骑驴

孙中原不信他有什么好东西,“不拿后门造,换苏片儿了?”

苏片儿,苏州片儿。明清时期,确切地说是从明万历到清嘉庆时期,苏州的山塘街、专诸巷、桃花坞一带,聚集了一批作假画的作坊,不乏高手,其间出来的假画,统称为苏州片儿。

“您抬举我了,现在好的苏片儿很难找了,精品都上了拍卖会当真的卖,毕竟是古人仿古人不是?”店主不急不躁,“我不给您看画了!”

店主拿出的,是一个小小的锦盒。

孙中原还是不太信,一次忽悠不成,又来一次?但是好奇心终归占了上风,而且他也不怕被忽悠。

结果,锦盒打开,却不是物件,而是几张照片。

要是一般行外人,可能会以为东西很贵重,不拿到店里来,谨慎起见,先看照片,遇到真正的买家再给看实物。

但是孙中原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行里有些人的一种不上台面的手段,叫做骑驴。

照片上的东西,不在店主手里,但是呢,他已经和真正的货主谈好了价钱,约定了时间。比如,这件东西五万块,给我留三天,三天之内我来取,五万的价儿不能反悔。三天之内我不来取,那你再卖给别人。

这三天之内,店主拿着照片找下家,如果找到了,他自然会加价卖,敲定了之后,倒手大赚差价。

空手套白狼,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用自己买,中间过一手,两头蒙。

一般来说,行里有专门拉纤的中间人,比如老金那次,介绍买卖双方,收取双方的提成,成三破二。

但是,骑驴的比拉纤的,要诡诈阴险得多,货主不知道骑驴的要卖给别人,买主也不知道东西其实不是骑驴的这个人的。

真正的大头儿,往往被骑驴的赚走了。

要是这照片上是其他东西,孙中原或许二话不说就走了,但是,这照片上的东西,偏偏他见过!

孙中原毫不客气,“这东西本来是在村里做法事用的,没想到让你拿来骑一头!”

店主大惊,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照片上,就是那尊永乐铜佛,鎏金绿度母铜像!孙中原仔细看过,照片的细部特征又很清晰,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村里做法事的佝偻男子挺精,孙中原走了之后,便立即托人打听。而这个店主呢,碰巧有亲戚在村里,还真就找上他了,跑了两趟,把价儿谈妥了。

双方当时谈的是九十万。这价儿,比起那件永乐铜佛来说,还是大有赚头儿。

店主瞅着孙中原眼力不错,而且他昨天忙乎一天没找到愿意出大价钱的买主,现在又闲着,所以干脆拿出来试试。

“这位先生,路子挺广啊!”店主讪笑一下,把照片收起来。

“你是开店的,不是打游击的,你以为永乐铜佛这么好碰么?”孙中原笑了笑,转身就走。

一副事了拂衣去的淡然之态。

但是店主琢磨开了,这话什么意思?假的?

再者,能供得起永乐铜佛的人,非富即贵,一旦发现是假的,自己这店还开不开了?在行里还混不混了?

而孙中原,是瞅着骑驴的就烦,所以故意来了这么一句。

他没把话说死,算是诈了店主一下,是真是假,何去何从,全靠店主自己理解。

当然了,如果店主就此放手,对他是有利的。

店主正在琢磨,隔壁店区一直在看着的另一位店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话似含深意,“这小子气宇不凡哪!”

隔壁店主懂点相术,这店主听了,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子。

猛抽了几口烟之后,他掏出手机给村里那个做法事的佝偻男子打了个电话,“老兄,东西我这里吃不下了,对不住了!”

佝偻男子此前正拿着手机在看一个汽车论坛,琢磨着一百万到手换辆车开开,一听这话,有点儿炸毛儿,“怎么着?当我们村里人好欺负是吧?”

店主一听,心说光来软的也不行,“哥们儿,我跑了好几个大客户,也拿着让故宫博物院的专家看了,你猜怎么着?”

他把故宫博物院的专家都搬出来了,这种层次的专家哪有空搭理他。

“怎么着?”佝偻男子仍是跟着顶了一句。

“怎么着你自己猜!”店主冷笑一声,“别怪我不提醒你,行里藏龙卧虎,因为东西真假的事儿,闹出人命的也有!”

这话有点儿狠了,佝偻男子打了一个哆嗦,“你,你说我的东西是假的?”

“我可没说你的东西,我只是说行里的水深。再说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天天给铜菩萨上香,究竟是明朝的,清朝的,还是工厂里的废铜造的,恐怕你也看不出来吧?”

佝偻男子泄了气,的确,他是一点儿都看不懂,不然还用拿着骗香火钱么?就算上网查,他都是无的放矢,要说找人看,还怕被人耍。

这鎏金绿度母铜像,没有款儿,单凭他的眼力,也就是那层薄金和那点儿铜的钱。

这古董,值不值钱也不在这些地方啊!

他吹大了胆儿往死里要价,喊了一百万,察言观色看店主的状态,最后只落了十万便谈成了。

这让他一晚上兴奋地没睡好,期间还骁勇无比地在自家婆娘身上冲刺了半个多小时。

“行了,老兄。”来完了硬的,店主又软下来,“实在不行,你继续做法事也不赖么!”

听到佝偻男子没有底气的闷哼之后,店主便挂了电话。

佝偻男子蹲在院子里抽了两根闷烟,忽然想起,不是有个小伙子还想要来着么?当时怕卖低了,没有立即答应他,不过双方都留了电话,他的电话不是燕京号码,外地人!

对,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还要,交易的时候立个字据,省得他反悔,再说他是外地人,也不用太怕他!

孙中原打了辆车,从报国寺去往潘家园,还没到呢,手机就响了。

正是村里那个佝偻男子打来的。

孙中原接了电话,佝偻男子验明正身,接着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三天后联系么?我这人说话算数儿,你没打电话,我就主动联系你一下。”

第215章 酒壶

孙中原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嘿,这运气逆天了,一句诈店主的话,还真起了作用!

不过,这时候更得讲点儿节奏,“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我一早就想给你打电话的,今儿有点儿事儿耽搁了。这样吧,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直接过去行么?”

“那好,不见不散。”佝偻男子挂了电话,心下稍安。

对这件事儿,孙中原心里没什么过不去的,那个店主玩儿骑驴,佝偻男子用佛像骗钱,捡他们的便宜心安理得。

既然出发了,孙中原便又到了潘家园逛了起来。

因为在报国寺耽误了点儿时间,所以到潘家园的时候,地摊区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人也不那么多了。

逛地摊,最好是早去,特别是一周才开一次的地摊区。刚收上来的东西,一早摆出来,过眼的人很多。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孙中原在地摊区逛了半个小时,也没发现什么合意的东西。这年头儿,和早些年没法比,想碰到正儿八经的好东西,的确是不容易了。

老看不到好东西,人也容易累,孙中原走到一处角落的的地摊前,点了一支烟。

这个地摊的摊主,是个长得还有点儿英俊的中年汉子,他顺手从身边抄起一个马扎,冲孙中原喊道,“来了?坐下歇会儿!”

孙中原一看马扎递过来了,干脆接过来,在地摊前坐了下来,抽着烟看了看。

这摊上,倒是有几样老东西,但也没什么好的,孙中原兴趣都不大,“还有好的么?”

“眼光挺高啊!”摊主笑笑,“也没啥了。”

孙中原点点头,没再言语。

“对了,我这里还有件老酒壶,不过你们年轻人未必感兴趣。”摊主突然好似想了起来,打开身边的旅行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木盒。

这木盒,是梨木的,比较细腻,看着挺沉。而且,确实是个老木盒,似乎能到清中期。

一看这木盒,孙中原起了点儿兴趣,“酒器和盒子是一套?”

“对,一起收来的,确实是老东西。”摊主说着,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酒壶,是锡器的。

不喝酒的人不知道,用锡器当酒壶,确实不错。

华夏的锡器酒壶,大概是明初开始普及。这种金属在古代不便宜,而且制造工艺也得相对高明。有句老话,叫做木匠干三天,不图铁匠干一天,铁匠干一天,不如锡匠冒冒烟。

锡器盛酒,据说因为离子作用,更为纯美。再就是,锡器温酒的效果很好,放在热水里,很快就温了。

不过,这把锡壶很普通,造型是普通的圆形酒壶形状,工艺上也不算精品,只能说中规中矩。壶身有一个聚宝盆的纹饰,略俗,想是民间的酒器。

“这是清代的老锡壶。”摊主介绍道。

孙中原礼貌性地拿过来看了看,应该和梨木盒子的年代一致,大抵是嘉庆朝前后的东西。

对于一件古董来说,除了年份,最重要的就是工艺,也就是艺术性了。同样是锡壶,要是名家所造,比如万历年间的制锡名家黄裳的“黄锡”,那价值就高了去了。

但是,这样一把清中期的普通民间锡制酒壶,也就是几千块的事儿。

“怎么,喜欢么?”摊主见孙中原放下了酒壶,开口问道。

孙中原沉吟了一下,顺势又看了看那个梨木盒子。

结果,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梨木盒子的底部,突然浮动起一小块银色的光芒!

这梨木盒子,是褐色的,浮动起银光,显然是里面藏了东西。

锡器也是银白色,莫非盒子底部也藏了一件锡器?

不过,这宝光的形状,看似是一块牌子的形状,没听说过用锡做成牌子的。

“最低多少钱?”孙中原递给摊主一支烟。

“这东西是老盒子老酒壶,一套来的,一套卖,都这个点儿了,我也不打谎,你真想要,给六千吧!”摊主伸出拇指和小指,做了个手势晃了晃。

这口价儿要的确实不算太高,可能摊主也看出孙中原并不是很想要。

“三千吧!”孙中原回了一口价儿,打了个对折。

摊主摇摇头,“我看你啊,不是很喜欢,不行就算了吧!”

这还是孙中原第一次见到摊主居然主动合上口子的。做买卖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哪怕回价儿再低,摊主都不会恼,都是接着谈。

而且,孙中原也不是往死里砍。

当然了,摊主也没恼,说得比较平静,他见孙中原不放声,继续说道,“古玩这东西,不喜欢买了没意思,我少赚了钱,你也未必高兴,这买卖就有点儿别扭。”

说得还真就在理,孙中原笑了起来,“老兄你还真讲究。这么着吧,既然你说赚钱,那就五千八,图个彩头。”

摊主愣了下,他本以为这么说了,孙中原有可能就不要了,没想到还真就要了!讲下两百块钱,就是个意思,你要坚持还是六千,估计下一口他也能答应。

“好啊,五千八好听,拿走吧!”摊主应道。

货款两清,孙中原拎着装了盒子和锡壶的袋子离开。

这一次,他轻车熟路,又到了市场里那家南方人开的木器店,他得找人弄开梨木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南方老板认出了孙中原,“先生又来了?”

孙中原也不啰嗦,拿出了梨木盒子,“还是祖传的,这里面,也是藏了东西。”

南方老板心下暗道,好嘛,你们家祖宗这么爱往木头里面藏东西!

上一次,是那块紫檀镇纸,让老师傅弄开的,取出一块墨锭来。这一次,是个梨木盒子,不知道又能取出什么东西!合着你们家祖宗是木匠怎么的?不仅藏东西,活儿还挺细!

想归想,生意不能不做,老师傅很快上前,孙中原指了指盒子底部,把大致的位置说了说。

一番研究之后,老师傅发现,这盒子底部,上了两层贴合紧密的木板,中间应该挖出了凹槽,夹了一块牌子状的东西。[.]

第216章 养老牌

这盒子指定是得破坏了,因为底儿得取下来。虽然是个老盒子,不过梨木的也不算可惜,关键里面还藏了好东西。

老师傅最后彻底打开,发现,这里面,镶嵌了一块银牌!

这块银牌,造型精美,纹饰繁复。不过,这次孙中原没让他细看,迅速取走了牌子,揣进了衣兜。

南方老板还想多问问,孙中原打了个哈哈,付了手工费用,也不要那个残了的梨木盒子了,用塑料袋拎着锡壶就走了。

连续两次在这里取出东西,下次不能再来了。这次,孙中原也是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交流。

走到了市场一角一个僻静的地方,孙中原这才掏出这块银牌,仔细看了看。

这块银牌,长度在十三四厘米,宽度在八九厘米,椭圆形。上部是祥云纹牌头,牌头两侧,各有一个小圆孔,想必是可以穿绳挂带。

牌头下方的正面纹饰,有两层。

一层是外围两侧,二龙戏珠。五爪龙,气势不凡。龙身的鳞片都很清晰,是精工錾刻的。

另一层是中央的铭文:太上皇帝御赐养老。

翻看背面,也有铭文:丙辰年太极殿千叟宴重二十两。

孙中原窃喜不已,原来,这是乾隆在“千叟宴”上,发出的养老牌!

而且,还是二十两的!之前市面上从来没出现过!

说起这养老牌,不得不说点儿乾隆皇帝的事儿。

乾隆皇帝,是华夏历史上活得最长的皇帝!驾崩的时候是八十九岁。

同时,名义上,乾隆是华夏帝王当中,在位时间第二长的皇帝,六十年;第一是他祖父康熙,六十一年。但实际上呢,乾隆还当了将近四年的太上皇,这如果加起来,那就比康熙还要长了!

孙中原一向认为,乾隆皇帝,是华夏历史上最“完美”的皇帝。这个“完美”,不是说他的文治武功有多么好,而是他的人生和皇帝这个职业,结合得太好了。

他二十五岁当皇帝,正合适。如果幼年登基,难以全掌大权,如果中年登基,体力精力又有限制。而他,是在青年时期,体力和精力最好的时期。

他登基的时候,还是清朝最鼎盛的时候,他的祖父和父亲,也就是康熙和雍正,给他打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国家安定,经济繁荣。

说句难听的话,在这个基础上,只要不是白痴,又在青年时期接掌这份祖业,都不会经营得太差。当然了,乾隆不但不是白痴,还是个聪明人,乾隆朝继续了安定繁荣,是康雍乾盛世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等到乾隆让自己的儿子嘉庆登基,当上太上皇的时候,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是很自得的。

乾隆曾经自诩为“十全老人”,同时认为,老人的生活状态,反应了一个国家的强盛状态。

于是,在嘉庆元年,也就是这块银牌背面的“丙辰年”,他在紫禁城摆下了一场“千叟宴”,请全国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参加。

当然了,不可能全国的老人都去,根据史料,这次千叟宴,去了大约有三千名老人。

当时不比现在,去趟京城,近的开车就去了,远点儿有高铁,再远有航班。那时候,边远地区进京,有的老人,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吃了饭,再回去,又是一年。

两年,就为了吃这顿饭。

乾隆在“千叟宴”上,很高兴,赴宴的每一个老人,都得到了一面银牌。

所有的银牌的形制是一样的,但背面稍有不同。其中,七十到七十四岁的老人,发的是“重十两”的银牌;七十五到七十九岁的老人,发的是“重十五两”的银牌;八十到八十四岁的老人,发的是“重二十两”的银牌;八十五到八十九岁的老人,发的是“重二十五两”的银牌;九十岁以上的,发的是“重三十两”的银牌。

当时,已经是嘉庆元年,所以银牌上写的是“太上皇帝御赐养老”。

这银牌,很多老人回去之后,是真拿着养老了,当银子花了。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毁损的,流失的,所以如今市面上的乾隆养老银牌,已经非常稀少。

抛开民间藏家藏而不公开的不算,目前孙中原已知的,出现在市面上的,不超过五块银牌。

其中,只有一块“重十五两”的,其他的,都是“重十两”的。

很明显,数目越大的银牌越少,因为活得岁数越长的老人越少。

市面上,还从未出现过“重二十两”的乾隆养老银牌!这是得能活到八十岁,还得在这个年纪能去参加“千叟宴”才能得到的东西。

在两百多年前的生活和医疗条件下,能活到八十岁,也很不容易。

乾隆养老银牌,市价很容易估算,因为有“重十两”的银牌曾经出现在拍卖会上,成交价超过了百万。

这块“重二十两”的银牌,保守估算,市价也应该在两百万以上。如果上拍,再高的价儿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同时,这银牌的综合价值很高,除了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这种敬老养老的文化内涵,也是加分项。

孙中原没想到,这个梨木盒子里,居然藏了这么一块宝贝!

从这一套老木盒子和老酒壶来看,很可能是当年某位老人得到银牌之后,没有用作银两,而是珍藏了起来。这酒壶,想必也是他常用的喜欢的酒具。

孙中原甚至猜测,这位老人临终前,有可能要让这一套东西陪葬的。但是或许儿孙有所疏漏没照办,或许入葬后不久就被人盗墓取走。

所幸,这块银牌一直安然无恙。

孙中原揣好银牌,便离开了潘家园。之前,他已经逛了不少摊位,没发现什么合意的东西,此时得宝,便也不再流连。

出了潘家园的大门,孙中原又起了一个念头,今天去了报国寺,让那尊永乐铜佛的交易变得顺畅;来了潘家园,得了这么一块养老银牌,现在还不到中午,干脆,再去琉璃厂看看吧!

说去就去,孙中原打了辆车,直奔琉璃厂。虽然琉璃厂基本都是店面,但难保好运气不会延续。

第217章 琉璃厂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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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和潘家园不同,整条街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文化味儿,古香古色的建筑,店铺多是书店、画廊和经营文房四宝的店铺。同时,更有不少赫赫有名的老字号。

以前孙中原上学的时候,琉璃厂还有些打游击摆地摊的,不过这趟他来,是一个都没发现。

不过,倒是有一些“站街”的。

孙中原刚走进街口不久,就有一个气质不错、身穿商务套装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别误会,因为人家问的是:

“先生,买画么?”

原来是介绍字画生意的。

孙中原摆摆手,被人家牵引着,就没有闲逛的乐趣了。

这琉璃厂,得名是因为元代时候,在这里建厂烧造琉璃。明朝的时候,这地方还冷清得很。崛起是在乾隆年间,乾隆皇帝修四库全书,一时间聚集了不少文人,也起了不少书肆。同时,也有不少进京赶考的,考前考后也开始聚集在这地方。

时间一长,文玩古董也跟着在这里有了买卖,最后兴盛了一条长街。

民国时期,琉璃厂那已经是声名赫赫,那时候,哪有什么潘家园?文人墨客,商人玩家,聚集的地方,就是琉璃厂。

而今,琉璃厂的名气依然不减,项目以字画为主,只是因为本身特点,热闹程度自是赶不上潘家园了。

孙中原先是避开了那些知名的大店,但也没有进看起来局促的小店,而是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铺。

店铺门上匾额,恰巧不在,但是还能看出挂过的痕迹,兴许是匾额老旧,要换一块了,是以孙中原也不知道店铺的名字。

这一进去,里面也是古香古色,完全按照老一套陈设的,全是仿古的摆设和家具。甚至还有一座老炭炉。当然了,现在还不到冷时候,没点。

店里有柜台,有多宝格子,一个年轻伙计见孙中原进来,上前招呼,孙中原说自己看看,他便笑着点头,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

店里最东侧,是会客区,一张八仙桌,有两个人分坐两侧,正在喝茶。

其中一个穿着唐装的像是老板,有个五六十岁年纪,带着一副眼镜,眉眼倒还周正,只是那地中海发型有点儿露丑。客人则是个留着平头的男子,约莫四十上下,面相有点儿憨厚,但是衣装相当考究。

地中海发型老板这会儿正在对这个客人狂喷:“您是不知道啊,我从八十年代开始逛地摊,过眼的东西多了,什么宋五窑,元青花,都见过。明清的窑口,那简直比比皆是,你溜达十个地摊,有八个都能拎出几件来!”

平头客人呷了口茶,微笑点头,不置可否。

“就您想要的,嘉靖、万历的青花,那时候一个大件才多少钱?五十!我还得讲价!”老板摆摆手,“但是现在,难喽!这琉璃厂,遍地卖字画的,好瓷器不多。可您要是去潘家园,那又是遍地假货!”

这家店里,的确东西比较多,有字画,有瓷器,还有一些玉器杂项。孙中原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进来,纯粹的字画店,逛着有点儿单调。

听老板这意思,是没给客人寻摸到东西。那平头客人听店老板说完,指了指茶壶,“这壶乌龙,喝了我一头汗,身上腻,我就不多聊了。”

可不是么,没买着东西,在这里干喝茶有啥意思。

老板送走了客人,一前一后的当口儿,有个人拿着东西进来了,正好老板刚送走了客人,还站在门口呢,一瞅来的人腋下夹了件报纸包着的东西,便笑着问道,“这是有好东西要出手?”

这古玩店铺,不光出,也进。进货的渠道自然是很多,这送上门来,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打扮得挺朴素,也是个中年人,不过看着有点儿毛躁,站在老板身前就要拆报纸,“要么?”

“不忙,咱们到这边来。”老板引着中年人到了柜台前,他到了柜台后面,这才伸手让来人展示东西。

孙中原此时已经大致看了看,这店里,还真有不少老东西,不过多是普品,兴趣不大。话又说回来了,真正的好东西,未必摆出来。就像刚才那位走了的,是熟客,有些东西,是熟客来了才会拿出来。

孙中原也漫不经心地走到柜台边,隔着个两三米,低头看柜台里的东西,同时顺带看看这个中年人到底要卖什么。

中年人把报纸拆了,露出的,是一幅画。也没装在盒子里,就这么卷着,背面带着些发黄的斑点,轴头古旧,老料老工。

这画一展开,头半截,孙中原的目光就被吸引了。

虽是纸本,但这画能到明代,笔墨也不错,青绿山水,远山近水,还有亭台楼阁。

这装裱用的老绫子,裱工也细,没准儿就是名家的手笔。

那店老板也瞪大了眼,继续往下拉。可是这画儿彻底拉开了,他就泄气了。怎么着?这画儿底部,烂了三个窟窿,俩小的,一个大的,其中那个大窟窿直径得有十几公分,原先的款儿恐怕就在这里,没了。

老板麻利地把画儿卷了起来,笑道,“这画儿像是老东西,只是我这眼力不济,怕是出不了什么大价钱。”

古玩行里的讲究的生意人,多难听的意思,都能用好听的话说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不收,走吧!

但是这个中年人一看就不是行里人,他接口说,“都说琉璃厂懂字画得多!既然您说是老东西,那就好!出不了大价钱,差不多就行。我就是从家里翻出来了,觉得是老画儿,卖给收破烂的可惜了。”

一听这话,店老板面色一变。这中年人太实在了!实话实说也得有个取舍,你说卖给收破烂的可惜了,所以才送到店里来,这不成了骂人了么?

不过,店老板的面色很快就缓和了,他眼珠微微往下转了转,“您要真想卖,我倒不是不能收,但最高只能出这个数!”

说罢,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曲相扣,竖起了剩下的三个手指头。

孙中原这会儿不能插话,完全成了一个看客。他是瞅出来了,店老板本来是想轰人走的,但是瞬时灵光一转,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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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掌眼

不管老板打什么主意,不明说,只伸手指头,本身就有点儿欺负外行人。

要是内行人,看东西准,看着伸出的手指头就有数了,可是外行肯定没数,很容易说错了丢人。

不过,孙中原知道,这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指定是没往高里来,也就是三百的价儿。

但是呢,这个送画的中年人却道,“您能出三千?”

实际上,别看这幅画残了,到底是一幅明代的画儿,还是原装老裱,怎么着也能值个几千的。

“您开玩笑了,我就是收了,后期捯饬也得花不少钱!”店老板也不再啰嗦,“三百,您还别还价。”

他这么一说,孙中原明白了,这店老板是想补了这幅画儿,然后当全品卖!

这画儿的笔法,孙中原觉得,有点儿像明四家之一的仇英,仇英的款儿不难找,书法字迹也不难模仿,回头补上了,一做旧,就成了一幅仇英的山水。这如果真蒙出去,可就赚大发了。

中年人有些不愿意,他都跑到琉璃厂来了,那肯定是想多卖点儿的。

犹豫了一会儿,他便把画收起来,裹报纸的时候,店老板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不是我自大,您从我这个店里出去,就没有别的店会收您的画儿。或者你奔那老字号的大店去,但是人家大店,压根儿就不收这类货色!”

店老板倒是没太夸张,店铺之间,都有人瞅着。送东西的,从一个店里出来,再进第二家店,店主都清楚,这是价儿没谈好,第二家店倒不一定不收,但很可能会继续压价,高不了。

现如今,三百块钱,一家人下趟馆子都不一定够,中年人实在是不愿意。

孙中原此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老板,您店里就摆出来的这些东西么?”

“这位先生眼力高,看来是想寻摸好东西,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店老板立即接口,把中年人晾在了一边。

“我刚才看了这幅画,还真有点儿仇英的笔法,不知道你这店里,有明四家的作品么?”孙中原笑着说道。

店老板的脸骤然变色,“看不出,年纪轻轻,心却挺大!”

他说这话,不是因为孙中原张嘴就是明四家这样的大口气,而是孙中原暗暗点破了他的想补款儿做旧的心思!同时,又给了中年人一个提醒:你这画儿,虽然残了,但是也不是三百五百的价值。

果然,中年人一听,加快了速度,用报纸把画儿裹了起来,“老板你有生意,那你先忙。”

“心大不大的不收,您这里要是没有,我就先走了。”孙中原微微一笑,掉头而去。

本来孙中原不爱管闲事,但是老板拿别的店不会收人家的画儿说事儿,让他有些反感,合着古玩行成了一窝黑了?!

不过,孙中原说得不露痕迹,店老板也不好发作,他瞪了孙中原一眼,便又对中年人说道,“这样吧,你跑一趟不容易,我翻一番,六百收,六六大顺,怎么样?”

孙中原轻轻摇头,走出了店面。中年人看了孙中原走到门口的背影,夹紧了画儿,“再说吧!”竟没有答应,也跟着孙中原走出了店铺。

店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店老板气得拍了下柜面儿,“哪里来的野小子!”

小伙计上前,“老板,要不要找彪哥教训他一下?”

“算了吧!让那货办事,也得破费不少,没大事儿别找他!咱也没亏什么,这画弄好了也未必蒙出去!”店老板摆摆手,憋着气点了一支烟。

孙中原压根儿就没把店老板当回事儿,出了门继续逛。

“小兄弟,等等我。”结果,那中年男子跟上来了。

“怎么?”孙中原停步看了看他。

中年人把他拉到一僻静处,“谢谢了小兄弟,这画儿你收吗?你收的话,凑个整数给一千就行!”

孙中原笑了笑,“这画儿的确是老东西,但是残得太厉害了,最关键的是没了款儿,我收了没用啊。”

中年人面露尴尬之色,“唉!”

孙中原想了想,“你呀,这么着,找个店,让人把这幅画儿拾掇拾掇,缺了的地方补上,也不用刻意加款儿,挂在家里不是挺好么。我听你说,还是祖上传下来的,也留个念想!”

“这个我明白,我不是也确实缺钱么,能有点儿是点儿。”中年人道,“刚才那店主心太黑,稍微高点儿我就卖了。”

孙中原确实是不想要。这画儿,和蓝瑛那幅不一样,那幅画,好歹还有个“东郭老农”的款儿,而且是绢本。这画儿,虽然能看到宝光,是明代的画儿,但是收藏吧,缺了点儿什么,倒手吧,除非像店老板一样蒙人。

看孙中原为难的样子,中年人忽然咬了咬牙,“小兄弟,我看你是个正派人,这么着,其实我家里还有一件老东西,不过我自己也很喜欢,不太舍得卖。你要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噢?也是字画儿么?”

“不是。这么着,你跟我看看吧!买不买的,帮我掌掌眼也好啊!”

孙中原一听,哑然失笑,这个中年人不是行里人,这话说得有些可爱了。掌眼?凭孙中原的眼力,就连祁沧海都说,掌眼要给一成的利。岂能随便帮人掌眼?

这万一是好东西,高手掌眼的费用,那可不是一般的价儿!

而且,你还想让我买,我要看了很值钱,能告诉你很值钱,给自己添麻烦么?

中年人的眼神有些热切,他好像把临时碰上的孙中原当成救命稻草了,孙中原心有顾悯,“好吧,我去看看。”心想,看看再说吧,到时候随机应变。

孙中原和中年人出了街口,中年人说就两站路,要坐公交,孙中原伸手打了辆车,“走吧,这样快点儿。”

中年人告诉孙中原,他姓吕,孙中原就跟着叫了声吕哥,中年人连忙摆手,让孙中原叫他“老吕”。

老吕家住在一处胡同里的四合院,不过这处四合院是四家合住,老吕住在正房的其中两间。

进了老吕家里,孙中原看到了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我老婆去年得病走了,孩子上初中,没在家。”老吕说着,让孙中原坐下,倒了杯水,而后走进里屋,拿出一个盒子来。

孙中原目光凝聚,这盒子是老红木的,包浆厚重,泛着油亮的光泽。[.]

第219章 春风得意杯

老吕小心把盒子放到了孙中原身边的桌子上,打开了。

这里面,是两样东西。一样,是个老红木小底托,另一样,却是一只犀角杯!这底托儿,就是配犀角杯的。

如今,犀角象牙一类的东西,因为涉及野生动物保护,已经不允许买卖了。即便是在古代,犀角也是珍罕之物,毕竟,犀牛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犀角,本身也是一味中药,解毒、凉血、镇惊。古人以犀角杯盛酒,犀角的药用成分可溶解于酒中,也可实现药用之目的。

从明代中期以来,富豪巨贾竞相采购犀角杯,彰显财富和品位。在明代中期到晚期,也涌现出一批制犀高手。

这只犀角杯,是一整只犀角所做,高约十七八厘米,侈口鼓腹束腰,色红黄,微微有点儿透光。内壁光滑,外壁做了雕刻。

雕工十分老到,精妙细腻。整体图案是热闹街市,有城墙,有楼阁,长街游人,店铺商贩,有人骑高头大马飞扬前行,后有随从队伍。远景还有春树繁花,小桥流水。

在图案的空白处,薄地阳文,行书,雕了一首唐代孟郊的七言绝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同时,孙中原也在这只犀角杯上,找到了一方阴刻的印文,虽然因为包浆过于厚重,略显模糊,但是孙中原依然能辨认出,是:弘斋雅制。

“我父亲说,这是一只老犀角杯,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祖父喜欢喝酒,拿它当宝贝一样,破四旧那会儿,他很小心地藏了起来。就在这老房子的房梁上。后来我父亲一直没取下来,去世前才告诉我!”老吕解释着。

“我一看到这犀角杯,就喜欢上了,不光是看着漂亮,主要是我这半辈子,活得有点儿憋屈,一看这‘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画面,心里就很痛快!”

孙中原点点头,没有太过隐藏,“这犀角杯,确实不错。你知道这个印文么?”

老吕摇摇头,“这个我父亲临终前没说,我倒是看了看,弘斋雅制,说的是大户人家的雅玩的意思吧?因为我之前并没有想出手,所以也就没较真。你看,这是清代的吧?”

孙中原看了看他,心说本是个捡大漏儿的好机会,怎么心里就这么不落忍呢?许是老吕太过实在,实在的有点儿离谱,弄得他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不说别的,哪有轻易就把一个外人带到家里来的?就算孙中原在琉璃厂的店里点拨帮了他,看着也不像坏人,他自己老房老户也有点儿底气,但稍微有点儿心眼儿的,也干不出这事儿。

都说傻人有傻福,还真是,碰上了孙中原这样一个有眼力却没坏心眼儿的。

“这是明代的犀角杯。”孙中原点了一支烟,终于开口道。

明代的制犀高手,多集中在江南,其中最著名的有四个人:苏州鲍天成,南京周文枢,无锡尤直生,常州蒋烈卿。

北方的高手比较匮乏,而在当时的京城,唯一一个能和江南名家相提并论的人,名叫方弘斋。

弘斋雅制,说的当然不是大户人家的雅玩的意思,而是方弘斋的落款儿。

关于方弘斋的资料,非常之少,传世作品也很少。不过,根据一些零散的史料,大抵能推断出,他一开始主要是雕刻玛瑙,后来才主攻犀角。玛瑙的硬度非常高,犀角则比较软,还有纹理;能成功兼备这两种材质的雕工,还成了一代名家,足可见功力非凡。

方弘斋传世的作品,故宫里有一件,江南的梁园有一件,另外,民间可能还有一到两件在藏家手里。除此之外,应该是没有了。

孙中原没想到,居然在燕京的一个小四合院里,让一个看似有点儿落魄的中年人,又给拿出了一件!

而且“弘斋雅制”这个款儿,也没出现过,一般都是“方弘斋制”或者“方柱石制”。但是从这件犀角杯本身,结合这个款儿,判断出是方弘斋的作品,对高手来说不难。

“孙先生,你要是喜欢,就卖给你了,别给太低就行,我听说,清代的一般犀角杯,也能值个二三十万哩!你说这件是明代的,雕工又好,七八十万没问题吧?”老吕见孙中原看得很认真,不由开口道。

七八十万?孙中原无语。这一件春风得意杯,是方弘斋的精品之作,而且相当完整,这要放到市面上,打底一千万!

犀角的材质固然也值钱,但是最值钱的,还是这名人的雕工!

“老吕啊!”孙中原把这件犀角杯放回红木盒子,“你说缺钱,是因为什么事儿呢?”

老吕有点儿不好意思,“私事儿,私事儿。”

其实他是因为今年刚找了一个女朋友,所以花销上有点儿吃紧。毕竟还算年富力强,这方面也有需求,他是在老婆去世一周年之后,才开始接受别人的介绍。

孙中原一听,也不再多问,“要是我不收你这件犀角杯,你还会卖给别人么?”

老吕想了想,“本来是不想卖的,但是我又不是收藏家,光是喜欢这东西,还是不如钱实惠。不瞒你说,我去琉璃厂之前,还不想卖,但是那幅画儿卖不出去,我就动了这个心思了。”

其实孙中原心理斗争得很厉害,就目前这情况,他撑破天花个一百万,就能轻松把这件犀角杯拿下,不到行价十分之一的价钱,也是个大大的漏儿。

老吕是个陌生人,货款两清,以后恐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尾巴都留不下。

可是呢,看老吕这样子,他又有点儿心软。孙中原这个人,有点儿吃软不吃硬,对付恶人也挺狠,但是面对老吕这样的人,却放不开手脚。比如高铁上遇到那老头儿,八十万收了咸丰元宝雕母,就多花了不少钱,尽管也能赚钱。

“孙先生,你别为难,你能出多少?咱们好商量。”老吕见孙中原这样,还以为他说的七八十万高了。[.]

第220章 遭贼了

“这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孙中原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邝西寅打来的,孙中原便对老吕说了一声,出去接了。

“你还真逛上瘾了么?”邝西寅道,“如果你明天去村里请那铜佛,顺利的话,我们明晚就回南城,车我都备好了。”

孙中原应了一声,正好眼下有点儿作难,便言简意赅地对邝西寅说了。

“妇人之仁!”

邝西寅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接着便一、二、三说了三条。

“第一,你觉得以能轻人,怎么不想想,你练就这份眼力,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时间,浪费了多少成本!这些如果都算成钱,怎么算?你还觉得他吃亏么?”

“第二,听你这意思,此人有点儿实心眼儿,说白了,就是傻!如果他一下子得到一大笔钱,对他未必是好事儿!什么人赚什么钱,横财有时是一把杀人的刀!”

“第三,这是他祖上传下的东西,要较起真儿来,不管卖多少钱,都是对祖宗的不敬!这么大的事儿,你如何替他圆满?你劝他一句,如果他还是想卖,那么吃亏了,就当是他应该受的惩罚。”

孙中原一听,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他脑子不笨,但是这人生阅历终究是不足,邝西寅却是摸爬滚打过的老江湖,人心之惑,要解,靠的主要是阅历。

挂了电话,孙中原回到房中,正色道,“老吕,这东西我确实可以收。不过收之前,得问你一句,既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确定要卖么?”

老吕被问得又踟蹰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我要是不决定,就不叫你来了。”

孙中原终究没有邝西寅那么老到,“这东西,比你想的要值钱,但是我也出不了太多,比你说的高点儿,两百万。”

这其实已经说漏了,但是孙中原实在不愿给他太低,如果是邝西寅,恐怕就会按照老吕说的七八十万来。

老吕却面露惊喜,“真能值两百万?”

孙中原点点头,“我只能出这么多了。如果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再想办法找别的买家。”

老吕连连摆手,“不用了,就卖给你了!就按你说的价儿!”

在琉璃厂的店铺里,他已经“受教”过了,既然选择相信了孙中原,他也不愿再生是非。而且说实话,让他想破天,即便是能在网上查到有价值超过千万的犀角杯,都不敢相信自己手上的东西能值这个价儿!

实际上,别看这春风得意杯的价值在千万以上,要真是老吕自己出去找买家,保不齐碰上什么阴险狡狯、心狠手辣的主儿,未准就能拿到这么多钱!

孙中原的卡里,现在钱还是比较宽裕的,定窑盖罐和西周玉琮的钱,前几天已经到账,当即就给老吕转了账。

货款两清之后,孙中原提出,还是拟个简单的合同吧!老吕欣然同意,找来两张白纸,两人简单写了写,分别签字。

孙中原告辞而去。这一趟燕京之行,收获颇丰,要说心情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而老吕,同样很高兴。就像邝西寅说的,什么人赚什么钱,两百万,已经让他手舞足蹈了。

中午和邝西寅一起吃了饭,回到四合院,邝西寅仔细欣赏了这只春风得意犀角杯,“要说字画和竹木牙角,我的确是有欠缺,不过这东西太开门了,一望便知。要是放到市场里,是不可能捡漏的,这是你的运势!就该是你的!”

孙中原不好意思地笑笑,“虎叔,我也没全听您的,花了两百万拿下的。”

“意料之中。”邝西寅却摆摆手,“你啊,侠胆仁心,也不是坏事儿。我电话里说你妇人之仁,不过是刺激你一下罢了!怕你还是拿不定主意。”

下午两人归置了一些东西,一起参研了一下那件青铜仪器,没出门。

第二天,孙中原包了辆出租,直奔那个小山村,准备拿下那件永乐铜佛。到了地方,让出租车在村口等着,他自己走进了村子。

那个做过法事的院子很好找,孙中原到的时候,院门仍是开着,一进门,佝偻男子正好走出了屋子,“哎?来了?提前也没打个电话,我好泡上茶!”

“不用麻烦了,谈生意要紧!”孙中原应道。

将孙中原让进堂屋坐下,佝偻男子让他稍等,进了里屋。

结果,好半天不见佝偻男子出来,孙中原起身,冲里屋喊了一声,“老兄,没事儿吧?”

佝偻男子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脸哭丧,“东西,东西怎么没了?”

孙中原心道,这是要唱哪出?你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还是接了一句,“别着急,是不是换地儿放了?”

“怎么能忘!”佝偻男子叫道,“我放在柜子里,一床大被裹着,那盒子还在,打开,东西没了!”

孙中原这个郁闷。显然,这是刚发现东西没了!

“别着急,你什么时候放的?”

“昨天给你打完电话我还看了一眼!这一天一夜,就没了!”

“你家里平时都有人么?”

“我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一般都在,不过昨天晚上到村里二拐子家打麻将去了,后半夜才回来!”

孙中原一听,得,这指定是被贼惦记上了,他经常做法事,没准儿有个把懂行的,人家不买,结果来偷了!不过这贼也够高明的,偷了东西,愣是没让户主察觉!

这东西,肯定是买不了了,孙中原递给佝偻男子一支烟,“我看,还是先报警吧!”

佝偻男子叹着气接过烟,抽了两口,突然看着孙中原,意有所指,“我说,你本来说要来,昨儿却没来啊!”

孙中原一听,嘿!听这意思,自己来过这院儿里,见过这东西,佝偻男子这是怀疑自己找人偷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孙中原的脸色顿时变得冷冰冰。

“我没别的意思,这东西,没其他外人见过,村里人要下手,早就下了!”

“你长点儿心行么?要和你想的那样,我今儿还跑一趟干什么?”

“那可不好说,贼喊捉贼的事儿都有!”佝偻男子说着就说急了。

孙中原一听就恼了,刚还算是藏着掖着说,现在直接说这种话了,“你特么说谁是贼呢?还有,你说没有外人见过,报国寺那个开店的没来看过?”[.]

第221章 江湖暗流

佝偻男子听了,身子一抖,“你怎么知道有人看过?那是我托了亲戚,找了朋友,不可能下手!”

孙中原恨不能一个大耳瓜子把他抽醒,“你特么脑残啊,合着他不可能,我可能?而且我还特地跑来一趟,为的就是让你怀疑?!”

佝偻男子乱了,嘟囔着,“对,对,谁都不能信!报警,报警!”

说完,抖抖索索拿出手机。

孙中原也够郁闷的,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你不能走!”佝偻男子正待拨号,突然上前拦住了孙中原,“你是当事人!”

孙中原真的停住了,倒不是佝偻男子真能拦得住他,而是佝偻男子有他的电话,而且警察来了之后,他必定会说起自己。到时候,警方还得找自己,少不了配合调查。

这事儿不能躲了,因为警察迟早能找到他,他又不是亡命天涯的主儿。

“好,我就等着警察来!”孙中原一闪身就晃过了佝偻男子,出了堂屋,见屋檐下有马扎,拿过一个摆在一边坐下了。

男子本来以为孙中原要跑,一看他到了院子坐下了,这才放了心,不过,他还是跑到院门口,把门关上了,才开始报警。

男子挂了电话,好像缓和了一些,也拿了个马扎在孙中原身边坐下。

孙中原看了他一眼,顺手递给他一支烟,“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男子接过烟,默默吸了两口,“我叫刘能,你呢?”

“我姓孙。”孙中原忍俊不禁,这伙计,和那个刘能还真有点儿像,爱占小便宜,小算盘噼啪作响,却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你这事儿,漏出去的地方其实多了。”孙中原既然要等警察来,闲着也是闲着,“你经常做法事,村里人能不往外说么?平时来几个村外的人,你能认全么?而且这偷盗手段很高明,直奔铜佛而来,这不是一般的窃贼。”

“你是说找回来没戏了?”

“凡事没有绝对,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刘能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说不定就没事儿。”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孙中原现在也不着急了,“这跟我没关系,这事儿,说不定那贼已经琢磨好久了。而且根据我的分析,琉璃厂那个开店的,也不太可能找人下手,他是个生意人,能看出来,虽然油滑,却是个谨小慎微的主儿。”

刘能抬头看着孙中原,“我说这位孙兄弟,你年纪不大,分析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是干嘛的?”

“我就是个古玩行的生意人。这事儿我比你郁闷,白在这里耽误工夫。好在,我估计警察在这里也不会呆太长时间。”

“谁知道这东西这么值钱!”刘能揪了揪了头发,“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拿出来做法事啊!”

有句话叫财不外露,可这事儿之前也怨不得刘能,他不知道是“财”,反而用来生财,怎么能不外露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孙中原是正人君子,打算买下来。可窃贼,那是梁上君子,他的道,只有不告而取。

警察过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因为刘能的报案数额比较大,按照价值百万的祖传古董报的案,所以是镇上的派出所和区里的刑警队一起来的人。

派出所来了两个人,刑警队也来了俩,其中一个年纪偏大,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果然就如孙中原所料,警察问询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也没提取到什么有利的痕迹,同时,很快排除了孙中原的嫌疑。不过,倒是留了孙中原的电话,以便联系。

孙中原和警察一起走的,回去的路上,不由慨叹,还真是有得有失,得了春风得意犀角杯,却错过了永乐铜佛。

回到四合院,邝西寅见他空手回来,不由有些纳闷儿,“怎么?对方狮子大开口?还是没晾住他,提前出手了?”

“别提了。”孙中原苦笑,“那户人家遭贼了,手法干净,单冲着永乐铜佛而去,别的东西动都没动,那哥们儿要拿给我看了才发现。”

邝西寅皱了皱眉,“在燕京的地界上,能做得如此干净,怕不是过路的贼。”

“看来,您有点儿想法?”

“照你说的,这永乐铜佛,没有款儿,想判断价值,得有点儿眼力。而且,一个郊区的村子也有眼线,我看,怕是盗门一品堂下的手。”

一听邝西寅说这个,孙中原一下子想起了胡不花,胡子。当然了,他也不认识一品堂的其他人。

孙中原便把和胡子的过往之事给邝西寅大体说了说。

“虽然胡不花算是个后辈,我没见过他。但听说,他号称是如今一品堂第一高手,居然也折在你手里过?”邝西寅哈哈大笑,“贤侄,你可以啊!”

“只是可惜,这永乐铜佛,怕是不能沾手了,留下案底了!”

邝西寅却摆摆手,“你错了,该在市面儿上出现,还会出现!而且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嗯?”孙中原不解,“这东西,关键是留下了图片,警方必然会去琉璃厂,找那个店主,照片是全方位多角度的,很清楚。”

邝西寅笑着点了点孙中原,“徐北武教给你一身本事,却没有教给你捞偏门的招数。刮掉两块铜锈,破坏一点儿鎏金,这铜佛的价值折损不了多少,却变成了另外一件永乐铜佛!谁敢说同样形制的永乐铜佛存世只有一件呢?”

孙中原一听,对啊,刚才,是有点儿一叶障目了。

邝西寅接着说道,“而且一品堂做古董珠宝的生意有年头了,即便是弄套国外回流的手续,也跟玩儿似的!”

说着,邝西寅站起身来,“你看看那些古董交易,公开的方式林林总总,货品都号称是正大光明,可实际上呢,哪有那么多祖传的东西?传承有序的东西?外行人看,这是个繁荣光鲜的大市场,有点儿基础的行里人,大抵知道这是个暗流涌动的江湖。但是,真正的江湖暗流,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够深入!”

孙中原也跟着起身,“我明白了。”

第222章 不是碰巧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本来,我答应去星辰拍卖行,只是想着凭借眼力发财赚钱,但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凭借眼力,闷声发财,悄悄享乐,那是说给人听的戏文!”

“慢慢来。”邝西寅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就说的你的师父徐北武,你可知道,当年他一句话,玄武堂就能影响多少高仿的去留?当年的天象楼,也断不了市面上的高仿,也没必要断,但是,却能把高仿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但是如今,高仿已成泛滥之势。”

孙中原点头,“是啊,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触了霉头。”

邝西寅欣然颔首,“我看好你!不过,并不仅仅因为你是徐北武的徒弟!”

孙中原看向邝西寅。

“你让我想起了公孙台主。”邝西寅的眼神变得有些幽眇,“当年,公孙台主说,在这古玩江湖之中,欲成大事,须慧眼、侠胆、仁心,三者兼具。”

“慧眼,能让你看清东西的真假,看清人心的诡诈;侠胆,能让你无惧困难,不畏强权,不欺卑弱;而仁心,则能让你在污浊的暗流中,固守住良知和理想。”

邝西寅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天妒英才啊!”

孙中原默然。公孙央在邝西寅乃至其他阁主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而孙中原,在邝西寅看来,则有成为这样的人的潜质!

当天晚上,孙中原和邝西寅回到了南城。

此时,罗南羽已经回了港岛,邝西寅让孙中原取了轩辕星图,一起到了隋东辰家中。

在房间里,隋东辰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一时间明亮无比。

孙中原将轩辕星图放到了青铜仪器的上面的铜圈,因为缺了四分之三,还得用手支应着。

但是,很显然,轩辕星图和这个铜圈是契合的!

隋东辰倒抽一口冷气,“你们这一趟,居然有此收获!只是,这上面本来应该是一个铜盘状的东西,却少了四分之三。”

邝西寅点头,“幸亏不是一片没有!既然轩辕星图和此物契合,那下一步就得探究一下,这个青铜仪器到底是什么东西,接着才能有线索寻找遗失的部分!或者,即便找不到遗失的部分,也可以根据结果仿造!”

孙中原最近烟瘾变大了,他抽完了一根烟,也没有说话。

“小孙,你没什么想说的么?”隋东辰看向他。

“这个青铜仪器,我的判断是,从年份上来看,是战国到西汉年间的东西;而轩辕星图,就是这张麂皮,因为经过特殊处理,年份不好判定,只能判断出不是百年之内的。我们首先要排除的是,这两样的东西的契合,是不是碰巧?”孙中原终于开了口。

邝西寅掂了掂手,“接着说!”

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如果是碰巧,那就没什么关联,没意义了。如果不是碰巧,那么这张轩辕星图,也是战汉年间的东西!结合这张星图,不难推断,这青铜仪器,是一件天文仪器,而且不是白天用的,是夜间观星专用。”

“不是碰巧!”隋东辰和邝西寅异口同声。

孙中原郑重点头,“我也有这样的直觉。而且这件青铜仪器,以我们三个人的所知,居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和轩辕星图碰巧契合的可能性,本来也很低。”

隋东辰想了想,拿起这件青铜仪器和星图,来到了院子里,摆到了院中石桌上。当晚,燕京的雾霾所幸不严重,能看到一些星光,可是隋东辰反复试了试,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用试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仪器,少了三块铜片,根本无法参研,一点儿线索也不露,很正常。”邝西寅摆手道。

隋东辰又看了看天,“那好,从现在开始,就安排人手,全力查访这青铜仪器的名头和用途。”

“中原去村里买卖永乐铜佛的时候,我收到了回馈结果。这个安排吃席的庄家,得来这件青铜仪器纯属偶然,已经无从查访出处,只能大体知道是从中原省份来的。”邝西寅接了一句,“这条线断了。”

此时,孙中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当时机关门的唐二爷也对这件东西感兴趣,莫非,他知道什么?”

邝西寅皱眉,“当时我也觉得怀疑,但最起码,他不会知道和轩辕星图的关联。如果不知道和星图的关联,那对于这件东西,他知道的,可能也是模糊的信息。”

“唐二?”隋东辰想了想,“唐大唐二,兄弟两人有点儿特立独行,探听到什么也未可知。倒是可以找他问一问。”

“能问我早就问了,他知道这东西现在到了我手里,只怕未必肯说。”

隋东辰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件事,我再想办法。老虎,你安排人手,多从各地土夫子那里打听,没准儿就有人知道点儿皮毛。”

邝西寅点点头,“此事急不得,若是容易,当年公孙台主也不会短时间参悟不得。”

隋东辰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的比我们多,不过,万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得了这件青铜仪器!”

“戴九天!”邝西寅和孙中原一起发声。

隋东辰看了看孙中原,“可惜,你师父现在找不到,说不定,他也能比我们多知道点儿什么。”

“师父为什么在我上大学之后,非得断了联系呢?”孙中原喟然自言自语。

“可能,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想让你过那种普通人的生活。”邝西寅苦笑,“却不知,你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岳树仁是博导,却对你一个普通本科生青睐有加,恐怕,也有你师父的暗中关照!可惜,岳树仁已经归天。”隋东辰摇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感伤,三人均是默然。

这种事儿也急不得。最后,邝西寅让孙中原先休息一天,后天再商量下墓的事儿。

孙中原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回到小区,经过黎千千的门口,习惯性地想敲门,却一下子想到太晚了,便又放下了手,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中原起床洗漱之后,便直接下楼敲门了。[.]

第223章 鹰视之相

黎千千居然在家,开门后,面无表情,“回来了?”

孙中原闻到一阵香味儿,进去一看,餐桌上摆着白粥和肉饼,嘿嘿笑道,“有早餐,好口福!”

“脸真大!”黎千千走到餐桌边上,自顾吃起来了。

孙中原熟门熟路自己盛了粥,拿起肉饼咬了一口,“茴香的啊!味儿太冲了!”

“爱吃不吃!”

“你这是吃了枪药了?”孙中原突然有些黯然,“我这次去燕京,其实是去祭拜我的生母。”

黎千千大吃一惊,“你查到自己的身世了?”

“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是在我出生后就去世了,还是不知道我老爸是谁。”孙中原放下茴香肉饼,“我确实不爱吃茴香。”

黎千千起身,走进厨房,居然又拿出一盘肉饼,“我知道你不爱吃,这是香葱的。”

孙中原愕然,“你知道我要来?”

“你昨晚回来,动静挺大的。”黎千千若无其事地开始喝粥。

孙中原也跟着喝了两口粥。

“千千,做我的女朋友吧。”

突然,孙中原伸出了手,握住了黎千千不拿调羹的另一手。黎千千的手,柔软干燥,让他的心里产生一种很稳定的感觉。

黎千千把手抽回来,继续喝粥。

孙中原有些尴尬,只好又拿起一个香葱肉饼开始吃。

黎千千喝完了一碗白粥,擦了擦嘴,“好啊。”

“什么?”孙中原一时有点儿反应不及。

“我答应你。”

“真的?”孙中原搓搓手,这幸福来得有点儿突然,特别是刚才黎千千还有点儿冷。

“不过我得提醒你。”黎千千正色道,“你要是三心二意,以后有什么花花事儿,我一刀把你割成植物人。”

孙中原吐了吐舌头,这找个女朋友是神经外科的,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他也没打算三心二意,呵呵笑着,三口两口把肉饼吃完了。

这天黎千千休息,孙中原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上午一起去了超市,买了菜,中午一起做饭。晚上,是出去吃的,还一起看了场电影。

回到黎千千家里,孙中原赖在沙发上,一只手揽着黎千千的肩膀,另一只手也不太老实,“要不,今晚我就不上去了吧?”

黎千千看了看时间,“你现在就该上去了。”

孙中原刚想说话,黎千千把他拽了起来,“行了,今天让你占的便宜够多了!但是,我的底线,你也该清楚。”

“好吧,其实我也是个很传统的人。”孙中原拉着黎千千的手,晃来晃去。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过两天你不还要出远门么?”黎千千凑上去,轻吻孙中原的面颊,以示安慰。

孙中原对黎千千说的是要去“考古”。其实考古和下墓本质没啥区别,不过这么一说,就好听多了。

孙中原慢腾腾离去,上楼的时候,又咂摸起唇齿间曾有的回味。

······

此时,隋东辰和邝西寅却仍在四合院中的石桌边,喝茶聊天。

“上了年纪了,觉就是少啊。”邝西寅道,“老罗回去得还挺着急。”

“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他那边,最近有几笔大生意要处理。你要带小孙下墓,我给他说了。”

“他怎么说?”

“他说,小孙眼力过人,但终究是年轻人的心性,是该磨炼一下。”

“你怎么看?”

“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是我不喜欢揠苗助长。”

邝西寅点点头,“我是有点儿心急了。不过,龙王爷,我可打听到,千门的吴良信和原上草,好像也和中原有过来往。”

隋东辰应道,“吴良信不过是一只老狐狸,但是原上草,神龙见首不见尾,倒真是个人物。”

“难道千门也想招揽中原?”

“恰恰相反,这种情况发生,说明吴良信和原上草,必是无收他入千门之心的。”

“怎么说?”

“驭人之道,讲究个层层递进。如果千门真想招揽小孙,怎会门主和第一长老都先和他有了交集?吴良信想必是喜欢小孙,又叹服他的眼力,想交个小朋友;而原上草,传言眼高过顶,他和小孙如果有过来往,恐怕不是惜才这么简单。”

邝西寅沉吟,“要不要提醒下小孙?”

隋东辰笑了,“在某些方面,小孙不比我们几个老头子差!这是他的私事,我想,他不会因此受困,也不会为此影响到我们。”

邝西寅也跟着笑了,“龙王爷,当年公孙说你多谋善断,真是太恰切了!”

“多谋善断,说的那是孙权,我顶多就是个吴下阿蒙罢了!”隋东辰拿起一支旱烟,塞进了碧玉烟嘴,“小孙身上的运势,我今夜又观,隐隐乍现与霄汉星斗呼应之意,或许,他真有可能成为破解轩辕星图之人!”

“所以,今晚你才答应保管这青铜仪器和轩辕星图?”

“没有这青铜仪器之前,我是为了让他能够多多参研轩辕星图。但如今有了,不找到三块青铜片,他拿着也无用,而且,他住的地方,毕竟是个普通小区。他已经踏入这江湖,以后会越来越不安全。”

邝西寅的眼睛突然眯起,“那蒋蓉,真就如此放过她?其实,公孙临终之时,对她也并不放心。”

“这个我何尝不知?但他毕竟是是公孙的遗孀,而且,小涵还在她身边,这孩子心性纯善,又是公孙的唯一骨血。”邝西寅叹息,“可惜啊,不是男儿之身。”

隋东辰站起,“人之造化,冥冥中自有天数。最关键的是,其实,蒋蓉根本对小孙构不成真正的威胁!只不过是表面的小打小闹罢了!”

“噢?”

“逢临大事,孙中原有鹰视之相!而蒋蓉,乃是灵兔相,恰恰被克!”

邝西寅点起一支烟,却停住不吸,半晌才开口道,“龙王爷,你有没有觉得,中原和公孙台主,有几分神似?”

隋东辰也是默然良久,“公孙台主,乃是猛虎回头之相,只是才高天嫉,命有不足。孙中原,的确和他有几分神似,不过,或许是受徐黑子和岳树仁影响,多了不少儒生之气。他能走到哪一步,我也未尝可知。”[.]

第224章 探墓前的议定

邝西寅眼中闪动精光,“玄术命理,我比你不足,但我实是觉得,重起天象楼,当在此子!”

隋东辰拍了拍邝西寅的肩膀,“老伙计,我还是那句话,冥冥中自有天数。”

邝西寅哈哈大笑,“好了,天太冷,歇了吧!”

第二天,孙中原先去了趟拍卖行,自由归自由,招呼也得打。他给刘浩明说一声,说董老板安排了出差的活儿。

霍晓东见孙中原来了,神秘兮兮把他拉到吸烟室,“听说下一步,董老板安排,你会接任刘总出任总经理?”

“这都什么八卦消息?”孙中原甩给霍晓东一支烟,“我最近都没见过董老板。”

“那你忙乎啥去了?”

“我不告诉过你么,到燕京办点儿私事。不过,过两天确实还得出去。”孙中原道,“你看我像能干总经理的人么?刘总既精通古玩,又是MBA,他才是最合适的。这都谁传的?”

“小道消息满天飞啊!”霍晓东嘿嘿,“主要是你现在名声大震。”

“秋拍结束了,都是闲的。”孙中原对此毫不在意,但却看了看霍晓东,“你倒是可以加把劲儿,提升一下。”

霍晓东抽了一口烟,“不瞒你说,这地方我就是个过渡,锻炼锻炼,回头还得自己弄大的!”

接着,他凑上前来,“老孙,到时候你帮衬帮衬我!”

孙中原笑道,“好啊,不过你这眼力,还得再练练,你外公的本事,你可没学多少!”

“扬长避短。我准备主做玉石生意,眼下有了点儿启动资金,但是还不够,我也不急在一时。”霍晓东说着,突然嘿嘿笑了。

“怎么着?又有事儿拉上我?”孙中原一脸警惕,“我今天可有事儿啊,马上就得走。”

“什么都瞒不过你,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这一把,有可能赚个大的,比定窑小罐赚的还多!而且,现在不耽误你工夫,约在下午!”

“好吧,不过我可没说死,下午咱们再联系。”孙中原说完,便说得走了。

离开拍卖行,到了隋东辰家,隋东辰不在,只有邝西寅。

“他摆摊去了。”邝西寅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

“隋爷还真是好这口儿,我当时来南城,就是在算卦摊子上认识的他。”孙中原在院里石凳上坐下了。

“他不是好这口儿,他是在磨自己的棱角。”

“棱角?”

“想当年,青龙阁阁主,那可是杀伐果断的角色。大隐隐于市,龙王爷不简单啊!”

孙中原看了看邝西寅,“虎叔你倒是高调。”

“一个新的名头,同样能掩盖过往。你以为我喜欢西北王这样粗鄙的外号?”邝西寅摆摆手,“罢了,我给你说说下墓的事儿。”

邝西寅拿出了一张地图,这地图,和普通的地图不一样,因为除了地名,上面还标注了一些风水方位。

这处“通联”墓葬,位于中原地区南部的山区,原始森林之中,略靠边缘,附近没有村庄,距离最近的镇子,有一百多里。这个镇子叫伏牛镇,隶属于一个叫伏牛市的地级市。

伏牛镇距离伏牛市区其实只有三四十里,比距离墓葬要近。

伏牛市虽然不是省会,但是很出名。这里,还有一处很大的古玩市场。不过,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的古玩造假很兴盛。伏牛市附近有铜矿,青铜器造假尤多,被称为“伏牛造”。

伏牛市中心,就有一个硕大的铜牛雕塑。

“我的两个心腹伙计,会在伏牛市接应,车辆工具都备好了。我们先到伏牛市,休息一天。然后再去伏牛镇,再休息一晚,一早驾车出发。这一段多半是山路,而且只能开到原始森林边缘,就得步行了。好在里面的路都探好了,大约十几里地,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到。”

邝西寅指着地图介绍着,“我那两个伙计前期已经勘探好了,到了之后估计两个小时就能掘出通道,然后你跟着我下墓,他们俩留守。有问题么?”

“我要干的,其实就是看,一是看这个过程,二是看里面的东西。”孙中原应道。

“你真是让我省心,没错。你第一次,也只能这样。这可不像考古,直接全部挖开。不过,也不是里说的那么神秘,随机应变。”邝西寅点着头,“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听您的!”

“这处墓葬,主要不为求财,实在是因为我闻所未闻。如此奇特之墓葬,对你也是一个挑战。”邝西寅想了想,“后天吧,后天我们就出发!”

“好!”孙中原应承,顿了顿,却又笑道,“这么奇特的墓葬,就算不为求财,说不定也会有大收获。”

邝西寅面色凝重,“真能顺利取走,当然不会放过。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细心再细心,这样的墓葬,里面的东西未必敢乱动。”

定好了出发时间和方式,邝西寅摆手说没事儿了,孙中原先行告辞。

出了门,他便约黎千千中午一起吃饭,这刚确定关系,正是腻乎的时候。不过,黎千千下午还有门诊,中午下班后,两人就在医院附近的必胜客吃了顿快餐。

孙中原说了后天出发的事儿。

黎千千还嘱咐孙中原,“考古”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孙中原拍胸脯,说有“资深专业人士”在,自己主要是因为眼力好,帮着看东西。

这事儿经不起细问,好在黎千千也没多问,她对考古的事儿也不清楚。这民间公司和人士,加入考古部门的队伍,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孙中原很不想瞒她,但是说实话又怕她担心,也不能不去,只能自我安慰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了,不行回来再说实话。

吃完没多久,霍晓东就打电话来了,这货挺心急,看来真有可能是笔大买卖。

“你开车拉我啊,你那越野底盘高,我这车不行。”

孙中原一听,好嘛,这是要下乡啊!

果然,霍晓东指引的地方,是南城郊区的一处村子。这村子,有新房,有老房,还夹杂一些新盖的二层小楼。而在老房之中,居然有几处还是清代的房子,没重建。其中,还有一处高门大院。

第225章 大烟床

他们来到的,正是这处高门大院之前。

这处高门大院夹在两个有楼房的院子中间,虽然房子不显眼,但是大门楼仍旧显得很气派。

此时,门洞大开,霍晓东和孙中原走了进去,门楼正对一面影壁墙,影壁墙是青砖所建,磨砖对缝,形成了好看的交错纹饰。

“院子,倒像是晚清建的!”孙中原说道。

“你说对了,这户家人祖上,是晚清的举人,这房子能留到现在,不易。”霍晓东呵呵笑道。

绕过影壁,孙中原看到院里有俩小伙儿,坐在一处矮花墙上聊天。

“哎?是霍经理吧?”一个小伙儿上前。

“对,你是小林?”

“嗯。”小伙儿应了一声,“我大舅说了,你是第一个看的,不过两位可得抓紧,晚上还有人来,要是有剩下的,明天还有人,后天新户主就要接手了。”

“价钱你能做主么?”霍晓东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没问题。”小林也不遮掩,“我大舅留了个大致的底价,多卖了算我的,你可别让我白忙活。”

原来,这户人家已经全家搬走了,房子也卖出去了,只留下几件老家具,因为太过笨重和老旧,户主打算卖掉。这户主算有些见识,卖给古玩行的,不卖给收旧家具的。

霍晓东通过关系,算是第一拨来看的。

孙中原心道,户主是这个小林的大舅,已经搬走了,可能小林还在村里住。看起来,户主虽然知道卖给收古董的,但也不算很重视,不然,就自己留下交易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什么太好的东西,老而不珍。

孙中原看了一眼霍晓东,“你怎么知道,比定窑盖罐?”

他话说了半句,为的是不让小林和另外一个小伙儿听明白,但是霍晓东肯定一听就明白。

霍晓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怕你不来嘛!再说了,我没说一定,只是说有可能嘛!”

孙中原哭笑不得,“行,这如果是大件,还得再雇车,别赚不出运费来。”

小林似乎有点儿不耐烦,“两位,赶紧看吧,堂屋里有件大躺椅,卧室有张床,厢房还有一张桌子,几件椅子凳子。”

这儿院子比较大,但其实房子不多,就是个一进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孙中原和霍晓东先进了堂屋,看到了小林说的那件“大躺椅”。

其实,这也是一张床,罗汉床,却被摆到客厅当沙发用了,上面还铺着厚垫子呢。

罗汉床,这名字有点儿怪,实际上,孙中原也不知道这名字的来历,不光他,徐北武也不知道。

而且,罗汉床的形制也有不少。不过,大体上就像个长沙发,有腿,三面包围。被摆在堂屋里确实也挺合适。

罗汉床作为床的功能,一直就有,但从明代开始,也有了待客的作用。如果是比较亲密的朋友,两人斜靠着坐在罗汉床上,聊天还是很惬意的。

不难看出,用这个待客,等级和亲密度,比椅子要高。

孙中原盯着这张罗汉床看了一会儿。这时候,小林和另一个小伙儿还在院儿里,压根没进来,屋里就剩要卖的家具了,也不怕偷。

“这好像是张大烟床!”孙中原开口道。

“嗯?”霍晓东来之前,是做了些古代家具的功课的,“你是说晚清的?”

“形制上也是啊,你看,这床正对着看,横向长不到两米,竖向却得有一米二左右,正好两个人可以并列躺下。”孙中原比量着。

这话没错,一般的罗汉床,横向长度大,竖向宽度小,可以按照横向躺下一个人,也可以按照竖向坐下两个人。

但是这张罗汉床,却改了些比例。

大烟,鸦片,就是晚清进入的华夏,曾经有过一个名字:福寿膏。最开始,还有人觉得“包治百病”!所以这东西,一度曾被当成稀罕物招待贵客。想想,主人和客人就在这罗汉床上并列躺下,对着脸吧嗒吧嗒,就是这么个状态。

听起来有点儿傻逼,但这就是历史。

因此,出现在晚清年间的这种罗汉床,也叫大烟床。

大烟床是罗汉床的一种形制,因为比较特殊,在民间得以被单独命名。

“好像还真不错,是老红木的!”孙中原仔细看了一遍。现在说红木,成了一个大类,但是老红木,其实就是单指现在所说的红酸枝。

霍晓东用手摩挲大烟床的围子,嘴里啧啧,“这么大个儿!”

“罗汉床是古代床里面最值钱的,这大烟床虽说是晚清的,但用料扎实,好料好工,要是他们要的不多,倒真有可能是个漏儿。”孙中原走到霍晓东身边,压低了声音。

华夏古代的家具,床,大致有四种。除了罗汉床,还有三种。

一种,叫做榻,下榻的榻,这是床最古老的形式,简单来说,就是床面加床腿儿,周围啥都没有,也是最简单的形制。

再一种,叫做架子床。顾名思义,有支撑的床柱,上面有顶。这样一来,夏天可以挂蚊帐防咬,冬天可以挂棉帘保暖。

还有一种,最为复杂,叫做拔步床。有顶有围挡,进去两层,第一层是一道浅廊,里面可以放凳子,放马桶,放梳妆台;第二层,才是床,挂个帘子就能和外层的浅廊隔开。

严格来说,拔步床已经不是床了,简直是个小卧室。一般人家,可用不起拔步床。

这里面,为什么罗汉床最贵呢?首先因为艺术性,罗汉床最好看,同时形制多样化,也容易展露艺术特色,比如围挡的高低错落,比如围子上的镶嵌和雕刻,比如比较高的床腿儿的造型和纹饰。

在这四种床当中,西方人也最喜欢罗汉床,很多收藏家买了之后,就摆在客厅里,而不是卧室里,既能当做艺术品展示,还能当沙发用。

待客之时,逼格尽显。

国际大拍的华夏艺术品的成交记录,其中很多其实是外国人创造的,罗汉床出过的高价最多,几千万的也有过。当然了,也得看材质、工艺和年代。海黄的和榆木的能一样么;明代的和民国的能一样么;名家大匠和胡同里的小木匠做的能一样么。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哥们就有预感。”霍晓东一看上来就碰上好东西,情绪接着起来了。

第226章 头把交椅

说完之后,霍晓东自觉声音高了,连忙压低声音,附耳问道,“这红木大烟床,你看能值多少?”

“这床工艺算是精细,不过没什么太繁复的工艺,只能算中规中矩。晚清特色,并不罕见。料子确实好,可惜不是紫檀花梨。”孙中原捏着下巴,“我看,能值个四五十万吧!”

“这么少啊!”霍晓东很是失望。

其实,四五十万不算低了,主要是霍晓东刚才情绪调动太高,落差太大。

“这个我说了不算啊!”孙中原苦笑。他鉴定上的眼力不输别人,但是古玩的价格,是市场决定的。要较起真儿来,一个成化斗彩小杯子值两三亿,还不知道是御窑厂的哪个工匠做的,这个怎么算?

“行!再去看别的,完了一并谈价儿!”霍晓东点头。

两人从堂屋进了卧室,卧室里有一张床,但是很可惜,这床除了是全榆木的,料子厚重扎实,没什么特色。年份虽有点儿老,但至多到民国后期。形制上近似于现在常见的大床,带床头,有雕花。

这么一张大床,运起来都麻烦,孙中原还没吭声,霍晓东便决定放弃了。

两人出了堂屋,小林迎上前去。

“那张躺椅看起来挺好看的,我们琢磨下,大床不要。这样吧,我们先去厢房看看桌子椅子,一并做决定。”霍晓东对小林说道。

小林一听,还行,至少有一件想要的,点点头,“那你们抓紧时间看吧。”

进了东厢房,里面有一张八仙桌,两把配套的椅子,还有一把单独的椅子,两个凳子。

孙中原一进去,就被那把单独的椅子先给吸引住了。

首先,因为这是一把交椅!

其次,它是鸡翅木的,挺漂亮。鸡翅木之所以得名,就因为木质纹理多有V字形,像鸡翅膀。

第三,这把交椅虽然坐席的面儿换了,换成现代的条带布料,但是从椅身样式到木质包浆,挺老,估摸着能到明中期,是真正的老东西。

交椅这个词儿,都不陌生,因为它不光是一把椅子,而且是权力的象征。头把交椅,那就是老大。

交椅这东西,是从马扎演变而来。但是马扎并没有消失,至今还有,所以,交椅算是马扎的升级版。

霍晓东也首先被这把交椅给吸引住了,他眼力不及孙中原,断不了代,但是认出是鸡翅木交椅还是没问题的,“我说,交椅是马扎演变来的吧?”

“没错儿。”孙中原一边点头,一边细细查看有没有什么损伤。

霍晓东突然笑了起来,“来之前哪,我做了不少功课,结果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还真就和这交椅有关。”

孙中原正在入神观察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霍晓东也没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的事儿,和李白的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有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首诗是霍晓东上小学的时候学的,小孩儿还挺聪明,问老师:床都是放在屋里的,床前即便看到照射进来的月光,但是举头怎么能看到明月呢?是不是应该是窗前?

老师倒没被问住,解释道:这里的床,是井床的意思,也就是井栏,不是睡觉的床,大诗人李白,当时是在院子里呢!

这个解释,霍晓东相信了很多年,直到不久前查资料才知道,原来老师也解释错了。

“床前明月光”里的床,是胡床的意思,也就是马扎,唐代还有早先,管马扎叫胡床。马扎移动性很强,带着去外面很方便,不管是拿到院子里还是门口都行。

马扎的优点是移动性强,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不舒服,没得靠。

所以,到了宋代,马扎的升级版出现了。这,就是交椅。把马扎做大,加上扶手靠背,这样坐起来就舒服了很多,同时依然是软席面或者活板儿,依然能折叠,便于移动。

交椅为什么会成为权力的象征呢?因为打猎和出行的时候常用到。这不是说一般的猎户打猎,是皇上或者王公贵族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打猎会带着交椅,中间能休息一下。休息的时候,谁坐前,谁在后,那是得讲究个次序的。久而久之,交椅又有了权力的象征。

“我也坐坐生平的头把交椅!”霍晓东大大咧咧坐了上去。

孙中原也看得差不多了,“行,这把交椅值得入手。可惜,不是黄花梨的。”

交椅讲求轻便结实,所以没有用太重的木料的,比如就没见过紫檀的交椅。历史上用过的最名贵的木料,就是海黄,算是比较重了。

“靠,要是黄花梨的,户主还能留下?再说了,世界上出现过的华夏古代的黄花梨交椅,据统计一共百十把。”

“还真做了不少功课。”孙中原笑笑,“这交椅看来你研究得多,能估估价儿么?”

“怎么也得值个二三十万吧?”霍晓东小心翼翼地说道。

孙中原让霍晓东起身,指着椅背上的镂空雕刻图案说道,“你看,椅背居中是镂雕麒麟图案,雕刻刀法十分大气。你再看这扶手两侧不起眼的地方,也雕了如意纹,小中见精。这踏板上,还有祥云纹,暗含平步青云之意。”

“鸡翅木比不了海黄,但也很美观,同时相对轻一点儿。关键是这雕工,绝非一般匠人所能为!放在明代,也是达官贵人所用。这一项,是大大的加分项。”

霍晓东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行了,别卖关子了!”

“若不是中间的软席面换过,这把完整的交椅,价值能逼近百万。即便是这样,五六十万是稳的,比那张红木大烟床要值钱!”孙中原应道。

霍晓东沉吟了一番,递给孙中原一支烟,他自己还没抽,突然眉头一展,“这下好了!”

孙中原明白他的意思,先谈红木大烟床,那个小林应该是个外行,这大烟床谈完,鸡翅木交椅再谈的时候,拿着体量小没多少木料说事儿,应该可以比那张红木大烟床买得更便宜!

孙中原压根儿没想到,晚清的宅子里,居然发现了一把明代的交椅,以致于进了厢房,都没太在意别的桌子椅子。[.]

第227章 抵达伏牛市

“这八仙桌好像是南榆的。”孙中原收回思绪,既然来看了,那就全看完。

南榆,并不是榆木,而是榉木。榉木只在南方有,北方人开始不认识,觉得和榆木有些像,就叫南榆,久而久之,这个称呼固定下来。

霍晓东也跟着看了起来。

榉木不是什么名贵木料,和紫檀花梨没法比,和红酸枝和鸡翅木也没法比。

不过,这一看之下,孙中原发现,这张八仙桌,和配套的两把椅子,还有附属的两个凳子,都是榉木的,而且都是晚清的。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这户人家当年建宅之后,是一并做的红木大烟床和桌子椅子。材料不同,也容易理解,大烟床是待客用的,所以选材好;这八仙桌和椅子凳子,像是自家人在厢房吃饭用的家伙儿事儿,宾客一般看不到,用榉木就可以了。

“可拿可不拿。”霍晓东说了一句,“走吧,早点儿谈价儿,别让晚上的人先来了。”

出去之后,霍晓东先派烟,嘻嘻哈哈了两句。本来他已经说了卧室大床不要,可是这次却又说都想要,就是不知道价儿合适不合适。

这小林不是古玩行的人,好像没听明白这里面的虚头巴脑,直接开口道,“我给你们报个价儿吧!”

霍晓东点头。小林的报价,是红木大烟床五万,卧室大床一万。这两口儿价儿,让霍晓东满心欢喜,不过表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

更欢喜的在后面,厢房的桌子、椅子、凳子,一套一万。

那把交椅单独说了,他虽然知道是鸡翅木的,但也只要一万。

很显然,他基本是从大小和材质上说的。而且,他余出了自己要赚的那部分钱。

这古玩捡漏,眼力和运气都很重要,可还有一点,那就是人脉和货源,你要是有一手消息,第一个来,那情况是不一样的。毕竟,不经过古玩商的手,持有人未必个个懂行,而且出手的原因,五花八门。

比如这个小林,很明显没有狮子大开口,因为他不明白,也因为他明白。

他不明白的是,家具的年份和工艺价值的巨大作用;他明白的是,普通的家具生意怎么做,大致应该赚多少。

他把明白的用在不明白的上面了,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大赚。

既然小林把大烟床和鸡翅木交椅单独拿出来说了,霍晓东也就不打马虎眼了。本来他就怕混在一起报价,所以才玩了点儿心眼儿。

红木大烟床,要价在小林看来很高,毕竟是红木的嘛!要是一张普通的红木床,这个体量,也得三万上下。

可是,这是一张罗汉床,而且再不济也是晚清的。

霍晓东没有往狠里砍,主要是不想浪费时间。几个回合之后,四万八拿下大烟床,八千拿下鸡翅木交椅,一共花了五万六。

当场转账,让小林打了个收条。随后,霍晓东打电话联系货运车。

这红木大烟床实在太大,孙中原的大切是装不了,不过,那件鸡翅木交椅却放到了孙中原的车上。

回去的时候,孙中原开车在前面,货运车跟在后面。

大切中间熄了一次火,好在并无大碍,二次打火照常。

“跑不坏的桑塔纳,修不好的切诺基,我说,你可别在这小路上抛锚了。”霍晓东擦了擦汗。

“新车,哪那么多事儿!”孙中原不以为意,“东西放哪儿?”

“先放我家车库。”霍晓东道,“这两件出手了,利还是老办法,一人一半。”

“别,我跟着跑腿儿而已,货源是你的。”

“别扯没用的,定窑盖罐你都能一人一半,小看哥们儿!”

孙中原也没再争。霍晓东不是个小气人,要不然,他俩也成不了朋友。

这临走了,还赚一笔钱。

当天晚上,华灯初上,孙中原和黎千千吃完了饭,在小区的花园里溜达了一圈。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大妈们伴着小苹果的震天乐曲扭腰摆手,花园里却少有人来。

黎千千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找个比你大的,是不是有恋母情结?”

孙中原差点儿晕了,“我说,你还挺在意这事儿,不过三岁而已,那万贵妃比成化皇帝大十七岁,那才是恋母情结。我是正常的,此心可表日月啊,妹妹!”

黎千千露出浅笑,突然双手往身后甩了甩,看了看天,“你这次去考古,就是盗墓吧?”

孙中原没想到,还是被黎千千看破了,他上前扶住黎千千的肩膀,“你怎么不拦我?”

“你的事儿,我不懂,所以我不提意见。但是,你必须要保证自己平平安安。”

孙中原双手环住黎千千,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我不仅要保证自己平平安安,还会保证你平平安安,放心吧·····”

“你手往哪儿放呢?”

······

孙中原和邝西寅出发的时候,车窗里已能照进清晨的阳光。这是隋东辰安排的车,一路送到伏牛市。

南城距离伏牛市有一天的车程,到达伏牛市的时候,已是傍晚。车子送抵,随即便折返而去。

“这是黑子,这是大军。”伏牛市一处四星级酒店里,晚饭后邝西寅在房间里向孙中原介绍。伏牛市没有五星酒店,毕竟只是一个内地普通的地级市,若不是铜器市场的繁荣,原先本就没有多少外地人来。

黑子身材瘦削,肤色黑,眼睛亮;大军个子稍高,脸盘大,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这两人,都是三十来岁。

“孙先生好!”两人一起说道。

“两位哥哥,还是随便点儿吧!”孙中原有点儿不自在。

“这样,出门在外,你们俩就叫他孙老板。”邝西寅扭头,又对孙中原说道,“你就叫他俩黑子和大军就行。”

“虎爷,您早休息,明天我们再过来。”黑子和大军说完,便退出了邝西寅的房间。

孙中原留下聊了几句,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这处四星级酒店的大堂里,走进了一个老者,办理了入住手续。

唐二爷。

第228章 青铜大师

唐二爷进了房间,关好门,先用毛巾擦了把脸,而后在椅子上坐下,抽了支烟稍事休息。

灭了烟,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纸片,上面,是用细密线条绘出的一个怪异的器物形状。

和上次吃席的那件青铜仪器相似!

只是,相对简单一点儿。同时,那件青铜仪器的上圈口薄片,应该是四块拼成一个圆。但这图上,是只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整圆片。

唐二爷将这张纸翻了过来,纸很厚,反面也有图案,似乎是那青铜圆片上的暗刻纹饰。但是纹饰并不全,有一处地方没画,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仔细看了一会儿,唐二爷又点上一支烟。

他收拾得很体面,很爽利,即便是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脚蹬一次性拖鞋,也显得很有派儿。

抽着烟,他拿起了手机。

“大哥,我到伏牛了。”

“嗯,顺利否?需要我过去么?”

“暂时不用。朱乾坤的住的地方我已经打听到了。”

“不着急,稳扎稳打。这活儿,戴九天没设定期限。”

“大哥,你说这么大一笔数儿,我们要是到时候做出来,戴九天有无赖账的可能?”

“不会。戴九天这个人,心机虽然深沉,却绝对不屑于玩儿这种赖皮招数。你不要多想了,这东西精巧得很,我们费了功夫做成主体,如今就差这带着暗刻纹饰的铜片,决不能功亏一篑。”

唐二爷点头,“希望朱乾坤能接这个活儿。”

“他虽已收山,也不缺钱财,但是咱们要送他的这件东西,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唐二爷看了看放到衣柜内侧的小旅行箱,“对了,大哥,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琢磨,上次吃席碰巧见到的那件青铜仪器,到底要不要告诉戴九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戴九天只是提供钱财和图纸的雇主,我们只需按要求做出他要的东西就可以了。再说了,那件青铜仪器,不是被号称西北王的那只盗墓虎取走了么?我以前见过他,他肯定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唐二爷沉吟,“我们出高价,一来是因为戴九天要做的东西和这青铜仪器相似,有利用价值;二来,我们一直研究精巧机关和仪器,算是有个癖好。你说,这邝老虎怎么会对一件看不懂的东西下血本?”

“血本?邝老虎做的是无本买卖,几千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而且,我们看不懂,他未必看不懂。”

唐二爷眉头一皱,“对,不能告诉戴九天,他更是有可能看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就是啊老二,我们只是求财。都这把年纪了,做成了这笔,带着所有的棺材本,找个小岛安度余生才是真的。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吧。”

······

孙中原没有想到,第二天起来,邝西寅并没有直接从市里去伏牛镇,而是告诉他,晚上再去,主要是就近休息。今天中午,还有个饭局。

饭局?孙中原有点儿不解。

“到了伏牛市的地头上,还是要拜拜码头的,尤其是这次是为墓葬而来,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后手。”邝西寅说道。

“到底是什么人?”

“伏牛王家的大公子,王戈,也是我庚辛堂的客户。黑子和大军和他很熟,称兄道弟的。这次我作为老板和长辈见他一面,面子也算齐了。”

孙中原笑道,“王家的掌舵人不出面?”

“老王之前去过长安,我们见过。如今,偏瘫了,家人以外谁也不见,都是这王戈在搭理生意。”

孙中原没有继续问。不消说,王家做的,指定是铜器生意,而且除了古董,仿古应该是个大头儿。庚辛堂出来的东西,那都是实打实的真品,王家作为客户,买来用做标本,制作仿古器,怕是最主要的用途。

中午的饭局,是在伏牛市最豪华的云岭大酒店,顶楼最大的包间。

实际上,吃饭的人,只有六个。除了孙中原、邝西寅、黑子、大军,王戈只带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比邝西寅年纪大,头发已经花白,穿得很普通。

“虎爷!一直听家父说虎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侄给您请安了!”王戈看起来似乎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小伙儿,但其实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已经三十多了。

他留着时髦的发型,一丝不乱,天还不算很冷,却披着貂绒大衣,言语夸张,动作幅度很大。但是,一双眼睛里,却闪动着老练精明的神采。

他看了看孙中原,点头微笑,又对邝西寅说道,“咱们坐下再介绍?”

邝西寅点头,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和王戈一起来的人,那人一直不卑不亢,随意自然。

落座之后,邝西寅才介绍了孙中原,“这是我的世侄,孙中原,一家人!”

“哎,兄弟,你长得比我还帅哦!”王戈大笑着递烟。

座次上,王戈是主陪,邝西寅在右手的主宾位,孙中原在左手的副宾,也在王戈的身边。

孙中原笑着接过烟,又主动替王戈点上。

王戈抽了一口烟,却站了起来,抬手伸向副陪位子,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就坐在副陪位子上。

“虎爷,几位兄弟,家父的事儿,你们都知道,没法出来迎接贵客,所以,我就把我师父请来了!本来呢,应该我师父坐主陪的位子,但是我师父非让我坐,他坐副陪,师父的话我得听!”

王戈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带着兴致,“我师父虽已收山,但大家一定听说过,青铜大师,朱乾坤!”

说完,王戈还做了个迎请奥斯卡影帝上台一般的的手势。

“幸会!”朱乾坤起身,很简单地冲邝西寅抱了抱拳,便坐下了。虽然他没看孙中原,但是孙中原注意到了他的手,左手拇指好像戴了一个扳指。

邝西寅似乎有点儿不满,但仍旧抱拳回敬,“原来是朱大哥,久仰久仰。”他没说朱大师,而说朱大哥,表面显得很亲近,其实是心里瞧不上,一个青铜器作伪高手罢了,岂能乱称大师?

孙中原听了这话,却差点儿笑出来,因为他自行脑补了一首萧亚轩的歌儿:原来原来你是我的主打歌(朱大哥)······[.]

第229章 就不用上手了

王戈又对朱乾坤说道,“师父,您老说两句?”

朱乾坤摆摆手,“邝先生不是俗人,气势不凡,就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了。”说罢,他看向孙中原,抬手道,“小孙,你说是吧?”

孙中原刚才没笑出来,但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怪,朱乾坤注意到了,这才借势问他。朱乾坤这一问,孙中原不由得立即回神看向他。

朱乾坤说话的时候,抬的是左手,刚才抱拳时看不清楚的那只扳指,现在孙中原看清了。

居然是一只青铜扳指!

“朱大师说得有道理。”孙中原一边看,一边应了一句。

朱乾坤似乎注意到了孙中原的目光,略略一顿,忽又开口道,“小孙是邝先生的世侄,想必眼力也是不俗吧?”

邝西寅一听,心里冷笑一声,他的眼力,我都自忖不如!就算你在青铜器上有两下子,难不成还想在这酒桌上考校?

这主要是因为,邝西寅没注意到孙中原看向朱乾坤的扳指。

王戈也没注意到,心里有点儿纳闷儿,师父这是要唱哪一出?

人家问了,孙中原不得不开口,“朱大师言重了,我在拍卖行工作,倒是懂点儿。”

这时候,热菜还没上,王戈见邝西寅饶有兴趣地抱起了胳膊,便也没有多说话。不过他是以主人的姿态,满面春风地看着孙中原。

黑子和大军对视一眼,他们心里清楚,老板亲自带来的人,绝对差不了!只是这朱乾坤不知道咋回事儿,这么大年纪了,有必要和一个年轻人较劲么?

朱乾坤不是较劲。

首先,他是对这枚青铜扳指颇为自得。

这件青铜扳指,也不全是青铜,青铜主体,内壁是包金的,口部还露出反扣,外壁中间还有一道紫铜的箍儿。这是他亲手做的,当然,材料才是他真正得意的地方。

其次,孙中原刚才盯着扳指看了一会儿,加上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奇怪,他这才针对孙中原问话。

当然,以他在青铜器方面的水准,并不觉得孙中原能说出什么来。问,也代表着后面会顺势再来上一段“补充”。既然要尽地主之谊,那不妨也展现一下地主的能耐。

除了孙中原,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才不明就里。

“适才我看你盯着我手上的小玩意儿看了几眼,莫非有什么想法?”朱乾坤竖起了左手拇指,胳膊向孙中原前伸。

王戈是知道师父这件扳指的,但是邝西寅不知道。朱乾坤这么一说,邝西寅这才盯着看了看。

“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很漂亮。”孙中原见他伸出了大拇指,趁机盯着审视,这下子,彻底了然于胸!而且,这一次的宝光有点儿特殊,出现了形态转化的光影,可能是因为经过了后加工的缘故。

这东西,青铜、紫铜、金的年份不同,出处不同,定然是朱乾坤自己做的。

朱乾坤微微一笑,“噢,挺漂亮。”

他重复了孙中原的话,却用了加重的口气,听着有点儿鄙薄的意味,不过孙中原并不在乎。如今的他,和刚毕业时已大有不同,这种事儿,沉得住气。他来,是要探墓下墓的,面对这个朱乾坤,没必要多说。

不料,邝西寅却突然开口道,“中原,虽然朱大师已经收山了,但是水平不一定退步了,他要指点你,你就接过来好好看看嘛!”

这话就有点儿夹枪带棒了,不过朱乾坤面色不变,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可以啊,看不懂的地方,咱们再讨论。”

孙中原自己不愿意多事,但是邝西寅开口了,这就不能不多事了。因为,如果继续避让,明面儿上是自己的事儿,但暗里成了庚辛堂在伏牛王家面前丢了面子。

生意合作伙伴,和气生财,但不代表一点儿角力都没有。

孙中原站起身来,朱乾坤把扳指取下,捏在手中等着他过来。

不料孙中原并未上前,而是看着他说,“朱大师是前辈,我坐着说不好,就站着说吧,不过,我刚才已经看了,就不用上手了。”

此言一出,不仅王戈吃了一惊,朱乾坤吃了一惊,就连邝西寅也吃了一惊。

不上手?

不上手连材质的成色也看不清楚吧?

邝西寅的吃惊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转念一想,这个孙中原,不能以常人视之,他的眼力自己领教多次了,似乎更多的凭的是一种感觉,真有可能不上手就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朱乾坤的吃惊也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不过他和邝西寅想的恰恰相反,觉得孙中原可能是要知难而退,随便说两句恭维的话拉倒。

他也不是非得让孙中原下不来台,后面自己“补充”才是关键,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件青铜扳指,应该是朱大师自己做的,因为工艺非常了得。”孙中原开口了。

他这一说,朱乾坤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脸上不由自主出现了洞悉的表情,伸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凑到了嘴边开始喝茶。

“为什么呢?因为这件扳指的材质是三种,青铜,紫铜,还有黄金。这三种材质,年代不同。”

朱乾坤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茶杯口沿抵在了唇上。

能看出年代不同,不算是太难,毕竟,光是青铜和紫铜,就不太可能是同一年代的。但是,这个孙中原似乎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朱乾坤琢磨着,喝下了一口茶。

“这青铜,应该是从西周的器物上取下来的,这紫铜,应该是明代的器物上取下来的,这黄金么?金色不纯,我看像是东汉的器物上取下来的。”

噗!

朱乾坤嘴里的茶一不小心喷出了一点儿。

他真能看出来?

王戈反应极快,他赶紧啪啪啪拍起了巴掌,以遮掩师父的失态,“兄弟啊,真是好眼力啊!”

邝西寅不紧不慢点了一支烟,“这算什么,我看哪,如果让中原上手,从什么东西上取下来的,甚至都有可能看出来。”

黑子和大军面面相觑,心说虎爷您这牛皮可吹大了!

第230章 境界

朱乾坤的老脸挂不住了,他忽然看了看王戈,“是不是你和邝先生说起过这件扳指?”

这也难怪,就这么看了看,就能看出各部分材质的年份,就是朱乾坤面对这么一件,如果以前没见过,恐怕也得参详半天,还未必说得完全准确!

王戈连连摆手,心里叫苦,他没事儿说这个干嘛啊?

朱乾坤确实受刺激了。这么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出神入化的眼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忽而又看向邝西寅,“邝先生,你刚才说,连从什么东西上取下来的,也能看出来?”

这个,他就不担心是王戈说的了,因为他确实给王戈说过取材的年代,却没有说过具体是从什么东西上取材!

邝西寅一听,看了看孙中原,顺手做了个捧起来的手势。意思自然是,你得尽可能把你虎叔的面子给捧起来啊!

刚才邝西寅只是顺嘴一说,他当然也没底,不过,一般人也不太会当真。

但现在,人家却用这句话将了一军!他也只能等着看,孙中原会怎么说。即便看不出来,话其实也可以说得圆过去。

邝西寅对孙中原的全心全力,孙中原自是记在心里,既然这样了,那不妨就来个彻底的吧!

“这个嘛,大致有点儿感觉,但是感觉不一定对。”孙中原先打了个底,以免后面不好解释,其实他当然知道,光影形态的转化,是没问题的。

“请讲!”朱乾坤一只手按住桌沿,声音低沉,略显颤抖。

“青铜器的铜皮不太好再次加工,我看,像是从觚的细腰直接截取并打磨的;紫铜可以再次捶打,这一条材质非同一般,莫非是从宣德炉的耳上取下的?至于金,做成金箔包镶,更难判定了,但是隐隐感觉到威严之气,难不成是从金印上取下的?”

孙中原顿了顿,“当然了,朱大师不会暴殄天物,想必取的时候,都已经是残得厉害,只剩一小点儿废料,正好构思取材,变废为宝!”

孙中原说的分毫不差!而且还照顾到了场面。

青铜,来自一件西周青铜兽面纹觚,只剩下腰部,而且上下锈蚀厉害,就中间一段两厘米多的材质能用。

紫铜,是来自一只宣德炉上的断裂的耳,当然,他只得到耳朵,主体自是不知何处。不然,就修复了。

而黄金,是来自一方残了的东汉金印。这金印,只剩半截钮部和一小点儿方角。

从这些残件上,高手还是能判断出年份的,可孙中原根据的却是加工成扳指之后的材质!

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说出了出处!

席间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朱乾坤,没有人真正知道孙中原是不是说中了,但是,他们却感觉孙中原是说中了!

朱乾坤的额头冷汗涔涔,他可以相信,在铜器方面有比他眼力高的人,还可以相信,这个人可能很年轻。

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个人的眼力,到了这个地步!

这怎么形容?惊天地泣鬼神。

孙中原一看席间这态势,立即又开口道,“朱大师,我只是感觉啊,如果说对了,那是有运气成分的!如果说错了,也很正常。所以,不论对错,都没有必要太当回事儿!”

运气?

说对一件是运气,说对三件也是运气?

朱乾坤长长叹息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是老夫坐井观天了!”

邝西寅哈哈大笑,“切磋嘛,都不必放在心上。”

朱乾坤喝了一口茶,然后起身说去趟卫生间,便出去了。王戈一看,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跟了出去。

朱乾坤脸色很差,见王戈跟了出来,便直接说先回去了,这饭没法儿吃了。

王戈有心劝劝,却又不知如何劝。要说这古玩行里藏龙卧虎,奇人异士层出不穷,但这个大家闲聊旁人的事儿可以,但落到自己身上相形见绌,当众低人一等,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朱乾坤和王戈出去了,黑子和大军都开了口。

黑子:孙先生今儿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大军: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邝西寅摆摆手,“都是为了给我镇场子,其实中原本没这么高调的。”

孙中原回想了前后过程,朝邝西寅点了点头,心想,这种事儿以后是得收敛点儿,因为确实太过离谱了。

王戈回到席上,说师父临时有事儿,这时候,热菜开始上了,他便顺势举起酒杯,带了头酒。

放下酒杯,王戈看了看孙中原,“兄弟,你这个眼力,我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其实我刚才说了,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不过,古玩这东西,年份久了,都是有灵性的,看得多了,如果能感知灵性,其实比反复考据要有效得多。”孙中原应道。

他也不能太过含蓄,总得给人个有点儿说法的答复。

王戈一听,呵呵一笑,“这让我想起了用剑的境界。第一层,手中有剑,心中无剑;第二层,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第三层,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飞花摘叶,皆可为剑!兄弟,你这是到了最高境界了啊!”

王戈是个聪明人,孙中原这样的人,太值得交朋友了!

刚才师父折了面子,的确是技不如人。而且,其实这面子可以在关键时刻找回来的,但师父是手艺人不是生意人,终究不够圆融随机。

如果是王戈,一看孙中原能看出取材的不同年份,追问之后,孙中原还敢继续说,那就不会让他说下去,再说出什么西周的觚、宣德炉、东汉金印!

如果是王戈,这时会打断孙中原,之后迅速介绍,自己是怎么取材、怎么制作的,同时夸赞一下孙中原。夸的时候,就是找补面子的时候,随便用点儿技巧就可以了,比如,“你是第二个能看出不同取材年份的人,第一个是我的一个很有才华的晚辈。”

如果是这样,那面子就找回来了!夸了孙中原,却又和自己的晚辈一个水平;本来在席上,孙中原就算晚辈。

谁还会追问那个晚辈是谁?即便有,随便一扯就能过去。

第231章 胸藏天地,窥尽玄机

人的精力和特长,总是有局限的,朱乾坤在青铜技艺上炉火纯青,在这些事儿上有欠缺也很正常。

孙中原的眼力摆在那儿,王戈可不会在这上面和他较劲。

听了王戈关于剑的境界的话,孙中原好似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一层境界,那就是人剑合一,人无剑则为常人,剑无人则锋芒不露,其实比无剑的境界更高。”

王戈听了,并没有细思,敷衍笑着说了声“佩服”,便问邝西寅道,“虎爷,这次来伏牛,究竟所为何事?”

邝西寅当然不能说下墓的事儿,“久在西北,不出来走动,黑子和大军又一直说小王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况且,我也很久没有见令尊了。”

“家父的身体实在欠佳,性子又刚强,不愿让人见到眼下的状态。不然,今日必定会亲自前来。”

“我了解,所以就不去家里叨扰了,你转达下我这次前来的心意和问候就可以了。我带了些上好的虫草,别嫌弃。”

“虎爷说哪里话!既然来了,那就多盘桓几日,也让小侄表表心意。”

上次邝西寅悄悄前来,黑子和大军并没有告诉王戈。

“我想先自己清净两天,附近游山玩水走走。”邝西寅笑笑,“如有需要麻烦的,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好。”王戈点头,“还有中原兄弟,以后多联系,多指教!”

接下来就是推杯换盏。

这酒局结束得很快,双方都想早走。邝西寅惦记着去伏牛镇,王戈要去找师父聊聊。

傍晚天色将黑之时,大军开着一辆挂着伏牛市牌照的半旧不新的哈弗,拉着他们去往伏牛镇。

伏牛镇因为靠近伏牛市,而且周边还有原始森林,天然氧吧,所以这个镇的规模还可以。只是因为名气不大,来玩的,多是周边地区的人,是以旅店和饭店的档次都不算很高。

在一家旅店休息一晚,四人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林区。

车子最后开到一条土路的尽头,就这么停在了草丛里。黑子和大军各自背着一个大背包,邝西寅和孙中原倒是空着手。

虽是步行,但地形都勘测好了,速度不慢。

到了地方之后,孙中原先看了一下。在他看来,乍一看,没什么异常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谷,周围静谧得很,立在蜿蜒小溪一侧的那块山石也不感觉突兀。

邝西寅指着地形对孙中原说道:“但凡讲究的墓葬,必在风水上佳之处;不过,风水上佳之处,却未必有墓葬。判断风水上佳之处是否有墓葬的诀窍就是,观察龙脉灵气的走向、起伏、转折、变化。这,就是所谓的寻龙。”

一般来说,起伏的山脉才能称之为龙脉,山脉所在,石为骨,土为肉,草木为毛发鳞片。但山脉并非都是高山,这处山谷两侧的小山不高,却长,而且相互呼应,交错绵延,一阴一阳。其源出大湖,去往高山衔接;而这处山谷所在的位置,正是其走向的转折之处。

本是转折之处,近看变化却不明显,五行聚集,平和祥瑞,必有风水设置,聚灵气而成墓所在!

风水学的门派太多了,邝西寅算是博采众家之长,结合自己的“实践”来的,更为实用。

“通过寻龙确定了有墓葬,下一步就是确定墓葬的位置,这就是点穴。”邝西寅接着介绍,“墓葬的上佳风水,必定要五行俱全,而且范围越小越好。”

孙中原学过考古,对墓葬风水并不是一窍不通,他点点头,“此处墓葬风水,似乎和那种常见的背山面水的格局不同。”

邝西寅微微点头,看了看时间,先让黑子和大军开始掘土辟道。他们下手的地方,并非是连接两处墓葬的通道中间,而是一处墓葬的墓室后方。

同时,邝西寅拉着孙中原,上了一侧一处地势最高的小山头,算是一边“望风”,一边继续给他介绍。

“你说的没错,这墓葬,不仅不是背山面水,而且是在两脉之中,还有溪水环流。”邝西寅笑了笑,“但是,五行俱全,而且相生相助。”

两侧低矮土山,树木丛生,中间有山石,最重要的是溪水中的石子,已被冲刷成鹅卵石的形状,但是却有孔洞,说明,溪水下的土中,很可能有矿。伏牛本就多铜矿,这不奇怪。

土中有铜矿,土生金;铜矿上有溪水,金生水;水两侧树木草木丛生,水生木。

“火从何来?”孙中原不由问道。

“这,正是这墓葬的奇特高明之处。”邝西寅往旁边一指,“你观察有些老树,是不是有很多雷击痕迹?此处地形不知何故,常能引雷,击木生火,焦毁之木堕入土中,又应了火生土。这火,不是从原有的地形来,而是坤承乾,地接天火!”

孙中原恍然大悟,“这就是风水对应天象的其中一个方面!”

“没错,而且整个地形,这么多年来是悄然变化的!恐怕,也和天象的变化有关!”邝西寅接口道,“不过,这个我只是猜测和推断,两三千年的事儿,没法详加考据了!”

“这确实很奇怪。”孙中原沉吟,“一般的墓葬风水,多是要结合祖先墓葬风水,同时也得结合周围的人气变化。但是这处墓葬,居然借了天象,以一生二,五行循环,从而策应万变!”

“所以,设置墓葬的人,不仅是风水高手,也应该是天文高手!胸藏天地,窥尽玄机!绝对是一个旷世高人!”邝西寅幽幽道,“这样的人,究竟会为了谁下葬如此煞费心机呢?”

“会不会是他的父母?”孙中原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过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否定了,“不对,若是父母墓葬,应该合葬。而且分而置之,一阴一阳,不利于原先两脉天然的阴阳平衡。”

邝西寅点点头,“希望能从墓葬里找到线索。”

孙中原看向邝西寅,“如此玄妙之墓,恐怕机关也很难破吧?今天是不是未必能下去?”

“你错了。”邝西寅却轻轻摆手。

第232章 鸟篆

“这样的墓葬,可能设置机关,却不会是那种直接阻挡的杀灭之器,所以进去不会很难。”邝西寅接口道,“但是,墓葬里的东西,却很有可能一件都拿不走。”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的可能会设有阵法性机关,每一件东西,都成了一部分?”

“没错,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得试试!”

过了两个多小时,忽听黑子招呼,两人急忙上前,原来,通道已经打成了。

这是一个仅仅能容一人进入的斜下土洞。

邝西寅走到洞口前,吸了吸鼻子,“不对,这墓葬,有人进去过!”

黑子点点头,“这正是我想说的,这墓葬年代久远,若是初开,气息必然不会这样!只是,想知道另一个盗洞在哪里,需得进去才知。”

大军看了看邝西寅,“而且,下去的人,手段很高明。定然是安然离开,而且掩埋洞口,处理得天衣无缝,我们竟然开始没从表面看出来。”

邝西寅道,“这不好说,如果是多年前的盗洞,经岁月侵蚀,也不易留下痕迹。”说罢,他接过了黑子递过来的一块青砖。

孙中原仔细看了看,“这是战国时的砖!”

“没错。”邝西寅点头,“最起码现在可以具体确定了,这墓葬是战国时期的。”

“我们从墓室一角开洞,取砖循了常规之法,没发现什么异常。”黑子又道。

“好,下去吧,我前你后。”邝西寅对孙中原说道,而后又对黑子和大军道,“你俩守着。”

邝西寅递给孙中原一个背包,一个口罩,一支手电,他自己也是这么一套行头,不过手里多了一盏应急灯。

孙中原考古面对墓葬,那都是彻底掘开,这从盗洞进入墓葬,还是头一次,多少有点儿紧张,他开了玩笑,“虎叔,不会有大粽子吧?”

邝西寅哈哈大笑,“别听些胡编乱造的说法儿,我早就给你说了,墓葬里最可怕的不是尸体,而是东西!”

说罢,邝西寅便下去了,土洞通道,十分狭窄逼仄,孙中原身材比邝西寅高大,还是很不舒服的。不过,到了打开的青砖墓室一角,匍匐进入之后,虽说手电只能照射一部分,但仍是一下子感到豁然开朗。

邝西寅随即开了应急灯,这下子,不说大亮,但基本上把整个墓室都能轻松看清楚了。

这是一个圆底穹顶墓室,不大,直径大约有五六米,高度大概有三四米。

墓室正中间,放着一口青铜棺材。

这棺材没有纹饰,中规中矩。虽说是着地的,但是棺材四角各有一条青铜锁链,连接在墓室的墙壁上。

不过,这青铜棺材好像是一个完整实体,没有能打开的地方。

邝西寅看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

先看棺材,是邝西寅多年养成的习惯,倒不一定非要先开棺,但是棺材往往是整个墓葬的中枢,通过研究棺材,能先行排除很多隐患。

就在他研究青铜棺材的时候,孙中原却在看墙壁和其他的设置。

他们从盗洞进来的方向正对面的墙壁,有一座石门!这石门,想必是是连接两处墓葬的通道之门。石门下方,还有一块凸起的石板。

石板上,刻有类似迷宫的凹槽,在这石板凹槽的中央和四角,各有一枚圆形石球,仿佛能在凹槽里移动。

不过,孙中原自然不敢贸然触碰。

而且,石门两侧的墙壁,也吸引了孙中原。

因为,这上面刻有文字,且数量不少!

他拿起手电筒,加强光源,仔细观察这些文字。这些文字和大篆有点儿像,不过明显不同,笔画细,首尾一致,笔势圆转。

最重要的,这些字很有情趣,都似鸟形!

鸟篆!

在春秋和战国时期,鸟篆主要流行于南方一些国家,比如楚国、越国。

鸟篆又叫鸟书,辨认难度还是很高的。对于孙中原来说,辨认大篆中的金文,还有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推行的小篆,难度不算很大,但是想辨识鸟篆,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并不是一个字儿都不认识,还是能认识三个两个的。而且,这两侧的文字,分布比较有规律,能看出,大约有八篇,门两侧,一边四篇。

同时,在门的上方,还有两个鸟篆大字,似乎,是这八篇文字的题目。

孙中原细细思量,这处的墓葬的位置,大约在战国时期楚国和魏国的交界之地,魏国是没有流行过鸟篆的。这墙壁上又刻了鸟篆,说明这口青铜棺材里的人,极有可能是楚国人。

孙中原最后抬起头,辨认门上方的两个鸟篆大字,似乎有点儿感觉,但一时还是认不出来。

“这些文字先拍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邝西寅来到了他身边。

“好。”孙中原拿出了手机,邝西寅用手电照射,拍下了九张图片,八篇各一张,门上方的两个鸟篆一张。

“先不要研究这些了,想办法打开石门,进入连通的墓道!”见孙中原拍完照片,邝西寅又道。

孙中原却说,“万一这文字之中有什么玄机呢?”

邝西寅道,“这座墓室,看不出任何其他盗洞的痕迹,但是根据气息,又有人进来过,那就说明,极有可能是从另一座墓室进入,穿过通道,来到了这间墓室。这文字上的玄机,应该和墓葬主人有关,和通道无关。”

孙中原点点头,邝西寅的确说得有道理。当然了,更关键的是,就凭他对鸟篆的研究,认识三个两个的,也于事无补。

“那青铜棺材没事儿吧?”孙中原收起关于鸟篆的思绪,却又想起了这个。

“发现不了任何能打开的办法,仿佛是一个整体。我估计,青铜棺里,确实就是墓主的尸身,而且四条青铜锁链不能触动,一旦触动,咱俩怕是就出不去了!这位设计墓葬的高人,是不想有人动这尸身!做了严密防护!”

“但是,他却饶有兴趣地设计了通道入口的这块石板!”

邝西寅说着,指了指石门之前地上凸起的石板。

第233章 五星连珠

孙中原把应急灯拿到了石板之前,这石板,应该就是一个机关。不难看出,是要通过移动凹槽里的小球,来控制开门和关门。

而如今这小球的位置,那就是关门的位置。

“好像,一点儿参照和提示都没有啊!”邝西寅苦笑。他年纪大了,要说下墓的经验,那没的说;即便是处理常见的墓葬机关,也是游刃有余。

但是,这好像是个综合性的“益智游戏”。

孙中原的脑子比他转得要快,此时他的脑中,已是灵光一闪。

“有提示!”

“嗯?”

“虎叔,你看这个墓室的顶部,像什么?”

“这是穹顶,自然······哎?你是说,这五个小石球,代表的是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

“对!而且我刚才突然感觉,这门上方刻的两个鸟篆大字,第一个,像是个“星”字!但是第二个,我实在认不出来了!”

“星?难道这八篇文字,是和星象有关的东西?”

“应该是差不多了!和星象有关,又是五颗小石球,那很可能就是代表五星!”

邝西寅又看向石板,“如果是五颗小石球代表的是金木水火土五星,要确定各自代表哪颗星,难不成是从五行来的?”

说着,邝西寅又看了看石板,“嗯,没错,中央一颗,四方各有一颗,中央为土,东木西金,南火北水!”

“对。”孙中原说完,却又紧皱眉头,“如果,五星归于五行之方位,就是关门,那么,它们处于什么方位,才是开门呢?”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虎爷。”孙中原抬头。

“想出来了?”

“不是,这里面能抽烟么?抽根烟我觉得有助于思考。”

邝西寅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了烟,“别把烟头扔地上,用纸包了带走。”

“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孙中原点了烟。

“没什么,小心点儿没坏处。”邝西寅也点了一支。

抽了几口烟,还真管用,孙中原突然想到,“莫不是五星连珠?”

五星连珠,又称五星聚。意思很容易理解,从距离太阳从近到远的次序,是水、金、火、土、木,五颗行星在天空同一侧出现,而且大致能连成一条直线。

这种现象,不太容易发生,古人对此很敬畏,一般认为是祥瑞之兆。

比如,根据一些史料和传说,大舜即位那年,就出现了五星连珠,这一年,也是甲子年,号称干支纪年的开端。

历史上,其实各种关于五星连珠的记载不少,比较著名的就是汉高祖刘邦登基那年和武则天称帝那年。

要是根据现代天文学,多长时间出现一次五星连珠,这就是个五星围绕太阳公转天数的最小公倍数的问题。都知道地球是365天,其他行星也不难测定。

水星绕太阳公转一周88天,金星,225天,火星,687天,土星,4333天,木星,10760天。

但是,不用细算,就知道这个数字必定很惊人,太大了!

合着刘邦登基,武则天称帝,那时候的五星连珠都是假的?

其实不是,因为用这个来算,是很直的一条线上的五星连珠,古代呢,只要五星的经度差不超过四十五度,都给看成五星连珠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记载。

而孙中原和邝西寅面对这个石板,当然是一种象征,应该是要求连成一线。

“对,应该就是五星连珠!”邝西寅应道,“五星符合五行,是按照地上的事物,地在下,寓意下沉关闭;五星连珠是天象,天在上,寓意应该就是上升打开!”

孙中原和邝西寅一起查看石板上的凹槽,发现,即便是“五星连珠”是开门的“密钥”,但是确定如何连成一条什么方向的直线,也不是个容易事儿!

而且应该是不能试了不对再推回去,最起码他俩不敢冒这个险。

每一个石球,可能只有一种运行轨迹,运行时,也只有一种次序,必须一次成功!

这个设置墓葬的人,既然是一个高人,那么他要玩儿的“游戏”,就不会这么容易破解。

孙中原盯着石板,又抽了一支烟。

“以五行方位确定五星,五星又要运行······”孙中原终于捕捉到了线索,“虎叔,你说这五星石球的移动轨迹,会不会又回到五行上?现在唯一具体能参照的,那就只有墓葬周边的五行了!”

邝西寅本来愁眉不展,闻言眼睛一亮,“火是从天而降,土是大地本生,金则沉在地下,水是环绕而行,木则顺水而生!”

“对!如此一来,就有迹可循了!既然是天象五星连珠,那么天火必然要先动,要从上而下移动;石板上,土既然就在中央,那就一动不动,金要从下而上移动,水要根据环绕流势而动,木则根据水的运行轨迹来动!”

光这么听,不容易明白,但是结合石板上的石球,那就容易多了。

其中,既然中央的土星石球不动,那么这条五星连珠的直线,必然要穿过中央这个点。

同时,代表火星的石球要先动,从上而下来动。根据墓葬外的风水,天火落地后,是以墓葬为线,垂直在山谷两侧;而根据五星排列,火星在土星内侧,所以在平面石板上,结合上述两个基础,火星石球就要从土星石球上方,移动到它的正左侧。

如此一来,形成“两星连珠”。两点确定一线,那么,这条五星连珠的线,就是横向在石板正中央的!

火生土,土生金,这时候,再动金星石球,要从下而上移动,到达五星连珠中金星应该在的位置。

接着,金生水,移动水星石球。根据墓葬之外小溪环绕流动的方向,移动到相应的位置。

剩下最后一个木星石球,从自己的位置,顺应水星石球的运行轨迹,再移动到相应位置就可以了!

整个过程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先根据这个石板中的五个石球的五行方位,确定五个石球各代表了金木水火土哪一颗行星;然后确定现有位置是关门的位置,而五行连珠则是开门的位置;最后,根据墓葬上的五行风水,确定了在石板上如何确定直线和移动石球的次序和轨迹。[.]

第234章 蝌蚪文

“就这么办了!动手吧!”邝西寅大手一挥。

孙中原也不含糊,动手了。

这样都开不了,那就没招了。既然已经黔驴技穷,还不能开,那也只能说他们根本无缘进入通道。

石球和凹槽之间,阻力并没有孙中原想象得那么大,本来,他还想运行内力的,结果单凭手劲儿就可以。

这也算一个辅证,这石门,可能真的在短期内开过,最起码,不是两三千年没开。

凹槽的线路还真是顺应了之前设想的那样,这让孙中原增加了信心。

当最后一个石球移动到位置之后,停了数秒,石板之下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声音。紧接着,石板缓缓上升,抬高了大约十公分。

停住之后,又是一阵沉闷的声音,石门向内侧转动。

开了!

借着应急灯和手电的光亮,孙中原和邝西寅看到了一条砌成的通道。

这条通道,宽约一米,高约两米,长约五米。

而且,通道那头,也有一扇石门,同时也开了!

隐隐望去,似乎是和这个墓室差不多的另一个墓室。

两人等了几分钟,没见什么异样,便由通道进入了另一个墓室。

他们一前一后,注意力比较集中,并没有仔细看这条通道两侧的墙壁和拱形顶部。

进入这一处墓室,结构居然和上一个墓室一模一样。中间,也是一口青铜棺材,看不出丝毫能打开的迹象,也有四条锁链连接墓室的墙壁。

“你看,盗洞就是在这里!”邝西寅首先发现了这个墓室正对通道的对面墙壁上的痕迹。

根据痕迹,这里的青砖显然被动过,只不过后来又原样砌好了,但是从里面,很容易看出来,而且下面还有一些散落的泥土。

从痕迹上来看,根据邝西寅的经验,这个盗洞时间不会太久,应该在二十年之内。

邝西寅叹了一口气,“看来,先进来的人,也不敢动这两口青铜棺,只不过,这两处墓室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被拿走了。”

“那也没有办法,看来,这次除了墙壁上的文字,我们收获不了什么!”

孙中原说着,指了指这个墓室的石门。

石门上方,同样刻有两个大字,石门两侧,同样有刻上去八篇文字,一边四篇。

石门之前,同样是一块石板,五个石球,现在,也是“五星连珠”的排列。

也就是说,不管从哪个墓室进入,只要将五个石球排序成“五星连珠”,两道石门就会同时打开。离开的时候,再将一块石板上的“五星连珠”归位五行方位,两道石门就会同时关闭!

但是,这些虽然搞明白了,孙中原和邝西寅却都拿着手电筒,对着石门左右两侧的文字,面色凝重。

因为,这些文字和另一个墓室的文字不同,不是鸟篆!

而是蝌蚪文!

这些文字,头粗尾细,笔画多有弯曲,正如蝌蚪之形。

蝌蚪文和鸟篆一样,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地方文字。北方有几个地区,考古发现过蝌蚪文。

其中,魏国旧地,就发现过!

这处有一条通道连接两个墓室的墓葬,地处魏国和楚国交界,如果另一个墓室的青铜棺里是一个楚国人,那么,这个墓室的青铜棺里,葬的可能就是一个魏国人!

面对蝌蚪文,孙中原和面对鸟篆一样,辨识起来非常吃力,顶多也就是认识几个。

春秋战国时的文字,其实都是有一定基础的,东周虽然列国诸侯各自为政,但是周王朝毕竟有过统一的官方文字。所以,不管是鸟篆,还是蝌蚪文,虽然形态奇异,但是构字之法,是有大篆(籀文)的底子的。

正因为如此,孙中原才能认识几个,这还是因为他有学习小篆和金文的基础。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墓室的八篇文字,和另一个墓室的八篇文字,不一样。首先,字数不同。再者,对比一下,内容应该也不一样。

孙中原抬头看石门上的两个蝌蚪文大字。

这两个字,和另一道石门上方的两个鸟篆,完全不一样,起码,绝对不会有一个“星”字。

这两个字,笔画都比较少,孙中原连看带比划,沉思良久,“虎叔,我觉得这两个字,好像是“天文”二字!”

邝西寅也粗通小篆,多少有个借鉴,他审视一番,点点头,“是有点儿像!”

蝌蚪文,号称“天书”,在孙中原看来,辨识难度比鸟篆还要高。辨认这两个字,带了很大的猜测成分,这也多亏了另一个墓室里的那两个大字含有一个“星”字,才有了启发。

如果这两座墓室里的青铜棺里,真的是一个魏国人,一个楚国人,埋葬他们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两个墓室,各自独立,却又设置了连同的通道。同时呢,墓室里刻的文字还不一样,分别用了各自国内流行的文字。

当然,这个极有可能是因为,刻制的文字,是根据两人原来手写的内容来的,魏国人写蝌蚪文,楚国人写鸟篆,都是合情合理的。

照此来看,这个埋葬他俩的人,虽不可能同时是这两个人的后人,但关系必定十分亲密,或者,对这两人都很崇敬。

“根据已有的情况分析,这两个人虽然一个魏国人,一个楚国人,但是,墓室里都刻了和天文星象有关的文字。”孙中原又点上了烟,“这说明,这两个人都是研究天文星象的高手啊!”

“设置墓葬的人也应该是天文星象方面的高手!单从一个五星连珠就能看出来。同时,他还是一个风水堪舆和机关方面的高手!这两块石板下面,必然有复杂的机构,才能通过移动石球开门、关门!”邝西寅接口道。

“正如虎叔您说的,这个人设置墓葬的人,所学很杂,不仅限于天文星象。而青铜棺里的两个人,应该就是纯粹的天文星象方面的造诣。所以,这个设置墓葬的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弟子,或者说,分别跟他俩学习过!但是同时呢,也跟别人学过其他的东西!”

邝西寅看向孙中原,“纯粹天文星象方面的造诣?那就应该是名家了?战国时期,天文星象方面的名家,一个魏国人,一个楚国人······”[.]

第235章 天星猎

孙中原猛然抬头,也看向邝西寅,两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甘石星经!”

······

甘德,战国时期楚国人(一说齐国),生卒年不详。著名天文学家,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星表,就是他编制的。木星的卫星,木卫三,也是他最早发现的。

要知道,这是在两千多年前,各种条件十分落后和简陋。

甘德最重要的代表作,是《星占》八卷。因为他,除了是一个天文学家,还是一个占星家,他将天文和占星结合起来,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甘德,甘氏占星流派的创始人。

石申,战国时期魏国人,又名石申父,同样生卒年不详,同样是天文学家和占星学家。

石申曾经系统观察了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的运行规律,同时,还测定了一百多颗恒星的方位,并给予命名。这些数据,广为后世天文学家所用。

也就是说,如今仍在沿用的部分恒星的汉语称谓,很可能就是两千多年前的石申命名的。

在月球背面,有一座环形山,名字就叫做石申。

石申的代表作,为《天文》八卷。

后人拾遗补缺,将甘德《星占》八卷,与石申《天文》八卷,合二为一,史称《甘石星经》。

《甘石星经》,号称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学著作,不过,如今已经不全了,一共也就两卷!

······

“这里面,是完整的甘石星经!”孙中原终于明白了,另一间墓室里,葬的是甘德,门上两个鸟篆,是“星占”二字!这座墓室里,葬的是石申,门上两个蝌蚪文,是“天文”二字!

不过,虽然根据史料无法推断两人的具体生卒年份,但一般来说,石申晚于甘德,同时,持有甘德是齐国人这一说法的更多。

但是,通过这处奇怪的墓葬,说明这两人去世的时间相差并不太远,而且,甘德是楚国人的可能性更大!

同时,这两个人是否相识还是难下定论,但是最起码,是有人同时认识这两个人的,而且关系紧密,极有可能分别跟着两人学习过!

就是设置墓葬的这位高人!

“《甘石星经》重见天日,却又不能广而告之。”邝西寅深深叹了一口气,“此墓葬的紧要,就在两口青铜棺上,一旦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邝西寅的意思,孙中原很明白,如果公布了甘石星经,这墓葬就保不住了。如果全面发掘,势必要破坏青铜棺,甚至要搬离墓葬。但是,这墓葬以地面五行,上应天象,如果乱动,还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所以,发现完整《甘石星经》的事儿,不能说出去。

“另一个早于我们之前进来的人,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什么也没动,修补盗洞之后,悄然而退。”孙中原接口道,“如此看来,这墓葬里除了两口青铜棺,和分别刻下的星占、天文各八篇,应该没什么别的了。”

邝西寅点点头,“对,拍好照片,我们上去再从长计议。”

孙中原忽而好似想起了什么,拿着应急灯走进了通道,一边走一边说,“这个人将两位天文泰斗如此安葬,还设置了‘五星连珠’的机关,这条通道,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呢?”

邝西寅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急忙跟了上去。

孙中原先对着一侧墙壁细细照射,结果,又有新的发现!

这墙壁上,刻着一组图形!一大两小!

中间一个最大的、占据主要位置的图形,和他们吃席得到的那件青铜仪器有点儿相似!

只不过,这个图形相对简单一些。而且,那件青铜仪器上圈口的薄片,是四块,可拼成一个圆,但刻画在这墙壁的图形中的,则是一个完整的圆片。

在这个主要图形的左侧,就是这一片“拆”下来的完整圆片图形,上面也有图案,仿佛是暗刻的纹饰,但是,其中有一处,不知道是刻的时候没刻好,还是墙壁破损剥落,少了很小的一块,也不知道到这个位置有没有纹饰;如果有,那也无法知道是什么了。

而这个主要图形的右侧,则画了一组简单的四象图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圆点细线勾勒。

孙中原和邝西寅盯着这组图形,目瞪口呆。

还是孙中原首先回过神儿来,转而照向另一侧的墙壁,这面墙壁上,也有东西!

文字!

不过,只有竖着的几列,是大篆中的金文。孙中原虽然费了点儿劲儿,但是却基本认出来了。

“甘石二师,先后授吾天星之道,吾道匪纯,杂以取奇,合地气察,渐近一机,关乎苍生。生也有涯,恐不解也。去兮,伏惟一器,敬曰‘天星猎’,助。”

当然,刻字是没有标点符号的。

这句话的意思,倒不算很难理解。很显然,这个留言的人,就是设置墓葬的人。

他说:甘德、石申两位师尊,曾经先后教授我关于天象星占方面的本领,但是呢,我要追求和学习的东西,很杂,不仅仅只有天象星占。

我研究的东西虽然驳杂,却因此能有新奇的发现。结合地气,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玄机,这个重大的玄机,和天下的苍生都有关系。

人终有寿限,我怕我离去之时,也未必能解开这个玄机。不过,我倒是能留下一个仪器。为了表达对两位师尊的天文、星占之术的崇敬,我将这个仪器命名为“天星猎”。这个仪器,将有助于后人解开这个我发现的重大玄机。

“天星猎?”孙中原和邝西寅目光对视。

“这个人既不留下自己的姓名,也不说这个重大玄机是什么。麻烦了!”邝西寅这时候也忍不住先点了一支烟,“不过,咱们吃席的得到的那青铜仪器,倒像是这个天星猎的升级版!”

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三口,才开口道,“虎叔你发现没有,不仅这个天星猎是这样。这墙壁上一组三个图形,都是这样!”

第236章 善藏者,无人可知

邝西寅此时精力集中,反应迅捷,“对,都有升级版!”

“是啊,整体这个仪器如此。那圆片变成了可以一分为四。同时,旁边的四象图形,也是以星位连线而成,但是我们手里的轩辕星图,比这个四象星图更为复杂。”孙中原应道。

“也就是说,这个高人之后,肯定是有人承袭了他的衣钵,或者发现了他的研究,进一步细化,由此制造出了咱们见到的那个青铜仪器,还有,使用麂皮,做出了一张配套的星图!”

“没错。这位高人生活在战国年间,但是那件青铜仪器,要晚,是战国后期到西汉出现的。”孙中原皱眉,“只是,就凭这些,还是不知道高人所谓的玄机,到底是什么!”

邝西寅接口道,“和天下苍生都有关系,这个范围太大了,而且也可以多方位理解,就算是一座金矿,也可以说和天下苍生有关!”

孙中原指着那个“猎”字,“天星猎,“天星”二字,出自对甘石二师的崇敬,那这个仪器,为什么叫‘猎’呢?恐怕,这个玄机,绝对不是什么金矿宝藏之类的。”

“嗯,我就是打个比方。”邝西寅道,“不过,这个‘猎’字,真是够费猜的!”

邝西寅百思不得其解,“罢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你仔细都拍了照片,我们上去之后再做计议,反正,这两口青铜棺是不能动的。”

孙中原点头同意,该察看的都察看了,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进展。剩下的东西,恐怕要在墓葬之外发现和思考了。

两人拍好图片,回到了进来的墓室之中,移动石球归位,关闭石门,而后又从盗洞返回地面。

一上地面,两人这才发现,居然是傍晚了!天色已有些昏暗,山中更觉凉意。

“虎爷,孙先生,你俩先吃点儿东西吧!”黑子上前道,“一天下来,运气不错,周围没什么异常。”

邝西寅交代了一下,让黑子和大军原样用青砖封好盗洞,再填土,最后处理一下,尽量消除痕迹。

黑子和大军已经吃过饭了,两人下去干活儿,孙中原和邝西寅则爬到小山头上,吃了点儿小食品,喝了点儿矿泉水,先垫了垫肚子。

“虎叔,你说这个设置墓葬的人,会是谁呢?根据这个‘天星猎’从未有过记载和传扬来看,应该是个不知名的人物。而且,后来改进天星猎的人,也是如此。”

“善藏者,无人可知。”

邝西寅眯起了眼睛,“这个人,还有后来继承衣钵的人,都是旷世高人!这是本来就想刻意隐藏自己。否则,以此等本事,想出名,还不简单么?所以,就不要在身份上钻牛角尖了,只需知道是高人就可以了。”

无人知晓,并非实力不济,只因善于隐藏。

孙中原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开口道,“以后,我们手里那件青铜仪器,就叫天星猎吧,有个名儿叫起来也方便。”

“其实本来就是,就好像地球仪,有简化版,也有复杂版。”

邝西寅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点了一支烟,“我正在想另外一点,这天星猎,显然是结合天象星占和地气风水,来破解这个所谓的玄机;但是,公孙台主虽然得到了轩辕星图,却应该没有得到这个天星猎啊!”

“您是说,他还有别的破解之法?”孙中原不由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要想破解这个玄机,除了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应该还有其他的必要条件。而公孙台主,已经掌握了这个必要条件,他缺的,只是天星猎!”

孙中原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我们即便找到或者仿制出其他三块青铜片,拥有完整的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如果不具备这个必要条件,还是无法破解这个玄机?”

邝西寅点点头,“正是如此。可是,公孙台主也没跟我们说过,这个条件是什么!可又暗示过我们,好像我们四阁主,是不可能破解轩辕星图的秘密的。”

轩辕星图的秘密,归根结蒂,就是利用天星猎所能破解的那个重大玄机!

邝西寅徐徐吐出一口烟,“公孙台主最终,只留下‘机缘’二字!”

他猛然看向孙中原,“而你,或许就有这个机缘!”

机缘?

孙中原暗忖,自己的确是先见识了轩辕星图,又吃席见到了天星猎“升级版”,今天,又进入了甘石墓葬。但是,面对这个所谓的重大玄机,仍然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邝西寅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是机缘,那就急不得,慢慢来吧!”

孙中原点点头,“好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邝西寅哈哈大笑,“你小子!行了,今天太累了,打道回府!有什么事儿,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孙中原跟着笑了,心里却还在想着,关乎苍生?这都两千多年过去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久远,所以还真是急不得。

说实话,孙中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要说内心充满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崇高觉悟,那也不可能。甚至,因为思想和见识的局限,他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玄机。

但是呢,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却又被深深吸引。这种吸引力,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和探索欲,还有一种血脉深处的沸腾之感。

他俩吃完喝完,又休息了一会儿,黑子和大军也处理完毕了。到了停车处,还是大军开车,四人先返回了伏牛镇。

黑子和大军一路上并没有问墓里发生了什么,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也不会成为邝西寅的心腹。

实际上,孙中原和邝西寅,根本什么东西也没带上来。

当晚,孙中原和邝西寅都睡得很早,确实是累了。

第二天,孙中原醒得也很早,他在房间里洗漱完毕,按捺不住,又看了看拍下的图片,尤其是那圆形图案上的纹饰。

这些纹饰不是传统器物上的纹饰,倒好像是文字的线条,不过显然不是文字。

“要是能对比下那四分之一青铜片上的暗刻纹饰就好了。”孙中原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

第237章 倒流壶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孙中原开门一看,是邝西寅。

邝西寅拿着一个小平板,进来之后关上门,“龙王爷把那块青铜片的纹饰图片传过来了。”

想什么来什么。

孙中原把那张整圆的图片也倒到了平板电脑上,将两张图片处理对比了一下。

邝西寅凑在一边,两人一起细细看了起来。

通过比对,他们发现,这块青铜片上的暗刻纹路,的确和整圆上的其中四分之一的一部分很像,纹路形式差不多。但是又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有两点。

第一,四分之一的青铜片上的纹路,更为密集,而且纹路宽度更大。

第二,整圆图案的圆心处,没有纹路。但是青铜片的圆心处,也就是角尖处,有一条不规则的宽线。

“其实,应该还有一点不同。”孙中原放下电脑,“四块青铜片,是要拼接上的,哪怕再紧密,但也可能透光,也就是说,除了暗刻的纹路透光,还可能有一个大大的透光十字。”孙中原接着说道。

邝西寅点点头,“我看,应该找一个高手匠人,将这块青铜整圆先做出来,放到天星猎上试试。”

孙中原表示同意,“不过,有一小块地方墙壁缺损,怎么处理?”

“那只能先当没有纹路处理。”

“好!”说着,孙中原突然笑了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青铜大师么?”

邝西寅稍稍一怔,转而大笑,“可惜啊,把他给得罪了。”

“让我去登门拜访道歉先。”

邝西寅想了想,“也好,你毕竟是晚辈。这个人,虽然感觉有些怪,不过,不是那种心机诡诈、蝇营狗苟之辈。”

“如果要让他做东西,恐怕要待一阵再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又没从墓葬拿到什么实物,留在这里本就没什么风险。你把手机里的图片全部都倒到这电脑上,然后彻底删除,我会妥善处理的。”

孙中原照办。

吃过早饭,四人便回了伏牛市,住回了酒店。

下午,孙中原主动给王戈打了个电话,说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想登门拜访下朱大师,当面致歉。

“兄弟,说什么呢!我师父还夸你你,说你少年高才!不必过意不去。要是说道歉,那你就小看我师父了,不过,你要是想登门拜访,这个我可以帮你问问。”

“好,那就拜托王兄了。”

估摸着下午王戈是不可能立即回信的,孙中原便提出去伏牛的古玩市场看看,邝西寅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市场上,以青铜器为主,邝西寅生平见得最多的就是青铜器。而且,还大多是高仿。

孙中原便自己去了。邝西寅知道他的身手,也没什么担心的。

到了市场,好家伙,居然气派得很,比潘家园可气派多了。还真应了那句话,包子肉多不在褶上,这外表如此气派,里面竟是个高仿集散地,没多少真肉。

正门是一个高大的牌坊,“伏牛古玩文化市场”几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牌坊两侧,还各有一座塔式立柱,亭顶飞檐,底座高台。

这个市场进去之后,是一条宽大的主路,长约百米,两侧都是仿古建筑,分布各色店铺,中间有十字路口五个,可以从路口走到两侧店铺的后面。这后面,各有一个大型地摊区,而且地摊区也有大棚,被分割成几块。

一侧的地摊区,全部都是铜器,另一侧的地摊区,则是五花八门的其他古玩。

不分时间,天天都有。不过,周末出摊的人多一些,平时少一些。这天不是周末,出摊的和逛市场的都不多。

因为知道铜器区高仿居多,孙中原先去了另一个其他古玩的地摊区。

结果,转了一圈发现,仍旧是高仿居多!

孙中原看得比较快,眼看就要到最后一个大棚了。

到了两个大棚之间的过道,正犹豫要不要继续看了,大棚边缘一个摊子的摊主却对他开口了,“小哥,逛摊子莫着急哟。”

这摊主长了一张瓜条脸,眼睛细长,笑起来很有喜感,孙中原来到了他的摊前,顺手还递给了摊主一支烟。

摊主没拒绝,接过来掏出打火机,要给孙中原点上,孙中原也没拒绝。抽着烟,看了一会儿摊上的东西,孙中原轻轻摇了摇头,确实没啥好东西。

都是瓷器,现代高仿多,也有一两件老东西,甚至还有件看似南北朝时期的陶罐,但是太丑太破了。

这大棚区里的地摊,有点儿像菜市场,摊子不是摆在地上,是一个几十厘米高的水泥台子上,摊主就坐在后面的马扎上,卖家呢,则在水泥台子前面看。

见孙中原没有看上的,那摊主咧嘴呵呵,“今天人少,这又下午了。得了,有件好东西给你看看吧!”

这个,孙中原本来就要问的,市场冷清的时候,很多摊主是不会把好东西摆出来的。

摊主从水泥台子下拖出了一个旅行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的报纸团子,放到台子上,扒拉开,露出了一件瓷壶。

这瓷壶总高不到二十厘米,圆不溜丢,周身上了橄榄绿色的釉。釉下有暗刻的花纹,很深。壶身花纹是大团的牡丹,壶顶则是叶片状的纹饰,流(壶嘴)比较短小,提梁(把儿)则是从壶顶探出去,向上一个弧度,而后落到壶侧,像一虬枝。

最有意思的是,这把壶的壶顶有一圈细碎的纹饰,看似有壶盖似的,其实却是死的,打不开。

也就是说,摆在你面前,你在直观上,首先会有一个疑问:这要从哪里倒水啊?只有出水的壶嘴!总不能从壶嘴一点点往里灌吧?

孙中原小心拿起壶,翻了过来。这壶底也不是封住的,而是有一个大孔。

“倒流壶!”

“好眼力!这东西给你看,对着哩!”

倒流壶,顾名思义,倒过来从壶底大孔灌水,灌完了之后,正着摆放,水却不会从壶底流出,却能正常从壶嘴倒水。

这壶里面,就是这么加工设计了特殊的结构。现在的瓷器市场上,也能买到这种倒流壶。其实,要真用来倒水喝水,也是有点儿别扭,这更像是一个玩具。

第238章 刀刀见泥

“认识倒流壶算什么眼力。”孙中原笑笑,“不过,您这把壶,好像有点儿年头儿了!”

“不是老东西好意思拿出来让你看么?”摊主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孙中原心下暗道,难不成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估摸着就不太好搞价了。

结果,这摊主又补了一句,“绝对是明清以前的!”

一听这话,孙中原有点儿谱了,“看来,你是明清瓷器的行家啊!”

古玩市场上,瓷器是大项,既然摆摊做买卖,多少都懂点儿。但是,现如今市场上什么东西最多?还是明清瓷器,特别是清代瓷器。

别看只有一朝两朝,真想弄明白了也不容易。这不光是需要时间,还需要天赋,还需要有明白人点拨,这东西,看书看图,只能是个辅助。

所以,孙中原心里想的,是这摊主除了明清瓷器,看来是不懂别的。

“行家谈不上。这市场里,其实懂瓷器的不多。”摊主还不太谦虚。

“不过,这明清以前,各种窑口太多了,这东西我看刻花的刀法,也太深了,要是官窑或者名窑,不会用刀这么随意。”孙中原接口说道。

摊主笑了。

因为开始挑毛病了,这小伙儿八成是想买了。

“青瓷,窑口确实多,就算是普通的民窑,要是到了北宋呢?”摊主笑道,“实话实话,这青瓷倒流壶,我来价儿就不低。”

行了,孙中原心下安定,摊主是真不认识。

这胎上雕刻刀痕深,正是这个窑口的特征。

所谓:刀刀见泥。

“最低多少钱能出?这东西就是好玩儿,我拿回去玩玩。”孙中原道。

“光是这倒流壶的工艺,放在古代就不简单,这雕工别看刀痕深,也挺不错的。你看着给吧。”摊主笑道。

看着给,当然不会真让你定价,不过,你就是说十块钱,他也不会恼,顶多就是不卖。

这就是古玩行的生意。换成到商场里:这手机多少钱?六千;不错,十块卖不卖?要这样,脾气爆的估计张口就骂上了。

当然了,孙中原也不会说一块钱,或者说根本不会先出价。

在古玩行里,你看面对卖家,先出价儿的,那都是棒槌。老手不仅不会先出价儿,根据情况,即便卖家出了价儿,他往往也会再跟一句:“最低了?”

“既然快收摊了,你就说个最低价儿,我也不是个磨叽人。”孙中原接口。

摊主耷拉眼皮琢磨了一会儿,“这么着吧,你给五万块吧!”

“我就是买一稀罕玩具,这价儿太高。”孙中原摇头。

“真不能降了,来的高,要不是要收摊了,我一准儿要你八万块,信不?”

“八万块?一万八吧。我也够实在的。”

这个价钱,摊主心里已经很满意了。还价还这么高,的确很有诚意。这倒流壶,他是从一个铲地皮的手里收来的,一共两件,花了三千,还赖人一条两百块的黄鹤楼。

另一件,就是孙中原之前注意到的那件又丑又破的南北朝陶罐。

“老弟啊,你也不能砍这么狠啊!一万八?我收来还花了两万多呐!这么着吧,三万,吐血价儿了。我这三天没开张了,你也体恤体恤老哥儿,不容易,拖家带口的。”

孙中原看了看摊主,听人说话,不能光听内容。

这摊主能说这么多话,笑了呵的,那就是一万八他已经比较满意了,指定没到他的底线。

“老哥,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妨说实话,我最多也就能拿出一万八了!要是不行······”

说着,孙中原作势要走。

“这样啊,那什么,老弟,我最后让一口儿,能出一万八,你也不差这两千,两万。要是还不行,那我也不能赔钱不是?”

孙中原眼瞅着差不多了,没再磨叽。

成交。

摊主又拿报纸给包上了,又给套了两层结实的塑料袋。他这里,连个像样的锦盒都没有。

孙中原临走的时候,摊主忽然又笑着说了一句,“真是不挣钱!不过老弟,这东西你能断代么?”

“嗐!我不是说了么,我就是当个稀奇玩意儿,摆着玩玩儿。你这专业的都断不了,我上哪儿断去?”孙中原应了一句,拎着塑料袋走了。

这买卖,就得这么说。别说孙中原告诉他是什么,就是说一句“能瞅出点儿意思来”,那也会让摊主闹心。和气生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多好。摊主那句“真是不挣钱”,也是如此。

这东西,他岂止能断代。

这是北宋的耀州窑!

之前介绍过,北宋八大民窑,北方四个,南方四个。耀州窑,就是北方的青瓷窑。

说起宋代的出产青瓷的民窑,北方不如南方,南方的越窑和龙泉窑,名气特别大。耀州窑呢,在普通人当中,名气不大。而且耀州窑的窑址,发现也比较晚,八十年代才在西北地区发现。

耀州窑的工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纹饰的刻制,入刀的角度和其他窑口不一样,不是直的,而是斜的,这样,刀痕就比较深。

这就是刀刀见泥。可以想象,瓷胚还没入窑烧制之前,比较软,这斜着一刀下去,刀上不见泥才怪呢。

雕刻好之后,上釉,然后入窑烧制。出窑的时候,虽然成型了硬化了,但是刀痕比较深仍然能看出来。

不过,这种阴刻刀法,也仅仅是指北宋年间的耀州窑。往早里看,五代时期的耀州窑,是凸雕。北宋末期到南宋,或者具体说耀州窑所在之地是金国的时候,就变成了比较细的线条,甚至还出现了素的,没纹饰。

民窑的东西,和官窑不同,主要就是供人使用,所以,这个简化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普及的过程,也是节约成本和扩大产量的过程。

民窑为什么少精品?就因为这个。

这件耀州窑的倒流壶,是北宋民窑的精品。而且,它的价值,不仅仅在于此,还在于倒流壶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不容易成功;再者,这东西不要说比盘子和碗了,比瓶子罐子还不容易保存,这么多年了,一个完整器流传下来就很不容易。

第239章 熊镇

这件北宋耀州窑的倒流壶,具体能值多少钱呢?

不太好说。

不太好说的意思是,现在不知道能到多高。但是底线,还是有个数儿的。

十年前,苏富比拍出过一件类似的倒流壶,除了纹饰不同,别的差不多。

当时拍了六十多万美元。

这是在十年前,当时,钱比现在值钱,而且美元的汇率也不一样。

所以,即便往最低了说,孙中原两万买下的这件倒流壶,能值四百多万!

何况,现在绝对不可能是这么低的价儿了,不算这东西本身的升值,光算算别的吧,那也不少。

倒流壶这东西,主要就是有很大的可玩性,清代的时候还挺流行的。这摊主知道是倒流壶,却没去考证具体的东西,其实,这让孙中原也有些意外。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还是他眼力不到,运气不到。古玩圈里,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捡漏和打眼的故事,没准儿明天这摊儿上又会出现一件倒流壶,却是高仿了。

孙中原走出这一侧的地摊区,本来得宝了,想就此离去,但是转念又一想,还是再看看这里的铜器吧!

到了铜器的地摊区,虽然摊位还没填满整个区域的一半,孙中原也有点儿吃惊。

大到一米多高的商代方鼎,小到历朝历代的铜钱,不仅有各种式样的青铜器,甚至还有一个宣德炉“专区”,只要听说过的铜器古董,这里没有找不到的!

这里面,也分成了好几种档次,有精品高仿,也有中上之作,还有一般的档次,简单的粗仿也有。

而来这里的买家,几乎是心照不宣,开口就是,有什么时期的什么东西么?

孙中原大致转了一圈,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里面,也不全是高仿,孙中原在几个摊位,也发现了真东西。不过,这几个摊位,卖的都是残件,有直接卖的,也有修复好了卖的。

在这种铜器市场里,即便看到了完整的真品,想捡漏儿,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聚集了大量的铜器高手,一个人不明白,相互一串,还有啥不明白的?

青铜器的买卖,算是古董买卖里法律规定最严格的。这样的市场,只有以高仿为主,才能继续下去。买卖“工艺品”,这算打个擦边球,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不过,孙中原准备离去之时,还是瞄上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件汉代造型的熊镇。铜鎏金,金色略有斑驳。圆形,底面平,上部是一只卧熊。直径不到五厘米,高度将近三厘米。

熊镇,就是熊形的席镇。

在魏晋之前,大多数人是席地而坐的,也不能直接坐在地上,得铺张席子,席子容易卷边,也容易不平整,这席子角上,得有东西压着。这就是席镇。

席镇的质地,一般都取重物,金铜玉石居多。造型上,主要是动物,而且都是些祥瑞的动物,追求纳福辟邪的寓意。

熊这种动物,如今好像不太受待见了,诸如熊人、熊瞎子、笨熊等等这些词儿。

但是古人是把熊的地位摆得很高的。比如姜子牙,别号飞熊;董卓手下的精锐部队,也叫飞熊军。

汉代的熊镇,也算是比较流行的席镇类型。

席镇,成套当然都是四个,但是如今整套的汉代席镇,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能遇上一件,也不容易。

而且,孙中原遇上的这件熊镇,还是假的。

确切地说,这是一件现代高仿汉代铜鎏金熊镇。

见孙中原盯着这件熊镇在看,脑袋挺大的摊主笑着开口,“喜欢席镇?这里汉代的席镇挺全,除了熊镇,还有虎镇、豹镇、鹿镇、羊镇、龟镇。成套的也有,不过你手里的熊镇,就只那一件!你要想要成套的,我可以再给你找一套。”

孙中原点点头,拿起这件熊镇掂了掂,“这好像不太烫手啊。”

“好眼力!”摊主竖起了大拇指,“本来就不是这些年的活儿!我看能追出去几十年。要不然,怎么会只有一个呢!”

两人这算是说开了。孙中原点出了不是这几年的高仿,摊主承认了。要是这几年的高仿,一准儿就成套或者成对做了。

这虽然也是现代高仿,但却是几十年前的。

这种市场里,来的往往是有眼力的,大江南北的古董商来进货的就不少,当地人又都很明白。孙中原一口就能喊出来,摊主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最低什么价儿?”

“就这一个,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摊主一指旁边的一堆铜制席镇,“汉代的,精仿的,最低也是两千一个。你手里这件,比精仿还强,而且过了这么些年,都有点儿自然包浆了。多了不说,给我四千,拿走!”

“也照两千算了。”

“真不行,我没跟你要虚的。那些都是来货容易走货快,挣得是流水钱。但是这件,我还真是收来的,不管来价儿高低,得按这个情况走价儿。就这件,要放到这市场的门面房里,少了一万你拿不了。”

摊主一边说,一边指着孙中原手里的熊镇,“一看你就是行家,你看看这工艺,当老的出手不难吧?听你口音是外地的,这东西拿到大城市的古玩市场里,你运气好了三五万倒了手,这可是十倍的利!”

这摊主嘴皮子极溜,说得孙中原都没法儿接口。

“你·····”好容易孙中原瞅了个空儿,刚要说话,结果摊主又开口了:

“这么着吧,四千,我再送你一件西周青铜带钩!”

孙中原咳嗽一声,“你先停,让我说!”

“好,你说。”

“我服了你了,四千就四千吧,你也不用送我青铜带钩了,那也不是西周的,那是上周的。”孙中原说完,便开始打开手包点钱。

摊主一听,也笑了,立即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精美锦盒,帮孙中原装了进去。

最后,摊主拿了钱,居然从里面又抽出两张,连同自己的名片一起递了过去,“你痛快,我也痛快,我让两百,没别的,买几包烟抽抽,咱们交个朋友,这是我的名片,铜器的生意,有需要的,别忘了联系我!”

第240章 先秦古器图碑

孙中原笑了笑,他俩谁也不差这两百块钱,但是这人的确是块做生意的料。孙中原接过来,看了看名片,“好啊,贺老板,我姓孙,回见!”

“孙老板慢走!”

孙中原一边走一边想,这个熊镇,该怎么拆开呢?这市场里倒是有修复的店面,不过在市场里即买即拆,他总感觉不太好。

罢了,先拿回去吧。

他买这件熊镇,当然不是为了买来去蒙人,而是这熊镇上,浮起了和铜质不一样的宝光!

这宝光是金色的,由内而外浮动,所以,孙中原断定,这里面是藏了东西的。

一件几十年前高仿的汉代熊镇,具体藏了什么,确实也不好说,从逻辑上来讲,只要是几十年再往前的东西,都有可能。但是,孙中原根据宝光的特点和相关推断,认为里面的东西,很可能是真正汉代的东西。

打定了主意,孙中原便决定先回去了。

刚刚走出市场,就接到了王戈的电话。王戈说,他师父朱乾坤下午有事儿,明天上午倒是可以,王戈告诉孙中原,明天上午九点,他来接孙中原。

孙中原点头应允。

实际上,朱乾坤此时正在家中,接待一位不速之客,唐二爷。

他对唐二,是有所耳闻的,唐二不算是纯粹古玩圈的人,但是却也算是一个“手艺”人,在金属器的制作上,也有些道行。

当然,仅仅凭这个,通报之后,朱乾坤也未必见他。毕竟已经收山了,而且提前也没有招呼。

不过,唐二敲开门之后,面对朱乾坤的管家,说了一句话:唐二想和朱大师切磋下先秦古器图碑。

朱乾坤孤老头子一个,自己独住一处带院的小别墅,面积不大,却也幽静。家里有一个管家兼司机,男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保姆兼厨子。

这个管家根本听不明白什么是“先秦古器图谱”,也不知道唐二是干什么的,但是得跟朱乾坤通报。朱乾坤一听,立马让管家把唐二请了进来。

见面打了招呼,在客厅落座,保姆用普通的盖杯给唐二端了一杯茶。

朱乾坤瞪了保姆一眼,“怎么回事儿?贵客不知道么?换!岁寒三友紫砂茶罐里的冻顶乌龙。”

唐二笑了笑,这套把戏,算是老调常弹。在管家没有请自己进来之前,完全可以吩咐好上什么茶。这端上来了再说,无非是借着呵斥下人,当面提升一下对自己的重视。

“久仰唐二爷大名,今日登门造访,有失迎迓啊!”

“朱大师客气了,不速之客,还望见谅。”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朱乾坤才道,“我听管家说,唐二先生来,特有指教?”

“指教怎么敢当?就是无意中得到了几张图,知道朱大师精通此道,千里送片鹅毛,见笑了。”唐二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白纸。

朱乾坤顺手接过,这就是普通的白纸,厚实一点儿罢了。不过,这上面复印的,是清晰的拓片!上手翻看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亮了。

先秦古器图碑,不研究青铜器的估计不知道。

这是宋仁宗年间,有个叫刘敞的青铜器收藏家、学者著录的。据说,这个刘敞,在先秦青铜器方面造诣极深,眼力极高,收藏极丰。

他选出了自己收藏的最珍贵的先秦时期的十一件青铜器,找来石匠高手,将图样和铭文,刻到了石碑上。被称为“先秦古器图碑”。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十一件青铜器,后来不知所踪。就连这些图碑,也没能流传下来。

当时,也有人制作了拓片。有了拓片,复制就容易多了。但是,如今也没有关于拓片传世的消息。

这十一件青铜器,据说都是考古界和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器型,极为罕见。

朱乾坤见了这个,哪怕是复印件,眼睛怎能不亮?

“唐二爷,这都是哪里来的?”朱乾坤问话时仍旧目不转晴。

唐二眉毛一挑,“朱大师,这就是送给你的,有的是时间看。”

朱乾坤这才抬起头来,“失礼了失礼了。”

“这份图碑,不全,只有九件青铜器,不过收集来也很不容易了。”

唐二这才慢条斯理地介绍道,“我得来的时候,也是拓片的复制品,看纸张,像是清代中期的。既然不是宋拓,那本身就没什么太大价值,真正的价值,在于图碑的内容!好在,还算完整清晰。”

“没错,这复制品的原拓,应该是真的!我刚才看了,的确精妙得很。”朱乾坤连连点头。

唐二没作声,悠然一笑。

朱乾坤会意,“唐二爷此次来伏牛,不知还有什么未尽之事?”

“倒是有件小事儿,不妨说给朱大师听听。”唐二抿了一口茶,“我得到这几张图碑的同时,还得到了一张青铜圆片的图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上面的纹饰很有意思。”

“噢?”朱乾坤此时已经基本明白了,不过,还是小小配合了一下。

“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自己就想做一件。不过,这青铜片应该很薄,上面的纹饰又似透非透,这个尺度不好拿捏。听说伏牛遍布铜器高手,就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高手相助。”

说到这里,唐二停了口,继续面带微笑看着朱乾坤。

朱乾坤沉吟了一下,“老夫已经收山了。不过,这圈子里的高手,倒是认识不少。”

“在朱大师面前,谁还敢妄称高手?”唐二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朱大师,收山不过是不趟市场的浑水,这怡情小作,助力友人,算不得坏规矩。”

“唐二爷说的,倒也有理。”

“朱大师,这几张图碑,那是真正的宝刀赠英雄,和我刚才说的事儿没关系。如果朱大师肯帮唐某人这个小忙,唐某人自当重谢。”

朱乾坤点了点头,“唐二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夫真是不好拒绝了。”

其实,朱乾坤此时自己也起了好奇心,唐二本就是制作机关和精密器具的高手,让他产生极大兴趣、想做出实物的图样,那必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酬劳方面,唐二当然不会少了他的,更重要的是,这几张先秦古器图碑,实在是让他难以割舍。

第241章 能不能让给我

“朱大师真是个爽快人。”唐二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正是那圆片的纹路图案。

朱乾坤接了过来,“根据这图样,的确不是镂空,是留了薄薄一层。但是青铜铸造镂空的圆片可以,这样的纹路,是万万铸造不出来的。”

“对,这应该是雕刻的。以朱大师的刀法,应是无虞。”

这正是唐大和唐二无法处理的地方,铸造青铜器,他们也行,但是雕刻纹路,他们的刀法就不够了。青铜比黄铜、紫铜都要脆一些,雕刻的话,对刀法要求很高。

更何况,这还不是镂空雕刻,要在纹路下留出薄薄一层,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想来想去,当今此等高手,朱乾坤算是首选。

“好,不过时间上,恐怕不能保证。”

“一切看朱大师的安排。另外,这图案上有一处问号,朱大师就照没有纹饰做好了。”

唐二谈完了事情,很快便告辞而去。

“师父,这个唐二,何许人?”王戈从客厅一侧的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江湖上,有一个机关门,唐大唐二兄弟,就是机关门的人。不过,这两人好像和现任门主不太对付。其他的,我知道的就不多了。”朱乾坤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会不会,是和虎爷一起来的?”

“不可能。这十年,邝西寅明着以庚辛堂示人,暗里搜罗地下宝物;这手段,要比机关门高明。而且,我虽不知他之前的发迹来路,但是,他恐怕不会不知道机关门。”

王戈点头转了话题,“这个孙中原,更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我看他的眼力,还在虎爷之上!虎爷能有这样的手下,实属难能。”

“你错了。”朱乾坤站起身来,“表面上看,孙中原是邝西寅的手下,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很微妙。而且我看这孙中原,将来之前景,不可限量啊!”

“哦?就因为他的眼力?”

“眼力只是一种手段,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成就,不是看手段,而是看气运!”

“气运?”

“气运!”朱乾坤目光凝聚,“如果光靠眼力,你觉得仅凭一点儿材质,就能具体看出自什么古物么?命理天数,我不懂,但是此人鉴宝,靠的已经不是眼力了!”

王戈沉思,“那,明天您见他还是不见?”

“不仅要见,还要留他吃饭。小小折了一次面子,如果就不见,那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小家子气?”朱乾坤叹了一口气,“当时在酒席上,事发突然,我倒有点儿失态了。”

“师父,恕我直言,其实当时可以略施技巧,不必让他说那么多的。”

朱乾坤突然大笑,“那是你生意人的手段,我是一个手艺人,若无半点儿意气,做出来的东西,也便就死了!”

当天晚上,孙中原问邝西寅,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拜访朱乾坤?

邝西寅否定了,“他同意见你,就是要表示大度,同时帮他徒弟交友,你自己去更好。我要是去了,略显尴尬。临的时候,王戈自会再度设宴,到时候,我会特意要求请他来的。”

“那这圆片?”

“我估计,他会留你吃饭。午饭前,提出请他帮你破解熊镇之事;饭后,再提能否制作青铜圆片。因为饭前,算是一种请教,而家里吃饭,饭后的亲密度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王戈接上孙中原,来到了朱乾坤的住处。

孙中原放下礼物,恭恭敬敬问好,朱乾坤爽朗大笑,上前握手。一派嘉宾良主的景象。

落座上茶,孙中原提起席间之事,表达了歉意,“朱大师,小子年轻气盛,班门弄斧,让朱大师见笑了。”

“哎?”朱乾坤比之在席间的状态,似乎活跃了一些,“中原你年少高才,我当时因为颇感震惊,略显失礼啊。”

一时间互相谦恭,接着王戈又插了话,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说得客厅里春意融融。

华夏的古玩圈里,特别擅长这一套,甚至做局坑人的时候,也都是笑靥如花。更何况,孙中原和朱乾坤,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借着称颂朱乾坤手艺的话头儿,孙中原拿出了这件熊镇,“朱大师,这件熊镇,你且一观。”

这不过是一件几十年前的高仿,但是朱乾坤见了之后,却遽然变色!

“此物从何得来?”

孙中原稍稍一愣,以朱乾坤见多识广的底子,按说不该如此。

“朋友之物。”孙中原含糊说道。这话似乎还有点儿根据,那位摆摊的贺老板,既然留了名片,说朋友也不为过。生意场上,四海之内皆可为友嘛!

“朋友?”朱乾坤居然追问道,“是相赠,还是暂借?”

孙中原隐然觉得,朱乾坤好像认识这东西!他略加沉吟,“朱大师,现在算是我的东西了!不过,朋友之前交代过,这其中,可能另有玄机,所以我才向朱大师请教。”

“另有玄机?应该是内有玄机!”朱乾坤托着这件熊镇,“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此物啊!”

王戈在一旁分别看了看两人,“里面藏了东西?”

孙中原点点头,“我朋友是这个意思。”

朱乾坤接着问道,“你那朋友,可说过是从哪里来的么?”

“这个,我倒是问过,不过他说这个不能说,只需要记住里面另有玄机,有时间遇到高人,值得解开。这不是正好遇到朱大师了,我碰巧又随身带着。”孙中原的脑门上,隐隐有汗珠渗出。

这说一个谎,就要很多托辞来圆,实在是有点儿累。关键是,他没想到,朱乾坤居然知道此物!

好在他圆得还凑合,没啥太大漏洞。暗藏之物,确实不能随便打开,因为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万一弄不好毁坏了,那就太可惜了。更何况,这熊镇是铜器,还不是木器瓷器这种容易破开的东西。

“你确定要打开?”朱乾坤没有继续追问来历。

“如果朱大师方便,求之不得。这磨刀的费用,还望朱大师明示。”

“那倒不用。”朱乾坤看向孙中原,“不过,这里面暗藏的东西,不知你能不能让给我?”

第242章 长平侯印

孙中原一听,更是吃惊了。

他纵有宝光相助,却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但是听朱乾坤的口气,不但知道这熊镇里藏了东西,而且似乎还知道里面的具体细节!

见孙中原面露犹疑,朱乾坤又说道,“你放心,我可以出到比市价还高!”

孙中原想了想,“我能不能看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再决定?”

朱乾坤的眼神有些唏嘘,“是一枚龟钮金印。”

孙中原正待说话,朱乾坤摆摆手,“罢了,我先给你打开吧,其实,这熊镇是有机关的,打开并不费事。”

王戈显然也没听师父说过,眼神中透着好奇。

孙中原心想,先看看也好,便随朱乾坤到了一处类似书房的所在。这间房,比书房,也就多了一张操作台。

朱乾坤拿起一把有点儿古怪的刀具,乍一看像一把刻刀,但是斜刃的尖部,却闪闪发亮,应该是镶了钻石。

钻石,是自然界中硬度最高的东西,莫氏硬度高达10,用来切割莫氏硬度仅为6左右的青铜,确实绰绰有余。

之间朱乾坤左手拿着熊镇,右手三指捏刀,在熊头的位置,非常迅速地划了几下。

熊头居然就这么被取了下来!

孙中原定睛一看,熊头之下,居然有空隙,里面,有一个类似发条的东西。

接着,朱乾坤又在熊镇底部沿着外围划了一圈,接着一拧“发条”。

啪嗒一声,熊镇的铜底儿掉了下来!朱乾坤迅速放下刀具,用手在里面拨弄几下,随后,两个手指上,就出现了一枚金灿灿的印章!

龟钮金印。

这个龟钮金印是很小的,底座的边长也就两厘米多,高度和底的边长差不多。捏在手上,就像捏着一个葡萄一般。

龟钮做得很精致,稳健之中透出灵动。整枚金印,很是完整,上面有一些擦痕,但没有大的缺损。

朱乾坤倒是个讲究人,直接递给了孙中原,“现在,算是你的东西,你先看看吧!”

这个“算是”,听来很不舒服。不过孙中原也隐隐猜到了,朱乾坤肯定知道这龟钮金印的原主!

孙中原拿过来仔细审视。这是一枚西汉的金印。

在汉代,有资格用黄金印的人,很少。皇帝,有自己的玉玺,而皇族之中能用金印的人,也就是皇(太)后,还有太子和太子妃。

再就是王、侯。

官员之中,只有太傅、太师、太保和丞相、将军。

孙中原翻看印文。

长平侯印。

“卫青?”孙中原看了看朱乾坤。朱乾坤点了点头。

卫青是西汉的名将,还是皇亲国戚,他是汉武帝刘彻的二任皇后卫子夫的弟弟,官至大司马、大将军。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龙城飞将”一般认为是指飞将军李广,但是卫青扬名天下,正是奇袭龙城,他才是汉代第一个龙城飞将。他揭开了对战匈奴反败为胜之序幕,后来又七战七捷,收复河朔、河套,破单于,扩疆域,战功赫赫。

因此,被封为长平侯。

长平,长驱直入,永保太平。

汉代封侯,并不鲜见,但侯和侯之间,差距很大。食邑几百户的侯也有,卫青,却是满满当当的万户侯。

当然了,这个爵位,后来也有人被封过。但是这枚金印,基本就能认定是卫青所有。

王戈眼神有点儿变化,他心想,师父要买?这卫青的长平侯黄金印,那可不便宜!汉代的王侯金印曾经在国际大拍上出现过,他记得差不多大小的一枚关内侯金印,六七年前,拍了四百五十万。

到如今,这行价怕是得翻番。况且,这可是赫赫有名的长平侯卫青,这金印的价儿,怎么也得过千万了。

孙中原掏出烟来,朱乾坤和王戈倒是都接了。

三人一起抽了几口烟,孙中原才开口道,“朱大师,可否告知详情?”

“坐!”朱乾坤一伸手,示意两人坐下。他坐下之后,又抽了两口烟,才开了口。

原来,这枚金印,本来是朱乾坤师父的东西!

五十年前,朱乾坤还只是一个少年,刚开始跟着师父学徒。学徒没多久,开始破四旧,很多古董遭了殃。朱乾坤的师父那里,有不少好东西都没了。

“你们没经过那个年代,不太容易想象,不是没收充公,而是被一帮不懂行的人给生生毁掉。”朱乾坤叹了口气。

朱乾坤的师父,是做金银器和铜器的双料高手,这枚长平侯金印,是他的心爱之物,时时揣在身上,所幸没被搜出来。

但是,他在那个环境下,也不敢大意,就想藏起来。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儿保护为好。

要不说高手就是高手,要是普通人藏东西,拿块棉布一包,再整个盒子装上,然后藏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但是朱乾坤的师父,连夜做了一件汉代的高仿熊镇,而且里面设置了机关,就把这件金印藏到了里面。

熊镇,也有威武安邦之意,而且做了汉代的形制,就是为了衬托这枚汉代的金印。

做好之后,朱乾坤的师父直接挖坑埋了,正好,对这件熊镇算是“自然做旧”。

他师父当年埋熊镇的地方,是在自己院里的墙根下。

这事儿,只有朱乾坤知道。他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这一埋,竟是无缘再见。

埋了还不到五年,朱乾坤的师父病逝。临终前,他托付朱乾坤,等到古董受到重视了,环境宽松了,就把这件东西取出来,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出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朱乾坤后来打算挖出来的的时候,他被人给告了。

倒卖文物。

朱乾坤为此下了五年大狱。

等他出来的时候,这个小院之上,已经立起了一座筒子楼!朱乾坤的师父没儿没女,拿到拆迁费的,是他的一个侄子。

那处埋熊镇的地方,如今正是筒子楼的一面墙下,下面自然是打了地基的。熊镇很可能被施工的人挖出来取走了,也可能就被封在了混凝土里面。

最后,朱乾坤只能带着无尽遗憾,不了了之。[.]

第243章 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没想到,这金印,居然没有离开伏牛市的大范围!

而且倒来倒去,又出现在了古玩市场上。

孙中原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件事儿,他是信的。朱乾坤未开熊镇,便知金印,这个故事即便有差池,那也八九不离十。

“朱大师,想不到此物与你有如此渊源。”孙中原凝视金印。

“兄弟,你只管开口,高价不妨。”王戈此时在一旁开口道。

孙中原想了想,“这样吧,给我点儿时间考虑一下。”

“好!”朱乾坤是个明白人,所谓考虑一下,那就是松了口,有机会,不能再催,不然适得其反。

饭后,朱乾坤又摆好了茶水。

“我考虑好了,这件金印,严格来说就是朱大师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最好。”孙中原品了一口茶,开口了。

“当真?”朱乾坤一阵惊喜。他本来以为,孙中原说考虑一下,今天不会答复了,得回去之后再说。没想到,只考虑了一顿饭的工夫!

“当真。”孙中原点头,“价钱方面,就按照比行价多一成吧!”

朱乾坤和王戈对视一眼。

王戈略有疑惑,这件事儿,既然答应了,按说应该办得漂亮点儿,当然,不要钱不可能,但要价比行价多一成,却不怎么漂亮!

所谓行价,那就是市场上的正常价格。如果不卖给朱乾坤,出手给其他人,行里人都是明白,一来二去,基本就是以行价成交。

但是在朱乾坤这里,是可以多卖钱的。同时,既然知道朱乾坤的渊源,而且现在也算是熟人了,如果比行价低一成,少赚一点儿,却博取一个大大的人情,长远来看,更为划算。

或者,不求别的,只为求财,那就多要!一成实在是没啥意思,即便是加五成,朱乾坤也应该会答应。

这东西行价不好推算,但是都是圈里人,取整一千万的算是合情合理,简单方便。

所以,在王戈看来,这个只多要一成,多了一百万,钱并没有多赚太多,却没了半分人情。还不如少要一成,少赚一百万,让朱乾坤感念这个人情,以后再取所图。

要不就干脆一锤子买卖,直接要个狠的,多赚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不管人情,先把钱彻底赚足了。

两头不靠,真没啥意思。

王戈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在很多方面算盘打得很好。但是,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局限,多算一己之利,少思他人之需,特别是很多精神方面的需求。

他不明白,朱乾坤却明白了。

孙中原喊这口价,不仅没多赚他的钱,而且给了他尊重和方便!

“中原啊,想不到你如此年轻,做事如此周全,老夫谢过了!”朱乾坤笑着开口。

王戈不由一愣,这还周全?

孙中原看出王戈没明白,不过,朱乾坤明白就行了。

如果,出一个比行价低的价格,那是不合适的。朱乾坤并不缺钱,一件师父的遗物,一件对他有重大意义的东西,如果比行价低,那就是让孙中原吃亏,这样的东西,通过让别人吃亏获得,朱乾坤面子上是挂不住的!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就是他已告诉孙中原这金印的渊源!

低于行价,不仅面子上挂不住,而且相当于孙中原埋下伏笔,让朱乾坤欠了他的!少给了点儿钱,却丢了面子,欠了人情,对朱乾坤来说,太不划算了!

即便是按照正常行价,那也不算很合适。正常行价,和谁交易都可能是这个价儿,但是这东西除了行价,还有感情价,恩师遗物,朱乾坤苦寻几十年,难道不应该对孙中原表示点儿么?就算钱上没体现,也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所以,只有以比行价高的价格拿下,朱乾坤才能在面对孙中原时,既保有脸面,自己也能心安理得,不用再欠他什么。

最关键的地方到了,高于行价,高一点儿是高,高很多也是高,甚至孙中原喊出行价两倍的价格,朱乾坤也会接受!

这个时候,就要看孙中原有多大的胃口了。只要不是太离谱,朱乾坤恐怕都会答应。

这件事儿,高就高在这个“一成”上。

一成,再低就太零碎了,算是最低加价。不多赚你的钱,也不让你欠下人情,让你面子保得住,心里过得去,一笔交易之后,再无纷扰。

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而且自己根本就卖不亏,孙中原就多替朱乾坤考虑了一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朱乾坤的师徒之情,让他有所共鸣。

他相信,朱乾坤活了大半辈子,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客气了,朱大师,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孙中原笑道。这句话,在他这里,还藏着一个想法,制作青铜圆片的事儿,他还得求朱乾坤呢!

王戈没说话,似乎还没想明白。

“生意人善于算账,但是王戈啊,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朱乾坤点了点王戈。

为了让朱乾坤放心,孙中原当场提出交易。

一千一百万。

这不是个小数目,王戈当场开了支票。至于他和师父怎么算,孙中原就不管了。

办完了这事儿,朱乾坤心情大好,“中原啊,你我一见如故,以后有空,多来看看老夫啊!”

“伏牛之行,没想到能认识朱大师,也是我的荣幸,以后还望朱大师多多指点。”孙中原接口道。

朱乾坤一听,“最近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孙中原借坡下驴,也不再等了,立即就把提前绘制好的图样拿了出来。照片是不能直接给人看的,那可是墓里的景象!

“正好,有件东西我觉得很奇怪,朱大师先看看?”

“好!”朱乾坤伸手接过,“有如此眼力,还学而不辍,你不冒尖,谁冒尖啊!”

话音未落,朱乾坤看着这张纸,生生愣住了。

“这?”朱乾坤缓了一会儿,才一脸疑虑地看向孙中原。

孙中原根本想不到朱乾坤刚从唐二那里接过图样,“朱大师,这个图样,若是做成一个青铜圆片,似透非透,是否有可能?”

朱乾坤拿着图样皱眉自语:“这到底是什么物件上的东西呢?”

第244章 谁更可交

孙中原听他这口气,似乎别有深意,“朱大师难不成见过这图样?”

“做,倒是能做。”朱乾坤没有回答是否见过,回应的是上一句话,“而且,你助我消解了几十年的遗憾,我可以免费帮你做一片。”

孙中原听了,却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

朱乾坤不正面回答,是因为不想骗他。

孙中原之所以有此猜测,倒不是觉得朱乾坤在这方面见多识广,知人所未知;而是,甘石墓葬就在伏牛境内,而且那处墓葬之前有人进去过,走漏出来消息也未可知。

所以,朱乾坤是有可能见到过的。

但是,朱乾坤不说,他就不能再问第二遍,最起码不能现在就问。人家不是聋子,第一遍不回答,就是不想说。

孙中原只能接着话头儿说道:“朱大师,这可不成。一码归一码,这样吧,磨刀的费用我看着给,就当晚辈的一点儿心意,您也别客气了。”

王戈当然知道唐二要求做的也是这个,不由插了话,“兄弟,这图样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感觉像是高古的东西?”

“是我从一份古代残页图谱上看的,觉得有意思,就想参研一下。”这个由头是孙中原早就想好的,所以回答得很溜到。也没法让人继续发问,既然是残页,那就说不清楚是什么。

王戈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二是从哪里得来的,朱乾坤根本没问。实际上问了也没用,估计也可能和孙中原回答得差不多。

朱乾坤也没在费用上纠缠,他仔细看了看孙中原带来的图样,忽又问道,“确定是这个尺寸?”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孙中原给他的图样上面标注的尺寸,要比唐二标注的尺寸小。

实际上,墓室墙壁上绘制的天星猎,没有标注尺寸。

而唐二要求做的青铜圆片的尺寸,是根据他和唐大做成的器物的尺寸来的。他们做的器物尺寸,只是根据自己的掌握,找了个看起来觉得舒服的尺寸罢了。

而孙中原根据的尺寸,那是有据可依的,就是吃席得来的天星猎实物的上部圆圈的尺寸。

这一对比,孙中原要求做的青铜圆片的尺寸,要比唐二要求做的青铜圆片的尺寸,小了一厘米左右。

“对,确定。”孙中原没有多说。这里面,本来可以说残页图谱上就是这个尺寸,但万一朱乾坤再问,那又得费劲解释。古制和今制不同,比较麻烦。

那处看不清的地方,孙中原这张图样上,没有打问号,就是没有纹路,所以朱乾坤也不用像问唐二一样问这个。

说完了事儿,孙中原便提出告辞。朱乾坤把他送到了门口,临别之际,孙中原说道:“朱大师,这件东西非常奇特,如果在做的时候有什么感悟,日后方便还望指点。”

朱乾坤微笑点头。

实际上,他之所以不告诉孙中原他见过,主要是因为还没有给唐二做成。他拿了人家的先秦古器图碑,答应了人家,必须言而有信。

如果在做成之前,透露风声,谁知道会不会中途有什么变故?

所以,只有等他分别帮唐二和孙中原做成之后,才会考虑这后面的事情。

孙中原当然不知道他具体考虑的是什么,但是万一以后想说了呢?所以,临别留话,以示重视。

孙中原还有一次主动问的机会,就是朱乾坤做成这青铜圆片之时,他来付款取货,可以顺便再问。

两人没有商定做这件青铜圆片的价钱,不过孙中原已经想好了,正好将多出来的一成,也就是一百万奉上。

孙中原离去之后,王戈便很着急地问道,“师父,这图样上的东西,看来不是凡物啊!”

朱乾坤却好似对此并不着急,笑着摆摆手,“你现在明白孙中原为何要只加一成了?”

“不曾细想。”王戈后来其实压根儿就没想这事儿,光去想青铜圆片去了。

朱乾坤不紧不慢给他说了说。

王戈恍然大悟,“这小子还真是老到!”心里却说,嗐,扯来扯去,还不如当成一笔交易来的爽快!师父是死要面子,孙中原是到手的便宜却没赚足!两人年纪相差很大,却都带点儿老派作风,透着酸腐。

朱乾坤这才接了王戈一开始的话,“他们要做的青铜圆片,当然不简单。而且,他们双方,应该都不知道居然同时另外有人会找到我。”

王戈听后,“那我们要不要先探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件器物的局部。”朱乾坤看了看王戈,“这件器物,还是不探查为妙。”

“为何?”

“这上面的纹路,绝非装饰性纹路,更像是玄门奇术一类的东西。”朱乾坤拍了拍王戈的肩膀,“邝西寅是什么人?唐大唐二是什么人?而你呢?你只是一个生意人!”

王戈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不如安心发财!”

“不过——”朱乾坤收回手,背起,踱了两步,“有些事儿可以避而不知,但生意人也不能彻底脱离江湖,还是需要有些助力的。你觉得,是这个孙中原可交呢?还是唐二可交?”

“您的意思是,觉得谁可交,就告诉他另一个人也有青铜圆片?”王戈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大大的人情。”

“师父老了,已经收山了,这两块青铜圆片,估计就是最后两件动手做的东西了!”朱乾坤摇摇头,“你这孩子,很聪明,但是更是适合做生意,而不是学手艺。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我和你爹是八拜之交,他提出来了,我不能不收。”

“师父,我给您老丢人了。”王戈应道。这话,他说得不违心,在铜器手艺上,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徒弟。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你学成什么样儿,师父必定是全力帮你的。这一次,你自己可想好了,谁更可交。”

“师父,这还用想么?”王戈嘿嘿笑了。

朱乾坤面色凝重,“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想得有点儿简单了。”

第245章 伏牛永镇

“嗯?”王戈沉吟,“您的意思是,不光考虑利,还要考虑弊?”

朱乾坤颔首,“唐大唐二和孙中原邝西寅是没法比,不过你想过没有,唐大唐二,背后的人?”

王戈一拍大腿,终于完全醒悟,“师父啊,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依我看,谁都不交算了。”

朱乾坤轻叹一声,这个徒弟,脑子转得快,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是有两个毛病,一是眼光不长远,二是过于自以为是。若不是自己在铜器手艺上登峰造极,恐怕他也会觉得自己没什么过人之处。

却不知,姜还是老的辣。

年岁或许不会把一个笨人变成聪明人,但是有些人生经验,光靠脑子想是想不出来的。

“谁都不交,就是谁都得罪。既然他们双方做了同样的东西,总有一天是会碰头的。”朱乾坤道,“罢了,这事儿我来承担吧,你暂且置之事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王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默然点头。

孙中原离开了朱乾坤的别墅,回去自然要和邝西寅碰头。

“虎叔,怕是要多在伏牛待上几天了,总得等朱乾坤做好了东西再说。”

“我本来就没想早走。听你刚才的意思,朱乾坤见过此物?”

“这个他不说,我也拿不准。但是存在这个可能性。”

“伏牛!”邝西寅点了一支烟,“这个地方,我总感觉有点儿意思。”

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我倒是顺手用手机查了点儿资料,伏牛镇的称呼,好像要比伏牛市早。不过网上的资料五花八门,也没有确凿的东西。”

“伏牛镇是个古镇,历史确实很悠久,具体有多悠久,还真不好查了。伏牛市嘛,最早是个县城,民国时候叫铜山县,就因为有铜矿。建国后改成了伏牛地区,后来成了地级市。伏牛市,确实要比伏牛镇的名字来得晚。”

“不知怎么回事儿,我总感觉伏牛镇有股子特别的气息。”

邝西寅听了,立即把烟头摁灭,“你也感觉到了?”

“虎叔,你说的有点儿意思,也是这个意思么?”

“我开始并没有感觉到,是从墓葬出来之后才感觉到的。隐隐有种煞气的感觉,但肯定不是,因为没那么凌厉,似乎还有点儿雄浑。”

“如此说来,这个战国时期的高人,将墓葬选在此处,还不仅仅是因为甘德石申的情况?”

“这个不好说,我一直在想,他说的那个重大玄机,是不是和伏牛镇有关呢?”

孙中原深深吸了一口烟,“或许,为墓葬选址,是因为甘德石申的国别,同时发现了一处风水绝佳之地。同时,正是因为墓葬选址,才在这个基础上,发现了重大玄机。这个重大玄机,可能真的和伏牛镇有关系!”

邝西寅想了想,“这件事儿,不要太着急了,要是很容易想通,反倒有可能是错的。”

孙中原点头,“等朱乾坤做出青铜圆片再说。”

这个青铜圆片,并不是他们手上那件天星猎的“配套产品”;相当于一件相对先进的仪器上,装了一个相对落后的零件。组合之后,有真正结果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是有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换一处酒店。”邝西寅突然说道,“然后,我们再去一趟伏牛镇。”

孙中原失笑,“虎叔,刚才你还说不着急。”

“去一趟,并不是着急,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还没有在镇上走走看看呢,这么一处古镇,说不定真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两人退了房,改住另一处酒店。这处酒店不在市中心,条件相对差点儿,但是,距离伏牛镇,却更近了。

而唐二,依然住在这处四星级酒店。进进出出,他们之前居然一直没有碰上面。

吃过午饭,两人去往伏牛镇。这一次,黑子和大军没有跟着,但是把那辆半旧不新的哈弗给了孙中原。伏牛镇距离市区不过三四十里,两人自然没打算住下。

到了镇上,找个地方停了车,两人开始闲逛。

伏牛镇不大,方圆不过数里。宽点儿的主路一共四条,两横两竖,如果高空俯瞰,倒像是一个“井”字。镇上的确保留了古建筑,但是不多,其中有一处明末清初的大院保存完整,就在这“井”字中央。

院门大开,两侧挂着刷了白漆写着黑字的牌子。原来现在是镇政府的办公用房。

“单凭这处大院,称之为古镇也足够了。要是所有同期古建筑得以保留,那就好了。”孙中原站在门口,对邝西寅说道。他们上次来去匆匆,就在一处旅店住了一晚,根本没有细看。

就连邝西寅最早的时候过来,也是没有在镇上流连。

“不要说全部保留了,只要能保留上几个类似的古宅院,这里就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邝西寅笑道,“走吧,转一圈。”

他们走到“井”字的东北角,真看到了一处古井。据说连通百里外原始森林的地下泉水,至今还有不少镇上的人在这里打水。

古井作八角形,井台青石光滑圆润,有不少年份了。听打水的人说,在明代,此井经过修葺,至于更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在“井”字正南,还有一个牌坊,宽度仅有三米多,也不高。不过,肯定是这些年翻建过,上半部分很新,只有下半部分的柱石能依稀辨别年份,应该也像是明代的建筑。

牌坊这种建筑,大体上作用一般有二。

其一,宣扬礼教,称颂人物。比如贞节牌坊和功德牌坊。

其二,作用等同于牌楼,有一定的标志性,比如某地入口,某山水名胜。

分辨作用,主要通过上部的横向匾额上的文字。

这个牌坊上,也有文字,是四字小篆:伏牛永镇。

从字面上来看,好像就是指示这里是伏牛镇,加一个“永”字,无非强调一下罢了。不过,孙中原却感觉有些疑惑。

“永镇······这牌坊如果初建于明代,为何不用明代流行的楷书行书,乡人也更易辨认,而是用了小篆?”

第246章 唐代青瓷

他这点儿疑惑,如果单独来看,是有些牵强的。因为只要是有过的古文字,后代都有可能用。即便有些现代建筑上,铭文刻字的,一样有用小篆的。

但是,孙中原的疑惑,是有基础的。那就是,伏牛镇是一处古镇,镇上的人也说不出到底有多古、查资料也查不到确凿说法的古镇。

“你的意思是,这块牌坊,明代之前就有,只不过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被彻底毁掉;明代复建,依然用了早先牌坊上的文字?”邝西寅自是明白。

孙中原点头,“不过,既然用小篆,那最早也早不过秦代。”

邝西寅端详这四个字,“元末战乱甚剧,伏牛镇遭受战火也不意外,明代重建是有可能的。而且,即便是明代和清代的建筑,现在这镇子上,不也基本没了么?”

“是啊,具体没法考证了。不过,这个上面的“永镇”,如果说永是对镇的强调,也行。但是,如果说有另外的意思,比如字面意思,是不是也有可能?”

这一点,邝西寅倒是觉得孙中原多想了,哈哈大笑,“难道,这里还真曾降伏过一头牛,然后永远镇之?”

孙中原也跟着笑了。不过心里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执拗着:说不定,还是牛魔王呢。

两人离开牌坊,继续绕着圈逛。原先住旅店的区域就不用逛了,那边基本都是旅店和饭店。

基本快转完的时候,两人在一条胡同里,居然发现了一家古玩店!

说古玩店,也不算太恰切,因为,就是利用了一处院落的南房,开了个门,窗户上方钉了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老物件,小玩意。

这话写得有意思,孙中原便和邝西寅进去了。

就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也没有柜台,有几个架子,还有些东西就这么堆放着,总体来说还算整齐。房子一角摆了一张长条桌,桌边有几个木凳。

见有客人来了,原先坐在一个木凳上的男子站起身来,约莫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小眼睛。眼睛虽小,但五官周正,所以不显得难看。

“都是老东西,喜欢就买件玩玩。”店主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

孙中原笑着点点头,打量了一下。这店里的东西,还真是挺杂,瓷瓶子,秤杆子,集邮册,老年画,啥都有。

就是没有太老的东西。

最早,基本也就是民国年间。瓷瓶子当中,大部分还都是老式酒瓶。

店主似乎看出了孙中原和邝西寅眼中的失望,“两位是搞古玩的吧?这不算是古玩店,就是个老东西铺子,价儿都不高。”

邝西寅点点头,转身又看了看墙角的几件铜器。这些铜器,多是现代粗制的佛像和香炉,也没啥好东西。

孙中原掏出烟,递给店主一支,店主说了声谢,一看是好烟,没抽,夹耳朵上了,却掏出打火机,要给把烟放到嘴边的孙中原点上。

孙中原一看,又掏出一支递给店主,同时自己把烟点上了。

店主这才点上,抽了一口,“好烟就是好烟!”

孙中原笑了笑,“老板,咱们镇上那个牌坊,最早是什么时候建的。”

“不是大明么?”老板一愣,“再早是不是还有,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伏牛镇这个名儿,好像明之前就有了,但现在谁还关心这个啊!”

“那上面为啥是伏牛永镇,不是伏牛镇呢?”

“这个我听老辈儿人说,好像是明太祖朱元璋在这里打了胜仗,非常高兴,大笔一挥,御题的字,就是期望是世世代代的意思吧?”

孙中原一听,这说法太不靠谱。朱元璋就是题,也不会题小篆。而且如果真有这事儿,明代史料算是不少,肯定能查到。

民间以讹传讹的事儿太多了。

孙中原知道店主也说不清楚,笑了笑,抽了两口烟,准备走了。

这时候,店主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我这里吧,倒真是有件老东西,而且刚挖出来不久,就是······”

孙中原不由接口,“刚挖出来?哪里挖的?”

“就在我家后院,上周。我是想弄个地窖,种点儿蘑菇,结果挖出来这个东西。要不,您看看?就是······”

店主两次说“就是”,欲言又止,孙中原干脆直接问道,“就是什么?残了?还是太邪乎?”

“都不是。算我运气好,是个完整的,样子也不丑。就是这味儿,太冲了!我搁在香皂水里刷过,还泡了两天,现在还是有点儿。”

“没事儿,既然说了,那拿出来看看吧。”孙中原看了看邝西寅,邝西寅点了点头。

“到院里吧!”店主一听,便领着孙中原和邝西寅,从南房的小门到了院子里。

“好大的院儿。”孙中原一进去,感觉豁然开朗。这房子和院子不是老建筑,也没厢房,更显得院子大。

“大有什么用,这里的地皮又不值钱,我那后院也不小呢。”店主说着,走到了正房屋檐下一角。

他抱过来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而后蹲下身,放到孙中原和邝西寅面前的水泥地上,把皮筋解开了。

确实有味儿,一拿下塑料袋,就散发出来了。有点儿尿骚味和土腥味儿混杂,不过,也不是很夸张。可能刚挖出来味儿很大,这用香皂水刷过泡过,必然是小多了。

孙中原也蹲下身子,先大体看了看。

这一看,居然是一件唐代的青瓷!

唐代,瓷器尚未完全普及,而且工艺上有所欠缺,但是瓷器窑口已经有了,最出名的,当属南青北白,南方越窑的青瓷,北方邢窑的白瓷。

不过,这件瓷器,虽然是青瓷,但却不是越窑的。孙中原一时还判定不了具体窑口。

这件青瓷也就一捧大小,是一匹卧马的形状,马身肥圆,马口向上大张。釉色青中泛黄,从马口看里面的胎质,倒不是很粗糙。

就这个形制,有尿骚味那就很正常了,因为这是一只夜壶。

第247章 马子

这东西,虽然是唐代的,但是如果当时用久了,而且又深埋地下这么多年,挖出来之后,味儿很难完全去掉。

“这东西,你还真不好卖啊,最起码不能摆在店里。”孙中原笑道。

“是啊,这就是古代的夜壶。但是应该是有年头了,最起码不是清代的吧?清代夜壶,没听说有这个形状的。再就是,我听说古代夜壶叫虎子,可这是一匹马。”

店主不太在意,有啥说啥。他不是古玩行的人,就是卖点儿老东西,而且这青瓷夜壶就是自家后院挖出来的,无本买卖。

邝西寅一直不曾蹲下,皱了皱眉,“无几俩钱,就算了吧。”

店主一听,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歹是件老东西,你要是能收,我便宜点儿给你。”

孙中原想了想,“行啊。其实这东西,用香皂水不行,你得用洁厕灵!”

店主一听,忍不住笑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就麻烦你拿回去处理下吧!”

“你还没说多少钱呢!”

店主想了想,“这也算老东西吧?虽然是个夜壶,你给三百行吗?”

孙中原此时已经看明白了窑口,不然他是不会要的。

如果是在古玩地摊上,就算要三百,他也会回一口,不过这店主不是古玩行里的人,而且人家又先给刷过了,让自己不至于太难受,便也没再讲价。

孙中原点出三百块钱给了店主。店主用塑料袋给孙中原装好,然后又从屋里拿了三个塑料袋,层层套上,“这下一点儿都闻不出来了!”

拎着这只夜壶,孙中原和邝西寅出了这院子,便离开了伏牛镇。

走了一趟,不能说没有发现,但是收获甚微。镇上的人也基本都说不清楚,再多待也没啥意思。而且距离这么近,再来也不麻烦。

孙中原开着车,“看来,伏牛镇的历史的确很久远,这可是唐代的瓷器。”

邝西寅却笑道,“你还真不忌口啊!”

“主要是这件马子是寿州窑的,要是普通窑口,我也就不要了。”

“你说什么?”

“寿州窑啊,唐代六大青瓷窑口之一,虽然不如越窑名气大,但是价值也不小······”

“不是这个,你说马子?古代夜壶不都是叫虎子么?难道是马形,就叫马子?”

孙中原哈哈笑了起来,“虎叔,唐代的夜壶,的确叫马子。而且,正因为唐代把虎子改成了马子,而后又经过演变流传,现在我们用的坐便器,才叫马桶啊!”

在唐代之前,夜壶的确叫虎子,而且也多为虎形。

但是到了唐代,就得避讳了。因为李世民他爷爷,李渊他爹,叫李虎。唐代所有的东西,对虎都是避讳的,不光虎子,之前用的虎符,到了唐代变成了兔符、鱼符、龟符。

虎子变成了马子,大多也都是马形。

不管是虎子还是马子,男人用还凑合,女人用其实不太方便。而且小的方便,大的也不方便。

所以,马子后来就变成了马桶。

古人的想法大致能够猜测,不管是虎子,还是马子,都是大型动物,寓意也都不错,所以这两种动物先后被选中了。

这里面,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没有避讳,那么今天的马桶,有可能叫虎桶,如果当时选了用鹿代替虎,那今天的马桶,也可能叫鹿桶。

当然了,邝西寅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马子这个词儿,如今也用来称呼某种关系的女性,甚至在有的地方,还有轻视的意思。

这和马子在古代的作用和用法,或许有关系,但也或许没有,这没法儿深究了。

邝西寅听完,“你小子大学没白上!这些东西,我还真是不知道。这古玩行里,一般来说,学院派和市场派各有所缺,像你这种人,极为难得。我好像明白徐黑子为什么非让你上大学了!”

徐北武对孙中原的培养,可谓煞费苦心。

孙中原心里,突然泛起一丝苦涩。按说,根据徐北武的安排,应该是不愿意孙中原踏入江湖的。但是如今孙中原已经身在其中,徐北武却没有再露过面。这是不是说明,他真是不想再和孙中原见面了?

邝西寅仿佛看出了孙中原心中所想,“你可别想歪了!你师父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他心里容易藏事儿,不愿多说,喜欢谋定而后动。说不定,他一直在暗处观察你,关键时刻就出来了!”

孙中原腾出手来,点了一支烟,“我确实猜不透师父。”

“有一点我是不得不佩服,你师父不仅在古玩上有眼力,在识人上也是如此,不然,能发现你这块无双璞玉么?”

孙中原苦笑,当时他在孤儿院里,这方面一窍不通,能看出什么来?师父能找上自己,个中肯定有什么原由。

不过,他也绝不会相信,师父徐北武和母亲原上雪会有那种关系,也就是说,徐北武不可能是自己的生父。

不相信,最大的来源,是直觉,父子血脉,直觉是很灵光的!

而且,如果真是自己的生父,恐怕也不会如此隐瞒,最不济,应该让自己知道母亲是谁吧?结果,还是因为舅舅原上草一力追查,才找到了自己。

之前,孙中原没有这么多线索,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如今,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原上雪,也有了不少线索,只要徐北武肯出来和自己见面,他一定会追问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相信,徐北武应该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孙中原突然有点儿明白了,徐北武不再和自己见面,难道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让自己知道父亲是谁?

但这又是为何呢?

难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或者,有着太多的仇家,怕有祸事引到自己身上?

猜测总归只是猜测,真相往往出人意表。孙中原叹了口气,集中精神继续开车。

邝西寅比孙中原知道得更少,他知道原上草,却不知道原上草就是孙中原的舅舅,“中原啊,别多想了,人这一辈子,哪能什么事儿都搞清楚?我送你一句话,没什么大道理,只有五个字:不白活一回!”

第248章 地气

孙中原没吭声。

但是邝西寅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他的情绪好了一些。是啊,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的命运是可以把握的。

转而孙中原又想起了黎千千,心头一道甜蜜划过,更觉又舒服了一些。

邝西寅也没有在说什么。

等待朱乾坤做出青铜圆片,这段时间不能走,只能等着。根据邝西寅的估计,如此复杂的东西,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邝西寅不太喜欢出来溜达,孙中原本来喜欢逛市场,但是对伏牛的这种古玩市场实在不容易提起兴趣。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孙中原准备出去溜达一下,他不打算去市场,倒是想在市区里转转。

走到酒店大堂,发现前台处聚集了七八个人,像是组团来的。

经过他们旁边,也听到了一些交流,好像是地质部门来的人,来勘测调查铜矿的。

“孙中原?”

孙中原正待走出去,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扭头一看,这些人当中走出一个年轻人。

“是孙中原吧?”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摘掉了棒球帽,这小伙儿长得眉清目秀,和其他那些一看就是老地质的队员不太一样。

“陈丹洋?”孙中原认了出来。

陈丹洋和他燕京大学的同学,不过,孙中原是考古学专业,陈丹洋是地质学专业,俩人都不在一个学院。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当时都报了跆拳道的社团。

不算熟,社团活动能交流一些,平时偶然在校园里碰到了,就打个招呼。

孙中原在学校里,属于见了同学礼貌有加,但是却没有特别深交的朋友那种。一方面是孙中原的原因,他是个孤儿,很多方面和同学没有共同话题;另一方面,考古学专业的学生不多,而且大部分还挺内向。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丹洋倒是挺高兴,“我现在在国土部下属的一个勘测院工作,这次来,是因为这边铜矿储量勘测的事儿。”

“噢,我现在在拍卖行工作,这里不是有个古玩市场么,来看看收东西。”孙中原应道。

“这市场上假货泛滥,没什么意思。”陈丹洋嘴角一撇。

这话让孙中原有些意外,“你也懂古玩?”

“古玩不是很懂,别的可能懂一些。”陈丹洋笑得有些神秘。

“别的?”孙中原不解。

“你学考古,搞古董,应该懂一点儿风水玄术吧?我学地质,搞勘测,这方面也懂一点儿。”

孙中原对陈丹洋本就了解不多,当时从未聊起过此类话题。如今毕业后重逢,却不料听到了这种话。

“你什么时候走?”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今儿上午没什么事儿,你要方便,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吧!”陈丹洋道。

住在一个酒店,那就方便多了。

中午,两人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烤鱼店,地方是两人出去转悠现定的,陈丹洋貌似很喜欢吃鱼。

边吃边聊。陈丹洋告诉孙中原,他们这次来,恐怕要呆上一个月。

“这里的铜矿,这么长时间了,各种数据早就应该齐备了,还有什么好勘测的?”孙中原不由问道。

陈丹洋看了看他,压低声音,“这里的铜矿,储量已经告急,恐怕用不了一年半载,就没铜可用了。”

“啊?”孙中原道,“这么夸张?”

陈丹洋在这方面似乎兴致很高,“跟那帮老学究没什么可聊的。你可知道距离市区不远处,有个伏牛镇?”

“这个我当然只知道啊,还去过!”

“去过?太好了!我还准备抽空去趟呢,那里是不是有口古井?长年井水不竭,哪怕是大旱之年?”陈丹洋干脆放下筷子,把头又往孙中原面前凑了凑。

“你怎么知道?”孙中原越来越感到奇怪,因为来伏牛之前,他在网上查过一些资料的,都不太详细。这陈丹洋没去过伏牛镇,就算有可能查到有古井,但如何知道这么多?

“你可听说过地气衍生一说?”陈丹洋在身上摸来摸去,半天只摸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孙中原一看,掏出烟给他递了一支。

“忘了带了。”陈丹洋也不客气,接过烟抽上了。

“地气衍生?略知一二。”

孙中原对此倒不是完全陌生,毕竟学考古要阅读大量的古代文献和杂学资料。

地气一说,涉及到很多门类,比如风水堪舆,比如奇门遁甲,比如玄学异术。

某种地气的产生或者改变,对整个环境都会有巨大的作用。比如,原先的湖泊变成沙漠,就有可能是火性地气出现的作用。但是,导致火性地气出现的原因,可能性就太多了,就变成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所以牵扯的门类才会很多。

“根据我的研究,伏牛的铜矿,形成时间并不长,而且出现得很突然,很像是当年金性地气顿生导致的。金生水,金性地气连绵旺盛,所以一旦有井,肯定是一直喷涌不绝。”

孙中原着实吃了一惊,“你是地质研究人员么?整个一神棍啊!”

陈丹洋嘿嘿一笑,“所以和那帮老学究没得聊。华夏文明源远流长,玄门之术,谁又能说不是科学呢?而且,我推断出这个,一样也结合了地质学,不然怎么能推断出铜矿产生时间不长呢?”

孙中原越听越奇,“陈丹洋,你这到底想干什么啊?”

“本来这次任务没我,但是我费了好大劲儿蹭进来了,就是为了研究这伏牛的地气!”陈丹洋深吸一口烟,似笑非笑看着孙中原,“你这次来,恐怕也不是单纯为了收古玩吧?”

“所以你才会对我说这么多?”孙中原会心一笑,“那你先说说,这金性地气,是怎么产生的?”

“这地方叫什么?伏牛啊!地气的产生和改变可能有很多原因,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莫过于地支的作用!这伏牛的大范围里,恐怕真有一头金牛!十二地支六阴六阳,阴性金牛在此,既能衍生铜矿,也能滋生泉水!”

“不对啊!”孙中原连连摇头,“十二地支五行属性是固定的,丑牛为阴性不假,但五行属土,应该是土牛啊!又何来金牛一说?”

第249章 半仙半农

“总算有个伴儿了!”陈丹洋笑起来,“所以才值得研究!”

“我可没说想你和一起研究。”孙中原跟着笑,“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这金牛之说。”

陈丹洋收起笑容,眼神肃穆,“土,为五行之央,所以十二地支当中,土性最多,有四,两阴两阳:阳土辰龙,阳土戌狗,阴土丑牛,阴土未羊。”

“土狗为土龙之属,土羊为土牛之属。土龙为阳,土牛为阴,阴阳相合又相对。五行之央,若是只容一方主宰,阴阳相争,便是龙牛之争!”

“伏牛镇,是一个古老的地名,此处,必是土牛落败之地!所谓落败,不是地支的落败。地支只会产生地气,是控制土牛之人的落败!落败之后,控制土龙之人,岂能容土牛再有翻身之机?但是,人可以杀,地气却不容易控制!”

说到此处,陈丹洋便停了。

孙中原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说,胜者为王,就此封镇了土牛地支所衍生的地气?而且,不是一般的封镇,是将土牛地气,土生金,就此改换为金牛地气,失了五行中央之基,才能得以永镇无患。”

“没错,封镇之日,便是铜矿产生之时!”

孙中原又想了想,“根据牌坊上的小篆,最早不过秦代,莫非是秦国一统六国时,嬴政和某国国君之对抗?”

“不可能,因为铜矿的产生,至少有四千年了,只可能发生在夏朝,甚至更早。”

“夏朝没有太多史料可查,如果更早,那就更没什么依据了。当时部族甚多,任何两个部族之争,也都可能调遣巫师,借助控制地气而一决胜负。”

“对!”陈丹洋道,“确实不好查。不过,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此后历朝历代,似乎对这改土为金的地气都很认可,不然,不会出现这个写着小篆的牌坊,而且一直传到现在!”

“怕是因为出了铜矿吧?古代制铜为币,守着这么一个大大的铜矿,谁还愿意地气再度发生改换?永镇,是为了永取!”孙中原笑道。

“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伏牛铜矿,含铜量高,铜质好,后人可能享受了就不想撒手。而且,地气的改换所产生的影响,不过是中心东移,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中心东移?”

“你看,土本为五行之央,牛则为耕土之兽。若成金牛,五行之中,金的方位在西,央土变成西金,西方由此便会气弱;原先的东方,则递变为央土。自古以来,华夏历代的都城,也是从西往东移动,从长安,到洛阳,到汴梁,最后明清,是南北两京,都是在东部了。”

“这一次的地气改换,有这么严重?”

“本来局部地气的改换,没什么,但是这伏牛市,恰恰就在华夏东西的分界线上。而且,既然改换后的金牛地气,能衍生铜矿,说明原先的土牛地气,力道已经十分雄浑。恐怕土龙地气获胜,也很不容易。”

孙中原沉吟一番,突然大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并非戏言。”

“咱们的母校,燕京大学,有个说法,你还记得吧?”

“什么说法?”陈丹洋无暇去想。

“说燕京大学的学生,学得最好的,往往不是本专业。不过你,岂止不是本专业,你一个地质学科班出身的人,居然用玄门之术,风水之学,来解释地质构造和矿物产生,你这些话,让教过你的教授听了,岂不是能活活气死?”

陈丹洋听了,也不由大笑起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孙中原却停了笑,看着陈丹洋,“我还有一个意思,你一个学地质的学生,就算爱好玄门之术,怎么可能这么精深?而且好像对天下风水大势,了如指掌!”

陈丹洋回应孙中原的目光,“我也有一点不明白,你一个学考古的学生,就算研究过一些古物,但没有半点儿市场经验,怎么可能破了那么多古玩高手都破不了的相宝局?”

“这你都知道?”

就这一顿饭的工夫,陈丹洋带给孙中原的惊讶太多了,“你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那倒不是,不过我很后悔,怎么在学校里没有和你多交流呢?”陈丹洋正色道,“但是,偶遇也有冥冥中的必然!这伏牛的地气,到底是如何改换,你我联手,必然能探查清楚!”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愿意探查这个?”

“要是只为了收古玩,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陈丹洋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跟我说实话,我也跟你说实话!”

孙中原想了想,这陈丹洋的玄门之术,还有他对伏牛地气的研究,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好!我可以和你合作。”孙中原点头,“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的玄门之术,是从哪里学的?”

“这个,可要比学地质早得多,乃是家传。我的祖父,名叫陈半农!”

“陈半农?半仙半农?”

“你果然听说过。”

“如果在学校里你给我说,我还真不知道。”

的确,孙中原之前并不知道陈半农。只是有一次,和隋东辰聊起来。隋东辰说,自己这辈子见过的人,单看玄门之术,让他佩服的只有两人,一个就是公孙台主,另一个,则是“半仙半农”。

这个称呼让孙中原感到有些奇怪,便多问了两句。隋东辰便告诉了他。

陈半农可算是玄门奇才,尤擅五行要术,阵法之道。不过,他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农桑之事,不愿和江湖上的人来往,也不爱搭理富豪显贵。

即便是这样,因为他常常帮助贫苦落难之人,神应异常,名声还是传了出去。由此得了“半仙半农”这个称呼。

隋东辰曾经有一次到他所在的山村草庐之中拜访,陈半农见了他一面,但是话并不多,主要送给他八个字:逢时而隐,相机而出。

这也是为什么天象楼散架之后,隋东辰会到了南城,不再抛头露面;但是,却也不是彻底销声匿迹,而是让董云帆出面做大了星辰拍卖行,这也是为“相机而出”备了一个基础。

第250章 一场大大的富贵

孙中原思忖良久,“既然咱们合作,你说了实话,我也说实话,伏牛镇早在战国时代,就被一个高人盯上了。或许,你的发现,和他的发现,是一致的。不过,他要比你高明。”

“怎么个高明法儿?”

“他怎么发现的这件事儿我不知道,但是,你比他多了一个便利,就是通过地矿考察,能知道铜矿生成的时间。他当时自然没有这个便利条件。”

“这个高人留下什么了么?”

“确实留下一些线索,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得回去商量一下,才能决定是不是告诉你。”

“原来你背后还有团伙!”陈丹洋嘻嘻笑道,“若说玄术和风水,当世有两个人算是不弱。一个叫隋东辰,是玄术高手,擅长命理相术和天象星占,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一个叫邝西寅,我去过长安,庚辛堂的展馆里,很多东西绝非出自普通墓葬,想必,他定是一个寻龙点穴的高手。”

孙中原措手不及,这个陈丹洋,知道得太多了!更关键的是,他所知道的东西,基本上是靠推断!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孙中原问了这个,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陈丹洋一摆手,“人有生老病死,我爷爷又不真是神仙。”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忽又问道,“这件事儿,你的兴趣怎么会这么大?”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罢了,我既然告诉你了,索性都告诉你。我自己实在是太孤单了!而你在古董器物上的眼力是我不具备的。不管你是不是团伙作案,你可是答应我了,要跟我合作!”

“能不能换个词儿?”

这是陈丹洋第二次提到“团伙”这个词儿了,孙中原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陈丹洋却并不在意,继而问道,“你不说你们发现的线索,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二,如果我没猜错,你来伏牛,是奔着某个墓葬来的吧?”

孙中原的神经绷紧,心里一下子想到,甘石墓葬之前进去过的人,莫非是陈丹洋的爷爷?甚至,就是他?

“这样吧。”陈丹洋擦了擦嘴,“咱们下午一起去趟伏牛镇,我慢慢讲给你听!”

孙中原立即就答应了。

陈丹洋本来想打车,一看孙中原居然开了辆哈弗,哈哈大笑,“这车够破的!不过好在车上就只有咱俩了,我可以路上说。”

“你猜到是墓葬,还是你发现过墓葬?”孙中原发动了车子,干脆直接问道。

“我这是第一次来伏牛!”陈丹洋道,“别着急。”

孙中原心想,伏牛的墓葬,如今好像至少有三方知道了,而且似乎是不同的方式,陈丹洋最为诡异。

“我之所以对伏牛地气如此感兴趣,是因为这是我爷爷的遗愿。”陈丹洋开始详述。

“我爷爷临终之前,告诉了我五个地方,这五个地方,地气可能都发生了改变。而且,上应天象,影响深远。不过,他是在晚年才推导出的,所以,没有时间去一一探查了。而我的父亲,是个工程师,平时不信这个。所以我爷爷告诉了我。”

“这五个地方,看似各自独立,地气改变的原因各不相同,却又似乎存在某种看不见的联系。而在地气改变范围内,必会出现一处五行俱全的风水绝佳之处,若被高人发现,很可能就此设置墓葬。这就是我推断你们可能发现墓葬的根据。”

孙中原忍不住插嘴,“伏牛是土性之气变成金性地气,其他四处,莫非也源出五行?”

“没错,除了伏牛,还有蒙山的木性地气改为火性地气,荆江的水性地气改为木性地气,吉东的金性地气改为水性地气,藏南的火性地气改为土性地气。”

“这几处地气的改变,都应该在秦朝之前。秦朝,是第一个有皇帝的朝代,五大地气的改变,似乎又都有人为因素!怎么样?听进去就出不来了吧?”

孙中原笑得有些僵硬。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蒙山!木性地气的改变,火性地气的出现,莫非就是因为春秋时期,鲁哀公将火麒麟葬在蒙山的结果?

接着,他又想到了轩辕星图当中的五个小孔,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这五大地气改变,上应天象,莫非针对的,就是这个?

吃席得到的天星猎,公孙台主的轩辕星图,大致出现年代,是在战国到西汉,进一步推断,很可能就在五大地气改变之后。

安葬甘石二位师尊、制造原始天星猎的高人,发现所谓关乎苍生的玄机,很可能也和这个有关!而后续有人改进了天星猎,并且根据天象制成轩辕星图,是在这个基础上的进一步研究!

“我爷爷晚年有此发现,当时就不能自拔,可惜时日无多。”陈丹洋继续说道,“而且,吸引力不止这些。这里面,还包含着一场大大的富贵。”

“一场大大的富贵?”

“这五处地气的改变所生成的风水绝佳之处,如果都被高人设置了墓葬,那么这几个墓葬里,必然蕴含着独一无二的财富。不过,这些墓葬,肯定都不太好找。”

孙中原接口,“我看未必,既然是高人才能发现,设置墓葬说不定稀奇古怪,未必都有奇珍异宝。”

“那要怎么看了。比如,如果留下一篇旷世秘术,算不算财富?如果因为进入墓葬,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运,算不算财富?这种富贵,反而要比奇珍异宝来得更为稀罕!”

陈丹洋说着,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了,奇珍异宝我也很喜欢,哥们儿缺钱啊!”

说罢,他突然看向孙中原,“你眼力如此了得,这半年应该发了不少财吧?必要的时候先支援我点儿。”

孙中原苦笑不得,“你这一身家传的本事,想赚钱还不容易么?”

“嗐!你不知道,我爷爷生性淡泊,根本没留下钱。而且,临终前嘱咐我,不能靠帮人参详风水、推演命理来赚钱。要不然,我还死守这个地质勘测院干什么?早辞职去干这事儿了!”

第251章 一股强大的力量

说着,陈丹洋一瞪眼,“你不会觉得我在忽悠你吧?”

“当然不会。”孙中原又不是对伏牛的事儿一无所知,陈丹洋仅凭推断,就能准确相合,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陈丹洋满意点头,“我隐隐感觉,光盯着伏牛这地方,囿于一点,难见光明。要是五处地气改变都搞明白了,不仅能到手一场大大的富贵,而且还将干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罢,陈丹洋兴奋地搓了搓手,“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好好琢磨下,真要决定干,我特么就辞职!”

孙中原要比他稳健。这事儿,必定要和邝西寅和隋东辰商量的,而且,一旦决定成行,将会是个耗时持久的大工程,必要做周详的准备。

“如果不碰上我,难道你就不干了么?另外,碰上我太偶然了。”

“我早就说了,偶然中有必然。不碰上你,我没钱啊!再说了,之前谁能知道你有这么高的眼力?要不是听说相宝局的事儿,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绣花枕头,只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呢!”

孙中原又是无奈一笑,这陈丹洋有本事是有本事,就是嘴巴有点儿毒。

不过,接着陈丹洋又来了一句好听的,“这就是天意,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伏牛镇。

停车后,孙中原带着陈丹洋进去了。他之前来过,所以知道几个重点,可谓轻车熟路。

陈丹洋先去看了古井。

下午打水的人不如早上多,陈丹洋凑到井边,指了指内壁,“你看出来了么?水线下降得很明显。我说的是对的,伏牛铜矿是金性地气导致的,铜矿资源枯竭的同时,水源也跟着枯竭。”

“如此说来,这伏牛的金性地气又要发生改变?改变成什么?”

“发生改变,是很有可能的。至于方向,这个实话实说,我弄不明白。这地方原先的土性地气,是土牛地支决定的,如果是正常的地支地气,土生金发生扭转之后,不会再回归土性地气。但是,这地方如果再度回归土性地气,那就麻烦了!”

“麻烦?”

“是的。如果回归土性地气,那就是逆冲,说明原先的土牛地支······怎么给你说呢,就好比原先的土牛地支,不是天然的,而是复合的,就好像果汁加了防腐剂。”

“你说的这个防腐剂,是不是就是另一股强大的力量?”

“你可以啊,不孬,让我省心不少。这股强大的力量,不属于地气,却能影响地气,而且能和地气完美融合。那么,当时有高人强行将土性地气扭转为金性地气的同时,这股强大的力量是同时被封禁的。而金性地气减弱的同时,这股力量则可能在复苏!”

“如果彻底复苏,金性地气逆冲再度回归为土性地气,就有可能发生大变故?比如地震什么的?”

“嗯,这是可能出现的。不过,这只是自然现象,更可怕的,是其他的麻烦!”

“其他的麻烦是什么?”

“这个我肯定不知道啊,因为我不知道这股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啊!要是我爷爷还活着,或许还能知道的多点儿。”

孙中原点点头,又带着陈丹洋到了牌坊处。

陈丹洋仔细看了牌坊上的四个小篆字体,脸色大变!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孙中原正待发问,却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正走向牌坊。

他也不由愣住了。

虎爷和老隋?

老隋怎么突然来了?

孙中原快步迎上前去,陈丹洋还在原地。

隋东辰摆摆手,“我听了老虎说的情况,就过来了,我把东西也带来了。”

他说的东西,自然是天星猎和轩辕星图。

“本来还想先给你打个电话,龙王爷说先来看了再说吧。”邝西寅说着,一指数米外牌坊下的陈丹洋,“这小伙子是?”

孙中原想了想,先跑过去对陈丹洋说让他在这里等会儿,陈丹洋的注意力还在四个小篆字体上,皱眉凝思,只是含糊应了一声。

孙中原随后便将邝西寅和隋东辰拉到稍远处的僻静点儿的地方,把陈丹洋的身份和如何相遇说了一下。

“陈半农的孙子?”隋东辰忍不住发声。

“对。”孙中原言简意赅,“他也是冲着伏牛镇来的,不过他不知道甘石古墓的事儿。他觉得,伏牛铜矿的产生,是因为······”

“地气!”隋东辰再度接口,“刚才我已经看过那口古井了。”

看来,两拨人是前后脚,却一直没碰上。

“对!”孙中原点头,“老隋,你别打断,听我说完他的看法,你看看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样。”

接着,孙中原用最快的速度说完了。

隋东辰连连点头,等孙中原说完才说道,“不光和我想的一样,而且他对伏牛金性地气如果逆冲土性地气的预测,还是我不曾想到的。”

“华夏还有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之处,暗合五行。”孙中原干脆亮了底,“他想和我合作!”

“不要说是陈半农的孙子了,就算一个出身平平的年轻人,能有如此道行,也值得结交!”隋东辰大手一挥,“走,我们先去认识一下!”

孙中原和隋东辰、邝西寅来到牌坊底下,恰巧,此时陈丹洋好像刚回过神儿来,扭头看了看隋东辰和邝西寅。

“你不是说起过两个高人的玄门和风水之术吗?这两位,就是!”孙中原抬手介绍道。

“什么?”陈丹洋惊了一下子,“你的团,咳咳,他们是你的亲友团?”

隋东辰笑了笑,“小陈,我和令祖,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景仰得很,自觉也不是外人。”

“你这小伙儿,看着比孙中原文弱,想不到,有这么一身本事!”邝西寅接着说道。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你告诉他们了?”

孙中原点点头,“只是说了个大概,具体的还得看你的意思。不过,你要和我合作,这两位是我的亲近长辈,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陈丹洋突然眉毛一挑,点了点孙中原,“怪不得,原来你背后有大佬啊!”

第252章 镇符

“好!”陈丹洋接着郑重点头,“隋爷,虎爷,既然来了,咱们先看看这牌坊吧!”

隋东辰和邝西寅一起抬头。

邝西寅之前来看过,他对此并无研究。

但是隋东辰看过之后,却是和陈丹洋一样,面色一变。

“镇符?”隋东辰轻声开口。

“没错,我爷爷给我讲过,这种镇符,不是道教三宗所创,是秦汉年间的方士所创,只要文字笔画和结构不变,作用就会持续。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需要其他的风水设置配合。”

隋东辰点点头,“我也略有耳闻,此种镇符玄妙异常,早就失传了。”

陈丹洋接口道,“由此就可以确定我的推断,这里的土牛地气,是结合了某种强大的力量。若不用镇符,强行扭转成的金性地气,有可能压制不住这种力量,逆冲回归。”

“根据你的推断,这里的地气改变,是在夏朝甚至更早,当时是没有镇符的。那,就是到了秦汉年间,出现了地气逆冲回归的可能,所有又有高人以符镇之?金性地气这才延续到现在?”孙中原不由问道。

这件事儿,他立时有了一个大概的脉络。安葬甘德石申的高人,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同时一直在研究。到了秦汉年间,很可能是继承了他衣钵的人,进一步确证,同时利用镇符压制住了地气中这股强大的力量,来阻止地气逆冲回归。

同时,这个或者这些设置镇符的人,就是改进天星猎的人!也就是说,孙中原和邝西寅吃席得到的天星猎,就是源出于此!

“没错!”陈丹洋连连点头,“但是到了今天,这镇符,似乎已经压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了。铜矿枯竭,井水下落,都预示着金性地气越来越弱。”

这时候,隋东辰和邝西寅对视一眼,同时重重点头。

“中原,告诉陈丹洋你知道的全部吧!捡重点说。”邝西寅开了口。

孙中原理了理思绪,邝西寅这句话话,后面的“捡重点说”得理解一下。

应该是可以告诉陈丹洋天星猎、轩辕星图、甘石墓葬的事儿。但是,轩辕星图的来历,天象楼的历史,那自然是不能说的。

事到如今,已经非常清楚了,轩辕星图的秘密是和天星猎的秘密合二为一的,同时,这个秘密,又和伏牛地气的改变密不可分。而伏牛地气的改变,也不是单一的,是五大改变地气之处之一。

要完成这件事儿,陈丹洋是个不能缺少的助力。

孙中原便把能说的全部告诉了陈丹洋,说完之后,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陈丹洋伸手相握,但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消化孙中原告诉他的一切。

隋东辰提出,继续转转,一边转一边说,因为他还没有全部看完。

“如你所说,这个天星猎,很可能会上应天象,提示五大地气改变之处的联系!”陈丹洋一边走一边说道,“发挥镇符的作用,配合的风水设置,应该就在因为地气改变所产生的风水绝佳、五行俱全之地!”

邝西寅一听,“那么在伏牛的风水设置,就是最早发现玄机的那位高人设置的甘石墓葬!他既是发现者,也打下了一个基础!”

隋东辰表示赞同,“如今镇符已经控制不了金性地气,镇符没有问题,甘石墓葬也没有问题,那就很可能是其他地方的风水设置出了问题!”

“对!”

其他三人一致点头。

“地气的改变,全部发生在战国之前,应该是伏牛的最早!也是个核心位置。”陈丹洋继续分析,“而且,伏牛地气的改变,应该最为特殊,是有目的性的强行干预。看来,主要目的,就是要封禁这股与原来的土牛地气合二为一的强大力量!”

“如此说来,其他四处地气的改变,最早是和伏牛地气的改变没有关系的。但是,在高人设置镇符的秦汉年间,就此利用了本地的甘石墓葬,又在其他四处地方,设置风水,上应天象,配合伏牛的镇符,形成了一个系统,封禁这股强大的力量!”孙中原也不由接口。

“应该是这样了。其他四处地方,必然是配合伏牛的镇符和甘石墓葬,重新构造的风水设置。而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天象来完成的!”陈丹洋已经大体理清了脉络,说完便顺手跟孙中原要烟。

孙中原派了一圈。隋东辰还是自己掏出旱烟点了。

抽了几口烟,孙中原回忆道,“当时,我和考古队一起到了蒙山,发现墓室和火麒麟的骸骨。你又说蒙山的木性地气转换为火性地气,看来,就是因为埋葬火麒麟的缘故了!”

“蒙山我没去过,只能说有这个可能。”陈丹洋应道,“如果是这样,春秋时期鲁国的鲁哀公,应该是不知道伏牛这地方的地气改变的。他恐怕自己也想不到,埋葬火麒麟,会导致蒙山地气的改变。”

孙中原点点头,“到了秦汉时期,这设置镇符、制成天星猎的人,发现了蒙山和其他三处地气改变之地,于是利用这四处地方,做了配合性的风水设置。如此看来,蒙山的那处因为地气改变产生的风水绝佳、五行俱全之地,距离火麒麟的墓室不会太远!”

陈丹洋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个局太大了!越想越觉得力不从心,看来,富贵也不是那么么容易到手啊!”

邝西寅却肃然道,“你这么年轻,感叹什么?你要知道,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探查出一件这样的大事!”

听了此话,隋东辰脸上出现了黯然之色。

孙中原明白,他们俩这是都想到了公孙央。

四人大致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新发现,而且基本脉络都捋清了,便决定回去了。

邝西寅和隋东辰是大军开车送来的,大军的车也停在镇子外面。不过,大军停车的地方,恰好在镇子东边,而孙中原停在了南边,不是一个方向。

他们四人分两拨刚要离开,却忽然跑出来四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围上前来。

第253章 九宫八卦牌

“我们是伏牛镇派出所的。”其中一个男子亮出了证件。

原来,他们四个一直在伏牛镇上转悠,有居民注意到了,觉得有问题,报了警。

警察一开始没有上前,暗中观察了一下,这四个人打扮得都不普通,就是一直在窃窃私语。最后犹豫再三,还是上前盘问一下为好。

陈丹洋先亮出了工作证,他的工作证上,有国土部的钢印,而且他还说出了此行勘测任务,顺带还提了伏牛市国土资源局局长的名字。

“这两位,是我们请来的专家。”陈丹洋一指隋东辰和邝西寅,“下午没事儿,听说镇上有几处古建筑,所以来转转看看。”

孙中原此时也笑道,“我是司机。”

来的时候,他还真是司机。

双方其实都是礼貌有加,警察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有人报警了,有个交代就行了。最后便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酒店稍事休息,四人便一起出去吃饭了。

陈丹洋很高兴,喝了两瓶啤酒。结果,两瓶啤酒就把他拿下了!最后还是孙中原把他送回的房间。

一路上,陈丹洋嘴里还嘟囔,本来他的酒量是一又四分之三瓶啤酒,结果不小心多喝了四分之一。

孙中原把他放到床上,想想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便关门出去了。

临近关门前听到他又嚷了一句:“老子明天就辞职!”

孙中原心想,虽然自己酒量还可以,以后还真得少喝,陈丹洋之前表现得多冷静,头脑清晰,条分缕析,结果喝了酒成这样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陈丹洋居然真没跟着大部队行动,敲开了孙中原的房门。

“卧槽,你不会真辞职了吧?这工作算是铁饭碗,你可得慎重点儿。”孙中原扔给他一瓶矿泉水。

陈丹洋笑道,“我还没傻到画饼充饥的地步,我请假了,说胃病犯了,如果在当地医院治不好,就回燕京请个长病假。本来我就是蹭进来的,他们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现在青铜圆片没做出来,又不能直接去其他那几个地方,你这么着急请假干什么?还不如跟着看看铜矿里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铜矿能有什么线索,表现出来的,都是平时看到的矿物性的特点。”陈丹洋摆摆手,“我今儿是找你一起去古玩市场的。”

“去古玩市场?”

“对,要是能捡个漏儿,你让给我,我发一笔小财,心里有个底。”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捡漏儿,凭什么让给你?”孙中原嘿嘿笑着,也来了一次毒舌。

“说正经的,我告诉你的地气改变的事儿,就值不少钱吧?而且一旦咱们成行,在那几个地方发现什么宝贝,那更了不得了!我送你一场富贵,你先给我点儿甜头,没毛病!”

看陈丹洋很认真地解释,孙中原一想也是,自己虽然是开玩笑,但是有点儿狠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是开玩笑,但你这一解释,成了我小气了。”

其实,陈丹洋在意,却并未生气,“我也不愿意白吃白拿,哥们儿好歹有一技之长。”

“不过,你都说了,这市场多是高仿,你还指望能发现什么好东西?不瞒你说,我去过一次了,真东西少得可怜。就拿下两件,一件卖了,手头还有一件耀州窑的倒流壶。”孙中原接口道。

“什么东西卖了?卖了多少钱?”陈丹洋对古玩其实兴趣不大,他感兴趣的是能赚多少。

“一千一百万,西汉长平侯金印。”孙中原也没瞒他。

“艹,你这一件东西,我一辈子也赚不出来!”陈丹洋直接叫道,“走吧,这次咱俩配合下,我的运气、你的眼力!”

孙中原便也只好跟他去了。

他俩还真不算白去,因为这天是周末,伏牛古玩市场里的地摊多,人也多。

“先看铜器地摊区,还是其他的?”孙中原问。

“当然是其他的了,这里是铜器造假圣地,铜器就别看了。而且,青铜器也不好出手啊!”陈丹洋撇嘴。

两人便在地摊区逛了起来。

陈丹洋也不是一点儿不懂,大致知道了一些门类,也知道元青花、明清官窑、战汉玉器等等常规的说法。

孙中原看得快,陈丹洋看得慢,两人很快拉开了一段小距离。

“回来!”陈丹洋一边冲孙中原喊了一句,一边在一个摊位前弓起了身子。

这摊子孙中原粗略看过,是一个经营藏传饰品的摊子,有些玛瑙、松石、珊瑚的老珠子,但品相都一般;还有些新作的天珠,再就是一些琉璃珠串,还有一些零散小件。

不过,陈丹洋喊了,孙中原也只好回来了。

只见陈丹洋从一堆小件当中,扒拉出了一块铜牌。

确切地说,是一块铜镀金的牌子,不过掉金比较严重,很多地方都没了,而且牌子本身也有不少擦痕。

这牌子主体呈圆形,上面有牌头,就变成了椭圆形。连牌头高度大约六厘米,最大宽度有四厘米多。

陈丹洋手里拿着这块铜牌,眼神儿有点儿不集中,更好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孙中原凑到他身边,也仔细看了看。刚才经过这摊子,他扫得太快,没注意到这块牌子。

铜牌正面,从内到外一共有四层纹饰。其中,最内层为九宫圆轮,划分成了九格;外面一层也是圆轮,是八卦图案;再外一层是莲瓣图案;最外一层,则是金龟图案。金龟怒目张嘴,有几分狰狞的感觉。

这是一块九宫八卦牌。

喜欢收藏藏传器物的玩家,都知道九宫八卦牌,这是一种流行于藏地的铜牌,据说佩戴有护身安宅之效。在藏地,不难见到佩戴九宫八卦牌的人。

相传,九宫八卦牌,是由藏地密宗开山祖师莲花生大师创制的。同时,从牌面内容也能看出,九宫八卦牌综合了很多元素,不仅只有藏地密宗的内容,还有汉、梵两种文化的体现。

看着看着,孙中原在旁边捅了一下陈丹洋,陈丹洋会意,将九宫八卦牌翻了过来,再看背面。

背面没有任何纹饰,却竖着以细线阴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如同小学生字体一般。

第254章 真赛假

这六个字着实没半点儿艺术性,但是内容却很唬人:

大明永乐年施。

摊主是个红脸膛汉子,见两人翻来覆去看得差不多了,便开了口,“真有眼力!在藏地收过的九宫八卦牌,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镀金的不多见,这块的工艺算是最好的!”

“嗐,这种九宫八卦牌,去那边铜器区,镀金的有的是,这块掉金这么厉害,有什么意思?”孙中原对这陈丹洋开了口。

“这块,不大一样。”陈丹洋别有深意地看了孙中原一眼。

孙中原一头黑线,呃,买古玩哪有这么说好话的?你看我做什么?我还不知道这块牌子是什么成色么?

隔行如隔山。陈丹洋确实还以为孙中原觉得没意思呢。孰不知,孙中原看上了,才会费口舌,要是看不上,放下就走了。

这时候,需要陈丹洋配合一下,结果陈丹洋没领会。

孙中原不由咳嗽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刻了永乐的款儿?市场里有的是带款儿的东西。”

摊主呵呵一笑,“老板,圈里人吧?其实你也不用说这么多,想买吧?”

陈丹洋这才彻底明白孙中原的意思。

其实,以陈丹洋在古玩上的眼力,看这块牌子,是看不出年份的。他之所以说不一样,是依稀感受到了牌子上的一股气息,好像被加持过。不过,他对佛门神通领悟不多,无法深入判定。

“甭听他的,我想买。”陈丹洋很聪明,这会儿接上了。

这样,他来唱红脸,孙中原唱白脸,即便说错了价儿,孙中原掺乎一下就行。

实际上,在古玩地摊上,如果细心观察,经常会遇到两个人一起逛的情况,而且这两个人往往看起来还不太懂,意见也不统一。

但是,他们买下的东西,却又往往是好东西。

明眼的摊主就能看出来,这是两个老虫在打配合,如果两人真有这么明显的龃龉,怎么可能一起来逛市场?

这个摊主,显然是个明眼人。

“两位,你们俩最好一起先拿定主意。我这里没大件儿,也用不着这么费劲!”摊主说道。

陈丹洋扬了扬手里的九宫八卦牌,“那你先说,这块多少钱?”

“这块我瞅着挺老,而且是镀金的。价儿不低。”摊主想了想,“你给一万吧!可是说好了,你俩别吵吵,最低价儿,一口价儿!不买放下走人就行。”

“老板,古玩生意,哪有你这样的?”孙中原一听摊主的报价,顿时放了心,不紧不慢地呛了一句。

看来,“大明永乐年施”这六个字儿,摊主也没当真款儿。因为字体实在是太稚拙了,合着明代宫廷的佛作工匠,就这个水平?

其实,这块九宫八卦牌,正面的图案布局繁复而又规整,工艺细腻,十二生肖造型灵动,是具有很大的艺术魅力的。

但是呢,由于镀金剥落太严重,第一印象就不好,感觉上就成了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

更要命的,就是这背面这六字款儿,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个款儿,说不定摊主真敢蒙着说是明代宫廷之物。但是这款儿,看着实在太别扭了!

有,还不如没有。

古玩行里有句话,叫做“真赛假”。是说有些东西明明是真品,却让人越看越像赝品。

真赛假的情况有很多种,比较常见的就是太新。比如有些瓷器,保存相当完好,看着比新烧出来的瓷器还新,工艺再好也让人犯嘀咕。

再一个比较常见的,就是有些特征过于突兀,比如这九宫八卦牌背面的小学生字体款儿;再比如有些玉器抛光过于细腻完美。

其实呢,这些情况在真品上都是存在的。

这件九宫八卦牌背后的刻字落款,虽然字体稚拙,但其实并没有问题。

永乐宫廷佛作制作铜器,一般都是整体完工后再落款儿。大件东西它好说,比如金铜佛像,也会落款儿。由于造型相对比较大,胎体也厚重,在上面落款儿,是錾刻。

錾刻,有着整套的工具,有着既定的工序,所以,出来的的字体肯定是比较好看的。

但是这九宫八卦牌背后的落款儿,是划刻的。就是手持刀具,像写字儿那样直接刻一遍完成。

可以想象,这么小一块铜牌,又小又滑,就是用笔在上面写字儿也不容易,比在纸上写可难多了;而且,还是用刀在铜牌上刻字!就算在木板上刻,也比这个容易多了!

哪怕你是个书法大师,这种情况下刻字,照样刻出小学生的水平来。

明白了这一点,那鉴定这块九宫八卦牌,完全可以先忽略刻款儿,其他方面能鉴定就可以了。

这里面的最大问题就是,眼力足够高的人还是太少了!其他方面不能完全判定,又见了这么个款儿,再加上市场上高仿如洪水猛兽一样泛滥,那肯定会觉得不真。

孙中原这一说,摊主不乐意了,“一口价儿怎么了?今天我还就一口价儿了!”

陈丹洋笑了笑,“再便宜点儿。”

结果,不论陈丹洋和孙中原怎么说,摊主就是不松口。

眼见又围上来几个人,好在陈丹洋一直把这块九宫八卦牌攥在手里,来的也算懂行的,没有中间差一杠子抢市的。

最后,还真就没落价儿。孙中原默认,陈丹洋一万块钱把这块九宫八卦牌拿下了。

离开之后,陈丹洋迫不及待把孙中原拉到一僻静处,“怎么样,是个漏儿吧?”

“你可以啊!我说,你怎么就能在一堆小件儿里翻出这块牌子?”

“唉,一开始我是随便看,后来这块不是镀金了么?就上眼认真看了看!”陈丹洋解释,“我也看不出年份,但是我觉得这牌子气息不一样,好像是被加持过。能被加持过的东西,总差不了太多吧?最后,你既然同意一万块拿下,我当然听你的了。”

“这块牌子,能值这个数儿。”孙中原竖起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万?”陈丹洋欣喜道,“那也比我一年工资奖金加起来还多!”

孙中原笑笑,“再加个零。”

第255章 棒槌瓶,蛇皮青

“什么?三百万?!这么小一块牌子,就算真是永乐年间的,怎么会值这么多钱?”

“永乐宫廷佛作镀金九宫八卦牌,如果不是镀金剥落严重,还能多值一百多万!”孙中原道,“古玩的价值,不能用大小和材质来判定,慢慢体会吧!”

“这就赚了三百万?”陈丹洋还是有点儿不大适应,“我说,这赚钱也太快了!我要不是不拉你来,岂不是就赚不了了?”

“你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有捡漏儿,就有打眼;有赚的,就有亏的。再说了,价值是价值,能不能出手,出手能卖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另外,你要是不拉我来,是你赚不了,不是我。”

当然,对孙中原来说,还就是光捡漏儿不打眼来着。

陈丹洋看着孙中原,“拉倒吧!”

孙中原也看着陈丹洋。

陈丹洋:“你以为我能随便把五大地气改变的事儿告诉别人?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运!”

孙中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了,他把这个归结为吸收了火麒麟髀石的灵气导致的。

但是陈丹洋又说了一句话,“你的祖上,或许出过帝王!”

孙中原哑然失笑,“本来觉得你挺靠谱的,这句怎么听着这么像江湖骗子呢?”

陈丹洋居然大笑,但没有再多说。

“走吧,趁着今天周末,多转转。”孙中原抬脚。

“我说,这捡漏儿也太容易了。”陈丹洋一边走一边说。

“容易么?为什么那个摊主也算是老油子了,却没认出来?”

“这算自吹自擂么?”

“算。”

两人继续逛。逛了一会儿,孙中原还真是发现东西了。

这是一件棒槌瓶,有一尺多高,不算小件。

棒槌瓶,是清代康熙年间新创烧的一种器型,样子呢,就像一个棒槌,短直颈,圆折肩,腹部圆筒状,比较长,下为圈足。不过,唯一不像棒槌的地方,就是这种器型一般为盘口,不是直接顺颈同口。

清三代的瓷器,棒槌瓶是很多见的,而且这种器型制作起来难度不是很大,所以后世的仿品也比较多。

但是这件棒槌瓶,釉色很特殊,是蛇皮青。

蛇皮青,不是用来形容青的,是用来形容色感和底子的。蛇皮青一般为比较亮的青绿色,而且底子不均匀,有浓有淡,感觉像是纹路斑点,带着蛇皮的感觉。

蛇皮青的瓷器非常少见。如果没见过,乍一看出现在市场上的东西,很容易当成现在别出心裁创烧的工艺品。

孙中原跟摊主打了个招呼,拿起了这件棒槌瓶。

翻底,无款。

这东西,有个年份限制,最早就是康熙朝的,不可能再早,康熙朝创烧的嘛。

“这绿釉棒槌瓶,绝对的老东西。”摊主见孙中原看得仔细,笑眯眯说道。

得,摊主不知道“蛇皮青”,肯定更看不出这是“臧窑”的东西了!

臧窑,说的不是民窑,而是康熙早中期一段时间,官窑的代表作。

瓷都的御窑厂,在清三代是很完善的,朝廷都会派驻督陶官。这一时期,当时的工部虞衡郎中臧应选在瓷都入驻的时间最长,所以特被称为臧窑。

臧窑时期,有个最大的特点,史称“诸色俱备”,什么颜色都有。不过,最出名的自然不是蛇皮绿,而是豇豆红。

如果这是一件豇豆红的棒槌瓶,那摊主就不会说得这么不准确了。正因为什么颜色都有,所以很难掌握齐全。

蛇皮青也算是一个代表色,但市面上出现过的器型太少了。而且,蛇皮青这颜色,在历史上诸多的青釉和绿釉当中,就显得不起眼了。

“最低多少钱啊,我看当个花瓶挺鲜亮。”孙中原笑道。

“我看您是行家,看着给一口儿?”

“这东西又没款儿,民窑的东西,还是你叫吧!”

“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没款儿,未必不是官窑。清三代的官窑还有不落款儿的呢。”摊主应道。

官窑瓷器落款儿,大致是从明代永乐年间开始的,所以永乐乃至宣德瓷器,不带款儿的也不少。但是,到了清三代,官窑款儿已成定制。

可摊主说得也没错,清三代的官窑,的确也有不落款儿的。大致有这么三种情况:

一,因为精益求精,某种器物直到完美试烧成功,才落款儿。之前的试烧出来的,不合格的敲碎。但也有合格的,虽然没款儿,也保留了下来。

二,有些常用器物,故意不落款儿。这里面还有个传闻,比如康熙皇帝,怕人不小心打碎常用的瓷器,比如茶杯,花瓶,就故意让官窑不落款儿。瓷器上落着“大清康熙年制”,这要是让太监打碎了,岂不是把朕的江山打碎了?

三,有些特殊的祭器。

这说的是官窑烧造本朝器物的情况。在清三代,官窑还会奉旨仿制古代的经典瓷器,比如仿汝窑。这些瓷器,本来就是没款儿的,所以仿制出来的,也不带款儿。

这件棒槌瓶,很可能属于第一种情况。棒槌瓶,蛇皮青,都是康熙朝创烧的东西,无款儿试烧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说的没错,不过咱俩也别讨论这个了,给个最低价儿吧!”孙中原当然不会和摊主讨论这个,既然他说是“绿釉”,那就是没认出这是臧窑的“蛇皮青”。

说实话,摊主虽然懂瓷器,但还真说不出这棒槌瓶的来路,这东西亮闪闪的,看着是挺好看,但是现代气息也太浓郁了。

最后,摊主报了个八千的价格。孙中原讨价还价,两人拉锯了一会儿,最后是三千拿下的。

这件棒槌瓶块头儿大,摊子上又没合适的锦盒,最后摊主用报纸包了好几层,用绳儿捆好,孙中原是提溜着绳儿走的。

走出几步,陈丹洋便问道,“这东西难不成真是官窑?”

“不但是官窑,而且是清三代有名的臧窑,缺点就是没款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款儿也轮不到我来捡漏儿。”

“臧窑?清三代以人名命名的官窑时期,我只知道唐窑。”

“嗯,唐窑你要是再不知道,那就不用来逛市场了。”

第256章 四大“名”窑

唐窑,自然是指大名鼎鼎的唐英,主要活跃在雍正和乾隆朝,尤其是在乾隆朝的前二十年,瓷都御窑厂基本就是他来主持的。乾隆瓷器有巨大的成就,少不了唐英的功劳。

等到唐英退职之后,乾隆官窑瓷器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虽然比较缓慢,但乾隆后期的瓷器,是没法儿和早期唐窑比的。

“那这臧窑是什么情况?”陈丹洋不由问道。

“这个臧应选,算是康熙官窑早中期的代表人物,除了烧造出很多创新的颜色,对青花和五彩的发展推动作用也很明显。不过,康熙中早期的瓷器,在清三代不算具有代表性,所以臧窑在四大名窑当中也最不出名。”

“四大名窑?”

“这个‘名’,是人名的名,就是清三代以人名命名的官窑,除了大名鼎鼎的唐窑,我说的臧窑,还有郎窑······”

陈丹洋一听,“郎窑我也知道,郎窑红嘛!”

“对,这个是康熙晚期,督陶官郎廷极创烧的,脱口垂足郎不流,就是说的郎窑红。”孙中原接口道。

康熙晚期,江西巡抚郎廷极,于瓷都督造瓷器。

郎窑时期,瓷器最出名的釉色,就是宝石红、绿、蓝,看着极为华贵。不过,其中的宝石红,又被西方称为牛血红,后来郎窑红被称作牛血红,反而叫开了,宝石红反而被叫得少了。

“脱口垂足郎不流,经常听到,到底啥意思?”

“说起来简单,但你不动手烧一次瓷器,体会起来就有难度。”孙中原想了想,“这么说吧,郎窑红的红釉,有特别强的玻璃质感,要达到这种质感,釉汁需要很细致滑腻。”

“如此一来,烧的时候就容易出问题,什么问题呢?往下流淌。所以,郎窑红的瓷器,口沿部分,红釉会很少,甚至没有,这就是‘脱口’;同时呢,流到下面,容易积釉,这就是‘垂足’。”

“既然釉容易流淌,为什么又说‘不流’呢?因为它不会流过底足,后期不需要再修。这个技术,其实就是工匠在圈足外侧,提前刮好一个类似于二层台的结构,是个很独特的技法。”

听孙中原说完,陈丹洋竖起大拇指,“术业有专攻,我算是彻底服了。你这解释,估计小学生也能听明白,要达到这种深入浅出,很不容易!”

“这算是吹捧么?”

“算。”

陈丹洋嬉笑之后,“四大‘名’窑,还有一个呢?是什么窑?”

“年羹尧知道吧?年窑。”

“不会吧?年羹尧不是个将军么?最后拥兵自重,让雍正皇帝逼着自裁!不可能当督陶官督烧官窑瓷器!”

“当然不可能。我说的不是他,是他的哥哥,年希尧。”

这个康熙朝的臧窑和郎窑,创烧了很多单色釉品种,而接下来的雍正朝,单色釉的发展,则更为成熟,更为精美。

还是那句话,明看成化,清看雍正。雍正一朝的瓷器,达到了一个顶峰。这里面,有雍正皇帝的原因,他的艺术造诣很高,欣赏水平很高。这个,可以搜搜他的书法看看,称其为清代名列前茅的书法家,个人认为是当之无愧的。

除了雍正皇帝的原因,雍正朝瓷器的水准高,年希尧的作用不得不提。

陈丹洋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孙中原觉得有点儿纳闷儿。

“没什么。你看过甄嬛传么?”

“我是学考古的,也算是学历史的,那个牵强附会的康熙王朝我就看不下去,更别说这种后宫剧了。我倒是听说过结局,用脚趾头想想,雍正是什么人物?!能让一个妃子给他戴绿帽?最后还被气死?”

“这个当然,而且我主要是看美女。不过,华妃是编造的,但是有年妃吧?”陈丹洋接口。

“对,这个是有,年妃是年羹尧的妹妹,不过人家不仅生过孩子,还生过四个!而且年羹尧被杀,她也没受很严重的牵连,最后是病死的。而年羹尧的哥哥年希尧,更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陈丹洋对这段历史的确不了解,“年妃没大事儿,因为是皇帝的妃子;年希尧是年羹尧的哥哥,而且在朝为官,也没事儿?”

“本来是应该有事儿的。”孙中原点点头,“年羹尧的罪名是谋逆,按说他哥哥肯定跑不了。”

雍正让年羹尧自裁而不是直接砍了,是顾念年羹尧的战功。之后,他调查了一下,年希尧居然曾经劝说过年羹尧,但是年羹尧和他哥哥关系不怎么好,根本不当回事儿。

所以,年希尧受到的牵连,只是革职。

而且他被革职,其实不过雍正玩了一手。弟弟谋逆,哥哥总得受点儿处罚吧?让他避避风头而已,这说明,雍正确实是很喜欢年希尧。

这一手,轻描淡写,一个月之后,重新起用年希尧。

重新起用的意思,不是官复原职,而是······升官!原来只是负责瓷都御窑厂,现在还成了内务府总管!

年希尧负责瓷都御窑厂十年,这十年,精品迭出。这十年的雍正官窑,就是年窑。

陈丹洋听得很是投入,“我说,咱们要是探访那几个地方没捞到什么好处,我跟着你混,就你这水平,在古玩行里不发财才怪呢!”

“刚开始说的时候,你说要送我一场富贵,现在怎么转过头来就泄气了?”

“问题是这个局太大了!我这不是两手准备嘛!”

“你一开始和我聊的时候,还真有点儿指点江山的意思,我怎么现在觉得你越来越俗了呢?”

“莫装逼,装逼被雷劈。”陈丹洋毫不在意,“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这也不毫不影响我的玄学水平。”

“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种,要是高深莫测的道统模样,我还真受不了!”

“齐头并进!本来嘛,探访那几个地方,和发财不矛盾!”陈丹洋居然笑着捏了捏孙中原的肩膀,“我也喜欢你这种。”

孙中原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手里的棒槌瓶扔出去,“卧槽,你不会是个基佬吧?”

第257章 规矩

陈丹洋相貌清秀,身形略显柔弱,孙中原还真是被吓到了。

“哈哈哈哈!”陈丹洋大笑,“我让你一副稳若泰山的架势!”

孙中原看了看陈丹洋得意的样子,这才觉得这厮估计是故意吓唬他。

他不是鄙视同性的取向,但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有这样的人撩他。

“行了,哥们儿的取向很正常,谁让你刚才装逼过头,我不小小惩戒你一下,不舒服斯基。”

孙中原这才彻底放了心。两人继续往前逛。

陈丹洋拿下了一块九宫八卦牌,初尝到甜头,情绪比较高涨。孙中原却觉得,接连拿下两件东西,怕是难有什么收获了。

因为是周末,所以市场里人不少,人多,摊子前就不乏相互议论的人。有些人到伏牛来的,是上货来了,顺便逛逛古玩市场,这里面,是有高手的。

陈丹洋一边逛,一边也会跟着听听。能看出,他除了初次捡漏的兴奋,是真的对古玩起了兴趣。他本来就有一定的基础,加上是和孙中原这样的高手一起逛,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本来,这个古玩市场是那种类似菜市场的水泥台的摊位,但是因为周末人多,所以在很多空隙里,加了不少直接铺在地上的地摊。

当陈丹洋隔着一个地摊,看到后面有一个摊位聚集了不少人的时候,便想直接跨过地摊过去看看。

孙中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带着他转了点路,绕了过去。

“既然到了古玩市场了,我就给你讲讲规矩。”孙中原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样,你以后自己逛地摊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当成棒槌,也能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陈丹洋意识到了,“噢,刚才我想直接跨过摊子,是对摊主的不尊重。”

“不光是不尊重的问题,这摊子上的东西,价格没有定论,你这一抬脚,碰了倒了碎了,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孙中原解释道,“你给还是不给?逛地摊,最重要的就是别碰了东西,这里面,还有很多不地道的,专门找你这种新手碰瓷儿。”

陈丹洋点点头,这个道理很明白,“逛地摊,先得学会‘走路’。”

两人走到了聚集了不少人的摊子前,此时,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手里正拿着一件碧玉笔筒和摊主谈价;很多人似乎都盯上了这件碧玉笔筒,都在边上看着,有的人还在低声交流,不过他们都没有议论这件笔筒的。

“你看,人家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能问,不能议论,只能等着。”孙中原继续说道,“一是不要去问买家想不想要,二是不要问摊主多少钱。在一边议论也不行。不然,买卖双方都会骂你不懂规矩,明着不骂,心里也会骂。见到这种人,摊主有好东西,是不会拿给他看的。”

陈丹洋附耳对孙中原说道,“你不说,我刚才还真想问,这笔筒确实不错啊!”

“这种开门的东西,确实不错,要不然这么多人盯上了么?”孙中原摆摆手,“这东西有人拱着,价儿低不了。好了,别说这个了。”

这时候,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开始和摊主讲价了。他似乎有点儿拿捏不准,但是估计也能看出来,周边有不少人是盯上了这件笔筒的,所以还价很谨慎。

“不管东西多好,不怕还价低,要价好几万的东西,你还价几十块也不会有人笑话你!”因为在摊子旁边,孙中原只能尽力压低了声音,“一旦你报了价,人家同意,你就得要。尤其是这种当着很多人的面儿,如果你不要,就会被当成探底的。”

探底的事儿,在古玩市场不鲜见,也有人称之为趟价。正主儿先不出面,找个人去谈价,先摸摸卖家的底。这种情况,在古玩店更为多见。

一旦当成探底的,谈好了价儿没买东西,当着其他买家的面,摊主就不会再出手这件东西了。如此一来,不光摊主讨厌这个人,其他等着的买家也会很气愤,碰上真喜欢这件东西的,脾气又不好的,有可能破口大骂,甚至拉扯住讨要个说法!

出价又不买,这的确是行里的大忌。

最后,那个小胡子还真是把这件碧玉笔筒买下了,虽然比行价略高,但是这笔筒是开门的清代老货,升值空间还是不小的。

孙中原和陈丹洋便也离开了摊子。

“买高了。”孙中原一边走一边对陈丹洋说道。

“那他回去找明白人打听了,能退货么?”

“能,这样的东西,摊主也会愿意退的,不过退货不划算,因为最多退给他原价七八成的钱。买家亏得更多,还不如留着等升值。”

“七八成?”

“这还是因为这笔筒不愁卖。在古玩行里,买卖东西靠的是眼力,货款两清之后,概不负责。不要说买高了,就是买了假货,按规矩也得自己受着。不过,现在市场有点儿乱,有人买了假货,会不按规矩来。”

孙中原顺便把那起要求退货的藏蜡官司,对陈丹洋讲了讲。

古玩行的规矩,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其实只要遵守好了,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以不能手递手传看东西来说,打碎了确实不好说,买卖双方都很闹心。

“规矩我可以给你讲,但是有些东西,你还得自己体会,比如暗示,买这件九宫八卦牌的时候,我暗示要跟你打配合,但是你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暗示,在古玩行里的确很重要。有些事情没法儿明说,你就得自己揣摩。

比如,你进了一家古玩店,看好了一件东西,问一句,老板居然说“不卖”!再问一件,还说“不卖”!那么,就是不欢迎你了。人家不想明着赶你走,但是你要理解不了,最后只能更尴尬。

这种情况,要么是店主在等客人,有重要买卖要谈。要么是你曾经做过什么坏了规矩的事儿,被老板认出来了,不想和你做生意。

陈丹洋笑了笑,“你的暗示,不明白还好说。”

孙中原就这么逛着,大体给陈丹洋讲了一些古玩行的基本规矩,他知道陈丹洋是个聪明人,点到即止。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地摊区的一个角落,都不约而同注意到了一个摊子。摊主是个老人,手里拿着线装本翻着,摊子前居然没人。

第258章 谢公笺,纳兰词

孙中原和陈丹洋上前一看,老人的摊子上,主要是一些旧书和一些纸质的东西。

旧书又基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线装本,一部分是连环画。线装本多为清代到民国的东西,至于连环画,那就不用说了,算是现代收藏品。

老人收拾得朴素干净,似乎对来逛摊的顾客也不怎么在意,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清末刊刻的唐人作品《酉阳杂俎》,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古书刻本这种收藏品,在古玩门类里比较特殊,说白了,是量产,严格来说算不得真正的艺术品。

真正的艺术品,当然是不能量产的。比如瓷器,字画,玉雕,这些拿出任何一件,都是唯一的,绝无重复。

即便同一个工匠做的同一款瓷器,同一个画家画的同一题材,同一个玉雕师雕的同一造型,出来的两件东西,那也是不同的。

古书刻本自然也有珍品,比如宋刻本,那是因为刻工卓绝,传世又极少。至于清代乃至民国的刻本,传下来的是很多的,所以只要不是名坊之作,量还是很大的,价钱也一直上不去。

这个老人的摊子上,就多为普品。再加上他不怎么热情,摊子前没人也很正常。

另外,摊子一角,还有一大摞堆在一起的碑帖,看着也不怎么老,多是民国年间的复制品。

孙中原看了看那些刻本,没什么中意的,便就手翻了翻碑帖。碑帖这东西,即便是民国的,有时候也有现在市面上不容易见的内容,即便是不值钱,收藏几张也不错。

不过,翻了一多半,也没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孙中原盯着剩下的碑帖看了看,本想罢手,却忽然在其中发现了一层杏红色的宝光!

嗯?

循着宝光之处,孙中原迅速扒拉开了碑帖,却翻出了一张扇面!

这张扇面,就是杏红色的,有折痕,背面还有些粘贴的痕迹,想是从扇子上取下来的。应该取得很小心,背面虽有痕迹,却无损伤。

扇面上,是小字行楷,写了一阕词;严格来说,是从一首词里面摘出来的两句: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这出自纳兰性德的的一首《采桑子》。纳兰性德是个传奇人物,首先出身显赫,父亲是大学士明珠,母亲是爱新觉罗氏,生于天潢贵胄之家,他自己还是康熙的御前侍卫。

同时呢,他的词名气非常大,被称为“国初第一词手”。即便他三十出头就英年早逝,但在清代名人序列中仍是名列前茅。

词是好词,字也是好字,俊朗飘逸,气度不凡。而且,就连笔墨,也像是清早期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扇面上写了这两句词,孤零零的,没有任何落款和朱印。

所以,也不好判定就是纳兰性德的亲笔手书。即便对比纳兰性德的传世书法,觉得极其相似,但要在市场上出手,这种证据也不充分。因为当时仰慕纳兰词,模仿其书法的人,恐怕不少。

不过,即便这上面的词,出自普通人之手,孙中原也准备拿下这张扇面了!

因为这张杏红色的纸!

纸上的笔墨看似清早期,但是比起这张纸,还是差了好几百年!

这张纸,是北宋的纸!

谢公笺!

谢公笺,是北宋的名纸,为谢景初所创,号称有十色: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所以又称十色笺。

当然了,如果单纯从染色的纸笺来说,谢景初不是首创。唐代有大名鼎鼎的薛涛笺,而且后来发展的颜色也不少。

谢公笺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质量和特色,纸张坚韧,色彩悦目,经久不褪。制作技法是传下来了,但是宋代原始的谢公笺,孙中原还从未听说有传世品!

看看手里这张被裁剪成扇面的谢公笺,历经千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韧性,而且杏红的颜色也很润泽,果然是名不虚传!

孙中原心想,这还真是有点儿相得益彰的意思,试想,即便是在清早期,一般人哪能得到北宋原始的谢公笺?

纳兰性德,还真是极有可能。

不过,谢公笺出自蜀地,伏牛不管是距离蜀地,还是京城,都不近,天知道如何辗转反侧,出现了这么一张扇面。

这些根本没法考证了,孙中原拿着扇面,对老人笑道,“老爷子,这张扇面也出么?”

老人放下《酉阳杂俎》看了看,“噢,碑帖里的?你想要?”

“是啊,您给个价儿?”

“小伙子挺有格调啊,上面是纳兰词,没准儿真是纳兰性德写的。”老人说起话来,倒是慈眉善目。

“这又没款儿,而且纳兰词在清代就传扬甚广,您这话我没法儿接。”孙中原心中一喜,看来,老人没看明白这张纸。

这也是,谢公笺主要是用作书信,尺幅本来就不大,这居然还别出心裁剪出了一张扇面,而且看痕迹还用到了扇子上,一般人也不会多想。

就算孙中原知道谢公笺的一些特征,若无宝光相助,也是不能认定的。

“呵呵。这扇面的纸挺老,我看能到清早期甚至是明,加上这字儿也不赖,虽然没款儿,考据考据,说不定真不是一般的东西。”老人想了想,“我也挺喜欢,你给八千吧!”

孙中原一听,这老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要真是喜欢,怎么会放到一堆普通的碑帖里面,顶多是注意过,但没当真正的好东西。

就一张清代的扇面揭纸,加两句没有落款儿的书法词句,八千,确实是高了。

这扇面,孙中原买来是不会出售的,能碰上谢公笺,本来就是撞大运的事儿,而且上面的词还有可能是纳兰性德亲笔题写!既然有折痕了,他准备配一副上好的扇骨,收藏起来。

“太高了吧,老爷子!”这时候,陈丹洋在一边开口了。

老人根本没理他,而且笑着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并未急于答话,掏出烟来,递给老人,“老爷子,还有类似的东西么?我一并看看,合适就多买点儿。”

第25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孙中原倒不是太在意这个价钱。清代的普通扇面,带一些无名之辈的书画作品的,一般就是三五千。所以老人叫的是高,但这东西基数本来就不大,差不了几千块。

即便老人咬死了,就按照八千买下来,那也是个大漏儿。孙中原主要是看老人这里古书碑帖多,而且座位旁边还有个大箱子,是想继续“挖掘挖掘”。

“你那烟,劲儿太小。”老人摆摆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双马,拿起一根抽上了,“类似的东西?你是说扇面,还是书法?”

“都行啊,我看您这里只有软片子。”孙中原应道。

这个软片和硬片,是行里的老话,简单,形象。软片,书画、碑帖、古籍、织绣等;硬片,陶瓷、玉器、铜器、竹木牙角等。

“谁说我只有软片?”老人眉头一皱,“就怕你不识货!”

陈丹洋在一旁打趣,“老爷子,他不识货,你怕什么,不卖给他就是了。”

老人哼了一声,对孙中原道,“你这朋友,圈外的吧?”

孙中原哈哈大笑,“我刚带的徒弟!”

陈丹洋气得瞪眼,“别乱占我便宜!”

老人却笑着对孙中原说,“你这徒弟,不但资质不行,脾气还不小!”

“行了,老爷子,有好东西拿出来看看,既然是想卖,碰上了正好出手不是?”

陈丹洋气鼓鼓点了一支烟。

老人也不再多说,真的打开了身旁的旅行箱。

从旅行箱里,他拿出了一个薄薄的报纸包,打开报纸包,居然是个老式的唱片盒。现在很少见到唱片了,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人用电唱机,放唱片。唱片很大,直径有二十多厘米,唱片盒自然也不小。

打开唱片盒,孙中原是彻底惊呆了。

一般的东西,他是不可能惊着的,就算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会如此。毕竟,故宫里的宝贝,他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去博物院参观。

因为这唱片盒里,放着三片青铜片!每片都是四分之一个圆!

上面有似透非透的纹路,而且有内斜的竖边,竖边外侧,铸有象形纹饰。

三块青铜片竖边外侧的纹饰,分别是白虎纹、朱雀纹、玄武纹。

孙中原盯着这三块青铜片。

没错!就是战汉年代的东西,目测大小也差不多。

这不就是天星猎上遗失的那三块青铜片么?

当时他们吃席得到的天星猎,只附有一块青铜片,就是青龙纹的。

孙中原一边看,一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也太巧了!

这三块青铜片,居然在伏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他们还没有开始去找,铁鞋还没开踏呢,但是早就预料到了不会很容易。这三片青铜片,存在不存在还两说呢。

结果!

结果就在伏牛的古玩市场遇上了!

在伏牛镇,孙中原曾经对陈丹洋讲过天星猎,但是因为时间关系,也因为陈丹洋之前一无所知,所以没讲得这么仔细;而且,还说委托朱乾坤做一片青铜圆片,所以陈丹洋还以为天星猎就少了一整块青铜圆片,就在伏牛等着出炉呢!

同时,陈丹洋也不知道那块青铜圆片,会有什么纹路。所以,他见了这三块零散的青铜片,当然没有孙中原这样的震惊程度。

“你看看,牛皮吹大了吧?”陈丹洋对老人说道,“我朋友都无语了。”

孙中原这才开了口,“这是什么?”

他倒也不是纯粹故意装楞,主要是刚回过神儿来。

“我就说怕你不识货。”老人点了点唱片盒,“这三块青铜片,最晚也是西汉的东西,而且工艺繁复,绝对是好东西!”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老爷子,古董珍玩,讲究个完整,你这三块青铜片,首先,可能只是零件;其次,零件它也不全,你看这竖边上的纹饰,白虎、朱雀、玄武,少了青龙。”

“嘿嘿,要是完整的东西,还能留到现在?”老人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头上红色火光明灭,“这东西,你要真能拿,我就给你讲讲来路!”

他居然知道来路?

孙中原的心脏猛然剧跳几下,“好啊,我最愿意听故事。您说说,最低价多少?”

“不零卖,三片一百万!”

“什么?”陈丹洋呼地在旁边站起身来,“你怎么不去抢?”

孙中原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老爷子,您这是根据什么定价啊?”

“根据我养老的钱!”老人毫不在意他俩的表现,“卖了这东西,我就不干了,我估计也就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一百万就够了。”

越到紧要关头,越要有平常心。这是徐北武经常对孙中原说的一句话。孙中原缓缓吸了两口烟,“老爷子,听您这意思,合着您要是年轻力壮,这东西就不卖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东西,本来是不想卖。最近一段时间才想开了,你算是运气好!”

孙中原暗忖,运气好还真是。这运气有点儿逆天了,隋东辰刚带着天星猎来伏牛,他本来不想逛市场,生生被陈丹洋拉过来,碰上了老人。就连遇上陈丹洋,也是因为换了酒店,出来溜达偶遇!

“这么说,一百万,是一分钱不肯降了?”

“货卖与识家!你要就要,不要真的别讲了,养老的钱,能乱改么?改了岂不是折我的寿?”

孙中原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老人这里,的确是不会让价了。没办法,这东西太重要了,一百万就一百万吧!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点儿钱也不算什么了。

这时候,陈丹洋也看明白了,老人不会让价,而孙中原似乎铁了心想要,“这样吧,老爷子,把那扇面搭给我们可以吧?”

“不行!一码归一码,这东西,是单独的。”

孙中原就地摁灭了烟头,“行,老爷子,就算咱俩有缘,我这人,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照你说的来吧!”

老人此时也是愣了一下子,“真买?这可是一百万啊!”

“这可是您自己开的价儿。”孙中原笑了笑,“一百万零八千,这两件东西我都要了!不过,您说过的话,可得作数!”

“你放心,我给你讲!咱们换个地方讲!”

第260章 遗落的青铜三片

孙中原点头。陈丹洋也没再说什么,他这会儿似乎也想到了天星猎,不过当着老人的面儿也不能问。

老人干脆收好了东西。市场里就有银行的营业点儿,他们直接去转了账。

“走,我请你们喝茶!”出了营业点,老人心情大好,一手拖着一个大旅行箱,走得还是虎虎生风。

老人带着他们去了市场附近的一个小型茶楼,这茶楼里的女子,还有点儿搔首弄姿。

不过,他们当然没要陪着喝茶的,选了一个僻静的包间,上茶后关好了门。

“老爷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孙中原问道。

“还是相互不问为好,做了这一单,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老人笑道,“我叫你们小伙子,你们叫我老爷子,挺好。”

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老人便开始讲这三块青铜片的来路。

老人做古玩的生意也不短了,早期也倒腾青铜器,后来这市场大部分被高仿占据,就开始只做软片子。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维持个温饱。

以前倒腾青铜器的时候,老人认识一个铲地皮的,“就叫他铲子吧!”老人给安了个代号。

自从不做青铜器生意之后,铲子和老人便少了联系。

去年年底的一天晚上,十点多了,寒冬腊月的,老人在家早就关好了门,他也不爱看电视,开了电唱机听戏。这电唱机有年头了,不过老人就喜欢这种味道,唱片都是他喜欢的京剧。

老人的老伴去世了,有俩闺女,都嫁出去了,所以他住的小院里,就他一个人。

结果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老人开门一看,原来是铲子,这好几年不见了,老了不少。

铲子进了门,说太晚了,也不住旅店了,来凑合一宿。铲子还带着一个旅行箱,说是刚到周边的县里收货来着。

让进屋,铲子还没吃饭,老人便给他下了碗炝锅面,铲子吃完之后,也没有睡意,便和老人开始聊天。

人老了,觉少,他也没啥事儿就和铲子聊了聊。

聊着聊着,铲子拉开了旅行箱,说刚从土夫子手里收了一批青铜器,问老人有没有感兴趣的。

老人边看了看。旅行箱里,一共五件青铜器,基本都是小件,一股子土味儿,老手一闻就知道,百分之百的生坑货,刚出土不久。

老人算是有点儿见识,别的东西都清楚,唯独有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不仅没见过实物,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孙中原听完老人的描述,心里惊道:原来天星猎去年才出土,就是不知道这个铲子是从哪个土夫子手里收来的!

“你之前说对了。”老人看着孙中原,“本来一共有四块青铜片,有一块竖边外侧的纹饰是青龙。”

老人拿起这件怪异的青铜器来看,还问铲子是什么东西。

铲子说他也不知道,不过觉得有意思就一并收了,还问老人要不要。如果要,五件青铜器一脚踢,给他算个便宜价儿。

老人说手头不宽裕,能不能先搁在这里。铲子没同意,说急等用钱。

就在这时候,院门又传来了急骤地敲打门环的声音,还有狗叫声。

铲子一听,突然慌了神,连忙抢过老人手里的东西,匆忙放进旅行箱,接着夺门而出。他来过老人家里,知道有后门和后院,翻墙跑了。

老人有点儿蒙圈,见铲子翻墙跑了之后,才把前门开了,原来是几个警察,还带着警犬!

警察厉声喝问,老人不敢不说实话,就说从后院翻墙跑了。其他警察一听,立即追了过去,留下一个警察,就在门口问了老人几句。

老人确实不知情,熟人来了,总不能不开门,而且老人就是当地住户,这个警察问清楚了之后,留了个联系方式就快步追赶大部队去了。

老人重新关好门回到屋里,却发现地下散落了三块青铜片!

显然,这是铲子走的时候太过匆忙,不小心掉落的。

老人只好暂时把青铜片收起。第二天,警察又上门了,这次是俩,问了老人很多问题。老人都说了,但忍住了没说这三块青铜片的事儿。

同时,老人也知道了,铲子涉嫌倒卖出土文物,被盯上了,不过当晚警察没抓住铲子。警察当面让老人给铲子打电话,老人倒是有铲子的一个号码,打了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警察临走时叮嘱老人,如果铲子联系他,立即汇报警方。

不过,直到过了年,出了正月,铲子再也没联系过他。

到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老人到邻市大闺女家小住,早晨起来翻看当地晚报,却发现了一条短新闻,河沟草丛里发现一具中年男尸,警方征集线索。

上面有张照片,老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铲子!

老人不敢怠慢,给伏牛警方打了电话。最后经过确认,就是铲子!

虽然没老人什么事儿了,但是老人觉得,这三块青铜片,实在是烫手,便想处理掉。但是处理也不是那么好处理,扔了太可惜,卖了有风险。

这事儿一直就这么拖着,这过了大半年了,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老人便决定了,自己当时算是帮了铲子一把,最起码他没有直接被警察抓到,这三块青铜片,那就算铲子答谢自己的吧!卖了养老!

不过,也不能随便卖,最起码伏牛的熟人不能卖,最好卖给外地人。

“老爷子,您还真是人老成精啊,怪不得出手了再告诉我们来路,合着我们这么大一笔钱出了,这事儿就得捂严实了,所有的风险都到我们这边了!”陈丹洋听完后,忍不住叫道。

老人淡淡应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算是个实诚人。”

孙中原却摆手,“老爷子说的没错。交易完成了,各安天命,能说实话我们得谢。老爷子这是让我们有个数儿,别出了钱再出事儿。”

老人看了看陈丹洋,“我就说么,徒弟怎么可能比师父强!”

“我不是他徒弟!”陈丹洋瞪了老人一眼。

第261章 子午阴阳

老人呵呵一笑,没理陈丹洋。

孙中原朝陈丹洋使了个眼色,“好了,老爷子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也就此告辞吧!”

说罢,孙中原便直接起了身。

两人就此告辞而去,也没有再回市场。

这笔交易,让陈丹洋有一些不解,不过孙中原没有解释,直接给邝西寅打了电话,很简短,让他和隋东辰准备好东西。

等到孙中原和陈丹洋回到了酒店,直接去了邝西寅的房间。

隋东辰自然也在,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已经准备好了。

孙中原拿出了三块青铜片。

陈丹洋刹那间彻底明白了,忍不住大叫一声,“巧姐碰上巧媳妇——巧上加巧!”

摆好天星猎,其他三块青铜片一一放上,完全吻合!

正当四个人盯着天星猎看的时候,突然间,天星猎发出了类似齿轮咬合的“咔咔”声!

四块青铜片,是放在上面的青铜圆圈上的,而下面正中央,是一根玉石的立针,立针的尖部,恰好顶在四块青铜片组成的圆的中央。

因为是拼起来的,所以尖部一开始是顶住,过了一会儿,四块青铜片微微下滑,便更紧密地卡住了这个尖部。

“咔咔”声就是这么来的。

孙中原手里拿着轩辕星图,本来是准备放上去的,但是,这上方的青铜片,此时却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这根玉石立针的底部,连接的是一根青铜横梁,而这根横梁,两段卡在天星猎的底圈凹槽。

确切地说,是横梁开始转动,带动玉石立针,从而又带动了上方的青铜片。

“不对啊!”孙中原一边盯着看,一边说道,“我听那老爷子说,当时铲子拿给他看,没说能动!”

“现在几点了?”隋东辰突然问道。

“十一点一刻!”陈丹洋看了看手机。

“你说的那个人,见到天星猎是几点?”

“晚上十点多!”孙中原应道。

隋东辰皱眉道,“看来是有时辰的,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是午时。如果我猜得没错,很可能是子午时分才能动!”

陈丹洋一拍大腿,“没错,子时和午时,都是阴阳交泰之际!所谓轮转,即是动因!”

“而且,应该是得摆放平稳,这东西也得有个基础平衡。那个铲子就装在旅行箱里,恐怕摆不正也不会动。”孙中原接口道。

“你们看!”邝西寅指了指天星猎。

这时候,因为转动,玉石立针上,慢慢出现了光泽流转,因为立针表面有纹饰,所以光感深浅不一。这光,居然映射到了上面的青铜片上!

青铜片上的纹饰,不久后也隐隐出现了光芒!

光芒由淡变强,逐渐浮动起了一层,就在青铜器的表面。

这一层光芒,星星点点,总体上来看,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的主要星位!

而青铜圆片的中间,各有一条怪异的纹路,这四条纹路,则形成了一个光区,这个光区,随着青铜片的转动,也在变化,就如同放动画一般,看起来,就像是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

同时,四块青铜片拼接的缝隙,也有光透出,仿佛有四条线,牵引着这面“旗帜”,任其怎么变化,好像都被控制住了!

“四象二十八宿,控制住了这一光区,问题是这个像旗帜的光区,代表了什么呢?”隋东辰沉吟。

“现在要不要放上轩辕星图试试?”孙中原问道。

隋东辰点点头。

孙中原小心将圆形的轩辕星图轻轻铺到了青铜圆片上。

因为此时立针顶起了一部分,所以,这张轻薄的麂皮,一开始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凸起。

可是,随着旋转,星图居然平展了起来,和青铜片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就如同以手指顶住手绢,不停旋转那样的状态!

四人一直盯着,青铜片上的关芒,透过了轩辕星图,星图之上,不一会儿便也浮动起了一层光芒!

因为星图上有小孔,所以光芒是透过小孔散发出来的。

二十八星宿的星光依旧,在星图上方点点浮动,显得更为明晰!

但是,中间的光区,却没了!本来,星图中央,是有五个更小的孔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被顶起,还是因为玉石立针和青铜片纹路的构造原因,根本一点儿光都看不出来!

同时,星图上的轩辕十七星的小孔,也没有光芒透出来!

四人就这么盯着,各自琢磨,但是直到下午一点,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午时结束,转到未时,天星猎竟真的停止了转动,成了静止的一件器物。轩辕星图,则是软沓沓“趴”在了上面。

“看来,只能等到子时,再看看具体情况了!”良久之后,隋东辰开了口。

其他三人默默点头。

“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能一下子凑齐剩余的三块青铜圆片。如今,让朱乾坤做的那块青铜圆片,看来是没什么作用了。”孙中原忽而说道。

“这个天星猎,是你们在甘石墓葬里看到的那个的升级版,那个青铜圆片,是配合原始的天星猎。如今,确实没多大用处了!”陈丹洋接口。

孙中原看了看邝西寅,“要不要通知一声朱乾坤,不要做了?”

邝西寅摆摆手,“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想必已经开工了,既然做了,就别改口了。况且,等做成后,也可以放到这上面再试试,辅助参详一下。”

四人一时参悟不透,随后边收起了东西,就在酒店里吃了午饭。

到了晚上十点多,重新又聚到了邝西寅的房间里。

不到十一点,孙中原便摆好了天星猎,放好了轩辕星图。

结果,十一点过去了五分钟,已经进入了子时,天星猎居然没有像在午时那样转动!

“哎?按说不可能啊!难不成只有午时才会动?”陈丹洋看着天星猎,挠了挠头。

孙中原也是十分不解,他虽然对星象之术和阴阳五行研究不太精深,但是却也明白,轩辕星图上的小孔,既有四象二十八宿,也有轩辕十七星,还有中间五个不知所谓的星位小孔。午时天星猎转动,只在轩辕星图上透出了四象二十八宿的光点。剩余的小孔,不可能没用!

第262章 登顶之阶

如果午时只能显示四象二十八宿,那么,轩辕十七星和中央五星位,应该会在不同的时辰显示。

而对应午时,也就子时最有可能!

但是,现在子时已到,天星猎居然不动了!

此时,邝西寅仿佛是自言自语道:“各种机关我见得多了,无论何种机关,都有个启动装置。子午时,都是阴阳交泰转变之际,但好像只能维持运转,而非启动之机。”

孙中原猛然醒悟,莫非,是立针顶住青铜片中央之后,重力下沉才是启动的关键?

如此想着,他立即动手,从天星猎上拆下了青铜圆片,而后重新放置。

果然!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咔咔”的声响,天星猎开始转动!

隋东辰和邝西寅同时微微点头。陈丹洋则催促孙中原,赶紧放上轩辕星图!

一切和午时一般。

光芒又起。

但是这一次,轩辕星图上浮动的光芒,却没有了四象二十八宿的光点!

却出现了轩辕十七星的光点!

而且,原本中央的光区,也不再是光区,透出了五个光点!

同时,四条缝隙中的光线,仿佛发生了扭曲一般,连接了轩辕十七星光点和中央五星光点!

中央五个光点,此时不再变化,位置是固定的。

陈丹洋紧接着拿起了一张白纸,用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他先是画出了华夏疆域的大体轮廓,随后,便又圈出了五处地气改变所在的位置。

对比之下,五处光点的排列方位,俨然和五处地气改变的位置一致!

在天星猎的转动之中,中央五星的光点,其中有一处,因为转动,忽明忽暗,其他四处,基本不变。

这一处忽明忽暗的光点,对应的,正是伏牛在五处地气改变所在的大体位置!

随后,四人一直在凝神审视,不过,直到凌晨一点,天星猎停止转动,也没有其他新的发现。

喝了点儿水,定了定神,隋东辰首先开口道,“这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玄机,脱不了阴阳五行,不过,地面阴阳五行又和天象星宿结合。这恐怕,就是天星风水术的源头!”

“若是午时代表阳,子时代表阴。那么在阳的一面,只有恒定的四象二十八宿可以显示;而在阴的一面,却是轩辕十七星代替了基本的天象之力。”陈丹洋思忖道:“阴阳交替,亘古不变,这是借助天数,施加了人力。”

孙中原接口道,“不用轩辕星图,中央出现的是旗帜形的光影;用了轩辕星图,则是五个星位,还对应了地面五处地气的改变!其中对应伏牛的星位,闪烁不定,表明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而旗帜形的光影,恐怕就是伏牛地气结合的那股强大力量的提示!”

“如今伏牛地气枯竭,说明又到了大变之时!”陈丹洋说道。

隋东辰点点头,“就像我们之前分析的,当年强行改变伏牛地气,必然是为了封禁和地气结合的那股强大力量。最早封禁之时,恐怕没这么复杂。但是后来,设置甘石墓葬的高人和以后他的传承者,发现了当年的封禁并不牢固,所以重新设置,不仅以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作为辅助,而且上承天象星宿,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局!”

“这样一个令人震怖的天局,伏牛地气居然还会有逆冲的可能?”邝西寅皱眉。

“恐怕,还是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之处的风水设置出了问题,而且,不是刚出现的问题,而是时日已久,才导致伏牛地气中那股强大力量有了逐渐复苏的机会!”陈丹洋分析。

“难道都出现了问题?”孙中原问道。

“不可能,如果都出现问题,这个局早就破了!我猜,恐怕只有一处出现了问题。”陈丹洋道,“事不宜迟,不如尽早探访,所谓关乎苍生,恐怕伏牛地气中那股强大力量一旦复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孙中原看着陈丹洋一脸严肃的样子,突然有些不适应,“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高尚了?真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架势!”

陈丹洋仍是一脸严肃,却实话实说,“这不是那几处地方有可能有什么奇珍异宝暗藏么?我这算公私兼顾吧!”

“但是,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之处,所形成的风水上佳之地,如果风水设置本身,就是暗藏奇珍异宝的墓葬,岂不是还不能乱动?”孙中原追问。

“你这就外行了。”陈丹洋笑道,“秦汉时期,这位高人的传承者以伏牛的甘石墓葬为核心,对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之处设置风水呼应,必然不可能再是墓葬!”

“第一,以墓葬完成风水设置,对墓主要求极高,伏牛是甘石两位师尊,其他四处难以找到匹配的墓主,而且还得同一时期下葬!几无可能。第二,伏牛为五处风水改变的核心,核心的风水设置为墓葬,配合性的风水设置要么全是墓葬,要么全都不是!”

“所以,其他四处的风水设置,不可能是墓葬了。但是,四处地气改变所衍生出的风水上佳之地,从秦汉到清代,历时两千年,必会被人发现!能请高人发现这样的地方并设置墓葬的,非富即贵,里面当然会有奇珍异宝!”

“我们要去看的,是这四处风水设置有没有被破坏。同时,我们就在当地找寻墓葬,取的是里面的奇珍异宝,不矛盾!”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陈丹洋终于停了口。

孙中原没有被他绕晕,“找出了风水被破坏的地方,我们修复与否?”

“看情况。”陈丹洋嘻嘻笑道。

孙中原看了看隋东辰和邝西寅,“关乎苍生······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我们几个人全给扛起来吧?问题是,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

隋东辰和邝西寅对视一眼,仿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什么。

当年,公孙央临终之前,仍是念念不忘轩辕星图的秘密,如今,他们距离这秘密越来越近,就隋东辰和邝西寅来说,自是不想功亏一篑。

邝西寅缓缓开口,“小孙,不管结果如何,你和小陈既然有如此缘分,都应该试上一试!这件事,不仅关乎先人遗愿,更是你登顶之阶!”

第263章 皇陵

陈丹洋看了看隋东辰和邝西寅,突然说道,“他身上那股气运,看来不是只有我看出来了。”

隋东辰笑而不语。

邝西寅接口,“这件事儿,事不宜迟,我看,中原和丹洋尽快动身去那几处地方看看,我们俩老头子,坐镇继续参详这天星猎。另外,大军和黑子跟着你们,他俩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全国各地也都有些人脉。”

“我想先回趟南城。”孙中原沉吟道。

这件事儿,本来也急不得,并不是到了地方就一定能有结果的。而且,他出来这么久,虽说一直和黎千千微信电话联系着,但总想着回去见一面。

“这样吧,我看咱们就近先去一趟荆江,看看这个地方。然后再重新碰头商议。”陈丹洋建议。

荆江,是水性地气改为木性地气的地方,位于楚省中部,在伏牛向南大约三百公里,距离确实不远。

荆江市是一个地级市,江水从北向南贯穿全市,同时,在荆江流域,共有八条水系河流,是个不折不扣的水乡。而且荆江交通便利,从伏牛可以直接坐高铁到达,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这个主意不错,我在这里,等朱乾坤做好青铜片,然后就告辞回南城。到时候,你们直接从荆江回南城如何?”邝西寅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权衡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第二天他们休息了一天,并且定了次日启程的高铁票。

孙中原在伏牛收的东西,暂时都交给了隋东辰,陈丹洋把那块九宫八卦牌也给了隋东辰,“隋爷,我听中原说年底前你们星辰拍卖行有钱币小拍,这块九宫八卦牌您看看能不能一并上拍。”

“没问题,虽然不是钱币,但也是小铜件。这样的好东西,正好给拍卖会添添分量。”隋东辰欣然点头。

孙中原和陈丹洋,还有大军和黑子,一行四人坐高铁出发。大军和黑子的有些工具是没法带上高铁的,走了特殊的托运渠道。

到了荆江,先找了酒店住下,大军和黑子中午稍事休息,便出去打探消息了。

陈丹洋来到了孙中原的房间,拿出刚买的荆江详图,铺到了床上,“你看,荆江这地方,江水穿越全境,得有一百多公里,八条支流,水量都不小。这地方,确实具备水性地气的基础。”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问题现在是木性地气。可我根本看不明白,如今似乎还是个水乡!”

“我现在也看不明白,这是我爷爷说的。”陈丹洋也摸起一根烟,“得实地看看,明儿租辆车,先沿着江边走一遭!”

孙中原点点头,这事儿,指定得听陈丹洋的。

陈丹洋抽着烟,仍在注视着地图,“皇陵?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这一说,孙中原想了起来,荆江市附近,的确有一座皇陵!

明显陵!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特别注意,主要是明显陵严格来说不属于荆江市,但是,却在荆江和八条支流的水域范围内,从荆江过去也不算远。

(附注:文中不能用真实地名,但是明显陵却又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模糊用了这样的说法,大家明白就好。)

明代的皇陵,主要分布在金陵和燕京,但是这个明显陵,却比较特殊。

因为下葬的人,并没有当过皇帝。

众所周知,明代共有十六个皇帝,而燕京郊区天寿山有十三座陵寝。另外三个皇帝,朱元璋葬在金陵的明孝陵,朱允炆下落不明。

还有一个景泰皇帝朱祁钰,景泰蓝就是因此而得名的。他也没葬在十三陵。

朱祁钰,是哥哥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掳走之后当上的皇帝。可是后来朱祁镇又回来了,一开始被尊为太上皇软禁,结果又复辟重新当上了皇帝。

本来,朱祁钰在位的时候,是在十三陵区域内修建了陵寝的,但是朱祁镇复辟之后,把朱祁钰的皇位给“免了”,降封为王,这样朱祁钰就不能葬在十三陵的皇陵区域了,而是葬在了燕京西郊的一处地方。

朱祁钰当过皇帝,却不能葬在皇陵。但是葬在明显陵的人,没当过皇帝,却是按皇陵规制来的!

明显陵里下葬的人,名叫朱祐杬,是为兴献王。本来,明显陵是亲王规制的墓园,之所以能够升级改建,是因为他虽不是皇帝,他的儿子却当了皇帝!

正德皇帝朱厚照没有儿子,驾崩之后,他的堂弟朱厚熜即位,这就是嘉靖皇帝。

明显陵里葬的朱祐杬,是嘉靖皇帝他爹。

在朱厚熜没当上皇帝之前,兴献王朱祐杬就薨了,所以一开始是亲王规制的墓园。后来,朱厚熜当了皇帝,不顾群臣反对,闹腾了好久,角力获胜,终于给他爹追尊了皇帝称号,最终也供入了太庙。

所以,原先的兴献王墓园,就升级改建成了皇陵。可以想象,这是本来已经葬了,如果朱厚熜当上皇帝,兴献王朱祐杬还没薨,后来再葬,恐怕就会葬进如今十三陵的区域内了。

“莫非,就是荆江的风水设置遭到了破坏?”陈丹洋看着孙中原开了口。

“你是说,荆江的在秦汉年间的风水设置,在明嘉靖年间,因为升级修建皇陵,从而有可能导致被破坏?”孙中原问道。

“对。皇陵可不是一般的建筑,这里面的讲究非常多,也会有大量的风水设置。由此,就破坏了原先的风水设置,导致出现了问题!”

陈丹洋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荆江的地气,本来是从水性转变为木性,但是如今的水系却仍旧这么发达,又不像是一下子逆冲,倒好似慢慢开始逆转。明嘉靖年间升级修建皇陵,距今已经将近五百年了,五百年前破坏了原有的风水设置,导致五百年来逐渐逆转,还真是有可能!”

孙中原一听,“啊?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毫无修复的可能?这皇陵现在是文保单位,岂能是随便动的?”

“没那么严重。”陈丹洋却摆摆手,“第一,这只是我的猜测,有可能不代表就是。第二,源头我们还没搞清楚,就是:荆江的水性地气,在战国之前,具体何时改变为木性地气,又是因为什么改变的?”

第264章 治水

“也就是说,皇陵虽然不能动,但还是有可能从源头上找出契机?”孙中原接口。

陈丹洋点点头,“既然来了,明天沿着江边查看一番,然后咱们再去趟明显陵景区!”

两人随后规划了一下,决定明天一早就包辆出租车,慢慢开,沿着荆江岸边走一遍,观察一下。然后再去明显陵景区看看。这一天下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晚饭前,黑子和大军回来了。这两人在荆江当地也有熟人,其中一个,是铲地皮收古玩这帮人的头儿。

根据这个人的说法,荆江市区,包括荆江水系这一大片范围内,最好的风水之地,就是明显陵这一片儿。

当地,还有一个传说,荆江这地方,在上古时期,本是湖泊成片,没这么多陆地,而且,当地的有些地方野史,还记载出现过龙!说得有鼻子有眼。

当然了,华夏自古以来,关于龙出现的野史和传说太多了,而且龙的形象越来越固定,基本就是那个样子。

而且,当地还有一个传说,夏朝之前,大禹治水成功,和荆江水域还有点儿关系。

“大禹黄河治水,荆江是长江支流,怎么会有关系?”孙中原不由问道。

黑子解释,“根据老百姓的传说,黄河泛滥之时,大禹一开始束手无策,后来有高人指点,说黄河龙王之所以不肯顺利入海,在中原地区咆哮肆虐,是因为和荆江龙王斗法,看谁能兴起更大风浪。”

当时荆江水域,一片泽国,黎民为水所困,生计困难,经常祭拜龙王爷,祈求少下雨,消水患。所以荆江龙王占了上风,黄河龙王才不肯低头。

大禹最后请了大量巫师做法,变软的为硬的,逼得荆江龙王离开老巢,荆江区域水量开始迅速下降,整片的泽国最后出现了不少陆地,只留下了一条主流和八条支流,黎民生计才好了起来。

之后,老百姓又在河流沿岸大量栽种树木,巩固河堤,预防洪水。

“料理”了荆江龙王,大禹才能安抚住黄河龙王,并在黄河流域疏通河道,又打通了黄河上游的龙门山,这使其顺利入海,解决了水患。

孙中原听了,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传说也太扯了!

不过,虽然很扯,但是陈丹洋却似有所悟,“传说虽然不一定可信,但是,荆江水性地气改为木性地气,莫非就是在夏朝之前的这个阶段?”

“这个,虽然不一定是大禹所为,但是上古时期的巫术,如今的科学未必解释得了。当时荆江地区如果真是一片泽国,时有洪水泛滥,那么附近黎民请巫师作法,未尝不可能。”大军在一旁说道,“所谓的驱走荆江龙王、水泽变陆地、广生树木,不就是地气的改变么?”

陈丹洋点点头。根据之前的推断,伏牛的地气改变,是最早的。荆江必定比伏牛发生地气改变要晚。

伏牛的地气改变,肯定在夏朝之前,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应该在原始部族时期。而荆江的地气改变,则是在夏朝开始之前不久,奴隶王朝即将成形。

荆江这个地方,如今还有这么多河流,历史上也没什么有记载的重大变化。所以,地气的改变,极有可能在史前,夏朝之前,基本就只有传说,几无史料。

所以,地气的改变,在这个阶段发生,综合推断,还是比较靠谱的。

至于原因,具体的可能无法探究了,但是笼统的,可以认定,是人们为了治水所为!同时,治水的办法,也应该不是只有什么疏堵之类工程性措施这么简单,也很可能用过什么巫术、玄术。

“我想起一件事情。”孙中原突然说道,“在明朝万历年间,荆江源头,突然发生了一次特大洪灾,当时源头老城被淹没一空,溺死五千余人!”

陈丹洋听了,眼睛不由一亮,“万历紧接嘉靖之后!这一点,似乎也证明了,明显陵的风水设置,的确对原先的风水设置有影响!而原先的风水设置,是顺应改变后的木性地气,受了影响之后,水性地气才有逆冲现象,不过只是暂时的,没形成什么气候罢了!”

孙中原接着说道,“但是此后五百年,地气却一点点在逆转。这里的风水设置出了问题,才导致了伏牛的问题!”

陈丹洋点点头,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叹了一口气,“荆江因为地气改变而衍生的风水绝佳之地,就是明显陵这一片儿。真是太可惜了啊!”

孙中原知道,他说可惜,是因为在荆江,他们不可能得到什么奇珍异宝了!因为藏宝之地,就在明显陵!如今已是公开的大型文保单位,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墓葬。

五处地方,如今可能收获奇珍异宝的地方,只剩下了三处。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看看。明显陵不能动,但却有可能找出相应的线索,看看当年针对这片地域做了什么样的风水设置。据此,对于探查其他三处地方,也是有参考和帮助的。而且,这风水设置,必然就在明显陵附近。

第二天一早,孙中原和陈丹洋便出了酒店,包了一辆出租车,以欣赏荆江沿岸风景为名,让司机开车走了一遍。

而黑子和大军,则去找人打听,荆江附近的土夫子,都曾经有过什么发现。

陈丹洋在车上,不时将头探出车外,同时拿着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司机从反光镜看到后排的陈丹洋如此,笑着问道,“这位先生,你不像是看风景的,你是上头水利部门的吗?”

“嗯,是啊!”陈丹洋随口应道。

“最近这些年,荆江的水量越来越大,确实应该注意防涝啊!”司机感叹了一句。

陈丹洋咳嗽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了一遍之后,他俩让司机送到了明显陵景区门口。

“果然啊。”陈丹洋指着自己勾画出的一张简图,“明显陵在荆江水系的东北方位,东属木,北属水,地气改变,此地衍生风水绝佳之地,而且还是块山地!”

第265章 一陵两冢

孙中原点点头,“走吧,进去看看。”

两人去买了票,从正门进入。

明显陵建在山地上,如果从外围罗城来看,这一圈得有三四公里。这一圈罗城,在山峦之中,呈现起伏之势。

“嘉靖皇帝崇尚道教,这风水定是请了道家高人来参详的。”陈丹洋一边看一边说道,“山体,水系,林木,风水格局相当严整。”

陵区后方,恰是山丘,两侧也有山体,有建筑的地方,算是相对低的平地,其中还有一条九曲河蜿蜒。正前方也有山丘,是为屏山。

四面环山,前有朱雀,后有玄武,左有青龙,右有白虎。

因为不在十三陵区域,是单独建的,所以明显陵反而成了明代皇陵中单体面积最大的。

如果从建造亲王墓园开始算,这座皇陵前后共修建了将近五十年。这里面除了葬有朱祐杬,还葬有嘉靖皇帝的母亲。

孙中原和陈丹洋之前都没有来过,只是大体知道点儿情况。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明显陵还有一个独特的地方。

一陵两冢。

这和甘石墓葬极为相似!

这明显陵如此设置,在历代皇陵之中绝无仅有。

明显陵如今是4A景区,来参观的人,还是不少的,他俩进去看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旅游团。带着小黄帽的导游,正在说这事儿呢。

“大家看哈,明显陵呢,有前后两个宝城,就是两座地宫,一新一旧,这就是所谓的一陵两冢!”导游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用着导游特有的腔调讲述着。

“两个宝城之间呢,是用瑶台相连,就是这个高大的平台。大家看,我左手边这个,是前宝城,是兴献王朱祐杬死后,按照藩王规制先兴建的。右手边这个,是后宝城,是嘉靖皇帝的生母章圣皇太后病逝之后,和朱祐杬合葬时又兴建的新地宫。”

“为什么要重新兴建新地宫呢,是因为原来的地宫进水了······”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进水了?”陈丹洋皱眉,自言自语。

陈丹洋看着手里的门票,其中有一个明显陵的整体图,这陵墙环绕的形状,像是一个宝瓶,也可以说像是一个葫芦。

“甘石墓葬一墓两冢,但是两冢都有青铜棺,明显陵一陵两冢,其中一个其实算是弃用的。”陈丹洋对孙中原说道,“弃用是因为进水,这说明,在修建兴献王墓园的时候,这地方的风水设置并不完善,直到后来才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兴建兴献王墓园,并没有影响此地原先在秦汉年间的风水设置,反而是被影响了?直到兴建显陵,才影响甚至破坏了原先的风水设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丹洋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即便后来修建显陵,也没有破坏原先的风水设置。”

“啊?但问题是,你现在根本没找到原先的风水设置在哪里。”

“虽然没找到,但是大体也有个数儿了,原先的风水设置,被明显陵给覆盖了!而且,我感觉,明显陵的风水设置十分严整,恰恰是顺应原先的风水设置来的,而不是破坏。最早的宝城进水,正是因为没有完全顺应!而后来修建显陵,反而解决了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风水设置没有被破坏,那万历年间的洪水,因何而来?”孙中原一边问,一边迅速在脑中搜寻关于这一阶段的史料。

嘉靖之后,是隆庆皇帝。但是隆庆只当了几年皇帝就崩了,万历即位。所以他们之前讨论嘉靖之后紧跟万历,猜测可能是嘉靖修建显陵破坏了原有的风水设置,导致了万历年间荆江源头的特大洪水。

但是,如果照陈丹洋最新的发现,却又并非如此了。难道是万历年间出过什么事情导致的?

“对,这是个很大问题。不光这个,这里的风水设置,没有因为显陵本身而破坏,但我依然觉得有问题!”陈丹洋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罗盘,自顾自走动参详起来。

不远处的导游恰好扭头,看到了陈丹洋拿着罗盘的举动,不过她毫不惊讶,很自然地又扭回了头。这种事儿,她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在明显陵,常有这样的风水界人士出现。

很多问题的研究,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对于荆江的地气改变和风水设置,陈丹洋通过实地考察,也在一步步完善之中。

孙中原见陈丹洋十分投入,便也没再多说话,静静在他周边看着。

“不对!这显陵王气,青中带黄,虽然不纯,但是安葬之后,也不可能出现缺损啊!”陈丹洋猛然抬头。

朱祐杬本是王,并不是皇帝,所以是四爪青龙之王气,而非五爪金龙之皇气。但是,他又被儿子追尊为皇帝,所以王气青中带黄。

“王气有损?”孙中原惊道,“民国时期战乱,好像显陵也被破坏过。”

“不是!”陈丹洋摇摇头,“明亡之后,即便盗掘陵墓,也不会出现王气有损的情况,因为改朝换代了,皇气和王气就彻底蛰伏了,谈不上什么损不损。这是明朝就被盗墓了啊!”

“难不成,是万历年间被盗的?”孙中原依稀想了起来,好像明显陵在万历年间,真的被盗过。不过,他也不是对整个华夏的历史全都了如指掌,只是模糊地有个印象。

明显陵在民国年间,特别是倭国鬼子侵华期间,肯定是遭受过破坏的,但是根据陈丹洋的说法,此时已经影响不了王气。

“走,继续看看。”陈丹洋开口道。

又走了一段,这时候,在他们不远处,带着小黄毛的女导游,有如神助攻一般对旅游团的游客们说道,

“大家呢,可能都知道,历朝历代的皇陵,不少出现过被盗掘的情况,这个明显陵也不例外。这里面,还有一段离奇的历史,明显陵,在明朝就被人盗过,而且这个盗墓贼,还是个当官儿的!”

孙中原听了,哈哈一笑,对陈丹洋说道,“我说,我正在绞尽脑汁呢!”

第266章 史上最大胆盗墓贼

孙中原还有点儿印象,陈丹洋是一无所知,不由自主凑近了一点儿。

导游说这个盗墓贼是个当官儿的,确实不假,不过,确切地说,他是个太监。御马监奉御太监,和弼马温差不多。

明朝时候,进宫当太监的,没什么好出身,基本都是快活不下去了。以至于像王振这种水平,都被称为王先生。

这个盗墓的太监,名叫陈奉,本来是个市井无赖,后来进宫当了太监。

市井无赖有市井无赖的“长处”,都比较会混,魏忠贤原先也是个市井无赖,后来混到了“九千岁”。

陈奉也很能混,虽然没有混到太监的最高职位,也没有混进司礼监,但御马监也算比较重要的部门了。

而且,万历皇帝还给了他一个差事,下派到湖广征税,同时呢,还负责监理丹砂矿和钱厂。名曰矿税使。

这个差事实在是太肥了!收税,开矿,铸钱,任何一样都可以吃得满嘴流油。

可见,万历皇帝挺喜欢这个陈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让一个太监去干这些事儿,万历这个皇帝实在是不怎么样。

万历在京城当皇帝,陈奉在湖广当土皇帝。

有个词儿叫无恶不作,被用来形容某个人时,其实往往是过了。但是用在这个陈奉身上,倒有点儿委屈这个词儿了。

看当地哪个官吏不顺眼,动辄就是一顿鞭子,过往的客商行人,见到有钱的就安排人去抢。

太监不是正常人,但是陈奉变态到什么程度呢?他为了取乐,曾经剖开孕妇的肚子,取出足月的婴儿,然后溺死!

他是皇帝下派的矿税使,上承皇命,手握重权。陈奉的暴行曾经引起民变,也有人上奏,但是万历皇帝置之不理。

在张居正死之前,万历这个皇帝其实像是个傀儡,张居正死之后,他才真正大权在握。他宠信宦官,底子在这儿呢。

当然了,导游讲不了这么细,只是说他无恶不作。同时,重点讲的是,他爱财爱到了极限,光是手头上正常能敛财的渠道还不够,竟开始盗墓。

他一开始,想不到盗墓,只因为有一次,收到手下密报,说有几个盗墓贼挖到了唐代李林甫原配夫人的墓葬,得到了了黄金万两,还有大量珠宝。

陈奉一听,立即派人把这几个盗墓贼给抢了,这些黄金和珠宝成了他的。

这件事儿,被万历皇帝给知道了,只是让陈奉把所有黄金珠宝悉数上交,并无任何其他说法。

这皇帝当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这是盗墓来的东西,你这不成了默许了么?

从此,陈奉一发不可收拾,组织队伍,在湖广之地四处搜寻墓葬,不管大小,挖了取钱。同时呢,有了第一次被没收财物的经验教训,盗墓得来的钱财,他会拿出一部分上缴。

就这样,万历皇帝并没有反对,哪怕有不少大臣上奏,也是置之不理。

这个陈奉最后在湖广之地找不到陵墓了,居然敢把目标盯在了显陵上!

明显陵曾经进水,这次是陈奉的脑子进水了。

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胆子大到不要命的。

盗掘其他陵墓,万历可以一边收钱,一边睁一眼闭一眼,可他居然打起了本朝皇陵的主意!

明显陵里葬的,那可是万历皇帝的曾祖父!

陈奉脑子进水了,不过还没完全把脑浆子和成浆糊。他盯上了显陵不假,但是也想到了暗着来。

但是明显陵目标太大了了,想暗着来也不太容易。

最后,他和心腹商量出了一个办法,打着采矿的名义,到显陵附近,明着开矿,暗里盗墓!

就算是在陵区附近开矿,这事儿也遭到了不少当地官员的阻挠,陈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动用武力,将反对者拿下,同时上书万历皇帝,安排了不少罪名。

可怜的万历皇帝,祖坟就要被刨了,居然还蒙在鼓里。

其中有一个当地百姓颇为拥戴的官员也下了狱,加上陈奉在当地胡作非为已久,本来就引起过民变,这一次,民变升级,大批百姓拿着刀枪棍棒,准备干翻陈奉。

陈奉得到消息开溜了。不过,他的十几个得力手下,被老百姓抓住捆了,直接扔到江里喂鱼去了。

此事之后,陈奉居然调集了军队,继续开(盗)矿(墓)。有了军队镇压,老百姓也无能无力了。

这一次,显陵彻底被洗劫一空。

陈奉盗过很多墓,但是那些怎么能和皇陵相比?这一次,他开了皇陵,真是一口吃成了胖子。

这件事的结局就不用多说了,万历皇帝再荒唐无道,也不能容忍自己的曾祖父的坟被刨了啊?

陈奉,最后是受尽酷刑而死。

这个人,懂得借势,也很会混,心狠手辣,无耻之极,并且光荣地摘取了史上最大胆盗墓贼的桂冠。

但这智商,实在是余额不足啊!

女导游其实只是讲个梗概,但是却帮助孙中原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明史里的一些细节。

“原来你说的王气缺损,是因为万历年间显陵就被开了啊!”孙中原对陈丹洋说道。

陈丹洋点头,“问题应该就在这里。看来,万历年间荆江源头的特大洪水,也是因为开了皇陵造成了王气缺损导致的!”

“难不成,这里的风水设置出现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孙中原又问。

“我看就是了。明显陵顺应原先的风水设置,或者说已经完美融合。但是陵墓一开,王气缺损,明显陵的风水出现破口,由此导致了秦汉年间的风水设置也跟着出了问题!”陈丹洋应道。

“那如此看来,这里的地气缓慢逆转,还是从明朝就开始了。过程上,和我们之前的推断差别不大,只不过原因没说对。”

“嗯!”陈丹洋收起罗盘,“现在彻底搞清楚了。但是,这里的问题,已经无法解决了。而伏牛的地气逆冲,或许只剩下了时间长短的问题,等量变引起质变,有可能会突然爆发。”

“关乎苍生······”孙中原沉吟,“如果伏牛的地气逆冲无法更改,那股强大的力量摆脱封禁,难不成会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

第267章 奇怪的木雕

“这个谁知道呢。”陈丹洋有些烦躁。

这个局不仅大,而且历时太久,遗留问题太多,让人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那股强大的力量,至今他们所有人也推断不出到底是什么。

孙中原拍拍他的肩膀,“暂时别多想了,如果真的不是我们能改变的,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世界末日的传言不也有过么?现在地球不还是好好的?”

陈丹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装逼啊。我是在想,另外三处地方,不管是墓葬也好,宝藏也好,很有可能动不了啊!”

“五个地方,已经弄明白了两个地方,另外三个肯定是要去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孙中原继续安慰道。

其实,他的疑虑比陈丹洋还多,不过经历不同,他更能沉住性子。

“走吧!出去抽根烟。”陈丹洋抬手道。

两人出了景区,各自点了一支烟。抽完之后,陈丹洋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孙中原建议,晚上找个馆子,尝尝荆江的特色菜,然后好好睡一觉。

“这个主意好!”

到了晚上,孙中原,陈丹洋,还有黑子和大军,在市区找了家特色馆子,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包间。

荆江的特色菜,主要是河鲜和水产。四人点了两条河鱼,分别清蒸和红烧,还要了一盆鱼头汤,另外,还有当地的特色鱼肚和蒸鱼糕,再加上两道素菜,醋溜藕片和芹菜炒肉丝。虽然已是初冬,但仍旧要了冰镇的啤酒,几个人吃得倒是不亦乐乎。

蒸鱼糕这道菜,他们本来不想点,吃鱼嘛,还是鲜味来得爽口。但是店里服务员推荐说,这是荆江附近的名吃,最后听了建议,便也点了一份。

原来这道菜,不光只有鱼肉,是将鱼肉取下后,加上一些猪油,打成泥,然后加入蛋清和生粉,辅以调料,做成糕状,最后蒸熟的。同时,这道菜还配了肉丸子、猪肚、木耳、黄花菜一起上碗。

这道菜吃起来很滑嫩,既有鱼肉的鲜味儿,也有猪油的香气。而且因为入口即化,这种混合的香气似乎在嘴里有种蒸腾的感觉,确实不错。

吃得差不多了,四个人关好门,小声开聊。

黑子和大军,一天下来并没有打探到什么实用信息。荆江当地,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墓葬被发现。而荆江的铲地皮的,倒是经常从外地来的土夫子手里收货。这地方交通便利,而且走水路“安全”。

荆江市区,倒也有一个古玩市场,原先是在一条主干道旁边的小公园和人行道上;今年呢,利用小公园旁边的一处单位搬迁,把办公楼稍加改建,成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古玩城,正好和原先自发形成的露天古玩市场连起来了。

这地方,黑子和大军白天去看过。主要是他俩来了之后,和预想的不一样,没能动手,除了打听消息,无事可做,便去逛了逛。

“楚省的古玩商,主要集中在武昌和汉口,荆江古玩市场,不仅规模小,好东西我们也没看到。倒是有些本地特色老货,但多是普品,意思不大。”大军说道。

陈丹洋吃得挺爽,情绪又有点儿起来了,对孙中原说道,“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吧,既然来了,捡个漏儿再走。”

“你把捡漏说得也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容易?”孙中原道,“他俩不是说了么?看了,没啥好东西。”

“他俩和你能一样么?”陈丹洋说完,意识到不太好听,笑着对大军和黑子说道,“两位,我主要是夸他眼力高。”

黑子和大军根本不当回事儿,黑子直接说,“孙先生的眼力,就连虎爷都自愧不如,我们当然不能比。”

孙中原知道拗不过陈丹洋,便答应明天去看看,就当是放松一下了。

第二天,他俩到了古玩市场,结果刚走到一个摊位前,就听到了关于明显陵的议论。

原来是两帮人在争论,万历时期,那个太监陈奉,到底挖开过地宫没有?

一帮人说,挖开过,不过万历杀了陈奉之后,又重新放回原物修整了。

另一帮人说,没挖开,当时陈奉以开矿为名想挖,但还没挖到地宫呢,就被万历提前获知,抓回去了。

这明显陵就在荆江附近,古玩市场里有人议论,也不奇怪。

孙中原和陈丹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两帮人其实都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互相争辩自己听到的信息罢了。他们说的,也都不如那个女导游说得有意思。

其实孙中原回忆起的明史,也是各有说法。在正牌《明史》里,提起过陈奉盗墓的事儿,但自然不会提显陵。而野史笔记,有的自然说过陈奉将显陵洗劫一空的。

正史野史,有时候还真不好说哪个对。就比如这个事儿,不管挖开过没有,正史里是不会提的。因为万历皇帝当时会把这件事儿捂死,当朝的记录不会有,而后世的史官,没有凭据也不太好写。

要证明这个问题,除非重新打开地宫看看。

不过,陈丹洋听了一会儿便没兴趣了,以他的判断,是打开过的,不然王气不可能出现缺损。

退一步讲,就算最后没打开地宫,但是只要开挖过,而且破坏了一些有着风水功能的地面建筑,那同样会造成这个结果。

只要这个结果已定,就没有什么继续探究的必要了。

“走走走,里面看!”陈丹洋拉着孙中原离开了争论的人堆,往里走。

当天市场里的地摊并不多,满打满算十几个,他俩接连逛了五六个,也没什么发现。

又走到一个地摊前,陈丹洋被一件有八卦纹饰的铜镜吸引,蹲下看了起来,孙中原便站在旁边,来回扫了扫摊子上的东西。

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木雕。

这件木雕本身的材质,应该是樟木,樟木又叫香樟木,有股特殊的香气,能够驱虫杀菌;同时干燥后不易变形,容易雕刻,所以是木雕常用的原料。

这件木雕的奇怪之处在于,明明雕的是一个寿星形象,一只手拄杖,另一只捧着的却不是寿桃,而是一樽酒。

第268章 捞油

这件樟木雕的寿星,也不算新东西,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个几十年了。而且雕工上乘,不是平庸之作。

能用如此工艺,寿星手里的东西,怎么会如此不搭调呢?即便不是寿桃,也应该是灵芝什么的。

这件木雕,下方还有连体底座,底座上,还刻了几句诗:

竹叶一樽酒,榴花五月天。不妨扶拄杖,行到白云边。

孙中原盯着这木雕看了一会儿,正待开口问摊主,陈丹洋却扯了他一下,让他先看看手里的铜镜。

这铜镜是仿照唐镜的样式,但是在孙中原看来,一眼的假货。吸引陈丹洋的,恐怕就是八卦纹饰。这刚接触古玩的人,容易从原来的兴趣基础引申,他精研玄门之术,自然对这个有兴趣,就好像当时发现九宫八卦牌一样。

孙中原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了直接否定的意思。陈丹洋一看,便也放下了。如果是现代工艺品,那自然没意思。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的摊子前目前只有这俩人,看到这一幕,摊主便明白了,拿铜镜的,没眼力,正主儿是另一个,好像对这件樟木雕有兴趣。

“小兄弟好眼力啊,摊主用手轻轻抚了一下樟木雕,这可是创汇期的好东西啊,能留下来,也不容易。”

在收藏界,创汇期这个词儿近些年出现的多了,创汇期主要是指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工艺品,这个期间,国内做了不少工艺品出口创汇。自然也没有全都卖出去,国内也留下一些。

本来,建国后的东西,很难称之为古玩,因为毕竟距今只有几十年而已。

但创汇期工艺品有个特点,就是基本沿袭了民国时期的风格,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师傅纯手工的作品,精细严谨。这种风格有时候失之呆板,但收藏价值还是有的。所以,近年来的收藏热度加大了。

“工手还可以,就是造型有点儿别扭。”孙中原道。

摊主明显愣了一下子。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内行一样能听门道。摊主心想,这小伙儿如此年轻,居然出口就是“工手”这样的词儿。这种词儿,他也就是从老一辈玩家那里听到过。

工手的意思,就是工匠制作器物时的手艺。这个词儿一个是老,现在用的不多;第二个,多用在竹木牙角上,有一定的针对性。所以,不是老虫或者行家,不会随口就用上这样的词儿。

“小兄弟说的别扭,不过就是寿星手里的这樽酒。这底座上不是有四句诗么?这可能是当时的师傅别出心裁,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孙中原点点头,“那您报个地板价我听听吧!”

“这木雕个头儿不小啊,而且是整块的根料。我看你好像挺喜欢,我也不多要了,你看给六千怎么样?”

这个价,略有点儿高,但还算比较实在。在古玩市场上,第一口报价,只报出比行价略高,那也是很少见的。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一百块的东西,喊到一百倍的价儿不稀奇。

这樟木雕是创汇期的精品,木质好,而且有将近一尺高,体量不小,市场价值应该在五千上下。要是报价,随便报个两三万,也没毛病。

但是这个摊主只报了六千。或许因为看明白了孙中原是行家,同时眼下生意比较冷清。

再者,行价是行价,他收东西说不定很便宜,几百块收来也不是没可能。

孙中原和他来来回回谈了几口,最后是三千就拿下了。

地摊上的东西,这种情况不算太鲜见。你说捡漏吧,其实比行价便宜不了多少,但是呢,确实是比行价低。当然了,这还是建立在眼力的基础上。古玩地摊摊主的大部分收益,还是靠“宰”,不然那么多赝品,都去哪儿了?

不过,孙中原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买这件木雕,年份太浅,意思不大。

他之所以买,是发现了这件寿星木雕内部,内藏乾坤。

两人继续逛,逛完了所有的地摊,再也没发现什么值得入手的东西。陈丹洋略显失望,提出再去古玩城里看看。

孙中原劝道,“看了地摊,大体就知道这个古玩城里的情况。而且这个古玩城是新建的,即便有好东西,那也很难捡漏。逛古玩市场,有一个大忌,那就是志在必得,你现在就是这样。不要说你眼力一般,即便是有眼力的人,存了志在必得之心,离打眼和吃亏,也就不远了。”

孙中原说的这种情况,在很多玩家身上出现过。逛市场之前,就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一定要买到东西,甚至是一定要捡漏!这种心理,很容易导致判断失误。

陈丹洋虽然听了孙中原的,准备打道回府,但是仍旧不太痛快。

“回去,我让你看看这木雕里的好东西!”孙中原笑道。

“这木雕里有东西?”陈丹洋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中原当然不能说自己有宝光相助。不过,这件木雕,也不全是靠宝光发现内藏乾坤。

“这古玩器物,不少宝贝是以器藏器。有的,是藏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儿线索,彻底的暗藏。而有的呢,藏宝之人心机聪敏,喜欢玩点儿小动作。在一件看似普通的器物里,暗藏宝物,并且在普通器物上留下提示和线索,这叫做肚憋油。”孙中原解释道。

“噢?”陈丹洋的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你是说,本来是一个寿星公,不捧仙桃却碰酒,就是一种提示?”

“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现在就回去,把里面的宝贝取出来,这叫做捞油!”

陈丹洋似笑非笑看了孙中原一眼,“我真是服了你了!好,那赶紧回去。”

两人回了酒店,在孙中原的房间的桌子上摆了这件木雕,陈丹洋上上下下打量起来,“这东西确实雕工挺细的,破坏了可惜了!”

“如果需要破坏器物才能取出宝贝,那就不是捞油了,是榨油。原来的设计者留下线索,往往是有机关的,根本就不用破坏原来的器物!否则,他留下线索干什么?”

第269章 凤首木

“可是,这东西上真看不出有什么机关啊!”陈丹洋把注意力盯到了那樽酒上。

“酒,只是一个引子,依我看,真正的机关提示,在这几句诗上。”孙中原分析。

寿星捧酒,不正常,自会引人注意。

而“竹叶一樽酒,榴花五月天”,应该是提示,捧着这樽酒的寿星“里面”,别有洞天。

“不妨扶拄杖,行到白云边”,好像,就是打开洞天的办法!

孙中原捏住寿星的拄杖,尝试转动。

因为拄杖的左下侧有几朵祥云纹饰,所以他是朝着左侧转动的。

果然,这拄杖表面上看是固定的,其实能转动。

转动一圈之后,传来“啪嗒”一声。

这件寿星木雕的底座和主体连接的部分,突然出现了一条缝隙!

孙中原小心试了试,左右扭动,居然把底座给拿了下来!

而寿星主体底部,则出现了一个孔洞!说是孔洞,但其实这会儿看不到孔洞,里面是被堵死的。

这孔洞里,塞了一根半方半圆的木条,截面直径有个五六厘米。

这木条往下还探出了一小节,这一小节原先连接在底座上的。而底座上,倒是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孔洞。

陈丹洋帮忙,抓住寿星木雕,孙中原两只手紧紧捏住露出木条的一小节,抻乎着用劲儿,一点一点将这个木条抽了出来。

“没了?”抽出木条后,陈丹洋先是往露出的孔洞里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孔洞朝下,用力摇晃。

是的,再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抽出的这根木条,比寿星的整体高度矮不了几分,也是接近一尺长,形状半圆半方,似乎就是一根不粗的原木截取下来,只经过了简单处理。

这木条的颜色大致是黄中透红。

孙中原仔细看了看,木条方形的一面的正中,居然浅浮雕了一只鸾凤!

鸾凤作驾风飞腾之状,姿态还是很不错的。不过,鸾凤本身,形容有点儿枯槁,身上的羽毛稀稀落落,倒好似被风吹掉不少羽毛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陈丹洋凑在一边端详,“木料你识得么?”

孙中原摇头,“我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东西的年份很久了!”

“有多久?”

“不知道。”

“你说很久了,有多久却不知道?”

“怎么也得在唐代之前。但是具体的,确实说不上来。”

“你都说不上来具体的,又只是块木头。看来,是卖不上什么价钱了。”陈丹洋说着,忽又瞪眼,“不对啊,要是普通的东西,几十年前怎么会有工匠如此煞费苦心藏起来呢?”

“谁说是普通的东西了?判断不了木质和具体年份,不代表它普通。单从这纹饰来看,这东西就指定不寻常!”孙中原盯着鸾凤浮雕看了看,“这浮雕,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刀痕?”

“打磨过了吧?”陈丹洋应声。

“即便打磨过,也是能看出刀法的走向的。不过,也不似天然形成的。”孙中原想了想,“也可能是木质的原因,下刀之后,能够自然有弹性变化。”

“你说得太玄乎了吧?我虽然不懂木料,但是这怎么可能?”

两人存着捞油取宝之心,结果捞出来的,居然是不认识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儿闹心。

“怎么感觉有点儿热。”陈丹洋脱了外套,又解开了衬衫的一个扣子。

时节已是初冬,这酒店房间里没有暖气,但是他们也没开空调,刚进门的时候,穿着外套刚好,这会儿陈丹洋居然感到热了。

不光他感到热,孙中原也觉得房里暖和了不少,同样把外套脱了。

“不对啊,难不成是中央空调自动开了?”孙中原起身看了看,房间墙壁上的空调显示器没变化,用手试了试,出风口也没热风。

“不会隔壁着火了吧!”陈丹洋一个激灵,拉开门出去看了看。这一出去,他明白了,外面的温度依然比较低!

也就是说,的确是他们房间的温度莫名其妙提升了。

陈丹洋回房间关上门,又把窗户打开了,冷风吹进,窗口凉意顿生。但是,开了一会儿窗,只是能在窗口感受到凉意,房间里仍旧比较暖和!

“问题应该就在这块木头上!”孙中原重新拿起了木条,虽然木条本身没有变热,但是隐隐仿佛带动了热风环绕!

这种感觉很细微,要不是孙中原怀疑,根本体察不到。

孙中原的眼睛猛然一亮,“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凤首木?”

“凤首木?”陈丹洋闻所未闻。

要不是之前感受过迎凉草的神奇,孙中原也不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对!”孙中原掏出打火机,对着木条的一头烧了起来!

“你干什么?”陈丹洋一愣。

孙中原没接腔,眼睛盯着火苗烧灼的部分!烧了大约一分钟,按说即便点不着,也应该燎黑了,但是,这木条却依然是黄中透红的颜色,没有半分变化!

“和记载的一模一样!”孙中原这才对陈丹洋说道,“凤首木,根据《十洲记》的说法,和迎凉草一样产自火林国,严冬之时,放在屋里,室温和煦,如同阳春三月!又称常春木,火焚不变!”

陈丹洋满脸惊色,“这都是些志异传说,难道还真有实物?迎凉草又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不是真的?你不是已经感受到暖意了么?”孙中原道,“而且,我手里就有迎凉草,之前一直没跟你提起过。这迎凉草的效果,也是真的!”

陈丹洋精通玄门之术,但是,他认为的效果,是借助阴阳五行的变化来的;对于这种奇特的原生之物,并不熟悉。不过,就像孙中原说的,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暖意,而孙中原说起迎凉草的效果,肯定也不会瞎掰。

“这凤首木,好像比迎凉草能卖上好价钱!毕竟像个古玩的样子,而且这鸾凤纹饰也不错!”陈丹洋信了之后,又开始设想价钱了。

“这东西不能卖!”孙中原道,“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你想想,剩下的三个地气改变之处,吉东和藏南都是寒冷之地!如今已经入冬,若想尽早去,这凤首木就是放帐篷里,我们也能舒服不少!”

第270章 越来越麻烦

“对啊,也是。”陈丹洋哈哈大笑,“那就完事儿再卖!”

“你这是掉钱眼儿里了!”孙中原看着这块凤首木,“据说唐朝的时候,李辅国曾经得到一株迎凉草和一块凤首木。我那株迎凉草肯定不是他那株了,因为是有人发现的野生遗株。但是这块凤首木,没准儿还真是他那块!”

这个李辅国也是个宦官,而且是唐代第一个当上宰相的宦官,一度权势熏天。他有这样的稀奇玩意儿,倒真有可能。

真是太会享受了,“夏则于堂中设迎凉之草······盛暑束之牕户间,而凉风自至。凤首木高一尺······虽严凝之时,置诸高堂大厦之中,而和煦之气如二三月”。

两人收好了凤首木,又将寿星木雕装好,随后便商量了一下行程。

荆江这地方的地气改变,已经基本搞明白了,而且风水设置是明代就破坏了,绝无复原之可能。可以走了。

最后,他俩商定,孙中原直接回南城,陈丹洋则先回燕京。

根据陈丹洋的意思,是想辞职了。孙中原也没再多劝。心思已经不在这个单位了,待着也没啥意思,而且以陈丹洋的能力,即便没有捡漏九宫八怪牌,不去其他三处地气改变之处寻宝,也不愁找不到吃饭的法门。

“行,那咱们随时联系。”

孙中原又问了的大军和黑子,他们告诉孙中原,邝西寅有过交代,荆江事毕,让他们先回长安。

兵分三路,各往各处。

孙中原回到南城的时候,隋东辰和邝西寅还没回去。他算是小清闲了一把,多陪了陪黎千千。

小别胜新欢。

期间,孙中原大体也说了伏牛、荆江之行的情况,黎千千并没有多问,只是微笑道:“原来你们组团了!”

回到南城三天之后,隋东辰和邝西寅回来了。

这天下午,孙中原去了隋东辰所住的四合院。

“确实没什么用处。”邝西寅见了孙中原第一句话是这个。

孙中原知道他说的是青铜圆片放在天星猎上没反应。

如果找不齐其他三块青铜片,要靠这个辅助参详。但是找齐了之后,居然发现天星猎能动!这块青铜圆片不配套,八成是用不上了。

“这个无妨。”隋东辰接口道,“问题是,朱乾坤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唐二也让他做了一样的东西!”

“噢?”孙中原看了看邝西寅,“甘石墓葬之前被人进去过,这么说,有可能是唐二进去过了?”

邝西寅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进去过,但工艺手段有限,进而找到唐家兄弟,做这一套原始的天星猎。唐家兄弟对于机巧之物很在行,不过,这块圆片的工艺,是青铜的顶级工艺,这才求助于朱乾坤。”

“这到底会是谁呢?”孙中原沉吟。

“这个唐家兄弟肯定知道,但也很难让他们开口。”邝西寅道,“好处是,一来原始天星猎未必能展示太多东西,二来,没有轩辕星图,估计作用更难发挥。”

此时,隋东辰默默点了一支旱烟,抽了几口之后才说道,“我想到一个人。”

“戴九天?”邝西寅接口。

“公孙台主在世之时,戴九天知道他得到了轩辕星图,一直觊觎。我猜,他很有可能知道伏牛地气改变的事儿!”

“也就是说,早于我们之前进入甘石墓葬的人,很可能是戴九天?”

“不仅如此,他很有可能在入狱前,也就是很早一段时间就进去过,而且掌握了不少东西。不然,他不会如此冒进和公孙台主来斗。”隋东辰接续说道。

“这件事儿好像越来越麻烦了。”邝西寅看了看孙中原,“对了,说说荆江的情况吧!”

孙中原捋了捋思路,把荆江的发现介绍了一下。

“如此说来,荆江地气的问题已经无法修复,进一步说,伏牛的问题也解决不了了?”隋东辰皱眉。

“戴九天会不会就是冲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去的?难不成,这股强大的力量还能为人所用?”孙中原不由说道。

隋东辰想了想,“当年既然有人非要封禁这股强大的力量,那就说明一旦爆发,绝非好事。如果戴九天真掌握了这么多东西,而且真有这个想法,那么他恐怕就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龙王爷说的是。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戴九天还没有我们进展快,他现在也就是刚得到原始的天星猎。他也得借助这个仪器!”邝西寅分析道。

隋东辰捻动手指,“蒋蓉要有麻烦了!”

“你是说戴九天拿到原始的天星猎之后,接下来会想办法去搞蒋蓉手里的轩辕星图?”邝西寅问。

隋东辰点头。

“嗐!这不是好事儿么?这娘们,心性不正,而且他手里的轩辕星图是假的!让戴九天得到,适得其反!”

“但是,他毕竟是公孙的遗孀。”

“遗什么孀!公孙临终之前,也没让我们照顾她!而且,公孙对她也多有提防!这事儿,我们肯定不能插手!”

隋东辰抚了抚额头,“嗯。不过这事儿比较复杂,让我再想想。”

孙中原沉默不语,这是他们老一辈儿的事儿,和自己没有什么瓜葛。唯一有点儿不放心的,就是公孙涵。他和公孙涵虽然接触不算很多,但是觉得这姑娘心性纯良,恐怕承受不了这么多凌乱的压力。

隋东辰其实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隋东辰是公孙涵的长辈,在四位阁主之中,算是接触最多的一个,他也比较喜欢公孙涵。很多时候,他不愿为难蒋蓉,也是为了公孙涵。

邝西寅和隋东辰共事多年,也猜透了隋东辰的心思,“龙王爷,大不了我们以后照顾小涵就是了,就算蒋蓉完蛋了,她也掉不到地上!”

隋东辰缓缓点头,“戴九天也算一代枭雄,就算要出手,估计也不会为难小涵一个孩子。”

这一点,邝西寅和孙中原都是认可的。戴九天这个人,心机深沉,不过在这方面却真有那么一种气度。

第271章 心理规则

当天晚上,隋东辰没让孙中原走,三人就在隋东辰家里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邝西寅道,“依我看,其他三处地气改变,得早点儿去看看。我们闷在家里参详天星猎不得精要,说不定在现场得到一条线索就有很大的启发性!”

孙中原点点头,这几天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明天,他就准备打电话,和陈丹洋商量。

陈丹洋第二天上午接到了电话,根本就没和孙中原商量,便开口道,“别电话里说了,我直接去南城找你。”

从燕京到南城,一天几十趟高铁,陈丹洋直接到站,随机买票上车。

陈丹洋离开燕京的时候,唐二已经来到了燕京。

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里,余飞龙查验了唐二送来的东西,而后给了他一张支票。

“唐二爷,这件事儿还望保密。另外,戴先生确实有事儿难以分身,托我向您问好,也向唐大先生问好。”临别之际,余飞龙笑着说道。

“余先生放心好了。就此别过。”

唐二走出了四合院,余飞龙关门回到堂屋。这时候,戴九天从厢房走出,也走进了堂屋。

“门主。”余飞龙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东西。

戴九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收起来吧,现在不是参详的时候。”

“门主,既然要做掉唐二,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动手,然后趁着消息没走漏出去,兵分两路,另一路直接去把唐大除掉?”余飞龙似有不解。

制作天星猎这种事儿,对戴九天来说,也是极为隐秘的,所以余飞龙一开始就知道,事毕之后,唐大唐二是不能留了。

“怎么?觉得我的想法过于繁琐?”戴九天笑意盈盈,但是眼中寒光却如利剑出鞘。

余飞龙立即低头,“门主,这我怎么敢?只是我过于驽钝。”

戴九天缓缓坐下,点了一支烟,“小余啊,你并不驽钝,但是一直以来喜欢干脆直接地解决问题,但是这个世界上,规则是多种多样的,并不是只有一种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余飞龙静立低头。

“坐下说吧。”戴九天伸了伸手。

余飞龙点头,在旁边正襟危坐。

“放松点儿。”戴九天笑笑,“现在我们唐家兄弟的生意做完了么?”

“货款两清。”

“对喽。”戴九天继续说道,“我们找他做生意,一笔完成,我们和他们就没有关系了。也就是说,他们再发生什么事儿,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和我无关,我心里很踏实,这也是一种规则。你明白了么?”

余飞龙似乎还是不太明白,“这个我了解。这件事儿完成之后,我们再干掉他们俩,这就和他们的死撇清了关系,也就不用得罪机关门。”

“机关门?”戴九天的嘴角微微上勾,透出一丝不屑,“我还怕得罪机关门么?而且你说错了,不是我们干掉他们倆,而是有杀手干掉他们俩。”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要花掉两笔钱,一笔是给唐二的加工费,一笔是请杀手的钱。”

“给唐二的加工费,是必须要给的,做生意不给钱,我岂不是成了无赖?”戴九天喝了一口茶,“你还是没明白啊,这种规则,在每个人的心底。以我们的实力,可以破坏这种规则,但是会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余飞龙抬头,“我懂了,接着再请杀手,我们置身事外,会让您心里没什么挂碍。”

“你看,这种规则,其实也在你的心里,在每个人的心里!这个世界上,有明规则,有潜规则,还有一种,就是这心理规则啊!钱算什么?不过是一种工具,工具和规则比起来,小小不言。”

余飞龙点头,“那请盗门司空潜来办轩辕星图的事儿,而不是我们的人动手,其实也是因为您说的这个心理规则?”

“天理即是人欲。这种心理规则,其实就像王阳明先生说的,我见此花,此花盛开世间,我不见此花,世间并无此花。所谓心理规则,就是天理循环,人心映照。”戴九天看了看余飞龙,“小余啊,你的性子太过犀利,还是得多读书。”

余飞龙其实也是似懂非懂。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形成的。而且,他确实读书少。

而戴九天的经历,自然要比他丰富和深厚。特别是十年牢狱,戴九天主要都用来读书了,尤喜王阳明先生的心学理论,出狱的时候,还真有点儿脱胎换骨的感觉。

“我知道了门主。”

“杀手的事儿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估计两天之内就能到内地。”

“什么来路?”

“此人就是华夏人,不过主要活动在东南亚一带,所以在国内并无任何不良记录。手段了得,善使阴招。也从未有过失手的记录。”

“最好不要动用枪械,这个你交代了么?”

“我和他联系,是通过一个隐秘网站的内部邮箱,所有的要求都说了,定金也打过去了。只要定金没有退回,那就是他都会照办。”

戴九天点点头,忽而叹了一口气,“唐大唐二兄弟之前和我算是旧识,这一次事关紧要,不得不牺牲了。”

余飞龙对此不以为意,“门主,您教育过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件事儿我会处理好,您放心吧。”

“很好。”

“门主,要我送您回别墅么?”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忙去吧!”

余飞龙告辞而去。戴九天来到院中的一棵石榴树跟前,轻轻掰掉几根枯枝,“五月榴花天。来年五月初五端午节,荆江赛龙舟,伏牛将抬头!”

一阵风出来,吹得枝叶簌簌,寒意顿生,戴九天抬头看天,目光深邃而幽远。

于此同时,东南亚的一个海岛上,人们却仍是夏装打扮。

海边一处木屋里,两名年轻男子正在小酌。

其中一个,赫然正是曾经在孙中原手里栽过跟头的“骆驼”!而他对面的人,皮肤略黑,看起来一脸老实相。此人若在田间地头,就像是个农民,若在市井,就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小贩。

第272章 影

“明天就走?”骆驼夹起一只炸得酥脆的蚂蚱问道。

看起来五官平平,面相老实的男子应道,“两个老头子而已,去去就回。”

骆驼点点头,“影,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

“你不干了,所以我才能来看你。”

“你还打算干多久?”

“不好说,这种日子其实我也习惯了。”影继续喝酒。

“唐大唐二是江湖人士,你这次去内地,有个人得小心。”骆驼又道。

“江湖人士,呵呵。”影看似暗淡无神的眼睛,突然闪动一丝光芒。

“我说的这个人,是个很奇特的人,名叫孙中原,本来是古玩圈的人,但是一身功夫惊世骇俗。”

“那又怎样?人在明,我在暗。这一行,技大于力。”

“这个人,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过,好在唐大唐二未必和他有交集。你这次去,又不是针对他,我只是顺道提提罢了。”

影放下酒杯,“你这么说,我反倒是很感兴趣了。他在哪里?”

“他是东山省南城星辰拍卖行的员工。”

“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

“二十多岁?不说别的,照你说的,他是古玩圈的人,既要练眼力,又要练就你说的惊世骇俗的这功夫。这好像很难兼顾。”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他的眼力也确实很厉害。这个人的出身很神秘。总之,万一有交集,最好不要和他为敌!”

影看着骆驼,“你我都是经过血火考验的人,这个人再厉害,也不会有过出生入死,你怎么会对他如此忌惮?”

“不是忌惮,是敬畏!”骆驼忽然摆了摆手,“你的实力我当然了解,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影本想开口,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孙中原,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第二天一早,影便动身到了港岛,第二天下午,他乘坐的飞机便落到了津城国际机场。

唐大唐二兄弟,平时,就住在津城。

······

此时,陈丹洋和孙中原已经商量好,先去距离南城最近的蒙山。

蒙山就在东山省,距离南城,即便开车去,也不过三个小时车程。最关键的是,孙中原去过,可谓轻车熟路。

陈丹洋告诉孙中原,他暂时没有辞职,不过请了个病假,先吊着再说。

这次来南城,一天晚上,陈丹洋还和孙中原、黎千千一起吃了顿饭。

黎千千觉得很奇怪,孙中原是学考古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能理解,陈丹洋一个学地质的,居然也对这个感兴趣。

而且,吃饭的时候,陈丹洋还给黎千千看了看面相和手相。

“绝对是旺夫相啊!”陈丹洋嘻嘻笑道。

“她看起来冷冰冰的,也是旺夫相?”孙中原反问道。还没说完,就被黎千千拧了下胳膊,登时龇牙咧嘴。

陈丹洋知道孙中原是开玩笑,“这方面,你有我懂么?弟妹这种相貌,不仅面相旺夫,看手相,还能化煞!”

“你的意思是她是门神啊?”孙中原又来一句。黎千千本来还想出手,突然有电话来了,是医院的事儿,便出去接了。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孙中原小声问道。

“没瞎说,真的旺夫。”

“我不是问这个,我说的是化煞!”

陈丹洋点了一支烟,“这是她命里带的,具体我还真说不清楚。不过,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啊!”

“靠,跟没说一样。”

“行了,你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哥们儿我还光棍一根呢!”陈丹洋撇嘴,“上学的时候吧,地质专业的女生,实在是惨不忍睹。工作之后,还那样,而且没几个女的。”

“这都是缘分!我不这也是来南城碰上了么?”孙中原道,“你以为考古专业女生多好啊?”

两人嘻嘻哈哈,黎千千回来了,“这也吃得差不多了,有点儿急事儿,我得去趟医院。”

“我开车送你吧!”孙中原起身。来的时候黎千千没开车,他开车拉着两人来的。

“不用了,这会儿好打车,你俩继续聊吧!”

孙中原跟着出门,把黎千千送上出租车才回到包间。

陈丹洋点上一支烟,竖了竖大拇指,“你这媳妇行,你干这种事儿,也不拦着。”

“我又没干坏事儿,不是关乎苍生嘛!”孙中原正义凛然。

“你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能装。不像我,发财就是发财,单纯。”

孙中原喝了口啤酒,没搭理他。

陈丹洋接着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走吧!”孙中原道,“蒙山我熟,速战速决,开车去也方便。明天我简单准备下,你需要什么东西,也在南城现买买。”

因为黎千千走了,陈丹洋吃完了饭,非要和孙中原一起去足疗,说最近很累,需要放松下。

孙中原不想乱来,盯着他说,“你不会是想大宝剑吧?”

“哥们儿是那种人么?”陈丹洋摆摆手,“就是正常足疗,丝足都不来!”

“这你都知道?我说你一个地质工作者,一副神棍做派,还有龌龊心思,真是辜负国家对你的培养啊!”

“拉倒吧,赶紧走,你请客。”

两人去了一家养生足疗店。陈丹洋最近来回奔波,确实是累了,就是单纯想放松下而已。

当天晚上,陈丹洋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又给孙中原打电话,“哎?今儿是周六啊,走,带我去古玩市场。”

孙中原正睡的迷糊呢,“不去。”便挂了电话。

结果陈丹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孙中原两次被折腾,睡意也没了。想想陈丹洋在南城也没个熟人,便爬起来洗漱。

孙中原开车拉上陈丹洋到了雄鹰山古玩市场。

冬天算是古玩市场的淡季,不过这会儿还不算太冷,这天阳光也不错,人还真不少。

雄鹰山古玩市场,其实算是个综合性的文化市场,除了古玩,还有一部分是花鸟虫鱼区。去的时候不好停车,两人就是从花鸟虫鱼区的入口进去的。

花草盎然,鸟叫鱼欢,走这里还真是一派生机。

第273章 鸟食罐和蛐蛐罐

俩人没吃早饭,这里面还有卖煎饼果子的,飘出的香气和滋啦滋啦的声音顿时他俩觉得饿了,便一人来了一套。

他俩没拿着往里走,就站在一个卖鸟的店铺前,站着简单吃完了。

这个卖鸟的店铺,外面挂了不少鸟笼子,靠他们比较近的一个大鸟笼子里,一只金刚鹦鹉歪头看了他俩一会儿,突然尖声尖气叫着:煎饼果子!煎饼果子!

“嘿!”孙中原和陈丹洋一听,不由上去逗了逗。

这时候,孙中原注意到,这个大鸟笼子里的鸟食罐,居然落着“大明宣德年制”的款儿!

这是一件青花竹节式鸟食罐,造型优美,釉色和青花发色都还不错。

不过,孙中原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是件现代的高仿。

陈丹洋也注意到这件横向竹节式鸟食罐上的款儿了,但一看孙中原看了几眼便再没多看,也就明白了。

鸟食罐这东西,在古代是很讲究的。因为能养得起鸟儿的,本来一般就不太可能是普通老百姓。

而明代宣德时期的鸟食罐,怕是名头最大的,不仅种类丰富,而且工艺精良。特别官窑鸟食罐,御窑厂的东西,那就不用说了。

1993年,瓷都曾经出土过大量的瓷片,其中经过整理修复,就有一批精美的鸟食罐。

宣德官窑鸟食罐,名气这么大,仿制品自然多,放在鸟笼里,即便是仿品,看着也是有点儿档次的,起码文化意识在里面。

不过既然是现代仿品,他俩是不会多问的。

两人吃完了煎饼果子,便往里走去。

“宣德鸟食罐,名气这么大。而且,宣德的蛐蛐罐也很出名。宣德皇帝朱瞻基,真爱玩儿个鸟虫啊!”陈丹洋一边走一边说道。

关于宣德鸟食罐和蛐蛐罐的名气,他是知道的。因为他虽然之前不懂古玩,但却在燕京长大,这方面,坊间流传的东西太多了。

“宣德皇帝在位十年,仁宣盛世主要就靠他,是个好皇帝。不过,好皇帝和喜欢玩儿鸟虫不矛盾。爱玩儿,只是闲暇时间,而且也相当于换换脑子了。”孙中原应道。

宣德皇帝勤于政务,也不算好色,也没有别的爱好,闲暇就爱养个鸟儿,斗个蛐蛐儿。谁还没有个爱好不是?这两样,算是闲情逸趣,绝对不能算不良嗜好。

只不过,后世以偏概全的事儿太多了,蛐蛐皇帝这个“雅号”,就这么叫了起来。好像他平时不干别的,就爱斗蛐蛐似的。

其实,有点儿意趣的皇帝,反而更能干得更好。

宣德皇帝养鸟儿,鹦鹉,画眉,鸽子,等等都养过,但是他最喜欢鹦鹉。而且还曾经将鹦鹉赏赐给大臣。最有意思的是,他还曾经赏赐给鹦鹉东西!

这就是一件鸟食罐。

宣德鸟食罐的种类很丰富,除了他俩刚才见到的横向竹节鸟食罐的仿品,还有什么水盂式,钵式,瓜式等等。但是赏赐给鹦鹉的这件鸟食罐,比较特殊。

根据史料记载,有一年端午节,皇宫里按照习俗,开始准备一些物品。端午节嘛,讲究个避邪驱毒。

宣德却忽然想到,自己心爱的鹦鹉还没有避邪驱毒的物品呢!于是乎,他就让工匠做了一种鸟食罐。

青花蟾蜍,带有五毒纹饰。

明宣德青花蟾形五毒鸟食罐,有一件就是瓷都出土碎片后修复的,还展出过。

“有机会我得去故宫博物院见识一下宣德鸟食罐和蛐蛐罐的真品。”陈丹洋听完之后,起了兴趣。

“你去了也见不到。”孙中原笑道,“虽然故宫里有大量宣德官窑瓷器,但是鸟食罐和蛐蛐罐极少极少,而且不一定展出。”

孙中原说的没错,宣德鸟食罐,在故宫的藏品寥寥无几,不管是北京故宫,还是台岛故宫。

而宣德蛐蛐罐,基本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因为岳老告诉过孙中原,故宫博物院里,只有一件“大明宣德年制”款的仿汝窑的蛐蛐罐,而台岛故宫,一件都没有!

这里面,有宣德的老娘的“功劳”。

宣德皇帝在处理好政事之余,玩个蛐蛐不算毛病。但是皇帝一个小小的爱好,下面的人怎么办,可就不一样了。很多地方官员,借着寻找蛐蛐之际,在民间敲诈勒索,兴风作浪,这也是事实。

宣德皇帝死后,即位的朱祁镇只有八岁,太皇太后怕他也迷上斗蛐蛐,爱上玩鸟儿,下令将宫里的蛐蛐罐和斗蛐蛐用具,玩鸟儿的用具,全给毁了。

“宫中一切玩好之物不急之务悉皆罢去”。

同时,瓷都御窑厂已经做好的,也全部都打碎,埋了。

所以,1993年,才能出土一批鸟食罐和蛐蛐罐的碎瓷片。

故此,这两样东西,反而是民间流传得多。

宫里的和御窑厂的都打碎了,还能流传出去,大致有两个原因,第一,赏赐出去了,比如给大臣的,给王公贵族的。

第二,皇帝在京城,御窑厂在瓷都。在太皇太后下令全部打碎之前,流出去虽然很难,但不代表没有。尤其是当时这两样东西造的不算少。

虽然御窑厂规定很严苛,但什么时候,都有铤而走险的人。

另外,故宫里那件仿汝窑的蛐蛐罐,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被打碎,或许是因为是少见的精品仿古器。

不过,这里面有个对比,鸟食罐比蛐蛐罐要小巧,相对容易藏,容易保存,所以遗留的数量应该多一些。

最少的,肯定是蛐蛐罐。宣德官窑蛐蛐罐的珍贵,已经是收藏界公认的。

宣德官窑蛐蛐罐在传世的数量,比汝窑瓷器要少,甚至比元青花大罐的数量还要少。

当然,价值赶不上汝窑瓷器和元青花大罐,那是两码事儿。

曾经有几个学者认定,除了故宫里那件,宣德官窑蛐蛐罐的传世数量,应该不超过三件。

有一件,是1989年苏富比拍卖过的,坐盖式黄地青花瓜叶纹蛐蛐罐;还有一件缺盖儿的缠枝牡丹纹蛐蛐罐,在苏州博物馆。另外,倭国一家美术馆,还有一件平盖式天马纹蟋蟀罐,据说盖儿也不是原配。

学者的考据,都是有根据的。但这也不能说民间就再也没有了,有的人悄悄收藏,秘而不宣,也有可能。

两人聊着聊着,就进入了雄鹰山古玩市场的地摊区。

第274章 天罡三十六手

陈丹洋现在对逛地摊,也算掌握了点儿门道,所以表现也比较自如了。

只是,两人逛了一个多小时,孙中原啥也没看上,陈丹洋倒是买了一件民国的小玉片,随手把玩。这东西不贵,孙中原帮他看了看,随手玩玩也算可以。

雄鹰山市场的地摊区,是几条小街组成,穿插在店铺之间,他俩走到了一个拐角处,一棵老槐树下,只见一个面色红润,头发却已花白的老头儿,正美滋滋地拿着金属小酒壶,不时喝上一口。

老头儿面前的地摊上,东西十分驳杂,有瓷器,有玉器,有铜器,还有一些老锁头,泥塑什么的。

孙中原觉得老头儿怡然喝酒的状态有趣,便在他摊子上看了看。

这些东西,年份不一,不过最老的也老不到哪里去,有件梅瓶,像是嘉道年间的民窑,但是口部缺了一块,肚子上还有道冲。

不过,在摊子一角,一本残破的薄薄的线装书,却引起了孙中原的兴趣。

这本线装本,不是印刷品,是手写的。封皮上,有几个不怎么好看的楷书:天罡三十六手。

看这纸张,像是清晚期的东西。

孙中原蹲下身来上手拿起。打开,第一页上画了一个盘腿而坐的小人儿,下面还写了几句打油诗:

手法本靠步法宣,步法天罡星斗连,气沉丹田足点地,拳掌变幻一息间。

孙中原正待继续往下翻,老头儿放下了酒壶,“小伙子,不买就别乱翻了,这书年头不短了,你翻一下,他翻一下,我还用卖么?”

“我不看看,怎么能决定买不买呢?”孙中原倒不气恼,笑着应道。

这老头儿面色相当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倒真像是个练家子。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翻的书,笑起来,“我靠,天罡三十六手?有没有如来神掌啊?看来,这维护世界和平、拯救人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此时,老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过他没有接陈丹洋的话茬儿,只是对孙中原道,“小心点儿,别看起来没完。”

孙中原给陈丹洋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开玩笑,便接着翻下去。

这本书,就如同书名一样,一共有三十六幅图,就是三十六个小人儿,动作各异,脚下和手上,还有些箭头指示,表达动作的去向。

只有图,没有文字,翻到最后一页,才又和第一页一样,出现了文字。

第一页是个盘腿而坐的小人儿,最后一页,则是一个凛然站立的小人儿,下面也有几句打油诗:

一式天罡十式出,三百六十星斗现,气应天地若有余,当知诸拳皆不足。

虽说是打油诗,但这口气还是很大的。

孙中原看完一遍,捏着这本书,问老头儿道,“老爷子,这本书我确实很感兴趣,不是乱翻,您开个价儿吧!”

原先,孙中原只是一个眼力很高的学子,对什么拳法掌法手法当然不感兴趣。但是,自从吸收了麒麟火光,跟着常乐学习了内力调息之法,后来又贯通了裴旻剑法,又从大久平三郎那里“偷学”八卦掌法,这些东西的吸引力已经变得很大。

而且,他的水平也已经很高了。

这本天罡三十六手的手抄本,他虽只翻了一遍,但觉得绝非乱七八糟糊弄人的东西。

“这是手抄本,不是复制品,也不是印刷品,金贵得很,你要是不懂武术,劝你还是别买了。”老头儿淡然道。

孙中原还是头一次见卖东西先挡上一堵墙的,而且能看出来,老头儿绝不是欲擒故纵。

孙中原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又凝神看了看线装本,“我不听劝。而且既然要卖,那您就报价吧!”

凝视之际,突然之间,线装本上,浮动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影,转而凝聚成了人形!

一个个的小人儿动了起来!

人影闪烁,上下翻飞,速度奇快!

紧接着,一个个人形光影,被吸收进了孙中原的眉心之中!

孙中原心下暗叫,这书的天罡三十六手,居然又被我吸收了?难道,这本手抄本,就是创制天罡三十六手的人亲自写就绘就?

不过,这本书上,并没有注有作者名字。

这一切,不过是在几十秒内就完成了。

“好,既然你这么固执,这本书十万卖给你!”老头儿终于报价了!

孙中原还没说话,陈丹洋已经疯了,他虽然不懂古籍善本,但是这本书也太普通了,而且年份长不了,“大爷,您真是个大爷啊!这满摊子的东西,能值十万块么?”

“讲价就讲价,别乱说。”孙中原看了陈丹洋一样,转而笑着对老头儿道,“老爷子,还能便宜么?”

话音未落,就听老头儿冷哼一声,身体前探,一只手三指微拢,食指中指探出,向孙中原拿书的手腕急扫而来!

孙中原没想到老头儿会这样,有点儿猝不及防,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光影浮动,脚下步法动了!

本来他是蹲着,两只脚分别一踢一蹬,倏忽之间便站了起来,同时顺应步法,手腕一抖,轻松绕开了老人的手指。

“咦?”老人另一只手一按坐着的马扎边缘,一个漂亮的起身动作,同时一个跨步,跃过了摊子,到了孙中原面前。

孙中原不由后撤了半步。地摊区摊位之间的空隙不大,这一下,两人登时便挨得很近,不到一尺。

老头儿甫一落地,便双手齐出,攻向孙中原。

孙中原一只手上拿了线装本,所以只能一只手应付老头儿,同时,还得防着老头儿把线装本抢走。

“老爷子,我又没说不买,你这是干嘛?”

“讲价就是不想买!”

两人的步法,只作很小范围的移动,而手上的动作却都变化多端,且姿态优美,陈丹洋在一边看得是眼花缭乱。

你来我往几分钟之后,孙中原的动作越来越顺畅,应付老头儿轻松有余。若不是怕伤着老头儿,估计老头儿早就躺地下了。现在,孙中原主要是不让老头儿把书抢走而已。

不过,也不能老这么缠斗下去,孙中原瞅个空挡,突然抓住了老头儿的一只手腕!

第275章 切磋

得手之后,孙中原顺势一带,用老头儿的手压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按在了老头儿的胸前。

同时,运行火光内力,控制了老头儿的脉门。

老头儿登时难以动弹。

孙中原扬起了手中的线装本,“老爷子,您既然在古玩市场做生意,哪有不讲价的?而且,买不买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老头儿的脸本来就很红润,这一下子憋得更红了,但是苦于被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话好好说嘛!”孙中原看了看老头儿,发现他的眼神起了变化,松开了手。

老头儿没有再动手,而是瞪了一眼围观的人群。

没架可看了,围观的人也便散了。

老头儿回到摊子后面,重新做到马扎上,喝了一口酒,“难不成你还想抢?”

这句话说得孙中原登时有些羞臊,不由得转念一想,是啊,人家就是不喜欢讲价怎么了?你捏着人家的东西,人家动手,只不过是想拿回来,你反而把人制住了!

脑中光影瞬息反应,结果成这样了!

孙中原将这本天罡三十六手放回了摊子上,“不好意思啊老爷子,应激反应。既然不讲价,是我孟浪了。”

“走吧走吧,都是误会。”陈丹洋一看,估摸着老头儿是不会把书卖给孙中原了,扯了扯孙中原的衣袖。

孙中原吸收了天罡三十六手的光影,其实也不需要这本书了,但是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拱了拱手,“对不住了老爷子,这书我本来确实想要的,但是十万实在太贵了。”

老头儿一直在皱眉,此时终于开口道,“你本来就会这功夫,确实也不用买!”

孙中原也看明白了,刚才老头儿手上的功夫,也是这上面的,不过学得并不精纯。本来也是,只有图,而且是手绘图,每手十个变化,却又只有一张图,单靠这本书,很难得其精要。

若他不是吸收光影,哪能全部融会贯通?

陈丹洋是第一次见识孙中原的功夫,他没想到孙中原还有这一手!以前两人都在跆拳道社团,孙中原比他强不了多少。

眼见这老头儿有点儿古怪,陈丹洋干脆拉住孙中原的胳膊,直接想拖着走。

此时,老头儿又开口了,“小伙子,你是不是姓孙?”

孙中原彻底愣住。难道老头儿认识自己?

“老爷子,我确实姓孙,咱们见过么?”孙中原递上一支烟。

“习武之人,吸烟有害,你最好也不要抽了。”老头儿摆摆手,“没见过。但是你既然能会这天罡三十六手,我猜你是孙家的后人。”

原来如此。

“想必这天罡三十六手是姓孙的前辈所创?”孙中原接口问道。

“坐下说吧!”老头儿指了指身边,然后将靠在槐树上一个折起的马扎递了过来。

孙中原绕过摊前,走到后面,接过马扎坐下了。

“我呢?”陈丹洋有些尴尬。

“你说话难听,站着顺气。”老头儿哼了一声。

陈丹洋嘿嘿一笑,也不管这个,绕到了摊子后面,又从老槐树边拿起一个折叠马扎,自顾自打开坐下了。老头儿倒也没阻拦。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老爷子,刚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您别见怪。”

老头儿看了看孙中原,“天罡三十六手,是孙膑所创!”

好嘛,一杆子打到战国去了!孙中原本以为老头儿意思里的姓孙的前辈,顶多也就是清代的人物,结果把孙膑给抬出来了!

“老人家你误会了!”孙中原只好说道,“我估计和孙膑没啥关系。之前呢,我算是修习过一点儿功夫,刚才看了两遍书,大致掌握了一些要领。您这一出手,在和您的切磋中,进一步提升了!”

老头儿面露惊讶,“这本谱子,我也不知道谁绘写的,但估计也是位高人。只是图示过于简单,所以我也不得精要。”

“既然不得精要,那还卖了干嘛?继续研究啊!”陈丹洋又插嘴了。

这话在理,是以老头儿没有不搭理他,“我已经复制下来了。在古玩市场摆摊,只是我的爱好。这市场里的人物各式各样,摆出来原本,正好看看有没有懂行的高手,以便结识切磋!”

“老爷子,您是南城人么?”孙中原不由问道。

这市场里摆摊的,相当一部分不是南城人。而且这老头儿年纪这么大,却是一嘴普通话,不带南城口音。如果老头儿是南城人,空闲时间可以去和老头儿切磋一下。

所谓切磋,其实就是指点老头儿,因为他现在,已经全盘掌握了,老头儿却只会部分招数和变化,不得精要。

“我不是南城人,不过年轻时候就来住下了。现在住在郊区。”

“这样吧,老爷子,我也不白看,我把电话留给您,您也给我个地址和电话,抽空我登门拜访,咱们切磋一下!”

老头儿一听,眼睛一亮,“不怕小伙子你笑话,我一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只有酒和功夫,你要是有心,今天我们就切磋一下如何?”

陈丹洋面露不悦,这明天就得动身去蒙山了,今儿太折腾了。

孙中原想,白看了人家的书,“偷”了这么一套顶级功夫,这还是早点儿还上为好,便点头道,“好啊,不过我今天时间不多。”

老头儿听了,立即就把摊子收了!

陈丹洋也没法拦了,市场也已经逛的差不多了,他自己逛也没意思,只好跟着他们走。

孙中原开车,按照老头儿的指示,开到了郊区一处小河边,这里基本有点儿农村的意思了,老头儿住在一个大院里,红砖墙,四间房,水泥面儿,平顶。

院子很大,除了一角的梅花桩、一条水泥甬路,都是夯实的硬地。

老头儿放好东西,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手拖着茶盘,一手胳膊处夹着一个小矮桌的桌腿儿,手里还抓着三个马扎。

走到屋前空地,控制小矮桌和马扎的手一抖,接着一条腿无比迅捷地连踢四下,矮桌和马扎稳稳落地,各在其位!

孙中原心道,怪不得老头儿对天罡三十六手这么感兴趣,原来他最强悍的,是腿上的功夫!

“老爷子还没问您贵姓啊?”

“我姓谭!”

第276章 师徒

“谭腿?嫡传正宗?”

谭腿他当然知道,所谓南拳北腿嘛。相传谭腿,是由中原一谭姓之人所创。

老头儿却摆摆手,“现在这谭腿,说法不一,门派林立,我的功夫算是祖传,但也不好说是正宗了!”

他说的,确实也是如此,谭腿如今的门派确实很多。而且就算来源,也有不少说法,比如又叫潭腿,说起源于龙潭寺,而非谭姓之人所创。

陈丹洋对此,不算很感冒。在他看来,也就是自己只懂风水堪舆,命理相术,却没学玄门术法,不然什么武功神功的,一张符箓就让你束手无策。

孙中原道,“谭老爷子,这样,您既然修习过这天罡三十六手,想必就是对于变化有些不熟悉,我把自己体会的,按照书里的图解,全部演示一遍,估计你看了,就明白了。”

“哎,谭老爷子这个称呼太麻烦了,我叫谭宗震,你叫我老谭好了。你俩怎么称呼?”

“我叫孙中原,这位陈丹洋。”

“好,我也就倚老卖老,叫你们小孙、小陈了。”

随后,孙中原凝神静气,将这天罡三十六完整演示了一遍。这对他自己也有好处,算是温习巩固一遍了。

谭宗震的底子相当扎实,不客气地说,算得上是武学大师了,只不过这天罡三十六手玄妙异常,光靠自己对着图解琢磨,确实有点儿勉为其难。

等到孙中原演示一遍之后,他登时豁然开朗!

“小孙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谭宗震大笑,“今儿别走了,中午就留下吃饭!”

不等孙中原应声,谭宗震又道,“这样,我也不能白让你忙乎,我这里有十二路腿功,一并给你展示一下。”

孙中原连忙摆手,“老谭啊,你这是家传绝学,我岂能厚颜得法,不妥,不妥!”

“什么家传不家传的,华夏武学,就是因为囿于门户,这才难以发扬光大。我经常和同道中人切磋,而且我有过一个徒弟,也不是我谭家人!而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搞声乐的,都在外地工作,对武学半点儿兴趣没有啊!”

“原来你还有徒弟啊。那想必如今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孙中原应道。

不料,谭宗震却叹了口气,“我这个徒弟,怎么说呢,算是走上了邪路。唉,不提也罢!”

孙中原一听,安慰道,“老谭啊,这世上的事儿,没那么多正邪之分,只要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先不说这个,我来给你演示十二路腿功。”

说罢,老谭便施展起来。

他的腿功,气势贯通,左右平衡,回环顺畅,变化多端。孙中原能明显看出,这腿功虽然是外功,但是老谭的内功明显也不弱。

而且,这腿功演示起来,确实很好看。

展示完毕,就连一开始不感兴趣的陈丹洋,也鼓起掌来!他练过跆拳道,不过跆拳道的腿功比起这谭腿,不仅观赏性差,而且确实也不够精妙。

孙中原看了这一遍,也就掌握了。

谭宗震招呼两人在矮桌边坐下,先喝茶休息了片刻。随后,谭宗震便开始张罗酒菜。

孙中原心想,老谭好酒,而且中午本来就得吃饭,陪陪他也好。陈丹洋一看孙中原想留下,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还进去帮厨,一起做了饭。

炖了一只鸡,炒了盘花生米,红烧了一盘茄子,又弄了个蒜蓉空心菜,“够了,老谭,别弄多了。”孙中原见老谭还在冰箱里找什么,便劝道。

结果,老谭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份冷冻的食材!“这是我夏天自己抓的,野生的,绝对比现在养殖的强,炸金蝉,上好的下酒菜啊!”

孙中原和陈丹洋一听,都是食指大动。炸金蝉,其实是蝉的幼虫,又叫知了猴,腌制好之后,下锅一炸,金黄酥脆,口感绝佳。

谭宗震好喝酒,这知了猴和花生米,是他常用的下酒菜。知了猴冬天没了,所以他冷冻起来每天炸一点儿。这次招待孙中原和陈丹洋,把存货全给炸了。

喝酒吃菜,聊着聊着,谭宗震似乎又有些感伤,“我那徒弟天资极好,有一式腿功,使得比我还好,真是可惜了啊!”

陈丹洋点了一支烟,“老谭,既然说了这么多了,那你倒说说,你那徒弟到底怎么走上邪路了?难不成是用你的功夫打家劫舍了?”

谭宗震喝了一口茶,“说说也无妨,总归是我的徒弟。他呀,最开始还算是见义勇为呢,将一个欺负人的公子哥给打了。结果那个公子哥家里有些势力,想把他弄进去。他就跑路了!”

“卧槽,逃犯?”

“没那么严重。其实警方还是秉公执法的,这事儿没构成刑事犯罪,就是个治安处罚,他跑了找不到人,我又给他疏通了关系,就算了了。但是呢,他跑了之后,却再也没回来。”

“后来,托人给我捎了个信儿,说到了什么东中?当了雇佣兵。”

“是中东吧?”

“对!这还没完,当了雇佣兵之后,好像和他们的头儿闹别扭,失手把人给杀了!这事情就大了!”

孙中原眉头一皱,“老谭,雇佣兵本来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又在那么乱的地方,杀个人,再回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他也这么说。不过,他前年来见过我一次,说干起了杀手。这,是彻底走上不归路了!”

孙中原刚才就想到了骆驼,最终还是问道,“老谭,你的徒弟是不是这个样子?”接着,就把骆驼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谭宗震却摇摇头,“不是,我那徒弟的个子,没你说的那么高,五官也没那么硬朗,相貌普通,其实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老实人。”

“那你徒弟是天生干杀手的料!干杀手,就应该扔到人堆里一点儿都不引人注意。”陈丹洋呵呵接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又觉得不妥,“老谭,我不是那意思啊,我是说,呃,人各有志,你也想开点儿吧!”

谭宗震叹了口气,“我也管不了了,他对我倒是很孝顺。我账户里,时不时会多上一笔钱,应该就是他打的。”

“老谭,你这徒弟,不会是你收养的孤儿吧?”孙中原想到自己的身世。谭宗震和他徒弟,他和徐北武,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人家这个徒弟还能孝敬师父,而他现在连徐北武在哪儿都不知道。

“要是老谭收养的,八成跟着姓谭喽!”陈丹洋接了一句。

“那倒不是,他的父母如今还在大西南呢。他姓吴,叫吴影。当然了,既然干了杀手,对外,真实姓名肯定不会用了。”

第277章 蒙山谷口

陈丹洋又是没忍住,“这名儿好。你这腿功,他练,成了无影脚了!”

孙中原却默默吸了两口烟。看来老谭心里挺苦的,好容易收个资质好的徒弟,结果还去干了这个。估计他憋了很久了,要不然也不会跟两个刚认识的人说。

虽然他帮老谭完成了学成天罡三十六手的心愿。

“老谭,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保密的。”孙中原开口道。

谭宗震点点头,“给你们说说,心里舒服多了。小孙啊,咱俩虽然年龄差距大,但是很有缘分,有空多聊聊。”

吃完了饭,又待了半个小时,他们便告辞了。毕竟有事儿。

当天,孙中原准备了点儿工具,无非就是一些简单的野外工具。依照陈丹洋的意思,蒙山距离南城很近,先去看看,回头再去也无妨,不必准备什么复杂的工具。

其实邝西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安排人手。

第二天一早,孙中原便开车出发了。

发现麒麟骸骨的地方,在蒙山一处小山村附近。

这处小山村,在一处山脚下,山南。村后是山,村前则挨着一条县道。从村里到县城,大约有四十里。两人盘算好,晚上还是得到县城里的旅馆住的。好在开了车,交通还可以,来去方便。

而麒麟骸骨所在之处,则在山北。山北没有村子,也没有开发,基本处于原始状态,算是一条山谷,再往北,还有另一座山。

所以要去这个地方,得翻过村后的这座山。

早上走,到了这处村子的村口,就已经快中午了。这个村子里有一家小饭店,就在一户人家的院里,房子里有包间,院子上方还搭起了棚子,摆着餐桌餐椅。

这种村里的小饭店,就是为了村里有人来亲戚待客用的。这几年生活好了,不爱做饭的时候,村里有人也会去。

两人在村子里停好车,进了饭店。简单点了两三个菜吃完,休息了半个小时,两人便出发上山了。

村后的这座山并不高,而且也不陡峭,孙中原还来过,很快便带着陈丹洋爬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的大青石上,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指了指下山的路,“你看,先从左边走,然后中间横着向右,接着就能下去了。到了山谷之后,从中间那块平地穿过去,山体有点儿曲折,斜向有个山洞······”

“在山洞里发现的麒麟骸骨?”

“不是,山洞往左五六十米,山谷变窄,对面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平台,我和岳老当天发现了一条石缝,斜着下去,我们看到了下方有石板和青砖。”

陈丹洋点点头,掏出了罗盘。

“这条山谷里面,只有低矮的杂草,没有树木,而且山石土壤,都呈现暗红之色,确实是火性地气导致的。你说的埋葬火麒麟之处,在这条山谷的巽位,一个风口,火借风势,从上而下改变了原先的木性地气。”陈丹洋收起罗盘,“看来,的确不是刻意而为。”

“你的意思是,埋葬火麒麟之初,想不到会改变地气?”

“不是想不到,是不在意。如果埋葬火麒麟是鲁哀公所为,这条山谷并非龙脉王气所在,改不改变地气,对他来说,无所谓的事儿。由此也能看出,鲁哀公的墓葬,必定不在这里。”

孙中原沉吟一番,“但是,当初根据岳老的考证,鲁哀公的墓葬很可能就在此处,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考古。”

“你想想,他发现的线索,有可能就是埋葬火麒麟的线索,麒麟冢,不也是要兴建的么?”陈丹洋提示。

“倒真有可能如此。”孙中原又问道,“那么,因为地气改变,而出现的风水绝佳之地在哪里?”

“这个,我还得进一步参详!”陈丹洋一挥手,“走,先去看看麒麟冢。”

孙中原带路,很快到了麒麟冢的所在。不过,如今不仅原来的石缝被抹上了水泥,凹陷的平台也都被处理了,附近一小片山体,也都嵌上了水泥方砖,好像要预防山体滑坡似的。

其实,这里根本不会山体滑坡,而且就算出现,下面是无人山谷,也没啥事儿。这不过是出事儿之后,有关部门的处理措施罢了。

“进不进去的也无所谓,当时我和岳老看得很仔细,没啥东西了。”孙中原说道。

陈丹洋点点头,再度拿出了罗盘。这一次,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而后,他看着西方变窄的谷口。这山谷里本就没有树木,遮挡视线的只是山石错落。初冬时节,杂草枯黄稀疏,而西侧谷口也没有山石遮挡,近距离看得很清楚。

谷口连接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山坡后,则是一座高山,而高山两侧,则有两道沟地。这个地貌,倒像是谷口中间被堵上了,两侧留出了两条小道。

“这风水绝佳之处,就在这山坡平地上!”陈丹洋道,“你看,这山体,下半部分好像是被铲平了一般,形成了这么一大片平缓的山坡,而上半部分的山体,却又十分陡峭。而且,根据咱们查阅的资料,这座山的背对山谷的一面,环绕有地下溶洞和地下河!”

“这山坡下面,会有墓葬?”孙中原看向陈丹洋。

“应该会有!”陈丹洋回头看了看山谷,眉头紧皱,“不过,根据你说的,火麒麟骸骨没了,如今麒麟冢又被封了。这里火性地气怕是也到头了。”

“什么?这里也会发生地气逆转?重归木性地气?你来之前就知道火麒麟骸骨没了,怎么不说?”

“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里的地形,也不知道形成的风水绝佳之地就在西侧谷口啊!”陈丹洋分析道,“原来的风水地气,是火借风势改变的。同时呢,西方属金,风水绝佳之地形成之后,金克木,堵住了谷口,所以即便麒麟骸骨没了,木性地气也难以回转。”

“但是你看!”陈丹洋继续说道,“山坡两侧的沟地,是人为挖掘的,看起来,好像也有年头了,不是这几十年的事儿。或许当年想垦荒种地开辟通道也有可能,但是当时火麒麟骸骨在,挖了也没事儿。不久前,火麒麟骸骨没了,如今这两个条件同时具备,地气回转,就有了可能!”

孙中原这下听明白了,“合着我们考古,无形中还造成了这种影响!”

“是啊!”陈丹洋叹了口气,“原先我分析着,其他四个地气改变之处,顶多也就是一处地方出了问题。如今看来,还是我道行不够啊!这个局太难琢磨了!荆江和蒙山都有问题,剩下的两处地方也有出问题的可能啊!”

第278章 挖到了宝贝

孙中原指了指山坡,“走,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了山坡之上,孙中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面积不小,探墓工作量太大,这次咱俩不好动手,怕也只能看看了。”

“嗯。这地方,皇陵是不可能的,王陵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在一片寻常山间,隐藏着如此特殊的风水之地,一般人未必能发现。若有墓葬,名头可能不会很大,但是奇珍异宝却未必少了!”

说起这个,陈丹洋的眼睛又放光了,“这里应该没被动过!不过咱俩肯定是不行。要说探墓,还是虎爷的人专业!我看黑子那洛阳铲,都和我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孙中原看了看这山坡,“看来这地方,应该也不是和麒麟冢同时期的墓葬。”

“对,这绝佳的风水是埋葬火麒麟之后衍生,同时期立即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葬了火麒麟之后,鲁哀公也必定会派人来看守。春秋以后的墓葬,已经开始有坟丘,这里没有坟丘,说明是暗葬,而且设置应该很特殊!”

这一点,算是考古界的共识,春秋以前的墓葬,基本是平地而起,坟丘式墓葬是从春秋晚期乃至更晚才普及开来。

而且,早期的墓葬,也不会有那么多机关,顶多就是个积石积沙墓——就是用细沙来填埋墓室,而不是土,细沙里面还会掺杂石块。这样一来,细沙的流动性,和石块的重力,很容易造成塌方,盗墓之人想进入墓室,靠挖地道很难实现。

后来,墓葬的机关多了起来,虽然可以进入墓道,不至于塌方,但是难度和危险并没有减小。

这山坡下方,墓葬的年代不明,要探查本来就得十分小心。现在看来,从来没被人动过,又加上情况特殊,他俩更不能妄动。

“好了,先这样吧。车还停在村里呢,别引起什么怀疑,先回县城住下再商量。”孙中原道。

陈丹洋点头同意,两人便离开了山谷,回到了村里。

两人正要上车的时候,几个扛着锄头的汉子却从他们身边呼啦啦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说,“快点儿,去晚了好东西就没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跟上了,其中还有好几个看热闹的老娘们跟着跑了过去。

他俩对视一眼,随后又有几个孩子也跟着跑去了。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叫,好像是什么老王家两口子在山脚下挖到了宝贝。

“走!去看看!”陈丹洋对孙中原说了一句,立即也拔步跟上了。

他俩跟着村民,来到的地方是村子后面的一处平地,距离山脚有个百十米,在一块菜地的一侧,小路旁边,地势斜着低了下去,而且坑洼不平,没有开垦种地。

这时候,已经围上了不少人,这块菜地是老王家的,但是一侧的野地就不是了,所以听说老王两口子挖出了东西,其他村民也不含糊,在周围挖了起来。

老王两口子挖开的的地方,露出了青砖,顶子基本已经敞开了,是个圆形的青砖地下“小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显然不是个墓室,因为这个“小房”,直径也就是一米左右,根本放不下棺椁。

上下高度也不高,连一米都不到。

从扒开的“房顶”能看到里面的结构,青砖“小房”底部,也铺了一层青砖,而且中间有围起的一个方形小“池子”。想必,老王两口子从里面取到的东西,原先就放在这个“池子”里。

这个“池子”底部,还有白色的细沙,看起来,沙层应该很深,已经被挖出了不少,还没见底。而其他的地面,则是青砖铺就。

老王的老婆拿着一个编织袋,不大,而且就这么一个不大的编织袋,也不显得鼓囊,东西看来也不大。老王挡在老婆身前。不过,他们一时也走不了了,因为几个老娘们已经围住了他俩,七嘴八舌开问。

老王两口子支支吾吾不想说。甚至有个老娘们还上手了,绕过老王,一只手扯了扯编织袋,“又不抢你们的,我家男人也在挖,开开眼还不行吗?”

就在周边,至少有七八个汉子拿着锄头开挖了,干得很带劲儿,仿佛周围一定能挖出同样的青砖“小房”似的。

这时候,也没人在意孙中原和陈丹洋这俩旁观者。

老王两口子被几个叽叽喳喳的老娘们围着,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刚才有个村民路过,也没说啥,结果回村就像大喇叭似的传开了。

最终,老王媳妇打开了编织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不过,她是和老王一起把持住,倒真有怕别人抢了的架势。

原来,是一件石雕。

比成人的拳头略大,雕的是一只鼠。

石质细腻,黑红色,雕工精湛,惟妙惟肖,鼠头略大,显得机灵可爱。

“看了吧,就是个石头疙瘩。正好老王是属鼠的,我们拿回去就当个摆设!”老王的老婆对几个老娘们说道。

几个老娘们自然看不懂。非金非银,是块石头,顿时兴趣少了几分。

老王和老婆对视一眼,随即把这只石雕鼠放进了编织袋。

“都让让吧,你们愿意挖就继续挖。”老王开始往外走,几个老娘们此时也不好阻拦了。

老王两口子走了之后,几个老娘们纷纷走到自家男人面前,指挥挖掘工作。不过,谁也没有挖到青砖。

有个汉子又来到老王挖过的地方,下到了青砖“小房”里,在小方“池子”的白色细沙中挖起来。挖出了大堆白色细沙,一尺多深,露出了土壤,但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孙中原和陈丹洋一看,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便走到了远处的路边。

“那件石雕是什么材质?”陈丹洋问道。

“这石雕所用的,是水石。”

“水石是什么?”

“简单来说,是一种含石英岩的石料。山矿崩塌,石料经过河水冲刷,比较滋润,统称为水石。不少地方都有,颜色也多种多样,在和田玉产区,当地人也叫卡瓦石。”孙中原解释道,“水石成分不尽相同,有软硬之分,这块是软水石,易于雕刻。”

“年代呢?”

第279章 引生风水

“这东西应该一直埋在下面,所以没有包浆。不过,从雕工来看,是汉魏风格。”孙中原应道。

陈丹洋点了一支烟,“这青砖结构有几分古怪,外圆内方,应了天圆地方,而且以白色细沙铺地连通地气,就为了放一件石雕鼠?”

孙中原想了想,“看这青砖结构顶部的券砖,也是汉魏风格。汉魏年间,乃至到西晋,怎会有这样的形式!不是墓葬,又不是藏宝地窟,如此小的结构,实在是闻所未闻。”

“我看,这地下的青砖小筑,多半是那山坡墓葬的辅助结构!”陈丹洋突然眼前一亮,“这只石鼠,或许就是下葬之人的本命之鼠!”

“你的意思是,下葬之人的属相,是属鼠的?”

“不仅是属鼠的。”陈丹洋打开了思路,“多半还是五行水命,石鼠为黑色,下设白沙。黑水白金,金生水,这青砖小筑的方位,还在山坡八卦方位的生门,这是是个引生风水设置。”

“既如此,那必不是一般人能设置的,非富即贵,为何还要如此下葬?也没个地上建筑。”孙中原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使用引生风水设置的墓葬,往往是下葬之人未成年而夭折。”

“那现在怎么办?”孙中原道,“村民这事儿闹得很厉害,恐怕文物部门的人很快就来了。”

陈丹洋想了想,“文物部门的人,哪有我们掌握的信息多。这个引生风水设置和常规的不一样,居然距离这么远!他们未必能识破。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拖了,以免夜长梦多。”

孙中原看了看天色,“先回去吧,回去我和虎叔联系。”

两人重新回到村里,孙中原开车,回到了县城。

在旅馆中住下之后,孙中原给邝西寅打了电话。邝西寅一听这事儿,啧啧称奇,“这种设置,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俩干脆别走了,我让大军和黑子尽快过去!”

“现在就动?”

“这个地方,绝佳风水的源头已破,引生设置又被人发现了,墓葬极有可能出现我们想不到的问题,必须尽快下去看看,以免夜长梦多!”

挂了电话之后,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邝西寅和陈丹洋的看法一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虎爷和我想的一样,那我们就不要走了,先开了这墓葬再说。”陈丹洋搓了搓手,“终于能有收获了。之前我猜测不太可能是王侯之墓,但是现在,如果是中途早夭的王侯,倒真有可能秘密下葬!要是汉代王侯,那可就发了!”

“那石雕鼠的刀工,是汉魏风格,但更偏向于魏,是汉代王侯的可能性不大。”孙中原说道。

“不管是什么,绝非一般墓葬。”陈丹洋继续道,“五处地气改变,找一处少一处,而且一切都是未知,既然这个有好处,先垫个底儿再说!”

两人在蒙山县城等着大军和黑子到来,第二天白天没什么事儿,陈丹洋又怂恿孙中原去古玩市场。

这县城里的古玩市场,规模一般都比较小。蒙山县城倒是有一处,就在最大的农贸市场一侧,延伸到了路边。

这里面很杂乱,有卖旧家具的,还有卖泥塑的,卖旧书的,还有些村里来的,摆着些铜钱、老茶壶老酒壶什么的。真正的古玩摊子很少。另外,还有几个单独的摊位,摆的是菩提珠串、核桃一类的文玩。

不过,两人这还算是来巧了,这个市场是逢五成集,平时没人。也就是说,就这点儿东西,还是碰上了集了。

看起来像是古玩摊子的,有三个,其中两个还以瓷器为主,基本都是些仿品,仿得还不怎么样。

只有一个摊子,虽然都是些零碎的小件,但是像那么回事儿。这摊子上也有两件瓷器,一件晚清民窑的盘子,一件民国的粉彩梅瓶,虽说孙中原看不上眼,但毕竟是真东西。

摊子上的东西摆得很随意,孙中原和陈丹洋也不看别的摊子了,便耐心地翻着看了看。

翻着翻着,孙中原在一堆铜钱和老铜锁里面,扒拉出一件“铜饼”。

这件“铜饼”周身布满绿锈,边缘呈现舒缓的花瓣状,微微上翘。上翘的这一面,浮雕铸有一只开屏的孔雀。

孔雀的姿态很优美,开屏的同时,身姿似乎微微舞动。虽然锈得很厉害,但是铸造用的是高浮雕,还是能看出来。

而另一面,则是光素平滑。

“这是什么东西?”陈丹洋开口,既像是在问孙中原,又像是在问摊主。

孙中原当然不能说,便也看向摊主。

“老东西!”摊主是个中年汉子,留着小胡子,眼珠子转着,一笑露出两个大板牙,看起来挺有喜感。

这东西,他是下乡收来的,也看不懂。

你说像是个铜镜吧,虽说一面很平滑,但是这边缘是花瓣状,还翘起来了。古代的铜镜,他知道的都是圆边,而且比这个厚。背面的纹饰也都有定制,没听说过铜镜背面铸个孔雀的!

你说像是个铜盘吧,但是花瓣形的边,只是微微上翘,整体还是平的。而且如果是铜盘,孔雀应该铸在另一面,而不是边缘翘起的这一面。

你说像是个摆件吧,这东西有点儿偏薄,立不住,就算能做个木架子摆上,没听说青铜为主的时期还会有这种摆件的。

但是他也不能露怯,所以含糊说了个“老东西”。

“老东西!”陈丹洋似笑非笑地看了摊主一眼,讨了句便宜。

孙中原当然看明白了,他已经准备出手了,所以继续追问,“老不老的咱们再说,这是干什么用的?”

摊主呵呵笑了两声,“小伙子,货卖与识家,你说呢?”

“我看不懂,就是觉得漂亮。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孙中原拉了句长音。

他倒不是故意要埋汰摊主,没必要,也没意思,这一手,主要是为了压住摊主的气势,别让他乱开价儿。

摊主很精明,没乱说,也没纠缠,转而说道,“这东西是我好容易收上来的,可不便宜。你是想买么?”[.]

第280章 三鸟镜是我起的名

“有点儿想买,不过本来想弄明白再买,要是买个‘妖怪’回去,也丢人不是?”孙中原笑着应道。

妖怪这个词儿,在古玩行里的意思,大体是指迷惑性很强的作伪,有不少是改头换面,让人很难说出来路。

“东西肯定是老的,正好你买回去研究一下。”摊主接口道。他倒是没有因为孙中原说“妖怪”而不高兴,事出有因,好像这买卖双方都断不了是什么东西。而且他也看出,孙中原没有恶意。

“报个价儿吧!”说到这儿,孙中原也不再啰嗦了。

“给一千块钱吧!”

孙中原一听,略略一愣。好嘛,早知道摊主报这么低,就不用费这么大劲儿了。如今这古玩地摊上,不比从前了,几十块的东西,随口报价上万也很多见。

这摊主其实是往实里报的价儿,心理上也没留下多少下降空间。孙中原讲了几口价儿,最后落了两百块钱,八百块钱成交。

再无什么上眼的东西,孙中原拎着装着“铜饼”的塑料袋就走了。

临走之前,摊主还试探了一句,想看看孙中原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但是既然成交了,孙中原不想给他添堵,坚持说就是觉得漂亮,也看不明白。

陈丹洋自然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这一出市场就问上了。

“就是铜镜。”孙中原简明扼要。

陈丹洋没想到是这个,“铜镜?谁家铜镜是花边上翘的?”

“当然很罕见了。不罕见能捡漏么?其实最关键的是断代,这是唐代铜镜,唐镜种类太多,这花边铜镜本来就不多见,三鸟镜更是少见,这面是孔雀镜,那就更罕见了!”

“三鸟镜?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是我起的名。”

“靠!”陈丹洋忍不住叫了一句,“你搞什么飞机啊?”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孙中原上了车,发动了车子,才对陈丹洋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有这种样式的铜镜,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当时他拿了一张图片,也是边缘花瓣状,不过背面浮雕的是一只凤凰!还说,这种样式的铜镜,还有其他两种鸟儿。”

“凤凰,孔雀,还有什么?大鹏?”

“没错。按照佛教的说法,凤凰为百禽之尊,生下了孔雀和大鹏。唐代出现过这种花边铜镜,多为凤凰浮雕,一般比较大,直径超过二十厘米。也有比较小的,背面浮雕的是孔雀或者大鹏。这面铜镜,直径就只有十几厘米。”

“还真是稀罕东西!”陈丹洋叹道。

“不要说你了。这凤凰铜镜,倒是在市面上出现过。而孔雀和大鹏的铜镜,我师父就连古本图样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了大镜为凤凰、小镜为孔雀或大鹏的说法。我顺势给起了个名儿,就叫唐代三鸟镜。”

“服了你了,整这么个名儿。”陈丹洋按住话头,转而笑眯眯问道,“这个不管了,这铜镜能卖多少钱?”

“我猜你就要问这个。既然市面儿上没出现过,那怎么估价?”孙中原应道。

“那你说市面上出现过的凤凰铜镜值多少钱?”

孙中原想了想,“应该是七八年前了,那时候我还没上大学呢,我师父给我看的图片,其实就是拍卖年鉴上剪下来的。当时在燕京的一场拍卖会上,第一次出现了唐代的凤凰花边铜镜,成交价将近五百万。”

“那这面也差不多啊!而且过去七八年了,肯定涨价了!”陈丹洋翘起大拇指,“你行!一个县城里还能捡这么大的漏儿!”

“要不是你非要拉我来,也捡不了,如果要出手,利有你一半!”孙中原立即接道。

“真的?那我却之不恭。”陈丹洋哈哈大笑。

“我只是说如果要出手。但是,这东西,我不打算出手。太罕见了,恐怕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靠!”陈丹洋气咻咻道,“你不打算出手,说什么分钱?让我空欢喜一场。”

孙中原却笑了,“我说的是实话啊,如果出手,肯定不会亏了你。”

“没劲。”陈丹洋拍大腿。

孙中原想了想,正色道,“我给你说正经的,如果以后墓葬里弄到好东西,还是区分一下,有的可以出,还有的不要出。赚钱机会多的是,但是碰上真正好东西的机会不多。你那件九宫八卦牌等到钱到手,也够你花销很长时间了。”

“还是钱实惠,我是没你那些想法,随便你吧,有发财的机会别忘了我就行。”陈丹洋应道。

“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你俩搭伙儿挺合适,回头回南城介绍你俩认识下。”孙中原说的,自然是霍晓东。霍晓东寻摸古董,主要也是为了赚钱,没啥想收藏的念头。

孙中原现在并不太缺钱,而且他的好东西基本上是捡漏儿来的,所以现在想留的就尽量留下。当然,能出手的也不会犹豫。

孙中原这是收藏家的做派。大部分收藏家,基本上都是以藏养藏的,留下一部分,出手一部分。要是光进不出,再多的钱也不经花,但好东西也绝对不会出。

而陈丹洋和霍晓东,更像是古董商的做派,只要利润到了,再好的古董也不会留。

“好啊。不过我就是赚钱,也有底线,不会卖给外国人。”陈丹洋回应。

“如果连这点儿都做不到,和我也成不了朋友。”孙中原点头,不由又想起了和邝西寅在圆明园说过的话,接着对陈丹洋说道,“外国人抢走中国的古董文物太多了!现在剩下这点儿东西不容易。”

两人回到了旅馆,还不到饭点儿,都觉得挺无聊。陈丹洋在孙中原的房间里抽了根烟,刷了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孙中原则上网查了查和蒙山有关的名人,也没发现什么关于墓葬的线索。

正当两人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孙中原的电话响了,是大军打来的,他告诉孙中原,他和黑子得明天晚上才能到。

“行,我给你们订好房间。”

“我们的人有东西得手,但是看不懂,邝先生说正好让你看看。”[.]

第281章 水晶“烟灰缸”

孙中原听后说道,“什么东西?难道你们要带过来?”

“嗯,本来要拿到南城让虎爷过目的,正好先到你这边来,看了再说吧。”

大军说的比较含糊,孙中原也没多问。

第二天晚上,大军和黑子到了县城的旅馆,住进了孙中原预定的房间。

他们俩到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了,是坐飞机到了临近的地级市,然后到指定的托运部,取了提前托运的工具,又直接从机场打了个车过来的。

好在还不算太晚,孙中原和陈丹洋陪着他俩去吃了晚饭。

饭后,本来孙中原想让他俩早休息,但是大军和黑子说,最好明天一早去现场看看,所以今晚先看把东西看了吧。

到了孙中原的房间,关上门,大军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孙中原愣了下,陈丹洋有点儿傻眼了。

不是东西多金贵,而是拿出来的,乍一看,居然是一个圆形的玻璃烟灰缸!

直径十几厘米,圆形,带矮壁,而且还有左右对称的两个“垛口”,不就是烟灰缸上临时放烟卷儿的口儿么?

通体透明,光素无纹。

“这是一个战国的墓葬,不,确切地说是战国的窖藏,从里面取出来的!”大军介绍。

陈丹洋正好点了一支烟,差点儿就习惯性地把烟灰掸到里面了,“战国?战国也有烟灰缸?还是玻璃的?”

“这不是玻璃,这是水晶。”孙中原开口道。

大军伸出大拇指,“没错,的确是水晶的。也的确是战国窖藏,因为里面的陶器,定然是战国的无疑。不过,这个窖藏当时塌陷了,里面的陶器基本上都碎了。”

“但是这造型也太现代化了!”陈丹洋一听,“再说了,战国时期,有这么高明的工艺么?水晶的硬度这么大,一整块水晶掏出这么个造型,可不容易啊!”

“工艺肯定是没问题的。”孙中原想了想,“你们应该听说过吧?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曾经出土过一件战国水晶杯,就是现代啤酒杯的造型!当时是砖瓦厂挖土,发现了陶器,进而考古发现战国墓葬。这个‘啤酒杯’一开始都觉得奇怪,后来经过严密鉴定,才最终确证。”

这件事儿,在文物收藏界人士当中,算是耳熟能详。当时是1990年,杭州某镇一处砖瓦厂挖土,无意中挖到了一些古代陶器,引发哄抢。消息传开后,杭州考古所专家认为,下面可能有大型墓葬,于是考古队很快就进驻了。

果然发掘出了一处战国墓葬。这处战国墓葬隐蔽性很好,之前从未被盗掘,出土了大量陪葬器物,其中就有精美的玉器和玛瑙器。

就在挖掘墓葬的过程当中,在土坑里发现了晶晶亮的东西,清理了半个多小时才露出真容。

竟然是一只“玻璃杯”!造型太符合现代化特征了。

这杯子高约十五厘米,口径七八厘米,底足直径五厘米多,圆的,上宽下窄,没什么纹饰,造型简洁。

就和现代常用的啤酒杯差不多,说水杯也行,只不过就是杯壁厚实一点儿。

当时的考古人员也有点儿蒙了。这是有人穿越了么?带着现代啤酒杯回战国?

不过,考古人员不是一般老百姓,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杯子并不是像玻璃一样纯白,而且透着一种琥珀色。

最后,经过多方权威鉴定,这是一只水晶杯!而且确实是战国的产物!

整块水晶,掏膛打磨。水晶的硬度都知道,而且比较脆,要完成这件水晶杯,在战国时代的工艺条件下,只能是碾琢钻孔,然后弧面打磨,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时间。所以,一般人肯定是用不起的,估计是王侯贵族之物。

这也是为什么这件水晶杯光素无纹、造型简洁的原因。水晶又硬又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了,若是还想加上一些繁复的工艺,一旦失手,这么一大块水晶就报废了,而且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更有意思的是,我听说,当时收纳此杯的博物馆,曾经找到水晶加工厂,想造一件同样的水晶复制品,结果找了好几个厂家,无一能做出来!”孙中原笑道。

大军和黑子点头,这件事儿他们听说过。陈丹洋倒是没听说过,但是听孙中原讲了,也明白了战国能实现这种工艺。

“但是,水晶杯可以理解,古人也要喝酒喝水,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不会真是烟灰缸吧?”陈丹洋接着问道,“那时候不要说烟卷了,烟草也没传入华夏!”

孙中原摇摇头,“肯定不是烟灰缸了,但是做什么用的,我也看不出来。”

大军介绍说,“这个战国窖藏,不是墓葬,里面主要是陶器,都碎了。这东西是在碎片堆里找到的,我们给虎爷看了图片,虎爷说让你先看看。还有一件东西,直接有人送去南城了!”

“还有一件东西?怎么这件东西可以带来,那件东西要分开送到南城?”孙中原不由问道。

“那件东西,也是在一堆碎片里找到的。不过,那是件金属器,我俩是坐飞机直接来的,你看这件‘烟灰缸’,过安检跟玩儿似的,谁也不会多心。但是那件战国金属器,就得开车直接送到南城去让虎爷过目。”大军解释道,“虎爷说,正好我们要来,那就想先让你看。”

“金属器?难道不是青铜器?”孙中原又问。

“怎么说呢!”大军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是一个弧状面具,底子是青铜的,脸上贴金。”

说着,大军把手机递给了孙中原,“这里有图片,你自己看吧!”

孙中原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金属面具的底部有几个缺口式的构造,“这个面具有多大?”

“下一张有数据。”

孙中原滑动到下一张图片,看了数据,突然对大军和黑子说道,“既然是一个窖藏出来的,你们没想到那是个水晶底座么?”

大军和黑子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对啊,虽然是先后拿到的,但毕竟在一个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但正应了那句话,这两个当局者,一叶障目,恰好被“迷”住了!

第282章 金面银眼

这件类似“烟灰缸”的水晶制品,应该就是这件金属面具的底座。

这两件东西,是先后从碎片堆里扒拉出来的,一个是金属的,一个是水晶的,所以大军和黑子真是没有多想。更关键的是,一看这“烟灰缸”,真容易看蒙了,造成思维卡顿。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局者被“迷”的情况多种多样,大军和黑子,是因为在现场光去想一个窖藏里有多少种东西了,最后完整的就这俩,愣是没往一起联想,而且这两样东西也实在不搭调。

但是孙中原是旁观者,这样的水晶制品,不可能是“战国烟灰缸”;却带着两个对称的“垛口”,更像是底座!正好有件金属面具,底部能吻合支撑,宽窄大小也能对上。

搞明白了这个问题,孙中原便详细看起这个金属面具的图片来。

一件金属面具,居然用上了水晶底座,显然是很珍视的。

陈丹洋也凑过来仔细看。

这件金属面具,是一个弧面,从上方看,基本是半圆,从正面看,上下是平的,正中一个椭圆形的人脸。这个椭圆形的人脸是一张金片镶嵌到青铜底上的。两侧两个大耳朵是青铜的,毕竟金片只贴了中央一个椭圆形。

眼睛也很大,同时很长,嘴巴就是一条线来表示,鼻子也不小。

这张脸很怪异,既不是正常人的脸,也不是什么神圣仙佛的形象,倒有点儿像外星人。

最特殊的是,眼睛的内里部分,是银的!单独镶嵌了两处银片!

这使得这张脸更为诡异,仿佛带了眼神,发出清冷的光。

青铜面具,却是金面银眼。

“挖出这东西的战国窖藏,在哪里?”孙中原不由问道。

“在川藏交界。”黑子道,“我们当时刚从荆江回到长安,就收到了消息,到了地方之后,我们的人已经在干活了,最后,我俩就找到了这两件有价值的,带回了长安。结果刚回长安,虎爷就说让我们找你。这不,我们带着‘底座’坐飞机来蒙山,另外有人带着面具开车去南城,估计还在路上呢。”

“战国时期的窖藏。”孙中原沉吟,“这水晶底座是战国的,但是这面具,我怎么看要早于战国?”

“这个有机会你还得看看实物,我们俩觉得很难断代。”大军接口道,“这面具太诡异了,而且单看青铜的工艺,好像比任何时期都高明!”

“这有点儿像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啊!不过比那个更复杂!”孙中原点了一支烟,“而这个金面银眼,这银眼的镶嵌工艺,又有点儿古格银眼的感觉!”

三星堆的事儿,他们倒是都知道,号称“世界第九奇迹”,一直以来,有着诸多谜团没有被解开。

最早是在民国时期,川省有个农民在院子旁边挖水沟,居然挖出了不少高档玉器,三星堆文明由此揭开一角。

之所以叫三星堆,是因为平原之上的三个黄土堆。后来有大量文物出土,其中就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青铜面具。这些青铜面具,同样有点儿像外星人,而且诸多专家也是无法断代。

同时,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都是祭器,没有实用器,这更是增加了神秘色彩。

而眼前这件面具,面部造型有着同样的特点,只不过加上了镶嵌金银的工艺。

“古格银眼是什么?”陈丹洋琢磨了一会儿三星堆,不由又开口问道。

“古格银眼是藏地古格王朝特有的一种工艺,单指制作佛像,使用白银镶嵌在铜像的眼睛上!”孙中原介绍道,“不过,三百多年前,藏地的古格王朝,神秘地消失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陈丹洋若有所思。

“这是偏门的地方历史,你没听说过很正常。”孙中原道,“我也是因为吐蕃王朝的历史,延续看过一点儿。”

古格王朝,前身可追溯到象雄国,大概是在公元9世纪,是一统藏地的吐蕃王朝瓦解后建立的,崇尚佛教,同时擅长佛像制作。不过,就如孙中原所说,三百多年前,神秘消失。

“三星堆文明,古格王朝。”陈丹洋道,“这两处地理位置倒是很近啊,虽然年份相差太远,但本来也都很神秘。”

“嗯,最起码在工艺上,这种人脸造型,让我想到了三星堆青铜面具,同时这银眼镶嵌,又让我想到了古格王朝制作佛像的古格银眼。”孙中原接着说道。

陈丹洋想了一会儿,“这金面银眼的青铜面具,最晚也是战国时期制造的东西,也有可能很早。而且,还是在川藏交界之地发现的。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孙中原立即有了反应,“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是川地的三星堆青铜面具,还是藏地古格王朝的银眼佛像,说不定,特征都是来源于这金面银眼面具的制造地?”

“你脑子转得可真快啊!就是这个意思。”陈丹洋拍手,“而且,战国时期有能力制作水晶底座的人,必定身份地位很高。这样的人,却如此崇敬这个金面银眼面具,说明了什么?”

“对,居住在金面银眼制造地的人,或者说族群,必定非同寻常!如果三星堆文明算是一个传承,后来的古格王朝也算是一个传承,那么传承得都不全面。这个族群,没有被记载过,如此神秘,有可能存在时间不长,后来消失了!那还能持有金面银眼面具的人,必定和他们有关系!”

陈丹洋目光凝聚,“你说,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火性地气转变为土性地气的所在呢?”

孙中原一拍大腿,“火性地气,使得他们擅长熔炼金属,但是转变为土性地气之后,他们可能适应不了环境,导致了族群迁徙甚至消失!”

“金面银眼面具所在窖藏的主人,得到了这个面具,又对这个面具如此崇敬,关系定然很紧密。我爷爷说,火性地气变为土性地气,是在藏南;而窖藏,却是在川藏交界。依我看,我爷爷说的藏南,其实就是川藏交界,也就是窖藏的所在之地附近!”

第283章 山墓斜道

陈丹洋继续分析道,“你看,三星堆在川省,古格王朝在藏地。而川藏交界之地,距离两者都比较近!而且,窖藏的主人,持有金面银眼,其他两个传承,却都只是部分特征!”

大军和黑子听到这里,对视一眼,“要弄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得再去看看!上次去,有些匆忙了。”

孙中原也没想到,他们身在蒙山,居然忽然又收获了另一处地气改变的线索。不过,这只是推断,还需实地考察才能定论。

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蒙山就剩下探墓了,而且就在眼前,还是应该先把这件事儿给解决了。

“藏地的事儿先放放,我们从长计议。”孙中原开口道。

陈丹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随后,四人讨论的重点,便又回到了蒙山谷口的墓葬上。

第二天一早,四人出发。到了村口,孙中原仍是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到了谷口,孙中原和陈丹洋站在高处望风,大军和黑子则带着工具到山坡上探查。

直到中午时分,大军和黑子才上来,四人在高处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喝了点儿水。

大军和黑子并没有多说,只是说有点儿眉目,但还不能定论。孙中原和陈丹洋也就没有多问,看来,情况有点儿复杂。

吃完东西,大军和黑子便又下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两人又到了高地上。好在这一天下来,他们没发现什么人过来,主要是时节已是冬天,到山里玩的人也少。

根据大军和黑子的说法,情况确实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因为这处山坡下面,并没有墓葬。但是,他们却探测到了一条墓道!

这条墓道,从山体延伸到山坡下方,长度约有百米,而且,是斜着向下的!大致呈现30度角。

而一般的墓葬结构,在地下,有墓道,有墓室,是平行的。

“这条墓道一直连通山体,也就是说,墓葬应该在山体里面!是开山建成,然后伸出了长长的斜向墓道。所以,我们探测了一整天,才弄明白了情况。”大军介绍道。

根据他们的探测,如此长的墓道,却是用青砖筑成,这一点很奇怪,因为太费事了!如果在山体中开凿墓葬,完全可以直接封闭,不用建这么长的墓道,感觉有点儿画蛇添足。

“不,这是为了配合那个引生风水设置!”陈丹洋沉吟,“那个引生风水设置,天圆地方,下设沙井,为水鼠之命引生,那么这条长长斜下墓道,就是为了与之呼应!”

黑子听后,“这一点可以理解,我听明白了。不过,这么长的墓道,我担心会有厉害的机关!恐怕不能从上方打开墓道缺口进入了!但是,这墓葬又在山中,除了通过墓道,很难直接进入。”

“那就只剩从墓道口进入了?”孙中原接着问道。

大军道,“恐怕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是墓道口的墓道门,往往也会有厉害的机关,咱们得多加小心!”

黑子看了看大军,“这样吧,我们先打出洞口,看看墓道门的情况再说!如果一时没有办法,就先把洞口伪装起来,再行商议。实在不行,再联系虎爷加派人手!”

四人又简单商量了一下,同意了这个方案。就在谷口一侧的高地上,四人简单吃了晚饭,又稍事休息。晚上9点,黑子和大军便下去忙活起来。

这一次他们过来,带足了工具,大军和黑子又是轻车熟路,所以很快就在确定的墓道口的位置打出了一个洞口。

接着,一个斜着向下的深洞出现了。

不过,这只是工程的开始,因为要弄清楚墓道门的情况,地下的工程才是关键。

凌晨两点,大功告成。

孙中原和陈丹洋先后下到了狭窄的洞口,但是穿过深洞,到了地下,一下子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小口大肚的地下结构。洞口虽然很小,但是下面,却形成了一个方形的“大房间。”

“大房间”的一面,墓道口的石门完全露了出来,上方是一条青石横梁,下方是一个青石基座,用以固定门轴。

石门是两扇,封闭之时,高和宽都在两米左右。中间有一条门缝,但是对接非常紧密,用薄薄的刀片也很难插入。

这两扇石门上,没有雕刻任何纹饰。陈丹洋尝试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后面有挡门石,墓道门一旦关上,是不能再推开的!”大军说道,“一般高级一些的墓葬,墓道门都会设置挡门石,一旦关上,就是永久封闭。”

孙中原想了想,“如今这情况,既不能从墓室打洞进入,也不敢轻易破坏墓道,这石门且不说有没有机关,也推不开啊!”

“如果是单扇墓道门,挡门石的机关,我们可以破,但是两扇石门,就别想往里推开了。”大军解释道,“因为两扇门必定会有门轴,相互作用,推一边那边变紧,同时推一起变紧。”

“啊?难不成要把门轴上面的横梁和下面的基座破坏掉,才能打开?”陈丹洋叫道。

“哪有这么容易?你看,这门轴固定在两块大青石上,大青石不知道往里延伸多长,往地下也不知道多深,而顶上横梁和墓道是一体的。如果想破坏,一旦有机关,墓道很可能彻底毁掉,再也别想进去了!”大军摇头。

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和黑子,他俩的表情虽然严肃,但并不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倒是有!”黑子指了指石门,“这种双开的石门,既然有门轴的,那么,往里推推不动,可以往外拉。”

“这滑不溜手的,往里推可以,往外拉?吸盘手啊?”陈丹洋叹气。

大军解释道,“现在工具先进了,可以用电钻在石门上打孔,然后用膨胀螺丝固定,做个简易把手,就可以了!”

孙中原明白了,他俩知道办法,但是却没有表现出胸有成竹,是因为不知道石门有多厚,也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开石门。如果石门非常厚,门轴反扣很结实,那么即便做上把手,也未必能成功。

第284章 开石门

这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先考虑到规避墓道机关,所以打开墓道门成为首选。往里推不成,就往外拉,但往外拉也不一定成。

就像邝西寅说的,下墓,并不是平常人想象的那样天花乱坠,主要是技术性和实际性的问题。

但事到如今,只有先试试了!一边试,一边观察,一边找寻方法。

“都到这一步了,先打孔看看吧!”孙中原道。

夜深人静,大军和黑子准备好了工具,说干就干,开始用电钻开始在石门上钻孔。这时候更得小心,孙中原爬出洞口,出来望风。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两扇石门,并不厚,大约只有十厘米左右,很快就打穿了!

这算是一个惊喜。

随后,他们在一扇石门靠近门缝的地方,竖着打了四个孔,而后都打上了又粗又长的膨胀螺丝,又紧紧固定上了好几道粗铁丝,这样,这扇门上,相当于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简易把手。

这些都完成了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孙中原眼看外面没情况,听到招呼便下去了。

“抓紧时间。”大军和黑子各自拉住了一段铁丝,一起往外用力。

结果,别看石门不厚,但两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是听到门轴发出了沉闷的摩擦声,石门还是没有拉动。

看来,这个石门的门轴,反扣很结实。门轴上的反扣,一般的作用就是让门往一个方向开,想往另一个方向开,转不动。如同一个卡扣状的设置。

其实,平时常见的那种老式院门,不用反扣,可以一百八十度开合,是用门槛来阻挡不能往外拉开的。

但是这个石门没有门槛,上面是青石横梁,下面是青石基座。

反扣在门里面,外面看不到,不知道是怎么设置的。但是既然外面看不到,那就不是直接在原有的石材上雕凿出来的。很可能是金属的,金属有延展性,容易装配。

孙中原见他俩不行,便上了阵。剩下的三人都知道孙中原有功夫在身,对他也报了希望。

孙中原让三人退开一定距离,双手紧紧握住粗铁丝,贯注内力,缓缓向外拉动。

这时候,他们除了沉闷的摩擦声,也都听到了“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恰恰是金属变形的声音,这说明,门轴反扣应该就是金属的。

只要孙中原继续用力,彻底将金属反扣拉开,那么,这扇石门就可以向外打开了。打开了一扇石门,另一扇就好说了,甚至不打开也无所谓,能进去人就行。

孙中原也是心下暗喜,加大了力度,也加快了速度!

“嘭!”

“咔嚓!”

孙中原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身后的黑子和大军连忙扶住了他。

原来,他这一用力,居然将膨胀螺丝给拉脱丝了!“把手”被从门上拉下!

不过,也不是前功尽弃,因为这扇门,已经被拉开了两指宽的一条缝!那“咔嚓”的声音,就是门轴反扣被拉得彻底变形了!

孙中原喘了口气,接着迅速上上前,伸手扳住门缝,再度发力,终于将这扇石门给完全拉开了!

黑子和大军本来是扶住孙中原的,正待说些什么,却不料孙中原动作太快,上去就把石门拉开了。

拉开门的同时,门口突然有黑影晃动!接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砸了出来!

好在孙中原拉门,本来就在一边,而其他三人也距离比较远,同时这根石柱是晃了晃才砸出来的,所以没伤着人。就这么竖着从门里出来,而后砸落到了地上。

“我刚想说要注意挡门石呢!还没仔细看看门缝上下,你就出手了!”大军不由叫道。

“好在没被砸着!”黑子指了指石柱,“这就是挡门石了!”

石柱的长度约有两米,和墓道的宽度基本一致,本来是横向平放在门后的。石柱的直径得有一尺,十分沉重,而且墓道是斜向的,所以石柱相当于有个向下的滚动力,牢牢将门顶住。

孙中原向外拉开一扇门,这石柱的一半支撑没了,但是还有另一扇门支撑,所以是晃了晃才失去平衡,一头朝外砸出来的。

“往里推,当真是没有可能,这石柱长度,就比墓道宽度少一点点,推一扇门就卡住了。要是两扇门同时推,那就相当于用杠杆吃力的一头把石柱推上斜坡!”陈丹洋叹息道。

大军和黑子眼见再无动静,便立即走到门口,用手电照射。

这条墓道,斜着向上,但是宽度一直是两米左右,高度也是两米左右,整体全部用青砖砌成,而底部,是光滑的青石板。

因为墓道太长,所以手电无法照射到尽头。但是,大军和黑子估计,到了山体墓室门口处,应该还是有一道门的。

孙中原探头,往里看了看门轴的反扣,果然都是粗大的青铜件,上下各有一个,已经被拉得严重变形。他心说,幸亏自己有火光内力相助,不然他们别想拉开这石门。

如今,作为档门石的石柱已经不在门口,孙中原干脆将两扇门都按照正常的方向,往里推开,贴到了墓道上。

“你真是闲的,这扇门已经往外拉开了,你又往里推干什么?”陈丹洋不由叫道。

孙中原应道,“往外开既然不对,这墓道又这么奇怪,我看还是小心点儿好,正常归位,说不定能减少风险。”

大军和黑子纷纷点头,“对,墓葬里最可怕的,就是东西易位。”

陈丹洋想想他们说的有理,便又问道,“那,现在进去看看?”

大军道,“不要急,万一有延迟性的机关,这墓道又这么长,来不及跑掉。”

黑子想了想,“我看,今天不如先撤,晾一晾,明天晚上再来!”

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天亮之后,万一有人来,确实比较麻烦。而且这墓道确实太长,过一段时间进去也好。

四人出了洞口,大军和黑子合力搬来一块大石头,又找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简单构筑了一下,堵住了洞口,上面又覆上厚厚的土层压实,最后又把表面处理了一下,尽量自然。

而后,四人又把挖出来的土运走处理妥当,这才离去。

回到旅馆后,四人都累得要死,很快便睡去了。

一直睡到下午,孙中原才醒来,傍晚时分,四人一起吃了饭。

天黑之后,开车出发,黑子和大军在车上,居然拿出了四件防刺背心,“这个我们都穿上,进墓的时候以防万一。”

陈丹洋吐了吐舌头,“卧槽,要是真有什么弩箭飞刀,光穿个背心也没用啊,一箭封喉怎么办?”[.]

第285章 门上辅首

孙中原看他一眼,“哪有自己咒自己的!还不是因为你想发财?”

陈丹洋给了孙中原一拳,“现在是大家发财!”

孙中原摸出一支烟点上,忽然看了看陈丹洋,“不对啊,咱们来到蒙山,你光给我说地气已经出现了逆冲的可能,也找到了风水绝佳之处的墓葬。但是,你一直没说,制造天星猎的高人传承者,在此地做了什么风水设置啊!”

陈丹洋也点了一支烟,“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其实,本来我还没找出来。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怕是就在山体之中!这个墓葬,极有可能正是利用了山体内的风水设置!”

“你是说山体内本来就被开凿了空间?”

“我猜是这样。不然,这个墓葬,完全可以在山坡下方掘土而成。结果,造墓之人,发现了风水设置的空间,修建墓道进入,不仅将空间改造成了墓室,而且在外围设置了引生风水,并且使用墓道作了呼应。”陈丹洋解释道。

大军惊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能搞出这一套墓葬的人,不仅是风水高手,还有可能是个盗墓高手。如此一来,这个墓葬,就会更加凶险!”

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如今箭在弦上,怎么办?”

大军看了看黑子,黑子瓮声瓮气道,“干!”

“好!那就干到底!”大军接腔。

“他是高手,我们也是高手,而且集合了盗墓、风水、古物三方面的高手,我就不信,斗不过他了!”陈丹洋士气高涨,“今儿熬个通宵,非把这个墓葬给破了不成!”

孙中原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

四人穿好防刺背心,各自带好工具,最终又下到了墓道口。这一次下去之前,大军在洞口周围用铁丝做了个简易的报警装置,触动铁丝,就会有石块滚到下边来。

墓道口一切如常,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的迹象。

进入墓道口,大军和黑子仔细探查了一下墓道上方。墓道上方是拱形,也都是青砖砌成。

大军和黑子大体又看了一眼两侧墙壁,便提出直接上去。

“你们看上面很认真,怎么看两侧很简单?要说危险,两侧最容易射出弩箭之类的东西。”陈丹洋道。

“不可能的!这墓道至少有一千多年了,如果是有弩箭一类的发射性机关,需要有弦。这弦要么是金属的,要么是兽筋一类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金属的,弹性早没了,要是兽筋,怕是早就烂了!”大军解释,“而且,两侧的青砖结构一眼便知,很规整。”

孙中原看了看拱形墓道顶,“所以你们重点看顶部,是怕有砸下来的机关?”

“对。”黑子连连点头,“不过,顶部也是青砖构建的拱形结构,而非石块石条,设置这种机关的可能性也不大。青砖带土砸下来,一般砸不死人。”

“还有,这墓道我们开了门,通了一天风了,也不会有毒气什么的了。”黑子继续说道,“所以,重点就是下一道门了。”

四人进入墓道,大军和黑子在前,孙中原和陈丹洋在后,贴着墓道的两边,向上“攀爬”。因为墓道的青石地板比较光滑,所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不过好在墓道顶多也就是百米长,他们顺利到了尽头。

墓道的尽头,有三层石阶,石阶上方,又是一道石门。

这道石门,和墓道口的石门一般大小,也是两扇。根据两侧的山石结构,很显然,石门后面,就是山体中开凿出的空间,也就是墓室所在。

不过,这两扇石门,居然各有一个青铜辅首!瑞兽衔环,精美异常。

孙中原拿着手电,仔仔细细看了两个辅首,“这是汉末魏初的东西。”

四人都没有轻易去动这两个辅首。

“为什么墓室的石门上,要设置两个辅首?”孙中原沉吟,“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好看。”

陈丹洋回身看了看长长的墓道,“对!墓道里没有设置机关,墓室门上的辅首,很有可能就是触发机关的地方!”

这一点,大军和黑子也想到了。

但是,现在不开墓室门,就进不去,这门肯定要是开的,如果不动辅首,就只能往里推推试试。

孙中原自恃功夫最高,让他们三个贴在墓道两侧,而后看了看前后左右,想好了迅速躲避的路线,便上前尝试往里推动石门。

还是纹丝不动。如果这里面也设置了挡门石,那估计也是推不开的。

几番尝试不成,陈丹洋在一旁说,“要是只要不动这一对辅首就行,那能不能像开墓道口的门一样,咱们自己装上‘把手’?”

大军和黑子对视一眼,“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说完,大军和黑子开始准备工具。

“慢着!”孙中原抬起了手,“咱们再想想,如果是咱们设置这个墓葬,不想让人家盗墓,这墓道口第一关过了,第二关还能让别人以同样的方式轻松过关么?”

“而且,这第二道石门也是推不开,他却好像为咱们着想一样,按了辅首,很方便往外拉!如果辅首是触发机关的所在,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只要往外拉,这机关就可能启动?”

大军和黑子听孙中原说完,立即停了手。的确是有道理。

“总不能不开了吧?”陈丹洋沮丧道。

孙中原想了想,“咱们带的绳子够长么?”

“够长,我带了一盘五百米的细绳。”大军道。

“退出去!用绳子拉拉辅首上的门环试试!”孙中原当机立断。

这个办法虽然麻烦点儿,但是安全第一,其他人很快都同意了。

孙中原先拿出一段细铁丝,小心穿过辅首门环,保持门环不动,而后,又在铁丝上接上了细绳;大军用刀在墓道墙壁青砖上抠出一个缺口,孙中原又将细绳嵌住,使其不能对门环发生任何作用力,而后一点点铺开了细绳。

“走吧,我们出去拉绳!”

四人退出了墓道,到了墓道口开掘出的“大房间”。

“既然都到这里了,干脆上去吧,做到万无一失。”孙中原建议道。

第286章 致命石球

大家一想也是,不差这点儿功夫事儿了,便先后爬出了洞口。

四人站定,孙中原一点点扯紧了细绳。

这墓道有百米长,拉动细绳,还是需要有一定力道的,最后感到绷紧了之后,孙中原刚要发力拉扯,这个时候,墓道里依稀已经发出了声音!

夜深人静,墓道里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像是两扇石门一下子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墓道中居然又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

四个人仿佛都感到了地面的颤动!

“撤远点儿!”孙中原飞身跃起,同时大喊。其他三人一听,立即扯开步子狂奔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最后停止之时,则是无比沉闷的“咚”的一声,音量倒不是很大,但却引发了剧烈的一下震动!

哗啦!

他们之前挖出的“大房间”,一下子塌了!

墓道口周围,出现一大片塌方,尘土飞扬。

好在,这地方,是在山谷之中,有两侧山体阻碍,声音和震感,料想不会传出山谷之外。

不过,四人还是小心为上,爬上了一侧山头,远望那处最近的村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后,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同时,塌方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四人才又重新下去。

四个人各持工具,迅速清理塌陷的泥土。等到彻底清理出来之后,这才发现,墓道口前的土坑之中,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石球!

这个石球,直径将近两米,也就是比墓道的宽度略小一点点!

也可以说,正好能在墓道里顺利滚动!

百米长的墓道底部,是光滑的青石板,而且是斜着向下的30度角,石球又如此巨大沉重,可想而知,加速度必定相当惊人。

如果墓道里有人,还想往外跑?就是百米世界冠军,比这石球的速度也是差远了!

躲?

石球和墓道之间的空隙,恐怕不于大约十厘米,躲在哪个位置,也都会被挤成肉饼!

这玩意儿,比弩箭飞刀可厉害多了!

只要墓室门往外拉开,石球就会冲出!人在墓道,绝无逃生可能!

“太特么狠了!弩箭飞刀的机关可能失效,毒气毒烟可能排空,但是这玩意儿,放几千年也能滚出来!”陈丹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大军和黑子也是心惊肉跳,他俩的盗墓经验也算丰富了,但从没见过这样的机关!

当然,其他的墓葬也没有这样的斜向墓道啊!这真是因地制宜了!

孙中原只是绷紧了细绳,还没用力拉扯,这机关就触发了。这说明,只要动了石门上辅首门环,这两扇石门就会向外打开!

到达墓室门外的人,一旦大意一点儿,没有仔细盘算,哪怕是随手触动门环,就有可能着了道儿!

而且,万一有人心存侥幸,即便想到距离墓室门远一点儿,用绳索去拉动辅首门环,但只要不退出墓道,那也无法逃出生天!

让你向里推不开门,只能向外拉开。但,不管用什么方式拉开,只要人在墓道,都是必死无疑!

除非,像孙中原他们这样,有如此长的细绳工具,动手的时候还异常小心,在墓道内没有让门环牵动分毫。

“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和黑子。

这个石球,堵在了墓道口,不过,里侧间隔的空间,进人是没问题的。

大军和黑子绕过石球,走到墓道口,嗅了嗅味道。“应该没什么了。”大军说道,“这已经够狠了。”

四人重新进入墓道,也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路走到了墓室门口。

墓室两扇石门,彻底向外打开,贴上了两侧。

墓室内,一片漆黑。

大军向墓室内扔进去两个防震式强力照明灯,内部亮起,从门口顿时一览无余。

这个墓室并不大,紧挨门口,是个倾斜的石道,应该就是放置石球的地方,石球顶住石门,作为一个机关的同时,也起了挡门石的作用。石门下方,有槽状设置,里面有青铜结构,两边还连通石门,想必触动门环,这就是机关,能让门向外打开。

石道后面,是一个方形的石台。石台后面,则是一个圆形的墓室。这个石台相当于在圆形墓室的边缘,也就是说,石台和倾斜的石道,在圆形墓室前方,形成了一个从门口到墓室的短通道的样子。

圆形墓室正中,放置着一口梓木棺椁。

确切地说,是梓木椁,椁为外棺,至于里面是不是还有内棺,这个看不到。当然,一般情况下肯定是有的,棺椁都是成套的。

墓室里看起来极为干燥,梓木棺椁完美如初。上面隐隐有雕刻的描金纹饰,但是这个距离看得不是很清楚。

棺椁四角,各有一盏长信宫灯,金光闪闪,半人高。不过,灯油已尽,无有光亮。

这长信宫灯的造型,是一个跪坐的宫女,双手执灯。

棺椁一头,一米外,有一个青石底座,上面是一件宽和高各有二十多厘米的玉雕,白玉,油润,雕的是一只大象,跪卧伸鼻,姿态生动。

棺椁另一头,则是一口小型石棺,比正中的棺椁要小,但是放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口石棺的位置,如果按照梓木棺椁的设置来看,应该是在梓木棺椁内葬之人的脚的方位。

此外,整个墓室里再无他物。墓室底部,铺了青砖;四壁,砌了青砖。

“那四座宫灯应该是纯金的,加上白玉象雕,光是棺椁外的东西,那就价值不菲了!”陈丹洋露出满意的笑容,“棺椁内部,想必还会有值钱的玩意儿。”

“看看上面!”孙中原踏入门口一步,用强光手电照射。他这一照,其他人也就跟着上前,一起照了上去。

这顶部也是穹顶,不过,和底部以及四壁不同,不是青砖,就是山石修整打磨出来的。

穹顶上,刻出了九点圆形的凸起。

“九宫飞星!”陈丹洋开口叫道。

没错,这九点凸起,方位上依照天象北斗七星,加上左辅星和右弼星,一共九星。

“这难道就是高人传承者的风水设置?”孙中原开口问道。

第287章 汉骑都尉曹冲墓志

“恐怕就是了!”陈丹洋应道,“走吧,咱们进去!”

大军和黑子观察了一下,没什么异状,一起点点头。

进入墓室之后,站在方形石台上看穹顶的九宫飞星,清楚了很多,如果根据墓室的方位,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南,所表示的时节,应该是春夏之交。

北斗七星的凸起,相对大一点儿,左辅星和右弼星的凸起,相对小一点儿。

这和实际是相符的。

北斗斗柄倒数第二颗星,名曰开阳,民间又称之为武曲星。开阳两侧,有两颗若隐若现的星,就是左辅星和右弼星。

这两颗星,凭肉眼不容易看到,除非天气极好加上视力极佳。同时,这两颗星自古就是吉星,名字上也能看出,是辅弼的属性。所以,凸起雕得相对小一点儿,寓意也和实际相符。

看了一会儿,陈丹洋一时没有什么参悟,“还是先看别的吧,这个回去慢慢琢磨。”

说罢,陈丹洋掏出了相机,仔细拍了图片。

这时候,孙中原站在平台之上往前看,却发现,原来梓木棺椁后面,居然立有一块石碑!刚才在门口,视线被挡住了!

“先看这个!”孙中原拿着手电,顾不得看棺椁上的描金图案,绕过棺椁,来到了石碑面前。

石碑上,密密麻麻刻了不少字!

最左侧,竖着一列偏大的隶书字体:汉骑都尉曹冲墓志!

“曹冲?”孙中原不由喊出声来!

其他三人也被吸引,也都纷纷快速凑上前来。

“难不成这个墓葬,是曹操设置的?这个夭折的儿子他最喜欢!”陈丹洋叫道。

“不对啊!”大军挠了挠头,“不是说中原地区考古发现了曹冲墓了么?还说十分简约,陪葬物品不多!”

“还说发现曹操墓了呢?你信吗?”陈丹洋反问。

黑子开口道,“曹操是盗墓老祖,曾布下七十二疑冢。而关于曹冲墓,也说不定弄个公开的假墓,这个才是隐藏的真墓!”

孙中原摆摆手,“先看看墓志再说!”

“汉骑都尉曹冲墓志”的大字右侧,是墓志正文:汉骑都尉曹讳冲,字仓舒,豫州谯人也······”

当然,碑文是不可能有标点的,这也使得孙中原读起来也有些费力。

墓志主要说了曹冲的简要生平,还说了曹冲重病之时,曹操曾经祭天请命;曹冲死后,追授骑都尉。当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义上还是“汉”骑都尉。

同时,曹操给曹冲结了一桩阴婚,是甄氏已故之女,还过继了宛侯曹据之子曹琮为曹冲之子。

由此看来,梓木棺椁脚下的石棺之中,就应该是甄氏之女,曹冲的“夫人”。

孙中原专业所在,古文功底扎实,碑文又是正常的隶书,所以虽然有些费力,但是顺利读完了。

墓志最后一句是:

建安十三年八月初九卒于府第,春秋一十有三,夭子之悲痛之何极,即以其年十月初五实葬于东蒙山腹仙洞。

这里面暴露了两个很重要的信息。

一个是“实葬”。也就是说,还有“虚葬”。这个“虚葬”,应该是明的,就是公开葬在一个地方。但实际上呢,“夭子之悲痛之何极”的曹操,却偷偷将曹冲葬在此地。

另一个是“仙洞”。这也说明了,这山中墓室,不是曹操开掘的,是原来就有的,而且被认为不是一般的洞穴,是一处仙人洞府。这里的风水设置玄妙异常,被这么认为也属正常。

“还真是曹冲的墓葬。”孙中原盘算了一下,曹冲生于公元196年,丙子年,正是属鼠,五行命理涧下之水,十三岁病故,确是未成年夭折。

这和陈丹洋看了引生风水设置之后,推断的一样。

陈丹洋又看了看穹顶简易的九宫飞星图,“这个图,是配合伏牛的风水设置,和曹冲墓葬无关,曹操只不过发现了这个风水设置,接着用来改造做了曹冲的墓室。从现场来看,原先的风水设置,恐怕也只有穹顶有标示,其他地方没有。”

“对。”孙中原接口,“对于一个‘仙洞’,曹操也不敢乱动,他上了青砖的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风水设置。同时,这墓室里,应该也没有机关了,曹操应该也怕破坏了仙洞风水,机关只能在外面‘发威’。”

“还开棺么?”大军和黑子不约而同问道。

如今,外面的东西,就是四盏金灯,一尊玉象,这些可以取走。但是曹操不是一般人,墓室里不会再设置机关,棺椁上可不一定!此人精通盗墓之术,开棺存在极大的风险性。

陈丹洋看了看时间,刚过半夜,时间还有不少,“咱们都想想。”

这个当口儿,孙中原仔细看了看四盏长信宫灯和白玉象雕。

这个长信宫灯,是西汉的样式。因为最早发现的这种类型的宫灯,有铭文,记载出于大名鼎鼎的窦太后的长信宫中,由此得名。

这四盏长信宫灯,和传统样式有所不同,传统的长信宫灯,是青铜鎏金,同时是点蜡烛的。而这四盏宫灯,是纯金制成,似乎是烧灯油的设置。

不过,虽然是纯金制造,但也不是实心,各个部件都是中空的。同时,头部,身躯,底座、臂膀、灯座、灯盘、灯罩

这几个部分都可以拆卸,相当精巧。

单是这四盏纯金宫灯,那也是价值连城。不论是材质,工艺,还是文物价值,都是顶级的。

“曹操真舍得下本钱啊。这四盏宫灯,光是黄金就用了不少!时至今日,综合价值更是不得了!”孙中原啧啧赞道。

大军和黑子经过了石球一事,现在还有点儿提心吊胆,都说道,“现在也不是一无所获,安全第一啊!”

陈丹洋听了孙中原说的,自是很高兴,但是仍旧心有不甘,又和孙中原一起去看白玉象雕。

这尊白玉象雕,玉质是顶级的,和田白玉籽料。而且,工艺上传承了战汉玉雕的全部优点,压根不像是汉末三国战乱时期的玉雕。

第288章 被困

这尊白玉象雕,高和宽都在二十多厘米,不留皮色,采用了玉质最好的部分。这么一大块籽料,本身就极为难得,再加上工艺和年份,其价值可想而知。

“曹冲称象,看来是确有其事。”孙中原道,“不然,曹操也不会凭空弄一尊象雕在墓室里。”

“关键是就像你说的,真够下本啊!材料难寻,工艺顶级,在当时很不容易!”陈丹洋应道。

总而言之,墓室里,棺椁外,虽然只有四盏金灯,一尊玉雕,但是这些东西到手,绝对是不虚此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你说要不要动棺椁?”陈丹洋又问孙中原。

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和黑子,“你们的意思是拿了这些东西就撤?”

大军和黑子一起点头。

曹冲的棺椁之中,可能有更值钱的东西,但也可能只有尸身;同时,棺椁为木质结构,设置机关的可能性很大。

权衡利弊,如今拿了外面的东西,全身而退,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

其实孙中原很不甘心,他倒不是和陈丹洋一般,纯粹为了发财,而是对曹冲棺椁极为感兴趣。以前考古的时候,开的棺椁也不少了,基本上都是没有机关的。

如此想着,孙中原不由仔细看了看棺椁上的描金纹饰。

都是一些祥瑞的图案,符合当时的时代特征,倒没什么太特别的。

不过,这外椁,似乎并没有钉死,感觉很容易打开的样子。

大军和黑子也来到棺椁旁边,外椁两侧,各有两处、共有四处祥云纹饰的扶手类的东西,看着是装饰,但似乎又很容易把住。给人感觉把住后往上一掀,椁盖就能轻易掀开似的。

陈丹洋走上前来,“近在眼前,要是不动,着实有点儿郁闷。”他现在也是举棋不定。

“先稳稳。”孙中原转而又看向梓木棺椁一头的石棺。这石棺造型简单,朴实无华,棺盖和棺体结合紧密,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军和黑子见他俩还在犹疑,干脆先上前把四盏宫灯给拆卸了,先打包装进了袋子。而后,两人又一起去搬动白玉象雕。

“怎么会在这么重?”大军和黑子又是一起喊出声来。

按照白玉象雕的体积,顶多也就是三十斤,两人同时搬动,按说应该比较轻松,结果,他们却都感到十分吃力。

正在此时,石门突然传来了“喀拉拉”的声响!

“不好!”孙中原大叫一声,迅速向石门冲去。

本来已经打开的石门,正在关闭!

孙中原冲到门前,石门已经关上了一半,他用力抵住一扇石门,石门暂时停住了。

黑子和大军也立即冲向石门,去抵住另一扇。

“别推了,先撤!”孙中原喊了一声!

陈丹洋此时也冲到了门前,四人相互对视,“我最后!”孙中原叫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其他三人先冲出去,而后他再闪身退出。

话音未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整条墓道,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接着就坍塌了!门外一片尘土,呛得四人都咳嗽起来。

紧接着,石门外侧上方,突然一声轰然巨响,一块巨大无比的山石砸落,恰好砸在石门外侧!

一震之下,他们不由内撤,石门猛然关闭!

孙中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犹自发麻。

“这下玩大发了!”陈丹洋刚才在两扇石门正中,看明白了,“石门不仅关了,门外头还堵上了一块巨石!”

大军哭丧着脸,“还想动棺椁?连玉雕都拿不走啊!”

黑子沉着脸没说话。

如果是普通的墓葬,青砖墓室,外面是泥土,就算被困,四个大男人,手头有齐备的工具,还有挖开通道逃生的可能。但是如今,是在山体之中,出口有石门,石门外还有有巨石!他们被封了个严严实实。

四人带的吃喝,现在还剩下四瓶矿泉水,两听可乐,两袋牛角面包一共十个,三听午餐肉。这些东西省着来,其实支撑两天没问题。

但现在最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墓室封闭,透气性极差,氧气会越来越少,搞不好,用不了一天,就会被憋死在里面!

这种情况,不慌是假的!

不过,这四个人的控制力都还算可以,慌了一阵之后,没用太长时间就逐渐平静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孙中原开口道,“现在我们想想,什么地方最有可能出去!我看,就是这石门附近了。”

“这洞里都是山石,想挖开通道怕是不可能了!”大军说道,“这石门前有台阶,看起来石门的位置,已是进入了山洞一米多!这石门也有一尺多厚,比墓道口的石门可厚多了!而且,门口还堵上了一块巨石!”

孙中原沉默。这最容易出去的地方,看来也出不去!

黑子看了看那尊白玉象雕,“曹操不亏是高手,全都设计好了!如果能躲过石球进入墓室,顶多让你拿走四盏金灯,想动玉雕,就得在里面陪葬啊!”

陈丹洋起性骂道,“奶奶的,玉雕上还做了机关!”说着,他干脆上前去青石底座上搬起了玉雕,这会儿一下子就搬起来了。

只见青石底座上,有一个孔洞,里面有一根带着“抓手”的青铜杆。想必搬动玉雕,就会拉动青铜杆,机关就此启动,石门关闭,巨石落下!

但是如今,这个机关已经失效,青铜杆的“抓手”已经从玉雕的底部,缩进了洞里。估计肯定是不能逆向操作开门的。即便能开,也不行了,门口已被堵上了。

这会儿,他们也没心思琢磨梓木棺椁的事儿了。简单商量之后,先分头行动,孙中原和陈丹洋开始详细查看墓室墙壁和地面。

而大军和黑子则检查了一下工具。现在最有利的工具,就是一把电钻,但是钻头比较细,而且带来的电钻是用电池的,也用不了多久。还有洛阳铲、工兵铲、匕首等等,但是这些东西挖土行,要是挖山石,估计磨秃了也挖不了多深。

关键是这封闭的环境,给不了他们太多时间!

第289章 九宫飞星一线生机

孙中原走着看了一圈,四壁的青砖都是砌到穹顶的边缘,用手敲击多处地方,都是实音。

陈丹洋看着地面青砖,边看边踩,最后还撬开了一块地面的青砖,发现下面就是山石,十分平整,连土都没垫。

烦躁之际,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陈丹洋就叫道,“卧槽,氧气本来就不多,你还抽烟!”

“差这点儿!”孙中原狠狠吸了一口,不过接着还是摁灭了。

黑子和大军走上前来,大军道,“如果没找到什么突破,都坐下说话吧!”

就是商量对策,也得省力省气,四人便都坐了下来。

“这个墓室,唯一通气的地方,就是石门。石门关上,再紧密,也有缝隙,外面堵上巨石,墓道塌方,也总是能通点儿气的。如果是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少活动,节约空气,支撑到天亮,万一外面有人来,看到山坡塌了,我们还有被挖出来的可能。”大军说道。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孙中原摇头,“这条山谷,我之前就来过一次。因为没有树木,草都很少,放羊的都不来。平时根本见不着人影。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山谷的隔音似乎很好,巨大石球震动,村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丹洋盯着穹顶的九宫飞星看得入神了。

孙中原和大军、黑子一时没什么主意,也跟着看起来。不过,他们看来看去,不过就是九个圆球凸起,七大两小。

这个时候,他们都感到呼吸有点儿不畅快了。

“九宫飞星!九星一共两个说法,第一个说法是日月和七大行星,第二个说法是北斗七星加上左辅右弼两星。很显然,这穹顶的九宫飞星,是第二种。”

陈丹洋喃喃自语。他们三个估计陈丹洋是在参悟什么,这或许关系到能不能找到出去的线索,所以都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天有九星,地有九宫。如果是配合伏牛的风水设置,此地又是木性地气变为火性地气。九宫蕴含五行八卦,五行之中,震卦、巽卦,属木,离卦属火,中宫无卦,也就是没有五行属性······”

陈丹洋说着,站起身来,“棺椁之位,当是中宫。”

孙中原和大军、黑子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不由得也跟着站了起来。

“有粉笔么?”陈丹洋突然扭头问道。

“有!”黑子从包中掏出了一根粗短的粉笔。这工具,是常备的,有时候下墓,需要在墙壁等处标记。

陈丹洋围绕棺椁,在地上画出了一个九宫格。而中宫的位置,自然就是棺椁。剩余八格,环绕四周。

面对这个九宫格,陈丹洋又在上面标记了八卦符号;同时,在九宫格边上,把轩辕星图曾经显示的中央五星图也画了出来。

“九为最大数,五为中央数,所谓九五至尊,就是这么来的。”陈丹洋看了看他们,“这个山洞,根据种种迹象,原先应该有天然基础,因为在风水绝佳之地背靠的山体之中,所以被找到,又做了扩建、修整、改造。”

“如果想要呼应伏牛的风水设置,天地呼应,除了‘天时’,也要有‘地利’。天时,穹顶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南,为春夏之交,这里面的玄机,暂时不去费神;但是地利,如果有指示,就应该是地气改变所对应的九宫方位!”

其他三人没有完全理解,但是依稀感到,似乎就要有突破了!黑子着急道,“说重点!这喘气儿已经有点儿不顺了!”

陈丹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木生火,乃是地气改变的状态,这穹顶九星,对应地面九宫!中宫为空,所以曹操才敢设置棺椁,此位为不变之位!而其他八宫,震位、巽位为木,离位为火,在此双木成火!”

说着,陈丹洋在地上的宫格之中,从震位、巽位各画了一条通向离位的直线。

这两条线,中间有一个交叉点,陈丹洋从这个交叉点,又向着离位延伸,画出了一个箭头!

“这个方位,必定有天然的出口!不然,此地的九宫飞星风水设置,不能呼应伏牛的中央设置!”陈丹洋说着,啪地一声扔掉了粉笔,顺着箭头的方向,走到了青砖墓壁边,“动手!”

这个位置,大致是墓室里侧偏左的位置。

这下子,孙中原明白了!此洞原先,应该是有一个天然通道的!这条通道,也是九宫风水设置呼应伏牛风是设置的关键!而曹操,也不敢妄动这条通道,不然就坏了风水设置!

大军和黑子立即找出了工具,分派给孙中原和陈丹洋。

对于四个身强力壮的人来说,拆砖墙并非难事,况且,大军黑子还是行家里手。很快,青砖墙壁被拆掉了宽约一米的一块。

露出来的,不是山体,而是一种白色的膏泥!

显然,这不可能是山洞里原生的东西,而是后来加固上去的!

膏泥很厚实很深入。最后,他们挖出来的膏泥,在墓室里形成两大堆。而山壁上,则被清理出了一条向内延伸的竹笋形石缝!

石缝有一米半高,最宽的底部,有半米;中部,有一尺多。

石缝一开,呼吸顿时变得通畅了很多,整个墓室也凉爽了很多!

陈丹洋比较瘦,他拿起手电,矮下身子往里钻了进去。

一分钟后,陈丹洋又钻了回来,“里面比较曲折,不过越来越宽,而且你们看!”

陈丹洋的手指上,呈现一抹湿润,“之前我们分析过,风水绝佳之处,背靠山体,山体附近,很可能有地下溶洞和地下河,我估计,这条石缝,就能连通!”

孙中原点头,“曹操之所以不能把这条石缝堵死,只能掩饰处理,不敢破坏风水设置是关键,但其实,他也堵不死,因为连通的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

大军和黑子击掌相庆。一开始避过石球,多亏了孙中原心细如发;而被困后找出这一线生机,又多亏了陈丹洋对玄术的精深研究。他们两个盗墓老手,反而相形见绌了。

此时,孙中原和陈丹洋,却又盯上了那套梓木棺椁。

第290章 游船

大军和黑子刚露出的笑脸,立时又紧张起来。

“拿好金宫灯和玉雕象,赶紧走吧!”黑子劝道。

这个时候,对气味特别敏感的大军,却忽然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

他这一说,四个人都不由仔细闻了闻。

“好像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是这白色膏泥发出的!”孙中原皱眉道。

“不好!可能有毒!”大军立即打开包,取出几个简易的防毒口罩,“这曹操太能算计了!”

四人匆忙带上了口罩,脸色俱是一寒。

这白色膏泥,本来在有洞口的地方堆砌挡住洞口;没洞口的地方,涂抹在山壁之上;外面都砌上了青砖,开始没什么味道,但是挖开青砖,又从山缝中掏出这两大堆之后,现在,这两大堆散开的白色膏泥,开始散发出了这种淡淡的香味!

这应该也是曹操算计好的,万一有人发现了天然通道,还有这膏泥散发出的气体,让你走不出去!

很可能有毒!

好在,这东西散发的速度应该是比较慢,而且是有了香味才开始有作用,同时需要一定的累积。所幸他们发现得早,立即带上了防毒口罩。

再者,这时间毕竟太久了,过去了将近两千年,恐怕这毒气的作用也会消退一部分。

还有一点就是,这曹操算计再细,应该也想不到,后世会发明防毒面具、防毒口罩之类的东西。

因此,他们算是有惊无险。

黑子叫道,“不行,这棺椁不能开,万一再有什么机关,我们未必能防得住!”

陈丹洋想了想,“我们躲进石缝,用绳索拉开外椁盖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大军和黑子的意见一致,连连摆手,“人心不足蛇吞象,收手吧!”

孙中原沉吟一番,对陈丹洋说道,“这样吧,我们先往外走,看看能不能出去,要是能出去,休整一番,再回来也不迟!这地方如今确实不可久留!”

陈丹洋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四人打好包裹,拿好“战利品”,依次下到了石缝之中,

这石缝开始仅能容一人弓身侧体通过,像孙中原这种个子比较高的,比他们三个还要吃力一点儿。而打好的几个包裹,都被捆牢了绳子,慢慢拖在身后。

石缝比较曲折,七曲八拐,不过,前行了五分钟之后,却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石洞,而石洞连接的,则是一人多高、近一米宽的通道。

在石洞里,四人又重新打好了背包,一人背上了一个。同时,四人仍旧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便把防毒口罩摘掉了,戴着实在是不舒服。

随后,他们都吃了点儿东西,喝了点儿水。

孙中原掏出烟,一人派了一支。

陈丹洋狠狠吸了一口,“都说曹操是盗墓的老祖宗,我现在是服了,算计太厉害了!”

“那你还想动他儿子的棺椁?”大军吐出一口烟圈,“要是一动之下,飞针流矢乱射,再特么都是淬了毒的,那就完球了!”

“所以我说躲到石缝里用绳子拉嘛!”陈丹洋应道。

“先看看能不能出去吧!这条通道,万一通向长距离封闭的地下河,那也够麻烦的!”孙中原灭了烟,“走吧!”

四人又先后走进了这条通道。好在手电应急灯齐备,一路光明。而且,这通道中也没发现什么怪异动物之类的。

这条通道拐过几个弯,不过总体方向是一直向下的。他们大体估算了一下,走了一段之后,应该是已经到了地下的位置。

走走歇歇,一直到早上八点,他们又来到了一处石洞,这处石洞顶部高低不平,最高处有三米多高,最低处只有一米多,上面的山石崚嶒凹凸,脚下也颇不平坦,石洞尽头,透出了微光,仿佛是一条角度很大向下倾斜的通道。

陈丹洋有些兴奋,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石洞尽头,想往下看看。

但是,石洞尽头的那块石头,看着有些粗糙,却滑得不行,陈丹洋刚站上去,就一个趔趄,直直滑进了通道口!

三人和他距离都有好几米,不由一声惊呼,为时已晚!

陈丹洋本以为身子会贴着石壁滑落,结果却是什么也碰不到,直接悬空跌落!

扑通!

他居然掉进了水里!

孙中原来到通道口,小心撑住两侧石壁探头,这才发现,这通道口下方,不再有什么石壁,就如同一个井口,而下面,是一条宽达五米以上的地下河!

河面距离“井口”约有六七米,河水看起来很深,缓缓流淌,速度并不快,河面看起来比较平静。

孙中原稍稍松了一口气,冲着陈丹洋落水位置大喊:

“没事儿吧?”

同时,大军和黑子立即拿出了绳索,准备先把陈丹洋吊上来再说。

“没事!”陈丹洋水性还凑合,在水中冒头并控制好了身体。

正在这时候,前方水面,传来了“突突突”的马达声,陈丹洋立即扭头望去,居然发现了一艘不大的游船正向他所在之处驶来!

这游船上有两排座位,坐了十几个人。船上有一人驾驶,还有一个小姑娘拿着个喇叭,此时正好开了口:

“各位游客,我们现在到了地下大峡谷漂流河的中段,也就是地下最深的部分。这一段没有溶洞和钟乳石,但是两岸都是直立的石壁,顶部还有大量天然的孔洞,景致别有特色······”

“水里有人!”一位满头卷儿的大妈眼尖,发现了陈丹洋。

游船立即靠近,在陈丹洋身边停住。

“得!”孙中原从上面缩回脑袋,看了看大军和黑子,“他被下面的游船给救了。”

“我们也跳下去得了!”黑子道。

“拉倒吧,咱们这么跳下去,还不把这帮人给吓傻了?既然有游船能进来,等他出去,想办法来接应我们吧!”

黑子笑起来,“幸亏他最瘦,没让他拿金灯和玉象。”

“可他身上也背了不少工具,能对船上的人圆过去吗?”大军不由皱眉。

孙中原此时已经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点了一支烟,“他能。他身上有国土地质部门的证件,在伏牛镇忽悠警察都一秃噜一秃噜的,等他回来,肯定没问题。”

第291章 还有一个办法

大军和黑子对视一眼,也都坐了下来。这一个通宵,确实是够累的。

“这地方,估计离山谷挺远了吧?”孙中原想了想,“地下大峡谷景点的入口,好像不在蒙山,而在临县。”

“好像是,咱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近不了。”大军美美抽了一口烟,靠在了石壁上,“得,不管哪儿了,反正有出口了,等着陈丹洋来接应我们吧。”

陈丹洋没让他们失望。

中午十二点,孙中原的电话就响了,陈丹洋告诉他们,二十分钟后带船到。

陈丹洋到了之后,他们先把东西用绳子吊了下去,随后三个人都玩了一次跳水。本来是可以固定绳索顺下去的,但是如果这样,绳索处理不了,这洞口就容易让人发现。

陈丹洋开来的船,没有马达,是划着来的。没办法,一来他不会开带马达的汽艇,二来时间紧,也没租到汽艇。

同时,之所以选在中午饭点来,是因为这时候人最少。恰好,陈丹洋落水的早晨,也是人最少的时候。

这地下大峡谷的地下河,还有漂流项目,全天游人都不少;不过,正好不在这一段。这一段是中游,上游河面太窄,中游水面宽阔平静,只有下游,水流才相对湍急一点儿。上游主要是溶洞景区,下游漂流区,中游算是人比较少的。

“你怎么给他们说的?”上船后,大军问道。

“赶紧划!”陈丹洋扔给他一只桨,“我就说租了条船,落水了,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孙中原笑道,“这次是真租船了!”

“可不是,不过开始有点儿小问题,就是租船人家也要求有个人跟着,幸亏我有证件,说地质勘测不能泄露数据,还给租船的塞了点儿钱!”

小船终于划到了码头。地下河到了这个地方,彻底进入了“地下”,河面的尽头看似是一个山壁,但其实河道变成了暗道。暗道并不长,暗道出口,就是下游的开始,另有入口和码头,可以玩儿漂流项目。

在码头上停了船,陈丹洋又去办了退租手续,四个人沿着地下大峡谷的观光通道往外走。

他们都背着大大的背包,有点儿引人注目。不过,如今这样的驴友很多,顺道进入地下大峡谷来玩,也很正常,没引起什么怀疑。

其实这地下大峡谷的景色还真不错,不少地方配合灯光,流光溢彩,不过此时几个人都无心去看这景色了。

好容易到了地面上,景区入口果然是在蒙山的邻县。

四个人打了一辆车,直接从景区回到蒙山县的旅馆。

本来他们还想立即去塌方的山谷看看。但是说实话,去了也没用,山坡塌方,洞口被堵,他们也进不去了。而且实在太累了,四个人冲了个澡,都是躺下就睡着了。

一直到天擦黑了,他们才陆续醒来,就在旅馆旁边的小饭馆吃了饭,而后来到孙中原的房间,坐下商量。

“如果还想回去看那曹冲的棺椁,恐怕还得从地下河进入,问题那洞口太高了,两侧又都是峭壁,难度很大。”陈丹洋开口。

“拉倒吧,好容易出来了,进去的事儿想都别想了,那棺椁万一有什么厉害机关,得不偿失。”大军应道。

孙中原其实也有些不甘心,“要不是洞口被堵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黑子抽了一口烟,“关键是,棺椁里一定有好东西么?这也很闹心。”

“这样吧,明天我们到山谷看看塌方的情况。”孙中原道。

这一点,其他三人都同意,这方面,自是不能有头无尾。

第二天一早,四人打了辆车,又来到了那个村子。孙中原的车还停在村子里呢,倒是停得好好的,没什么问题。

他们翻上山头,下到山谷,来到西侧谷口。

好家伙,这山坡之上,出现了一条“土龙”。就是墓道位置所在,长长一条坡地,如同被深耕了一遍似的。

不过,倒是没露出墓道青砖。

而在靠近后侧山体处,有一个明显的土坑,肯定就是巨石落下造成的。他们去土坑处看了看,底部中间还露出了点儿巨石。根据墓道斜度,估算墓道口的深度,那这巨石的直径至少五米,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设置在墓道口上部的泥土中的。

而山坡底部的一片,石球冲击造成的的塌陷区,如今也被顺着山坡冲下来的泥土覆盖了,没有露头。

总体来说,因为山坡土层非常厚,这次塌陷,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土龙”,但是只是浅沟式的,下陷也就是一米左右,而且两侧还是斜面,显得不是很突兀。

孙中原道,“这恐怕都是曹操预想到的,即便触动机关,外面也不会暴露十分明显。”

“是啊!”黑子仔细看了看,“当年,这山谷肯定更是荒僻!即便是现在,如果几个月没人来,下上几次雨雪,来年春夏再长满野草,恐怕就更难被人发现了。”

“回去吧!”陈丹洋叹了口气,“这里是别想进了,那块巨石想弄开,得有大型工具,这怎么翻过山头?”

“所谓美食不可尽用,横财不可尽得,不知道曹冲的棺椁里有什么,是个遗憾,但该放手还是得放手。”孙中原接口。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不甘心道,“其实,地下河上面的洞口虽然难度大,也不是不行,我们只要计划周密些,准备充分些,还是可以再从石缝回去的!”

“地气的事儿,已经搞明白了。你们再想上去,另请高明,我俩可不去了啊!”大军连忙说道。

黑子拍了拍陈丹洋的肩膀,“其实,我也一直在琢磨,这曹冲的棺椁里,未必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曹操是个明白人,曹冲属于夭折,不是成人寿终,棺椁里干净点儿好。而且,我们也看到了,他的心思都花在棺椁之外了。”

“走吧!”孙中原说着,便转头而去。

翻上了山头,陈丹洋仍旧频频回头。孙中原看着他,皱了皱眉道,“其实,你要想知道曹冲棺椁里有什么,还有一个办法!”

第292章 一举三得

“还有一个办法?”陈丹洋面色一喜,“快说!”

大军和黑子面面相觑。两人和孙中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知道他不是个喜欢乱说话的人,他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是真有办法。

“问题是,你说的办法安全么?”大军和黑子又一起问道。

“这个办法是最安全的。”孙中原正待继续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便先按断了。

陈丹洋脑子转得很快,一听孙中原这么说,有点儿明白了,“靠,你说的是: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不是为我们所有?”

“嗯。”

大军和黑子也明白了,孙中原说的办法,的确最安全,不就是上报考古部门么!这样,他们的公开大规模发掘,当然安全了!而且考古完成之后,他们自然也能打听到棺椁里有什么东西。

但是,这东西他们是捞不着了。

“那有什么意思?你先别说了,万一以后我还有机会呢。”陈丹洋道。

“好。”孙中原笑了笑,“我这个办法,最起码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因为我们的事儿毕竟还有不少。”

“对,还有川藏之地需要去。”陈丹洋眼睛又亮了,“除了这个战国窖藏,肯定还会有什么大墓和宝藏!这可是牵扯到三星堆和古格王朝的地方!”

大军和黑子都是苦笑一声,这陈丹洋求财之心太迫切了点儿。

四人回去收拾东西,当天下午,孙中原就开车载着他们回到了南城。

得来的东西,先交给了隋东辰妥善保管。

晚上,孙中原和陈丹洋在隋东辰家中,详细说了说过程。邝西寅也同意暂时不要去动曹冲的棺椁了。

隋东辰一直在抽着旱烟沉思,碧玉烟嘴在灯光更显油润。他们交流的空隙中,隋东辰捻动了下烟嘴,开口了,“小孙说的上报文物部门,虽然得不到东西了,但却是一举三得。”

“隋爷,这怎么说?”陈丹洋问道。

“第一,知道棺椁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总是一个收获吧?第二,和文物考古部门打交道,建立良好关系,这对古玩商来说,是有必要的;不说别的,每次拍卖会,都需要他们是审批。”

“至于第三么,这是对小孙来说的。小孙是岳树仁的学生,当时是岳树仁带着他去蒙山,寻找鲁哀公墓葬未果。如今,小孙发现了曹冲墓,岳树仁是考古界的泰斗,如果让官方开掘,也算是以慰他在天之灵。”

隋东辰说完,缓缓吐出一口烟,“你们拿走的四盏纯金长信宫灯和一尊白玉象雕,这个谁也不知道就是曹冲墓里出来的,已经落袋为安。小孙可以说去蒙山山谷,发现山坡塌陷就可以了。考古部门调动人手和工具,公开作业,移动巨石,从墓门进入,那就容易多了,如此操作,也安全得多。”

“好像很有道理啊!”陈丹洋捏了捏下巴,嘿嘿笑了起来。

邝西寅也点点头,“凡事总是有得有失,如果这么办,失去是棺椁里可能有的宝贝,而且棺椁里不一定有宝贝。得到的,却是不少。”

孙中原想了想,“如果要上报,我直接联系我的师母就可以。”

“好,我也不多想了,你自己定吧!”陈丹洋没有再纠结。

孙中原抽了一支烟,“那好,咱们一桩定一桩,明天我就联系师母上报!”

当天晚上黎千千值夜班,孙中原直接回到了家里。刚坐下,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在上午在蒙山时打来的那个陌生号码,当时直接给按断了,现在又来了。

手机上没有显示什么诈骗电话骚扰电话广告推销什么的,孙中原想了想便接了起来。

“是孙中原孙先生么?”

“我是,您哪位?”

“是这样的,我是千机安防集团的。”

“千机安防集团?我们认识么?”

“我们没见过,我是董事长助理,我姓班。”

“班总你好,有什么指教?”

“我们能见个面说么?”

孙中原一听,“班总,你不说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见面啊?而且,你在哪里?我们又在哪里见面呢?”

“孙先生不要生气,我现在在津城,你说个地方,我可以立即去找你。事情么,主要是关于唐二爷,你们应该见过。”

“唐二爷?”孙中原暗忖,见过不假,但那是在吃席的时候,而且并无什么交流,“唐二爷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唐二爷不幸离世了。我们呢,就是想请您帮个忙,跟您打听点儿事儿,因为事有蹊跷!我们了解到,之前您和西北的邝先生和唐二爷一起参加过一次活动。而且唐二爷去过一次伏牛,当时碰巧您和邝先生也在。”

他说得比较含糊,把吃席说成了参加过一次活动。

“那你们怎么不找邝先生?”孙中原这下明白了,这个千机安防集团,必定就是机关门所在,唐二怎么说也是机关门的元老,他死了,而且听起来不是正常死亡,机关门不能不插手调查。这是已经调查了吃席的事儿和伏牛的事儿了。

吃席的事儿,怕是能找到庄家;去伏牛的事儿,从朱乾坤和王戈那里也能打听到。

“邝先生我们一直联系不上。”班董助解释道。

孙中原想了想,既然找上门来了,而且自己和唐二的死肯定没有关系,“好,我现在在南城。”

“那好,孙先生,我今晚就能赶到南城,咱们明天见面怎么样?”

“可以。你到了要是住酒店的话,把地址发过来,明天上午我们再约。”

“有劳了,孙先生。”

挂了电话,孙中原立即给邝西寅打了过去。

“什么?唐二死了?”

“而且应该不是今天的事儿,因为上午就给我打过电话,而且他们也调查了一些东西。”

“这事儿,江湖上还没有动静呢。”邝西寅顿了顿,“没事儿,明天你去见他一面。我现在立即派人具体打听一下。”

第二天上午,孙中原刚起床,邝西寅就打来了电话,“不光唐二,唐大也死了,是前天的事儿,兄弟俩死在津城的家中。但今天早上,警方才刚刚介入,怕是机关门的人先封锁消息进行了调查。”

第293章 线索

“死因呢?”孙中原不由问道。

“这个还在进一步打听,但肯定是他杀。怪了!他俩住的小院,听说机关重重,一只猫都别想来去自由。”

孙中原越想越不妙,“虎叔,咱们之前猜测,让唐二做东西的,有可能是戴九天,你说,会不会是——灭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唐大唐二兄弟既然在江湖上行走,未必没有别的仇家,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机关门内部的人看他俩不爽动手也有可能。不过,机关门的老大班千机应该是不会动手的,作为一门之主,他不可能犯这个糊涂。”

“机关门的老大姓班?”

“是啊,怎么了?”

“找我这个董事长助理也姓班。”

“千机安防集团的董事长就是班千机,助理有可能是他的侄子。他儿子在国外,不愿插手这些事务,据说还是英国一个小有名气建筑设计师。”

“噢,我明白了。那我见了他咱们再联系吧。”

挂了电话,孙中原皱了皱眉头。他隐隐感觉到,戴九天对于伏牛地气一事,似乎也知之甚多,这以后,恐怕还会有什么交集和麻烦。他不愿意出现这种事儿,自然是因为黎千千。虽然黎千千早就和戴九天划清界限,但是毕竟是她的生父,血脉是不能彻底剪断的。

孙中原在家坐不住了,便出了门。路过黎千千门口,本想敲门,可又一看时间,估计黎千千可能已经睡了,便径直下了楼。

小区附近有家包子铺,孙中原要了一笼包子,一碗小米粥,对付了早饭。

刚吃完,这个班助理就来电话了,两人约好在东山大厦大堂见面。东山大厦是南城的一处老牌五星酒店,距离孙中原住的地方并不算远。

到了大堂,见了面,孙中原才发现,这个班助理,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通电话的时候,听声音偏老。

其实,班助理更吃惊,因为孙中原比他还年轻,“想不到孙先生这么年轻,这是我的名片。”

孙中原接过名片看了看,班万树,心下不由嘀咕一句,班千机,班万树,那他爷爷莫非是“百”字辈?同时,回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孙先生,还是到我房间里谈吧?清净。”班万树笑道。

两人来到了班万树所住的套房,在外间客厅落座,班万树问道,“要不要让楼下的咖啡厅送两杯咖啡?”

“不用了,能抽烟么?”

“请便。”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班总,我先大体给你说说情况,然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必当全力告之。”

孙中原先说了说吃席的情况,不过非常简要,而且重点是,他们和唐二只是见过面,根本没有交流,而且完事之后各走各的。

接着又说了说在伏牛的情况。这个更好说,因为西北庚辛堂和伏牛王家有业务往来,去考察业务很正常。同时,孙中原强调,他根本不知道唐二同时也在伏牛,就没见过面。

班万树很有耐心,听孙中原说完,停顿了一下才问道,“孙先生,据说最后一道菜是一件很奇怪的青铜器,唐二先生也曾参与竞争,不过最后没有吃成。”

“这不很正常么?任何一件东西,都是有人得手落囊,有人失之交臂,最后的大菜,碰巧就是我们和唐二先生竞争。但是,之前之后都没有过交流。”

“孙先生既然如此痛快,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到了伏牛,你曾找青铜大师朱乾坤做过一件青铜圆片,而唐二爷也找过;是不是,也和这件青铜器有关?”

孙中原想了想,当时他和陈丹洋提前走了,去了荆江。但是,朱乾坤确实后来告诉邝西寅,唐二做了一件同样的青铜圆片。不过,这机关门的人再找朱乾坤问话,朱乾坤顶多会说两方都找他做过一样的青铜圆片,但应该不会说向邝西寅透露过。

“我不知道朱乾坤朱大师给你们说了什么,他说我们都找他做了青铜圆片,而且一样?”

“是!”

“但是我们之前在伏牛确实没碰过面。而且,我们要做的青铜圆片,和那件青铜器没有关系!却是从一本古代残本里得到的图样。”孙中原接着说道。

他说的也没错,青铜圆片和吃席得来的青铜器,本来也不配套。吃席得来的青铜器,配套的是四块青铜片。而这件青铜圆片,是配合甘石墓葬墓壁上的图形来的。

当然,孙中原怎么可能说出甘石墓葬?只能编排说是从古代残本上获知。

这么说,孙中原已经是非常厚道了。因为,来源虽然改换了,但是不影响机关门调查这件事。

“您说的古代残本,可是唯一?”班万树追问。

“我们手里的古代残本,绝对不曾外泄!但是班总你想想,这古代残本,传承至今历时这么久,我们得到之前被谁得到过?复制过没有?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古代残本里有的图谱,保不齐在古代还有其他形式的传播。”

班万树笑了起来。实际上,他一时没话说了。

孙中原吸了一口烟,“班总,人命关天,所以我也很负责任地对你说一句,唐二先生的不幸,和我,和邝先生,绝无半点关系。之前的交集,不过是偶然事件。”

“孙先生的话,我自然是信的。”班万树点头道,“而且,合情合理。”

“我之前不过是一个学子,江湖上的事儿,了解不多。还有什么想问的,班总只管问。”孙中原既然来和他见面了,那就想彻底了结。

班万树腹诽,你特么还学子?话说得滴水不漏,俨然一个老江湖!脸上却绽开笑容,“没有了,实在是叨扰孙先生了。”

说着,班万树起身,从一个皮包里拿出了两个锦盒,“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另一件,还烦请孙先生转交邝先生,多谢了。”

“这怎么好意思?举手之劳。”孙中原推挡。

“孙先生千万别客气。唐二爷的图纸不是从你们这里得手,那么,从哪里得手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班万树的确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一点的重要性。[.]

第294章 封门青(求订阅)

孙中原起身,“那我就不打扰班总休息了,就此告辞。”

他走的时候,没去拿锦盒。班万树迅速放到一个纸袋里,送到门口的时候,硬是塞到了孙中原手里。

孙中原笑了笑,拿出了一个锦盒,看了看。

“那我先开开眼。”

既然送两份,让一个人转交,那必定是一样的东西。班万树坚持要送,那他肯定要先看看,如果太过贵重,那就得要坚决推辞出去。所谓无功不受禄,太贵重的东西,这里面就不是帮个忙告诉他这些信息这么简单了。

打开一看,是一方封门青印章。没有雕刻,只是简单的立方体石材。不过,个头儿不小,底面边长得有五厘米,高约十厘米。

封门青,是青田石中的极品。

华夏有四大名石,寿山,青田,昌化,巴林。

其中,寿山石中的田黄石,昌化石中的鸡血石,青田石中的灯光冻,又并称印石三宝。

青田石中,虽然传统上首推灯光冻,但是在文人墨客当中,却有不少人更喜欢封门青。

封门青和灯光冻同属冻石一类,极品都是细腻温润,区别主要在于颜色。灯光冻,和名字一样,是灯辉一般的黄色,而封门青,则是一种带绿的嫩黄。

封门青中颜色最佳者,给人的感觉的确很美妙,如早春初发之嫩芽,娇嫩欲滴。

这一方极品封门青印章石,没有年份,没有雕工,但是单看石材的价值,市价也应该不少于五万,两方就是十万。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孙中原收起东西,接着告辞。

十万,两个人。孙中原可以自行菲薄,但是邝西寅是什么人?价值再低,那就没脸拿出手了。所以,价值十万的两件礼物,不贵,可以接受。而且,并非不可替代的古玩。

孙中原离开酒店,心里琢磨着去陈丹洋住的酒店去找他,顺便约一下霍晓东,中午认识一下一起吃个饭。这样,他晚上就准备留出时间和黎千千吃饭什么的了。

结果,刚走出酒店门口,就有电话打来了,居然是谭宗震打来的,约他去家里喝酒。

“老爷子,改天行不行。那个,陈丹洋,你见过的,说好了中午一起的,另外还有个朋友。”孙中原虽然还没约,但是已经盘算好了,所以干脆就这么说了。

“太好了,一起来啊!”

“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呵呵,给你直说吧,其实我有件东西想让你掌眼,你的朋友不都是喜欢古玩么?一起看看怎么样?”谭宗震又道。

“行吧,我问问他们。”孙中原挂了电话,便分头给陈丹洋和霍晓东打了电话,结果两人都有时间。

孙中原又通知了谭宗震,最后开着车拉着两人去了谭宗震在郊区的小院。

在开车接上两人之前,孙中原给邝西寅打了电话,说了说情况。

邝西寅道,“很好,这事儿跟我们本来也没关系,说清楚就行了。关于唐大唐二的具体死因,等有了消息再说。”

而陈丹洋和霍晓东见面后,彼此印象都不错,这两位理念一致,主要有三点:发财,发财,还是发财。

到了谭宗震的小院,距离午饭时间还早,谭宗震已经摆好了小桌,上面有一盆洗好的红彤彤的圣女果,还有瓜子和茶水。

“老谭,你这真是诚心待客啊!”孙中原给谭宗震介绍了一下霍晓东。

霍晓东一听谭宗震空闲时间收古玩摆地摊,立即上前聊起来,有了好货常联系云云。

孙中原和陈丹洋坐下,抽起了烟,孙中原笑着说了一句,“晓东,老爷子就是让我们看东西的,你不早点儿开眼,净扯些没用的。”

“对对对,老爷子,咱们先看东西吧!”霍晓东立即跟着说。

谭宗震点头,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孙中原愣住了。

又是一方封门青!

不过,这是个亭钮老印章。

印章从春秋开始出现,一直到现在,绵延两千多年,样式十分丰富。这个钮,指的是印章顶部雕刻的样式,一般都会有孔隙,以便穿系。

亭钮就是类似亭子的钮制,这个起码战国时期就有了,此后历朝历代也有出现过。所以,单从亭钮,很难判断年代。

不过,孙中原有宝光相助,结合这方封门青印章的包浆和工艺特征,能判断出,这是一方明代晚期的印章。

陈丹洋和霍晓东自知眼力不及孙中原,都没着急上手。

“明晚期的,封门青,好东西。”孙中原一边拿起了印章,一边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谭宗震一听,“原来真是老货好货!”

孙中原拿过来之后,当然是先翻看印文。

这印文是阴刻,结果居然不是常见的小篆,而是隶书!而且,这刻制的笔画有些不太整齐,个别字体还有倾斜。

见孙中原对着印文有些沉思,谭宗震开口道,“这印文带着‘司马’两字,可是你刚才说是明代的,明代已经没有司马这个官职了,那就有可能是私印,印章主人姓司马?”

司马,最初是古代官职名,西周始置,司马、司空、司徒,并称“三有司”。后来以官职为姓氏,也有传承。

其实呢,司马,最早就是管马的,后来发展变迁升级了,这个官职名还显得挺高大上的。

在汉代,司马是很重要的官职。汉武帝时设置大司马,是大将军或者骠骑将军的加号,后来,单独设置官位,是要开府的,司马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但是,到了唐代中后期,就比较复杂了,一度成了无权的地方官。比如江州司马白居易,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逛青楼喝花酒。

正如谭宗震所说,明清时期,已经没有司马这个官职了。

这些,孙中原自然知道,他之所以看着印文沉思,是因为想起了一个人,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正在竭力回忆。

“这个印章,可能很不简单。”孙中原放下了印章,掏出了手机,开始上网搜寻。

他这一放下,霍晓东便拿了起来,陈丹洋也凑上去了。

“果然!”孙中原指着搜出来的一张图片,“老谭,家里有印泥么?盖一下比对比对!”

第295章 天一阁

“有!”谭宗震立即回了房间,拿出来一盒印泥和一张宣纸。

盖上之后,众人都一起比对起了孙中原搜出来的图片。

印文四字:司马之章。

谭宗震盖在宣纸上的印,和图片上的印,基本一致。

“明代大藏书家范钦?”霍晓东看着图片下方的文字说道。

“天一阁创建人?”陈丹洋叫道。

孙中原点头,“我也是刚刚想起来,主要是这范钦的藏书印太多了,有几十枚。最常见的,是‘天一阁’、‘范氏天一阁藏书’这两个。”

没错,这两方印章原件,至今还在天一阁中保存。

范钦,字尧卿,号东明,鄞县(宁波)人,明晚期著名藏书家,也是大名鼎鼎的天一阁的创建人。

这个“司马之章”,也是范钦曾经用过的藏书印,是个别称,也有点儿意趣。

因为,范钦曾经官至兵部侍郎。在明代,不少官场中人,喜欢用古称指代官名。兵部一把手,兵部尚书,常被称为“大司马”;兵部二把手,兵部侍郎,常被称为“少司马”。

范钦这个“司马”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同时呢,一般人的印章,最多见的是“印”,比如某某之印,而这个印章,却用了“章”,成了司马之章。估计,这也是因为“司马”是他的别称,所以刻意用了“章”而不是“印”,更显得有点儿意趣。

这方封门青藏书印,同时用了亭钮,带着古意。总体上,是很和谐的。

范钦这个人,特别喜欢藏书。据说在游宦期间,到了一个地方之后,都会很认真地搜寻图书文献。

华夏古代的藏书家,一般都会偏重古本,古本之中又偏重版本。但是范钦有点儿不同,他很重视当代的图书。当然了,他的“当代”,就是明代。所以他的藏书,以明刻本为主。

明代,是刊刻行业比较发达的时代,话本特别流行,的人,肯定比看经史的人要多。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有三本出自明代。

而明代的四大名著,除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有一本,叫做《金瓶梅》。

之前说过,这其中有一本禁书,不是《金瓶梅》,而是《西游记》。

范钦收藏的明刻本,数量很大,就需要有个藏书的地方。

他原来藏书的地方,叫做东明草堂,范钦字东明嘛。但是,藏书这东西,只进不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这东明草堂后来也不渐渐够用了。

范钦是嘉靖三十九年回乡归隐的,归隐之后的几年内,范钦决定在住宅的东侧,重新建一个藏书楼。

这个藏书楼,是一排六开间的两层木结构,坐北朝南,前后开窗。同时,阁前有一处池塘,这是防火的重要举措,同时,也有风水需求在里面。

藏书楼建成之后,一开始没有命名。后来,范钦搜集到了一件碑刻,出自龙虎山,上面有“天一池”三个大字。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这三个大字,和这藏书楼还有池塘的情况相合。

于是,范钦的藏书楼,就此命名为“天一阁”。

天一阁在明清年间,一直是传承有序的,而且有个原则,叫做“书不出阁”。

清末鸦片战争爆发,宁波府城陷落,天一阁被英军抢走大量图书。后来太平天国期间,民国期间,天一阁的藏书也丢过不少,同时也被回购过。解放后,天一阁被保护起来,同时有些本地藏书家将个人藏书捐献给了天一阁。

如今,天一阁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4A旅游景区。

“这是天一阁的印章?还是明代的?”谭宗震忍不住又问道,天一阁他当然知道。

“怎么说呢?这件印章,和天一阁的历史有关系,但严格来说,不应该说是天一阁的印章,而是明代藏书家范钦的藏书印。”孙中原应道。

“那这枚印章,在我手里没问题了?”谭宗震又问道。毕竟,天一阁如今还是存在的。

“这就得看您的来源了。如果传承有序,来源合法,当然就是您的。”孙中原接着说道,“正好,东西弄清楚了,还没问您呢,这是从哪里来的?”

谭宗震犹豫了一下。

孙中原接口道,“没事儿,如果不想说就不说呗。这是明代名人的藏书印,又和天一阁历史有关,单凭这个,就值得收藏。”

陈丹洋和霍晓东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谭宗震。

谭宗震道,“我倒是也不想出手······”

孙中原笑道,“这印章,工料俱佳,又有这么大的来头,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老谭啊,既然不想出手,那就好好留着。你放心,我们几个不会泄露消息的。”

其实,陈丹洋和霍晓东开始都在想,这样的东西,肯定是能大赚的。但如果谭宗震不想出手,他俩也不会乱说,只不过觉得遗憾罢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谭宗震便说去做菜。材料早就准备好了,有一道大棒骨也早就炖上了,不过他还是叫上了孙中原帮厨。

两人合作,很快又炒了几个菜。正当孙中原要把最后一个菜端出厨房的时候,谭宗震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孙啊,我想和你说说。”

孙中原听了,立即放下了菜,同时递给了谭宗震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这时候,陈丹洋和霍晓东正在院子里的小桌旁开酒,顺便提前尝了两道菜。

“这东西,是我徒弟送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古玩。”谭宗震深吸一口烟,对孙中原说道。

“你徒弟?那个杀手,吴影?”孙中原怔了怔,“他从哪里弄到的?回来见你了?”

“嗯,昨天晚上来的,我俩聊了半个小时,也没说啥,就是叙叙旧。他也不说东西哪来的,只说送给我,表表孝心。”老谭应道:“他也说了,让我放心,这东西不会出问题。”

“噢!”孙中原点点头,“这么说,他现在离开南城了?”

“应该是。我劝了他几句,让他及早收手。他说没事,现在有很安全的另一个身份,从津城到南城,都是正常买票坐高铁来的。”

“什么?他是从津城过来的?”

第296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孙中原这一听,一下子想到了唐大唐二的事儿。

“怎么了?”谭宗震问道。

“没事儿,津城古玩市场发达,我一直想去好好看看呢。”孙中原没说实话,他心想,要是唐大唐二真是吴影干掉的,这方藏书印,没准是从唐大唐二家里得到的。

如今,唐大唐二都死了,这方藏书印如果是他俩的私藏,那么吴影告诉谭宗震说很安全,从他那里也说得过去。

但是,如今机关门的人在追查此事,要是不知道唐大唐二有这印章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那就比较麻烦。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大,因为唐大唐二经常自己发财,而且私人收藏被别人知道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可总归是小心为上。

谭宗震没再多问,孙中原又嘱咐道,“老谭,这东西非比寻常,千万不能走漏半点儿风声!”

“晓得晓得,放心好了。”老谭点头。随后两人端菜出去,大家一起吃饭。

吃完了饭,三人告辞。

路上,车里。

霍晓东两眼放光,“这老谭,本来就摆摊做生意,这东西不出手太可惜了。绝对可以让他颐养天年啊。”

陈丹洋接口道,“让子弹飞一会儿,暂时不出手也行。我看老谭不缺钱,以后有什么好机会,可以再说嘛!”

孙中原再度嘱咐他俩,“这件事儿,你俩一定要严格保密!这东西,老谭不说来路,或许是个烫手的东西。咱们去饱了眼福,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放心吧,在圈里混,这点儿规矩守得住。”霍晓东应道。

陈丹洋也点点头,“我又不是圈里人,跟谁说去?别操心了,嘴巴严着呢!”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也就没再多说,这俩人,都是拎得清的。

霍晓东又对陈丹洋说道,“兄弟,你可以啊,那件九宫八卦牌我看了,估计年前的小拍,肯定能拍出高价!”

陈丹洋自是很高兴,“侥幸,侥幸而已。”

这时候,霍晓东好似想起什么,一拍车座,“对了!今晚上又有个私人藏家的交流会,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今天我本来就计划休息!”陈丹洋现在对古玩的兴致很浓。这是刚入门的人的典型表现。

“我晚上不行。”孙中原干脆直接,“你俩去锻炼一下吧,别老指着我。”

陈丹洋瞥了他一眼。

霍晓东对陈丹洋说,“那咱俩去!他呀,是小别胜新欢,甭管他了。”

孙中原一乐,“行啊,回头拿了东西我看看,打了眼再说。”

放下他俩,孙中原回到了小区。

到了黎千千家门口,敲门进去了。黎千千开了门,自顾扭头到沙发坐下了,一边走一边说,“就你这样东北西窜的,大概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也就这一阵儿,过了就好了。”孙中原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的大腿,“来,坐下我给你讲讲最近丰富的经历。”

黎千千瞪了他一眼,又往外挪了挪位置。

孙中原一看,干脆摆开了架势,真就开始讲了。从伏牛地气改变,讲到五处地气改变之处,又讲到曹冲墓遇险,地下河逃生。

黎千千听得瞠目结舌,“你没发烧啊。我怎么觉得像在听西游记,不过没有妖怪罢了!”

“这个世界,总会有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孙中原说,却突然一拍脑门,立即掏出了手机,“我还忘了给师母打电话了!这刚想起来。”

黎千千起身倒了一杯水喝着,孙中原拨了出去。

李携英在电话刚响就接了起来,“中原,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啊?那您先说。”

“这和你之前去过的蒙山考古有关系!昨天我们接到当地的简报,就在附近,有村民挖出了一个奇怪的墓葬,里面有一件石雕鼠!现在正在考察。不过,墓葬很小,暂时也没有别的发现。”

孙中原一听,心想村民人多嘴杂,而且只有老王家得到东西了,其他肯定有人说出去这事儿!

“那附近还有什么发现么?”

“这倒没有。”

“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就在这村后不远,翻过山头,有一条山谷,比较荒僻隐蔽。这个山谷,就是我和岳老发现麒麟骸骨的地方!山谷曲折,在最西口,正对一处山坡。前两天,我又去了一趟······”

李携英听孙中原说完,“什么?你说山坡塌方,下面可能有古墓?”

“对啊。而且,村民发现的那个不是墓葬,像是个地下引生风水设置,这个加大了山坡下或者山体里有古墓的可能性!”孙中原对师母撒谎,有点儿脸红。

“你去得这么巧?那会不是你老师一直没有找到的鲁哀公墓葬?”李携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激动了。

“这个应该不会。因为鲁哀公如果真把火麒麟葬在山谷,他自己的墓葬应该不会安排在附近的。不过,这个墓葬肯定不简单!不然,也不会用到引生风水。”

“好!这个情况很重要,我马上汇报。有事咱们再联系。”李携英说完,便挂了电话。

黎千千见孙中原收起电话,突然皱眉道,“你呀,当局者迷!你这么说,岂不是有可能暴露你们去探墓的事儿?”

“怎么会?”孙中原一时没多想。

“你想想,你们是从石缝里走到的地下河出去的。如果文物部门组建考古队伍,进入墓室之后,必定会发现扒开的青砖,暴露的石缝,也肯定会顺着石缝探寻。这最后发现连通地下河,就会知道之前进入墓葬的人,也是这么走脱的!如果再一调查,就有可能暴露游船救人,还有租船的事儿。”

孙中原敲了敲脑门,“还真是啊!最近事儿多,根本没多考虑这个!”

“不过,知道了这个,也未必查到你们头上,因为每天出入地下大峡谷的游客太多了!而且只有那个陈丹洋自己冒头。”黎千千又分析道。

孙中原却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他自己冒头,才容易查到!因为留了尾巴啊!回来我们商量,也忽略了喝个尾巴,就是陈丹洋当时曾经拿出过国土地质部门的证件!如果说了,隋爷老谋深算,肯定就想到了!”

黎千千一听,嗔道,“你呀!这事儿本来就在钻空子!不是什么好事儿!”

孙中原连连摇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你这样还智者!”黎千千笑道,“你们这是得了便宜再卖乖,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中原一看黎千千笑了,立即抓起她的手,“贤内助啊,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补救的办法了?”

第297章 九瓣莲花温碗

黎千千瞪了他一眼,“盗墓贼,投案自首啊!”

“怎么能说是盗墓贼呢?我主要目的不还是为了考古嘛,而且这件事儿牵扯可能会很大,我这也是有公心的!”孙中原一本正经。

“行了,别装了。”黎千千喝了口水,“不过,你对钱财没有他们这么重视,这个我信。”

“好了,赶紧说说吧!你有什么好点子?”

“刚才说了,投案自首啊!”

孙中原苦笑,“你是真能绷啊,这一大堆人呢。”

黎千千道,“你跟你师母投案自首啊,你就说当时和朋友无意中进去了,但是被困,好容易逃生。最重要的,没拿里面的东西不就行了?”

说完,黎千千叹口气,“我这是为虎作伥啊。”

孙中原如梦初醒,“对啊,这样我还有功呢。”

这里面的东西,确实看不出动过了。就连白玉象尊下面的青石台,里面也有青铜设置,像是个机关台。

如此一来,算是市民误入墓穴,而后积极上报。

这事儿,确实没有退路了,只能进。而这么办,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孙中原的师母李携英是文物部门的干部,对孙中原又比较疼爱,即便觉得有蹊跷,但没证据,也不会深究。

孙中原酝酿了一会儿,便又给李携英打了回去。

李携英听孙中原说完,笑了笑,“我刚才汇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说了。你这个电话不打,我也得打给你,因为还会有人找你了解情况。中原啊,干什么,都给有个度啊!具体情况,你好好想想,再和找你的人说。”

孙中原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心说师母心思缜密,而且比较了解自己,居然早已识破!

她这算是批评,也算是提醒。说实话,如果是孙中原自己拿了东西,没准儿就交上去了。但是这次牵扯人太多,他只能硬着头皮匿了。

不过,这几样东西,不涉及主体,墓碑在,棺椁未动,也算说得过去。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但孙中原一时有些头大,不由晃了晃颈椎。

这时候,黎千千温柔上前,用手给他按了按太阳穴。到底是医生,虽然是西医外科,但是这手法没得说,孙中原感到一阵舒服。

“干这样的事儿,是不是让你有些憋屈?”孙中原问。

“我没那么伟大。”黎千千轻声道,“这人啊,做到不害人,能悦己,就很不容易了。这件事儿,的确有点儿不妥,不过并没有妨害别人。而且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兴趣,到底什么事儿能关乎天下苍生?”

“所以,以后的事儿,你还是支持的?”孙中原心下一阵欣喜。

“我不支持你,我支持谁?我是看清了你,才和你在一起。”

孙中原起身,一下子紧紧抱着了黎千千;虽然登时感到了很大很弹的所在,但是心中的杂念并没有升腾起来。

晚上,两人出了门。也没什么新意,吃饭,看电影,压马路。

不过,晚上孙中原仍旧没有留宿成功。

就这么爬到一层之隔的家中,还没换鞋呢,电话就响了,一看是霍晓东。

“完事了么?今儿弄到好东西了!”霍晓东似乎很兴奋,不是一般的兴奋。

“噢?什么好东西?”孙中原并没有被感染。这种行里人的私下交流拍卖,很难捡漏,因为大部分都不会是庸手。而且,霍晓东的眼力他知道,不算太差,但也算不上顶级。

“要是有空,出来看看吧!完事了,请你撸串!”霍晓东道,“我现在就在陈大仙的酒店房间里。”

陈大仙?孙中原哑然失笑,这霍晓东立马就给陈丹洋起上外号了。

架不住霍晓东一直磨叽,孙中原只好又出了门。

进了房间,霍晓东和陈丹洋装模作样地帮孙中原拿外套,摆椅子,“孙老师,快请坐!”

孙中原叫道,“瞧你俩那样儿,一看就没伺候过人。赶紧看东西吧!”

霍晓东这才把锦盒打开,将东西小心摆在了桌上。

这是一件青釉莲花碗。高度有八九厘米,直径有十四五厘米。

碗沿,状似半开之莲花,共有九瓣,线条柔和雅致。青釉釉面,开片细碎自然,配合釉色,给人感觉极为赏心悦目。

“汝窑?”孙中原惊道。

霍晓东和陈丹洋对视一眼,而后又一起发声,“真是汝窑?”

“谁说真是汝窑了?”孙中原接口,“一眼看去是汝窑的形制和特色,但是你们不想想,如果真是汝窑,你轻易被你们拿下?”

“这可不好说,正因为没人敢信会出现真正的汝窑!所以撑死胆儿大的!”

霍晓东这种心理,是很多玩家的典型心理。这种玩家不算新手,也有一定基础,所以不光是侥幸,还有点儿鉴定眼力在里面,是找不到破绽才敢这么想。

家有万贯,不及汝瓷一片。汝窑的珍贵程度,连外行人都清楚,五大名窑之首,窑口存在极为短暂,只有二十来年。

如今,全世界公认的存世汝窑瓷器,各国博物馆收藏的,不到七十件。民间当然也可能有,但是总数应该不会比博物馆里还多。

而且,汝窑不光是少,而且够老,北宋的。最重要的,因为专供北宋皇室之用,工艺水准极高,艺术价值卓然。

“这是一件温碗。”孙中原一边审视,一边又道。

温碗这个称呼,不同朝代有不同的意思。比如,温碗在清代也比较流行,是一种保温饭菜的瓷器,碗的边上有孔,可注热水,同时呢,碗盖厚,盖得严,可以较长时间的保温。

但是宋代的温碗,其实是一套酒器中的一件,温碗里倒入热水,然后把装着酒的酒注或者执壶放在温碗里,就可以温酒了。

宋代,是个极具风情的年代,这温碗呈现九瓣莲花状,里面有水,水里有造型优美的酒注,光是看着,就很带感。

此时,孙中原又开始翻看底部,底部带着看起来很自然的芝麻状钉痕。这也是汝窑的一个典型特征,烧窑的时候,所用支钉很细小,状如芝麻。

第298章 别忘了有我一份儿

天青釉,香灰胎,芝麻钉。这是汝窑鉴定的最为基础的口诀。

不过,如今的高仿品,这几点都已经可以做到了。

“完美!”孙中原放下了这件温碗,顿了顿,“这是一件高仿极品!”

霍晓东顿时哭丧了脸,“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啊?”

“这碗是谁带去的?”

“火锅店的关老板啊!”霍晓东叫道。

“你不是和他比较熟么?”

“你知道人家说什么?人家说有件汝窑的东西,他也看不出来是真的是仿的!”

孙中原一摊手,“那没辙了,人家都告诉你是仿的了,你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这不是瞅不出毛病来么?”霍晓东追问,“你能瞅出毛病么?”

“具体的毛病瞅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不真。”孙中原其实一早就想到了一件事儿!

千门吴良信从倭国搞回来的珐琅彩水盂,在地下旅馆遇到的斗彩鸡缸杯,还有这件汝窑莲花温碗,都是高仿,都到了一个极致!

而且,根据同样微弱的宝光,从年份上来看,都是民国年间的东西。

这件高仿汝窑莲花温碗,尺寸也是偏小一点儿。

也就是说,这件东西,也极有可能出自之前设想的那位民国高人之手。而来自东昌的秦大爷,也就是握有高仿成化斗彩鸡缸杯的人,又说是祖传的东西!

孙中原一直想去趟东昌,因为这算是唯一的线索了。但是这事儿那事儿的,一直忙乎不开。

陈丹洋倒是没买东西,他拍了拍霍晓东的肩膀,“行了,又不算很贵。”

“花了多少钱?”孙中原问。

“本来十五万就可以,结果陈校长,陈市长他哥,又叫了一口十八万,最后我二十万拿下的。”霍晓东道,“得,这东西虽然是高仿,但到了这个地步,我自己收着吧,捂上几年,再看看能不能蒙出去。”

“陈校长又去了?”孙中原心想,他的古玩瘾可真大,上次出差捡漏了一件青铜鸮尊,自己还去帮着掌过眼。

“可不是么?还问你呢!我说你忙着泡妞,最近没空,不然估计早给你打电话了。”霍晓东点了一支烟,“我说,就这种高仿,糊弄一般人没问题吧?”

孙中原知道,霍晓东嘴里说捂上几年,其实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往外蒙人。不过,这是人家的东西了,自己也不好多说。

“岂止是糊弄一般人!”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这东西,高手也未必看出来!记得东昌的秦大爷么?他手里那件尺寸明显偏小的斗彩鸡缸杯!”

“对啊!这也是民国的高仿?”霍晓东挑了挑眉毛,“难不成真出自一人之手?”

“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伙人。”孙中原分析道,“但是没听说过,想必极为隐秘。这个秦大爷的祖上,倒真是个线索。”

“那有空我们去趟东昌?”

“去了未必能查到什么。而且,我觉得,秦大爷手里,恐怕也就那么一件。”

“那可不好说。你既然说高手也看不出来,万一我们弄到几件,岂不是发了?”霍晓东斜眼窃笑。

“你这不是明着坑人么?”孙中原摆手,“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不卖给自己人,卖给倭国人,美国人,欧洲人不行么?他们以前弄走我们那么多好东西,弄几件极品高仿,让他们吐吐血岂不是两全其美?”霍晓东想得还挺多。

陈丹洋抚掌,“这个主意不错。”

“好像你们去了东昌,就真能找到极品高仿似的!”孙中原看了一眼陈丹洋。

陈丹洋会意,眼下还得琢磨川藏交界之地的事儿呢,而且曹冲墓葬的事儿还没彻底了结。

“缓缓吧!”孙中原又对霍晓东说道,“我最近还得出趟远门。”

五处地气改变的事儿孙中原没告诉霍晓东,陈丹洋也没说。倒不是信不过霍晓东,这事儿牵扯太多,他之前没介入,还是别把他扯进来了。

霍晓东在这一点上,是个明白人,“好,你们去盗墓,我肯定不掺乎。但只要去东昌,别忘了有我一份儿!”

孙中原和陈丹洋也没辩解是不是盗墓。既然霍晓东这么说了,说明他也没兴趣。要说做古玩生意赚钱,霍晓东可以,这跑出去折腾,他还真不愿意冒险。

“行,这件事儿,以后我肯定是要去查的。”孙中原点头。

三个人随后便出去找了个烧烤大棚,叫了大串羊肉、腰子、翅中之类的,又弄了一箱啤酒。

虽然已经入冬,外面的烧烤摊基本没了,但是这个烧烤大棚里的人还是不少。

大不锈钢盘子里,烤得金黄冒油的肉串混合了孜然辣椒面的香气,啤酒倒进大玻璃杯,泡沫四溢,三个年轻人咣咣咣干了几杯,说话也不由得高声起来。

不过他们这点儿动静,比起不远处一帮十五六岁的小年轻,还是小多了。

这帮小年轻有七八个人,将两张大桌拼在了一起。他们当中,有几个还穿着校服,其中有两个女孩,这种天气还穿着短裙,旁边的男孩放肆地笑着,油乎乎的手在一个女孩的大腿上摸来摸去,不时还深入一下。

嚷嚷声,大笑声,夹杂着口哨声,走调的歌声。

“这帮孩子!”霍晓东摇了摇头。

“管他们干啥。”陈丹洋点上一支烟,“喝咱们的。”

孙中原此时,却注意到了旁边桌的一个人。这个人单独坐在一张小桌边。小桌在孙中原这桌和那帮孩子这桌中间,靠那帮孩子偏近一点儿。

这个人桌上,摆着两瓶小郎酒,盘子里有一把肉串,还有烤土豆片,烤茄子之类的。他长相很普通,穿着一件蓝灰色的薄款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

孙中原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拉住了刚上完肉串的伙计说道:“你去给那帮孩子说一下,小点儿声。”

伙计却像看傻逼一样看着这个人,“你确定要让我这么说?”

如今这年头儿,不怕横的,不怕楞的,就怕这样的未成年却出来“混”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谁瞪他一眼,他就敢喊着灭谁全家。给他一把刀,他是真敢捅人。

第299章 玉坠疙瘩件

迎着伙计的目光,这个人微微一笑:“你要是怕他们就算了。”

伙计抽了抽鼻子,嗤笑一声,“行!我帮你说!”

伙计说完就走,直接走到了那帮孩子旁边,对着一个身穿带着亮闪闪纽扣的皮衣男孩说了几句。

刹那间,七八个小年轻都鸦雀无声,一起看向了这个人。

这个人倒是若无其事,举起小郎酒,还冲他们晃了晃,做了个表示友好的姿态,随后便又自顾吃喝起来。

“干他!”有两个少年正待起身,却被皮衣男孩压住,“别在棚里。”

说罢,皮衣男孩拿起一瓶啤酒,对瓶咕嘟嘟一口吹完,而后一脸邪魅地冲这个人笑了笑。登时,桌子的少男少女又大呼小叫起来。

孙中原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人,虽然长相普通,身材普通,但是一双眼睛不经意间闪现的寒光,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杀气,不要说混子了,就算是普通的军人,也不会有这种眼神。

这帮小混混要真想吃完了找他麻烦,恐怕就要倒霉了。

这个人确实也是这种表现,压根没把这帮孩子放在眼里。慢悠悠吃完之后,结账离去,走得也是不徐不疾,稳当得很。而那帮少男少女,却早就在盯着了,迅速尾随跟出了大棚。

孙中原他们是十几分钟后离开大棚的。因为知道出来要喝酒,所以孙中原没开车,出了大棚,没打着车,他们三个便往前走了一段。

路过一个小巷口,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两个女孩,就是大棚里那帮少男少女当中的,她俩慌乱无比,瑟瑟发抖,竟直接抱住了孙中原的胳膊,哭喊着:“救命,救命啊!”

“你们别拉扯。”孙中原问道,“怎么了?”

俩女孩都指了指小巷里。孙中原本来不想管闲事,但又怕闹出人命。他知道,肯定是这帮小混子想找那个人的麻烦,结果反被料理了。

那个人看来没对女孩下手,但那几个男孩,要真要重伤,早点儿还有救,还是去看看吧。

孙中原让陈丹洋和霍晓东在巷口等着,自己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小巷。

只见几个少男都躺在地,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倒是都没受什么重伤,但是每个人的两只胳膊却都被卸下来,脱臼了,一时没能从地起来。

没有别人。那个人应该是已经走了。

“我又不是医生,打电话叫救护车啊!”孙中原对两个女孩喊了一句。这两个女孩好似才反应过来,抖抖索索掏出了手机。

孙中原心想,既然没大事儿,这帮小混子,教训一下也好,见到两个女孩打完了电话,便退出了小巷。

往外走的时候,孙中原感到脚下被硌了一下。

小巷里没有路灯,非常昏暗,一开始孙中原没看到,这一硌,抬脚俯身一看,隐约像是块玉。

孙中原迅速拿起来,走出了小巷。巷口不远处就有路灯,孙中原走过去,借着灯光一看,居然是个玉坠!

陈丹洋和霍晓东一见孙中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也立即凑了去。

“那帮小混混的?”陈丹洋回头看了看,其中一个女孩此时也出了巷口,正在东张西望,应该是在等救护车。

“应该不是。”孙中原摇摇头,“这帮熊孩子不会好这口儿的。”

“先看看什么东西!”霍晓东道。

这是一件白玉莲蓬,立体圆雕,底部还有枝蔓莲叶,留有穿系的小孔。居然也没有什么损伤。小巷里面是土路,不然掉在地也就容易察觉了。

只几眼,孙中原就看出是个老件,再细看一下包浆和雕工,应该是宋代的。

玉质白润,雕工精湛,宋代玉坠,这可是件好东西!

玉坠这种东西,正是宋代开始流行起来的,在此之前,玉件有礼器,比如圭璋璜琥之类的有葬玉,比如玉琀蝉、玉握猪有实用器,比如酒杯,比如印玺当然也有有配饰,比如玉佩、玉带、玉钗等等。

但是,却没有玉坠。

玉坠这东西,行里俗称疙瘩件,说白了就是手把件。宋代之前,还没有人拿着一个玉疙瘩在手里玩儿的。

宋代出现这东西,也不算是偶然。宋代是收藏大热的年代,玉器也经历了一个大发展,这时候,除了佩戴,感受和炫耀,也成了很重要的心理需求。

从感受来说,手里握着一件东西,盘玩的时候,容易产生心理安慰,更为安定踏实。收藏大热,玉器大热,藏家除了欣赏,也进一步追求更多的感受。玉坠和别的材质不同,细腻,润泽,冬暖夏凉,更好地满足了这种感受。

从炫耀来说,更容易理解了。几个藏家一见面,这个人手里握着一个好的玉坠,“哎?瞅瞅我这件咋样?好的羊脂白玉!顶级的工!”

玉坠,疙瘩件,手把件,就在手,不用从脖子掏出来,也不用从腰解下来,便于炫耀。

炫耀这种世俗化的功能,其实在很多文玩能体现出来。如今手腕的手串,也有这方面的作用。

“你这什么手啊,这都能捡着好东西!”霍晓东在玉器方面,算是高手了,他不用孙中原解释,就看出这是一件宋代的玉坠。

孙中原却皱了皱眉头,他隐约觉得,这东西,怕不是白天有人丢的,如果不是那帮小混混的,就极有可能是那个人丢的。

不过,现在那个人没影了,也只能自己先收着。

救护车来得还挺快,三人随后也打车走了。先把他俩送到地方,孙中原在自己的小区门口下了车。

这时候已经半夜了,小区里寂静地很,快走到楼前,孙中原突然感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刚要回头,却听到有人开口了:

“我的东西,是你捡了吧?”

孙中原扭头一看,正是烧烤大棚里的那个人。

“什么东西?”虽然估摸着这东西是他丢的,但是孙中原还是得确证一下,总不能没问清楚就还了吧?

不料,这个人却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想自己眯了?”

(泊星石书院)

第300章 我们还会再见的

孙中原笑了笑,“哥们儿你误会了,我是捡到了东西,不过我得问清楚吧?”

那人面色稍有缓和,“是一件白玉雕件,莲蓬。”

孙中原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拿在手上,“我猜就是你丢的,不过,你不像是个懂行的,这东西不便宜,好好保管吧!”

那人哼了一声,疾步上前,探手就拿。

他的动作非常之快,出手之时是拳状,快碰到白玉莲蓬的时候,拇指、食指、中指突然探出,犹如摘取一般。

孙中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霸道,不由手腕一抖,避开了他的手指,“你应该说一声谢谢。”

那人面色一变,紧接着忽然双手齐出,分别攻向孙中原的面门和胸口!

孙中原一见他居然以攻代抢,也不敢大意,霎时使出了天罡三十六手。

这手法端的灵活多变,那人一时之间,招招都落了下风。

“我看你真是不想给了!”那人大吼一声,抬腿踢出。

“咦?”孙中原见他出腿路数,不由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游刃有余地应对起来。

几招之后,那人又被受制。

不过,他却突然瞅个空当,疾撤出了圈子,“慢着!你怎么会十二路谭腿?”

“谭腿天下闻名,会的人多了!”孙中原心下甫动,却不点破。

“放屁!这几路,又岂是寻常的谭腿?”那人有点儿急了,一只手摸向了腿部的暗兜。

孙中原却收住了姿势,点了一支烟,瞅瞅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莫非,你就是老谭那个徒弟?封门青司马之章,和这个白玉莲蓬,恐怕都不是你的东西吧?”

“你到底是谁?”那人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和你师父有点儿交情,也猜到你干了什么。不过你放心,你干的事儿,和我关系不大。我劝你,赶紧离开华夏,不要以为有点儿功夫和手段,就能逍遥事外。”

说罢,孙中原将那件白玉莲蓬抛了过去。这东西,本就不是他的,捡到之后既然人家又找上门来了,若是强取,有点儿龌龊。这种便宜,他不会赚。

没错,这个人,就是老谭的徒弟,骆驼曾经的战友,收了戴九天的钱,来华夏解决唐大唐二的影。

影一把接过白玉莲蓬,看着孙中原,“我师父会教你十二路谭腿?那可不是一点儿交情!”

“因为我教了他天罡三十六手。”孙中原微微一笑,“好了,我该回家了。”

“我师父没有提起过你。不过,我猜,你就是我另一个朋友提起过的,孙、中、原。”影子低头也点了一支烟,“你看起来,并不让人讨厌,聊两句?”

孙中原想了想,“好。”

两人到了小区的健身器材区域,坐到了双杠上。

“你为什么要干掉唐大唐二?谁是东家?”孙中原单刀直入。若不是有这个问题,他也不会想和影聊两句。

“你们古玩行,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不可能透露东家的信息。”影抽了一口烟,“天罡三十六手?手法不错,不过过于繁复,不够直接。”

“功夫也是要有美感的。这么说,你干掉唐大唐二,纯粹为了钱?”

“在我眼里,功夫只有一种,那就是杀人。至于这件事儿,也不算纯粹为了钱,在外面漂了这么久,我有点儿思乡了,顺带回来看看。”

“那方封门青印章,是唐大唐二收藏的东西?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对,印章和这个玉坠,是我顺手拿的。还有几件瓷器也挺漂亮,不过太扎眼。”

“我听说,唐大唐二住的小院,设置了很多机关,你是怎么进去的?”

“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好意思,这是我吃饭的本事,也不能说。”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好吧,我劝你一句,机关门的人已经在着手调查此事,你还是早点儿离开华夏为好。”

“机关门?不就是一帮木匠和铁匠么?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借助外物来强大自己?”

孙中原没接茬,皱眉道,“老谭其实挺担心你的。”

“我师父对我的恩情我自然知道。”影说着,将白玉莲蓬递向孙中原,“这东西,我本来想一并给我师父的,不过,摆放的并不隐蔽,我猜可能会经常把玩,所以怕给我师父带来麻烦。你要有胆子玩,就送给你了,算是谢谢你,照顾过我师父。”

“这不是有胆子没胆子的问题。我和老谭算是彼此交心的朋友,不存在照顾一说,你也不用谢我。”

影把白玉莲蓬塞到了孙中原手上,“那就算我替师父送朋友礼物吧,这东西,在我手里,和一块鹅卵石没区别。”

孙中原推挡,“不行,来路不正。”

影冷笑,“你们古玩行里,有几件东西是来路正的?”说着直接撒手,“我已经送了,你要不要我就不管了。”

孙中原只得抬手接住,一来他不愿看到这么一件宋代的古玉摔了;二来,这影不像开玩笑,真就这么丢在小区里,没准惹出什么乱子,毕竟和一件杀人案有关。

影也说了,封门青印章,唐大唐二藏得很严实,怕是没人知道;但是这白玉莲蓬,或许是手上常常把玩之物,入过与之相关的人的眼。

掂了掂白玉莲蓬,孙中原又问道,“看完了你师父,你居然没有立即离开,你在南城逗留,莫非还有事儿?”

“一来,我暂时不会离开华夏,有点儿事儿还要筹划一下。二来,我确实想见见你,却没想到,不仅碰上了,你还认识我师父!”

孙中原想了想,“你说的那个朋友,莫非就是骆驼?”

“骆驼?嗯,他是爱抽骆驼。他把你吹得神乎其神,让我产生了兴趣。不过,你的功夫确实不简单。”

孙中原跳下了双杠,掂了掂手中白玉莲蓬,“我就先收下了。该聊的都聊了,咱俩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吧!”

影点点头,飘然落下了双杠,很快便如一个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孙中原扭头之际,却又听到了一句话,“或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301章 龙脉之祖

“再见?”

孙中原喃喃重复了一句,没去多想,快步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燕京来了两个人,是文物考古部门的人,找到了孙中原,详细询问了关于蒙山墓葬的经过,并做了记录。交流完之后,其中一个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另一个人用眼神制止住了。

孙中原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联系。”

他明白,其中一个人是岳老的旧部,是想邀请他一起去考古。但是另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而且是个头儿,听说棺椁未开,显然不想孙中原再度参与。

孙中原既然已经上报,而且跟着考古部门的人前去,就是个向导,干出力,根本没什么便宜可讨,他本来也不想去。

这件事儿算是告一段落,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去探曹冲墓,用什么手段,孙中原也不想多问了,只需要考古完成之后,打探一下曹冲的梓木棺椁和甄氏的石棺里,究竟是什么状况就可以了。

下午,邝西寅给孙中原打了电话,孙中原和陈丹洋便又来到了隋东辰的四合院。

大军和黑子都在。

在客厅的八仙桌上,大军和黑子展开了一张很大的地图。

“隋爷,虎爷,你们看,这里,就是发现战国窖藏的地方。”大军用手一指。

这个地方,位于川藏交界,确切地说,是川省的西北靠近藏东的地方,属于川省的一个藏族自治州。

邝西寅对华夏西部都比较熟悉,“这地方好像有雪山啊!”

“没错。”大军说道,“这个窖藏,位于一个村子的南侧,而这个村子的西侧,隔着一条河,就是雪山。其中有一座雪山比较孤立,北侧十分陡峭,南侧却相对平缓。”

“这个村子都是藏民?”孙中原不由问道。

“不是,这个村子很大,从服装上来看,汉、藏都有,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民族的装扮,应该是个多民族聚居的村子。”黑子介绍道,“这个村子,西侧有雪山,东侧有森林,北侧连通公路。而南侧,有一处山谷入口,入口前比较开阔,还残存着一些石头建筑,恐怕古代可能是个城堡或者市镇。”

“既然像是个遗址,以前没有人去探访过么?”孙中原又问。

“因为靠近公路,而且自然景观不错,还是有一些旅游的人去的,村子里还有酒馆和旅舍。不过,这个说是遗址,但是只剩下两段断墙,还有一处类似房屋地基,高出地面一点儿,形状不规则。这些都不太引人注目,也没有坟墓什么的。”大军解释。

黑子接上说道,“而且这个窖藏,不在残留建筑附近,而在谷口一侧。我们的人发现这个窖藏,还是因为谷口一侧山体滑坡,好几块巨石落下砸开的,要不然,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大多都残碎了。”

隋东辰看了看陈丹洋,“你怀疑,这地方附近,就是火性地气改变为土性地气之处?”

“对。”陈丹洋盯着地图,“我爷爷说是藏南,我怀疑有误。但即便是有误,也应该有所关联。这地方,是川西北,紧邻藏东,和藏南有什么关系呢?”

孙中原看着地图,“战国的窖藏。这地方在战国时期,应该是青衣羌国的地盘。”

“青衣羌国?”陈丹洋问道。

“是羌族的一支,西周的时候,羌族人建立青衣羌国,在东汉被灭消失。考古上也有记录,川省西北部发现过石棺葬,确定为战国到西汉青衣羌的文化遗存。据说当时的青衣羌国,也有不少汉人,民族融合发展很快。这发现战国窖藏的地方,并不是青衣羌国的核心地段,而是边界地段,如果是在战国时,应该是青衣羌国和秦国的交界。”

“这么说,这地方的窖藏,也可能是秦国人所有?”

“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根据大军和黑子两位老兄说的,如今这个村子不也是多民族聚居么?所以,也不排除是其他民族的人所有。”

“这个羌族,和藏族有什么关系?”陈丹洋指了指藏东的地域。

“根据相关史料,秦汉时期,包括青衣羌在内的好几支羌族人,还有三危人、康人、戈人,甚至还有少数阿拉伯人,进入藏地,和原先的土著居民融合发展,这就是吐蕃族的前身!”孙中原道,“不过,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抵应该是这么说的。”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这么说,这个青衣羌国,极可能向东影响汉人,也可能向西影响藏人?”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金面银眼的青铜面具,应该是青衣羌国的东西?”孙中原反问。

陈丹洋点点头,“这个地方的地气改变,我怀疑和这个青衣羌国有关系。三星堆出现的青铜面具,可能就是当时受其影响的汉人制造的。而青衣羌国消失之后,文化传承未必彻底断绝,若干年后藏地出现的古格王朝,也受到了这种文化传承的影响。”

“问题是,火性地气改变为土性地气,必在秦代之前,这青衣羌国东汉才消失啊。”大军忍不住插了一句。

“正好这里面有个过程。因为地气改变,国运是逐渐消失的,到了东汉才彻底灭亡。当然,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火性地气不再,他们制造金属器就大受影响,导致国力衰减,也是必然。”陈丹洋解释。

“这地气,到底为何改变呢?”孙中原沉吟。

此时,隋东辰突然点了点地图上的这个位置,“这个村子,恰好位于昆仑山东南尽头的南侧。”

陈丹洋一听,好似如梦初醒,“我明白了!我爷爷以为是藏南,其实不是,而是龙脉之南!”

隋东辰欣然点头。

陈丹洋看着孙中原,“昆仑山,华夏龙脉之祖,走向自西北向东南,所有的王朝龙脉,皆尽发源于此!这个地方,恰是东南尽头的南侧。”

孙中原也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窖藏附近的地气改变,和龙脉有关?”

“对,而且极有可能是青衣羌国强力为之!只不过,他们异想天开,终究自取灭亡!”

第302章 青衣王陵

听到这个,大军和黑子兴致大涨,“赶紧详细说说!”

陈丹洋似有些别扭,“不过是我个人的推断,这还没去地方看看呢。而且推测地气改变,是青衣羌国施法所为,我也有点儿异想天开。”

“先说来听听嘛!”孙中原道。

“好吧。”陈丹洋理了理,解释道,“昆仑山龙脉之祖,衍生出的龙脉,有大有小,决定着王朝的气数。实际上,先后衍生出的主脉,只有十二条,就是华夏疆域内曾经出现的十二个正统王朝: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

陈丹洋喝了一口水,“龙脉和王朝是共生的。这青衣羌国,当然不是主脉。不仅不是主脉,而且这么一个边疆小国,恐怕连普通的龙脉基础都没有。他们的胆子很大,可能是想逆天而行,借助改变地气,催生龙脉,以使国之更国!”

说到这里,陈丹洋顿了顿。

隋东辰吧嗒了两口旱烟,“昆仑山东南尽头,乃是龙尾之位。他们若想在龙尾之位如此谋划,难度当真不小。”

“隋爷说的是。南方,本就是火性正位,但是要想催生龙脉,并与昆仑龙尾连在一起,必须改成土性地气。昆仑龙脉,至此已尽,想与之衔接,难如登天。”陈丹洋道,“但是,如果我推测的是真的,青衣羌国改变地气毕竟是成功了!”

“至于成功的方法,你肯定也推测不出了?”孙中原问。

“是,我肯定推不出。不过如果去了,倒是有希望。”陈丹洋接着说道,“川省西北部的这一小片地域,地气成功被改变,却并没有催生衔接的龙脉,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问题可能很难探查了,但是地气改变,应该会留下线索。”

孙中原前前后后梳理了一番,开口道,“龙脉生成,本是复杂的天定模式,人力催生,难道有成功的先例?”

陈丹洋一时没回答,稍稍停顿了一下。

隋东辰接了,“不是人力催生,而是巧借天地之力。比如一些阵法,是人布置的,发挥出的作用,却并非人力。”

陈丹洋连连点头,“隋爷威武。”

而后又道,“不是没有先例啊!至少我听过一个。”

“噢?”孙中原问道,“难不成哪个皇帝是通过催生龙脉,从而得以开国登基?”

陈丹洋看了看隋东辰,隋东辰没有言语,而且眼神中也有疑惑。

“也不能说是因为催生龙脉才得以开国登基,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有了权力基础。既然说到了,你们就当个故事听吧,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但是缺乏佐证,只是他的推演。”陈丹洋说道。

“华夏十二主龙脉,对应十二王朝,这个是公认的,清朝之后,也确实没了皇帝,就此终结。但是,还有为数众多的支龙脉,对应其他王朝。这个数量太多了,不说别的,十六国时期的那些国家,也都是有龙脉对应的。”

“有一个王朝非常特殊,就是王莽建立的新朝,夹在西汉和东汉之间。西汉和东汉是后来人命名的称呼,其实刘秀,相当于恢复了汉朝,只不过迁都了而已。”

“根据我爷爷的推演,王莽建立新朝之前,唯恐根基不稳,就曾经请大批能人异士,催生新的龙脉。而且他不仅成功了,也真的当上了皇帝。”

虽然夏商周三个王朝,也有主龙脉对应,但是秦始皇才是华夏的第一个皇帝。王莽登上皇位,是大权在握之下,接受禅让称帝。当然了,所谓禅让,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

王莽建立了新朝,也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通过禅让当上的皇帝。前面的秦朝和西汉的皇帝,要么是子承父位,要么是打下来的江山。

新朝很短命,满打满算不过十六年。

“我爷爷认为,王莽之前催生的龙脉,就在汉朝龙脉附近。借用了汉朝的龙脉王气,以使新王朝更为强大。”陈丹洋继续说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是成功了。”

“这样,汉朝龙脉王气看似断绝,其实是被借到了新王朝的龙脉之上。不过,这汉朝龙脉是十二条主脉之一,而且气数未尽!强行借用,最后还是出现了反噬,所以王莽的新朝很快就覆灭了,东汉建立,重新延续了汉朝的龙脉王气。”

大军和黑子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虽然毫无根据,但却不知不觉深信不疑。

孙中原忽而想到,这青衣羌国从开国到被灭,其间有一段是和王莽的新朝重合的,“催生龙脉,王莽所用的法子,和青衣羌国所用的法子,是不是大同小异?”

陈丹洋摇摇头,“肯定不是,青衣羌国是改变地气,在昆仑龙脉的外部想催生衔接的龙脉。而王莽,则是直接借用汉朝龙脉王气,断彼生此。”

隋东辰吐出一口烟,“如果,所有的这些推断都是真的,青衣羌国改变了地气,却没有催生龙脉,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川西北的地气改变之处所衍生的风水绝佳之地,却有可能被青衣羌国就此利用!”

陈丹洋的眼睛登时又冒光了!

“对呀隋爷,这处风水绝佳之地,有可能建有青衣王陵!”

孙中原禁不住笑起来,陈丹洋叫出这个“青衣王陵”,是一时脱嘴。按说应该叫青衣羌国王陵,你就是简称,似乎也是羌国王陵更合理。但是呢,青衣王陵,好像更好听一些。

青衣羌国的历史距离现在太过久远,灭亡消失后,很难找出足够的史料支撑。虽然发现了一些遗址,但是王陵却一直没有被发现过。而且,青衣羌国的核心区域,并不在川西北紧邻藏东的地气改变之处。

如果这地方真的有“青衣王陵”,那肯定没被发现过,会保留完整的原貌。

“你笑什么?觉得不可能?”陈丹洋兴奋之余,不由瞥了孙中原一眼。

“不是,恰恰相反!你说得,倒让我有点儿想去看看了。”[.]

第303章 锦官城,送仙桥

邝西寅看了看陈丹洋,“我发现你对墓葬的热情,比我年轻时候还要高。”

陈丹洋道,“我不只对墓葬感兴趣,我对宝贝都感兴趣。”

大军和黑子也都跟着打哈哈。

大军说,“跟陈先生出去,真是收获不少!也学到了不少!”

黑子说,“怎么说呢,比武都有个文比武比,这探墓下墓,我们是武墓,人家陈先生是文墓!”

孙中原想了想,“如今,五处地气改变,只剩下吉东和川藏交界,现在已经入冬,这俩地方都比较冷。既然川藏交界掌握的东西多,那我们就先去一趟吧!”

对此,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孙中原之所以提出要抓紧,是因为唐大、唐二的死。不管是不是戴九天所为,唐二既然去伏牛做过青铜圆片,那就说明不止他们一路盯上了这件事儿。

虽然他们行动得比较早,但是,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玄机尚未参破。如果,其他四处地气改变,如今都已经开始逆冲了,那说不定其他人马,未必只盯着地气改变之处可能存在的墓葬或宝藏。

如果伏牛封禁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也能被人所利用呢?就有可能有人只盯天元而不顾四方。

三天之后,孙中原、陈丹洋、大军、黑子,又出发了。

刚和黎千千好上,却是聚少离多。不过,黎千千并不反对此事,在她看来,男人是该干点儿“大事”的。集聚财富,她认为并不算真正的大事。以孙中原眼力,和如今古玩界的基本行情,这一点并不难。

而且,“伏牛永镇”背后的玄机,既然赶上了,已经深入了,就此罢手本来也是很憋屈的。

黎千千独立性比较强,这是她的优点。不过,少了那么一点温柔。可是人总有缺憾,孙中原并没有觉得自己选错,只是想尽快把这件事儿了了。

去往川西北,路途遥远,他们先是到了川省省会锦官城,黑子和大军需要在此准备工具。锦官城有庚辛堂的分部,给他们准备好了一辆越野车。他们打算驾车前往川西北的这个村子。

他们在锦官城一共待了两天。第二天中午,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决定次日一早出发。

中午吃完了饭,陈丹洋又拉着孙中原去了古玩市场,大军和黑子有点儿累,在酒店休息。

锦官城最大的古玩市场,是送仙桥古玩市场,这也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古玩市场。

好在当天是周日,不然下午古玩市场一般不会有人的,也正因为这个,一吃完午饭,陈丹洋就迫不及待催着孙中原出门了。

送仙桥附近,相当热闹,还有不少旅游景点,比如杜甫草堂。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杜甫的这首诗,在现场品来,更有感觉。只是可惜,不是春季,也无细雨。

送仙桥的得名,还和附近的青羊宫有关,据说太上老君每年寿辰,青羊宫就会有群仙聚会,之后离别要经过一座桥。这就是送仙桥。

进去之后,小桥流水,灰瓦白墙,确实更像个古玩市场的样子,不像伏牛那种地方的古玩市场,缺乏底蕴和味道。

冬季算是古玩市场的淡季,不过年前比年后强。进去之后,摆地摊的已经撤了一部分,但留下的也不算少。

锦官城的生活节奏比较悠闲,在古玩市场也有体现,据说古玩市场最早也是九点多才开。而摆地摊的摊主,看起来也更加自在。他们走着走着,还看到了两个摊主,因为刚吃完午饭,没啥生意,摆起了象棋。

就在其中一个摊主的摊子上,孙中原发现了一件白瓷俑。

这是一件仕女俑,有二十多厘米高,有些地方釉已经脱落,露出了胎质,露出的部分,仔细看能看到钙化和结晶斑。

“你输喽,这铁门栓咋破?你有生意来了,正好别下了。”另一位摊主看到孙中原拿起了东西看,对这个摊子的摊主开口了。

“没事儿,我先看着,你被将死了再说。”孙中原抬眼说道。

“已经将死了,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赢了的摊主哈哈大笑。

“不下了,不下了!”这个摊主搬起马扎挪了挪,看向孙中原,“老板看好了?”

孙中原点点头,“这个怎么卖?”

“仕女俑噢,老东西,老板看着给吧!”

孙中原笑道,“老东西?有多老?”

“白瓷的,这么瘦,元朝的!”摊主道。

他说得很肯定,但如果是老虫,就算断不了代,光这一句也能听出来,他来货应该不会贵!

因为在表达年份之前,他自己还嘟囔了两句,如果是之前仔细看过,就不会多加描述,这说明他之前没仔细看,那就不是单独来的,而是很多东西一起收的,通常贵不了。

“你可别蒙我,不是唐代我能看出来,但元代的白瓷,带点儿鸭蛋青,这件可发黄!”孙中原接口道。

这华夏的白瓷,按说东汉就有了。东汉是出现真正的高温瓷器的年代,白瓷也出现了。但是,要说成熟的白瓷,那得隋代才有。不过,隋代仍是青瓷为主,白瓷很少。

唐代白瓷,最出名的是北方的邢窑,南青北白嘛。但是,唐代的仕女造型,都是比较丰满的,摊主说得对,这件面容清瘦,身姿苗条,断然不是唐代的。

可是孙中原说得也对,元代的白瓷,釉色不是这种发黄的白,而是有点儿鸭蛋青,所以又叫卵白。

摊主一听,“老板你是行家呦,我咋蒙你?你说不是元朝的,那是啥子时期的?”

“我看像明末的民窑。”孙中原也没有把年份往太浅了说,毕竟胎质都已经露出了钙化的部分。

“我也不跟你争了,喜欢吧?要的话给你便宜点儿!”

“好啊,我还真就喜欢瘦的,最低多少钱?”孙中原接口。

摊主想了想,“周末最后一个下午了,不跟你啰里啰嗦的,三千块,不贵吧?”

第304章 穿小鞋

孙中原没答话,而是低头又看了看这件白瓷仕女俑。

“真不贵啊!”摊主又道。

“一千八!怎么样?”孙中原开口。

“不行不行,我做生意你不了解,这真是最低价了,我说了不跟你啰里啰嗦。”

孙中原一口口地加,他一次次地摇头。最后,还是三千买下来了。

离开之后,陈丹洋一脸郁闷,“你没事吧?浪费这么多时间?差这点儿钱么?”

“能浪费多少时间?几分钟而已。”孙中原反问道,“你说,古玩在普通人手里,有实际价值么?”

“没有,主要是文化价值和欣赏价值。”

“对啊,没有实际价值,却很昂贵,这是心理需求。”孙中原道,“古玩生意也是如此。我虽然已经觉得这个价儿捡漏了,但是一口口地讲,对我来说,能防止他反水;对他来说,最后能让他觉得不亏。几分钟而已,却让双方心理上都很舒服,这才是古玩生意应该有的样子!”

“在我看来,你这就是装逼!”陈丹洋嘿嘿一笑,“这就是我们理科生和你们文科生的不同。云山雾罩,自得其乐,我不需要。”

“哈哈哈哈!”孙中原大笑,“那你需不需要我告诉你这件白瓷仕女俑是什么年代的?”

“这个,真需要。”

“这是隋朝的白瓷仕女俑,是很罕见的,不然我也不会买。当然了,正因为罕见,所以那个摊主并不识得。漏儿虽然少,但不是没有,关键在于发现漏儿的——”

“眼睛!”

“不,运气!”孙中原道,“眼力当然很重要,但对于捡漏儿来说,真的比较起来,运气才是第一位的。”

“行,我看看你这次有没有运气找到青衣王陵!”陈丹洋转而说道,“隋朝的古玩,都很少听说,更别说瓷器了。“”

“嗯,时间比较短,不过好在和唐朝的东西区别比较大,不似秦朝的东西,和后来西汉的一些东西,不太好区分。”

历史总会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秦朝和隋朝。这两个朝代,都是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乱之后完成大一统,存世都很短,后面接续的朝代也都很强大。

所以,总有人喜欢连着说,秦汉,隋唐。

秦朝的古董,和西汉的古董,相似之处很多。比如玉器,甚至从秦朝之前的战国晚期一直到西汉早期,特征都差不多,故而被称为战汉玉器。

不过,隋朝和唐朝的古董,风格差异化要相对明显一点儿。

隋朝的白瓷,在华夏陶瓷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一点,不玩瓷器的人一般不知道。隋代之前,青瓷当道,从隋代开始,出现了成熟的白瓷,并延续下来。

成熟白瓷的重要性在于,它是彩瓷发展的一个基础,不管是釉下彩里的青花、釉里红,还是釉上彩里面的斗彩、五彩等等,它们的底子都是白的。

实际上,白瓷与青瓷工艺上的区别,关键就在于胎和釉原料中含铁量,白瓷含铁量低。但完成这个突破,却用去了从东汉到隋朝数百年的时间。

两人继续逛,在一个主要摆放着小件的摊子上,陈丹洋发现了一件青白玉的玉鞋。

陈丹洋觉得有意思,拿起看了看。

这只玉鞋很小,也就是四厘米长,一厘米多宽,鞋头浮雕了兽面纹饰。

“这是做什么用的?”陈丹洋转而问孙中原。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稍微愣了愣,心说这小伙儿不问我也就罢了,关键也不问最主要的,比如材质,年份,价值,上来就问做什么用的。

这么小的玉鞋,刚出生的婴儿也穿不上,摆着又太小,当然是配饰了!

“这个一般是挂在腰上。”孙中原道。

陈丹洋疑问的就是这个,他当然能想到是配饰,但问题是,“把一只小鞋挂在身上?这不成了穿小鞋了么?”

“古代文化和现代是有差异的。首先只要玉器的东西,都比较贵重,寓意都很美好。这佩戴玉鞋,寓意辟邪!穿小鞋,还延伸不到玉器上。”孙中原解释道。

实际上,穿小鞋的典故,宋代就有了,不过说的是女子穿的绣花鞋。是故意把出嫁时穿的绣花鞋做小了,穿不上,让女子无法出门上轿子,大抵是这么个故事。

“这是什么年代的?”这一次,陈丹洋没问孙中原,规矩他已经懂了不少,而是问向摊主。

摊主笑了笑,“我也不给你穿小鞋了,谁让你和一个行家一起来呢?清代的!佩戴玉鞋,也是清代比较流行。”

陈丹洋又看了看孙中原,孙中原问他,“想要么?”

“嗯。”陈丹洋点头,“你不是说辟邪么?这次过去,我也辟邪一下子!”

孙中原拿起玉鞋仔细看了看,“这是清晚期的,不过是青白玉,量最大,老板,最低多少钱?”

玉器这一类,只要看准了,因为材质也比较值钱,所以价格是比较公开的。

当然了,在地摊上,这样的小玉件,讲讲价儿,要比实际行价低。

摊主报了个五千的价格,基本就是行价。孙中原当然要讲价。

不过讲价之前,孙中原先递给了摊主一支烟,“老板,有另一只么?”

陈丹洋一听,好嘛,合着这玉鞋和真鞋是一样,成对的!别说,要是一对,挂在腰间,一走路叮当响,还真有点儿辟邪的意思。

“小伙子你真是行家。放心吧,我不玩儿一鱼两吃,收来就一只。”摊主说道。

“少了一只,还有法儿辟邪么?”陈丹洋问。

其实,这玉鞋配饰,挂一只的也有,挂两只的也有,但是陈丹洋问得很好,正好用来讲价。

最后,他们两千八拿下了。这不算漏儿,只能说买赚了点儿。没办法,清代到民国的玉器,通常都是很开门的。

摊主还找了个精致的挂绳,帮陈丹洋穿了起来,“穿小鞋”直接腰挂。

离开摊子,孙中原道,“你这种人,还信这个?都是一些个民间说法。”

“这个很重要,出发之前,求个心理安慰。”陈丹洋咂摸了一下嘴,压低声音,“若真有王陵,这可不比寻常。”

第305章 蚯蚓走泥纹

“挺好。”孙中原想想也是,心理有安慰总比没安慰强。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凑上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穿一件橘红色的薄款羽绒服,提溜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两位,喜欢瓷器吗?”

陈丹洋正要开口问,孙中原摆摆手,“不太喜欢,借光让一让吧。”

古玩市场里,这种人常见,通常是拎着包,甚至干脆是怀里夹着东西,一副贼兮兮的一样子,悄然凑上来,问逛摊的要不要好东西。如果有人感兴趣,就拉到僻静地儿谈。如果碰上不懂的又想买,一通忽悠说不定就成了。

孙中原自然明白这种事儿,所以干脆拒绝。

不料,陈丹洋却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对那个小伙儿笑道,“你有好东西?”

孙中原有些奇怪,但是陈丹洋之所以拍他,那就是个暗示,也不好立即再阻止。

“对,您先瞅一眼。”小伙儿拉开了黑色书包,里面是一个花盆。

陈丹洋探头看了看,孙中原也跟着看了看。

不过,小伙儿在十几秒钟之后,就拉上了书包拉链,对陈丹洋说道,“诚心想要,咱们到个僻静地方看!”

陈丹洋没说去不去,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宋代钧窑!”小伙儿表情神秘,“这东西,来头可真是有点意思!”

“我看没意思。”孙中原插了一句,又看了看陈丹洋,递了个眼色,意思自然是别看了。

陈丹洋却不知怎的,又问孙中原,“详细看看再说呗?”

“那你自己看吧!”孙中原摆摆手,直接绕过小伙儿往前走。陈丹洋没想到孙中原这么干脆,只好拔脚要跟。

“你买还是他买?”小伙儿不甘心地激了陈丹洋一句。

陈丹洋直接弃了小伙儿,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他我也不敢买!”

小伙儿有点儿懊恼,不过人已经走了,他也看出来了,孙中原是个老虫,也只好悻悻离去,继续寻找“目标”。

陈丹洋追上了孙中原,“你还挺干脆,东西必定不对?”

“先不说对不对。我有点儿纳闷儿,你怎么非得看他包里的东西呢?这样的人,古玩市场多了,忽悠的,做局的;我一开始不是说了不感兴趣么?你还这么坚持。”孙中原反问。

“嗐,你不知道!我刚才看了看这小伙儿的面相,带着破财相,本以为能从他手里捡漏呢!”陈丹洋苦笑,“这也是个参考嘛!不过,既然你看了东西不对,那这个就肯定不是漏儿了!”

“这么大个儿的花盆,窑变釉,要真是宋代钧瓷,千万起步!怎么会在这么一个贼兮兮的人手里?再说了,他这种人破财,不是很正常么!”孙中原递给陈丹洋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不过,仿得还可以,就是蚯蚓走泥纹差点儿火候。”

“蚯蚓走泥纹?就是上面那些开片的纹路?”陈丹洋听说过这个词儿,不过不甚了了,既然孙中原提了,干脆就问个明白。

“蚯蚓走泥纹,不算是开片。”孙中原既然说了,顺便就给他详细讲了讲。

钧窑,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当然,钧窑的发展比较复杂,有官窑,有民窑,而且不止存在于宋代。

宋代的官窑钧瓷,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那就是釉很厚。不是一般的厚,根据出土和传世的实物,最后的釉面,能到一厘米。有的瓷器,连胎加釉,还没有一厘米厚呢!

烧瓷器,胎质和釉料不同,所以膨胀系数不一样。所以,在有些技术条件下,在冷却的过程中,釉面是会出现开片的。但是宋代钧瓷的釉太厚,太粘稠,细碎的开片没有,却会形成粗的、弯曲的纹路。

这样的纹路,像是蚯蚓在地里爬过的痕迹,所以就很形象地被称作“蚯蚓走泥纹”。这是判断宋代钧瓷的一个典型特征。

而且,在民国之前,这个蚯蚓走泥纹,在高仿技术上没有被突破!也就是说,一般仿不出来,即便仿出来,也是很明显的不自然。

所以,当时鉴定宋代钧窑,有蚯蚓走泥纹,一般就是真品没跑了。

不过,如今这个技术难点已经被攻克了。市面上高仿宋代官窑钧瓷,不仅能做出蚯蚓走泥纹,而且有些高手已经能做得十分自然,极难辨识了。

陈丹洋猛吐一口烟圈,“得,又上了一课。”

说话之间,陈丹洋走得有点儿急,脚上碰到了一处地摊上靠外的一件东西。

低头一看,所幸是一件铜质大香炉,比较重,只是晃悠了一下,没倒下。“不好意思了!”陈丹洋对摊主笑了笑。

“逛市场看古玩,干啥子这么着急呦!”

这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过一口川省口音,而且嗓音很细,形成了鲜明对比。

孙中原也冲摊主笑了笑,顺带看了看他摊上的东西,结果,还真有件东西吸引了他,便蹲下身来。

摊主循着他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一件青花大罐,“老板,看上这件儿了?”

孙中原摆摆手,这件青花大罐是民国仿康熙的,没什么意思,他伸手指了指一件陶器,“就这一件么?”

这是一件三彩器。

三彩器,是上釉的陶器。这是一件陶枕,以绿彩为主,兼带褐彩和黄彩。虽然叫三彩,但实际上不止三种色彩,陶枕上,还带有一种艳红的彩釉。

陶枕四周,是花瓣状的纹饰点缀;枕面上,则是一丛兰花,而且在右上角,还有一个“春”字。

“好眼力!”摊主看着孙中原,“这枕头是一套四个!多了摆不开,你诚心想要,我都给你拿出来看看!”说罢,拍了拍身旁的一个旅行箱。

“唐三彩?”陈丹洋在孙中原身边低声问道。

“当然不是,唐三彩都是冥器,这是实用的陶枕。”孙中原应了陈丹洋一句,笑着对摊主说道,“既然是一套,当然是先都看看,再决定买不买喽。”

他没把话说死。

“好!”摊主伸手拉开了大旅行箱,“我看你是个行家,难得有人没看全就问了个明白!”

第306章 宋三彩

陶枕一套四个,都摆了出来。梅兰竹菊,春夏秋冬。

枕面为兰的图案,带着“春”字;枕面为竹的图案,带着“夏”字;枕面为菊的图案,带着“秋”字,枕面为梅的图案,带着“冬”字。

四个陶枕,一般大小,四周纹饰一致,只是枕面不同。

梅兰竹菊,又被称为四君子,古代也被用作指代四季。当然,夏季用竹,其实不如用荷多见。

四季四枕,寓意不错,这是要一年四季都睡个好觉,而且兼带风雅。四种植物,以君子之谓进入国画和器物纹饰,是宋代开始的。

这时候,陈丹洋没忍住,直接问道,“不是唐三彩,是什么?”

孙中原看了看摊主,摊主的确是个懂行的,“这是宋三彩,宋代瓷器已经开始大流行,陶器倒是不多了。”

的确,瓷器与陶器相比,有很多优点,不过,陶器也不是一下子就没有了。就拿三彩陶器来说,知道唐三彩的多,但是宋三彩、辽三彩、金三彩,一样存在,而且明代也不是没有明三彩。只不过,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出名罢了。

从艺术构造上来说,陶器其实比瓷器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可塑性强,所以,陶器里面,样式比较多。很多陶器是不上釉的。同时,陶器即便上釉,也是低温釉,往往要经过二次烧制。

“宋三彩肯定不如唐三彩了?”陈丹洋既然问了,干脆直接点儿。

“不能简单地说哪个更好。唐三彩的器物,比之宋三彩更为大气华贵,但是宋三彩的彩釉更为丰富,比如这艳红,唐三彩就没有。再就是,唐三彩都是冥器,宋三彩除了作为陪葬品,还有不少生活器物。”孙中原解释道。

摊主翘起大拇指,“这位先生你真是行家。而且啊,宋三彩别的省很少见,就是我们川省特别多!”

这个他没乱说,宋三彩主要就是出自川省。

两宋年间,中原多发战乱,但是川省位于西南盆地,相对安定,也比较富足。川省的宋三彩,就是对唐三彩的一种直接继承,是物质基础良好条件下的一种延续。

唐三彩之所以大气华贵,除了唐代的风格,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主要为贵族陪葬品。但是宋三彩,却逐渐普及,普通老百姓也有用之陪葬的,这个量就比较大。

同时,由于艺术性的强化和发展,有的也开始被用作生活器物。整个两宋时期,川省的宋三彩经历了一个大发展。不过,宋末元初,质量也开始下滑,最后在元代消失。

孙中原一边看,一边大致说了说。这一套四个陶枕,保存还是比较完好的,而且工艺精良,确实不错。

“这一套多少钱出?”孙中原开始问价。

“货卖给识家,难得碰到你这么一个懂行的,我便宜卖给你!”摊主说道,“我收来的时候,一共花了六千,我只加两千块钱,也是个吉利数,八千卖给你!”

孙中原听了,不管摊主有没有说谎,这样的东西,就是一件,两千左右也不好收货,何况是一套,价钱还得加。八千一套,的确是不贵。

而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摊主够豪气。古玩一行,六千收货,八千卖,说夸张点儿,有点儿赚吆喝。这点儿利,放别的行当里可能不少了,可在古玩行里,少有人愿意出手。

既然如此,那就买了吧。

东西有点儿重,孙中原留了摊主电话,说好逛完了回来拿上,本来他还想给摊主点儿订金,结果摊主大手一挥,说不用,他也没有再勉强。

送仙桥古玩市场面积不小,地摊也不少,下午已经撤了一部分了,但孙中原和陈丹洋还是逛了半天没逛完。当然,陈丹洋看得比较慢也是一个原因。

基本都走了一遭,再也没遇上什么合意的东西。这逛市场就是这样,不是说没有好东西,有的东西是真品,但未必喜欢,价钱也未必合适。

转过一个拐角,他俩本来准备绕回去取那一套四个陶枕走人了,因为天儿也不早了,至于店铺,也不打算逛了。

可就在这个拐角的摊子上,孙中原发现了一个青花笔筒。

这笔筒工艺不赖,主画片是古松人物,背后衬着远山连绵。松树下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童在对话的样子,有点儿“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意思。

青花发色是国产普通青料,不过倒也明快,而且画工不弱,颇有韵味。

孙中原蹲下身来,拿起这件笔筒。结果,底款居然是隶书!三字,应是个堂号斋号:闲云斋。

这显然不是官窑,官窑落款虽然也有堂号款,但都有据可查,孙中原却从未听说过“闲云斋”。而且,官窑堂号也不会显得过于意趣。

同时,这东西不是新的,至少也是清代的。

瓷器落款,孙中原从没见过隶书款儿,甚至都没听过。

从明代永乐开始,瓷器始有底款,一直到清末,基本上只有两种书体,那就是小篆和楷书。

这个不是偶然的。

底款是用笔写上去的。小篆最多,笔画粗细一致,容易写;再看看底款上的楷书,很多本来粗细不一,或者抑扬顿挫的地方,也被迫简化了。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瓷器上写毛笔字,比起宣纸上写,那区别太大了,难度不知大了多少倍。美观和成功率都要保证。

要是用隶书,那更难掌握了。同时,不是写上就完事了,还得再入窑烧制。烧出来之后,隶书字体更容易缺损、变形,那就太难看了。

所以说,“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这种歌词,只有外行才能写出来。而且,青花瓷是蓝色,不是天青色。

最要命的是,明代永乐年间瓷器才开始落底款儿,永宣青花算是鼎盛,这要是“仿前朝”,是元朝,屠杀统治汉人,这特么哪来的飘逸?

不过,这件青花笔筒上的隶书“闲云斋”三字,还是比较飘逸的,而且烧成之后未有缺损。

瓷器隶书底款,本就少见,再加上相对完整,这确实极大引起了孙中原的兴趣。

第307章 天都

“这笔筒不错,老东西。”摊主是个中年人,见孙中原看了一会儿,开口了。

“什么时候的?”孙中原一边问一边心想,这东西,越看越像清初的东西。清初比较乱,民窑倒真有可能有人尝试,出现这种隶书落款的青花笔筒。

“这个不好说,没准是清朝哪个王爷贝勒的私窑,或者民国珠山八友的东西也不一定呢!”摊主应道。

这些他就是瞎说了,私窑能是随便开的么?还有珠山八友,怎么会落这种款儿?

“珠山八友?”陈丹洋看向孙中原,“这八个人好像很有名。”

孙中原顺势应了一句,“珠山八友不是八个人,光代表人物就是十几个,整个群体怕是得有几十个人。这个八,是个虚数。比如扬州八怪,也不是八个人。”

珠山八友的名头确实很大,难怪摊主会攀用附会。当然,这也说明,他没看明白这件笔筒。

而且,珠山八友的创作,以粉彩和瓷板画为主。这也是晚清到民国的流行元素使然。

清亡之后,瓷都的御窑厂没了,但是有一批之前在瓷都谋生的民间高手就此出场。以前的官窑虽然精美,但是一般都有严格限定,不利于艺术发挥。珠山八友在瓷器上,开始了创新,比如之前的瓷器人物都是全身笼统的,没有人物肖像,他们做了;比如在瓷器上运用泼墨技法,效果也不错。

“这应该就是普通的清代民窑,不像你说的。”孙中原仔细研究了一番,基本可以断定了。

不过,他这话半真半假,清代民窑没错,但绝非普通民窑。

这件青花笔筒,应该是顺治时期的民窑,而且是高手匠人所为。

华夏古代的匠人,留名的少,大多高手都被湮没,只有作品传世,未有其名。像玉雕中的陆子冈,瓷器中的珠山八友,毕竟是极少数。

所以,这件青花笔筒,虽然是顺治时期的民窑,但称得上精品。

顺治时期,满清刚刚入关,官窑尚未顺利恢复生产,所以产量极少,质量也不高。目前出现过的,主要是“大清顺治年制”和“顺治年制”,一般都是青花款,并没有太多特色,继承了明朝遗风。

相反,反倒是民窑百花齐放,甚至出过精品。其中的款识,非常多,堂号斋号,吉祥用语,皆可用作底款。

只不过,隶书底款,仍旧是十分罕见。孙中原想,这多半是“闲云斋”的瓷窑匠人,一时兴起所致,可能是偶然为之。

这样的款识,能流传下来,让他见到实物,本身确实也是极为难得了。

“开个最低价吧,不管什么时期的了,挺漂亮的。”孙中原对摊主说道。

这件笔筒,与之前得到的青狮白象紫铜镇纸一样,自己收藏,摆在案头,也是一件雅事。

摊主报了个六千的价儿。这个价儿,如果是普通的清代民窑,其实高了,清代民窑传到现在的太多了。当然,这个“多”不是说像萝卜白菜一样,只是相对的。

但这件,六万也值!当然,孙中原还是和摊主拉锯了几次,最后三千拿下。

拿了这件笔筒,两人便也没再继续逛。看着只拿了几件东西,其实已经逛了一个下午。这个逛摊的乐趣,在过程中也体现了不少,而且如今这年头,想碰好东西,也忒难了点儿。

回到酒店,稍事整理,晚上四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饭。

锦官城自然以川菜为主,麻辣当道。四人商量了一下,不想吃火锅,而陈丹洋喜欢吃鱼,四个人去了一家以豆瓣鱼闻名的馆子。豆瓣鱼麻辣鲜香,还有什么夫妻肺片,回锅肉,麻婆豆腐,红油兔丁,都辣;只有一道菜不是辣的,东坡肘子。

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四人驾车出发。

“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儿?”上了高速,陈丹洋问开车的大军。

“天都。”

陈丹洋回了回神儿,“一个村子,竟然叫这个名儿!看来,附近还真是有可能存在王陵!”

从锦官城到天都,直线距离就有将近五百公里,大部分路程有高速,但最后是要走普通公路的。而且到了山区,路途难行,他们中午还休息吃饭了,后半程开得也不快。到了天都村,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几乎耗去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这个村子不小,而且有不止一家旅店,还有酒馆、饭店。

几人在一个带有大院子的旅店投宿。院子里可以停车,里面正房是二层的长排楼房,一共有大约三十个房间。入冬了,旅游淡季,房间空了一多半。

院子正房两边还有平房,一边的平房是个简单的酒吧,另一边则是饭店。

饭店的菜品很少,多是牛羊肉。晚饭四个人要了半只烤全羊,味道尚可。

吃罢晚饭,四个人出了旅店,来到村边西侧。正如大军和黑子所说,村边一处空旷高地,紧邻一条大河。具体是哪条江的支流他们没去考证,大河上有一座吊桥,通向西侧的雪山区。

根据之前吃饭时听说的,有的来旅游的,会爬一下雪山。不过,其他的雪山连绵陡峭,只有靠近大河最近的那一处雪山能爬,因为这座雪山比较孤立,山下有路,北侧虽然陡峭,但是南侧比较平缓,适合爬山。

这座雪山,在夜色中,只能看到山顶的皑皑白雪和大体轮廓,如同一个被推倒的巨人,背斜臂撑。

从山脚到山顶,目测高度约有七八百米,比其他连绵的雪山明显矮了一截。当然,这是平地目测高度,海拔应该不低,大河西侧整体也明显要比东侧海拔高。

这条大河的河岸很高,水平面却很低,差了得有十几米,比河面宽度还宽。吊桥看起来倒是很结实,铁链粗大,木板平整。

“我怎么看着有点儿飞夺泸定桥的感觉!”陈丹洋笑道。

“泸定桥比这个险峻多了。”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夜风中火光明灭,“大晚上看不出啥来,明天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陈丹洋和大军、黑子都点了点头。这一天,确实也累了,他们便回去早早休息了。

第308章 太子峰龙吟

一到晚上,屋子里就比较冷。这旅店的房间里没有暖气,只给配了一个电暖风,好在褥子被子都比较厚实。

孙中原睡到半夜,感到有些冷,醒了,起来一看,原来是电暖风坏了。

孙中原下楼去找服务员,结果前台没人,他见门开着,便走了出去。正碰上服务员也在院里,正往回走。他半夜饿了,去饭店厨房弄吃的去了,这刚吃完。

“我马上给您房间送一个新的电暖风。”服务员听孙中原说了情况,立马说道。

孙中原站在院里,就地抽了一支烟。

这时候,他突然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从村子西侧的大河传来的,不像是流水声,也不像风声,倒像是一种叫声。

只不过,这种叫声说不出是什么,不像是动物,但也不是人的声音。

孙中原只是隐约听到,过了一会儿,这种声音便没了。

回到前台,那个服务员已经换了电暖风回来了,孙中原便问他,刚才在院里有没有听到声音。

这个服务员是个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汉族人,“先生您不知道吧?这是龙吟!”

“龙吟?”孙中原惊得一脸变形,“什么意思?河里有龙?你见到过?”

“当然没见过了!”伙计摆摆手,“我也是来打工的,都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

“那你说给我听听!”孙中原睡意全无,递给服务员一支烟。

服务员半夜守着前台,本来也不能睡,刚吃完饭,正精神着呢,“其实就是个传说。不过呢,这后半夜有龙吟声,隔上个三五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我也听到过。这动静确实不是一般动物能叫出来的!你运气好,刚才也听到了吧?”

孙中原点点头。这动静的确太奇怪了,要非说是龙吟,那也算是个解释。不过,龙这种动物,谁也没见到过,龙吟那自然也没人听到过,这么说也有点儿神叨。

根据服务员说的,这龙吟声,有时候出现在河里,有时候出现在雪山区域。天都村的村民大都知道,不过出现频率不高,而且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出现,所以也都只当个传说来讲。

有些游客也听到过,但是大多不信,都认为是自然界发出的奇异声响,一时没法解释罢了。

“先生你知道昆仑龙脉吧?”小伙儿服务员抽了一口烟,烟雾升腾,显得他的脸色带上了几分神秘。

“这个我知道。”

“昆仑龙脉,到了青藏川交界之处,就是收尾,龙脉之尾。巧了,黄河、长江的源头,距离这个地方也不远,也应了龙脉的说法。”

孙中原点点头,“这是地理上的事儿,没错儿。”

“咱们在的这个天都村,距离龙尾也不远,不过,显然西侧的雪山没和龙尾接上,那就不属于龙脉了!”伙计继续说道,“但是西边有座比较矮的,比较独立的雪山,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

“注意到了,不是说还有不少游客爬雪山么?”

“对!但是,您不知道的是,这座雪山,本来是没有的,是生生造出来的!”

“造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就早了!听说是战国的时候,要不怎么说是传说呢?”

孙中原深深吸了一口烟,“传说也得有个讲究吧,没事儿谁去造一座山啊,我只听说过愚公移山。”

“说的就是啊!这座山,您知道叫啥名?”

“啥名?”

“太子峰!”

“太子峰?”

“对,说当时楚国想和秦国争天下,找了一帮风水术士,发现秦国在昆仑山已出龙脉!要想打败秦国,就得破坏龙脉!”

孙中原一听,这和他们之前推断的青衣羌国想干的事儿差不多。不过,战国时期,川省大部是归楚国的,后来秦国一统天下,又占了这块地方。但是,川省西部一片区域,却是青衣羌国所在。这里山川纵横,想彻底占领也不太可能。

“您看过芈月传吧?”服务员呵呵笑道。

“看过一点儿。也基本是传说。”

“这个芈月,就是楚国人!”

“这跟龙脉的事儿有关系么?”

“没关系,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了么?”服务员干笑两声,“咱继续说,这座太子峰之所以独立,那就是后来造的!因为这帮风水术士发现,想破坏昆仑龙脉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自己培育龙脉。”

根据服务员的说法,太子峰就是“龙太子”,造成之后,配合风水设置,假以时日,成龙之时,龙脉便生,由此便可与秦国一争高下!

结果,尚未成龙,楚国就被秦国给灭了!龙脉也就成不了了!

但是,龙脉成不了,太子峰却已经孕育出了幼龙!

这幼龙当然不是实体,但是依托太子峰龙气,幻化龙形,有时便会发出龙吟之声!

服务员越讲越起劲儿,好像是他们家养了一条龙似的,唾沫星子横飞,说完了这个,又开始说这条大河。

“这里本来没有这条大河,太子峰出现之后,突然地裂出一条大沟,源头的雪山雪水融化,才出现了这条大河!而且您看,现在是冬天,雪水按说不融化了,但是这河水也没断流!”

“河水里也会发出龙吟,那是因为这条龙不仅在太子峰上了,有时还会下到河里!”

孙中原听得差不多了,这个传说是有点儿荒诞离奇。不过有一点和他们之前推断的一样,那就是此地火性地气改为土性地气,极有可能是和太子峰有关。

如果这座太子峰真是人力所造,那就是人为改变地气。

不过,想造出如此规模的雪山,那得多少人力和时间?想想又有点儿不太可能。

服务员谈兴正浓,后面却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了,孙中原打断他,问“天都”这个村子名是怎么来的。

“就是因为太子峰啊!有了河,就有了生机,慢慢村子形成了,天都这个名字,不就是等着太子登基,天子都城么?”

这也是传说的一部分。孙中原又问了几句,服务员翻来覆去也就这点儿事儿了,便就此作罢。

第309章 龙头

回到房间,孙中原躺下后心想,天都,太子峰,这地气的改变大体就是来源于此了。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地气也会逆冲,如果逆冲,原因又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四人装备完整,出了旅店。

孙中原给他们说了下昨夜的经历和听闻,陈丹洋听后,眉头紧皱。

过吊桥的时候,他们都看了看脚下的河水,河水并未结冰,流势较缓,一时看不出什么异常。现在的温度,还没到零下,而且河面海拔也比较低。

但是陈丹洋却在吊桥上来回走动,观察了不短时间。

过了吊桥,几人走到太子峰南坡山脚,陈丹洋道,“这和我们之前推测的有些相似,地气的改变应该就是太子峰的缘故。但是这座雪山,似乎不像纯粹的人力所为。”

如今,太子峰的绝大部分,还没有覆盖积雪,积雪主要集中在山头,而太子峰西侧的雪山,积雪面积和积雪程度,则要大得多。

因为南坡斜度较缓,加上之前有不少人爬过,所以并不难爬,四个人顺利登上了山顶。山顶的气温就低多了,风势也大,脚下积雪,大部分已经冷硬成冰。

山顶虽然有积雪,但却是一块不小的平台,而非山尖。很平整,从这一点上来看,倒真有点儿像人造的。

站在山顶平台,脚踩冰雪,陈丹洋一直往望向西侧连绵的雪山。

“那边有什么?”孙中原问道。

“你发现没有?那边的雪山,乍一看山势连绵,但是中间的位置,有六座,几乎围成了一个圆形,或者说像是雪花六出。”

孙中原点点头,“没错,中间好像还有个山坳。而且有五座差不多的高度,有一座特别高。”

“这六座雪山的区域,就是太子峰改变地气之后,衍生出的风水绝佳之地!”

孙中原倒抽一口冷气,“也就是说,如果青衣羌国真把王陵设在这里,就在六座雪山的范围内?”

这六座雪山,比太子峰可高多了,山势陡峭,距离太子峰大约数里,一看就是人迹罕至之地,想爬上去,特别是进入到其中的山坳,难度极大。

而那座最高的雪山,在山坳的另一侧,山体如同利剑,更是险绝。

大军和黑子也是面面相觑,翻越雪山和盗墓可不一样,就凭他们几个毫无经验之人,还真是有点儿望而却步。

“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忙去,即便要去,也得找个当地向导。我们先弄明白了太子峰的情况再说。”陈丹洋说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问题是我们已经爬到顶了,也没发现什么。而且太子峰在夏秋旅游旺季,常有人来,应该也没出过什么异常,不然早就听说了。”孙中原应道。

陈丹洋看了看大军和黑子,“这山顶冰雪之下,取点儿土样可难?”

“这倒不难,我看这冰雪厚度,不足一米。”大军说道,“现在就能动手。”

“好,那就取点儿!”陈丹洋点头。

孙中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这方面,陈丹洋比他们当然专业,毕竟是地质专业科班出身。

大军顺利打了一个冰洞,取出了土样,递给了陈丹洋。

陈丹洋左手接过土样,右手从口袋里突然又掏出一块泥土。原来,这是他爬山的时候,顺手从山腰处取的,其他人还真没注意。

“这两份土样不一样!”陈丹洋仔细对比观察之后,把两份土样扔掉了。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峰,不是纯天然的?真是人力造山?”孙中原立即问道。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如果是纯天然的山体,土样应该一致。

“也应该不是纯人力造山。”陈丹洋道,“如果是纯人力造山,也不太可能分散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分别取土,所以土样也应该一致。”

孙中原点头,“那就是太子峰本来就有,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人力改造过了!”

“那条大河的河沟,非常深,河面却很低,这条河沟,也应该不是天然形成,是人力开凿的河沟。”陈丹洋看着孙中原,“我看,太子峰的一部分土石,正是挖掘河沟所得!”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回想了一下,当时旅店服务员告诉他,太子峰形成之后,地裂下陷形成河沟,同时有远处源头的雪山水融化,就此形成大河。

但如今按照陈丹洋的推断,挖沟和造山,应该是同步的。

“龙脉无水不成,我看呐,当年培育龙脉之人,的确是这么干的。”陈丹洋在冰雪平台来回踱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根据周围的雪山情况,太子峰的原型,应该也是比较陡峭的!改造,应该就是培土形成了南侧缓坡!”

“那这山顶平台呢?”孙中原问。

“这山顶平台的土样和南侧缓坡不同,应该是天然的。你们看!”陈丹洋环顾平台,“这是什么形状?”

孙中原和大军、黑子环顾比量,这才发现,这山顶平台,并不是规整的形状,虽然边缘因为冰雪覆盖有些变形,但也能大致看出,是一个类似长圆,但又有些棱角的形状。

而且,南侧缓坡的接合处,左右还各有一处比较窄的凸起。

“龙头!?”孙中原脱口而出。

“没错,本来这太子峰,只有龙头,而无龙身,培土制造南侧缓坡,正是龙身。龙头去势向北,正是为了呼应北部的昆仑龙脉!太子峰东侧挖沟成河,河水也是自北方而来!从方位属性来看,北方本就属水,东方属木,水生木!龙脉雏形就此起了生机,就是这样一个风水局。”

“如果真是青衣羌国设置,为何龙脉雏形未能成龙?莫非和传说一样,是楚国所设,因为亡国失去了龙气呼应,而不是青衣羌国所设?”孙中原又问。

“不。如果是楚国所设,恐怕就不会亡国,还能和强秦一较短长。我看,就是青衣羌国所为!”陈丹洋重新看向西侧雪山区,目光深邃,“龙脉未能真成,恐怕就和衍生的风水绝佳之地有关!”

第310章 神花坛

“噢?”孙中原和大军、黑子不约而同发出了声音。

地气改变衍生风水绝佳之地,并不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块地方,而是让这块地方的风水产生变化。

“这里的地气,本是火性,龙脉雏形既成,地气变为土性。衍生出的风水绝佳之地,在太子峰的西侧。那边的雪山大同小异,这六座雪山形成风水上的五行俱全,只能是本来就有,但是不相呼应。此处火性地气改为土性地气,导致了此处的五行呼应、风水改换。”

陈丹洋说得有点儿笼统,孙中原他们听得有点儿费解。

不过,陈丹洋也没有详细解释,接着直指重点,“但是,六座雪山,比五行多出一数,其中一座雪山,就特别重要!”

“那座最高的?”孙中原问道。

“对,那座雪山如同利剑,又高出其他五座雪山。五行呼应之后,这一处风水绝佳之地,经过一段时间,又再度变化发展,这座如同利剑的雪山成为风水中枢。从方位的五行属性来看,西方属金,东方属木,西金克东木,雪山克制了太子峰东侧的大河水脉!这,才是龙脉未能真正形成的原因!”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沉吟一番,“问题是,青衣羌国请来的能人异士,都能够培育龙脉,这个问题想不到么?”

“当然能想到!”陈丹洋轻轻摇头,“但是,培育龙脉本就是逆天而行,风水绝佳之地又是地气改变之后才衍生而出,他们发现了也只能补救。但是风水已成,天地呼应,想补救恐怕比培育龙脉还难!如果我们能进入六座雪山区域,恐怕就能发现是怎么补救的,不过,从已知的情况看,补救失败。”

“培育龙脉不成,青衣羌国也只能顺其自然。而且,龙脉雏形也不是没有作用,若无此龙脉雏形,恐怕青衣羌国也撑不到东汉才彻底亡国。同时,这处风水绝佳之地是不能放过的,就此作为王陵,倒也说得过去。”孙中原点头。

陈丹洋也点了一支烟,“问题是,这个地方,地气也正在缓慢逆冲,似乎要从土性地气回归成火性地气!”

“这又是如何看出?”三人异口同声。

“下山吧!”陈丹洋吐出一口烟圈,“边走边说。”

就在下山的时候,陈丹洋指了几次,他们便都看明白了。

太子峰的山顶积雪,是逐步减少的!

因为山顶的雪线所留下的痕迹,出现了层次,逐步往上提升。虽然土表的状态不算是很好辨认,但他们心里都在想这事儿,认真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

“正因为土性地气逐步逆冲回归火性地气,所以雪线越来越高,等到完全回归,太子峰的山顶冰雪,恐怕以后也就没了!”孙中原道,“只是,这里的地气为什么也会逆冲?”

“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思路。”陈丹洋应声,“不过,如此看来,如果吉东的地气也在逆冲,四处地气逆冲,伏牛的封禁,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四人一路上又商量了一下,六座雪山,还是要去的,虽然难度大,但是既然来了,谁也不想空手回去。

中午时候,四人在旅店院内的饭店吃饭,恰好饭店里有几位游客,下午准备攀爬太子峰。孙中原找了个机会,走到他们那桌问了几句。

这里面,其中一个人算是向导,登山经验比较丰富,他知道那六座雪山,却说难度太大,他是不会带游客去的。而且,他还说,曾经有两个登山爱好者攀登过,但是没爬到一半,就知难而退。

孙中原暗示可以多出钱,但是这个向导却拒绝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孙中原对他们说道:“看来,想找向导,得去村里详细打听一下,没有十足的经验和本事不行。”

“行,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去,分头打听。”陈丹洋点头。

“几位是想去神花坛么?”此时,突然有一个身材瘦削但给人感觉却很结实的汉子来到他们桌边。

这个汉子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留着乱蓬蓬的长发,身上穿着一件领子翻毛的皮衣,不过脏兮兮的,脸上胡子拉碴,又稀疏,使得本来还算周正的脸显得有些腻歪。

“神花坛?”孙中原一边问,一边看了看,汉子本来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小桌,桌上只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瓶廉价的白酒。

“对,就是那六座雪山围起来中间的山坳,叫做神花坛。”

“我刚才问登山的,他们怎么不知道名字?”

“嘿嘿,莫要说他们,就是村子里,知道的也不多。”汉子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孙中原看了看汉子,突然一招手,“不知道老哥怎么称呼,坐下一起?边吃边说?”

“好,好!”汉子倒也不客气,从自己桌上取了餐具,还把白酒和花生米也端了过来。

陈丹洋和大军、黑子也一起笑着招呼。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这汉子,未准真能帮他们。

“叫我山鹰就行。”汉子直接夹起一大块炖牛肉,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鹰兄,这么说你去过神花坛?明明是个山坳,为何叫“坛”呢?”孙中原递给山鹰一支烟,捡重点的开问。

“十几年前,我给人当过一次向导,是在夏天,8月。有一个药材商和两个助手,来采药的。之所以叫坛,不是高出来那个坛的意思,而是山坳底部空间很大,像个小口大肚的坛子!这个名字,是我听村里老一辈人说的,如今村里的人出去不少,老人又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大部分是妇女和孩子,所以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很少了!”

“采药?”陈丹洋连忙问道。

“对啊,神花坛里,生长着一种草药,就在山坳底部,是雪山芪!”

“既然在神花坛底部,这个外地来的药材商怎么会知道?”孙中原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很奇怪。而且雪山芪的花期,是7月到9月,8月挖入药的根部,也正合适。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山鹰说道。

第311章 捷径

又吃了一块肉,山鹰继续说道,“不过,老一辈传说,神花坛里有神花,不可妄动,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但就像你说的,这儿药材商是外地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有神花呢?”

“雪山芪也算神花?”陈丹洋说,“雪山芪是黄芪的一种,整个大西南的范畴,很多地方都有,并不算珍稀药用植物啊!”

孙中原有点儿惊讶,心想这雪山芪我是没听说过,陈丹洋居然这么清楚?不过,这个不重要,按下不问,而是继续问山鹰,“既然老一辈的人说不可妄动,你还敢带人去?采到了么?”

山鹰干笑两声,“我当时不是缺钱么?他当时给我八千块,这可是十几年前!跑一趟腿,足足赚八千块哪!我就豁出去了!不过,现在我带你们去,可不能是这个价儿啊,现在物价多贵啊!而且现在入冬了,不好弄。”

“你放心,亏不了你!”孙中原吸了一口烟,“你接着说他们采药的事儿。”

山鹰也点了一支烟,“我也没想到,传说中的神花居然是雪山芪!采是采到了,但是他们一共就挖了两棵,说两棵极品足矣。我还想趁机挖几棵,被他给制止了,说给我钱了,就只能当向导。”

“费这么大的劲儿,只挖两棵?”陈丹洋道,“我上学的时候,心血来潮,选修过一门药用植物课,雪山芪并不是很贵。他们挖的极品,什么样子?”

孙中原这才知道,原来陈丹洋是这么知道雪山芪的。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多学点儿知识,当时不一定有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我看很普通啊!按说雪山芪的叶子和小紫花不能用,就是看根部。那两颗根部就是普通的长圆形,也不是很大!”山鹰回忆道,“当时我们进去,是······”

陈丹洋打断了他,“进去的过程就不用说了,到时候我们跟你还得走一遭,你就说说里面的情况。”

“好!”山鹰点点头,“容我吃点儿东西,正好理理思路,好久不见荤腥了。”

山鹰这样子,是有点儿落魄,看来是很缺钱。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凑上来。

一通喝酒吃肉之后,山鹰状态微醺,又点了一支烟,“这神花坛底部,面积挺大,方圆得有个十里八里的,里面温度也不低,当时我们是八月去的,雪山顶上还是零下,但是里面得有二十多度。这雪山芪,就是稀稀落落地分布。这也怪了,里面没有其他的植物,只有雪山芪,一眼看去,红褐色的地,有绿色的叶子和淡紫色的花点缀,还挺漂亮!”

“神花坛底部是什么形状?”陈丹洋又问。

“基本算是个圆形吧,不过,靠近山地的边缘,地势偏高,中间地势低,像是个陀螺的底。”

“好,今晚酒足饭饱,你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一早出发!”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他们,他们也都点了点头。

山鹰嘿嘿一笑,“咱们还没谈价钱呢!”

孙中原接了过去,“你开价,我们听听!”

山鹰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两万?”孙中原问。

山鹰点点头,“我没多要,现在入冬了,这雪山不好爬。”

孙中原认可了这个价钱,如果真能顺利带进去,两万就两万吧,而且有十几年前的八千打底,这个价儿恐怕不好讲。

不过,他没有立即答应。这也是在古玩行里形成的习惯,先绷一绷,免得山鹰出尔反尔,再度坐地起价。

山鹰见他们四个都不说话,又是干笑两声,“过两天我就要出去打工了,过了这村可没了这店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还和上次一样,配合我们,到了地方别去采药!”孙中原这才出声。

“这个你放心,雪山芪又不贵,要采我之前自己就进去了,那点儿钱,不够费事的。”山鹰看了看孙中原,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们不会也是奔着雪山芪去的吧?难不成这里的雪山芪与众不同?”

陈丹洋掏出了证件,“你想多了,要是真的与众不同,会让你采的。我们是地质考察队的。”

“原来是这样!”山鹰恍然大悟,“公款啊,你们还犹豫啥?”

“我们的向导费,上头只拨了一万五,我们还得倒贴五千!”陈丹洋从容应道,“要不是完成任务有奖金,你这两万块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山鹰又笑出了一口黄牙,“你们放心,任务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他们就出发了,大军和黑子准备周全,还给山鹰多准备了一副雪镜。这六座雪山不比太子峰,积雪甚多,不带眼镜指定是很难受的。

这六座雪山,其中五座,高度约在两千米,那座最高的,将近三千米。

不过,当山鹰带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六座雪山当中,最高山峰的南侧一座,山体中部,有一处山口。确切地说,是山体中有一处贯穿的山洞。

他们在山脚下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等到爬到一千米左右的半山腰,拐折了几次,才能看到。

“方便多了吧?”山鹰洋洋得意,“你们运气好,十几年前,我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有这么条路,进去之后,从里往外看才发现!”

的确是方便多了,这条山洞,虽然曲折狭长,但是容一人通过不成问题!

孙中原和陈丹洋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山鹰敢在冬天带他们前来,而且这么有把握,这是因为有捷径啊!有了这条捷径,这两万块钱,赚得也容易多了。

不过,这钱花得值,若不知道这条捷径,从最低的山口翻进去,那也非常吃力。当时山鹰带着所谓的药材商进入,也就是夏天,估计如果是冬天,都不一定成功。

而且这条山洞,是倾斜向下的,来到内侧的边缘山口,距离神花坛底部,也就是只有五六百米。同时,往下的山壁,也相对不那么陡峭,而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是垂直的!

站在山口,神花坛底部尽收眼底!

这时候,孙中原、陈丹洋,还有大军和黑子,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光他们,就连山鹰也惊呆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312章 播种

只见神花坛底部,整个一片绿色的海洋!这里面,既有雪山芪,也有一些普通的草类和灌木。

虽然是冬天,但是雪山芪叶片浓绿,紫花绽放;而有些能开花的草类和灌木,也都是开着花的,密密匝匝的植物,铺满了整个山坳!

“先下去再说!”陈丹洋先开口道。

山鹰兀自喃喃,“就算这十几年自然长出了草,但现在已经入冬了啊!怎么会开花?”

这时候,大军和黑子已经在固定攀援绳,孙中原看了看山鹰,“你说的那个药材商,长什么样子?”

山鹰回忆了一下,“有四十来岁,个子挺高,和你差不多;模样挺好,眉毛很长,眼睛很有神,就是眉头有两道挺深的皱纹。”

孙中原心里沉了一下,这模样,让他想到了戴九天!

十几年前,戴九天也正是四十来岁。

本来,他们就猜测过,甘石墓葬之前进去的人,戴九天算是一个怀疑对象。如今看来,进入甘石墓葬、发现玄机之后,戴九天很可能也找过这几处地气改变所在!

只不过,荆江的皇陵没法动,蒙山的曹冲墓可能他没发现,但是如今这太子峰和神花坛,他不仅来过,而且好像动过手脚!

而且,他是十几年前就有所行动!

不过,孙中原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还有两个助手?”

“是,是两个年轻人,话不多。”

“他们下去,只挖了两棵雪山芪,很快就走了?”

“哪有啊,呆了很长时间,至少三个小时!其中一个助手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我说话,问我一些本地的事情。那个药材商和另一个助手,转了不短时间。他们当时说寻找极品,我也就没多问。”

孙中原点点头,就此打住,没有继续问。

本来此处的坡度就不算太陡,又有攀援绳助力,他们很快下到了神花坛底部。

下去之后,他们就开始脱衣服。

因为,神花坛底部的温度太高了,应该在20度以上,穿着厚厚的登山服,肯定是受不了。

陈丹洋仔细看了看分布的植物,雪山芪他认识,但是他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不过,山鹰是本地人,一边看,一边说,“这是雪山一支蒿,也可以药用,这是雪山鼠尾草······”

这神花坛底部的植物,初步查看,共有六种,山鹰认识四种,根据他的说法,都是很普通的植物。

在查看各种植物的时候,陈丹洋拉着孙中原离远了山鹰,悄声说道,“这神花坛的风水,五行俱全,加上一年四季如春,植物反常生长,冬季开花,倒没什么奇怪的。问题是,本来没有的植物,突然多出来,这必定有问题。”

“会不会是当时来的药材商做的手脚?”孙中原道,“说是来采药,其实是播种!带来了一些植物种子,就此种下呢?”

陈丹洋看着孙中原,“这倒是有可能!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现在说话不方便,等会儿上去我和你细说。你现在好好看看,如果这神花坛底部,密布植物,会对风水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孙中原应道。

陈丹洋点头,“好!你去和山鹰聊聊,拖住他;我对大军和黑子说下,也探探这下面有没有墓葬!”

孙中原转而拉住山鹰,走向远处,一边走,一边问一些随时能想到的细节。

好在陈丹洋之前对山鹰说了地质勘探,所以大军和黑子拿出工具探测,他也没太在意。而陈丹洋拿出罗盘,比较隐蔽,山鹰更是没发现。

一个小时之后,众人原路返回。

出了半山腰的山洞,陈丹洋又问山鹰,“最高的那座雪山,有什么办法能上去么?”

“这个我可没上去过,上次来也没靠近那座雪山,是从另一个山口翻进去的。”山鹰摆手道,“那座雪山,听说是神花坛的主神所在,你们也别去了!”

“主神,什么意思?之前你怎么不说?”陈丹洋立即问道。

“你们也没问啊!主神的意思就是,神花坛里的神花,都是由它控制生长和花期的!”

陈丹洋想了想,现在这洞口,和最高的雪山,隔了一座雪山,绕过去应该不远,“这样,不要求你带我们爬上去,你带我们绕过去看看!”

“这?”山鹰面露难色,“一开始,可没说这个啊!”

“给你加钱!”陈丹洋道,“我们对雪山不熟悉,你看看怎么绕最方便,不用爬到山顶,能到山腰观察一下就行。”

山鹰抽了抽鼻子,“加多少钱?”

陈丹洋伸出两个指头,“加一成,两千块,就是顺路活动一下。”

山鹰最后答应了,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加价。这不是因为他不贪心,而是因为他又想多了!他看着大军和黑子不似善类,在一边冷着个脸子,心想万一不答应,他们可是四个人,把我弄死在这里,就地掩埋,连两万块都省了!

山鹰虽然也没去过最高的那座雪山,但是毕竟常在雪山区域活动,的确比他们经验丰富。从这处山腰,他查看雪线,观察路径,真带着他们来到了最高那座雪山的山腰处。

这一路,走的相对惊险,但总算是没出意外,他们停住的地方,是这座雪山山腰处的一块凹凸不平的断岩。

就是探出来的一个小平台,孤零零的,可能是上部的山石崩落导致的。上去的时候,一侧还有个缓坡,另一侧却就是悬崖了。

断岩约有十几个平方,表面凹凸不平,也有积雪,但是整体相对比较平。从这里想再往上爬,那就很难了,因为上面是被冰雪覆盖的陡峭山壁。

陈丹洋看了看陡峭的山壁,“回去吧!”

孙中原心里清楚,陈丹洋非要来这座最高的雪山看看,那肯定是大军和黑子在神花坛底部没有发现墓葬的迹象,而山鹰又说这座雪山是神花坛的“主神”,所以不死心想到这里看看。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而且也不太可能爬上去,那只有先回去从长计议。

山鹰长出一口气,回去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放松多了,还哼起了小曲。这一趟任务完成了,钱到手了!

第313章 天地交泰日

回去之后,孙中原和山鹰结清了账目,又请他吃了顿饭。陈丹洋嘱咐山鹰,事关国家地质勘探计划,不要乱说,否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山鹰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不是已然看透,但是嘴上却很笃定,“放心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当天晚上,四人聚在了孙中原的房间里。

孙中原派了一圈烟,“如果神花坛底部也没有墓葬,我们这一趟岂不是一无所获?”

“这倒不是,最起码知道了地气为什么逆冲!”陈丹洋道,“正是神花坛的的草木之气!草木之气与火性地气相辅相成,当年这风水绝佳之地形成之后,本来已无草木生长,却又长出了雪山芪!”

孙中原梳理了一下思路,把那个药材商可能是戴九天的猜测说了出来,而后又道,“如果是戴九天,他怎么知道神花坛里会有雪山芪?”

陈丹洋却摆摆手,“你们没有仔细揣摩山鹰的话。分析他说的,药材商前来,并不知道神花坛里有什么!只是说来采药。而再看神花坛的古老传说,那就是说里面有神花,但雪山芪又不是神花。我猜,这是一个弯弯绕的过程。”

“弯弯绕?”大军和黑子一时不明就里。

孙中原却明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这里是火性地气的时候,神花坛里本来是植被茂盛的,也有奇特植物,所以被称为神花坛。但是战国时期,青衣羌国培育龙脉,改变地气,神花坛形成五行兼具的风水绝佳之地,导致神花坛里的植物灭绝了?”

“嗯,这是第一个弯。”陈丹洋接口,“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却又长出了雪山芪!”

“会是什么原因?”三人一起问道。

“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走的捷径,也就是那个贯穿的山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人力开凿的!”陈丹洋道,“神花坛底部没有墓葬,最高的雪山也不像有墓葬的样子。那么,青衣王陵,会不会就在这处人工开凿的山洞之中,或者附近范围内呢?”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开凿了这条山洞,兴建了王陵,导致神花坛里又有了植物?”孙中原道,“甚至,是因为当时开凿的人,带着雪山芪的块根或者种子,遗落在了神花坛底部?”

“对。这是第二个弯。”陈丹洋接着说道,“如果成立,这是个偶然事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神花坛底部只有雪山芪而没有其他植物。神花坛重新生出草木之气,木生火,木克土,再加上龙脉未成,土性地气不稳,所以土性地气开始缓慢回归火性地气!”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那么,第三个弯就是,这个药材商,或者干脆说戴九天,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他去神花坛,名义上是采药,实际上是去播种!否则,他不会只采了两棵雪山芪就走。他一开始,不仅不知道有雪山芪,甚至根本想不到神花坛已经生出了植物!”

“很有可能!也就是说,他知道神花坛的大体情况,也知道如何让地气逆冲回归!即便到了神花坛底部,寸草不生,他也准备了种子,打算催生草木之气!”陈丹洋说到这里,猛然站起身来,“那么——”

“那么,他的终极目标,就是伏牛封禁的解除!”孙中原也站起身来!

“如此看来,五处地气改变之地,都已经开始逆冲!只不过,其他的地方,根本就不用戴九天动手,所以没有露出行迹!如今,只剩下东北的吉东!这地方被改变成的水性地气,恐怕也已经开始逆冲回归金性地气了!”陈丹洋捏了捏眉头,“我看,伏牛解禁,恐怕会在一年之内!”

孙中原来回踱了几步,“戴九天知道轩辕星图,也知道五处地气改变之处!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就是伏牛解禁!难道,这股被封禁的强大力量一旦重见天日,能为他所用?”

“从夏朝之前,一直到秦汉,甚至明代还有些许端倪,这么多高人企图封禁住伏牛这股强大的力量,还说关乎苍生!那么这股力量解禁,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陈丹洋皱眉,“戴九天用来做什么?祸国殃民?”

此时,一直沉默的大军却开口了,“无利不起早。既然,这股力量异常强大,为他所用之后,岂不是他也会变得异常强大?至于是不是祸国殃民,恐怕他并不在意。”

孙中原缓缓点头,“戴九天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而且十年前被判了无期。结果,他偏生不早不晚,就在今年出来!恐怕,这伏牛解禁,真的不远了!”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股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古代的高人只能封禁,戴九天凭什么就能控制利用呢?”陈丹洋连连摇头,“我爷爷曾经说过,相灵门是旁门左道,如此偷天之能,戴九天怎么会有?”

黑子抽了一口烟,小心翼翼说道,“我听虎爷说过,公孙台主一直在参研轩辕星图;而且,公孙台主和戴九天似乎矛盾重重,你们说,公孙台主是不是想彻底灭除这股强大的力量?”

“一个想解禁,一个想灭除······”陈丹洋沉吟,“如果他们两个各自具备这样的能耐,那只能是天生的!”

“天生的?”孙中原心头一动。

“公孙台主在古玩上无人能出其右,戴九天的旁门左道之术已达巅峰。但是,就正统的玄门之术来说,他俩应该都不及我爷爷。我爷爷尚且不能控制或者灭除这股力量,他们如果能,那么,必然有天生的奇特能力在里面!”陈丹洋分析道。

说到这里,陈丹洋忽而脸色一变,“对了!我爷爷临终前还对我说过,地气改变上应天象,若有异动,必会在天地交泰日!之前我并没有想太多,如果伏牛镇真在一年之内出现问题······”

“天地交泰日?”孙中原和大军、黑子都听说过,异口同声,“农历五月十四?”

陈丹洋点点头,“而且,异动之时是天地交泰日,但是之前的九毒日,是酝酿之日,那就会从五月初五开始。”

第314章 骨灰

五月初五端午节。所谓的九毒日,一般是指五月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陈丹洋说的“之前”当然并不是说这九天都在五月十四之前,而是说五月初五九毒日之首,便可能出现异动的前兆。

一般的,九毒日和五月十四天地交泰日,一共十天,常常一起说。农历五月俗称毒月,这十天比较特殊,民间有严禁杀生和行欲的说法。

但是,陈丹洋说的,其实和这个关系不大,而是天象和地气方面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明年五月初五端午节,伏牛的封禁就可能出现动摇,到五月十四彻底解禁?”

陈丹洋点点头,“好在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如果戴九天也在运作此事,那恐怕这股强大的力量就真的会重见天日了!”

“你不是只为发财么?”孙中原冷不丁来了一句。

“发财也得有条件!”陈丹洋忧心忡忡,“如果戴九天真能控制这股力量,说不定别人就都没有发财的份儿了!”

孙中原面色凝重,“如果真像你说的,是天生异能,公孙台主已经去世,还有谁能阻止他?”

“上报国家?好像不行。”陈丹洋沉吟道。

“当然不行,而且有可能把你关进精神病院!”孙中原接口道,“戴九天现在的身份是正经商人,而且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陈丹洋想了想,“如今,青衣王陵就可能在那处山洞附近,我们是先探查下试试,还是直接赶赴吉东,看看那处金性地气变为水性地气的地方?”

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和黑子,“既然来了,不妨探查清楚吧,也不差几天的时间了。”

大军和黑子也正是这个想法,不由都点了点头。

“好!”陈丹洋道,“明天我们一早出发,这次轻车熟路,先重点看看山洞的洞壁,如果没有发现,再扩大搜索范围。”

孙中原此时问道,“村子南侧的遗址,为什么不再去看看呢?”

“那处地方,多半当年是个城镇,可能会有普通的墓葬和窖藏,但却不是风水绝佳之地,王陵不可能建在那个地方。”陈丹洋道,“而且,最有价值的窖藏已经被发现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大军和黑子同时点头,这地方他们当时探查过了,除了那处窖藏,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继续探索的。

孙中原总觉得那处遗址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如果真在山洞中或者附近发现青衣王陵,那处遗址也的确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再度出发。

这处山洞,叫“过道”似乎更合适一点儿,虽然比较窄,也有些曲折,但其实相当于把一处山体从山腰中部给打通了。一处口子连通山外,一处口子连通神花坛内部。

这处过道因为不是笔直的,所以长度比山体厚度要大,有两百多米。这还是因为已经到了山腰,又是从山体的一处比较“薄”的地方打通的。

如果是战国时期人工开凿,那真是不小的工程量。

四个人包干分段,细细查看上下左右,但是忙乎了半天,一无所获。过道中,都是山石,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最后,四人来到过道内部,面临神花坛入口的石台上,陈丹洋一屁股坐下,点了一支烟,“神花坛里没墓葬,山洞里也没有。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打通呢?”

“打通山体······”大军皱起了眉,紧接着眉头一展,“我们只探查了神花坛的坛底土地,周围的山壁还没探查呢,会不会?”

孙中原一听,“既然来了,干脆就再下去看看吧!”

说干就干,四人又下去了一次。神花坛的面积不下,沿着外围山壁下走一圈,也很费时间,好在他们是四个人,又是包干分段,每人探查圆周的四分之一。

结果,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往洞口下方回返的时候,黑子有点儿郁闷,将手中的洛阳铲往地下一杵。

就在这一杵之下,突然出来一阵酥脆的声音。

没错,酥脆。不是土壤,也不是石头,更不是金属。黑子立即蹲下身来,拨草挖土。往下挖了不到二十厘米,竟然挖出了一截灰白的骨头!

黑子猛然站起,掏出手机,好在还有信号,他给其他三人分别打了一个电话。

四人聚拢到此处之前,黑子继续深挖了一下,又在附近选了几个点挖了一下,不过没有再发现什么。

“这是人骨!看起来像是髋骨的一部分,不过好像被烧过,已经酥了!”大军研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黑子表示赞同。这两个人,经常下墓,判断出是人骨,不难。

“上次你们探测墓葬,没发现这个?”陈丹洋问道。

“没有,我们只是选了几个代表性的点,洛阳铲下去上来,看看土质,就知道不可能有墓葬。这也不用全都探一遍。而且,这焚烧过的骨头,仅此一块,周围也没有啊!”黑子应道。

“要不要再随机选几个点探探?”大军随即问道。

“我看不用了!”孙中原道,“之前你们选过几个点,没发现这个,而且这里也只发现了一小块,附近也没有。恐怕不会是大面积的。更蹊跷的是,这骨头居然是烧过的!”

陈丹洋此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从挖出骨头的地方,铲了一块泥土,仔细看了一下,最后还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土,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怎么不对劲儿?”三人一起发问。

陈丹洋没应声,又凑近那块骨头闻了闻,突然一拍大腿,“骨灰!”

三人一下子明白了,这土里,有骨灰!

这块骨头,算是骨渣,没有被完全烧成灰!再通过观察土质,说明神花坛底部的土里,掺杂了骨灰!

“莫非这王陵······”孙中原若有所思。

“没错!”陈丹洋大叫一声,“王陵就是神花坛!”

大军和黑子也明白了,黑子看着那块被烧过的骨头,“卧槽!难道在战国时期,青衣羌国,就已经实行火葬了?而且火葬之后,直接把骨灰洒进神花坛?”

第315章 冰洞

孙中原却皱紧了眉头,“不对啊,之前考古有过发现,川西北的其他地方,发现过青衣羌国的墓葬,不是火葬,有过过坟墓尸骸啊!”

陈丹洋双手相互扑打了几下,“不是青衣羌国实行火葬,而且国君死后被焚烧,而且骨灰被洒进神花坛。如果青衣羌国的所有人的骨灰都洒进来,我们早就发现了,也不用等到费尽周折,黑子兄机缘巧合杵到了没烧成灰的骨头才发现!”

“只有国君才这样?”孙中原道,“也就是说,开始培育龙脉之后才这样?”

“我是这么推测的。山鹰不是说这最高的雪山是神花坛的主神么?恐怕用国君的骨灰祭神,也是为了培育太子峰龙脉。只是可惜龙脉不成,反而在抛洒骨灰的时候,落入雪山芪的种子,导致生出了草木之气,使得地气也开始缓慢逆转。”

“抛洒骨灰,带雪山芪的种子干什么?”大军和黑子对此不解。

“这我怎么知道?”陈丹洋说,“兴许是不慎,兴许是偶然的,兴许是青衣羌国的内部敌对势力刻意为之。”

“如果十几年前真是戴九天前来,又种了好几种植物,地气逆转必定是加速了。”孙中原道,“如果这些都成立,那所谓的青衣王陵,其实就是个骨灰场,不会有什么宝贝了?”

“应该是了,没想到大老远跑到这里,什么都没拿到。”陈丹洋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去吧。”

四人重新上去,回到了村子,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中午他们只是简单吃了点随身携带的食品,这时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回到旅店所在的院子,进了饭店,恰好店里刚整出一大锅手抓羊肉,便要了一份。

这店里的烤全羊是个特色,手抓羊肉也不错,关键配上他们用野生山韭菜花做的韭花酱,蘸着吃,羊肉的鲜甜和特制韭花酱独有的辛香,滋味真真不赖。

酒足饭饱,四人又想起空手而归的事儿,都有点儿小郁闷。此时,孙中原提出,既然神花坛不会有东西了,那不妨再去村子南面的遗址看看。其他三人最终也都同意了,有枣没枣再打一竿子吧。

第二天四人都睡了个懒觉,上午去了村子南面。

大军和黑子先带着他们去了窖藏所在。庚辛堂的人都是“专业选手”,发现并得手之后,做了处理,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断壁残垣和些许露出的地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地方村子里的人来过,不少小孩子还常来玩耍。

这两处地方看了看,的确没什么值得探索的。

最后,孙中原重新来到遗址南侧的山谷入口,这条山谷倒是比较直,也不长,延伸百十米就到了一座山丘底部终止。

山谷内高低不平,除了零星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基本都是石头,而且现在的野草也都已经枯黄,有几株在岩缝中当风抖着,透出几分荒凉。

“这地方,看来村民也没进去过。”孙中原点了一支烟。

“这有什么好进的?啥都没有!而且还都是石头棱子,不平,往里走都费劲。”大军应道。

说话的时候,孙中原一直盯着山谷在看,“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山谷里的石头棱子,是不是多了点儿?”

“这山体本来就是石头,山谷里不应该这样么?”大军接口。

陈丹洋却眉头一皱,“你是说,这些石头棱子,不是天然的?”

“我觉得不像。”孙中原灭了烟,“这样,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

这方面,其他三人都比不了他。孙中原说完,便提气进了山谷,没点儿功夫,在里面行进还真是不容易,不少石头很尖,脚踩上去哪受得了。

不过孙中原运行火光内力,身轻如燕,石上飞一般,很快就进入了山谷内部。

百十米的山谷,眼看就要到头。

在距离山谷尽头大约二十米处,孙中原发现了一块相对比较圆的石头,就此落脚,一眼望去,还是没什么发现。

片刻之后,孙中原只得转身准备回返。他脚上陡然加了大力,猛然一蹬这块圆石。

结果,因为这次他想尽可能多的“飞”出一段距离,发力非常大,一蹬之下,脚下的石头突然被踩进了地面!

喀拉拉!

紧接着,孙中原脚下方圆大约两米的范围内,突然塌陷,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他借力不成,又无处抓靠,和一堆石块一起,掉进了洞里!

好在石块在下,他在上,不会被砸着。

但是,伴着呼呼的风声,孙中原估摸着得有二十多米,这才到底!

这个高度,一般人肯定是不死也残,好在孙中原一直在运行火光内力,安然落下。

踢开脚边的石块,孙中原感到又滑又平!好在腰部绑着腰包,里面有一些工具,其中就有手电。

打开手电,四下一照,孙中原也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这地下,居然是一个冰洞!

这个冰洞是六边形,最大直径约有二十米。墙壁和地面都很齐整,由一块块巨大的冰块砌成。显然不是天然的冰洞,而是人造的冰室!

刺骨的寒意袭来,孙中原又拿着手电往上照了照,顶部开了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不规则的口子,其他的地方,也是冰的!而且形成了穹顶的弧度。

孙中原对着落下的石块冰块照了照,发现他踩踏的那块圆形石头,实际上是一个圆柱的顶部,这圆柱直径有一尺多,长度却有两米,表面还有一圈圈的凹槽。

看来,这根石头圆柱,就是在冰洞穹顶的中央“插着”,不然,不会被他踩塌冰洞的穹顶。

孙中原心想,如果这个冰洞没有其他的出口,那么这插着石柱的地方,便是冰洞建成后人离开的地方,最后用石柱塞上,又铺上了土层和石头加以掩饰。

这石柱上的凹槽,可以加水成冰,更为坚固地塞住冰洞穹顶。

由此看来,山谷里那些石头棱子,倒真有可能是刻意为之,阻碍有人进入发现这处冰室。

第316章 水晶阶梯

孙中原往边上挪了挪,继续观察。

问题是,这个冰洞,里面什么都没有!

费心费力地建造这么一个冰洞,却什么都没放?

找了几处地方,敲了敲冰壁和地面,都是实心的冰,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孙中原掏出手机,想给他们打个电话,结果发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二十多米的高度,周围又都是滑不留手的冰,他也很难上去。

其实,他们三个已经远远看到孙中原一下子沉了下去,接着就往里面来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孙中原这样的功夫,避开尖锐的石头行进,有点儿慢。

当他们三个来到冰洞上方,确认孙中原安然无恙之后,固定绳索,陈丹洋和大军下来了,黑子则留在上面看守。

弄明白了原委,陈丹洋叫道,“什么都没有?而且不像是有人进来过,这是什么意思?”

大军也是一脸疑惑,“这不像是个墓葬啊!”

“要不要破冰试试?”大军随即又道。

“这地方透着蹊跷,容我看一看。”陈丹洋仔仔细细走了一圈,“六边形,似乎和那六座雪山有点儿像。六座雪山围成一圈,底部是神花坛,这处冰洞,会不会也在底部有什么?”

冰室底部,也是一块块大冰块砌成。

冰室里面温度低,虽然他们穿的也不少,但是待久了有点儿受不了。孙中原倒没啥,陈丹洋和大军的鼻头都发红了。

两人一边看,一边活动这身体,脚步也加快了,而且大军还时不时蹦跳几下。

就在他蹦跶的时候,当啷一声,身上一个物件掉了下来。孙中原定睛一看,是一把匕首。许是皮套没扣好,从腰间掉了出来。

大军低头捡起,“艹,幸亏没扎在脚上!”

“等等?”孙中原快步走到大军面前,“这动静儿不对。”

听声,其实也是鉴定古玩的一个要诀,只不过一般人掌握不了。比如玉器,不同的玉种,碰撞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真玉假玉,敲击后发出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匕首落地,和冰面接触的声音,应该是比较闷的,但是这一声却比较清脆。孙中原对此比较敏感。

“刚才掉哪儿了?”孙中原蹲下身来。

“就这,我刚捡起来了。”大军捏着匕首也跟着蹲下身来,打开手电细看地面,“嘶······怎么没痕迹?”

陈丹洋也立即凑上前来。

孙中原用手摸了摸掉落匕首的地方,“手感也不一样,也不怎么凉!”

说罢,他也拿起了强光手电,仔细照射这块冰块的内部。

“这不是冰!”孙中原猛然叫道,“这是白水晶,好家伙,这么大一块!”

地面铺砌的冰块,基本都是六十厘米见方,这一块,居然是白水晶!

难怪匕首落地动静儿不对,也留不下痕迹,匕首的硬度远远赶不上水晶的硬度,就算是用力刻划,也是半点儿痕迹都留不下的。

“水晶?我们分头找!”陈丹洋立即说道。

冰室只有上面的洞透出的光,本来有点儿暗。他们在中央放上了一盏应急灯,三人各拿一把手电,开始在地面探查。

不过,忙活了半天,他们发现,除了这一块水晶,其他的还都是冰块。

“刨开这水晶四周的冰块!”孙中原当机立断。

大军和黑子出来,是都背着一个背包的,里面有折叠工兵铲和小镐头,不过,现在工具在上面,他们又让黑子把工具用绳子吊了下来。

选定这块水晶四边的四块冰块,开始动手。刨了两块冰块,深达六七十厘米,下面还是冰块。在刨开第三块冰块的时候,三人面色一喜,这块冰块下面,还有一块水晶!呈阶梯状。

正好冰室比较冷,陈丹洋和大军出了把力气,继续按照阶梯的方向往下刨,结果又发现了第三块水晶!

最后,他们刨出了一道斜着向下水晶阶梯!

水晶阶梯的尽头,终于露出了一块石板!在地面之下大约三四米。

清理周围,还是石头,而这石板显然是扣上去的,边长也在六十厘米左右。石板边缘和石头之间有明显的缝隙,缝隙中也有结冰。大军顺手用匕首清理了一下结冰。

随后,孙中原用碎冰块清理了一下石板,石板表面,清晰地露出了一个浮雕!

金面银眼!

当然,石板上的浮雕没有颜色,只有形状和层次,但是,样子就和大军和黑子之前在窖藏里得到的金面银眼面具一样!

“趁热打铁!”大军搓了搓手,“打开看看再说!”

“这下面指不定是什么,有点儿邪乎。”陈丹洋一边看金面银眼,一边说,“这不像是墓葬啊,也不像是藏宝的地方!”

“当然得小心点儿!我有办法!”大军立即招呼上面的黑子,“把吸盘吊下来!”

黑子立即放下了三个吸盘。这种吸盘,形状和清理厕所的皮搋子差不多,只不过偏大,直径在二十多厘米,而且材质更为坚韧,构造复杂一点儿,顶部有个吸气小装置。

将三个吸盘呈三角状固定在石板上,而后牢牢打上了绳索,大军道,“上去拉!”

三人回到了冰室地面,孙中原对他们说道,“你俩到攀援绳旁边,有什么异常,立即往上爬,我断后!”

就身手来说,孙中原甩他们不知多少里地,他们也就没推让。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凶险,孙中原用力之后,比较顺利地拉开了。保险起见,他直接把石板从阶梯上拖了上来。

三人一看,石板厚度不到五厘米,而且边缘非常光滑,所以孙中原拉起才不太费劲儿。

不过,石板的另一面,湿漉漉的,还有些滑腻的青苔,好似下面是个潮湿的所在。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洞口有什么动静。大军仔细闻了闻,略有水腥气。

他们正准备下去看看,上面黑子喊道,“你们太能折腾了,这都快傍晚了,不饿么?”

精神高度紧张,还真是忘了饥饿。不过,他们这次上午过来,距离村子不远,没带什么吃的,只带了几瓶水。

“忍忍吧,先喝点儿水,我们下去看看再说。”大军朝黑子喊道。说完,他起身带头走下了水晶阶梯。

第317章 六角龙

孙中原和陈丹洋跟在后面,很快,他们到了石板洞口。拿手电筒往下一照,居然也有通到下面的阶梯,不过是石头的。

在洞口,能感觉到明显的阴冷潮湿的气息,而且腥气更重。

大军扔了一根荧光棒下去,发现这石头阶梯不算很长,大约有二十米,下面,是一个相对平整的石台。荧光棒,就落到了这个石台上,不过,石台好像是个最高点,周围是空的。

“下去吧!”大军回头对孙中原和陈丹洋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这里面没什么动静,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了。

三人依次下去,站到了石台上,齐齐打开了手电,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下面的空间比想象得要大,是个直径五十米以上的近圆形的大水池!

台阶下面的石台,两米见方,却如同悬空,石台下方将近十米,才是水面。

水面并未结冰,也很平静,但却显得并不纯净,有点儿发绿,腥气就是从水中传出,不是单纯的水腥气,似乎还带着一些异味。

就在三人同时用手电照向水面的时候,从水底深处,突然传出了动静!

仿佛是有鱼一类的东西,正在缓缓浮上来!

“哗啦!”过了十几秒钟,一条巨大的“鱼”浮出了水面!

“什么东西?”大军惊叫一声。

孙中原定睛看去,这东西已经开始在水面环游,仿佛在避开手电筒的光。

“有角!”陈丹洋喊道。

“还有脚!”大军又喊道。

这东西,体长约有七八米,浅金色的身子,脑袋如同娃娃鱼,但是顶部两侧,却长着红色的角!

一边三只角,一共六只!

这角,如同珊瑚,上面有很多细碎的分叉,颜色鲜红,而且能动!

这东西的身体,基本就和蜥蜴一般,长长的尾巴,生有四只脚,不过四只脚沉在水中,看不清脚爪!

三人看着水下的这只怪物,面面相觑。

不过,这东西只是在水面游动,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好像也不能跃出水面。

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三只手手电筒猛然一起照过去,想看个清楚。此时,这东西却仿佛受惊了,一下子又潜入了水底,下潜的时候动作比较猛,如同翻了个跟头一般,一下子扎了下去。

这一扎之下,三人看清了它的脚爪,有四爪,中间有蹼相连,爪上并无附着的尖钩。

它沉入水中之后,再也没有上来。

过了十几分钟,陈丹洋才缓缓说道,“这应该是一只六角龙!”

“六角龙?远古神兽?”大军叫道。

“你想多了,就是一种两栖宠物,只不过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而且是浅金色!”陈丹洋道。

“宠物?”孙中原也没见过这东西。

陈丹洋继续说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我们主任在办公室的鱼缸里养了一只,十几厘米长。我这才知道,这东西,本来产于阿拉斯加附近,听我们主任说过,好像属于钝口螈科。”

“那就是一种蝾螈喽?”孙中原问道。

“应该是,不过这只太大了!特么的比鳄鱼还大!”

此时,大军拿着手电筒,指向水池的另一端,“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个洞!”

在水池另一端,似乎有个斜着的土坡,土坡上方,确实有一个不小的洞口。三人一起用手电照射过去,洞里好像不深。

“这应该是他的洞穴。”孙中原看着他俩说道,“这只六角龙,莫非是战国时期青衣羌国养在这里的?”

大军摇摇头,“什么东西能活两千多年?那不成精了?”

“这可不好说。”陈丹洋道,“我听说,六角龙的再生能力很强,只要头部和内脏不受损伤,任何地方断裂伤损,都可以再生!虽然普通的六角龙只能活几十年,但是这只六角龙似乎是变异了的!还有,这里的环境也有点儿特殊。”

“就算你说的成立,但是,这池水,看起来像是死水啊!”大军又道,“没吃的怎么活?”

“谁说一定是死水?你们还记得太子峰旁边那条河么?我怀疑,这水池下方,能够连通那条河!”陈丹洋说道。

“不可能吧?如果连通那条河,这水质怎么会这么差?而且,这东西能到河里去,怎会还呆在这个地方?”大军继续摇头。

“所谓连通,不一定能让这东西过去啊!可能是很狭窄的水道,甚至是石体间的空隙呢?所谓河水里的龙吟,怕就是这东西弄出的动静,通过水道传出的,所以比较怪异!”陈丹洋说着,打了个喷嚏,“卧槽,这地方是有点儿冷。”

孙中原递给他一支烟,“你是说,如此精巧设计,圈养这六角龙,可能是培育龙脉计划的一部分?”

陈丹洋猛吸了两口烟,“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发现了变异的六角龙,想以此作为龙脉培育的同源体。你们看,这上方的冰室,是六边行,和六角龙,还有六座雪山匹配。同时,封盖的石板上,还有青衣羌国的金面银眼标示。”

“龙脉培育不成,这地方却没再撤,各种机缘巧合,导致这六角龙一只活到现在?”孙中原沉吟。

“我看是!一系列的设置,加上龙脉生成之后的作用力,可能就是这只六角龙能活这么久的基础。不过,龙脉最终没有真成,这六角龙最终也就没啥大的变化。虽然又老又大,看起来好像也还是一只普通的动物。”陈丹洋道。

“那现在怎么办?”大军接着问道。

“走呗,现在看来,不会有什么宝贝了,这东西你难道还想带走养着不成?”陈丹洋其实也有些郁闷。

孙中原拍拍陈丹洋的肩膀,“既然如此,上去说吧!”

三人上到冰室,原样盖上了盖子,而后又通过攀援绳回到了山谷地面。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谷里的这个洞口,根本没法处理,他们只得先撤出山谷再说。

来到村子南侧的遗址,陈丹洋一屁股坐在一段断墙上,“太特么累了,先歇会儿!”

陈丹洋和大军也坐下了,黑子却在一旁溜达,“你们在下面累,我特么在上面坐了半天!”

“这山谷里的洞口,就这么露着?”孙中原有些担心。

第318章 白山天池

陈丹洋想了想,“这事儿留个尾巴还真不是太好,我倒想到了一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

“你不会学我吧?我向文物部门上报了曹冲墓,你不会向地质部门上报六角龙吧?”孙中原笑道。

陈丹洋点头,“地质部门还得联系相关部门,这冰洞已开,六角龙将会受到什么影响尚未可知,我们又不能封上。只能这么办了,他们能找到的专家比我们多。”

说实话,现在这当口儿,分心去收拾这种残局,他们都做不到。而且这六角龙太大了,同时很诡异,个人饲养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他们也没有这个兴趣。

这件事儿上报比曹冲墓容易,旅游,无意间发现,驴友配合下去看了看,如此即可。

四人随后休整了一天,也商量了一天。

最后决定马不停蹄,赶赴吉东!

吉东他们都没去过,根据陈丹洋爷爷的提示,当在白山天池附近。白山天池这地方,是个著名旅游景点,先去了再说。

这地方,得先坐飞机,再倒火车,好处是有一趟慢车,能到天池西坡附近的一个镇子,其实,北坡附近的一个镇子更近,但是游客也相对更多一点儿。

这个镇子,名叫松桦镇,旅馆饭店也很多。四人住进了一家当地人新开不多久的宾馆,看了看设施还不错。同时呢,老板有着东北人特有的热情,听说他们来旅游,介绍了很多东西,还帮他们联系导游。

他们雇了一个带车的导游,准备第二天先到天池上看看再说。

第二天一早,导游开了辆中巴车来了,是个女汉子,身高体壮,皮肤黝黑,人很豪爽。本来一辆中巴车可以接一个小团了,但是孙中原他们给够了钱,她也就没小里小气的弄小面包之类的车。

沿路的风景不错,植被茂密,就和这个镇子的名字一样,松树和桦树很多。

中巴车一直开到西坡山脚下,然后女汉子不知道出示了什么证件,直接开进了景区。进了景区之后,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景点入口。

停了车,女孩子带着他们开始爬山。一路上,还有不少雪山杜鹃,挺漂亮。

孙中原没想到,这登山台阶上还标有数字,到了山顶,一共1400多个台阶。山顶上,还有华夏和高丽的界碑,能远看到天池全貌。

白山天池名气很大,是一座休眠的火山,火山口积水成湖,是华夏最大的火山湖,也是世界上最深的高山湖泊。

已是冬季,湖面自然不是夏季那般池水湛蓝,而是起了一层白色的冰面。

导游把一些景点情况大致讲了讲。随后,陈丹洋便说他们想自由活动一下,导游便没跟着,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这里的地气是金性改为水性,莫不是就是因为天池的形成?”孙中原对陈丹洋说道。

“应该不是,天池形成太早了,恐怕得有十几万年。而且有天池在,水性地气怎么可能逆冲回归成金性地气?”陈丹洋一边说,一边数了数,环绕天池的,有十六座山峰。

而且,在两处山峰之间,还有形成了一处狭道,有池水奔溢而出,飞泻之下,形成瀑布。

“金性地气改为水性地气,断然不是在天池,得看看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陈丹洋沉吟道,“不过,天池水充沛,倒有可能是天池影响附近某处金性地气改变成了水性地气。”

四人游览一番,交流了一会儿,便招呼导游下山。

下山台阶上,陈丹洋问道,“导游,这天池附近,有什么金属矿产么?”

“这我倒没听说过。”导游摇头。

“那除了天池,还有什么湖泊水池之类的么?”孙中原又问。

“这就多了!白山天池附近,有七十二龙潭,基本都是温泉。”

“噢?那有没有什么形成时间在古时候的,比如春秋战国了,秦汉年间了?”

“这个怎么考证?”女汉子导游感觉有些奇怪,“你们不是来玩的么?怎么净打听些没用的东西?”

陈丹洋笑笑,“怎么能说没用呢,逛景点,听故事,也是一大享受啊!”

女汉子导游突然敲了敲脑门,“你说故事,我还真想起一个传说来,别说,和你们问的沾边儿。”

“噢?那讲讲听听呗。”孙中原和陈丹洋一起说道。

女汉子导游告诉他们,就在松桦镇北侧二十多里地,也有一处池子,叫做炼金池,这池子不大,但很深,是个开放的景点。

传说,秦始皇时期,徐福在带着五百童男童女东渡之前,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徐福来的时候,还没有炼金池,这里是一座小山。

不知道徐福用了什么法术,这座小山被地下烈火所焚烧,居然化作一个深坑,而且就此生成一个水波荡漾、金光灿烂的池子!

而徐福就从池水之中,源源不断取走了数万两黄金!

这些黄金被他带走,而这个池子却留了下来,并由此被叫做炼金池!

孙中原听完之后,笑道,“白山这一带的山脉,很多火山,所谓被烈火焚烧,怕是火山爆发后形成的池子吧?和天池一样,不过这炼金池小一点儿而已。”

女汉子导游并不反对,“八成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你们不是要听故事么?这个就是我听到的传说。”

陈丹洋也笑道,“连徐福都扯上了,那好,下午你带着我们去看看吧!”

女汉子导游自是答应了。

中午在导游的推荐下,他们在松桦镇的一处饭馆里,吃了当地比较出名的铁锅炖鱼,稍事休息,下午便去往炼金池。

这炼金池在松桦镇北侧,二十多里地很快就到了,而且炼金池不在山顶,在一处地势稍缓的山坡上,池子是个不规则的近圆形,周围松树环绕。

这里少有游人,因为没啥特色。池子也不大,直径只有三四十米。不过,女汉子导游告诉他们,据说池水中间很深,虽然池子边缘深度也就两三米,但有人划着小船到池子中央,用细绳坠上秤砣,二十米仍不到底!

第319章 天命王气

陈丹洋点点头,在池边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仔细观察。

炼金池边有枯萎的残草,说明夏天应该是绿草如茵。北侧为高山,山上有大片的松林,南侧为缓坡,夏季应该是大片草地,西侧有一道绵长山谷,东侧则是不规则的类似丘陵的山势起伏。

陈丹洋抓了一把泥土,用手拨拉着看来看去。

女汉子导游对孙中原说道,“你们不会是地质部门的吧?”

孙中原笑了笑,不置可否。

女汉子导游继续说道,“在我小时候,曾经有地质部门的人来过,好像还抽过水。”

“抽水?”孙中原看了看导游,“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女汉子说,“那时候我还小,不过我爷爷好像知道。”

“那你能帮忙问问吗?”

“没问题!”女汉子导游说罢就拿起了手机。

此时,陈丹燕已经把泥土抛下,看了看孙中原,低声道,“这炼金池,不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土质不对,而且地理位置也不对。”

孙中原点点头,示意等导游打完了电话才说。

女汉子导游这个电话打了足足十分钟,挂了电话之后笑道,“老人家爱唠叨,不过说得也挺详细。”

原来,大约二十年前,曾经有个地矿考察队来过。之所以来,是因为有人曾经在炼金池捞水草的时候,真的发现过金粒子。

化验之后,的确是金矿石。

考察队来了之后,也捞到了金矿石的颗粒,研究之后,就开始用水泵抽炼金池的水。

可谁成想,抽了半年,水位只下去了几十厘米,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就此撤离。这半年,也在不停地用特制的网打捞金粒子,但是越来越少,最后也打捞不到了。

考察队走了之后,不少附近的村民也跑过来打捞,可是,再也没有打捞到金粒子。这都二十年过去了,这地方也就没人来了。

陈丹洋说再看看,四人开始转悠。女汉子导游没跟上,就坐在附近一棵松树下休息。

走到了离导游足够远的距离,陈丹洋开口道,“这地方,不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坑口,倒真像是个矿洞。不过,时间太久了,我怀疑,正因为下面是矿洞,所以采空之后,穿通了地下水,这才导致抽水抽不干!”

“既然有金矿颗粒,那说明下面是金矿喽?”孙中原接口道,“有些残留的颗粒被打捞到,那也很正常。”

“你还记不记得,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

“这个当然记得,把灭六国收缴来的兵器全部融化,铸成金人,防止造反嘛!十二金人后来不知所踪。不过,所谓‘金人’,是铜器,不是金器啊!”孙中原应道。

“我看过一本古代关于矿产的野史杂论。”陈丹洋道,“说当时秦始皇收缴兵器熔炼,只铸成了十一个金人,但是为了凑成十二这个特殊的数字,又用黄金造了一个金人,这个金人,也就相当于黄金储备了!”

十二这个数字的确比较特殊,十二个月,十二地支,而且是双六,比较吉利,确实比十一要好。而且,秦始皇储备黄金,也说得过去。

“导游说了徐福采金的事儿,莫非有点儿靠谱?”孙中原想了想,“这里,他替秦始皇采金,有可能上交了一部分,自己眯了一部分!”

“不仅是采金,而且把这里的金矿给采空了!”陈丹洋分析道,“这里的金矿,很有可能极为集中,而且储备不大,便于整体挖掘采集。”

“你的意思是说,这特殊的金矿,本来是此地金性地气的源头。结果被神通广大的方士徐福彻底采空,地下水涌上来,导致金性地气转化为水性地气?”

陈丹洋点点头,“大差不差。这处山坡,山南平缓,阳气炽盛,北侧高山多木,阴气缭绕。阴阳二气交界之处,便是炼金池的地段,地气改变在这种巨大变化之下,极易催生。”

“那地气改变产生的风水绝佳之地在哪里?”孙中原又问。

“就在西侧山谷!”陈丹洋道,“如果真是徐福采金,他得手便走,肯定不会在意地气改变。不过,这西侧山谷,正是因为炼金池的水气,这才完备了五行,成为风水绝佳之地。”

孙中原看了看西侧山谷,说是山谷,其实不深也不陡峭,山坡这一侧,是很平缓的下去的,另一侧也是连绵山体的缓坡,谷底有不少很开阔的地方,断断续续,倒有点儿像不规则的糖葫芦。

“那如今,此地的水性地气,也在逆冲回归为金性地气?”

“如果我猜得没错,西侧山谷的五行,土、木本就不缺,火是因为火山地质。而金,则是毗邻炼金池的金矿。只不过,山谷下的金矿,应该不似炼金池这个矿洞如此集中!而是零散分布,估计含金量也很低,没有开采价值,但不管怎么说,加上炼金池的水,五行是凑齐了。”

陈丹洋走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俯瞰山谷,“地气逆冲,只能是山谷的金性地气加重,但是这金矿不可能一下子变多变丰富,只能是有人通过阵法一类的东西,强化了金性地气!”

“阵法?”孙中原看着陈丹洋,“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大军在一旁解释道,“其实,有的墓葬,也是一种阵法。”

陈丹洋点头,“这个说法没错!不过,我看倒不像有墓葬,因为金性加重,不利葬人。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设置阵法,不是墓葬,但却可能是地下建筑。此举必有目的,而且在五行俱佳的风水宝地,那这个目的,应该很大!”

“那这个阵法应该是什么时候设置的?”

陈丹洋没有正面回答,却指了指山谷,“你们看,这个山谷一直绵延,通到天池北坡,天池的水气充足,却不能阻拦金性地气的逆冲,说明这个阵法不仅极为霸道,而且有天地助力的成分,这不是单纯人力所能为之。”

孙中原眼睛一亮,立即说道,“天命王气?”

陈丹洋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女汉子导游,看着三人,压低了声音,“这一票,可能是个大的!”

请假

今天身体不舒服,头昏脑涨,实在是码不出多少东西来了,只好请假。

向各位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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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四象神气阵

大军和黑子一听,似乎也有点儿明白了。

此地地处东北,又和“金”气相合!

孙中原沉吟,“满清发源于东北,先建‘金’国,再有大清,这的确就容易解释了!不过,后金满清的所有皇陵,都有据可考,这里就不可能是皇陵所在了。这如果是当年设置兴盛国运的阵法,也会有奇珍异宝?”

“这个阵法,和普通阵法不一样。就像大军兄说的,是类似墓葬的阵法,目的是为了聚集祥瑞,生成王气,奇珍异宝断然少不了!”陈丹洋脸上又透出了兴奋表情,“正因为不是墓葬,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

大军和黑子对视一眼,脸上也起了兴奋的表情。他们之前盗墓,是相对传统的手法,但是陈丹洋的玄门之术,自成一脉,的确要高明得多。只不过,陈丹洋没有掘土入墓的经验罢了。

孙中原看了看这条山谷,“不过,这条山谷很长,如何确定后金的阵法设置?”

“这个的确有点儿难度。”陈丹洋想了想,“这样,我们先回去,以免导游生疑,回头再过来。正好我琢磨一下。”

四人随后便回去了,至此,导游的任务圆满完成,拿了酬金一脸乐呵呵。他们又让导游帮忙租了一辆越野车,说是接下来就要“随心游”,自己到处转转。

回到宾馆房间,陈丹洋拿出纸笔,先大致勾勒了一个草图,开始研究。

孙中原他们三个在一边看着。

“五行俱全,此地金为主。金旺得火,成器,水旺得土,成池。金生水,水多金沉,这山谷地陷,还真是设置阵法的绝佳之地啊!五行相生相克,有克则泄,周而复始,生生不息。”陈丹洋喃喃自语。

他一边说,一边又勾画出四个方位的地势,参详良久,突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能确定位置了?”孙中原连忙问道。

“你们看,这四处地形,东西南北,正应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地上暗合四神兽,天象上又对应四大星区!这山谷,五行齐全,以此为基,四神兽之气拱之!有气就有穴,神兽之气,改运旺运,穴必在中央!没错,这个阵法,就是一个墓葬式的地下建筑!”

说罢,陈丹洋在山谷的一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他是自言自语,没有过多解释,不过大军和黑子对墓葬风水还是掌握很多的,两人一起说道,“这个阵法中的穴,就是墓室?”

“没错!墓室中不葬人,而是藏宝!宝气接纳和呼应四神兽之气,由此奠定一国之运!”陈丹洋叫道,“以前我只知道四象神气改命换运,没想到,这一个四象神气阵,居然能让后金国运昌隆,最终一统中原!”

“既然位置确定了,那咱们晚上就动手?”大军和黑子摩拳擦掌。

陈丹洋想了想,“好,今晚你们俩用探墓的法子,先大体确定这地下类似墓葬的建筑的大致情况!”

事情进展得有点儿过于顺利,孙中原道,“既然这个阵法如此了得,那我们还是小心点儿,缓进则成,都别存了急躁之心。”

陈丹洋点点头,“嗯,说的是。今晚先以探测为主!”

当天晚上八点多,四人开了越野车出发。天冷,外面也没什么人了。到了地方,这处山谷更是寂静无声。

根据陈丹洋之前确定的位置,四人很快就找到了。

陈丹洋找到的地方,是山谷中一处卵形的相对低洼的所在,最大直径五六米,最小直径三四米。很显然,如此了得的阵法,地下建筑不可能这么小,这里,应该是对应地下的中心位置。

大军和黑子很快行动起来,孙中原和陈丹洋则在外围观察四周情况。

这一次,大军和黑子的探测也比较细致,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才罢手。

从他俩走过来时带着的兴高采烈的表情来看,地下的确有建筑!

“你说吧!”黑子点了一支烟。

“如果当成墓葬来看,这是个繁体亚字形的结构!共有四条墓道!”大军说道。

“这是参照了周朝墓葬的最高等级啊!”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

一般来说,墓葬的规制都是讲究的,设置墓葬,往往会设置墓道,以供施工时出入。周朝是礼制的繁盛期,也留下了很多传承的规矩。

繁体亚字形墓葬,四条墓道,是按照最高的王的等级来的。

再往下的等级,是申字形墓葬,两条墓道,则是诸侯的等级。

而普通贵族的墓葬,则是甲字形,只有一条墓道。

至于老百姓的墓葬,还谈什么墓道,就是挖坑培土罢了。

“看来是了,正好四条墓道,也对应了四神兽。”陈丹洋也点了一支烟,“这个卵形低洼地带,看来是主墓室的正上方了?”

“对。”黑子说道,“根据初步探测,四条墓道,有两条很长,是顺应山谷的方向,每条恐怕得有一百多米。有两条比较短,是垂直山谷的方向,入口应该在两侧偏高的位置,每条长度只有二十多米。”

大军接着说道,“主墓室应该就在这下面,不过,根据我们的探测,这下面的墓室,不多,除了主墓室,可能只有一个墓室,就在主墓室的东北方位,这和常见的亚字形墓葬不一样。”

如果按照一般的考古情况来看,最高的等级亚字形墓葬,墓室怎么也得有十个八个,二三十个的也曾发掘过。

“这又不是真正的墓葬,是吸收呼应四神兽之气的阵法建筑,要是墓室多了,那反倒奇怪了!”陈丹洋说道,“从那条墓道进去比较合适?”

“虽然有两条墓道较短,但是土质较硬,夹杂石体,而且墓道好像非常狭窄。南北两侧的长墓道比较宽,土质相对松软。南侧墓道入口附近更合适,因为更为隐蔽。”大军说道。

这条山谷,在炼金池西侧,呈现南北走向,大军说的南侧长墓道,位于谷中几棵松树后面,地势也比较低,确实是个理想入口。

陈丹洋走到稍高的一处地方,借着月光看了看,“此地五行,以金为主,南侧墓道,则是朱雀火位,火克金,不妥。”

第321章 塞石

“你的意思是,这条墓道,可能设置了机关?”孙中原问。

“不一定是机关,但封闭墓道时,必定有控制火气过大的法子,有可能设置不少障碍,墓道不是一条道通下去的。”陈丹洋道,“北侧墓道才是最合适的入口!”

黑子犹豫了一下,“但是,北侧墓道地势偏高,而且周围没有遮挡,容易被发现。”

“北侧对应玄武水位,金生水。你看周围没有树木,土质必定在当时处理过,以求水位通畅。”陈丹洋道,“我们晚上行动,这里没什么人,而且挖出进入通道后,及时处理下多余的土石,进入之后,就很难被发现了。”

大军拍了拍黑子的肩膀,“就听陈先生的吧,他说的准没错!就算被发现了,还有的补救。要是进错了墓道,出事儿可就大了。”

“嗯。”黑子再无异议。

陈丹洋看了看时间,提议,“现在还不到晚上十一点,正是好时候,这么冷的天儿,这地儿不太可能有人来了,咱们动手吧?”

大军和黑子点头。四人一起来到大军和黑子确定的北侧墓道口位置。

冬天的土,远比夏天难掘,大军和黑子算是熟手和高手,进度算是比较快,孙中原和陈丹洋也没闲着,挖出土来,随手在旁边规制,以便完事儿后能及时运走处理。

到了凌晨两点,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盗洞已经挖下去七八米,出现石材!

大军一人下去,在地下扩大战果,随后,黑子也下去了。两人又忙乎了一会儿,下面墓道的入口前,勉强出现了一个方洞,四人轮番下去,比较局促地挤在了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墓道口的青石四边中间,还有一方青石,但看起来不像是墓道的门。青石四边很厚实,看起来像是墓道建筑。这样的墓道,想从上面破洞而入,除非用炸药。

中间的一方青石,就堵在门口,看不出厚度,但是四边都有缝隙,而且强光不透。他们轮番推了一下,没有哪一边有松动的迹象。

陈丹洋拿着手电筒,“看,上面有字!”

这青石面上,确实有文字,一共几列,字数不算多。不过,他们四个却都不认识!

因为是满文。

陈丹洋抓耳挠腮,“这下麻烦了,咱们也没有懂满文的!”

黑子却笑了笑,扬起了手机,“我装着在线翻译的APP!”

孙中原翘起大拇指,“够专业!”

“这也是没办法,下的墓多了,什么满文蒙文藏文,很多都不认识。但是有些文字不破译,还真不敢乱动!”黑子说着,照着青石上的字体,开始手写输入。

“嘿!这种APP哪个公司开发的?用户估计很少,能赚回来么?”陈丹洋接口道。

“这是虎爷开发的!当时花了不少钱呢!”大军应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虎爷的生意能做大,不是偶然的。他不仅开发了很多新工具,还弄了两个APP,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古文字的在线翻译,不过古文字复杂得多,很多识别不了。”

别说,这个APP挺管用,一会儿就翻译出来了,有俩字儿明显不对,但不影响总体意思。

这青石上刻的满文,大体意思是:这座墓里,埋葬的是一些立过战功但没有后代的勇士,里面都是他们生前的铠甲和武器,同时,墓道被十几块青石塞住,奉劝盗墓者就不要枉费心机、得不偿失了。

“果然不是门,原来是塞石!”孙中原叫道!

大军和黑子此时也在连连点头,一脸沮丧。

这种结构,看起来就是塞石了!一般来说,有塞石的墓道,对土夫子来说,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想进墓室,只能另想它法。

但凡大墓,一般都会有防范机关和措施,弓弩飞刀是一种,翻板陷阱是一种,毒气烟瘴是一种,等等不一而足,但是这一类的机关,理论上来说,不能循环使用,就算能防住一时,防不了长久。一来可能年久失效,二来可能有人前仆后继。

但是塞石,就不一样了。墓道中,塞上和墓道空间一样的巨型石块,每块通常都会重好几吨。

更要命的是,并不是一个墓道只塞一块,而是至少塞上好几块,有的甚至把墓道全给塞住。

这种情况下,想进墓,除非有大型设备,堂而皇之地把塞石一块块拖出来,或者在考察规划和大型工具的支持下,直接整体开墓,找出主墓室从上而下破坏进入。

古人当然想不到现代考古会有如此先进的工具和公开的发掘,所以塞石对零星的土夫子来说,很难突破。而且,盗墓基本都是偷偷摸摸的,更难了。

“这条墓道白挖了!”陈丹洋叹了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先重新堵上吧!”大军开口道,“这条不行,明天晚上再试下一条,但不能露出马脚。”

四人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同时开始干活儿。

“塞石咱们现场考察了,是真的,但是刻字说的,应该不是。”陈丹洋一边填土干活儿,一边说道。

“谁也没信啊!这种刻字,那是蒙一个算一个。而且,既然你已经断定,这是四象神气阵,那就不是墓葬!”孙中原看了看大军和黑子。他俩一起点头,完全同意。

不管是墓葬还是藏宝,那都有原主和后来者斗智斗勇的情况。这塞石上说里面是墓葬,埋葬的是有战功没后代的勇士,里面也只是常规铠甲和兵器,肯定是有用的。碰上水平不济,毅力不济的,说不定就此就撤了。

但是他们四个之前有大量的依据和推断,当然不信。

回去的路上,四人讨论着明天晚上从哪条墓道下手。现在最怕的就是,四条墓道都有塞石!

不过,既然南侧长墓道对应朱雀火位,不利于进入,那就先不动。两条短墓道,先开其一,如果一条有塞石,那另一条没有塞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不用试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最后再试南侧的长墓道入口,一旦没有塞石,再根据实际情况考察决定。

第322章 衣冠冢

四人都很疲惫,回去都很快就睡着了。

下午两点来钟,孙中原还在睡梦中,却被一个电话吵醒了,拿起一看,是李携英的电话。

“中原,在哪儿呢?”

“师母,我在白山天池呢,前一阶段太累了,出来和朋友散散心。”孙中原自然不敢说实话。

“噢,方便说话么?”

“方便,您说。”

“蒙山山谷的墓葬,考古已经基本完成了,现在可以断定,是曹操为曹冲设置的墓葬。”李携英说道。

孙中原一听,翻身坐起,“噢?发现什么了吗?”

“不过,确切地说,是曹冲的衣冠冢!没有尸骸!棺材里面,是骑都尉的官服和官印,再也没有别的。甄氏的棺材里,也是衣冠冢,倒是有有些佩饰珠宝,不过不多。”李携英应道。

孙中原心想,这个曹操,都说他有七十二疑冢,还真是名不虚传!给儿子设置墓葬,也这般煞费心机。

不过,曹操对曹冲也确实是重视,一个衣冠冢,放了好几样宝贝!那埋葬曹冲尸骨的真正墓葬,想必宝贝应该更多了!

想到这里,孙中原突然在脑子里拐了一个弯儿,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曹操如此费尽心思,莫非,曹冲的尸骨,是棺而不葬?而是要等到和他自己合葬?

真正的曹操墓,众说纷纭,曹操对外宣布薄葬,但实际情况到底是什么,如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

曹操和曹冲合葬,不是没有可能。当然,所谓合葬,不可能是一个墓室,但可能在一个墓区。

如此一来,就容易解释为什么曹冲的一个衣冠冢,也如此安排了。

但是,曹操墓这种所在,能不能最终确定,那恐怕就纯看运气了。

“中原?”李携英见孙中原停了片刻,不由问道。

孙中原是收回了思绪,“师母,开棺椁的时候,没什么机关吧?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看汇报材料里说很顺利,也不好多问。”李携英道。

“我知道了,谢谢师母。”

“中原,你现在在社会上闯荡,有些事儿我也不好多说,不过,你可得有个度啊!”李携英又嘱咐道。

“放心吧师母,我有数儿。”

挂了电话,孙中原顺手点了一支烟。吉东是最后一个地气改变之处,这里完事儿了,也就再没什么新的线索了。

如果伏牛的大变故,将在明年的五月初五出现,所剩时间也并不多了。

他现在感觉,戴九天虽然没有得到真正的天星猎和轩辕星图,但却好似处处占了先机!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始的天星猎模型在手。

同时,孙中原还感觉到,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作用,似乎更多的是在封禁伏牛的这股强大的力量方面,但是如果解禁这股强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参考作用。

由此,孙中原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预感:戴九天手上,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而且是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正如陈丹洋所说,如果戴九天真能解禁“伏牛永镇”,不光是那股强大的力量释放可能造成恶劣后果,而且一旦被他控制,将会绝对强大,孙中原他们恐怕也就没得混了!

所以,于公于私,看起来都得阻止戴九天。甚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伏牛永镇”彻底压制,让这股强大的力量再无出头之日?

想到戴九天,他就又想到黎千千,一时之间觉得脑袋有点儿大。

正想着,传来了邦邦的敲门声。

孙中原开门,是陈丹洋。两人坐下之后,孙中原又给他说了说曹冲墓的情况。

陈丹洋一拍大腿,“好家伙!天下第一奸雄,曹操当之无愧!”

不过,这事儿已经是过去式了,很快陈丹洋就又愁眉不展,他最担心的,自然是四条墓道都放上了塞石。

之前到过的几个地方,荆江宝地被明显陵所占,曹冲墓险象环生,川藏之地毛也没捞着一根,如今就剩下炼金池边的山谷宝藏,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大的,结果呢,进去都很难。

孙中原自然也没什么好办法。

过了一会儿,大军和黑子也进来了。他俩“实践”得多了,倒是不嫌麻烦,提出剩下三条墓道,一条条试了再说。

当天晚上他们出发得早一点儿,到了地方就开工,对于地形和土质熟悉了一些,速度也就快了。

而且,因为知道了有塞石,所以洞口也没打太大,下到墓道口也不用“扩容”。

结果,东侧的墓道也有塞石。

按照孙中原的想法,西侧的墓道就不用试了,肯定也差不多。但是大军和黑子非要当晚试一试,不然不死心,又出了一身汗。

西侧墓道还是有塞石!

如今,就只剩下南侧一条墓道了。不过他们当晚的速度快,时间还不到半夜。

“干脆一秃噜弄完!”大军咕咚咚狠灌了一口水。

接着,大军和黑子挖土,孙中原和陈丹洋为挖开的坑道填土,四个人一起忙乎起来。

南侧的墓道入口,本来就是最隐蔽的,也相对好挖一点儿。只是因为陈丹洋说的五行风水设置问题,可能存在很大的风险障碍,所以才放到最后。

折腾到将近凌晨三点,南侧墓道入口,也挖出来了,不过,只能容一人下去看看有没有塞石。

大军带了一把工兵铲下去,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到底部了。他们三个趴在洞口,下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像是大军在用工兵铲清理入口附近的土石。

小心起见,大军下去之前,他们在他腰上捆上了绳索,上面的三个人依次抓在手里。

细碎的声音停止,过了几秒钟后,突然,洞里传来了大军的惊呼声!

“没事儿吧?”黑子立即把头探进洞口大叫。

“抓紧绳子!”孙中原和陈丹洋异口同声。

洞里没了动静,几秒钟之后,又传来了大军的叫声:“拉我上去!”

三人心下稍安,立即一起用力,往上拖拽。

好在拉的时候,没感到什么异常的阻力。大军被拉上来之后,看着也没什么伤情。

不过,大军上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第323章 黄皮子

黑子掏出一瓶风油精,在大军的两侧太阳穴抹了抹,“先定定神!”

孙中原递上一瓶水,“甭着急,说出来大伙儿一起商量。”

陈丹洋仔细看了看大军的面色,心想大军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土夫子,也是个中好手,怎么会被吓着?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丰富的下墓经验,大军只是一时惊悸,过了几分钟,便缓过神儿来。

“这条墓道门口,没有塞石。”大军缓缓说道。

“那洞口是通的?”

“也不是通的,是人的头骨堆积堵住洞口的!而且密密麻麻,排列很整齐!中间空隙有土,但也不算紧密。”大军继续说道。

黑子一拍大腿,“我说你今儿是怎么了?尸骨咱们见得多了,怎会害怕?”

大军此时的情绪稳定多了,“艹,头骨我怕什么,我还扒开了!”

孙中原皱起了眉头,“然后呢?”

“头骨间的土清理掉之后,也不难弄开。我取下了几个头骨,用手电筒往里一照,有,有活物!”大军的眼神又是一变。

原来,这才是让大军惊悸的原因。

墓葬里面,机关重重的有,灵异的物件有;但所谓什么僵尸一类的东西,大军也从来不信,也没遇到过。退一步讲,就算遇到,他也不会如此害怕,毕竟尸变是存在一定可能的,这方面的准备还是有的。

但是活物出现在墓道里,就太匪夷所思了。当然,活物说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活物,比如地下水池的六角龙,也算个老怪物了,因为环境和条件原因,他就不会害怕;再比如,如果是什么蚂蚁蚯蚓之类的正常活物,他也不会害怕。

“什么活物?”陈丹洋问道。

“黄皮子!”

孙中原一听,心想这黄皮子就是黄鼠狼,在民间是被妖化的东西,尤其是东北地区,甚至称之为黄大仙。

而且,后金和满清,也留下了很多关于黄大仙的传说,据说黄大仙这个称号,还是满清哪个皇帝给封的。当然了,这都是民间传说,但是在老百姓当中,还是有一些信徒的。

“攻击你了?”陈丹洋又问。

“这倒没有。其实,如果攻击我,我还真不一定怕了,不就是个小兽么?我手里还有工兵铲呢!但是它就坐在墓道里,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看着我!那眼神,就好像······”

“好像什么?”黑子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好像,充满了嘲弄和鄙视!”大军说着,长长呼出一口气。

“奶奶的,干它!”黑子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微型的弩,迅速装上了五支寒光闪闪的全钢箭头。这是一把五连发的弩,体量很小,横长不过二十多厘米,但是爆发力惊人,有效射程能达五十米以上。

“莫慌。”孙中原想了想,到旁边用匕首削下几根松枝,覆盖洞口,“我们到边上商量一下。”

四个人来到洞口边上两米外,站定,各点了一支烟。虽说是商量,但是他们的目光也都在盯着洞口。

“这四条墓道,都是大石筑造,坚固得很,而且其中三条还有塞石。而这一条墓道,没有塞石,却用头骨封住洞口,如果大军兄没有看到破开的迹象,那说明,这只黄皮子,不是后来钻进来打洞筑巢。”孙中原开口道。

陈丹洋点点头,“那就只能是当时设阵的时候放进去的。问题是,里面如果是封闭的,黄皮子怎么可能活上个几百年?”

大军想起那种眼神,突然开口道,“你们说,会不会本来没有这些头骨,而这黄皮子,是守卫将军?”

他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那就是,这些头骨,是妄图进入墓道的人的,全部被黄皮子干掉了。干掉一个,堆一个头骨,几百年聚集这些头骨,从而封住了墓道口。

“艹,你真是被吓住了,还守卫将军?一只黄鼠狼,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找到这地方下去的,那都得是高手!”黑子吐了一口唾沫。

“不可能!”陈丹洋也说,“如果真是这样,你都扒开洞口了,它怎么没攻击你?”

大军回想了一下,“对。从我打手电,到离开,它好像一直一动不动。”

孙中原沉吟一番,“这样,我再下去看看!”

大军连忙劝阻,“不行回去商量一下,明天再说。”

“洞口已经扒开了,你也看到黄皮子了,不能拖了。”孙中原看了看时间,“距离天亮还有时间,最起码我们得弄清楚墓道的情况!”

孙中原自忖,如果自己身上的火光内力,真是火麒麟使然,这麒麟乃是神兽,对付一只黄皮子,应该没问题!

陈丹洋看了看孙中原,眼中出现一种复杂的神色。他虽然通晓玄门之术,但是只能参详,也懂一些阵法,但却不能施展法术,身上也没有功夫,的确不如孙中原下去合适。

关键是孙中原说得有道理,现在头骨都扒开了,也见到黄皮子了,应该先把这关料理了再离开,不然恐生变故。

陈丹洋从脖颈上摘下了一个物件,“好,那你把这个戴上!”

孙中原接过一看,这是一枚直径四厘米多的大铜钱。不仅比一般的铜钱大,而且是圆边圆孔,一般的铜钱,都是圆边方孔。

“太上老君花钱?”孙中原看了几眼,“开门的明代老物件啊!”

所谓花钱,又叫压胜钱,当然不是流通的铜钱,而多是民间铸造的用以佩戴的东西,目的是趋吉辟邪。压胜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西汉,一直到民国年间,都有铸造。

这枚太上老君花钱,正面刻满了文字:太上咒曰天元地方六律九章符神到处万鬼灭亡急急如律令敕。

而背面,上下左右,则是太极八卦符号、仙家纹饰、符文、老君神像。

“这不是普通的花钱,这是道教法器,我爷爷传给我的,从小一直戴着!”陈丹洋一脸肃穆。

孙中原一直没见陈丹洋拿出来过,应该是一直贴身戴着,“我觉得没大事儿。这东西对你来说,太珍贵了!”

大军和黑子瞪了瞪眼,有点儿着急,均是心想:这时候,多一道护身符是一道啊!

第324章 进入墓道

陈丹洋却面色平静地看着孙中原,“不戴也行,那你让我下去。”

孙中原听了,没有再说话,他接过太上老君花钱,戴在了脖子上。

腰间系好绳索,小心下到洞底,孙中原发现,这里已被清理出了一个可容一人转身活动的空间。

打开手电,正对着的,则是一面骷髅墙。

和北侧墓道口一样,四边是厚实的石体,这面骷髅墙,边长在两米左右,中间被扒开了一个直径约有四五十厘米的洞口。

从洞口来看,骷髅墙的骷髅是两层。

在观察的同时,孙中原一手拿着手电,另一手已经集聚了火光内力。他之所以不要黑子的弩箭,就是不利于发挥。

手电的光射进骷髅墙中央的洞口。

饶是孙中原早有心理准备,心里也还是咯噔了一下子。

墓道里,果然蹲坐着一只黄皮子!

这只黄皮子体型巨大,比一般的土狗还要大,浑身毛色黄中带白,脑袋也不小。

因为黄皮子的体型是偏长的,同时四肢很短,所以它蹲坐着的时候,前肢是抬起来的,而且显得很高。

状态也的确如大军所说,眼睛瞪得溜圆,目光毫不忌惮地迎向手电筒的光,显现出嘲弄和鄙视的意味。

孙中原顿时感觉不对,如果说刚才大军进来它一动不动,怎么现在还是一动不动?

莫非,是死了?

孙中原冲着洞口外大喊:“扔条树枝下来!”

结果,孙中原壮胆用一根松枝伸入洞口,戳了一下黄皮子的胸口,这只黄皮子居然只是晃了晃,还是一动不动。

同时,他的眼神也是方向不变的。

果然是死了!

“拉我上去!”孙中原调整姿势,又喊了一声。

上去之后,他们一听居然是个黄皮子“标本”,都是没想到,一下子全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黑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大军啊大军,这次算你的滑铁卢,糗大了!”

大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孙中原道,“大军兄当时第一次下去,遇到了骷髅墙,又扒开了,而且这只黄皮子确实带着眼神,任谁也会害怕!”

“好了,不说了,咱们抓紧下去清理一下!”黑子说着,便带上了工具下去了。

大军也跟着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四人已经站在了清理干净的洞口前。

墓道看起来很空旷,除了这只蹲坐的黄皮子,没有什么。

黑子一步上前,抓住黄皮子的后颈,想把它提溜起来,却发现根本提不动!黄皮子僵硬的身体只是在左右摇晃。

陈丹洋上前,看了看黄皮子的嘴,“好像是封住的!”

而后,他又拿起工兵铲,撬动黄皮子的底部,结果发现,黄皮子的后窍,居然有一根灰不溜秋类似金属的东西连通,而石质地面,有一个圆孔,这类金属的东西就延伸到了圆孔之中。

“这黄皮子,嘴里被灌进了某种特殊的材料,一直连通后窍,然后又连在了地下。这种材料可能含有水银,也可能含有朱砂,能保证尸体不腐烂;同时,灌的时候是液体,过一段时间能凝固,还兼具金属的韧性!把这只黄皮子钉在了这里!”陈丹洋思忖道。

“这是想干什么?如果不想让人进去,和其他三条墓道一样设置塞石,岂不是更保险?”孙中原问。

“南侧墓道是朱雀火位,但是这个阵法的核心是保证金气为尊;火克金,所以要适当阻止。塞石是土性,说白了就是和周围土石基础属性一致,是阻止不了火性的。”

“同时呢,又不能完全阻止火性,只能让火气最弱,否则就是五行不全。不管是人的头骨,还是黄皮子,都是具备水性的东西。水乃生命之源嘛!水克火,所以,设置了两层骷髅墙和一只黄皮子‘站岗’来减弱火性。同时,因为没有了塞石,还有恫吓的防卫作用。”

“至于为什么用黄皮子,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他们觉得黄皮子是灵性强的动物吧?不过,活物肯定不行,必须得骷髅墙后保持不动。”

“这满清不是尊黄皮子为黄大仙么?还敢如此造次?”大军问道。

“如果设置这个阵法的时候,后金已经建立,那必然得是国君下旨,才能设置如此阵法。后金的开国之君努尔哈赤,那是真龙之身,什么黄皮子之类的人间妖怪,见了真龙,都得俯首称臣!”

陈丹洋说着,又看了看这只黄皮子,“这黄皮子怕也是不一般,说不定活了几百年,灵性已经很足了。我们其实也可以大胆异想天开一下,说不定,这只黄皮子是默许献身,为的是换来后金对他后代的好处呢?如果封黄皮子为黄大仙,就是在这只黄皮子献身之后呢?”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说法是康熙皇帝封黄皮子为黄大仙,确实是在努尔哈赤之后啊!”大军应道。

“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这个阵法的金气,让当年炼金池扭转的地气逆冲回归。”陈丹洋道,“虽然如今满清已亡,但是此地本来就是金性地气,发生逆冲回归,就不能再扭转了。”

“这一趟没白来,这件事儿搞清楚了,而且还有里面的宝贝等着我们去取!”黑子叫道。

孙中原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今儿,恐怕只能先看看墓道的情况了。”

陈丹洋点头,“我在前,你们跟着,一起打亮手电,慢点儿走,仔细观察。”

四人绕过黄皮子,没再去管它,进入墓道前行。

墓道里干燥而且干净,上下左右,微微带着青灰色的石材打磨得都很光滑。不过,这条墓道,是斜着向下的,角度虽然不明显,但是四人都能感受到。

前行了大约八十多米,四人手电筒照射之下,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

这道石门上,依稀还有不少孔洞,孔洞的大小如同乒乓球一般,组成了一个图案,由于太远,看不太清楚是什么。

“到地儿了!”黑子说着,加快了步伐。

“慢着!”孙中原一下子拉住了他,“你看!”

第325章 鬼金羊

随着孙中原手电筒光的照射,他们看到了,前方三四米处的两侧石壁和石顶上,也各有一排孔洞。

这些孔洞,比门上的孔洞要大得多。得有足球大小,间隔也是这么个距离。

“机关?”黑子抽了一口气,转而骂道,“这帮鞑子真能算计啊,快到门口了,人的警惕放松了,才设置这么一道机关!”

大军往前走了两步,“应该是地下设置踩踏触发吧?不过地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陈丹洋想了想,“今儿时间不早了,我看,不行我们先撤吧,明天再来研究下,正好多带点儿相应的工具。”

四人简短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退出来。

等他们把山谷中的洞口掩饰性处理好,曦光已经有点儿微露了。

四人回到镇上,吃了早饭,各自睡去。

晚上,四人又一起去了山谷。

“这个熬法儿,昼伏夜出,都快成夜猫子了。”陈丹洋苦笑一声。

“今晚务必得拿下,要不然,连续好几天这样,那旅馆老板的好奇心该坏事儿了。”孙中原点了一支烟,看向车窗外,夜色黑暗,路边树枝簌簌,平添几分寒冷。

这一次,已算是熟练无比,四人很快下到了距离墓道里那孔洞石门二十多米的地方。

之前,大军和黑子已经仔细检查了墓道,确认走过的地方应该没事。

他们各掏出了两块铅疙瘩,向着石壁孔洞的下方的石质地面掷去。

只听喀拉拉一声,那地方的石质地面突然下陷!

接着,地面崩塌了!

原来,此处的石质地面居然只有一层又薄又脆的石板,稍有重物,便会崩塌!

崩塌之时,石壁顶部的石洞中,突然落下细长的尖石!这些尖石,直径不过十几厘米,但是足有一米长,直接扎进了崩塌后的石坑中!

不过,两侧的孔洞,倒是没什么反应。

四人隔着好几米远,相互看了看,都没说话,但是也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再等等。

果然,等了约莫三分钟,石壁两侧的孔洞中,慢慢流出了类似油一样的东西,都流进了石坑之中。

继续观察了十分钟左右,这些类似油一样的东西基本停止了流淌,呈现缓慢的滴答状,四人这才走到石坑边上。

走到边上一看,这个石坑,深达六七米,而且四壁非常光滑。就算掉下去摔不死,也可能会被上面孔洞落下的尖石扎死;就算扎不死,那也上不来,恐怕会活活饿死。

“这些油是干什么的?”黑子抽了抽鼻子,“好像有一股甜香!”

孙中原看了看石坑璧上和底部的油状物,“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油,这么多年还能流出来。但是,这里面,应该添加了蜂蜜或者糖分一类的东西!”

陈丹洋叫道,“原来如此!如果掉下去的人,不能被尖石扎死,那么这些油,能让石坑内更滑,更难爬上来!同时,加了蜂蜜的话,是吸引蚂蚁和各种虫类!让底下的人遭受攻击!”

“太特么阴毒了!”黑子啐了一口。

孙中原苦笑,“这不是人家阴毒啊,是咱们要掘人家‘祖坟’,不进来不就啥事儿没有么?”

大军狠狠抽了一口烟,“别讨论这个了,这怎么过去啊!”

原来,这个石坑,不仅深,而且崩塌的宽度不小,得有五米多,这想跃过去太难了!就算跳远冠军过来助跑跳跃,这顶部高度太低,起跳困难,对面呢,那可不是沙坑,是硬石,非得摔残了不可。

而且这不也是爬山上树,带钩的绳子平甩过去,啥都挂不住。

孙中原笑了笑,后退两步,随后运行内力,一个前冲之后,到了坑边微微下落,紧接着用脚蹬了一下坑边,一下子就平飞到了对面,飘然落下。

“扔绳子过来吧,我把你们一个个拽过来!”孙中原站定之后说道。

陈丹洋第一个来,腰间固定,又用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孙中原一提一带,陈丹洋就飞了过去,落地时孙中原使出天罡三十六手,轻松接过。

如法炮制,大军和黑子也过来了。

“辛苦辛苦,回去的时候你还得来一遍!”黑子嘿嘿笑道。

“别说那么多了,抓紧时间吧。注意检查下有没有异常。”孙中原应道。

四人一边小心前行,一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再无什么异常,终于走到了石门前。

手电光一亮,这下子四人看清楚了,这石门上兵乓球大小的孔洞,组成了的是一个朱雀图案。

但是,这石门如同是镶嵌在石壁上一般,看起来没有能下手打开的地方。

陈丹洋仔细观察了这个朱雀图案。

石门上的孔洞,并不是打穿的,而是只打进去十几厘米。

这个深度,也没有把石门打穿,可见石门的厚度不小。

“不会这个四象神气阵的核心,没有可进之路吧?建成之后就彻底封死了,这朱雀门其实一块大塞石?”大军说道。

“不可能!”陈丹洋摇摇头,“四象神气阵如果完全密封,那还谈什么和天地呼应?那三条有塞石的墓道,塞石和墓道之间,也是有细小缝隙的。而这四象门,更应该可以打开,不然就没了作用!”

孙中原掏出烟来,派了一圈,又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参详一下。”

陈丹洋看着这个朱雀图案出了神。

这个孔洞组成的朱雀图案,不是普通的鸟形,而是按照朱雀区的七宿之星布排的,每个星宿所用的星数不同。

陈丹洋到最后,居然伸出了手指头,一个个数起来。

最后,他眼睛一亮,指着一个孔洞说道,“朱雀星区,共有七宿,每个星宿所用的星数不等。你们看,其他星宿,多则五六个,少则两三个,但是,只有鬼金羊,是一个!”

鬼金羊是朱雀七宿之一。

孙中原立即接口道,“此阵法,以金气为尊,只有鬼金羊直设了一个,莫非,这个孔洞最为薄弱?”

“岂止是薄弱,我猜,这石孔本来应该通的,只不过后来堵上了!”陈丹洋说着,拿起了一只弩箭,就往这个孔洞扎去。

第326章 皇池五色玉龙

果然,一扎之下,居然能顶动!而且,一动之下,孔洞里的东西迅速回缩!

陈丹洋立马拔出弩箭,“往后撤!”

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这显然是触发了某个机关!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沉闷的声音从石门之下传来!

四人脸色一变,不过脚下却也快速,麻溜的后撤了五六米。

轰隆!

只见这扇朱雀门,轰然向后倒去!

四人等尘土消散之后,一起用手电照向里面。

出乎他们的想象,里面的空间看起来很大,应该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这石门后倒之后,就变成了“石桥”!

石门下方,是一条水渠!

等了一会儿,再无什么异常,四人便走了进去。

这个空间,大小近似半个足球场,却是一个圆形,而在中央,又有一个边长约十几米的水池!

圆形边上,是一圈水渠,圆形中央,又有一个水池。

水面都很平静,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而站在方形水池边上,其他三道门也能看到了,如同朱雀门一样,只不过是立起来的,能看到轮廓。

“天圆地方。”陈丹洋点头道,“这个阵法,被用到了极致。”

就在这方形水池边上,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也是刻满了文字!

还是满文。

四人不敢造次,没着急去仔细观察别的,只能先弄明白上面刻着的满文是什么,这又得有赖于手机上那个APP了。

石碑的最顶端,应该是刻着两个大字,黑子先查了一下。这两个字是:

皇池!

这个阵法地目的,是集聚国之气运,所以和那些什么带有屏障或者御敌的阵法不同,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是,这么一个神奇的阵法,又出现了带有文字的石碑,不先弄明白,肯定不太敢干别的。

皇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方形水池了。

大军和黑子一起查阅,孙中原和陈丹洋在一边记录整理,石碑上的文字记叙比较简洁,倒是不多会儿就弄明白了大体意思。

这皇池之碑,从碑文上看,居然真是后金开国之君、后被追为大清皇帝的努尔哈赤立下的,是自述的口吻。

大体意思是:努尔哈赤小时候,进入白山采集人参,因为小,大人不愿意带,他是自己偷偷跑进山里的。折腾了好几天没采到人参,居然翻过高山,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最后他是吃的也没了,人也累垮了,几乎是爬行着来到一处山谷,在山谷里一处地势非常低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水池!

他爬到水池边,想喝口水。到了距离很近的地方,却已经爬不动了,眼看就要昏过去。

这时候,水池中,突然跃出一条金龙,口含龙珠,并且把龙珠吐到了他眼前!努尔哈赤一口吞下了龙珠,立即一跃而起,浑身充满了力量!

等再去寻找金龙,哪里还有踪影?

努尔哈赤对池跪拜,称他日若有鼎盛,定当归来回报!

当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成为一国之君之后,果然来到此地祭拜,虽然再也没见过金龙,但是,却封了此池为“皇池”!

努尔哈赤认为,此地乃是后金龙兴之地!后来,他听取了高人的请奏,以阵法拱卫,护佑后金能一统天下并永享盛世。

“原来这个池子本来就有啊,只不过围绕它做了一系列建筑,构成了阵法。”陈丹洋叹道。

皇池之碑上的这个说法,自然未必可信,努尔哈赤有可能是为了说明自己本就是真命天子,金龙出世。不过,他说“高人”请奏,倒有可能是真的,因为此地的风水绝佳,又是后金兴起之地,在此设置阵法,再合适不过。

但如今大清已亡,这个阵法已经没用了。如今进来半天,弄清楚了碑文,也没见什么异常,四人都是放松了不少。

此时,孙中原一直拿着手电筒对着皇池池水照射,“这池水好像有点儿不一样啊!”

池水低于池沿不到一尺而已。池水之上,零散氤氲着少许薄薄的热气。

陈丹洋道,“温泉呗。”

“不是这个。”孙中原开口道,“你看,池水之中,好像颜色不太一样。”

四人随后一起用强光手电照射池水,果然发现了端倪,池水之中,好像有东西!而且颜色确实不一样!

黑子拿出洛阳铲,朝着一处发红的区域探下去,探到水面之下大约两尺,感觉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黑子伸手试了下水温,虽然不像是温泉,但是水温好像不低,怎么也得有十几度的样子。

“我下去看看!”黑子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你别冻着!”孙中原道,“不行用钩子钩下试试!”

“没事儿,我以前经常冬泳。”

黑子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正要下去,大军又在他腰间绑上了绳子。

结果,黑子下去之后,没多会儿就冒出了头,而手上,则托着一条赤色的玉龙!

“这池子砌了石壁,边上嵌了突出到水中的小石台,好几个呢,这个上面是赤红色的!”黑子等大军接过玉龙,又下去了。

最后,黑子一共取上来五条玉龙!

“下面的水温真舒服,不像温泉那么热,又比气温高!”黑子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快擦干身体穿上了衣服。

四人将五条玉龙摆在池边。这五条玉龙的长度、大小、制式,都是一样的。一尺多长,雕工精湛,栩栩如生。龙的姿态都是昂首升腾,鳞爪飞扬。下面都有连体的椭圆底座,被雕成了祥云状。

五条玉龙分为五色,分别是赤、青、黑、白、黄。

正对应了五行五色。

这么大个儿的玉龙,雕工如此精湛,而且是明末的东西,后金国君御制的东西,那肯定价值不菲,四人均是会心一笑。不管后头有没有新发现,这最起码先有宝贝到手了!

“都是什么材质的?这白色是和田玉吧?”陈丹洋点了一支烟,兴致勃勃问道。

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却摇摇头,“不是。”

“啊?”陈丹洋又指着其他玉龙,“那赤红色的呢?是南红玛瑙吧?”

“也不是南红。”孙中原再度摇头。

第327章 就地取材

大军和黑子在这方面的见识,比陈丹洋要高,他们看着这五条玉龙,也都皱起了眉,似乎一时下不了定论。

“别卖关子了,知道你肯定看明白了,赶紧说吧!”陈丹洋对孙中原说道。

“这白色的,是河磨料白玉。”孙中原先指了指白色玉龙,“其实,岫岩玉中的老玉,与和田玉的成分相似,主要都是透闪石,感觉也差不多。河磨料呢,就相当于老玉中的籽料。只不过,河磨料的白玉,微微有点儿发青黄,而且不如和田玉油性大。”

陈丹洋大笑,“听起来,也不便宜吧?”

“嗯。”孙中原点点头,抓紧时间指了指红色玉龙,“这不是玛瑙,这是鸡血石!而且是纯鸡血的部分!”

“鸡血石?那也是天价啊!”

大军稍微懂点儿,“鸡血石产自浙省昌化,当时后金只在东三省巩固了政权,弄到这么一大块纯血的,也真不容易啊!”

孙中原摆摆手,“这不是昌化鸡血,是蒙内鸡血,主要产自巴林。其实,靠着东北也很近,当时就应该在范围内。”

“还真都是原地附近取材!”陈丹燕指着剩下的玉龙,“这几条呢?”

“这青色的,也是岫岩玉中的老玉,不过看材质,是顶级的析木绿!”孙中原接口道。

岫岩玉,也是华夏四大名玉之一。不过,看成分,能分为两类,其中一类就是老玉,主要有黄白两色,成分与和田玉类似,主要是透闪石。另一类的,就是平时多见的岫玉,成分主要是蛇纹石,偏透一些,绿色较多。

而析木绿,是老玉河磨料中比较特殊的一种,主要产自辽省的海城河流域,析木,是河下游的一个镇名。

析木绿的顶级玉材,青绿略带黄,很润,也是华夏玉石中的极品之一。

从这一点来看,析木绿河磨料,比和田青玉的质地要好,通过强光手电观察更明显。析木绿杂质更少,结构更为细腻。

而且,糯性也更重。

一般谈起透闪石玉料的时候,多是油性,润度,密度,这个糯性,乍一听有点儿别扭。但是析木绿河磨料,的确有这个特点,既有油性,也有水头,在某种光感下,真有点儿像一块糯米糕。只不过它是绿色的、密度也更大罢了。

“这么一大块顶级的析木绿河磨料,如今也不不太好找了。”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指向黄色玉龙,“这个玉料,才是玛瑙的,这是战国红!”

“战国红?怎么会是黄色的?”陈丹洋不解。

“战国红这种玛瑙,当然还是红色的最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辽省北票战国红!而在战国红玛瑙中,最贵的,不是红色,而是这种黄色!”孙中原说道,“战国红的黄色部分,主要就是土黄,和一般玛瑙的水透不同,它是显得很厚重的!”

“噢!还是在后金就地取材啊!”陈丹洋点头。

孙中原加快速度,指向黑色玉龙,“这一件,是煤精,也是这里面材质最普通的!”

煤精这东西,世界各地不少地方都有分布,从华夏来看,也是主要产自东北。既然叫煤精,那就和煤有关系,不过比煤好看多了,算是一种高级的煤,透亮,也不会沾了一手黑灰,也有人称之为煤玉。

大致说完,孙中原又道,“五色玉龙,与五行相符,又都是产自后金范围内的玉石。”

“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就地取材,地脉相连,这个阵法,就是为了让后金兴盛!”陈丹洋接口道。

“先收好,我们分头抓紧时间看看。”孙中原点点头。

四人分头行动,查看起来。不过,却再也没有什么发现。

孙中原感觉脖子有些僵硬,抬头活动了一下,这一抬,却突然感觉顶部似乎有微弱的光芒!

这顶部,自然也是圆形,不过却是平的,离地大约三四米。

“看看上面!”孙中原举起了手电筒。

“好家伙!怎么忘了顶上呢!”四人一起向上看去,却发现,顶部石体上,居然镶嵌了一颗颗发亮的珠体!

其中四个方位,每一个珠子,都有鸽子蛋大小,一共二十八颗,分成四区,排列组合,显然是四象二十八宿!

珠体表面,有淡淡的光晕,本来很微弱,不过在手电筒光芒的照射下,竟然显现出七彩之色。

而在顶部中央,更是镶嵌了一个如同鸡蛋般大小的珠体。

这颗最大的珠子是黑色的,和其他珠子不同。

“先把最大的弄下来再说!”黑子和大军立即来了个叠罗汉,大军站在黑子肩膀上,手持工具,正好方便够到顶。

大军凑近之后动手操作才知道,这珠体并不是直接镶嵌在石体上,而是一半包在铜座之中,而后铜座下有一根铜钉,钉在顶部石壁上。

“这是什么东西?”大军下来之后,小心将这颗珠子从铜座上拆下,感觉入手比较轻,黑不溜秋,不过表面隐隐有蜡质的光泽。

孙中原之前一直在盯着那二十八颗珠子看,心中已经大体有了计较。接过大军递过来的珠子,掂了掂,看了几眼,便道,“这是琥珀。”

“琥珀,还有黑色的?”陈丹洋问道。

“琥珀的颜色多了,平时多见红黄蓝。而这种看似黑色的琥珀,叫做瑿珀。”孙中原说着,拿起手电反复透射,“我知道东北也有琥珀产地,没想到居然还有瑿珀!”

因为,这阵法里的东西,都是后金范围内就地取材。而瑿珀,主要产自缅甸。当然,东北也有琥珀产地,当年发现过瑿珀,也不是没可能。

琥珀,说白了就是松脂化石。比较透明的,一般叫琥珀,比较浓稠厚重的,一般叫蜜蜡。

瑿珀,确实是琥珀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种,表面看是黑色的,但是如果用强光照射,里面会透出其他颜色,多为红色。

“瑿珀是不是也很值钱?”这才是陈丹洋最关心的。

“那是自然,瑿珀自古以来就很少见,号称‘琥珀之圣’!”孙中原解释道,“早在明代的《天工开物》中,就曾经记载,瑿珀是琥珀当中最贵的,价五倍于黄金。”

第328章 东珠

这颗瑿珀珠子,个儿很大,掂量了一下,怕是得有一两有余。

材质本身就不便宜,更何况是明末的老东西!

“先收起来再说!”陈丹洋笑问,“其他的珠子呢?看着应该不是瑿珀,不过,也是值钱的好东西吧?”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东珠。”孙中原皱眉,“不过,珍珠的保存时限不长,通常也就是百年上下,这些东珠如果是明末清初的东西,那能保存到现在还焕发光彩,实在是极为难得。”

珍珠这东西,一般人都不陌生。有人将之分为南珠和东珠。

南珠以南海产珍珠为代表,但并不是只有产自南海的才叫南珠。可以这么认为,说南珠,主要是说海产珍珠。

海产珍珠,一般有核。说白了,就是有异物进入蚌壳,然后蚌类动物分泌物质将异物裹住。

而东珠,又叫北珠,是淡水珍珠,主要是指产于东北地区的黑龙江、乌苏里江、鸭绿江流域的淡水珍珠。

东珠是没有核的,而且容易出现大个儿的。

在金代、元代、明代,朝廷对东珠的需求都很大。就在明朝末年,后金还没建立的时候,努尔哈赤为了迷惑明廷,表示俯首称臣之意,还进献不不少东珠。

满清入关之后,这产于“龙兴之地”的东珠,地位更是提升了。满清朝廷认为,南珠当然不如东珠。清代最高等级的朝珠,也是东珠制成。

东珠现实中不大容易遇到,色泽有点儿淡淡的金黄。而且确实有保存时间比较长的例子,近些年的拍卖会上,出现过清三代的东珠朝珠。

“这手电筒的光一照,七彩璀璨,这东珠是名不虚传啊!”陈丹洋看了看时间,“别愣着了,全部拿下来!”

四人分成两组,黑子和的大军一组,孙中原和陈丹洋一组,叠罗汉“采珠”。

这二十八颗东珠都是极品,镶嵌方式和中央那颗瑿珀一样,有铜座保护。

一颗颗采确实比较费劲,不过,比起当年的采珠人在河水中寻找野生蚌珠可容易多了。

因为东珠的采捕,一般是在四月,此时东北地区的河水还是刺骨冰冷的,而且捕获野生蚌类难度也很大;捕获了,也未必能开出东珠。

乾隆皇帝曾经写过一首《采珠行》的诗,其中有这么几句:三色七采亦时有,百难获一称奇珍。命罢旋教行赏赉,不览安识真艰辛。

等他们四个把二十八颗东珠拿到手,又到了后半夜了。

将一颗瑿珀和二十八颗东珠收好,将五色玉龙装好,四人又详细查看了一番,再也没发现什么东西,便立即撤离。

上到山谷中,大军和黑子仔细将打出的坑洞填埋好,又处理了表面痕迹。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最后一个地儿,总算是没有白来!”

陈丹洋嘻嘻笑道,“满清反正都亡了,这阵法没用了,好东西总不能长眠地底。”

四人背着东西,说说笑笑,走出山谷,走到了炼金池边上。他们的车停在山坡下,再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

“站住!”

突然之间,一棵松树后,闪出了一个人影,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这个人手里,正端着一支双管猎枪!

孙中原的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女汉子导游!

“我们睡不着,晚上出来玩玩,你这是干什么?”陈丹洋立即笑着说道。

“别嘻嘻哈哈的!”女汉子导游抬了抬枪口,“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大姐,这个好像该我们问你啊。这地方有规定游人不能晚上来玩儿么?倒是你,手里拿着凶器,是打算抢劫还是怎么的?”孙中原说道。

“你们这几天,每天晚上出来,白天在宾馆睡大觉。今儿让我找到了,果然在炼金池这里!”女孩子导游一脸严肃,“你们是不是盗墓贼?”

“大姐,你是本地人,你听说过这里有墓葬么?”陈丹洋一本正经。

孙中原心想,这女汉子导游还真有点儿忧国忧民的架势,“大姐,你说吧,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只是不想惹麻烦!你们如果干违法犯罪的事儿,我给你当过导游,岂不是要跟着倒霉?”女汉子导游说着,后退了两步,一手端着猎枪,一手掏出了手机,“如果你们真的光明正大,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一起说清楚,我撇清关系就行了。”

孙中原哭笑不得,“就算真有事儿,就算万一找上你,你假装不知道,不一样没事儿么?”

“我这人,喜欢踏实!”女汉子导游说着,开始拨号。

孙中原无奈,大喊一声,“慢着!”

趁着女汉子稍稍发愣的当口儿,突然疾步前冲,眨眼之间,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女汉子虽说拿着猎枪,但其实没做好开枪的准备,孙中原速度太快,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刚反应过来,只好猛然用猎枪向孙中原砸去。

孙中原哪能让她砸着?双手飞舞穿插,天罡三十六手使出。

女汉子眼睛一花,手机和猎枪都到了孙中原手里。

此时,他们三个也围了上来,大军和黑子目光冰冷,面带不善。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女汉子害怕了。这可是后半夜,又是荒郊野外的!她后悔没有提前报警,也后悔太莽撞一个人出来跟着。不过,她确实也没把握能找到他们。

孙中原则是郁闷透了,本来大有收获,一切顺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他们又不是真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能把这女汉子导游怎么样。

“大姐,你怎么就不信呢?盗墓贼?亏你想的出来!我们对你没恶意,但报警就太麻烦了,谁愿意在局子里折腾?”孙中原真诚说道。

陈丹洋想了想,“这样吧,大姐,你让他们走,然后你报警,我在这里等着,和你一起对警察说清楚。有一个人留下,那就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觉得如何?”

女汉子导游有些惊讶,这枪被缴了,人也被“包围”了,却还能留人陪她等着警察来?

第329章 熟悉的背影

女汉子导游犯了嘀咕,虽说大军和黑子身带江湖气息,但是孙中原和陈丹洋却更像两个文化人。难道,他们真不是盗墓贼或者不法匪徒什么的?

他们想的当然不一样。陈丹洋想的,当然是想让他们把东西先拿走处理好,这样就是女汉子报警,也没啥。而且自己有国家地质部门的证件,怎么都能圆过去。

只要查不到东西,他们的底子都是很清白的。即便是大军和黑子,正常身份也是长安庚辛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陈丹洋见女汉子犹疑不已,递了个眼色,大军和黑子拿着东西立即走了。

女汉子倒没拦着,而是盯着孙中原是手里拿的手机。

“加我一个,我也不走了。”孙中原见大军和黑子走得没了影儿,便把手机递还给了她。

“你们真不是贼?”

“我们如果是贼,你现在已经没命了。”孙中原笑笑,“车还是通过你租的,你知道我的手机号,可以随时报警。”

最后,女汉子将信将疑之中,还是没报警。

大军和黑子已经开车走了。结果,又聊了几句,女汉子收起了手机,说先回去再说。孙中原和陈丹洋还是坐女汉子的车回去的。一路上,孙中原又和她聊了聊,基本上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件事儿,虽说是横生枝节,但好在没出乱子。

第二天,他们还了车,孙中原对女汉子半开玩笑地说,“要报警抓紧啊,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女汉子没说话。这算是默认不会报警了。

四人第二天就离开了白山。这次他们得到的东西,是玉石、珍珠、瑿珀,所以交通倒没什么问题,以工艺品的说法过的安检,照常坐飞机回去了。

这一趟出来时间比较长,孙中原心想可算能喘口气了。虽然接下来的事情千头万绪,但是也急不得。

陈丹洋在南城呆了两天,便先回了燕京。隋东辰和邝西寅也赞同孙中原的说法,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戴九天,但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孙中原回到南城之后,不少时间都是和黎千千在一起,他曾经试图想搬到一起住,未果。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快,有时慢,快的时候如同哗哗地流水,不舍昼夜地就过去了。

转眼间,孙中原回到南城半个月了,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期间,他也多次和隋东辰一起,参研过天星猎和轩辕星图,但是也没什么进展。

邝西寅此时已经回长安了,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

陈丹洋临走的时候,曾经告诉孙中原,这件事儿他会一直研究的,如果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联系孙中原。但走了半个月,他也没联系过孙中原。

这段时间,戴九天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日子好像一下子有点儿过于平静。

霍晓东在拍卖行如今干得风生水起,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眼见孙中原回到南城之后没啥大事儿,他找到孙中原,又提出去东昌看看。

东昌那位秦姓老人,手里握着民国年间的顶级高仿,而且极有可能是民国那位高仿高人的后代。而且,东昌毗邻大运河,也是个文化古城,霍晓东也想去转转市场。

南城到东昌,开车走高速,也就一个多小时。

孙中原想想暂时也没事儿,便答应了。在一个周六的清晨,出发。

结果,他们想得糙了,开车上路,快到高速入口了才给秦姓老人打电话,人家却不在东昌,说去外地有点儿事儿。

孙中原便问是在南城做买卖么?秦姓老人说不是,是别的地方,私事儿。

孙中原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不过秦姓老人说,这次出去少则几天,多则十几天,等回到东昌就给孙中原打电话。

挂了电话,孙中原有点儿犹豫着想回去。

“别回去了,就当出来散散心了,去东昌古玩市场看看吧!我还没去过东昌,逛完了市场,再看看古迹,吃点儿特色小吃,就当东昌一日游了。”霍晓东坐在副驾位,点了一支烟说道。

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好吧。”

东昌的古玩市场,规模不大,不过赶上周六,人还不少,快到年底了,来摆摊的摊主也不少。

两人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有的逛。

他俩还真没白来,刚逛了几个摊儿,就发现了一块镶嵌瓷片的挂屏。

这挂屏上的瓷片,跨度很大,有宋代的窑口,有元代的青花,还有明清的官窑。虽然杂了点儿,但整体疏朗有致,不难看。

如今这行市,名瓷官窑难找,好瓷片也不太好弄了,这块瓷片挂屏,算是一个小标本,而且挂出去也不显得寒碜。

见孙中原给了暗示,都是真品瓷片,霍晓东便起了兴趣,和摊主开始讲价儿。

看的时候孙中原上心,讲价的时候他就不用多掺乎了,霍晓东蹲着讲价儿,他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虽然没离开摊位,但是眼睛却四下打望了一番。

不经意间,孙中原眼神突然一变。

此时,他们进入市场不深入,孙中原望向的地方,是市场的门口,门口的小街上,突然匆匆走过一个人。

孙中原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背转过身,接着就穿过小街,走到了对面,而后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个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去办点儿事儿,再联系!”孙中原说着,也不管霍晓东说什么,立即快步走出了市场,过了马路,进了小巷。

不过,此时小巷里,却没有任何人。

这条小巷,长不过三十米,孙中原急速穿过小巷,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条街。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但是左右打量,却没见着那个背影。

孙中原面露失望,摇摇头,准备回去了。

转身之际,他却又看到,前方大约二十米,一个老人出现在了路边。

“老秦?他不是不在东昌么?”孙中原面露疑色。他说的老秦,就是那个秦姓老人,当时只留了电话,问了姓氏,但却不知道名字。

他没想到,没追上熟悉的背影,却看到了秦姓老人。

第330章 徐北武现身

秦姓老人没看到孙中原,他过了街,一路沿着往前走,到了下一个路口,拐了弯,又穿过一个街心小公园,来到了一片平房区。

而孙中原,则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来到一条胡同里,秦姓老人终于进了一个院子。不过,孙中原刚出现在胡同口,他就进去了,只看到秦姓老人的半拉身影,随后就是关闭院门的声音。

这个小院看起来比较老,不过也不算太老,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房子。

这片平房区,有清末民初的建筑风格,还有五六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倒是没太新的房子,夹杂在周围的高楼之间。没拆迁,可能当地对有些老民居也想加以保护。

孙中原停在门口,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候,霍晓东的电话来了:“你干嘛去了?”

孙中原后退几步,压低声音,“回头再给你说,你先逛着,我没事儿,就是事出突然。”说完,孙中原挂了电话。

想了想之后,孙中原眼瞅四下无人,听听院里没说话的声音,纵身一跃,进了院子。

如此唐突的事儿,他平时是不会干的,不过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刨根问底儿的冲动。

院子不大,种了不少花草,还有几株石榴树和无花果树,冬天也没啥叶子,光秃秃的。

正房有四间,院子里只有一侧有两间厢房,另一侧墙根下还种了一畦萝卜。

由于有果树,所以很容易遮挡。孙中原在果树后定了定神,随后便迅速来到正房门前一侧蹲下,他耳力非凡,接着就听到了堂屋里的对话声。

“师叔,您怎么到了家门口才给我打电话,幸亏我就在附近。”这是秦姓老人的声音。

“我昨儿就告诉你今天要来,你应该一天都在家里等着!”

听了后面这个声音,孙中原心头剧震,这个声音,和熟悉的背影,对起来了!

正是师父徐北武!

原来,他是来找秦姓老人!他还是秦姓老人的师叔?算起来,徐北武今年刚满六十,那个秦姓老人可七十多了,大了十几岁呢!

孙中原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恨不能立即破门而入,和徐北武见面!

不过,如今的孙中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徐北武一直不和他见面,定然是有原因的,而且,眼下又和秦姓老人扯上了关系,而这个秦姓老人的身份也很特殊!

孙中原终于压抑住了激动的心情,扶住屋墙,打算先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我五点就起来了,这不是闷得慌,想去古玩市场溜达一下,还没到,您就来电话了。”秦姓老人的话,夹杂着笑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么?”徐北武沉声道。

“师叔您都十年没和我联系了,我猜不出。”

这时候,突然出来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谁让你把老爷子留下的斗彩鸡缸杯拿出去卖的!你知道你爹当年为了保护这只鸡缸杯,出了大事儿,不久就去世,让八十岁的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口气无比严厉!

孙中原暗道,秦姓老人说这只高仿的成化斗彩鸡缸杯是祖传的,还说六七十年代特殊时期他爹差点儿搭上一条命,原来没说谎,是真出事儿了!

这个“老爷子”,想必就是秦姓老人的爷爷,也是徐北武的师父!所以,秦姓老人虽然年长,但也要叫一声师叔。

“师叔,当时您才十几岁······再说了,我爹要是不去世,老爷子也不会收您为徒啊?”秦姓老人语气虽软,但是这话却带着刺儿。

“呵呵。”徐北武冷笑一声,“你的意思,你才是老爷子唯一继承人,想卖就卖,我不该插手你的家事了?”

“师叔您说哪里话?我这不是手头缺钱么?我的孙子明年要出国留学,差了不少钱,我儿子不争气,我这个当爷爷的总不能不管。”

“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徐北武突然叹了一口气,“老爷子做东西,虽然大多偏小,但是这一件,故意做得明显小很多,就是为了明确是高仿,给你留个念想的同时,防止你为了贪财,当真品出手。但是,他做的其他东西,有的是被人当成真品的!”

“啊?您的意思是,出事儿了?”

“千门从倭国做局得了一件珐琅彩水盂,正是老爷子当年做的!”徐北武口气有点儿缓和了,“但是,已经识破了高仿!正在追根溯源!你这件斗彩鸡缸杯,不止找过一家买主,要是让千门找上门来······”

“这?他们弄到了假货,我手里的东西却是明着当高仿卖,即便都是老爷子做的,怎么会找上我?而且又不是我出手卖给倭国人!况且他们还是做局得到的,江湖规矩还守不守了?”秦姓老人高声叫道,虽然很着急,但是思维倒也没乱。

“他们做局费了不少工夫,而且既然是做局,也不能去找本来也吃了亏的倭国人。但是千门门主吴良信吃了个哑巴亏,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追查这东西在华夏的源头。老爷子为人极为低调,又早已去世,本来是查不到的,但是你要是露出了马脚,就会找到你头上!”

徐北武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早已不问江湖事,但是千门向来不太讲江湖规矩!万一找到你头上,下手不论轻重怎么办?你虽然无能,毕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要不然,我才懒得管这种烂事儿!”

秦姓老人不吭声了。这种事儿,确实很难说。徐北武也可能是多虑了,但是也正是因为想保护秦姓老人,不让他有丝毫的闪失。

过了约莫一分钟,秦姓老人又开了口,“师叔,老爷子做的东西什么水平您也知道,要是当真品卖,恐怕您也不能识破吧?”

“不能!”徐北武回答很干脆。

“那么问题来了,千门是从倭国做局得来的珐琅彩水盂,是如何识破的呢?当世之下,还有谁在瓷器方面的眼力比您还高?我不信!”

此时,徐北武一声苦笑,“本来我也不信。但是我却已经知道了是谁!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第331章 有的责任,避无可避

孙中原心下百感交集。原来,师父知道自己帮着千门门主吴良信识破了珐琅彩水盂。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原上草是自己的舅舅?

师父虽然不和自己见面,但还是在暗中有所关注的啊!

接下来,秦姓老人表示不再出手,徐北武好像给他留了一笔钱。

孙中原随后便闪身出了院子。因为,他和徐北武的关系,估计徐北武也不想让秦姓老人知道。

以孙中原现在的功夫,确实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徐北武和秦姓老人都没有发觉。

孙中原在胡同口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徐北武出来,他尾随徐北武,出了胡同,到了街心小公园,眼见四下无人,孙中原这才上前叫道,“师父!”

徐北武的背影定住了。

良久。

“中原,难不成其中一个买家就是你?刚才我们的对话你也都听到了?”徐北武回过头来,满脸沧桑之色。

孙中原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徐北武看着孙中原,“你长大了······”

两人对视。

“坐下说吧。”徐北武指了指街心小公园里的一处石桌石凳。

孙中原坐下之后,掏出烟来,递给徐北武一支,又给他点上。而后,自己又默默点上一支。

“天象楼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徐北武在一支烟快要熄灭的时候,才开了口。

“对,轩辕星图也在我手里。”

“什么?”徐北武面色大变,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对徐北武,孙中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把经历过的事儿原原本本全都说了。。

这其中,有徐北武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听完之后,徐北武抬头看了看天,眼神复杂无比,最后,他长叹一声:“看来,有的责任,真是避无可避啊。”

“师父,您是不是知道原上草是我舅舅,原上雪是我娘亲?还有,我的生父是谁?”孙中原终于忍不住了。

“我当年说不见你,把你托付给岳树仁,就是想让你走一条不同的路,结果,绕来绕去,你还是踏入了这波诡云谲的江湖。”徐北武摇摇头,“既然都这样了,有些事儿,我看,不说是不行了。”

孙中原看着徐北武,“师父,我知道您肯定有苦衷。”

徐北武四下打量一下,这个街心小公园,相对安静,而且他们坐的地方,位于一角,低声说话,过路人也不会听到。

“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个孤儿。”徐北武又点了一支烟。

“我的师父,名叫秦守拙,是民国高仿第一高手。之前,我流落东昌,在一家木匠铺子里学徒,是他八十岁的时候收我为徒。这个叫我师叔的,是师父的孙子。”

秦守拙有这种手艺,做这种买卖,所以为人极为低调。建国后,他也不再做东西了;他的手艺,全部传给了儿子。可惜,在六七十年代特殊时期,他的儿子为了保护秦守拙特意留下的一件成化斗彩鸡缸杯,惨遭毒打而不松口,半年后就去世了。

秦守拙的孙子在古玩方面耳濡目染,算是有点儿眼力,但是在秦守拙看来,还是没什么天分。当时他都八十岁了,不想这绝世手艺失传,无意中发现了徐北武,便收他为徒。

徐北武跟着秦守拙学了八年,秦守拙八十八岁去世。秦守拙于古玩都很精通,最顶尖的还是制瓷。他做的东西,都已经出手了。唯独一件斗彩鸡缸杯,做得明显偏小,算是留个念想,也想给后代传下去。儿子死了,孙子接手。

秦守拙去世的时候,他的孙子,也就是这个秦姓老人,当年已经三十多了,而且已娶妻生子。徐北武便离开了东昌,来到了燕京。

当时,是八十年代初,古玩市场开始复苏。徐北武有这么一身本事,很快在燕京赚到了钱。

“在燕京古玩行里,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名叫公孙央。”徐北武说道这里,深深地看了孙中原一眼。

“他比我年纪小,我当时二十多岁了,但是他才十九,当时还在上大学,但是却没事儿就到古玩行里转悠。”徐北武继续说道,“人,是要讲天赋的,公孙央天赋出奇得高,不仅在古玩上眼力过人,而且年纪轻轻,竟然精通玄门之术!”

公孙央和徐北武很快熟络起来,两人一起倒腾古玩,着实赚了不少。

“当时的古玩市场,只要你有眼力,简直是遍地重器。说来现在的人都可能不信,乾隆以后的东西,我们都不带拿正眼看的。”

“燕京,是全国古玩市场的大中心,全国各地的人汇集于此。八十年代初,我们俩又陆续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

“有一个西北来的土夫子,喜欢单干,但是总是能弄到好东西,有一次我们合作,一下子就出手了十二件唐三彩!这个人,叫邝西寅。”

“还有一个东山省的人,常来燕京倒腾古董,重点是法器,而且精通相术命理,有时候还帮人看风水。有一次,一个大主顾同时找了他和公孙央,两人一见如故,就此开始合作。这个人,叫隋东辰。”

“有一个粤省来的,专门从京津一代进货,不在国内出手,回去有门路销往港岛。有一次他进了一件成化斗彩天字罐!但是我认出来,这件成化斗彩天字罐,是我师父秦守拙做的!”

听到这里,孙中原心下一惊,成化斗彩天字罐,即便是在价值连城的成化斗彩瓷器中,也堪称顶级之物。天字罐是成化首创,宫廷专享,为圆形斗彩盖罐,因为底款为一个无栏无框的“天”字而得名,现已知存世的寥寥无几。曾经有一件缺盖磨口的“剃头”天字罐,在多年前就拍出了一千多万!

想不到,秦守拙这个也做过!而且孙中原见识过秦守拙做的东西,绝对的以假乱真。

若不是徐北武是秦守拙的徒弟,听过师父详解做过的几件重器,断然也是不会识破这件天字罐的。

“机缘巧合,我告诉他这是件高仿。当然了,他做生意精得很,知道高仿之后,仍然当真品卖出去了,不过,我们的交情也结下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罗南羽。”

第332章 身世

孙中原知道师父为什么从头说起,这是想和盘托出了。

“我们五个人各有所长,都瞅着古玩市场即将兴起,也深知单打独斗势单力薄的道理,便商量着一起干。”

“巧极了,我们的名字,分别应了东西南北中(央),我们就想开一个店铺,名叫天象楼,而且准备设置分店,以四星区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不过,这个名字定了,店却一直没开起来。因为我们的生意包含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开店容易出问题。公孙央大学毕业之后,本来是分配到机关单位的,那时候的大学生可了不得。但是,他没有去,而是彻底和我们做起了古玩生意。”

“后来,他拿出了一张羊皮,说是祖传的东西,名叫轩辕星图,这里面暗含玄机,但他却一直没参破,让我们一起研究,以图大事。再加上公孙央是我们当中综合能力最强的,所以别看他年纪最小,我们一致推举他当了头儿。”

“后来我们成立了公司,叫做北斗集团,蒋蓉继承的,就是这一块。但是暗里,在江湖上,我们以天象楼为号,公孙央这个头儿,名头是紫微台台主,我们四个,分别成了阁主。”

“隋东辰认识不少玄门人物;我呢,因为师父的关系,扩展了一些鉴定界和仿古界的人脉;邝西寅不用说,主要笼络土夫子;而罗南羽,有港岛和海外的渠道,同时,他出身粤省武术世家,这方面也有不少力道。”

“所以,天象楼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北斗集团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江湖上已经难有和天象楼抗衡的门派。千门、盗门、机关门等等这些,都要退让三分。”

“这个时候,原本势力一般的相灵门易主,冒出一个叫戴九天的当了门主。相灵门的生意,主要是寻找天材地宝,俗话说南有憋宝,北有相灵,本来是闷声发大财的门派。但是,戴九天当上门主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集聚了一批能人异士,大有和天象楼抗衡之势。”

“这个时候,公孙央也结识了一个大学生,是同校的师妹,名叫原上雪······”

孙中原一听,心中波涛涌动,这,是要提及自己的身世了。

徐北武看着孙中原,“你长得,和原上雪确实很像······”

孙中原也看着徐北武,“师父,我娘真是自杀的?”

“听我慢慢说。”徐北武点了一支烟,“公孙央和原上雪的事儿,很隐秘。因为当时天象楼已经崛起,我们还是有仇家的,公孙央自然很小心。这事儿,四个阁主之中,最开始,只有我知道。”

“当时,燕京有个古董商,名叫蒋千里,为人仗义,财大势雄,和公孙央算是忘年交。蒋千里有个女儿,叫蒋蓉,和公孙央年纪相仿。公孙央的样貌,用现在的话说,那是标准的帅哥,蒋蓉看上他了,经常有事儿没事儿腻上来。”

“蒋蓉你见过,也是个大美女,年轻的时候更不用说了。说实话,她和原上雪各有千秋,蒋蓉是明艳的美,原上雪则是一种秀美。不过我知道,公孙央更喜欢原上雪。”

“公孙央和我说过,等到原上雪毕业,就和她完婚。据我所知,原上雪性格非常刚烈,不过,公孙央的初衷还是没改变过。”

“蒋蓉年轻的时候就颇有心机,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了原上雪的事儿,居然偷偷去找原上雪,说她和公孙央才是一对儿。原上雪为此还和公孙央大吵一架,不过公孙央后来也解释清楚了,两人并未因此失和。”

“因为此事,公孙央特地当着蒋蓉的面儿说清楚了,说原上雪才是他的意中人。但是,后来蒋蓉却暗中玩了一手。这里面的细节,我也不清楚,但是大抵应该是蒋蓉用了龌龊的手段,而且既有可能是下了药,勾引公孙央上了床,而且故意让原上雪看到了!”

“原上雪性格刚烈,而且捉奸在床,也不需要解释了。公孙央清醒之后,大错已成。从此之后,原上雪不知所踪。而且,那一次,蒋蓉怀孕了!”

“找不到原上雪,蒋蓉又这样了,公孙央没有办法,就和蒋蓉结了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公孙央最大的毛病,就是在这里,面对女人,有点儿狠不下心,也有点儿优柔寡断。”

听到这里,孙中原有点儿糊涂了。蒋蓉怀的孩子,应该就是公孙涵,但是自己的母亲此时没有怀孕,而且自己还比公孙涵大三个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不用想了。”徐北武,摆摆手,“你爹就是公孙央,你是公孙涵同父异母的哥哥,只不过,当时原上雪怀孕在前,公孙央不知道。”

“而我们,居然是十年前才查到线索!”徐北武长叹一声,“这里面的复杂辗转,就不多说了,当公孙央知道,原上雪出走之时,已有孕在身,火气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原来,原上雪性子太烈,当时就想自杀,不过后来想想,还是替公孙央保住你这个骨血。生下你之后,送到了晋北孤儿院,这才自杀!”徐北武唏嘘不已,“人啊,真是琢磨不透,你的娘亲原上雪,这性子,也太极端了。”

“得知此事之后,公孙央让我去详细调查。我查到了你,我一看,你的名字叫孙中原,这说明,原上雪还是挂念着你父亲公孙央。孙,指代公孙,中,恐怕是中意的意思,原,就是她自己。”

“本来,你的父亲当然是要接你出来,好好培养,可是,他住院之后,火气攻心休养好了,却在医院里查出了绝症!”

“你的父亲思前想后,做出了决定。他利用最后的时间,做了一个局,让最大的对头戴九天下了狱。本来他不会出如此狠招,但是戴九天不仅在争夺势力,而且似乎知道轩辕星图,而且也知道很多秘密,好像要有什么大动作!”

“对于你,他的想法是,不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同时安排人手将你在孤儿院的记录消除干净,让别人查无可查。同时嘱咐我,在他死后,秘密收养你,然后让你上大学,不涉足江湖,走一条正常的古董行精英的路子。这样,既能避开他的仇家,也算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他的衣钵。”

“他把这件事儿托付给我,除了和我认识最早,还因为我也是个孤儿,又一直孑然一身,更容易保密。而我,也在他去世之后,悄然退出江湖,收养了你。等你到了年龄,又让你上大学,并说不再联系你。”

第333章 重振天象楼

“我和岳树仁,私交甚好,就此暗中托付了一下。”徐北武说道,“你上大学之后,我是从岳树仁那里探听你的消息。而你毕业之后,我也在暗中观察。”

孙中原听了这些,表情恍然,很多事情,他自是想不到。

孙中原,本来应该变成公孙中原,但是,因为公孙央发现他时,已经绝症加身,这个秘密,就一直保持了下去。

怪不得蒋蓉见了他,有些不对劲儿,只因为她想到了原上雪。怪不得她想除掉自己,是因为她怕的就是自己是公孙央和原上雪的儿子!

蒋蓉没有担心错,其实就是。

他默默点了一支烟,却说不出话来,手有些发抖,定定低头看向地面。

“你的父亲公孙央,曾经悄悄去见过你一面,本来,我还想偷偷提取的血液样本,做DNA检测的,结果他摆摆手,说:不用了,这就是我的儿子,我有感觉。”

徐北武说完了重点,语速放缓,“结果,我隐身之后,天象楼居然因为蒋蓉的野心,以及其他三个阁主的抵制,就此分崩离析。我答应过公孙央,将此事保密,所以也一直不便于露面。”

“本来,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来的,但是阴差阳错,这短短的时间,你居然练成了一身绝学,又结识了他们三个,在江湖中风生水起。看似很多事情是偶然的,但其实却也是必然,虎父无犬子,你的血脉,注定了不会甘于平淡。”

“不过,我告诉你这些,还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吧!”

孙中原缓缓抬起头来,“师父,您说轩辕星图是公孙家祖传的?据我所知,这东西,恐怕要追溯到秦汉年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根据你说的天星猎,那应该是一套。”

“既然是祖传,戴九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掌握的天星猎和轩辕星图,从你的发现来看,内含的玄机,主要目的似乎是要保护伏牛永镇之物不被解禁。而戴九天要做的,反而是要解禁。所以,我觉得他知道的,恐怕是另外的渠道。而他想得到轩辕星图,和你父亲公孙央的目的更是不同!而且,看起来,解禁,要比保护容易得多!”

孙中原点点头,“如今,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之处,都已经逆冲回归,明年五月初五一直到天地交泰之日,恐怕伏牛永镇就镇不住了。但是,我们却一直没有参透天星猎和轩辕星图,不知如何防止解禁。”

“你的父亲也曾经说过,只有他和戴九天能够最终参破此事,这里面,必有什么诀窍。甚至,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你的父亲有,我想,你也可能有,毕竟是血脉相传。”

孙中原表情微苦,“除了从火麒麟骸骨中获得了火光内力,我不觉得有什么其他的能力。”

徐北武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到明年五月初五,还有一段时间,你也别着急。依我看,如今相灵门旗鼓再起,要想对抗,恐怕以你一人之力很难。”

孙中原忽而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师父,你说我能不能重振天象楼?”

徐北武愣了愣,“他们三个,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

孙中原点点头,“应该是,虎叔的态度最明朗。”

“邝老虎性情豪迈,自是不愿蜗居西北一隅。不过,如果你亮明身份,龙王爷和老罗,肯定也会迎身而上。”

“师父,您的意思呢?”

徐北武微微一笑,却又轻轻摇头,“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又是公孙央的儿子,如我亲子一般,只要你下定决心,我断无不支持的道理。只是,这可违背了你父亲的遗愿啊。”

“忽染绝症,英雄气短。我父亲,只是为了保护我,我想他的心里,当时也是充满了无奈。如果他在天有灵,恐怕重振天象楼,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好!”徐北武也站起身来,“这样,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我带你去先行祭拜你的父亲!”

孙中原看着徐北武,“师父,我父亲葬在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地方有点儿远。”

“我最近没什么事儿,咱们这就出发!”

孙中原虽然百感交集,但是思维不乱,他先给霍晓东打了电话,让他把车开回南城。

霍晓东一听,“搞什么呢?你这就半道儿溜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事发突然,涉及一些很重要的私事,有机会我给你说,拜托了!”

“好吧好吧,你忙你的,我今天自己在市场转转再说。”

挂了电话,孙中原问徐北武去哪里。结果,徐北武却说,先到南城。

“南城?”

“我们得坐飞机,从南城先到长安。”

“长安?我父亲葬在长安?怎么没听虎叔说起过?他现在就在长安啊?”

“不在长安,不过距离不算远。到了长安,我们还得坐车去别的地方。”

孙中原便不再追问。

两人包了辆出租,直接到了南城机场,最早的航班是傍晚的,所幸头等舱还有座。两人一直在机场等着。

日暮斜阳,飞机加速之后,离开了地面,从南城飞向长安。

到了长安,自然已是晚上,两人找个酒店住下。睡前,孙中原来到徐北武房间,问:“我们要不要告诉虎叔?”

徐北武摆摆手,“不用了,这件事儿,算是我改变了你父亲托付的内容;而你,也要改变你父亲的遗愿,只和我们两个有关,我们两个去祭拜一番,先把事儿办了再说别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包了一辆出租,出了长安,一路向东北方向行驶,来到了陕晋两省交界的一处小村子。

让出租司机在村口等着,徐北武带着孙中原来到了村后,翻过一座小山,到了一处类似平台的坡地。

坡地下方,就是滚滚流淌的黄河。

“就是这里了。”徐北武打开带的小箱子,拿出了香烛纸钱祭品。

孙中原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坟墓?

“师父,这里······”

第334章 烟袋上的宝贝

“你父亲去世之后,骨灰就是从这里,洒进了黄河之中。”徐北武应道。

孙中原一时默然,帮着徐北武摆好了东西,而后面向黄河跪了下来。

“死者为大。”徐北武也跪了下来。

徐北武陈述了往事,也说了现在的情况,随即便站起身来,默默点了一支烟。

孙中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的身世两次都是突然浮出水面,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先是原上雪,后是公孙央。曲折离奇,匪夷所思。

试想,如果不是公孙央在十年前去世之前查到了他,又托孤徐北武,那么他可能就会是另外一种人生。

最终,孙中原只说了四个字:爸,放心吧!

而后,他磕了三个响头,便大步向回走去。

徐北武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跟在了后面。

出乎徐北武的意料,孙中原没有回到村子,而是循着山间小道,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山顶,俯瞰黄河。

“师父,我父亲为什么要把骨灰洒金黄河,而不是下葬?”

跟着到了山顶的徐北武摇摇头,“这是他的遗愿,具体原因我也不知。”

孙中原不再追问,转而看向西北方,“这地方,好像距离黄帝陵不远。”

徐北武点点头,“黄陵县在西北方向,距此大约三百多里。”

有风从西北来,浑浊的黄河水独自呜咽。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师父,下一步您有什么想法?”

“先回长安,去找邝老虎!”徐北武道,“然后商量下,让龙王爷和老罗过来。”

孙中原点头称是。

两人随后便下山了。还没到村子,在山间小路上,迎上了一片羊群。赶羊的老汉约莫七十岁,脸盘红亮,穿着皮袄,叼着烟袋,优哉游哉。

黄土地,白羊群,西北风情的老汉。

见此情景,孙中原忍不住掏出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还真是不错,看上去很美。

老汉不认生,笑呵呵上前,“后生你是在拍我吗?”

“老爷子,您来看看,美着哩!”徐北武在一旁先开了口。

老汉凑上来看了看,“嗯,不孬,能不能给我一张?”

他凑上来看的时候,孙中原一下子注意到了,这烟杆下的烟袋上吊着的坠头,居然是一个白莹莹的小玉件!

玉件是长方体,但是很小,顶多有两厘米高,一厘米宽,中间一个通天孔,用绳子穿在了烟袋上,像是个小勒子。

玉件的四面,隐约还有潦草的字迹,用极细的阴线刻画,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孙中原脸色一变,徐北武也不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眉毛也不由微微一挑。

“没问题,老爷子,我给你手机发一张。”孙中原对老汉说道。

老汉掏出了手机,却是一部直板老人机,“后生,这个好像不能看彩照啊!”

“也是。”孙中原想了想,“这样吧,洗出来更好看,我给您洗两张,您留个地址,回头我洗出来,给您邮过来!”

“这咋好意思,洗照片,还有邮费,不得让你破费?”老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无几俩钱儿,没事儿,老爷子,碰上了就是缘分。”

老汉点点头,说了个村委会的地址,“后面写上我的名字,我去领就是了。”

孙中原用手机记下,才对老汉说道,“老爷子,您这烟袋上的小玉件,能让我看看么?”

“这有啥不能的?”老汉从烟杆上解下烟袋,和玉件一起递给了孙中原。

玉件虽小,玉质却极为莹润,入手滑腻,细看之下,那阴刻的字迹,果然是跳刀游丝!

这是西汉的刚卯!

孙中原又看了徐北武一眼,徐北武微微点头。

刚卯是汉代著名的配饰,用材广泛。但最贵重的,当属玉质,是王侯将相佩戴之物。

刚卯上刻的字,名曰殳书,头句一般是“正月刚卯既央”,所以被称为刚卯。四个面,一般每个面八个字,共三十二个字。因为刚卯制作有时间要求,所以刻字都是极细的阴线,而且经常连刀跳刀,所以被称为跳刀游丝。

这种工艺,乍看有些潦草,但是仔细品味,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

玉质的汉代刚卯,徐北武其实见过不少。但是玉种千差万别,和田玉材质的刚卯,当然是个中上品。而和田玉当中的白玉,质地又如此细腻纯净,那就是极品了!如此极品刚卯,徐北武也极少见到!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山村放羊老汉就这么挂在了烟袋上当了坠子!

孙中原一边看,一边琢磨该怎么开口买下,老汉却先开了口,“一块球石头,不过也算好看,你喜欢拿走吧!”

“啊?”孙中原连连摆手,“老爷子,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你不是还要给我洗照片嘛?本来还想带你回村,给你两斤好羊肉带上!”老汉呵呵笑了,眼神里没有半分做作。

“一码归一码,您这个小玉件,我是准备开价买的!”孙中原正色道。

“买啥买!这玩意儿是我头些年在黄河边上捡的,没花钱。”

“捡来的?”

“是哩,那年挖河沙,我去帮工,一铁锹下去,挖出三个小玉件,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小玉人,一个小勺子!小玉人是黄的,带着帽子穿着袍子,脸上三条小横杠杠;小勺子是青的,带着两层底座。这三个小玉件,都是上下打穿了的孔!”

好家伙!孙中原一听,老汉说的小玉人,肯定是玉翁仲;那个带底座的小勺子,就是玉司南。这可是汉代常见的辟邪三宝。既然一起被挖出来,应该是同一年份。

“那两件呢?”

“给我俩孙子玩了,后来都玩丢了!”老汉道,“这个小玉件,也就是我穿在烟袋上,一直挂着,还在。”

孙中原想了想,“老爷子,这几个小玉件都是古董啊。”

“古董也不能当饭吃。你不是说了嘛,碰上就是缘分,反正我是白捡的,说送给你了,还能改口不成?”

孙中原还想开口,徐北武说话了,“老哥,这样,这东西我们确实想要,但也不能白要,这可不是洗张照片,仨瓜俩枣的。你呢,开个价儿,不然我们心里不踏实。”

第335章 永生

老汉看了看他俩,“你俩是城里做大生意的!对不?不想讨我这农村老汉的便宜!行,你俩给我一百块钱吧!”

孙中原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样的极品白玉西汉刚卯,市面上已经很难见到了。

一百块?就是一百万也买不到啊!

老汉很实诚,却不傻,看到孙中原的表情,也知道了这东西很值钱,但是他接下来的话,仍旧出乎孙中原的预料。

“后生啊,这东西可能是个很值钱的古董,但是在我老汉手里好几年,也就是个烟袋坠子。人哪,该有什么财路就有什么财路,我不称这个财运,就不能贪这个便宜,不然后头可能有祸事等着哩!”

此时,就连徐北武都有几分佩服起这个老汉来。这个道理,说出来容易,但又有谁能真的悟透呢?

“这样吧,老哥,你说一百,我也不多给,给你一万,改善改善生活,咋样?”

老汉瞅了徐北武一眼,“你要真想出一万,这村里的小学,房子也漏雨,桌椅也破了,你捐给村里的小学,不比给我强?”

孙中原一听,不由肃然起敬,这老汉,还真是不一般!

人的品性和觉悟,和财富、地位、学历这些,有时候还真没关系。这老汉,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注定是个长寿的人。这,和他的心境,应该有莫大的关系。

最后,两人一起跟着老汉来到村里,到小学看了看。这村子其实不算小,老汉说有两百多户。但村里的小学,的确是够破的了,绝对属于山村小学危旧校舍的典型代表。

“老哥,你叫啥名字,今年高寿啊?”从学校出来,徐北武问道。

“我叫王永生,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王老汉呵呵两声。

“你这个身子骨,硬朗着呢!”徐北武笑笑,“老哥,你这个名字真好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徐北武说罢,看了看孙中原。孙中原轻声道,“听师父做主。”

“如果我出三十万,可以建一所希望小学,就叫永生希望小学咋样?”

王老汉一听,一把抓住了徐北武的手,“三十万?!大兄弟,你真能出这么多钱?”

“怎么不能?”徐北武摇着王老汉的手,“刚才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您为村里的小学可没少出钱出力,为此还和儿媳妇吵过架。这块玉,我收下了,还照我说的,一万块。同时呢,我再出三十万,用你的名字命名村里的希望小学!”

“你都出了三十万了,我哪能再收你的一万块钱?使不得,使不得,这玉送你!”王老汉说着,将这件白玉刚卯,塞到了徐北武手里。

“老哥啊,我悄悄给你说,这块玉值不少钱,三十万我赔不了!而且,我也不是白帮你,我当年有个兄弟的骨灰就洒在了黄河里。也是巧了,你的名字叫永生,算是我做好事,留个寄托吧!”徐北武真诚说道。

孙中原本来以为徐北武要多给王老汉点儿钱,或者出钱整修一下校舍,可是没想到,徐北武的想法居然是建一所希望小学!

永生,永生希望小学。这个名字确实是应了很大的念想。

“就算这样,也不该用我的名字,该用你的名字······”

结果,不等王老汉说完,徐北武就干脆打断了他,“这个不能改,不然我就不捐了!”

最后,王老汉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孙中原和徐北武离开后,立即到了县里,联系了相关部门。当天晚上,没回长安,就住在了县里的招待所。

“以现在的市场行情看,这块白玉刚卯的市价,应该在百万以上。”吃过晚饭,徐北武对孙中原说道,“这件事儿,除了寄托念想,既然你想重振天象楼,这块白玉刚卯,就算是起个好彩头了。”

孙中原点点头,“有利有义,这的确可算是天象楼的行事之则。”

“说得好!”徐北武欣然点头,“其实本来可以再多出点儿,就冲这个山村老汉的心态和胸襟。不过,古玩行的生意,利市不能太小。”

的确,像王老汉这样的情况,真不容易碰到。不要说这样的穷山沟,放之四海,有几个对钱不看重呢?

王老汉放羊为生,日子过得辛苦,却还能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援助村里的小学,的确让人起敬。

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这种品行,徐北武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如果他绞尽脑汁想多卖钱,但见识有限,恐怕也用不了千八百的,这块白玉刚卯就易手了。

孙中原和徐北武在这个县里留了两天才离开。其实本来两天也办不完,因为建一所希望小学也不是个简单事儿,得上报。还有,关于命名的问题也得经过商榷。

不过,他们了解情况之后,联系了邝西寅,邝西寅专门找了一个懂行的人来负责办理此事,又派车把他们接到了长安。

邝西寅和徐北武见面后,很是激动。等到徐北武说出了全部隐情,更是唏嘘不已。

当晚,三个人一起喝了不少酒,邝西寅本来就有此意,知道孙中原是公孙央的儿子,更是大声叫道,“中原,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必能扶你上位!”

本来喝着酒邝西寅就要给隋东辰和罗南羽打电话,但是被徐北武阻止了,建议沉一沉,明天再说。

孙中原这几天,已经彻底消化了这件事儿,他却隐隐有些忧虑。

将来,必定要和戴九天一决高下,但是黎千千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要不要告诉她,如何告诉她,这是很让人犯愁的事儿。

邝西寅和徐北武,还不知道黎千千就是戴九天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不会去想这一层。

而孙中原除了在想要不要告诉黎千千,还得去想要不要告诉先父的这四个生死兄弟。

阴差阳错,辗转反侧,孙中原当晚喝多了酒,却依然没有睡好。

而就在他们当晚一起喝酒的时候,远在燕京的一处高档而私密的茶舍里,戴九天正在和一个年轻人喝茶。

“若非你是陈半仙的孙子,我根本不会见这样的无名小卒。你喝了三杯茶,还不说正事儿,是想挑战我的耐心么?”戴九天直视他说道。

第336章 二五仔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陈丹洋。

“戴先生,会谈重要的事情,是要讲究节奏的。”陈丹洋的状态不温不火。

“别以为我没查过你。”戴九天笑了,“你和孙中原走得很近,最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干了什么,但你多半捞了不少好处吧?”

“好处。我是真喜欢听这个词儿。不过我想,他给我的好处,肯定没有戴先生给得多。”

“我为什么要给你好处?”戴九天看着陈丹洋。

“戴先生可曾听说过轩辕星图?”陈丹洋不紧不慢。

戴九天稍稍一顿,转而面露不屑,“你是陈半仙的孙子,知道天象楼的轩辕星图不足为奇。”

“那戴先生可曾听说过天星猎?”陈丹洋依旧不紧不慢,“我说的不是你让唐二做的那件原始模型,而是真正的天星猎!”

戴九天的笑容凝滞,“你说什么?”

“我知道的,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这算是你能给我好处的理由么?”

“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即便你有天星猎,但是轩辕星图,却在另一个人手里。”

“蒋蓉手里的天星猎,是假的。”陈丹洋点了一支烟,“戴先生是做大事的人,要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戴九天沉吟,“好小子!这么说,真正的天星猎和轩辕星图,是在孙中原手里了?你利用同学关系接近孙中原,原来是个二五仔?”

陈丹洋大笑,“戴先生是北方人,居然喜欢港片里的称呼。”

戴九天摆摆手,“我纠正你一下,二五仔的说法,古已有之。春秋时期,晋国有两个人,一个叫梁五,一个叫东关嬖五,这两人受骊姬驱使,谋害太子申生,所以当时就称呼他俩为二五耦,说他们狼狈为奸。后来,二五就有了背叛的意思。”

“戴先生真是博学。”陈丹洋道,“不过,你纠正我一下,我纠正你两下。第一,我并不是刻意接近孙中原,的确是碰巧了。第二,我也不是二五仔,因为我本来就是独立的,孙中原告诉我的所有事情,也是他自愿的。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找戴先生的意思,现在,是我重新盘了盘价值而已。”

戴九天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说吧,提供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图纸,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陈丹洋面不改色。

“胃口不小啊!”

“我还没说要什么,戴先生就知道我胃口不小?”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你不要钱,我可是很担心哪!”

“如果我没猜错,戴先生有办法解禁并掌控伏牛被封禁的力量,有了这种力量,钱恐怕真就不叫事儿了。我要的,是分享这种力量带来的收获。”

戴九天仰面大笑,“后生可畏!不过,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不怕我得手之后······”

“我当然想到过戴先生会过河拆桥,但是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另一张牌。”

“就凭孙中原?他能阻止我?”

“一个孙中原可能不行,不过要是加上四位老阁主,还有公孙央的遗言呢?”

“公孙央的遗言?”戴九天遽然变色,“会有什么遗言?他们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

陈丹洋微微一笑,“公孙央的遗言,只是我的推断。我的推断还有,既然十几年前戴先生就去过甘石墓葬和神花坛,那么其他地方说不定也去过,而关于伏牛永镇,了解得肯定比他们要多。换句话说,其实,就算没有天星猎和轩辕星图,戴先生也有可能解禁伏牛永镇?我说的对么?”

“继续。”

“但是,戴先生为什么还想得到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呢?而且,不需要原件,只需要复制品就可以?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天星猎和轩辕星图蕴含的秘密,其实不是解禁伏牛永镇,而是保护伏牛永镇!甚至,即便戴先生成功解禁,也有可能有办法毁灭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你解而不得!”陈丹洋继续说道。

戴九天看着陈丹洋,“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陈半仙的孙子,也如此了得!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说的是没错,但是要想保护伏牛永镇,除了天星猎和轩辕星图,还要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那就是特定的人。你知道公孙央的真正身份么?”

公孙央的真正身份?

陈丹洋心下一紧,这一点,他的确不知道。不过,陈丹洋反应很快,“戴先生当我三岁小孩子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费尽心机去攫取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做什么?”

戴九天长叹一声,“公孙央死了,其实我很寂寞。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怎么样,才能保护伏牛永镇!”

陈丹洋哈哈大笑,“你连如何保护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只有公孙央才能做到?”

戴九天再度看向陈丹洋,“小朋友,你的野心太大了!你想的,恐怕不只是分享成果,怕是想取我而代之吧?我同样告诉你,解禁伏牛永镇,和保护伏牛永镇一样,都取决于特定的人,那就是我!而你,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

陈丹洋缓缓起身,“那就没得谈喽?”

戴九天也站起身来,“还有一个办法。我是个惜才的人,你这样的人才,的确是很难得。如果能跟着我,事成之后,我可以让你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不过,你记住了,我在上,你在下,而不是你我分享!”

陈丹洋皱眉,“你需要我做什么?”

“继续接近孙中原,盯着他,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这样,我最起码应该先知道,这股被封禁的强大力量,到底是什么?”

“事成之后,你自然会知道。事成之前,我也不让你白出力。而且,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图纸,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

陈丹洋用手敲了敲额头,“戴先生不愧是前辈。既然你只能提供一个方案,那容我考虑几天。”

“年轻人,有时候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儿。如果知道得太多,又站错了队,那就更可怕了!好好考虑,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337章 八仙庵

陈丹洋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茶舍的包间。

戴九天关好了门,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

这时候,包间的一道暗门拉开,余飞龙走了出来。

“门主,为什么您临时改变了主意,一开始让我陪着,他来之前又让我回避?”余飞龙恭敬站立一边,面带不解。

“本来有些话我是想让你替我说的,但是又想想,他毕竟是陈半仙的孙子,不同于常人,怕生变数。”

“这小子胃口太大了!野心勃勃,留在身边,怕是一头中山狼。”余飞龙接口。

“得志便猖狂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他不是这种人。我最担心的,是他故意用这么高的姿态,来掩饰本质的目的。”

“本质的目的?”

“如果他是帮孙中原的呢?假装来投我,其实是孙中原的卧底。”

“噢!”余飞龙恍然大悟,“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孙中原功夫虽高,但初出茅庐,陈丹洋这小子可精得很,会帮他如此卖力么?”

“孙中原初出茅庐是不假,但是高得不止是功夫。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当年不可一世的天象楼四个阁主,都能鼎力支持呢?”

“您是说,这个孙中原,有重振天象楼的势头?”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也是我最疑惑的。四阁主各怀绝技,能让他们服气的人,也只有公孙央,他们居然对孙中原如此这般?”

余飞龙又给戴九天倒了一杯茶,“门主,您说,这个孙中原,会不会是公孙央的私生子?”

戴九天浅浅啜了一口茶,“这一点,我也曾怀疑过,但是一来样子不像,二来,蒋蓉这个女人,手腕还是可以的,怎么会让公孙央在外面有女人?”

“或许在蒋蓉之前呢?”

“如果在蒋蓉之前,以公孙央的为人,怎么会弃之而去?而且,孙中原的母亲呢?”

这里面确实有着诸多解释不通的疑点。但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余飞龙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说道,“门主,您好像对公孙央,已经不那么······”

“我和他之间是很复杂的。我曾经栽在他手上,但是心服口服、布局之缜密,手段之高明,让我防不胜防。而且,小余啊,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是没有什么?没有对手!没有一个让你能全力以赴还怕失败的对手!”

戴九天叹了口气,余飞龙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这个孙中原,会成为您下一个对手么?”

“造化弄人啊······我并不担心他成为我的对手,我担心的是,千千。”

余飞龙默然,他心里明白。原来的戴千千,如今的黎千千,始终是一代枭雄戴九天心里一处很柔软的地方。虽然,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这地方随时都可能变硬。

“走吧!”戴九天起身。

出门前,余飞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门主,你说陈丹洋会把天星猎和轩辕星图送来么?”

“会。”戴九天微微一笑,“不管他是不是暗里帮着孙中原,不送这两样东西,想知道伏牛永镇的秘密,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盗门司空潜的这笔生意?”

“照旧。”戴九天在门口站定,看了看余飞龙,“哪怕蒋蓉手里的轩辕星图是假的。”

余飞龙稍加沉吟,眼睛一亮,“门主这是在大事之前,消耗他们两家的精力!”

“这只是一个方面。”戴九天拍了拍余飞龙的肩膀,“如果我中途变卦,一来在盗门这里损失了信誉,二来会让司空潜起疑,大事之前,一点儿乱子我也不想出。”

······

第二天,孙中原起床后,脑袋还有点儿疼,昨晚喝得实在是太多了。

吃早饭的时候,邝西寅告诉他,已经通知了隋东辰和罗南羽,他们会尽快赶到长安。

吃罢早饭,邝西寅提议,去古玩市场转转,他人在长安,却好久没有逛了,而且,这次还是和徐北武一起逛。

徐北武答应了,对孙中原说道,“最近关于你的眼力,传得神乎其神,今天正好一起看看。”

邝西寅看了看徐北武,“你这个师父,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我是服了,之前我送给中原一件龙背麒麟的古砚,他可是一眼破关。”

三人说着,便一起出了门。

长安是有名的古都,古玩市场也有好几个。比如大的古玩城就有几处,还有八仙庵,小东门,书院门等市场。

古玩城邝西寅不建议去,里面商铺居多,没有那种意趣。“剩下的,最出名的就是八仙庵古玩市场,虽然不大,但是有点儿意思,去那里吧!”

三人到了八仙庵古玩市场,确实不大。不过,这里是长安形成时间比较早的民间古玩市场,这天又恰逢周六,人还是很多的,地摊区也很热闹。

邝西寅不愿意去古玩城,还有个原因,古玩城里可能会有认识他的人。八仙庵古玩市场的地摊区,对他来说相对清净。

孙中原没逛俩摊子,就看到了一件筒瓶,画片儿是青花刀马人物。

筒瓶,是官方的说法,民间很多人喜欢叫象腿瓶,顾名思义,就和大象的腿一般,圆柱形,直上直下。

这种瓷器制式,在清初的是时候特别流行。满清入关,得了江山,还不算稳当,筒,谐音“统”,一统江山,有个寄托的寓意。

而这个筒瓶上的画片儿,刀马人物,征战沙场,也是清初比较流行的。特别是顺治晚期到康熙早期。满清的江山,也的确是在铁骑突出刀枪鸣之中拿下的。

康熙当皇帝的时间很很长,六十年,早期是满清入关之后初步稳定统治,后期就算是天下太平了。所以,康熙早期的瓷器,画片大多比较峥嵘,气势很张扬。到了后期,歌舞升平的东西就多了。

孙中原既然看了,干脆蹲下身,拿了起来,翻底。双圈六字楷书款:大清康熙年制。

而徐北武却只是站着扫了几眼,随口说道,“一点儿气势都没仿出来。”

他说话虽然随意,但是动静儿不算小。

孙中原还没说话,摊主却不乐意了,“我说,您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还在手上呢,这可坏规矩了啊!”

第338章 光绪仿康熙

孙中原笑着对摊主说道,“我俩算一个人。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当康熙本朝的买啊!”

“什么叫算一个人?”摊主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四十多岁,浓眉大眼,面部皮肤有些粗糙。

“他是我徒弟,你说算不算一个人?”徐北武道,“搁早些年,这样的仿品,得在底款下面压上一张纸,写点儿东西。”

徐北武的话不客气,所谓写点儿东西,自然是低价贱卖之类的。

摊主一听,也明白了,这老头儿确实不简单。但是嘴上却仍不服气,“你说是仿的,总得有点儿凭据吧?”

人有时候就这样,智商到了,情商不够,非得到了黄河心才死。

孙中原知道徐北武一开始说那句话,是不想浪费时间;但是他想的和徐北武不一样,虽说是仿的,但却不是一般仿品。

“老板。”孙中原一想,本来就得压价,干脆顺着这茬儿说了,“康熙早期的瓷器,本来写款儿就不算多,你这筒瓶的款儿是中晚期成熟的写法。这是其一。”

康熙早期官窑瓷器,写款儿的确不多。有野史说因为当时康熙年少,觉得写了款打碎了不吉利。这个未必足信,但是事实上确实发现了不少不带款儿的康熙官窑。

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康熙早期瓷器出现过大量的寄托款,比如大明宣德年制、大明成化年制、大明嘉靖年制。但是呢,康熙朝的文字狱是很厉害的,当时反清复明的不断有人提出,结果,居然会在瓷器上写这种款儿!

历史是多面的。这也说明了文物的重要性,文物是活的史料,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历史。

孙中原说款儿的时候,说了个“其一”,摊主哼了一声。

“其二呢,康熙官窑早期的青花,一般使用浙料,比较灰暗,你这个亮了点儿,而且晕散太明显。”孙中原继续说道。

康熙青花,最出名的是珠明料、翠毛蓝,但是这是康熙中期才开始使用的。同时,康熙晚期青花,就趋向于淡雅了,有的出现明显晕散。

这件筒瓶,发色和晕散,显然都不是康熙早期的特征。

实际上,这些东西说出来简单,但真要鉴定,能分出一个皇帝的早中晚期,是非常难的。这也是因为康熙朝长达六十年,时间跨度长,有些特征也相对明显。

有时候,逛古玩市场上会碰上一些装逼的,对瓷器断代,常用早中晚期。比如,拿起一件瓷器,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说,这可到不了康熙,是雍正晚期的。”

这就尴尬了。雍正当朝一共才十几年,你也能分出个早中晚期?

但孙中原说的这些,却让摊主的脸色发生了变化。这都是实打实的鉴定依据,确实不容辩驳。

“其实,我师父说得对,不用细看我说的这些,一看这刀马人物的状态,就知道不是康熙朝的东西。”孙中原最后又补了一句。

康熙早期,出现了大量刀马人物青花瓷器。官窑制品,画工不仅精致,而且持刀跃马的武将,有那么一股子劲儿。

怎么说呢,就好像让你觉得真是在打仗,这也带动整个画片上的场景,也特别有气势。

但是这个筒瓶上的刀马人物,就感觉是在摆个架子,和唱戏似的。

仿品可以将细节仿得很好,但是无法回到原先的特定历史环境中。就说这股子气势,是来源于当时的朝廷状态,很难仿。

摊主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孙中原话音刚落,他就笑道,“甭管是不是康熙官窑了,我看出来了,您是想要,要的话,价钱好商量。”

孙中原看了看徐北武,徐北武淡然道,“可拿可不拿。”

其实,摊主虽然收了货,但绝对没有这两个人看得通透。摊主只能看出是件仿品,却看不出是什么时间仿的,什么水平的人仿的。

孙中原当然看出来了,这是光绪仿康熙,而且是官窑仿品。晚清的官窑,出现了大量仿制康熙、雍正的瓷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落上康熙款儿和雍正款儿。

晚清国力衰退,官窑也不行了,很多东西做得根本没法跟清三代的官窑比。

最后,从上到下,都认可了直接仿制落款的路子。但是器型、纹饰可以仿,技艺和画工跟不上。这件筒瓶,就是这么个东西。

但是,就算比康熙官窑差,也是光绪官窑的东西。现在不比前些年,晚清官窑也不好找了。

而且,说差,只是相对的,比起普通民窑,那还是要高上不少档次的。再说了,好歹也是一百多年前的老东西。

孙中原想收,是因为既然碰上了,如果价儿合适,倒手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但是徐北武,对于晚清官窑,自是看不上的,可他也知道现在行情不一样了,所以说了句“可收可不收”。

“得,报个地板价儿吧!”孙中原一手搭在筒瓶上,对摊主说道。

“这是我八千收来的,您看着给吧!”摊主讪笑。

所谓八千收来的,自然不是真的,哪有人做生意会报底价?但是这种说法,在古玩行里常见,老虫都明白啥意思,听着也好听。

“这东西,不算精的。八千高了。”孙中原接口。

“这位先生,您好歹回一口儿啊,您说高了,是高多少呢?”

这时候,徐北武看了孙中原一眼,接着缓步离开了摊子,继续往前逛。邝西寅给孙中原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你慢慢谈,我们先逛着。

徐北武一走,摊主立即笑道,“我怎么觉着,您这位师父,还不如您圆融?”

孙中原看了看他,心说他看不上你,当然不肯浪费时间,“好了,别说没用的,这样吧,三千,我就手拿走了。”

“您多少再添点儿,我这拿货都比这个高不少!”

“可收可不收。”孙中原自言自语一句,站起身来,仿佛要走。

摊主没着急搭话,盯着孙中原。孙中原抬脚离开了摊子。待到孙中原走了三四步,摊主才开口叫道,“回来吧,三千,给您了!”

货款两清。孙中原拎着装好的筒瓶,往前寻找徐北武和邝西寅,结果没过几个摊子,发现这两人正蹲在一个摊位前,一起看一样东西。

第339章 姚宗仁

孙中原快步上前一看,徐北武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白里泛黄的玉玦。

这玉玦上浅浮雕了象形龙纹,玉质温润通透,只是有不少脏污,但仍难掩其光华。

这个摊主是个年轻人,瓜子脸小嘴巴,倒有几分像个大姑娘。他见孙中原也凑了上来,不知道是一起的,笑着对徐北武和邝西寅说道,“两位,这块可是汉玉啊!刚才说的价儿不贵。”

玉玦,倒是战汉时期常见的玉器,这东西,基本样式就是玉环缺了一个口。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造型,汉代玉玦是一种常见配饰,但是这个口似乎没什么作用。后来根据大量考古发现,先秦墓葬中的玉玦,多出现在尸骸的头骨两侧,而且相对小一点儿,专家们才推断,原来玉玦的最初形式,应该是耳环啊!

当然,玉件的作用是不断变化的,到了汉代,就成为一种配饰了。就好像最初的玉蝉,是放嘴里的,后来也成了配饰,这挂在脖子上,寓意一鸣惊人,挂在腰间,寓意腰缠(蝉)万贯。

同时呢,玉玦不仅成了一种配饰,还有了一些信物功能。比如,某位大臣被发配边关,如果皇上送你一件玉玦,那意思就是“决断”,你也别想回来了。如果送你一件玉环,环通还,那意思就是如果表现好,还是可以回来的。

因为鸿门宴的缘故,玉玦的普及度还是比较高的。

当时范增想让项羽在鸿门宴上就地解决刘邦,“范增数目项王,举其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意思就是让项羽下定决心,结果呢,“项王默然不应。”

如果当时真杀了刘邦,历史走向就会改变。历史发展有必然也有偶然,鸿门宴就是个偶然事件。

孙中原盯着这玉玦审视了一会儿,便知道徐北武和邝西寅为什么会看这么长时间了。

这块玉玦,从工艺到玉质,从包浆到光泽,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汉玉。但是呢,又隐隐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汉玉,是玉器收藏中一个非常典型而又特殊的门类,有不少大家是专门收藏汉玉的。

在华夏的玉器发展史上,战汉玉器当然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峰。而汉玉,因为打通西域通道,解决了和田玉料来源问题,加上全国统一,能工巧匠们能更好地交流,取长补短,玉质和水准,是要高于战国和秦代玉器的。

如果真是一块汉玉,能在长安的地摊上碰到,也算是好运气了。

不过,徐北武和邝西寅眼力虽然老到,但是终不如孙中原有宝光相助。孙中原通过审视,发现这件玉件,竟大约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东西!

乾隆朝的仿古,是很有名的,但是仿汉玉能仿到这个地步,在乾隆朝也算是顶尖的高手了。

这摊主显然也是当成汉玉来卖的,一开始并没有拿出来,只是因为邝西寅看了几眼摊子上的一件高仿战国出廓璧,便连连摇头,又觉得徐北武和邝西寅不像一般人,这才拿出来。

“你怎么看?”邝西寅看了看孙中原。

摊主这才明白,合着来的这个小伙儿和俩老头儿是一起的,这下成了“三打一”了。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这俩年纪大的,居然看了半天之后,又去问这个年纪小的。

“到不了汉。”孙中原接口道,“古韵不太够。”

“清仿?”徐北武眉头一皱。他没有说得太具体,要直接说乾隆工仿古,那也不便宜,不利于讲价。

孙中原明白,点了点头。

“三位,我看你们还是拿给我吧,也别玩儿什么相互问答了。我这块是实打实的汉玉,价儿就是刚才那口价儿,落不了!这,你们也算捡漏!”

徐北武拿着玉玦没动,孙中原看了看徐北武,“他要多少钱?”

“三十块。”徐北武笑了笑。

这里的三十块,是三十万的意思。

如果真是汉玉,三十万的确不高,这玉玦和那件刚卯,是差不多同档次的东西。地摊上的要价,有时候是这样。当然,这摊主也说不定已经知道不是汉玉,当汉玉卖。

“我再看看。”孙中原从徐北武手中结果了玉玦。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期间还对着阳光瞅了瞅,最后孙中原指了指玉玦的内圈,看了看徐北武。

“我看到了。”徐北武道,“摊主也知道。”

玉玦的内圈,有个地方刻了个隶书的“仁”字。

“我就说是块汉玉,你们三个研究半天还不信,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仁是儒家核心思想,刻个仁字,更说明了这一点。”摊主立即说道。

孙中原轻轻摇头,这宝光是不会出错的,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东西不假。至于为什么刻上一个“仁”字,有可能像摊主说的,这玉玦有仿造原型,原型上就刻了字。也有可能是仿造时的其他原因。

倏忽之间,孙中原想起了一个人。

姚宗仁!

姚宗仁是乾隆年间一个玉工,世代治玉,技艺非凡。他本人也非常擅长仿古玉器。

乾隆皇帝对古玉十分热衷,也制造了大量仿古玉器,不过,他下旨制造的仿古玉,一般都会写上“大清乾隆仿古”,就是追求一个意趣,不是为了作假。

乾隆皇帝喜欢古玉,收藏丰厚,但是有些古玉他也识别不了。有一次,他拿了一件玉杯,反复看来看去,觉得像是汉玉,但又不能最终定论,于是,他就把姚宗仁找来了。

姚宗仁只看了几眼,就说道:皇上,这不是汉玉,是仿古的。

乾隆知道姚宗仁的水平,但还是有些吃惊:你只看了几眼,就能这么快下结论?

“回皇上,因为这是我祖父做的。”

好嘛!

原来如此。

过去的手艺和现在不一样,都是祖传秘传,一代传一代,很难外泄。

乾隆这时候又有疑问了,“姚工,我研究古玉也算有年头了,水平也可以了,怎么这玉杯能做得这么像,让我一点儿毛病都找不出来?”

姚宗仁这时候说了一句话:需费时也。

这仿古也好,作伪也罢,那都是需要时间的,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还需要成本,需要花钱!

如果这件仿汉玉玦真是姚宗仁做的,做得如此逼真,就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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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吃饭也能捡漏

如果这件仿汉玉玦是姚宗仁做的,那么三十万也就不贵了。名家的工艺和普通的乾隆仿古玉器,那还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这只是根据一个“仁”字做出的可能性极大的推论。

这一点,并没有确凿的史料可以辅证。孙中原也没有听说,之前有过类似的玉件发现。

在市场上,只能用清代乾隆年间的仿古件来估价。三十万也不算很高,但对孙中原这样的人来说,意思并不是很大了。

“真的不能再低了?”孙中原问了一句。

那摊主没说话,伸出手来勾了勾。

孙中原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也没有再说话。

这件东西,要价三十万,在古玩地摊上,不算低了,这个摊主未必好出手。如果好出手,也不用等到现在。所以说,即便是想要,也可以抻一抻他,先走了再说。甚至,过一周回来,没准儿还能碰上。

但是,如果徐北武想要,孙中原也不会阻拦,因为从价值上肯定不亏啊。所以,孙中原起身抽烟,不再搭话了。

徐北武并没有立即把玉玦递给摊主,而是还在考虑这个“仁”字。他的反应,比孙中原慢了一点儿,但是很快也是脸色起了变化,略加犹疑之后,便把玉玦还给了摊主。

邝西寅一看,明白了,“那先走吧?”

孙中原和徐北武一起点头,三人离去。

不过,三人离去的时候,摊主也没有喊住他们,看来,就目前来看,这个价儿他不想再让。

远离了摊子,徐北武开口,“中原,你是不是想到了姚宗仁?”

“这个可能性很大。”孙中原道,“也只有姚宗仁这样的顶级玉工,才能做出这样的仿古件。不过,市场可不会认这个‘仁’字。”

徐北武点点头,“年纪大了,脑子就是转得慢,老觉得有点儿东西沉在里面,半天才想起姚宗仁。”

“师父您要真想要,可以抻一抻他。他说是汉玉,却摆到地摊上,没准儿也知道点儿什么。”孙中原又道。

“不用了。”徐北武摆摆手,“我感兴趣,就是觉得像汉玉但又缺点儿什么,要是仿古的话,一时想不到怎会有这样的高手?想起姚宗仁,算是搞明白了。姚家世代玉工,尤精汉玉,这就说得过去了。至于东西,就算真的汉玉,我也经手过不少。”

确实,到了徐北武这个地步,拿不拿这件玉玦无所谓,解开心头疑念,不难受才是最关键的。

三人随后逛了大半个市场,再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逛古玩地摊,其实就是这样,还是空手而归的时候多。只不过买到东西的时候,往往记忆深刻罢了。

没有上眼的东西,就容易觉得累,三人到了一处石阶前,干脆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邝西寅点了一支烟,“中原,你师父给你说过他捡漏的事儿么?”

“这真没有,他以前老说,不管到哪里,千万不要存了捡漏之心,乱了心思。”孙中原笑道。

“你师父捡漏,我可是见识过,市场上就不说了,有一次我和他到郊区办事儿,回来的路上,中午在一家小饭馆吃饭,他居然也捡了一个漏儿!”

孙中原一听,嚯,吃饭也能捡漏!

徐北武无奈地笑笑,不过并没有阻拦邝西寅说下去。

原来,当时是八十年代末,算起来,孙中原还没出生。在郊区一家小饭馆儿里,两人坐下吃饭,徐北武突然发现,饭厅和后厨之间的小门上,挂了一个布帘子。

这布帘子有点儿脏,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图案好像是佛像。

徐北武溜达过去,抬手试了试质地,又仔细看了看图案,心里有数了。

吃饭的时候,徐北武又加了一个菜,趁机和店老板聊了聊。这店老板是个中年人,长着一张笑脸儿,挺爱聊天。徐北武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这帘子上,说:你挺干净一个饭店,后厨门那帘子看着可不干净。

店老板就说:嗐,挂后厨门上,烟熏油气的,还能干净了?

这帘子,原本是店老板家的老宅子里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就在杂物堆里放着,后来到这郊区景点开饭店,就拿过来了。后厨门比较窄小,挂上当帘子还正合适。

吃完了饭,一结账,二十三块钱。那时候,二十三块钱吃顿饭真不少,全聚德的烤鸭全套才二十多。这还是因为徐北武后来加了个贵菜的缘故。

徐北武给了他一张百元大钞,那时候百元大钞刚发行没多久,店主还拿着仔细看了看,这当口儿,徐北武说,“你那个帘子,卖给我得了。”

店主一听,还反问了一句,“就是一块破布,你要了干嘛?”

“我是电影厂负责道具的,最近准备点儿老东西,这老帘子市面儿上不多,这不赶上了么?”

“那你多少钱能收?”

“这样,凑整儿,你就找给我五十吧!”

这顿饭是二十三块钱,要是店主只找给徐北武五十,那就是二十七块钱买这个帘子。这种布帘子,当时在市场上,几块钱就能买特别好的。

店主心花怒放,“你们国营单位就是好,你也能从里面捞点儿油水吧?”

徐北武笑而不语,就这么把这件布帘子给收了。

离开小饭馆,邝西寅也知道八成是捡漏了,连忙问,“布帘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虽然眼力也可以,但是对软片子,尤其是这样特殊的软片子不是很懂。

“什么布帘子?这是乾隆年间的缂丝挂毯!”徐北武应道,“而且是宫廷工艺,没准儿就是皇上赏赐给谁的!”

听邝西寅说到这里,徐北武插了一句,“那件挂毯卖早了,搁到现在,比这件清仿汉玉可值钱!”

回去之后,经过专业处理,这件缂丝挂毯露出了本来面目,端的是精美异常。当时出手,卖了三万块。

三万块搁在现在不算多,可在当时,真不算小数,而且关键收来太便宜了,这可是一千多倍的利润!

即便是孙中原捡过不少漏儿,听了这个仍是起了兴趣,“虎叔,还有什么捡漏的?一起说说呗!”

第341章 三顾茅庐元青花大罐

邝西寅笑笑,“那个年代,以你师父的眼力,在市场上捡漏跟玩儿似的。他负责鉴定,还从被当做赝品的东西里挑出过真品。只不过,小饭馆的经历比较特殊,我印象特别深刻罢了。”

徐北武却接口道,“有捡漏就有打眼,我也打过眼。”

邝西寅补充道,“唯一的一次。这事儿我没参与,但是听说情况比较特殊。”

孙中原有些吃惊,“难道是被人做了局了?”

徐北武的神色稍变,“其实确切地说,不是买了假东西,而是走宝了啊!”

“是什么好东西?”孙中原之前并没有听徐北武说起这些。因为当时徐北武很多东西都要保密,主要是传道授业。

“是一件元青花大罐!”徐北武抽了一口烟,仿佛回到了往事之中······

九十年代初,燕京的古玩市场已经开始起势了,潘家园主要是地摊,只有周末才开集;而琉璃厂主要是字画。瓷器杂项,主要集中在亮马桥市场,还有就是燕京古玩城。

天象楼是暗里的江湖称呼,对外的公司是北斗集团,当时还没成立集团,叫北斗艺术品公司,网络已经在国内大部分大型文化城市铺开。

当时四个阁主,业务各有分工,徐北武主要是负责鉴定,不过,他喜欢往乡下跑,捡了不少重器,周边省市也有不少古玩贩子的关系。

那年秋天,徐北武去了冀省衡州,本来约了个古董贩子,但是当天偏巧他亲戚家有事儿,徐北武就在市场上逛了逛,结果捡漏了一件宣德青花碗。晚上在旅馆住下,挺高兴。

这时候,那个古董贩子呼他了,说真有件东西,到家里看吧。那时候,徐北武其实有手机了,但是去外地,一般不带这又大又贵的家伙,还是用的传呼机。

徐北武心道,有好事儿是接二连三啊,刚得了一件宣德青花碗,这没准儿又是个好东西。

到了古董贩子家里,堂屋喝了两口茶,古董贩子把他叫进卧室,卧室里还是炕呢,炕上摆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是一件青花大罐!

这大罐有一尺高,腹径也得一尺,口径二十厘米。青花发色幽蓝鲜亮,釉色也挺不错。

画片饱满,一共分为五层,腹部最宽的一层是主画片,是三国年间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三顾茅庐的故事。

不过,这件大罐的胎质不是特别白,胎底带着火石红。

火石红,又叫枇杷红,一般是指瓷器露胎的地方,出现那种橘红泛着点儿橙黄的颜色,这个,主要是胎土里的铁分子的作用,高温的时候会流动,冷却后又被二次氧化,所以会出现这么个颜色。

火石红在很多瓷器上出现过,其中最多的,就是元青花和明代青花,清三代之后,基本就没了。

“老规矩,出价吧!”徐北武给那个古董贩子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一万!”古董贩子真不含糊。

“你真敢开口啊!”徐北武没想到他要这么高。

“明早期的精品大罐,看看这青花发色,看看这画片,满华夏你找去,找个一模一样的,我一万也收!”古董贩子呲着牙花子说道。

这话太取巧了,听着好像是说这东西稀有金贵,但瓷器这东西,只可能有相似的,那会有完全一模一样的?

听古董贩子说是明代的大罐,徐北武心里犹豫了一下子,在他看来,这东西也像是明代早期,永乐宣德时期的,只不过好像显得又有点儿不同。

徐北武没有一眼定论元青花,这不奇怪。现在说起元青花,不玩古董的都知道;可是在九十年代的燕京,见过元青花人物画片大罐的,恐怕没几个人。

而且,对于华夏元青花的研究,还是五十年代一个美国人先开始的。

不过,徐北武借着指东打西的当口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越看越觉得更像是元青花。这永宣青花,和元青花,在很多地方是非常相似的,都是用了苏麻离青的钴料,胎质和釉色也多有相似之处。

如果是元青花,一万不但不贵,还是个漏儿呢。当然,这说的是带人物画片的元青花大罐,不是随便一件元青花就这么值钱。

可要是明代早期青花,一万只能算是市场价儿,收货的话,那就没赚头儿了。

而且,带人物画片的元青花大罐,哪能这么轻易就碰到?

最后,徐北武试探性地说:最高四千,多了不能出了!

结果这个古董贩子也没一口一口地抬,说:那就算了吧,我家里有点儿事儿,等着用钱呢。

徐北武想了想,“这样吧,我今晚上回去琢磨一下,你给我留留,明儿上午我再过来趟,咱们再谈谈。”

古董贩子答应了。

徐北武想的是,这一晚上的工夫,也不会卖了。

结果,第二天上午,徐北武去得晚了点儿,这件大罐卖出去了!

“卖给谁了?”徐北武连忙问。

“也是你们燕京来的,是个开古玩店的。”

“多钱卖的?”

“六千!”

“昨晚我出四千你怎么不抬?”

“你说得太坚决了!”古董贩子嘿嘿笑道,“那小子天一亮就来了,人家还带着礼品,磨了我半天!”

在古玩行里,这种事儿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其实徐北武当时已经不缺钱了,但是这种买主和卖主之间的心理较量,带有很多复杂的色彩,一念之间,可能就会撒手,也可能会成交。

徐北武当时就觉得不好,因为他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是件元青花,而不是明青花。

打听好了那个开店的燕京人的情况,徐北武立即返回了燕京。

不过,这个古董贩子知道的也不详细,比如光知道这个人的姓,不知道名,比如光知道在哪个市场开店,不知道具体位置。

徐北武回到燕京之后,立即查访,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个人,但又晚了一步。去的时候,连这家古玩店的邻居都知道了,这店主把一个明代的青花罐子卖出了天价,卖给一个出手豪阔的藏家,卖了六十万!

徐北武长叹一声,心知这件大罐和自己是无缘了。这个藏家必是眼力过人,认出了是元青花大罐,否则不会出六十万的高价!

数年后,一场大型拍卖会上,出现了一件三顾茅庐元青花大罐,成交价:两千万。

到了2005年,另一件元青花大罐,鬼谷子下山,拍卖成交价两个多亿,创下了一个纪录。

三顾茅庐元青花大罐,鬼谷子元青花大罐,是目前世界上已知的九件带人物故事画片的元青花大罐中的两件。

第342章 炕桌的秘密

和这件大罐失之交臂之后,徐北武对于自己在元青花方面的薄弱之处也深以为恨,从此加大了对元青花的研究力度,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他在元青花方面的造诣特别深的缘故。再后来孙中原跟着徐北武学习,这方面也受益匪浅。

孙中原不由得默默抽了一支烟,三顾茅庐元青花大罐,他自然听说过,没想到竟然和师父徐北武有一面之缘,失之交臂!

不过,徐北武是人不是神,年轻时出现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只是走宝的这件东西太过珍罕贵重,还是会让人觉得可惜。

听完之后,孙中原仍有一点疑问,“即便当时师父您犹豫了,但是眼力在那里!我不信,那个开店的六千收走了大罐,还有那个六十万再度拿走大罐的藏家,眼力都比您还高?这不成了遍地高手了?”

徐北武微微一笑,“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打听了一下,这两个人,确实都有点儿特殊。”

先说这个开古董店的,虽说他也有点儿懂行,但当时对这件大罐,也当成明青花了!结果买了之后,拿回店里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碰上了这个不一般的买家进店。

这个买家在燕京有一定名气,是个很豪阔的藏家。而古董店里卖这个大罐的时候,对他真是狮子大开口,叫了六十万,结果呢,人家还真应了!

这个肯出六十万的藏家,虽说在瓷器上整体的眼力不如徐北武。但是,人家在元青花方面特别专长,而且还有一点,对元青花大罐人物故事的画片也研究得很深!仅仅从人物风格,就能断定是元青花,而非明青花!

这一手见微知著的本事,那就不仅仅是古玩上的本事了,人家这是彻底钻进去了。据说,后来他还发表过学术观点,提出当时的元青花画片,极有可能出自朱元璋手下的一个文人。

虽说是元青花,但元末的瓷都,其实已经被起义的朱元璋控制了。

这件事儿,前前后后,来龙去脉,就是这样,里面的确也掺杂了一定的机缘巧合。

“师父,如果你当时买下了那件大罐,你会出手么?”孙中原又问道。

“应该不会。”徐北武如今已算是云淡风轻,“不过,我倒有可能原样仿制个一模一样的!”

“哈哈哈哈。”邝西寅大笑,“真有你的。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公孙当时还说,元青花以后可能会以亿计价,你还不信。”

“公孙的眼力,更多是宏观上的,这一点,咱们几个都比不了。”徐北武点点头,“走吧,今天算是出来透透气了。”

三人沿着剩下的最后几个摊位边上走去,看的时候也都没仔细看,一带而过,准备走了。

不过,孙中原却被一个摊子上的一张炕桌给吸引了。

炕桌,现在基本见不到了,因为基本是睡床。炕桌,是放在炕上的用的,人坐在炕上,吃饭喝水的家伙事儿都摆在炕桌上。

这张炕桌看起来像是晚清民国的,材质很普通,榆木的。之所以能吸引孙中原,是因为炕桌的桌面上,居然雕了一幅图案。

众生礼佛图。

一般来说,这种样式普通的榆木炕桌,都是普通人家用的,多为光面,顶多边缘刻花。结果,这桌面中间,居然雕了一幅众生礼佛图,实在是有点儿不伦不类。

结果,不看不要紧,仔细审视一下,孙中原居然看到了从桌面中透出的宝光!

他不由自主蹲下身来。徐北武由此也注意到了这张炕桌,不过,虽然雕了众生礼佛图,但是雕工很简单,就是个大体意思,中间的佛像也是简笔雕刻。

徐北武和邝西寅在一边站定,并没有多说话,既然孙中原蹲下开始问了,那必定有他的想法。

“这炕桌是老东西吧?”孙中原递给摊主一支烟。

摊主接过烟,还没说话,旁边一个胖女人开口道,“那是,老东西了!”摊主便嘿嘿笑,看起来他俩是两口子。

“榆木的,能占个结实。”孙中原抽了一口烟,“贵不了吧?”

“榆木也不是孬木头,上面还刻着佛像哪!说不定以前的主人是个信佛的,天天在炕上念佛,这炕桌也算是法器!”女人噼里啪啦说道。

孙中原苦笑不得,还法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开个实在价儿吧,我回去当个底座用。”

“你给一千吧!”女人说。这一开口,男摊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顶多是晚清的,一张榆木小炕桌,老板娘,你要得挺高啊!”孙中原呵呵笑了两声。

“这有非物质文化遗产在里面呢,不单是桌子钱。”这女人说话还真是没边没落的,一会儿法器,一会儿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不是孙中原看出里面有东西,估计都能给气走了。

徐北武和邝西寅相视一笑,他俩也给弄乐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样的普通炕桌,也就是三百两百的。说实话,不是什么好器型,不是什么好木料,年份又不够,下乡拉货的有时候都不爱收这类东西,卖不上价儿分量还重。

可谁让孙中原要买呢。来回砍了几次,这女人的口挺硬。孙中原实在不愿多浪费时间,八百拿下了。

这炕桌有六七十厘米长,三四十厘米宽,带四个短腿儿,确实不轻快,好在孙中原身高体健,单手拎着一条边就出去了。

这时候,快到饭点儿了,邝西寅说先吃饭,孙中原却说,“先去您那庚辛堂吧?您那里肯定有工具,把这炕桌拆了再说。”

“这里面有东西?”邝西寅和徐北武立时一起问道。

“是啊,不然我买这个干什么?这么个炕桌,桌面上雕着众生礼佛图,我就觉得有什么秘密;这一拎,感觉重量也有点儿稍稍偏轻。”孙中原道。

“分量偏轻?”徐北武道,“那就不是玉器铜器一类的东西了?”

其实,所谓分量偏轻,也就是孙中原的一个说法,这手感哪能这么准确?

“应该是软片子。”孙中原笑道,“咱们拆开了不就知道了,我也只是猜啊!”

第343章 十六罗汉

徐北武和邝西寅也起了兴趣。三人一起到了庚辛堂。

庚辛堂是邝西寅在长安开设的私人博物馆,平时都是收门票对外展览的。安保措施就不用说了,这么多好东西,出事儿那还了得?

而庚辛堂的后院,却是封闭的,有仓库,工具房,还有整理修补古董的操作间。

三人到了操作间,邝西寅找来了一个精通木工的师傅。

孙中原将炕桌翻过来,放到了操作台上,“你们看,桌板比较厚,看起来,中间应该有空隙。”

“放心吧,让我来。”木工师傅拿起工具,便开始操作起来。

果然,桌面下面,贴了一张嵌入式的木板,但是做得很巧妙,因为炕桌的四条腿周围,是有小的连板的,贴嵌的部位,就在连板和桌面的贴合处。而且,贴嵌和桌面用的是同一块木料,一点儿痕迹不露。

木工师傅很识趣,拆完后立即收拾工具离开了操作间。

孙中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压得很平整的薄薄的油纸包,拆开油纸包,里面居然是一沓粗麻纸!

这一沓粗麻纸,长都在半米左右,宽都在二十多厘米,黄褐如枯叶,已经显得有几分脆感。

“唐代的粗麻纸?”徐北武开口道。

“罗汉像?”邝西寅接了一句。

孙中原将这些粗麻纸一张张铺开,摆在了桌面上,一共十六张。

十六罗汉画像!

这十六个罗汉,基本都是浓眉大眼,鼻高颊厚,面相夸张,是典型的“胡貌梵像”。工笔设色,画工精湛。

不过,没有任何落款,也没有朱印。

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判断是唐代的纸张,唐代的艺术风格,或者干脆说这就是唐代画师所绘的十六罗汉画像,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没有相关文字和印鉴,确实很难判断是出自哪一位画家之手。

唐代的罗汉像,“十六罗汉”是比较多的。这十六罗汉,都是有据可考的人物,也都是释迦牟尼的弟子。

到了唐末五代时期,才开始出现了十八罗汉,这其实是十六罗汉加上两位尊者而来的。而到了宋代,那就是十八罗汉盛行了,以后也都是最常见的罗汉组数。

十八罗汉,在如今的佛珠、手串制品当中也很常见,比如橄榄核雕,双面十八罗汉,是最常见的手串制式。

从十六到十八,这是华夏世俗化的表现。十八在华夏,是个吉数,是民间偏好的数字。比如十八般武艺,十八学士,十八侯,等等。而在历史上,也出过少林十八罗汉。

“我瞅着,这像是贯休的风格。”徐北武端详一阵说道,“不过贯休是一代名家,传世作品应该是绢本,在粗麻纸上作画,好像有点儿不通。”

贯休是个和尚,有名的画僧。他的一生,贯穿了唐末到前蜀,入蜀后,被前蜀之主封为“禅月大师”。

贯休擅长写诗和绘画,尤其擅长画罗汉,他画的罗汉,在华夏绘画史上,声誉极高。

关于贯休的传世真品画作,说法不一,《十六罗汉图》正是其代表作,但是,从未发现过整套的真迹。

华夏曾发现一张画在麻布上的罗汉像,历经重重鉴定,才确定了是唐末真品。倭国的也藏有一张,但被认为是宋代摹本。

如果,这十六张粗麻纸上的罗汉像,真是贯休的作品,那必将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

不过,认定是唐代作品简单,要认定是贯休的作品,那就麻烦了。即便这粗麻纸上的罗汉画像风格,和贯休的风格很相似。

贯休的罗汉像,整体形象之中,乍一看,带着一种怪异。他也是怪异罗汉画像的祖师爷级别的人物。

如果回看一下历史背景,不难从中找出相应的线索。

从南北朝到隋唐年间,兴起过多次灭佛运动。比较著名的帝王,有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

拓跋焘认为,佛教是“西戎虚诞”,“为世费害”;宇文邕认为,“国治岂在浮图”,“齐梁有寺舍而祚失”;李炎在位时,则是来了一场“会昌法难”。

所以,贯休的罗汉形象,其实是体现了一种被迫害、受煎熬的状态,罗汉形容枯槁,表情扭曲,如同老迈的幸存者,带着岁月的沧桑和痛苦的回忆。

也正是这种形象,产生了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达到了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开创了一种画风,让他成为一代宗师。

“这炕桌,是清末民初的。其实清代特别尊崇佛教,但是到了清末民初,思潮变革,这个人将一沓佛像藏起来,害怕被毁,也是能够理解的。”孙中原道,“不管是不是贯休的作品,唐代的一组十六罗汉像,本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邝西寅点点头,“这个,既然来路没问题,其实可以在庚辛堂展出。”

徐北武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为何不能在天象楼展出呢?”

邝西寅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既然要重振天象楼,当年我们有没有开成天象楼这样的店面,如今,为什么不能开一个天象楼古玩城?而这一组罗汉像,势必能引起各方的关注。开张之初,展览迎宾,这是一个光彩的开场!”徐北武道。

“这么高调?”孙中原略带犹疑。

“对!这事儿应该高调。”邝西寅一拍巴掌,“我们干的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儿,为什么不高调?从此之后,天象楼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一个隐藏的江湖豪门,还是一块公开的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徐北武点点头,“等到老隋和老罗来了,我们详细筹划一下,这总店开在哪里!”

孙中原没成想,捡漏了一组唐代的十六罗汉图,结果让徐北武和邝西寅由此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仔细回味一下,他也能明白,徐北武和邝西寅肯定是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有过丝丝缕缕重重叠叠的考虑,这十六罗汉图,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第344章 反骨

徐北武和邝西寅年纪都不小了,但这事儿一说出来,都有着一股子劲儿出来了。

第二天,隋东辰来了,而罗南羽在国外,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隋东辰见到徐北武的喜悦,很快就被孙中原竟然是公孙央的儿子这件事带来的惊讶所取代。

不过,惊讶也没维持太长的时间,他又点上了自己搓的旱烟,“我说你身上有股子特殊的气运,原来,是在这里!”

麒麟火光所导致的东西,是后天的,而这股子气运,则是先天的。

这下子,隋东辰的心里,再也没有半分障碍,若是只因为孙中原的才能而扶他上位,在他这里是有些牵强的,但是若是公孙央的儿子,那就不同了。

对于建一个天象楼古玩城,隋东辰也是十分赞同。

这件事儿,目前资金是不成问题的,关键就是做好应对江湖上这些门派的反应。

孙中原问隋东辰,“关于伏牛永镇的事儿,陈丹洋一直在参与,而且下一步天象楼也将致力于此事,要不要把他拉过来?”

不料,隋东辰却犹豫起来,“你这个同学,本事是没得说,当时关于五处地气改变的事儿,也是他带来的线索,所以我也就没反对他参与。但是,此人脑后有反骨,天象楼要不要让他参与,还是得慎重。”

“反骨?这不是诸葛亮说魏延的么?”孙中原一愣。

“相,分为面相和骨相,有的骨相,是要摸的,光看不行,是为摸骨。不过,有的骨相,直接看也能差不多。陈丹洋后脑反骨,居中而奇崛,不仅有可能反主,而且野心极大,本来也不好控制。”隋东辰干脆说开了。

“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是陈半仙的孙子,那本事小不了。若是有此特征,本事越大,隐患越大。”徐北武沉吟道。

“问题是,他目前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天象楼古玩城一旦建起来,他肯定会知道。”邝西寅接口道,“此人的底细还真是不曾查过。”

孙中原想了想,这件事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不能独断,“这样,筹建之前,那就先不要告诉他了。利用这个过程,再观察一下。”

“还是得查查他。”隋东辰说着,掏出了电话。

安排完之后,隋东辰又道,“等老罗过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

正在此时,陈丹洋正在华清大学协和医学院一处办公楼隐蔽的天台上。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赫然正是黎千千求学时的导师,曾经给岳老看过病的杨忠诚教授。

“主任,这件事儿现在似乎有点儿复杂了。”陈丹洋点了一支烟。

杨忠诚摆手扇了扇烟雾,“你的烟瘾好像又大了。”顿了顿,又道,“上面的意思是,不管伏牛永镇下面是什么,也不管用什么办法,决不能出现乱子!”

“这些用科学的手段解释不清,如果真的是一种精神力量,您都没有头绪,这个戴九天凭什么能控制?”陈丹洋又道。

“关于这些怪力乱神,不能简单地用科学来解释,你精通民间的玄门之术,也是我们部门的骨干,要多钻研一下。”杨忠诚拍了拍天台护栏,“还有,孙中原这个小伙子,正义感还是有的,要和他好好合作。”

“孙中原确实也想阻止戴九天,但是他现在也是没头的苍蝇。”陈丹洋深深吸了一口烟,“当时我去伏牛查这件事儿,真没想到会偶然碰上他,他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嗯,这的确是巧了。当时,岳树仁昏迷,他却没事儿,这本身就很蹊跷。不过这件事儿远没有伏牛永镇的事儿重要,我就没有分散精力。”杨忠诚叹了口气,“我在医学院的这个身份,远没有你在勘察队的身份轻松,平时的业务太多了!”

“我现在更轻松了,勘察队,我已经办了停薪留职。”

“嗯,你现在需要密切观察孙中原和戴九天。切记不可暴露真实身份。”

陈丹洋想了想,“主任,其实这事儿的关键是戴九天,孙中原算是友军。既然我们特调局有既定的权力,我看,实在不行,采取手段控制戴九天,直接审讯如何?”

杨忠诚笑了笑,“半年前,戴九天还没出狱,上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如果这个办法有用,就不会让他出狱了。”

“那如果到了明年端午,我们依然不能有效解决这件事儿,该怎么办?”陈丹洋皱眉,“难不成直接解决掉戴九天?”

“如果直接解决戴九天就可以消除隐患,何必还用等到现在?”杨忠诚摇了摇头,“在公共利益面前,戴九天不值一提。问题是,他要是没了,伏牛封禁的那股力量,如果不受控制,自行肆虐,那到时候就麻烦了。所以,到时候万一还不行,只能先让戴九天控制这股力量。”

“我明白了,等他控制了这股力量,我们再······可问题是,万一这股力量大得可怕,谁也无法消灭怎么办?”

杨忠诚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有这个可能,我们现在才不遗余力地去提前解决。不过,我们也不能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你提供的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图纸,我已经上交了,相关部门会抽调精兵强将进一步参研。”

陈丹洋点点头,“我知道了。”

“孙中原现在在长安。你可以直接过去,到了之后再给他打电话,就说办了停薪留职,这是最后一次陪领导出差。”

“他如果说他不在长安呢?”

“怎么,你觉得他也有可能不相信你?”

“他既然在长安,恐怕会和那几个老阁主在一起,是这几个人未必相信我。”

“相机而动。”杨忠诚看了看陈丹洋,“其实,我知道,如果你没有公职,你和孙中原将会是真正的朋友。”

陈丹洋突然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摸了摸脑后的“反骨”,心想,爷爷曾经说过,这块奇骨类似反骨却不是反骨,但也注定了,他可能穷其一生,也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第345章 我去找过戴九天

“心里不痛快,笑起来的确让人觉得很难受。”杨忠诚轻轻摇头。

陈丹洋止住了笑声,“那我先走了,主任。”

陈丹洋离开之后,很快便订了飞往长安的机票。

穷家富路,他直接定了头等舱,第二天起飞。

就在他订票的时候,有海外的航班降落在燕京国际机场,罗南羽下了飞机,让助手自行安排,而他自己也定了飞往长安的机票。

第二天,陈丹洋上了飞机,坐定之后,看到了来到旁边座位的罗南羽。两人的座位相邻,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

陈丹洋知道罗南羽,也看过相关资料,认出了他。但是,罗南羽只是听说过陈丹洋,却没见过他。

陈丹洋心想,罗南羽去长安,多半是和孙中原会合,这还不如提前打招呼。

“您是罗先生吧?”

罗南羽扭头一看,表情没有半分惊讶,认识他而他却不认识的人太多了,碰上不稀奇,“你是?”

“我是陈丹洋,久闻罗先生大名。听中原说起过您,也在电视上的一次慈善拍卖上见过您。”陈丹洋笑道。

“噢,你就是陈丹洋啊!”罗南羽也跟着笑了笑,“怎么,你去长安找中原?”

“中原在长安么?”陈丹洋继续做戏,“我是最后一趟公差。这一阵都在忙停薪留职的事儿,没联系他。”

罗南羽一听,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但是话已经说了,也没法改,“是啊,那你先忙,忙完了再联系他吧。”

下了飞机,两人分头离去。

罗南羽上了一辆出租车才给邝西寅打电话。邝西寅叫道:“何必打出租,找人去接你就是了!”

这时候正是中午饭点儿,邝西寅在自己的常住的一处别墅里安排了饭局。

时隔十年,四大阁主再一次聚首。

感慨良多。

罗南羽扯住徐北武,问得最多。不过,徐北武的事儿,和孙中原的事儿,只能连在一起说。

罗南羽也是真没有想到孙中原的身份。这当面一说,足足愣了几十秒。

之后,不待其他人说什么,罗南羽便开口道,“你们这是要重振天象楼,把中原推出去?”

“这话说的,什么叫推出去,叫推上去!”邝西寅道。

“如今不比当年,这老江湖的一套,怕是不好弄了,具体的思路,还真得从长计议。不过,开一个古玩城,的确是个好主意。”罗南羽道,“我看,不如开在羊城算了,靠着港岛近,海外资源也不少。”

“哎?羊城这地方,还不如长安呢!”邝西寅接口。

“名气有了,地方其实不算很重要,南城也不错。”隋东辰却道。

徐北武大笑,“这主意倒是统一,你们却争起地方来了。”转而看向孙中原,“中原,你有什么主意?”

“师父您呢?”孙中原又看向徐北武。

“依我看,燕京!”徐北武道,“本来我们就是在燕京起家。重起炉灶,当在故地。”

孙中原点点头,“师傅说的是。不过,燕京的势力和关系错综复杂,这也是不利的一个方面。”

“盗门,千门,相灵门,还有蒋蓉的北斗集团。这些年,我们各自分散,他们倒是做大了一些。”徐北武沉吟,“不过,也算不得大问题。”

“今时不同往日。其实,我本来第一个想的就是燕京,但是不光像中原说的,势力和关系错综复杂,燕京本身就太过特殊。”邝西寅接口道。

罗南羽和隋东辰点头。他们其实也是如此,先想到燕京,但又改变了主意。

这些年,他们三个各自经营,长安,羊城,南城,的确是比较稳固。而徐北武则是隐居和走动状态,并没有自己的地方圈子,所以更倾向于燕京。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儿,可以再商量。”罗南羽话锋一转,“我来的时候,是和你们说的那个陈丹洋一起来的。”

“什么?”孙中原立即问道,“他知道我在长安,来找我?”

“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办了停薪留职,这是最后一趟公差,完事儿了,就自由了。”

隋东辰点了一支旱烟,慢慢放进了碧玉烟嘴中,又慢慢点上,抽了几口,“这个人,还真有点儿费猜。”

“依我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真想让他出力,那就彻底拉进来。若是几位伯父觉得不妥,那就不让他掺乎天象楼的事儿。至于伏牛永镇,可算是我单方面和他的合作。”孙中原开了口。

邝西寅想了想,“我看,反骨不反骨的,都是可以掌控的,诸葛亮还安排了马岱对付魏延呢。关键是,伏牛永镇的事儿,牵扯到戴九天,若不为我们所用,再生变故,反为戴九天所用,那就麻烦了!”

隋东辰又抽了一口烟,看了看孙中原,“这事儿的确有点儿复杂。”

“这样吧。”孙中原道,“等我和他见了面,聊聊再说。”

对此,众人都表示同意。

中午的饭局,孙中原提前离场。他们四个老爷子,十年后再度全聚,是该留给他们一个单独交流的机会。虽然他们不会把孙中原当外人,但是孙中原明白,这是另外一码事儿。

孙中原出了邝西寅的别墅,自己溜达了一会儿,结果这时候,陈丹洋的电话来了。

两人约在了大雁塔见面。

大雁塔前面,有一个不小的广场,两人见面后,也没进入景区,就在广场上走了走。

“我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你也别告诉我。我只关心伏牛永镇的事儿,好处我得了,这个秘密不解开,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陈丹洋上来就把话说开了。

“那你现在停薪留职了,准备干什么?”孙中原反问。

“现在我不缺钱了,我就干这一件事儿,干完了再说。”陈丹洋很干脆。

孙中原实在是没想到,陈丹洋会直接说开,直指唯一的重点,并不想参与他要筹划的其他事儿。说实话,孙中原对于反骨不反骨的,并不如他们那么在意。他和陈丹洋,算是意气相投,只不过天象楼的事儿不是他自己的事儿,确实有苦衷,不能自己做主。

正在孙中原沉默的时候,陈丹洋点了一支烟,似笑非笑,“而且,我去找过戴九天。”

第346章 釉下绿彩龙

“什么?”孙中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我去找过戴九天。”陈丹洋继续说道,“这件事儿,他才是关键,不过可惜,他好像不太信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孙中原这才明白,“你的意思,是去卧底?”

“对,但是他又安排我到你这里卧底。”陈丹洋接着说道。

孙中原点点头,“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伏牛永镇下面封禁力量的人,不过,肯定不会告诉你。你也只能先来找我,走一步看一步。”

陈丹洋笑道,“你明白就好。戴九天那边,我会随时盯着,也会泄露一些你的信息给他。你这边,除了你要干的事儿,最关键的就是参研天星猎和轩辕星图。”

“好。”孙中原道,“既然你都设定好了,就照你说的办,咱们俩在伏牛永镇上紧密合作,而各自要忙的事儿,那就互不干扰。”

这句话有点儿深意。因为陈丹洋已经说了,他接下来要干的,就是这一件事儿。但是孙中原却说各自要忙的事儿。

“你好像话里有话。”陈丹洋没憋着。

“我只是感觉,你背后可能有人,不过应该是没有恶意。”孙中原应道。

其实,他的这种感觉,是在两人交流的时候,倏然之间产生的,也没什么凭据。

“行,既然互不干扰,那咱们就不讨论了。”陈丹洋笑道。

孙中原拍了拍陈丹洋的肩膀,“走,既然来了,到景区里看看吧!”

两人一起走向大雁塔景区。

大雁塔是可以进入参观的,两人进去后,一直爬楼,各自无话。从塔里出来,孙中原突然问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脑后有反骨?”

陈丹洋一愣,转而笑道,“是不是隋东辰老先生说的?”

孙中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个我爷爷也说过。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不是反骨,而是一块奇骨,具体就不说了。而且,即便是,你也不用担心,我之所以先把话说明白,就是不想纠缠太多。咱们眼下的合作,只限于伏牛永镇。”

孙中原看着陈丹洋,陈丹洋也看着孙中原。

突然之间,两人相视大笑。

“算了,还是一起去逛逛古玩市场吧。”陈丹洋止住笑声,“然后晚上吃一顿。”

其实,本来大雁塔附近有个古玩城,周六是有地摊的,而且人还不少。不过,现在不是周六,两人便进了古玩城。

这个古玩城不大不小,但是里面人气不高,走过几个店铺,都是门可罗雀。

两人转得兴致缺缺,孙中原干脆说道,“趁着还是下午,我们去回民街吧?正好,那里也有不少特色馆子,逛完了就在那里吃饭。”

陈丹洋点头同意。

回民街,是多条街道的统称,其间汇集了大量特色美食店铺。其中,有条小街叫化觉巷,有不少古玩店铺,算是一条古玩街。

孙中原中午是酒足饭饱,但是陈丹洋因为琢磨事儿没吃饭,到了回民街,满街的香味,登时就饿了。逛化觉巷之前,他买了两个烤包子,拿纸包包着,一边逛一边吃,里面的羊肉很肥,满嘴流油。

路过一家店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在店门口。陈丹洋刚进嘴最后一口包子,腮帮子鼓着,样子有点儿滑稽。这女子不由莞尔一笑。

“得。”陈丹洋也冲着那女子笑了笑,“老板娘迎咱们来了,先到这家店逛逛吧。”

老板娘一听,“欢迎欢迎。”

孙中原叹了口气,“你是看美女呢,还是逛店呢?”

陈丹洋没回答孙中原,进了店,问道,“老板娘,您就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米脂人,和老公在这里租店开买卖。”老板娘应道,“两位好哪一口子?”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名不虚传。”陈丹洋道,“先随便看看。”

这店里的东西,主要就是玉器,真东西不少,但是没什么大件,多是一些小件,其中有不少玛瑙环和水晶环。

孙中原大体看了看,没什么感兴趣的,不过,他却在角落里,发下了一件绿彩龙纹的大碗。

这是件釉下彩的瓷器,瓷器当中,釉下彩以釉里红和青花最为常见,这种釉下绿彩,还真是不容易见到。

这只大碗,器型很规整,胎体也比较白,釉还挺肥润,外面没有纹饰,碗心却是绿色龙纹。

五爪龙,外围单圈绿线,没有多余的纹饰,但是龙却很有气势。这股子气势,带着一种猛劲儿。

碗底并没有落款。而且,这碗看着挺新。

“老板娘,这碗是老东西吧?”孙中原看完之后,开口问道。

“我老公说是清代的。”

孙中原暗道,这话太含糊了,听起来,这老板娘肯定是不懂,而且他老公似乎也没弄明白。清代的多了,康熙年间有釉下绿彩的东西出现过;康熙之后,历代也有烧制白地绿彩的东西,但却不是这种相当纯粹的釉下绿彩。

孙中原想了想,干脆问道,“算了,我也不刨根问底了,就是觉得漂亮,最低多少能出?”

“你诚心想要,给我五千就行!”老板娘倒是很干脆。

孙中原一听,心里乐坏了,要价就这么低?这是真不知道这碗的来历!

陈丹洋盯着这绿彩龙纹碗,本想插话,但看了看孙中原的眼神,忍住了没开口。孙中原接着又和老板娘讲了一通价儿,结果,一分钱没讲下来!

原来,老板娘心里想的还真挺实在,本就打算一口价儿成交的。

“行,拿了吧!”孙中原应了。

交了钱,老板娘还给拿个锦盒装了,又装进一个手工粗布工艺袋。这工艺袋在店里也卖,三十一个,这算是送的了。

陈丹洋要求进来的,结果他也没买什么东西,又看了一会儿,两人便告辞而去。

“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走出店铺,走了十几米,陈丹洋立即问道。毕竟没款儿,他是看不明白。

“这是明代的正德官窑!”孙中原说道,“釉下绿彩龙纹,有盘子,有碗,成化年间开始有的,正德工艺最好,嘉靖之后,就没了!”

“啊?这样的好东西,她还说清代的?”

第347章 哭笑不得的后账

孙中原解释道:“清代康熙仿制过,有的也不错,但没法和正德的东西比。后来,清代也有白地绿龙的盘子、碗、罐什么的,但是一来,不是纯粹的釉下绿彩;二来,正德龙纹很有气势,也很有特色,清代的龙纹差远了!”

“这漏儿捡的。”陈丹洋笑道,“都说胸大无脑,看来有时候是真的。”

“这大冬天的,穿这么厚,你怎么看出来的?”孙中原瞪眼。

陈丹洋擂了他一拳,“走吧,继续转转。”

两人在化觉巷溜达了一个小时,随后也没碰上什么太好的东西。

陈丹洋倒是买了一件小玉人,秦代的,那发髻歪向一边,脸上刻了两撇小胡子,活脱脱和兵马俑一个样子。这玉人倒是没捡漏,只是玉质比较差,是长安附近的一种地方墨玉,也不算太贵。

两人眼看天儿不早了,便准备吃饭去了。走回去的时候,又路过了那个买绿龙纹大碗的店面。

结果,那个长得挺漂亮的老板娘正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见孙中原过来,手里还拎着那个手工布袋,居然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孙中原的手,“谢天谢地,还真能再碰上你!”

“怎么了?”孙中原感到几分尴尬,“大姐,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嘛!”

老板娘这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松开了手,“这位先生,那个绿龙纹的碗,能不能退给我?”

孙中原心下一沉,这是觉得卖亏了?

“大姐,我这都打了一个来回又回来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孙中原正色道。

陈丹洋在一旁笑笑,“大姐,你这可坏了规矩啊!”

老板娘一听,眼眶子居然有点儿湿润,拿手抹了抹眼角。孙中原一看,“别着急,大姐,你总得先说说吧!”

她这才抽了抽鼻子,“这位先生,你不知道,刚才我们当家的给我打电话了,我把卖了碗的事儿给他说了,结果他说,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还骂了我一顿!”

“嘿!守着这么如花似玉,还能帮着赚钱的媳妇儿,他居然还骂你?”陈丹洋不由叫道。说完才觉得当面说一个有夫之妇“如花似玉”不妥,“你家男人干嘛去了?”

“他也是谈生意去了。他挺着急的,说我怎么不把自己卖了?我估摸着这东西,我是亏大了。”老板娘说道。

孙中原心道,艹,这样的男人,还跟着他干什么,哪有这么骂自己媳妇的?

不过,事儿也不能不解决,“大姐,你家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这样,我等他一会儿,这事儿,我跟他谈。”孙中原道。

“好,好。那你们快进来吧,我给倒茶。”老板娘一看事情有转机,立即忙不迭说道。这事儿,按说就算人家不搭理她,扭头走了,她也挑不出理来。孙中原这个态度,算是极好的了。

孙中原和陈丹洋在店里坐了不到十分钟,这老板就回来了。这是个黑黝黝的汉子,五官不算丑,可也不算好看,说实话,但从外表上,实在配不上老板娘。

老板见了孙中原和陈丹洋,也是愣了一下子,老板娘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两位,这事儿我老婆不知情,还望两位高抬贵手,体谅一下小本生意的难处。”老板说话倒是不难听,带着客气。要不是刚才老板娘说这个,还真想不到他会骂老婆这么难听。

孙中原想了想,“老板,你开门做生意,要是规矩都不懂了,那你这生意也做不长久。我们能等你回来,就算给足了面子。”

“是,是。”老板连连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别说些没用的了,退是不可能的。”陈丹洋摆摆手。

老板一脸衰样儿,又看了看孙中原。老板娘这时候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中原尴尬不已,怎么会碰上这么档子事儿!

“好了好了,这样,东西肯定不能退,你就说多少钱能卖吧,我们商量下。”孙中原开口道。

老板一听,眼睛一亮,“太感谢了!我们比不了你们这样的大老板啊,都是小本生意······”

“行了行了,别装可怜了,赶紧说吧。”陈丹洋摆摆手。

“这大碗,是我八千进的,就是不赚钱,也得八千啊!”老板惨兮兮开了口。

孙中原彻底傻眼了,折腾了半天,原来就为三千块钱啊!

就是这老板娘当时叫一万,不降价儿,他也会拿下啊!

就为了三千块钱,骂自己老婆一顿?

其实吧,这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就是这么个色,不要说三千了,为了三百家人反目的也不是没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什么样的人没有?

只不过,孙中原知道这大碗的实际价值,捡漏了,又被找后账,还以为这老板知道真实价值呢!

老板娘还在那里抽抽涕涕。

孙中原算是一时起意,直接从包里拿出四千块钱,拍到了柜台上,“老板,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过今儿我痛快一把,再多给你一千!对你老婆好点儿!”

说完,孙中原起身就往店外走去。

老板娘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陈丹洋看了看老板,“唉,真特么没劲。”说完,也转身走了。

两人走出了店门,这店老板慌忙拿起了钱,吐了口唾沫,数了起来。老板娘看着自家男人,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缓缓坐下了。

“这叫什么事儿!”两人走出了化觉巷,陈丹洋点了一支烟,“四千块钱,够吃顿大餐了。”

孙中原笑了笑,“买个利索吧。走,这顿还是我请。”

吃完了饭,两人分开时,陈丹洋告诉孙中原,他准备再去一趟伏牛,保持联系,随时沟通。

接下来的几日,孙中原在长安,主要是和四位阁主一起,商量天象楼的筹建问题。

这第一步,是先得把地方定下来。可是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天象楼的选址,意见还是没统一。

最后,四位阁主干脆把皮球踢给了孙中原:就听你的了,你说哪里,就是哪里!

最后,孙中原思前想后,定的地方,还是燕京!

既然要公开建一个古玩城,那就是挑明了。燕京在华夏的地位不言而喻,而且,既然先父公孙央和四位阁主就是在燕京起家和发展,那么,再选别的地方,就有点儿怂的意思。

哪怕有障碍,有难度,有风险,也要迎头而上!

孙中原定了地方,众人不再有异议。

其实,对孙中原来说,定南城更便利,最起码黎千千在南城工作啊。这要是定了燕京,又成两地分隔了。

定了燕京之后,孙中原和四位阁主直接一起从长安飞到了燕京。他们决定,选好地方,最好一次性买下合适的店面装修改造。

这个时间段,孙中原抽空回了趟南城,这都好久没见黎千千了,而且,有些事儿,也必须和她好好谈谈了。

说明

今天更不了了。实在不好意思了各位。

而且,现在写这本书出现些许问题,我尽快调整下,希望时间不会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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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镜中游龙

回到南城的时候,黎千千正忙着参评副教授职称。二十六岁的副教授,在整个东山省立医院也是极为少见的。

当然,工作归工作,下班后空闲时间还是有的。但是,孙中原本来想和他说关于戴九天的事儿,一看她最近工作忙,又在评职称的关键时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伏牛永镇和戴九天的关系,这事儿很复杂,说了之后,黎千千必定一时半会儿会放不下。

她早就和戴九天脱离了关系,如果单纯是戴九天的事儿,那还能冷静一些,但是现在,孙中原要解决的问题,绕不开戴九天,或者说,最后极有可能和戴九天有很不好的结果。

不过,打算去燕京发展事业,这事儿孙中原得给黎千千说下。

说这事儿的时候,是晚上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结果,黎千千不仅没反对,而且非常支持,“太好了,南城这地方,我来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从医疗资源和医疗科技来看,燕京才是更理想的地方,你去了,我也会想办法过去。”

这个孙中原之前没想到,这一说倒是感觉不错。他心想,先把天象楼的事儿安顿下来,剩下的关于戴九天的问题,找机会再说吧。

白天黎千千的工作忙,孙中原没啥事儿,和董云帆见了一面,董云帆很久没见孙中原了,两人找了个茶楼聊了聊。

孙中原的情况,隋东辰已给董云帆说了。

董云帆跟随隋东辰多年,在早先天象楼,就是隋东辰的左膀右臂。听说要重振天象楼,他自是高兴得不行。

不过,现在孙中原身份不同了,董云帆再见他,变得恭敬而拘谨。

人就是这样,都是一副皮囊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但总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这是身份决定的,不是身体决定的。

董云帆年纪在那里,孙中原对他也素有好感,所以尽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

两人聊着聊着,自然扯到了古董上。这一说古董,董云帆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孙先生,隋爷去了长安,又去燕京,一直没回来。星辰筹备年前的一系列专场小拍,前两天浩明征集到一件奇怪的东西。”董云帆说道。

孙中原递给他一支烟,“怎么,拿不准?”

董云帆打开手机,调出几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面铜镜。

这面铜镜确实比较特殊,形制是葵花镜,边缘呈现圆润的葵花瓣状。镜面自然是光滑无饰。但背面,居然有文字!这在铜镜里是很少见的。

在背面的两侧,各铸有一个篆字,合起来是“千秋”。同时,中间还铸了一条盘龙,身躯盘绕,龙首却昂扬。

这面铜镜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没有镜钮。一般在铜镜的背面,都是有镜钮的,便于拿取嘛!

“这应该是一面唐镜,工艺看起来中等偏上,不算极品。不过这铜质,似乎很不一般,这种光泽,似乎经过了大量反复地冶炼!”孙中原说道。

董云帆不由得拍起手来,“只看图片,就如此精准,孙先生我不服你都不行!”

“带有文字和没有镜钮虽然罕见,但是你也不至于拿不准啊。如果确定是一面唐镜,唐代文化繁荣,出现一些特殊的形制,也不是不可能。”孙中原接口道。

“这一些我鉴定费了点儿劲儿,不过能说过去,问题出在镜面上。”

“噢?”孙中原道,“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会儿我带你见见实物吧?说的话,不太容易说清楚。”

“行。”孙中原道,“货主知道这些么?”

董云帆介绍,“这东西,是一个南方人拿来的。本来我就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大老远跑到东山省来?而且,他是想让我们买断。”

“那他直接找个人卖了多好,干嘛到拍卖行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从南方到东山省,这东西肯定有点儿秘密在里面。而我们的买断合同,如果拍卖价高出买断价,他还可以分得高出部分的百分之二十。”董云帆道。

“他开的什么价儿,合同签了么?”

“价儿还可以,一百二十万。这面唐镜,如果让我定,起拍价也得一百万。”董云帆道,“合同还没签。不过你也知道,留下东西一般有几天的鉴定期,给他开了保值收据。”

“行,那走吧,我白天没事儿,咱去看看这镜子。”

“白天没事儿?”董云帆稍稍一愣,转而笑道,“噢,晚上陪女朋友。”

孙中原跟着笑了笑,“她这两天工作忙,还得评职称,我白天就放羊了,过两天就得去燕京。”

“嗯,这是大事儿。”董云帆道,“隋爷先不让我去,南城这摊子暂时离不开。”

两人到了拍卖行,来到库房。

孙中原带上手套,上手这面铜镜之后,感觉确实不一般,虽然隔着一层手套棉布,但是仍然能感受到铜镜的质地细腻坚韧,而且亲眼见到的光泽,比图片里要更清晰。

“这铜质不要说唐镜,在所有的青铜镜里面,都算一流,不知道冶炼的时候加了什么材料。”孙中原道。

“你到这边来。”董云帆拉着孙中原到了窗口,“迎着光看镜面。”

孙中原照做了,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先是宝光浮动,确定是一面唐镜无疑。

“仔细看。”董云帆在一旁嘱咐道。

孙中原看着镜面,此时,光滑的铜色镜面中,居然慢慢有了类似光影的东西!

阳光的照射下,越来越清晰,最后,镜面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龙!

而且,不是背面铸造的盘龙形象!

其实,这么厚的铜镜,背面的盘龙也不可能透射道镜面上。但是,这镜面里面,居然是一条游龙的样子!

龙首和背面盘龙一般,呈现昂扬之态,而龙身,则是伸展游动的形态。

孙中原此时也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难道铸造这面铜镜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工艺?”

董云帆无奈道,“如果是特殊工艺,无外乎铜材里加上特殊材料,使得镜面中能显现游龙。问题是,我无意中发现之后,验证了几次,只有在对着阳光的时候才能显现,而且,是缓缓显现,并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到!”8910

第349章 小三通

孙中原又仔细看了看,“嗯,不像是加了材料在里面铸造的,倒像是一种光影。的确是匪夷所思。”

而后,孙中原又问董云帆,“这镜子除了这个,没什么异常吧?”

“这倒没有。”

孙中原又翻过背面,看了看铸字和盘龙,“这铜质······我想起来了,不会是百炼江心镜吧?”

“百炼江心镜?”董云帆愣了愣,“你说的是唐代扬州的那种镜子?”

江心镜,又叫水心镜,是唐代扬州出产的一种铜镜。之所以加上一个“百炼”,是因为此镜最大的特点,就是对铜材要经过反复冶炼。

正因为如此,所以成镜的映像很清晰,故而又得名水心镜。

不过,唐代的江心镜,很少有背面带字的;再加上镜中出现游龙,所以孙中原思维有点儿卡顿,一时没想起来。这讨论完了,而且因为镜中游龙又想起一段野史,这才彻底贯穿起来。

孙中原忽而想起的一段野史,是关于江心镜的神异之事。

他敲了敲脑袋,尽力去回忆,“我记得有这么一个记载,说唐代天宝年间,天下大旱,结果有奇人异士,拿出了一面江心镜,对着太阳施法,镜中出现龙形,吞吐云雾,不久后就下雨了。”

“啊?”董云帆道,“你的意思是,这面镜子有可能就是野史中记载的那一面?”

“这倒不一定,而且即便是求雨,也不太可能由镜中龙来施雨。但是既然有这个说法,那说不定当时有什么特殊工艺,能铸造出对着太阳显现出龙形的铜镜。”

董云帆想了想,“问题是这太匪夷所思了,这种工艺现在也让人叹为观止啊。”

“古人的智慧,本来就有现在的高科技解释不了的地方。”孙中原道,“这镜子既然都签了合同了,等付了钱交易完成了,再慢慢研究吧。”

董云帆点头。孙中原连忙又道,“噢,你别忘了给隋爷说。”

这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点儿了,两人便又一起去吃饭。虽然这事儿似乎该说的都说了,但是两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都想再聊聊。

饭吃了一半,董云帆接到了刘浩明的电话。

听刘浩明说完,董云帆干脆道,“你过来吧,我和孙先生一起呢!”

刘浩明是个很机灵的人,在电话里一听这称呼就不对,以前董云帆称呼“小孙”,这一下子改成了孙先生。很长时间没见孙中原了,刘浩明立即就出发了。

挂了电话,董云帆对孙中原说道,“那个南方人反悔了,要把东西收回去。但是我们已经签了合同,现在还在鉴赏期,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中原道,“这铜镜不一般,背后指不定有什么事儿。”

“等浩明来了一起商量下。”

刘浩明来了之后,见了孙中原,也叫了一声“孙先生”,孙中原笑了笑,也没反对。

“那个人姓袁,叫袁三省,是从滇南来的。我和他谈了谈,他一听如果临时撤回要赔不少钱,差点儿炸毛。”董云帆看来之前费了不少口舌,渴了,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

“不过,他急了,我也没含糊,直接说,如果不行,我们立即报警,让警方来决定,他就老实了。”刘浩明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后来他又开始求我,说这是件要命的东西,希望我高抬贵手。我说这个我也得向董事长汇报,他就走了,约好明天再谈,他走了之后,我就打了电话。”

“要命的东西?”董云帆点了一支烟,“你没让他说说,东西怎么来的?”

“这个我肯定得探探啊。最开始拿东西来,他说祖传的。今天又改口了,说是远房亲戚祖传的,后来送给他了。我说你亲戚祖传的东西,怎么会送给你?他支支吾吾,说他帮过这个亲戚不少忙云云。”刘浩明应道。

“这东西看来有问题,应该不是他的,至少不完全是他所有,现在背后的人找上他了。”孙中原接口道。

“烫手山芋。”董云帆想了想,“如果现在给他,其实我们也没多少损失。”

“那您的意思是,还给他?让他意思点儿手续费就行了?”刘浩明看向董云帆。

而董云帆却又看向孙中原,“要是搁以前,或许会这么办,但是现在不行了。不管他背后是谁,让他当面和我谈!”

孙中原明白董云帆的意思,这天象楼筹建在即,如果是古玩江湖中的事儿,那么现在不能服软。

刘浩明立即起身,“我懂了,我这就回去,给他打电话,直接说别整没用的,让他或者他背后的人,直接和董先生谈!”

董云帆点了点头,“没错,我等着。”

“刘总你着啥急啊,在这里打电话,然后一起吃饭就是了。”孙中原说道。

“我中午还有点儿事儿,你们慢用。”刘浩明接着便告辞了。刚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看明白了,董云帆现在似乎都已经对孙中原尊敬有加了,两人本来在单独吃饭,他虽是星辰总经理,但说穿了不过一个高级打工仔,自然不会留下。

孙中原和董云帆边吃边聊,孙中原倒是觉得,如果这个袁三省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而且路子不正,本来就应该是人家的,那也不要强行坚持。

“那是自然,如果是偷的抢的骗的,我们坚持不还,岂不是成了强盗了?”董云帆应道,“不过,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袁三省就不会拿来上拍,而是偷偷卖掉,所以,他最起码应该是所有者之一,既然是之一,而且我们又签了合同准备出钱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拿着!至于袁三省和其他所有者的烂官司,该他自己来打。”

孙中原也知道,多半是这样了,他之前说的是最不利己方的情况。

就在两人吃完饭喝茶的时候,董云帆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董先生么?我姓袁。”

“袁三省?”

“不,我叫袁通。承蒙江湖上朋友看得起,送了个小三通的雅号。”

“小三通?神调门的小三通?”董云帆的眉头突然皱起。

第350章 不给神调门面子

孙中原在一旁一听神调门,表情也起了变化。他对神调门不了解,但是大体听过点儿传闻。

神调门在如今,其实没多少江湖人认了。从名字上来看,这似乎是个“装神弄鬼”的门派。

袁三省来自滇南,这里倒是神调门力量比较集中的地方。

“董先生果然是江湖人士。”袁通笑道,“我听说董先生来头很大,我也不愿意得罪人。不过这事儿,的确是我们神调门的事儿,容我说两句。”

“噢?我洗耳恭听。”

“水心境,是我的法器,我的法器,就是神调门的法器。袁三省虽然年纪和我相仿,但却是我的远房堂侄。没错,我是欠他的钱,可没说不还啊!而且我只是答应将水心境借给他欣赏两天,可没想到,他拿着水心境跑了!”

董云帆笑道,“我这就有点儿听不懂了。他既然是你的堂侄,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袁三省,一听这名字,我老是想到每日三省吾身。我觉得,他不能白叫这名儿吧?”

“董先生,他胆子大不大,和这件事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如果你欠他的钱根本还不上,他难不成就这么大大方方不要了?”

袁通顿了顿,“听董先生这意思,是不想把东西还给我了?”

“我想你至少弄错了两件事情。第一,我是和袁三省有交易,不是和你!你们之间的事儿,你得找袁三省。第二,可以还啊,谁说不能还?但合同上白纸黑字,如果他违约,把东西拿回去,赔偿违约金就是了。”董云帆不紧不慢,“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们讲法律嘛!”

袁通突然冷笑,“董先生,我问一句,违约金是多少?”

“一百二十万买断,然后如果竞拍超过这个数目,袁三省还能拿到百分之二十。签了合同之后,现在是鉴赏期,鉴赏期一过,如果我们不能证明不真,那么就得支付给袁三省一百二十万。如果现在违约,袁三省需要赔偿百分之五十,也就是六十万。”

“什么?你们这算什么合同?一般的拍卖行,顶多赔偿一些手续费用罢了!你们居然要赔偿六十万!”袁通显然没想到。

“神调门看来最近日子不好过啊,鼎鼎大名的小三通,居然对区区六十万惊讶!”董云帆道,“古玩方面的合同,有很多特殊情况,不能按照普通合同来。再说了,我们星辰,岂是一般的拍卖行?”

“很好,很好啊。”袁通接口道,“这么说,你是打算不给神调门面子了?”

董云帆心想,这个袁三省,现在恐怕是很缺钱,不然也不会狗急跳墙,来拍这面镜子。奇怪的是,如果他知道是神调门的东西,为何还敢公开来拍?然后被袁通追索,又吓得要命,想撤回去。

如果要解释的话,有可能是,袁三省只知道这是他堂叔袁通的东西,不知道是神调门的法器;同时呢,不走暗道偷卖,而走拍卖。兴许是为了能知道东西的最终流向,而且过程可控,万一有风险,还能及时补救。同时,东山省和滇南相隔遥远,也算比较隐蔽了。

但是袁通又找上了他,说明了这是神调门的法器,他才害了怕,想撤回去。可他现在没钱了,赔偿金交付不起!

而这个袁通,既然跟袁三省借钱,而且袁三省都想办法偷偷卖他的铜镜了,说明这笔数目不小。不知道袁通为什么缺钱借钱,吃喝嫖赌也罢,身陷困局也罢;总之袁通既然还不上袁三省的钱,那现在估计也拿不出六十万。

也就是说,他们想拿回去,除非董云帆不在意这六十万。

董云帆还真不在意。不过,这不单单是钱的事儿,本来已经签了合同了,如果就这么把东西送回去,星辰拍卖行的面子何在?而且眼下天象楼筹建在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这几个老阁主脸上也挂不住。

“不是我不给神调门面子,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这事儿只能按照合同来。不过,我可以网开一面,如果你能拿出六十万,我可以直接把东西给你。”董云帆开口道。

“六十万?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这不是明抢么?”袁通怒意已起,“好,领教了!”

说完,袁通便挂了电话。

董云帆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这个神调门,到底什么来路?如今还‘干活儿’么?”孙中原不由问道。

“神调门,民间常见的就是跳大神,请神明鬼怪上身,主要就是驱邪和看病。如今,神调门的势力主要集中在黔滇两地,不过在一些大城市,也有他们的人。但势力已经很微弱了,不少人都去诊治疑难杂症赚钱去了。”董云帆介绍道。

“那这个袁通,小三通,是什么情况?”孙中原继续问道。

“所谓三通,就是天界、人界、冥界,据说他不仅能驱邪看病,还能抓鬼。而且经常在江湖上走动,所以知名度高一点儿。神调门门主,姓巫,江湖人称巫三通;而袁通能耐不小,名字里又有个也通字,就被称为小三通。”

“既然如此,他还能缺钱?”

“缺不缺钱,不在于挣得多不多,而在于怎么花。你就是一年挣一亿,但是你花两亿,你说缺不缺钱?”董云帆点了一支烟,“不过,我听说袁通出手,讲究很多,恐怕是最近一时半会儿没挣钱的机会。”

“都欠一屁股债了,还讲究个毛线?”

“有的人是很怪的。”董云帆笑道,“这件事儿,孙先生你也看到了,六十万不算什么,关键我们既然有理,那总不能对一个神调门卑躬屈膝吧?”

孙中原点点头,“这事儿你办得没错。现在看来,这面水心镜,还真是法器,求雨如今是不太可能了,恐怕是用来驱邪的,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妙用?”

“管他是干什么用的。神调门听起来邪乎,但是以隋爷在玄门圈子里地位,根本不足为惧。”

孙中原若有所思。

董云帆拿起电话,“现在袁通,恐怕也已经到了南城。我立即向隋爷汇报一下。”1.

祝各位双节愉快

国庆节,中秋节,这个假期挺长,预祝各位双节愉快。

十几年前我刚工作的时候,真是有点儿拼,身在外地,经常中秋节不回家,现在想想,父母还是挺重视这个团圆的节日的。后悔也晚了。

多嘴一句,平时不和父母住一起的,能回家和父母团聚,尽量回去,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们的人,我们也应该尽量让他们开心。

今儿忙得焦头烂额,这是刚坐到电脑前,能码出来我就发上去。要是码不出来,就只有明天了。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

《猎宝》祝各位双节愉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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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大师

董云帆打完了电话,笑着对孙中原说道,“隋爷说,他和巫三通以前有点儿交情,他准备和巫三通说两句。”

孙中原道,“这个袁通,丢了水心境,恐怕他们门主还不知道吧!”

“隋爷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咱们占理,还不如和他们的头儿说明白。面子问题,就是这样。”董云帆应道。

孙中原想了想,“行啊,两条腿走路。如果他们门主找袁通找得及时,袁通也就不用自讨苦吃了。”

“自讨苦吃?”董云帆哈哈大笑,“他真要敢乱来,恐怕就是自讨苦吃。孙先生,有日子没见,你这气魄是长了。”

两人吃完饭,便暂时先各自离去。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孙中原本来想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和黎千千吃饭啥的。结果还没到家,霍晓东就打电话来了,非得拉他去看东西。

“什么东西你还做不了主?我这有点儿乏了。”孙中原和霍晓东这么熟了,在电话里也没客气。

“不是我的东西。”

“你要收?”

“也不是收。就是帮忙。”

孙中原一听,“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霍晓东笑道,“我也不是好心,我这不是想早点儿单干么?这位,是咱们东山最大的和田玉供应商,以后用上的地方多了。”

“好嘛,你这是让我给你做嫁衣。”孙中原话虽如此,但听到事儿比较重要,也就答应了,“好吧,我走一趟。”

这次是霍晓东开车来接了孙中原。

在车上,霍晓东先给孙中原看了图片,这是一件天青釉的筒杯,高度在十公分冒头,外壁施天青釉,内壁则是白釉,底部落的是雍正款儿。

“这东西,他找很多人看了,但是因为釉面儿太亮了,大部分人都不看好,省博有个人说是雍正官窑,但是口气也不是很笃定。”霍晓东一边开车,一边介绍道。

“有一眼。不过这东西,还真得再看看实物,图片光感不行,也不立体。”孙中原瞅了几眼,“哎?你怎么不找史老看看?”

“别提了,这位本来就是托我想让我外公看的。可是我外公不知咋回事儿,知道这个人,说他生意做得太黑,瞧不上他,还把我说了一顿,说我交友不慎。”霍晓东叹气。

“那你应该听你外公的。”

“这年头儿,不黑点儿,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么?我给你说,这哥们儿光是前些年囤积的一等大籽料,就有上千块。如今这玉龙喀什河两岸都被挖空了,而且也不让继续挖了!以后想弄好料,我还得找他。”

孙中原笑了笑,“这哥们儿多大年纪了?这是除了玉器,还倒腾着瓷器?”

“年纪不大,四十冒头。姓曾,一会儿见了叫曾老板就行。瓷器这东西,他算是刚入门,痴迷阶段;可架不住有钱啊,上来就想弄好的,这东西听他说,原先的货主是从港岛拍来的。”

“要是正儿八经的拍卖行,他看看手续和证书不就行了?”

“那就说明他不信呗。不过现在行里真是这样,啥都不能信,就得看实物,靠眼力。”

霍晓东开车到了古玩城,带着孙中原上了二楼一处店面。

这店名挺长:龙行天下藏玉轩,里面面积也不小,柜台和多宝格里,基本都是玉器。

店里有间办公室兼会客室,他们见面后,进了里面谈。

这位曾老板长得挺精神,收拾得也挺光鲜,手腕子上带了一串八粒红皮小籽雕成的八仙手串,上好的苏工。

曾老板没想到霍晓东找来的人这么年轻,一时眼中有些失望。虽然霍晓东介绍的时候吹捧了一番,但是曾老板没听说过孙中原。

不过,他倒是个场面的生意人,眼神中虽然透出失望,但是礼数很到位,让座泡茶寒暄,笑意盈盈。

“曾老板,先看东西吧?”霍晓东喝了口茶,“我外公可说过,对孙先生的眼力都佩服得紧。”

曾老板笑了下,显然不信这话。不过倒是立即起身,从房间一角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这个杯子。

孙中原小心拿起,外观,内壁,底款各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小心放到了桌上。

“雍正官窑。”孙中原说完,便没再多说,见桌上摆着烟灰缸,便掏出了烟,往曾老板面前递了递。

曾老板有点儿蒙,下意识地摆摆手。孙中原便自己点了一支,又把烟盒往霍晓东面前推了推。

霍晓东知道孙中原的眼力,但是这也太快了!

曾老板这才回过神儿来,“孙先生,你确定?”

孙中原的点点头,“曾老板运气不错,如今这样的雍正官窑可不好找了。”

孙中原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再去看那杯子一眼。

曾老板忽然一下子激动起来。因为就这一会儿工夫,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东西。

大师。

没错,就是大师!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几瞥之下,足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眼力,什么眼力能这样推窗见月。

“孙先生!”曾老板起身,身体微微前倾,“还希望你能多指点几句。”

孙中原吸了一口烟,“胎釉,落款,工艺,都没问题。有人觉得不对,可能会釉面有点儿亮,像是贼光。其实不然,雍正官窑这样的东西,必然会异常小心地保存,釉面保持如新,也很正常。而且这种光泽,也不是贼光。而且,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里,孙中原稍稍一顿,曾老板和霍晓东都听得入戏,忍不住一起问道,“什么?”

“线条。”孙中原继续说道,“你看着杯子的弧度,恰到好处,优美到了极点。清代瓷器,若论线条之美,无出雍正之右者。这一点,也是高仿最难攻克的地方。”

“大师,真正的大师!”曾老板忍不住鼓起掌来。

孙中原轻轻摆手。这曾老板在瓷器上,不过刚入门,被他夸赞大师,没什么意思。

霍晓东脸上出现洋洋得意的表情,顺带问了一句,“这杯子如今什么行市?”

第352章 要玩官窑先了解皇帝

“四百万打底。”孙中原既然来了,又是霍晓东问的,便答了。

不料,曾老板的神情却又出现了变化,“雍正官窑,才这个价儿?”

刚入门的人,有个通病,就是喜欢以偏概全。都知道雍正官窑出过不少天价,老觉得只要是正儿八经的雍正官窑,肯定很值钱。

雍正官窑又不是只有几件,市场上肯定有个山高水低。雍正官窑最贵的,是珐琅彩,这个以亿论价不奇怪。

但是这件单色釉,而且是仿古,仿宋代的天青釉,又是这么小一个杯子,其实四百万不少了。

这杯子,可能是成套杯子中的一只。这位曾老板就这么点儿眼力,能收来,也算是撞大运了。

“我说的是四百万打底,根据买家情况,还能上浮一些,不过也多不了多少。”孙中原忽而看了看曾老板,“曾老板,莫非你收来价儿就不低?”

曾老板点点头,“还真让孙先生说对了,不多不少,我就是四百万拿下的。”

“不亏就好。”霍晓东嘻嘻笑道,“要说玉器,我佩服你,可这瓷器,多少老鸟都吃过暗亏,您这个略低于市场价儿,很好啊。再说了,这样的东西,捂上个三五年,涨势是肯定的。”

曾老板听了,勉强笑了笑。

古玩行里,哪有这么多捡漏的?按说这样就该烧高香了。不过人和人不一样,尤其是有的人还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孙中原见此,也不再多说话,准备告辞了。

这时候,曾老板自己掏出烟来,给孙中原上了一支,“孙先生,既然来了,能不能再多帮我看一件东西啊?”

孙中原一听,有点儿不快,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只是看了看霍晓东。

霍晓东呵呵一笑,“曾老板,一开始可没说有两件啊!”

古玩行里,好朋友帮着看看东西,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可有两点:第一,关系得真好;第二,得看是谁帮你看,要是真正的高手,不会轻易帮人看东西的。

这里面,懂行的人都知道,如果是一般关系帮你看,你得准备好鉴定费,尤其是比较贵重的东西。

曾老板算是个明白人,“孙先生大老远跑一趟,规矩我懂!”接着又看了看霍晓东,“回头,我再找你安排。”

孙中原这次算是帮霍晓东,曾老板既然对霍晓东表态,鉴定费且不说,最起码这份人情是赚足了,“好啊,曾老板,说说吧。”

曾老板开口道,“其实我是一次买了两样东西,这件雍正官窑谈好了四百万,还有一件道光官窑,一百万。一共花了五百万!因为雍正官窑比较珍贵,我就只找人看了这一件。那件道光的,我一直没让人看过呢。今儿见识了孙先生的眼力,我是太信你了!”

霍晓东听了,“什么?道光的瓷器一百万?”

孙中原摆摆手,“道光官窑虽然比不上清三代,但也不是没有贵的东西。”

曾老板立即从保险柜里又拿出了一件瓷器。

这件瓷器挺大,高达一尺多,是一件粉彩大瓶,象耳,博古纹。口沿和腹部下侧镀金,画片儿则是群仙祝寿。

孙中原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这东西,显然不是道光官窑。

曾老板察言观色,笑着开口道,“孙先生看看底款儿?”

孙中原摆摆手,“不用了,这不是道光官窑。”

要不是刚才孙中原有看雍正官窑的先例,估计曾老板还会不太服气,但是现在孙中原的话,出口他就信了,脸上接着就有点儿不好看。

霍晓东却很好奇,他上前翻看了一下底款,底款是四字双行矾红彩楷书款:慎德堂制。

本来呢,这个“慎德堂制”,是道光官窑的其中一种款儿。慎德堂是圆明园的建筑,道光十一年建成的,算是道光的行宫,他晚年也在这里生活,最后驾崩也是在这里面。

孙中原压根儿就没看底款儿。既然都说了不是道光官窑,那就是赝品,看不看无所谓了。

曾老板也就没有再多介绍这件瓷器,直接问孙中原,“孙先生,那您再给指点下吧,让我也知道假在哪里。”

霍晓东也不看了,竖起耳朵听。刚才那件雍正筒杯,孙中原多少还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这件就是一眼,更快更利索。

“曾老板,古玩和玉器工艺品不一样。古玩是承载历史的。比如你要玩道光官窑,最起码你得了解道光皇帝。”孙中原开了口。

“这个,道光皇帝我倒是略知一二,可问题,道光年间粉彩还是不少啊!这群仙祝寿的画片也没问题。”曾老板解释了几句。

“道光皇帝,其实是个很节俭的皇帝,反映在瓷器上,有很多特点。比如,道光年间,粉彩虽然有,但开始明显走下坡路。为什么呢?因为粉彩成本高,比青花器高得多,就开始大量减少烧制。”

孙中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道光一朝的粉彩器,这么大个儿,纹饰这么繁复,画片又是这种很排场的,极为少见。或者干脆说吧,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道光官窑粉彩,应该是不可能有的。”

道光皇帝确实很节俭,比如他规定,衣服必须洗过三次才能不穿。

现在听这个不太理解,觉得好像还是有点儿奢侈。其实,那时候皇帝穿的衣服,都是织绣而成,不要说三次,洗一次洗不好,那颜色就花了,不仅不好看,而且还容易染到别的地方。皇帝还能穿这种衣服?

而且,当时洗衣服的频率也不算高。乾隆皇帝穿的衣服,从来没洗过,换一次就不会再穿。

不过,道光皇帝的节俭,在当时的环境下,有点儿搞笑。他自己是真想节俭,但其实呢,当时满清朝廷已经烂了,内务府那一帮子人都在蒙他。

当时,道光的套裤,膝盖那地儿磨破了,还让人打上补丁继续穿。当时有个词儿叫打掌儿。结果,一帮子大臣,也跟着学,没破都打上。这特么都快成到道光朝一种“时尚”了。

有一次,道光召见大臣曹振镛,一看,曹振镛的套裤上也打着补丁,挺高兴,他倡行节俭嘛!便问了几句。

“爱卿,你这套裤上也打掌儿啊?”

“是,臣的套裤也打掌儿。”

“你打个掌儿,花了多少钱?”

“回皇上,花了三钱银子”

“你这算便宜,内务府给朕的套裤打掌儿,花了五两银子。”

好嘛!五两银子,这得买多少条新套裤啊!

曾老板心说,怪不得看这么快,原来压根儿就没用上技术特征!他又不好意思再多问孙中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第353章 登门造访

孙中原既然帮霍晓东,也就没太吝啬,不过,也不会说太多。他接着又看了这大瓶几眼,“这大瓶,如果真是道光官窑,能值一百万。但是这件大瓶,很多粉彩特征是照着乾隆粉彩来的,不伦不类。这东西,曾老板你也可以找个懂行的再看看,这东西估计分歧不会多。”

“孙先生说了,还用别人看么?”曾老板立即说道,“今晚上别走了,留下我做东,吃顿便饭。”

这个,孙中原肯定不会答应。

最后,霍晓东留下了,孙中原走了。他打了个车,回去开了自己的车,又去接黎千千。

到了停好车,黎千千还没下班,这时候,董云帆打了个电话过来。

“巫三通让袁通送支票过来,我见他一面,孙先生要不要见见?隋爷的意思是,最好见见,这以后······”

“我明白。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

“行。”

孙中原心想,这是隋东辰找了巫三通,把事儿说了,巫三通自知理亏,且不得不要回这铜镜,最后算是舍财了。这数目不大,主要是面子事儿,起码他这是暂时不想得罪隋东辰。

等来了黎千千,两人一起去吃饭,吃完了饭,黎千千说有点儿累,他们也就没有去干别的,直接回家了。

到了黎千千家里,时间还早,孙中原赖着没走。

两人一开始坐在沙发上,后来孙中原躺她腿上去了。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孙中原其实也很累,这一刻,身体放松,让他有了一种很安定的感觉,恍恍惚惚竟然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虽然还躺在沙发上,但脑袋下面垫了枕头,身上盖了被子。

这一看表,居然已经早上八点了!这一觉睡得挺实,连梦都没做。

黎千千留了纸条,已经上班去了,还给他留了早餐。

吃完了早餐,孙中原关好门离开。本来他是不准备上楼回家的,打算先出去走走,活动一下,可是在楼道里,他听到上面似乎有人。

上了楼,只见门口有个人正在按门铃。

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个子不高,皮肤略黑,额头偏大,本来五官长得都很普通,但是凑到一起还挺不错。而且这人挺有气质,身上带着一种飘逸的范儿。

“你找谁啊?”孙中原问道。

“找一位朋友。”这男子开口笑了笑,牙齿又白又齐。

“你找错地方了。”孙中原应道。

这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住,他又不认识这个男子,那肯定就是找错了。

“这地方,不是一位姓孙的先生住的么?”

嗯?孙中原不由又好好看了他几眼,这人确实不认识,“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初次登门拜访。你是他的邻居吧?”

孙中原略加思索,既然能找上门来,那肯定是掌握了一些他的信息的,干脆,“我就姓孙,就住在这里。”

那人一愣,仔细看了看孙中原,“你是孙中原先生?”

“我是,你怎么称呼?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孙中原笑了笑,心说能查到自己在南城,能查到自己住的地儿,却不知自己的模样。

“孙先生你好,我姓袁,叫袁通,从滇南来的。”

这下轮到孙中原愣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温文尔雅、气质卓然的人,居然就是小三通!他听袁通和董云帆通过电话,中下个印象,以为是个阴狠的角色。

不知道隋东辰跟巫三通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巫三通怎么交代的袁通,这袁通约好了见董云帆,居然提前找到自己了!

事出突然,袁通可能了解了自己的容貌,但是一时没认出来。

“屋里地方小,说话不方便,袁先生如果不介意,咱们出去走走说吧,这个点儿,小区里还是比较安静的。”孙中原不愿意让袁通进屋,主要是他不喜欢陌生人到自己的私闭空间。

袁通并没有反对,两人下楼,寒暄了几句,来到了小区里的小花园中。

孙中原递烟,袁通摆摆手,孙中原自己点了。

“孙先生昨晚休息得不错,气色很好。”袁通跟了一句。看来,他是通一些医理。

“袁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也不必客套。”

袁通点点头,“我的身份以及之前的事情,想必孙先生已经知道了。隋爷暗示了一下,我们门主便明白了孙先生如今的地位。本来约了董先生见面,但是到时候怕你不去,所以门主让我提前拜访一下。”

“其实我本来准备去的,袁先生大老远来了,多认识一个朋友是很好的。”孙中原笑道。

“孙先生真会说话。”袁通道,“既然我们门主发话了,我自当顺顺利利把这件事儿办了。至于袁三省么······”

“那是你的家事,和我们无关。”

“如此最好。”袁通说完,停住了,不过眼神却有些闪烁。

孙中原开口道,“袁先生这次来找我,提前都没打招呼,恐怕还有重要的事情想问吧?”

袁通眼神一变,“想不到孙先生如此年轻,却见识不凡!”

孙中原没应声。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罢了。

袁通随后开口道,“我听说孙先生在古玩方面眼力惊人,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已经见过那面铜镜了?”

“确实见过,本来我就是星辰的鉴定师,现在又在鉴赏期内。至于袁三省和你的关系,我也是刚听说。”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些咱们就不提了。单说这面铜镜,孙先生有什么高见?”

“从古玩上来说,是一面很不错的唐代葵花江心镜,只不过工艺不算极致。”孙中原简单应了几句。

“就只有这些?”

“这铜镜,既然是贵门的法器,那肯定有特殊之处。不过,我的眼力,也就只能说说古玩上的事儿了。”

袁通想了想,“事关重要,不管孙先生看到什么,还望能够保密。我见了董先生,也会嘱咐的。”

“唐代的江心镜出现异象,古有记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孙中原也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

不料,袁通听完孙中原这句话,表情竟然有些讶异。看起来,他说的“看到什么”,好像不是镜面中出现游龙的事儿。

第354章 蛊门

“孙先生说的异象,可是镜面里的游龙?”袁通定了定,开口问道。

孙中原觉察到袁通似乎在意的不是这个,应道,“是啊。这个难道不算异象?”

“对着阳光,是会出现,我看,是因为铸造时,内里的铜质流动不均匀出现的。要知道,冶炼次数越多,其实就是熔化的次数越多,反复熔化冷却,就有可能出现碰巧的事。虽然几率极低,但也不是不可能。”

孙中原想了想,要说单纯因为这一个因素出现游龙,就算再巧,他也还是不太相信。不过,这铜镜背面铸造了龙头,铸造时,影响到镜内倒有可能。而游龙的身体,现在想想,远不如龙头那么形象,只是个大致的轮廓。看来,龙头的形成,和背面铸造工艺有关,龙身倒有可能是冶炼时造成的巧合。

不过,即便是这样,整体形成游龙的可能性仍然很低。

“所以,这面铜镜由此被珍藏,甚至被进一步处理,成为了法器。”孙中原笑了笑,“你说的要我保密的事情,那就是有关法器的作用的事情了。不过你放心,这个我们没有发现。”

这个“我们”,自然包含董云帆。

袁通看了看孙中原,目光澄澈,不似撒谎,“如此最好,这件事儿,本来就和你们没有关系。”

孙中原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你和董先生见面,我就不去了,你们交接好就行。”

袁通说了声“好”,便告辞了。

走了几步,他忽又回过头来,“孙先生,方便留个电话吧?”

孙中原没有拒绝,两人互留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董云帆打电话告诉孙中原,他们顺利见面交接,那个袁三省也去了,签了字,算是一切按照程序来的。

和孙中原的印象一样,董云帆也没想到袁通的外表和气质超乎他的想象。

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加超乎他们的想象!

傍晚时分,孙中原突然接到了袁通的一条短信,很短,很凌乱:法气对古门追来啥。

根本就看不懂。

孙中原立即拨了回去,却提示关机了。

他立时感到不妙,随即拨打了董云帆的电话。董云帆听后,也觉得很奇怪,立即安排人调查袁通和袁三省走后的行踪。

一个小时后,董云帆带着两个得力手下,开车来接上了孙中原,向机场驶去。

两个手下,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董云帆和孙中原则坐在后排。

“袁通出事儿了!”孙中原上了车,董云帆便开口道。

孙中原收到这种短信,打过去又关机,早有心理准备,这极有可能就是袁通在危险时刻发出的,“在机场?也就是他要走,结果出事儿了?”

“对,他和袁三省一起,都死了。他俩坐出租车到机场,刚下车,就中招了。”

“什么手段?”

“毒针。见血封喉。袁通给你的短信,可能是中针后几秒钟的挣扎时间发出的。”董云帆道,“尸首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凶手还没有线索。机场人多人杂,而且发射毒针的暗器比较隐蔽,放袖子里就很难发现。”

孙中原突然一个激灵,“那江心镜是不是也没了?”

“是的,当时很乱,出租车司机吓得下车跑了,也有一些围上前看热闹的,还有上去扶人的。恐怕,就是扶人的从袁通身上拿走了东西。”董云帆道。

“当时都不知道是中了毒针,你是从警方得到的消息?”

“算是吧。不过不是直接得到的,托人打听的。而且,得到的消息是中了剧毒。在当时的环境下,基本就是毒针了。”董云帆道,“我们现在去机场,主要是去现场看看,有没有启发思考的地方。”

孙中原皱眉,“对,去现场是有可能有帮助。不过,这笔账,神调门怕是要算在我们头上了。”

董云帆点头,“拿走了江心镜,还嫁祸给了我们。这帮人的目标是江心镜,什么人会对这面铜镜这么感兴趣?应该不是古玩圈的人。”

“嗯,唐代的铜镜,价值还没高到要两条人命的地步。”

到了机场停了车,孙中原和董云帆看了看。现场早已经恢复如常。其实袁通下车的地方,就在第一航站楼的入口,入口前是车辆通道,隔着几米的人行道,入口是几扇大玻璃门,大玻璃门前,比较空旷,来往的人也比较多。

袁通和袁三省,就是在人行道上遭了毒手。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仔细回想和袁通见面时交流的内容,同时又打开手机,看着那条短信。

“法气?法器?”

“古门?”

“追来杀?”

法气,很可能就是法器。古门是什么?

“难道是蛊门?”董云帆在一旁说道,“滇南也是蛊门的活动范围,传言巫三通和蛊门现任门主有点儿不对付!这面江心镜,巫三通肯出钱服软,当时看是给隋爷面子,如果现在考虑,怕也和这东西的功用有关!”

“噢?神调门的法器,对蛊门,就是对付蛊门?”孙中原眼睛一亮,“这么说,这个‘追来啥’有可能是追来杀?”

如果这面铜镜,是神调门的法器,而且是可以对付蛊门的利器,那么蛊门费尽心机来攫取,就极有可能!

孙中原看了看董云帆。这条短信很关键,虽然乍一看不清楚,但是结合各种信息,又是谐音,倒是能推出一些事儿来。

此时,董云帆拍了拍额头,“让我推一推。如果照你说的,蛊门很重视这件东西。得到消息之后,派人来了南城,但是迟了一步,已经被袁通拿在手里了,由此改变计划,直接在机场截杀?”

“用简单直接的思路设想,应该是这样。”孙中原道,“当时袁通问我一些东西,我就猜测,这面江心镜,很可能有其他功用,而且他挺担心我们参研出来。”

“对,他当时也试探过我,叮嘱过我,我没跟他来虚的,很直接地告诉他确实没发现别的。”董云帆想了想,“蛊门最擅长的,就是下蛊······”

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今天过节,祝愿大家阖家幸福。

同时也请个假,实在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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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袁通是入局了

董云帆抬头,“这面江心镜,有可能是解蛊的法器?甚至,能克制下蛊?”

孙中原微微摇头,“这么重要的东西,袁通怎么会轻易借给袁三省?袁三省毕竟不是神调门的人!”

“这的确是个疑点,但是,这事儿我们没有别的线索,再往深里,就很难推······”

董云帆还没说完,孙中原的手机响了起来。

“孙中原么?我是赵光辉,还得我么?”

赵光辉,南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当时孙中原被常喜在小胡同袭击,火光威力初发,反将常喜打伤制服,就是赵光辉和一名女警宋真做的笔录。

“赵大队,记得,有啥指示?”孙中原心想,袁通最后给他发了短信,这人命案子,赵光辉肯定是要找他协助调查了。

“有时间就来一趟吧,咱们也算熟人了。”赵光辉说道。

孙中原跟董云帆打了个招呼,便去了三大队。

到了赵光辉的办公室,赵光辉正在吃泡面,刚泡好,顺手撕开一个卤蛋的包装袋,要放进去,见孙中原来了,点点头,“坐!咱们先随便聊聊。”

“你还是先吃吧!”孙中原也没吃晚饭,不过这会儿不饿。

赵光辉吸溜了一口面,又咬了一口卤蛋,“艹,又是假鸡蛋。”

“听这意思你不止吃过一次啊!”孙中原点了一支烟,“鸡蛋又不贵,假鸡蛋能赚钱么?”

“都是化学原料做的,成批量的做,成本低得很,不少赚钱!”赵光辉迅速吃了几口面条,擦了擦嘴,“你认识袁通?”

“这事儿有点儿复杂。”孙中原把袁三省送拍,正主儿是袁通,但是袁通欠了袁三省的钱,袁通找过来,双方交涉的事儿说了说。

认认真真听完,赵光辉道,“那条短信什么意思?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我寻思着,估摸是袁通的仇家吧,或许就是抢夺这面铜镜的人。但我对袁通不了解啊,这铜镜的来历也不知道。”孙中原反问道,“赵队,这袁通和袁三省怎么死的?”

“毒针。东西确实被拿走了。”赵光辉也点了一支烟,“这么说,这条短信,就是因为你刚和他交换了电话?”

“我觉得是。”这事儿,应该就是这样。因为孙中原虽然知道袁通的底细,但是袁通当时也来不及有太多动作,要不然,他肯定是发给巫三通更合适。

赵光辉又问:“这个袁三省,你了解多少?”

“好像是做生意的吧?有点儿钱。”孙中原说道,“他在拍卖行留的信息,你们可以调取。”

赵光辉皱了皱眉,“根据我们的调查,还有滇南省厅协查的消息,袁三省在半年前就破产了,外面还欠了一笔债,他之所以能借给袁通那么多钱,是因为有个账号给他打过两笔钱,第一笔,他都借给了袁通,第二笔,他自己留下了。”

“还有,他一直和一个手机号保持联系,不过这个手机号是缅甸注册的,很难查。在他们动身去机场之前,他还给这个手机号打过电话,时间很短。”

孙中原挠了挠头,“赵队,你怎么给我说这么多?”

“你也别瞒我,我知道你现在和一些江湖人士走得很近。我是想让你帮忙推一推。”

孙中原笑了笑,“你说这些,不是已经推出来了么?这个袁三省可能被人利用了,一起给袁通做了一个局,目的就是这面铜镜。不过,早先袁三省已经拿到这面铜镜了,都跑过来要拍卖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再让袁通拿回去,最后还闹出两条人命?”

“根据你的说法,这面铜镜,从古玩的价值来看,值不了这么多。我想的是,这可能涉及江湖势力之争。你看,如果单纯地利用袁三省,拿到这面铜镜,然后从袁三省手里再取走,只是得到了这面铜镜,只是一个好处。即便杀了袁三省灭口,但对于袁通背后的江湖势力本身,不仅没有影响,而且还增添了麻烦。”

“赵队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局,不仅要拿走铜镜,还要除掉袁通?而袁通拿回铜镜的时候,而且身在外地,也是警惕性和防卫性最差的时候?”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对滇南的江湖势力不了解啊,所以让你帮忙。”

孙中原此时心里一个激灵,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这面铜镜,虽然是对付蛊门的铜镜,但极有可能只有袁通一个人会用!

而且,袁通是神调门的骨干,同时将其除掉,断绝后患,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也解决了他和董云帆之前的疑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铜镜,袁通肯借给袁三省,一来别人不会用,二来架不住欠钱太多。第三,袁通既然入局了,或许还有别的促成因素。

他们两人,算是亲戚,袁通或许一直能监控袁三省。不过既然是一个局,那么对方肯定会帮助袁三省摆脱监控。

虽然这样推理,细节上还有些参差不齐的地方,但是从交流来看,袁通是个极为自信的人,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漏洞。

如果是蛊门做局,这个局稍微有点儿迂回,但不失为一个高明的局。同时,董云帆无形中反倒“帮”了蛊门一次,拒绝交回江心镜,要了钱才放手,结果人家拿走之后,却在南城的地界上人镜两失!

这,让神调门很难不怀疑是董云帆下的手。

甚至,蛊门做这个局,线比较长,可能已经设想到这一点。能推干净,就不认账,不留口实;能玩阴的,就不死磕,保存实力。这都是江湖上常见的套路。

“赵队,这样,我打个电话,帮你了解一下。”孙中原拿出了手机。

“好!多谢!这事儿,最郁闷的就是虽然发生在南城,但是受害人和嫌疑人,却都不是咱们这里的人!”

孙中原走出了房间,一看这个点了,不少办公室的门还开着,最后干脆到了刑警队的院子里给董云帆打了个电话。

“蛊门的事儿,要不要告诉警方?我刚才想了想,觉得应该全力配合。”时间紧,孙中原直接道。

第356章 特殊文物调查局

“我刚和隋爷通了电话,巫三通确实找他了,而且必须要个交代。隋爷说了,这事儿咱们的精力有限,在滇南也没有太多人脉,他也是这个意思,全力配合。同时,南城这边我也已经派人追查滇南来的生面孔了。”

“好!”孙中原挂了电话,回到了赵光辉的办公室,一进门,却见此时多了一个人,正是大长腿女警宋真。

“赵队,你说的最后一个短信涉及一个熟人,就是他啊?”宋真哼了一声。

“宋警官,你好像一直对我苦大仇深,我又没得罪你。”孙中原笑了笑,不待宋真吭气儿,便对赵光辉道,“赵队,我又了解了些情况。”

说罢,孙中原又看了看宋真。

“说吧,小宋也是专案组的。”赵光辉笑了笑。

孙中原便把蛊门的事儿说了,结合刚才推断做局的事儿。至于这面唐代的葵花江心镜,也说得很细。不过,镜中游龙的事儿解释起来太费力,他干脆没说。

“一面古代铜镜,怎么能对付蛊门?”赵光辉沉吟。

孙中原摇头。这个,他的确也不知道,只是能推断,发挥江心镜功用的法门,可能只有袁通掌握。不过袁通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蛊门?你以为是武侠啊,五毒教,蓝凤凰?”宋真撇撇嘴。

“你说的是毒,不是蛊。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儿说出来,不管判断。”孙中原接口。

“你······”宋真又要开口,赵光辉却摆了摆手:“这些江湖传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赵光辉拍了拍孙中原的肩膀,“谢谢啊!”

“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赵队。”孙中原既然说完了,也不愿久留,这个宋真好像对他有成见。

宋真没吭声,赵光辉起身,把孙中原送出了门口。

赵光辉一回到办公室,宋真却突然关上门,神秘兮兮地说道,“赵队,这案子,好像特调局也介入了。”

“特调局?”赵光辉一愣,“什么特调局?”

“特殊文物调查局啊!东山省办公室的人,今天来找支队长了,碰巧让我碰上了。”宋真笑道,“支队长还让我保密。”

“这个特调局,我也只是听说过一次,好像不在部里办公,和部里现有的局不太一样。”赵光辉道,“这面江心镜,难不成真有什么怪力乱神?”

“我听说,这个特调局的人,都神神叨叨的,除了驻点办公人员,不少人都有其他社会身份掩盖。最多的是卫生部门、地质部门,还有古玩商。真实身份只有少数领导知道,就好像卧底一样。你说这个······”

赵光辉看了宋真一眼,“你的意思是孙中原是特调局的人,但是故意不暴露身份?但是他如果已经展开调查,特调局东山省办公室的人还来找支队长干什么?”

“所以说他们神神叨叨的啊!明着一条线,暗着一条线。”宋真继续说道,“这个孙中原,你不觉得不太正常么?他是星辰拍卖行的员工,却长期在外游荡,而且好像拍卖行的老总也不管他。”

“哎?小宋,你琢磨得挺多啊!”

“嘿嘿!你不是常教导我们嘛,办案时,能掌握多少信息,就掌握多少信息,哪怕有的暂时看起来是没用的!”

“行了。这事儿先不用考虑孙中原。你立即整理一份材料,传给滇南省警方的联络员。”

赵光辉说完,便拿起了电话,“进一步加大排查力度,特别是从滇南来南城的可疑人物,对,多线,不光查飞机高铁,也不要光查男的!”

孙中原离开了刑警三大队,都过了饭点儿了,给黎千千打电话,没接,是别人接的,说是有个车祸的手术。

他只好自己找了家面馆,吃了碗油泼面,加上两个肉夹馍,简单对付了事。

出了面馆,回到小区,又在小区里溜达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有日子没联系陈丹洋了,上次陈丹洋说要去伏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孙中原掏出手机,给陈丹洋打了过去。

结果占线。

陈丹洋正在和杨忠诚通电话。他此时正站在伏牛的一处楼顶,夜观天象。

“另一组的人,正在调查神调门江心镜的事儿,好像孙中原又扯进去了。”杨忠诚说道。

“江心镜?啥意思?”

“这面江心镜是唐代的文物,本来是神调门的法器,持有者名叫袁通,江湖诨号小三通。结果袁通在南城死了,江心镜下落不明。本来是有个叫袁三省的人,拿了江心镜去星辰拍卖行的。后来孙中原和袁通交涉,归还了。”

“很值钱么?”

“如果放到古玩市场上,就是唐代铜镜的价儿。问题是,这面江心镜,据说能控制蛊物,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多半是蛊门的人下的手。”

“这是神调门和蛊门的争斗,我们掺乎什么?”

“一切特殊的文物,都是我们调查的对象!”

“那孙中原现在没事儿吧?”

“暂时没事儿,而且这件事儿也不归我们调查。我告诉你,主要是让你有个数儿,到时候你要是和孙中原一起,小心蛊门的人。这个门派有点儿邪乎。”

“行,我知道了。”陈丹洋应道,“我现在还在伏牛,倒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噢?”

“伏牛的星象,和我上次来,又有点儿不一样了。不过,现在我还没什么头绪,需要继续观察一下。”

“好,这是大事儿。不过尽量加快进度,你还得多接触孙中原和戴九天。”

“明白。”陈丹洋说完,便挂了电话。随后,他看了看占线未接来电的提示,发现是孙中原打来的,陈丹洋想了想,并没有回复。

直到回到宾馆房间,陈丹洋才给孙中原打了回去。

其实孙中原主要就是问问他还在不在伏牛,江心镜的事儿,本来想见面再说的,他也不知道陈丹洋已经知道了江心镜的事儿。

不过聊了几句,听说陈丹洋还得在伏牛待一段儿,孙中原便在电话里把江心镜的事儿说了,包括镜中能看到游龙的事儿。

主要是陈丹洋精通玄门之术,这里面的道道儿,或许能明白一二。

第357章 董小姐

陈丹洋已经知道江心镜能克制蛊物,又听孙中原详细说了,不由沉吟道,“如果这铜镜在古代就被作为过法器,那么镜中的游龙,就有可能是痕迹和灵气的结合。

“噢?灵气?也就是说,也能释放灵气了?”孙中原立即问道。

“吸收和释放灵气,都有可能。所谓灵气,说穿了是一种非物质的特殊力量;如果让我解释,可能是日积月累的和世间万物的联系,也可能是人的精神力量的反应。当然了,现在谁也解释不了这东西。不过,关键是如何引导这种力量。解释不了归解释不了,但是一样可以引导。”陈丹洋应道。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克制蛊门的手段?”

“什么可能都有,克制蛊物也罢,作用于人也罢。根据现在的推断,那就是只有袁通掌握了引导的法门。”

孙中原沉吟,“嗯。不过现在这件事儿有点儿麻烦。蛊门的人拿到了江心镜,又干掉了袁通,不留遗憾。但问题是,神调门有可能迁怒于星辰拍卖行。”

孙中原没说天象楼,不过陈丹洋是明白的。

“我得嘱咐你一句,蛊门比较邪乎,他们掌握的不是玄门之术,也不是什么岐黄毒术,而是蛊术。尽量不要和蛊门牵扯太多。”

“你放心,我还得留着命解决伏牛永镇的事儿呢。”孙中原笑了笑,“不过,也不能让人骑在头上拉屎。”

陈丹洋叹了口气,“伏牛的事儿完了之后,我会回燕京。有事儿随时联系,蛊术虽然邪乎,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也得保你。”

陈丹洋保孙中原,虽说是工作任务,但也有私人感情在里面。

孙中原不知道陈丹洋特调局的这层身份,这话一出,让他有些动容,他和陈丹洋,要说没有兄弟情义,那是不可能的。

挂了电话,孙中原理了理思绪,神调门和蛊门的事儿,现在了解的情况,可以让隋东辰告诉巫三通了,巫三通是一门之主,不会没脑子,想想该明白。

所以,天象楼,暂时可以作壁上观。

不过,这件事儿算是个由头,以后难保不会和蛊门有什么冲突,这方面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第二天,黎千千终于可以休息了,孙中原陪了她一天。

他们俩在一起,聚少离多。而且,黎千千又是个特别冷静的人,还约法三章,婚前不越雷池一步。这“婚前”,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有时候,孙中原觉得和黎千千在一起,更像是知己,交流很融洽很契合,但少了冲动和粘腻。虽然有时候也有些亲密举动,但又不够那么的缠绵炽热。

或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情吧。孙中原陪了黎千千一天,次日就坐高铁去往燕京,靠在椅背上的时候,他心里这么想着。他也没有太多感情经历,也只能这么想了。

挪了挪身子,孙中原不由又想起了最近经历的一系列事情。

他蓦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处在一张不是自己织的大网上的蜘蛛,好似有根有底,好似可以在网上活动,又好似可以对付猎物,却又,不知道网的范围,不知道网的强度,以及如何控制这张网,······

这是趟经过南城的过路车,孙中原的旁边,早就坐着个胡子拉碴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塞着耳机,闭目听歌。耳机的动静挺大,孙中原听到了里面的歌声,他很快竟也跟着听了进去:

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董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听着歌,孙中原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高铁已经过了津城,还有十分八分的就要到燕京了。孙中原伸了个懒腰,定了定心神,自己竟不由苦笑一下,心里自我安慰:总会拨云见日的。

旁边的胡子男看他醒了,笑了笑,“兄弟,你也喜欢董小姐?”

“董小姐?谁?”孙中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放的歌儿啊!你睡着了,还哼了两句。”

“噢,不好意思了,你耳机动静挺大,歌儿不错。”孙中原笑了笑。

胡子男起身,先把行李架上的包拿了下来,不大,就是个电脑包,这是预备下车了。

就在他动作的时候,孙中原一下子瞥见了他腰上挂的一个小玉件,白玉,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儿那么大,是一方玉印。

这是一方桥钮印,整体形状分三层,最下面一层,中间通过台阶一般过度一层,最上面又是一层,略带弧度,中间有孔,就像一座小桥。

这方印别看小,玉色却很润,而且这做工,干净利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

汉玉。孙中原心说。

汉玉就是这样,不管大小,但是气韵都不小气。想当年大汉朝泱泱大国,凛凛大邦,这艺术风格也是神超然于形。

如今高仿作假的东西,形态甚至老旧痕迹可以做得惟妙惟肖,但是这种气韵,往往是仿不来的。

看气韵,高手才能为之。所以,有的人鉴定,一眼就够,没别的,这东西不对,气韵不对!

“老兄,你这块玉不错啊!”等胡子男坐下,孙中原笑道。

“好眼力的兄弟,这可是汉玉。”合着胡子男还是个玩家。

“财不外露,你这腰绳儿长了点儿。”孙中原建议道。

“没事儿,我手里还没丢过东西。”胡子男起身,“我先去等着下车了。”

孙中原心想,这时候离到站还有时间,车厢里的人都没动弹,这人还挺心急。

胡子男走向车门处,路过厕所的时候,对面正好有个小伙儿要冲进厕所,看起来比胡子男还急,速度也挺快,这眼看就要肩膀碰肩膀。

结果,这胡子男一个侧身,轻巧避过,如风过疏竹,不留痕迹。别的人看不出,孙中原可不会看不出,这胡子男身上有功夫,而且还不浅!

身上带着汉玉,还有一身功夫。听这个人的口音,似乎不是北方人。

下火车的时候,胡子男自然是第一个,不过孙中原没有行李,下车也挺快,他算是距离胡子男十几米出了车站。

结果,有个女的来接胡子男。胡子男见了她,微微一笑:“董小姐你挺准时。”

第358章 跟踪

被称为董小姐的这女的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中等个儿,很瘦,皮肤略显粗糙,不过五官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挺好,显得很干练。

孙中原其实距离他们不算近,但是胡子男在这个环境中,说话声音不小,再者孙中原的耳力还可以。

董小姐长得不错,但是表情很冷,低声说了一句话,胡子男应了一句。这个,孙中原就听不清了。

“看什么呢?”

孙中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居然是隋东辰。

“老隋,你怎么来了?”

“来接接你。”

孙中原朝胡子男和董小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这男的有点儿道行。”

隋东辰望去,盯着董小姐看了几眼,这时候董小姐和胡子男已经对话完毕,一起往前走去。

“蛊门的人!”隋东辰眉头一皱,拉着孙中原也往前走去。

“什么?”孙中原愣了一下子。

“这女的是蛊门的人。”隋东辰道,“这男的怎么有意思了?从南城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南城,这趟车是过路车,我上车的时候,就在我座位旁边,身上带着一块汉玉,而且还有功夫。”

“这男的看不出来路。”隋东辰想了想,“走,上车。”

隋东辰的司机是南城带来的,孙中原认识。这司机看不大出年纪,三十四十都有可能,孙中原也没问过,隋东辰一般叫他二栋,孙中原上车喊了一声老栋。

“跟上前面的车。”隋东辰对二栋说道。

前面的车,就是胡子男和董小姐的车,看起来,也像是有人开车,胡子男和董小姐坐在后排。这辆车挂了燕京牌照,是辆很普通的黑色帕萨特。

隋东辰的车是辆奥迪a8,虽说比较高档,不过也不太显眼。

奥迪a8跟着帕萨特,最后上了南四环。

“老隋,你这是闻出味儿来了,怀疑这胡子男和董小姐,与和江心镜有关?”

“我鼻子哪有那么长?”隋东辰笑笑,“今天没事儿,所以临时决定来接你。这女的既然是蛊门的人,我们和蛊门最近也有点儿交集,所以就跟着看看吧。”

孙中原心道,这男的万一也是蛊门的人,或者蛊门的线,带着江心镜出了南城,到燕京来交接,那真是巧到极点了。

不过,上高铁也是要经过安检的,胡子男想把东西带上高铁可不容易。

孙中原把想法对隋东辰说了说,隋东辰道,“要是这个胡子男真是带东西,有的是办法带上高铁,不过这个法子还是不妥当。当时对袁通和袁三省这对叔侄动手,至少得两个人。如果一个从南城坐高铁,一个随便出城,然后通过汽车或者其他渠道带东西到燕京,那也可以。”

“也就是说,坐高铁的这个,在燕京,再和那个带东西的碰头?”

“这都是我们猜测。拿东西那个人,肯定是第一时间离开南城。至于这个胡子男,如果是同伙,留在南城观察一下也有可能。如果这个胡子男就是后走坐高铁的人,那么和董小姐见面,再和拿东西的人见面,那就符合我们的猜测了。”

“蛊门的人对袁通下手,按说最好是不用自己的人。但是用外人,还必须得信得过。这个胡子男,又懂古玩,又有身手,我怎么觉得越看越有点儿让咱们碰上了?”

隋东辰哈哈大笑,“一件事情,巧与不巧,其实多是当事人个体主观的认定。如果能有人俯视整个事件,就会发现,所有的偶然,其实都会有丝丝缕缕的必然在联系着。”

孙中原点头。此时,车子已经下了环线,不久之后,开到了一条不宽的小街上。这条小街两侧,有不少小区,一楼多是门头房。

最后,帕萨特开进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看起来很大,进门的时候,那司机是刷卡抬杆进去的。

这隋东辰的车可就进不去了。

司机停车,孙中原和二栋下车走了进去。来来往往走着进出的人,倒是没人管。

帕萨特停在了一栋高层前的公共停车位,胡子男和董小姐下车,进了楼道。而司机,随后便把车开走了。

这单元门也是刷卡的。孙中原和胡子男见过面,只能远远躲在一边,二栋走到了单元门口。也是他运气好,走到单元门口,正好有个老太太出来,二栋便进去了。

孙中原此时便走到了单元门一侧的一个隐蔽处等待。

过了大约五分钟,二栋出来了,“电梯停在了20楼。我本来想跟进去看看,结果电梯也得刷卡才能按,就出来了。”

二栋说道,“不过我观察了一下,这栋楼是四梯八户。”

孙中原递给二栋一支烟,二栋摆手说不抽,孙中原便自己点上了,“这车是董小姐的带来的,进来都得刷卡,应该不是胡子男的地方。如果就像我和隋爷推断的,难不成是胡子男到了地方查看安全之后,再让另一个人过来?”

二栋没说话,他刚才根本没仔细听孙中原和隋东辰的对话,这本来也不是他一个司机该去寻思的。

抽完一支烟,孙中原正犹豫着要不要走楼梯上去看看,这时候,又有一个女人向单元门走来。

这个女人有些微胖,和胡子男年龄相仿,加之相貌普通,所以并不起眼。但是此时只有她一个人走向单元门,孙中原和二栋就在旁边不远一辆车后面的一个拐角处,很容易就盯上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和胡子男在火车上带的一模一样的电脑包!

微胖女子走到单元门前,左右看了看。她看到了孙中原和二栋,不过孙中原叼着烟,正在和二栋作聊天状,看来是没有引起她的怀疑。

随后,她摁动了单元门禁的一组数字。

孙中原心想,管她是不是和胡子男一伙的,跟上看看再说,朝二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上去。

刚走到微胖女子身后,单元门就开了。微胖女子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两人神情自然,目光平静。

微胖女人很快开门走了进去,两人自是跟了进去。孙中原笑着对二栋说道,“今儿怎么着?再找人搓两圈儿?”他故意说了一口京片子。

第359章 交手

进去之后,孙中原就一直盯着那个黑色电脑包。

结果,审视之下,电脑包上,真的浮动起了一层宝光!

而且,还是青铜器的光色!

不会真这么巧吧?这女的,电脑包里难道真是那面江心镜?她就是来给胡子男送货的?

“这位小姐。”念头稍息,孙中原眼见电梯还没下来,先行攀谈。

不料,这女的斜眼瞪视,“你叫谁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

“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孙中原捂嘴咳嗽两声,“我就在这个楼里住,以前没见过你。”

“怎么?不让到朋友家串门么?”女子说完时,电梯已经下来了。

孙中原抢先一步进去,随后在衣兜里翻找起来,“我的卡呢?”

这电梯是需要刷卡才能按钮的,二栋已经刚才进来已经查看过了,他见孙中原在演戏,连忙说道,“你说你带卡,我就没带,你可别找不到啊!”

“怎么就没了呢?”孙中原继续翻找。

二栋趁机笑着对女子说道,“您到几楼?是朋友在上面给您按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二栋的态度很好,女子语气缓和了一些,“没事儿别瞎问,忘了带卡就老老实实按一楼下去找物业,一楼不用刷卡。”

“谢谢,谢谢,我寻思着,您要到十九楼就好了,我俩到十九。”二栋故意说低了一层。

就在他俩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孙中原假装翻找,却将一张卡快如闪电般甩进了电脑包外侧的口袋的开口中,这口袋其实就是多缝了一层材料,敞开式的。

而这张卡,是孙中原临时翻出来的一张,他自己也记不清是哪家店的vip卡了。

叮。电梯到了二十楼停住了。

门开了,胡子男正站在门外。女子不能刷卡按钮,他在二十楼电梯外面按一下就可以了,自会停住。

孙中原站在女子后面,假装没看到胡子男,突然大喊一声,“哎?小姐,我的卡怎么会在你包里?”

“神经病!”女子见到胡子男,一个箭步走出了电梯。动作也很利索,看来也是有功夫。

孙中原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在一楼看到包里有宝光浮出,就下手硬抢过来看看了。不过他面皮薄,那样就成强盗了。

接着他便想出了这个招。是想通过卡的事儿,摸一下电脑包,先试试是不是铜镜的形状,再做打算。但是没想到这是部高速电梯,比他想得要快得多,还没等试,到了!

面对两个人,显然更麻烦。

孙中原和二栋也出了电梯,这时候胡子男盯着孙中原,“怎么是你?”

胡子男一脸严肃,没有半分惊奇,反倒是充满了警惕和冰冷。

“你也住这里?我住十九楼,怎么平时没见着你?”孙中原应了一句,转而立即调转话题,“你认识这位大姐?我的电梯卡找不到了,刚才突然看到在她电脑包的外口袋露了下头,又掉进去了。”

说话之间,孙中原突然出手,探向电脑包!正好说出了由头,这时候要是不出手,胡子男和这女子应该不会让他再碰电脑包了。

胡子男和女子都没想到孙中原会突然出手,而且孙中原速度奇快,眨眼手就到了外口袋上方。

让孙中原没想到的是,胡子男和女子配合非常默契,女子一手往后甩包,一手伸出格挡孙中原。

而胡子男则起脚飞出,从侧面直踢孙中原腰部要害!

二栋身上也有功夫,也不算庸手。但是,和这三个人比起来,差着段位呢!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插手。

男女配合默契,动作迅捷;尤其是胡子男这一脚,十分狠辣,要是腰部中脚,估计吃多少六味地黄丸也补不回来了,这一个肾就废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孙中原。

孙中原腰部扭动,一只脚突然抬起,使出了十二路谭腿的一个变招,自下而上踢向胡子男的脚踝。

同时,天罡三十六手翻转,一只手拂向女子格挡之手的脉门,另一手伸出两指,勾住了电脑包的外口袋,接着一拉一探,从里面捏出一张卡来!

胡子男的确是个高手,孙中原的这一路谭腿变招,他看出功力,不敢硬碰,只得闪避。

而女子格挡的手,也只得缩回。

孙中原拿出卡之后,顺势划了一下女子握住电脑包的手指,女子吃痛,手指松动。孙中原另一只手趁势将电脑包夺走!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点儿,其实时间很短。

二栋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却不料,他刚看明白,胡子男突然就将他控制住了,一只手还捏在他颈后的玉枕穴上!女子则挡在了二栋和孙中原中间。

“把包还给我们,我放了你的朋友!”胡子男沉声道。

孙中原此时对胡子男不由得进一步刮目相看。这人的反应太快了,一看四拳居然不敌双手,立即理清了重点,控制住了二栋,以讨回电脑包。

孙中原一试之下,电脑包里居然是一个扁的方形盒子,硬度应该是木质的。盒子里放一面江心镜倒是没问题,但是他没试出来,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江心镜。

孙中原将卡虚晃一下,然后迅速放进衣兜,“老兄,你这是干什么?我要的是我的卡。本来,电脑包就不是我的,我这不是成了抢了么?但是,我的卡在她包里,这事儿怎么说?”

“我自始至终,衣角也不曾碰到你,谁知道你的卡怎么会在我包里?”女子叫道。她是知道的,电脑包里只有一个木盒,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多出一张卡来,是有点儿说不清。

“放松,放松。”孙中原一只手伸出,朝胡子男压了压,“你们的包我肯定不要,但是现在我得搜一下包,因为我好像不仅丢了电梯卡,还丢了一张银行卡。”

此话说完,孙中原也不由一阵汗颜,这是有点儿无赖了。不过,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不看看是不是江心镜,终归不甘。

袁通死在南城,死之前和他和董云帆又都接触过。这件事儿不明不白,而且有被栽赃嫁祸的成分,现在有个弄清楚的机会,就此放手,确实太可惜了。

第360章 何必和我们过不去

“如果你真是为了自己丢的卡,先把包还给我们,我们取了自己的东西,直接把包给你如何?”胡子男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说话可算?”孙中原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我们夫妻行走江湖,从未失信。”胡子男应道。通过这句话,加上情势,明眼人能看出,他不太可能失信,因为他在意的不是电脑包,只是里面的东西,一个电脑包他怎么会在乎?

不过,他即便不失信,孙中原的目的也会落空,因为他要看的也是东西。

一听他俩是夫妻,孙中原明白了,为何两人配合如此默契,原来是心灵相通。

“好,信你一回。”孙中原说罢,抬手就将电脑包扔了出去。

扔的时候,角度偏高,最高点就在胡子男和二栋的头顶上方。

胡子男和女子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电脑包上。

这个时候,孙中原全力催动内力,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出。

后发先至!

同时,八卦掌的步法和天罡三十六手发挥到了巅峰。眼花缭乱之间,就解除了胡子男对二栋的控制。同时,两只手分别扣住了胡子男和女子的一只手腕的脉门,内力发出,胡子男和女子登时动弹不得!

“拿包!”孙中原对二栋喊了一声。

二栋总算反应及时,在电脑包落地之前,勉勉强强抄住了。

随后,二栋拿着电脑包退后数米,打开,拿出了一个椴木扁盒。

椴木是一种比较普通的木料,特性是木质偏软,容易加工,同时纹理细腻,因为含油脂,所以韧性比较强,作为保护性的包装盒,倒是很合适。

二栋没停手,接着打开了盒子。

胡子男和女子怒目圆睁,女子还骂了一声:强盗!

盒子里面,竟然真的是那面江心镜!

孙中原大喜过望,手一松,眨眼间就窜到了二栋面前,接过盒子合上,同时另一只手将电脑包甩给了脱困的夫妻二人。

二栋这时候小心多了,立即躲到了孙中原的身后。

“我跟你拼了!”女子并未在意电脑包,任凭落地,人却暴起,要冲向孙中原。

胡子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强盗?”孙中原看了看他们,“这东西难道是你们自己的?”

胡子男此时反而显得冷静了,“有种就留下个名号!”

“你们杀了袁通叔侄,反倒先让我留下名号?你们是蛊门的人?”孙中原冷声问道。

“呸!”女子啐了一口唾沫。

这一声“呸”,结合之前的情况,孙中原已经有了数:这夫妻两人,不是蛊门的人,却受雇于蛊门,今天来,是要交接江心镜。

那个董小姐是蛊门的人,胡子男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确定了安全,同时也确定能收到尾款,这才让女子带了江心镜再来。

“那就不是蛊门的人了?你们俩在南城的地头上,杀我星辰拍卖行的客户,抢走他们的东西。如今警方已经立案,别再痴心妄想把东西拿回去!”孙中原道。

“我们何曾怕过那一层皮?”女子叫道,“今天不把东西还给我们,我让你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胡子男却紧盯着孙中原,“你到底是谁?江湖中有这等功夫,又如此年轻的,我还从来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因为他是半年内才刚刚崛起的传奇新人。”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原来,是董小姐从胡子男和女子的身后走了过来。

孙中原冷笑一声,看了看董小姐,“董小姐,看来你什么都知道。”

“孙中原,孙先生。”董小姐微微一笑,“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什么都知道。”

“不一样,起码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孙中原应了一句。

“你刚才都叫我的名字了,我姓董,名叫小姐,身份证上就是这个名字。”董小姐说罢,看向了胡子男和女子。

二栋差点儿没忍住发出声来,原来她的名字就是“董小姐”,虽然不如“史真香”这么重口味,但也够奇葩的。

董小姐此时对胡子男和女子说道,“号称从不失手的夫妻组合,这次却失手了。”

胡子男轻轻叹息,“他的功夫,压根就不是人能练出来的!”

“所以我没有怪你,要怪只能怪你们两口子点儿太背了,偏偏碰上了他。好了,你们到房间里等我,回头我们谈谈怎么给这完成了一半的任务算钱。”

胡子男和女子默默无语地走向了房间,临走前,胡子男还捡起了电脑包。

此时,电梯停住,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走了出来,一见董小姐,笑容满面,“小董啊,有日子没见你了,又旅游去了?”

“是啊,张婶儿,昨儿刚回来,送送朋友!”

“你忙,你忙。”大妈走了。

董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先生可愿意和我谈谈?”

蛊门,毕竟是个不一般的门派,孙中原点点头,转头对二栋说道,“你去给司机说一声,你们在车上等我。”

他自然不会说出给隋东辰说一声,二栋自然也知道,点点头就走了。

孙中原和董小姐来到了楼梯间的中间平台。

“孙先生的大名,我也是刚听说,但是如雷贯耳。当年的天象楼四大阁主,如今齐聚燕京,我想,应该和你有关系吧?!”董小姐掏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着了。

孙中原也点了烟,心下略略吃惊,这蛊门的消息够灵通的!而且,这董小姐在蛊门的地位,显然不一般。

“说别的就没意思了,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孙中原吐出一口烟雾,“有什么话,董小姐就直说吧!”

“袁通已经死了。而且你也知道了,最起码从表面上看,不是我们蛊门的人下的手,我们跟这两口子做了笔交易。现在,交易人已经变成了孙先生;那这面江心镜,孙先生就开个价儿吧?”

“你还没问我想不想卖,就让我开价儿?”

“既然袁通已死,那这江心镜的法器作用,当今无人能使,只剩下了古董价值。孙先生做的不就是古董生意么?”

第361章 见面礼

“这是两码事儿,做古董生意,也分和谁做。”孙中原一边说,一边心想,这董小姐还真是调头调得快,眼见东西落入他手,立马提出交易。

当然,她未必真的肯出大价钱。这也有可能是缓兵之计。

“既然有钱赚,何必和我们过不去?蛊门核心虽然偏居西南一隅,但实力和手段,我相信孙先生应该有所耳闻。”

“董小姐,这事儿你也知道,不光牵扯到你们蛊门,还牵扯到神调门。事关重大,事态复杂,能不能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孙中原想了想,开口道。

董小姐想缓,他也想缓。

董小姐想了想,“孙先生,稍等片刻,容我打个电话可否?”

“可以。”孙中原既然开始和她谈了,肯定是谈利索了再走。而且,抽空闪了,也没点儿风度,董小姐毕竟是个女人。

几分钟之后,董小姐就回来了,她居然没接刚才的事儿,而是把手机递给孙中原,“孙先生,先看样东西。”

孙中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片,是两条对联书法。

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落款:石庵。

这两句诗,是从南宋陆游的诗里摘的两句。陆游的诗,大多带有奔放和悲凉的风格,也充满爱国主义情怀;不过直到闭眼,北方地区也没重归汉人之手;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但是对联上这两句诗,和他大部分的诗不太一样。这首诗名为《闲居自述》:自许山翁嬾是真,纷纷外物岂关身。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净扫明窗凭素几,闲穿密竹岸乌巾。残年自有青天管,便是无锥也未贫。

这首诗有点儿悠闲达观的风格。而且摘出来的这两句,传唱最广,的确是少有的妙笔。

石庵,就是宰相刘罗锅。当然,刘墉这个人,根据史料,肯定和电视剧里不一样,他比和珅其实大三十多岁,交集有,却没那么多。

关键和珅比刘墉的能量大多了。虽然刘墉也是个官二代,就连举人的身份也是“恩荫”的。

不过,刘墉的书法成就,那是公认的。世人称他“浓墨宰相”。宰相最大的职责是什么?肯定不是舞文弄墨。你要说奉公宰相,清正宰相,那还像那么回事儿。由此,刘墉的书法功力可见一斑。

孙中原看了几眼。书画的鉴定,不见到实物很难,比如墨迹,比如纸张,比如装裱,从图上也可能看出一些,但不见实物,总是差那么回事儿。

可这两条对联,从笔法和气韵上来看,很像是真迹。

孙中原还了手机,“董小姐什么意思?”

“孙先生觉得怎么样?”

“若是真迹,刘墉的书法是值得收藏的精品。”

“听说孙先生火眼金睛,难道看不出是百分百的真迹?”

“火眼金睛是孙悟空,不是孙中原。董小姐抬举我了,书法鉴定,还是见到实物才行。不过,看图片也有一眼。”

董小姐微微一笑,“这副对联,算是我们蛊门送给孙先生的见面礼了。”

如果是刘墉的真迹,这副对联的市价怎么也得几十万。

孙中原看了看董小姐,“多谢董小姐,那咱们再联系?”

所谓的见面礼,那得是朋友才能给。什么是朋友?定义很多,但最起码应该不是敌人。如果孙中原不远把这面江心镜卖给蛊门,那肯定就是敌人了。

所以,这份见面礼,指的是交易江心镜的那次“见面”。孙中原提出告辞,是因为早就说了,要回去考虑一下。

“孙先生放心,见面礼是交情。交情和生意不能混为一谈,我们出的价格,肯定比精品唐代江心镜的市场价要高。”董小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笑意盈盈,彬彬有礼。但董小姐心里实在是又急又气,如果能制服孙中原,现在估计就把孙中原放倒夺走江心镜了,但是就连胡子男夫妇联手都不行,而且孙中原太过“传奇”,她自然不会来硬的。

这是燕京,不是滇南。她是蛊门派到燕京来驻点的。蛊门在燕京一共也没派出几个人,现在天象楼四阁主齐聚燕京,而且这原先是人家的大本营,她怎敢造次?这个法子,已算是她反应够快了。后来通电话,自是向门内请示。

孙中原回到车上,二栋神色稍缓,隋东辰笑着对二栋说道,“我说他没事儿,他就没事儿,开车吧。”

发动车子之后,孙中原将东西递给了隋东辰,又把见面礼刘墉对联的事儿说了。

隋东辰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扁盒,转而对二栋说道,“去古玩城。”

“是华夏古玩城还是刚才您说的看中的地方?”二栋追了一句。

“后者。”隋东辰掏出碧玉烟嘴,插了旱烟点上了。

“老隋,你好像对这事儿不太在意。”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

“这是小事儿,回头再说。刚才接到你师父的电话,有处地方改成古玩城不错,咱们先一起去看看。”

孙中原点点头,隋东辰说的,算是大事儿。不过蛊门的事儿,也不能等闲视之,他还是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和他们做交易么?”

隋东辰吸了一口烟,“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孙中原苦笑,“原则有,答案挺模糊。这东西,其实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因为和神调门已经交割清楚了,算是后来白得的。但是呢,细想又不算白得,因为是打着袁通在咱们地头上出事儿的名头出手抢的。”

“我问你,如果袁通没死,现在来跟你要,你给还是不给?”

孙中原沉吟。

隋东辰补一句:“或者说,现在东西在你手里,袁通如果没死也要买,董小姐也要买,你会卖给谁?”

“老隋啊,你这是给我上了一课。嗯,肯定得有个先来后到啊。即便袁通死了,但巫三通和他在这件事儿上的主体是一样的。”

隋东辰哈哈大笑,“这个不用我上课,你心里不早就有先来后到的原则了么?不过,我们在江湖上立足,类似这样的原则是可以不讲的。原则,有时候甚至会害死人。”

第362章 又见贯耳瓶

孙中原一下子明白了,“老隋,你的意思是?即便没这个原则,也不应该卖给蛊门?”

“这面江心镜,只有袁通自己能用,这意思就是,只有一个人能用。再简练一点儿,人能用。既然人能用,我们就有学会使用法门的可能。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对蛊门意味着什么?”

隋东辰又看了看孙中原,“这东西在神调门手里的时候,蛊门恐怕是如坐针毡,费尽心机。如今在我们手里,他们同样会如此。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绝不会像从袁通手里这样轻松地得到了!”

“但是,蛊门有点儿邪乎。”

“什么叫邪乎?这是对普通人说的,你,觉得自己是普通人么?我呢?”

“可神调门那边怎么交代?”

“最后接触江心镜的,只有两个人,你,董小姐,就连胡子男夫妇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东西如今到底在谁手里!”

孙中原深吸一口烟,“明白了。而且,就算有人告诉神调门的人,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也未必会信。”

隋东辰微微点头,“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小孙啊,你的能力没问题,但是心不够黑,也不够狠。在这个江湖上,有时候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你死,我活。”

孙中原点头,未再接话。说实话,道理他都懂,但是做到做不到却很难说。

所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有的时候,杀人如麻,说不定只是为了自保。

二栋开着车,来到了距离潘家园不远的一处地方,这是一个小区的外围门头房,临街,但是条东西小街,向东向西不远都有主路。

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内侧还有一个几十平米的花园,和小区并不相连,有围墙隔开。

地上三层建筑面积一共二百多平方米,地下室建筑面积八十平方米左右。

下了车,邝西寅站在门口,“他们俩先走了,说让你定,主要是看看风水。”

旁边还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不过不是中介,是房主找来陪着看房的。开了门,他也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隋东辰和孙中原跟着邝西寅进了房子,房子以前装修过,曾经出租。

这房子距离潘家园不远,面积也够。地下室还可作为仓库。

其实,他们开一个古玩城,更重要的是亮招牌。这地方唯一的不足就是后面是个小区,不够幽静。但是,总得临街,市区之中,很难找特别独立的。

如果买一套四合院,这院墙和大门,又有种太过隔离的感觉。

“什么价儿?”孙中原问邝西寅。

“这是附近最好的一套相对独立的门头房。房主本来只想租不想卖,最后算是答应了,开价每平米十万冒头,地下室和小花园不送,不过价儿也不算高。房产总价三千万左右。”邝西寅看了看隋东辰,“我倒是觉得,这小区不错,从里面再买两套房子,一套给中原,一套给徐黑子。”

孙中原连忙摆手,“住房可以买,我自己掏钱就行了。”他知道,隋东辰他们原先在燕京呆了那么长时间,肯定都有自己的房子,虽然走了,也未必卖出。

“这时候了,分什么你的我的,又不是大钱。”邝西寅道,“龙王爷还有一套四合院,一套别墅在燕京空着呢。我们原先也都有地儿,我估计老罗不会出手。只有你师父,当时走得干净,把原先住的地方卖了。”

隋东辰此时点了烟,“外部风水没什么问题,这里面的花园有点儿问题,不过稍加设置就可以了。置于室内,肯定得重新装修,倒时候好说。”

邝西寅点头,“风水没问题,那就先暂定。房主可以让我们考虑到月底。”

这处房子,已经是筛选多处地点之后的了。不过,选址不是小事儿,还得再商量。

邝西寅吃过饭了,说有点儿累,回去休息了。孙中原和隋东辰找地儿吃饭,隋东辰问二栋想吃啥,二栋说想吃烤鸭了,他们便听了二栋的。

孙中原来,还没住下呢,吃完了饭,隋东辰问他是想住酒店还是四合院。他和徐北武一直住在他在燕京的四合院里。邝西寅和罗南羽各有各住的地儿。

“我和你们一起住吧。”孙中原想了想。

“好。”隋东辰便让二栋开车去了四合院。

隋东辰特别喜欢四合院,在南城也不住楼房,用他的话说,楼房不接地气,不舒服。

安顿好之后,隋东辰带着孙中原参观了一下他的书房。

里面陈设很简单,桌椅架柜,书籍图册,文房四宝而已,没见什么古董陈设,墙上有一幅字,还是隋东辰自己写的:

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老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东西让我看呢!”孙中原坐下,点了一支烟,“你不会是让我看这幅字吧?”

“可以看看。”隋东辰笑笑,“不过,的确有好东西让你看。”

说着,隋东辰打开书架下方的柜门,搬出了一些书。后面,露出了背板。隋东辰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一下,背板居然横移,又露出了一个保险箱。

最终,隋东辰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锦盒。

把锦盒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件瓷器。

看到隋东辰放到桌上的瓷器,孙中原不由吃了一惊。

南宋官窑青釉贯耳瓶!

这件贯耳瓶,和孙中原在相宝局上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一件贯耳瓶,已经被当场打碎了!

而且,审视之下,这件贯耳瓶,是不折不扣地南宋官窑真品!

“这?”孙中原盯着这件贯耳瓶,“老隋,当时上拍的那件,难不成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这件南宋官窑贯耳瓶,是我多年的旧藏,当时你父亲,你师父,还有老虎和老罗,都见过。”

“怪不得我师父能做出来!当时从制胚一直到出窑,我都跟着,他手里只有几张图片!原来,早就参详过实物!”

隋东辰指了指这件贯耳瓶,“如果两件贯耳瓶放到一起,我根本无法判断孰真孰假,你师父的功力你也知道。不过当时,我得到那件砸碎的贯耳瓶之初,可不知道是你师父做的。”

第363章 柴窑天青釉

孙中原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上拍的贯耳瓶是假的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真假,如果你师父当年没加内印,你说,是真还是假呢?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真的,只有你认为是假的,那还是真的。”隋东辰轻轻抚摸这件贯耳瓶,“不过,我知道,我这件肯定是南宋修内司督造的官窑,我们五个人一致认定的。”

孙中原突然笑了起来,“老隋啊,反正你有一个真的,而另一个实在费猜,你当时也没想到会是我师父做的,因为他看了你的真的,再做假的应该会告诉你!可是,没想到情况太过特殊;所以,既然费猜,你就干脆不去多想!”

隋东辰点了点孙中原,“哈哈哈哈······前几天我和你师父聊起这事儿,他听说砸了,还觉得很可惜。”

“是啊。其实古董最大的价值,无非是两点,一点是历史性,一点是艺术性。我师父做的东西,历史性没有,但复制了艺术性,而且加了内印,当高端仿古艺术品欣赏也是很好的。不过,当时你是骑虎难下了。”

孙中原顿了顿,继续说道,“老隋,我还有一件事儿不明白,你的藏品应该不少,为什么独独把这件贯耳瓶收在这里呢?而且你这十年还在南城。”

“每年我会回来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至于为什么只留下这件南宋官窑,是因为这一件,是我所知的存世的所有贯耳瓶当中,最珍贵的。”

“这么说,你特别喜欢贯耳瓶?”

“没错,贯耳瓶是宋代流行的瓷器样式。这个样式,雏形其实是汉代的投壶。造型的美感就不说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名字。”隋东辰道,“贯这个字,很有意思,本意是绳索,以前一直说一贯铜钱,后引申为通的意思。耳朵一直通透,可不容易啊!”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耳朵通透,确实很难。”

“所以我才喜欢。”隋东辰收起贯耳瓶,“其实,这里也不止这一件东西,还有一件,一并给你看看吧!”

隋东辰把贯耳瓶放进保险箱,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来。

这一次,孙中原特地看了看保险箱,第一次他没仔细看。这次看了,里面确实再无别的东西了。

能让隋东辰如此珍藏的东西,那定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打开锦盒,又是一件瓷器!

这是一件比较小的梅瓶,高度只有不到十几厘米。但是,一放到桌上,孙中原的眼睛立即瞪大了。

天青釉!

和常见窑口的天青釉不同,甚至和传世汝窑的天青釉也不同。这天青釉,没汝窑那么蓝,也不是那种有点儿深的青。

而是直逼雨过天青的通透颜色!

细看之下,这种颜色的形成,除了釉料本身的调制原因,还是因为釉层比较薄。

很薄。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薄透,光亮,同时还具有一种类似油脂的滋润感觉。

如果见识过制瓷师傅上釉烧窑,就会有体会,达到这种状态实在是太难了!即便高手,做一千件,也未必能成一件。

釉料需要细腻无比,具有天青底色,同时,又得有透明度。天然的东西里面,高端翡翠是具备这样的特性的。我们常说种、水、色;种,是指料子的细腻度;水,是指料子的透明度;色;是指颜色。有些高种、足水、色正的翡翠,那就是三者兼备。

但是要人工调制出这种釉色,技术难度不言而喻。

同时呢,即便调出来,上釉的难度又是一道坎儿。上釉上的这么薄,这么均匀,非一流制瓷高手不能为之。

这还没完,还有最后一点。

烧。

瓷器入窑,都是千度以上高温,这釉料的变化还得控制好。

孙中原还没看胎骨,已经被这天青釉所折服。

实际上,这件天青釉梅瓶,釉面并不完美,有两三处地方,出现了小的釉泡,有一处还破了。

因为釉面太薄了!高温之下,能控制成只有个别地方这样,釉料的稳定性和瓷窑的环境控制、温度控制,几乎已经到了熟能生巧的极限。

孙中原拿起梅瓶,极轻。胎体也很薄,而且胎土的质量和纯净度也很高。

轻轻敲击瓶体,声音清亮悦耳。

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若是古瓷器,好像只有柴窑天青釉,才能达到这种水准!

“我一直拿不准,这是不是一件柴窑······”隋东辰叹了一口气,“这个,你师父之前也没见过。如今天象楼重启在即,我前几天给他看了,他也拿不准。”

孙中原刚才审视这件梅瓶,也通过宝光进行了深入判断。他点了一支烟,沉吟起来。

柴窑,是五代时期后周世宗柴荣柴荣主持烧制的。当然,柴荣在位一共才五年,去世后不到半年,赵匡胤就黄袍加身,北宋取代后周。

柴荣这个人,在不少史学家的笔下,评价是很高的。所谓五代第一明君,励精图治,以信令御群臣,以正义责诸国。只可惜,死得太早。

他能主持督造柴窑,自是说得过去。单说这个颜色,当时工匠请示,柴荣大笔一挥,审美孤绝:雨过天青云**,者般颜色作将来!

虽然柴窑目前尚无公认的传世品,但是也能推断出,柴窑似乎只可能有一种釉色,那就是天青釉!

柴窑的遗址也一直没有发现,估计历经千余年,各种因素叠加,也很难留存了。关键是没有传承。

柴窑历时极短,而为什么没有传承下来,成了一个迷。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有说只有柴荣掌握烧制技术的,有说工匠在柴荣去世后不再烧造的,还有说因为赵匡胤下令彻底废止的。

不过,后来的汝窑,似乎有点儿模仿柴窑的影子,但是和传说中的柴窑,还是有差距。

“我师父都拿不准?”孙中原摁灭烟头,看了看隋东辰。

“你有什么就说,不用给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子。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如今的眼力,实事求是地说,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隋东辰递来期许的目光。

第364章 倭国的柴窑展品

孙中原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他已经通过宝光进一步深入审视了这件梅瓶,虽然整体上确实具备柴窑的特征,但是年份似乎不够,更像是北宋中期的东西。

“这不像是柴窑,我觉得年份不对,可能是北宋中期的东西。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以想象。古董,我们探索到的东西,看似很多,但比起浩瀚的历史文化,实在是太少了!”

隋东辰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你能确定是北宋中期?”

关于宝光的事儿,孙中原没法说明白。

除了这个,其实并无完全可靠的依据。后周到北宋中期,本来就相差时间不算长。

而梅瓶这种形制,小口、短颈、丰肩、圈足,造型优美,唐代开始出现,之后一直比较流行,也不是区分后周和北宋的要点。虽然梅瓶这个称呼明朝才有,唐宋称之为“经瓶”,多用作酒器。

“不能完全确定,但有种感觉也是很强烈的,这东西,多了几分风情,少了一种独立的气韵。”孙中原最后如此解释。

两人正说着,徐北武回来了。

随后,徐北武在书房里坐定,听了孙中原的说法,他微微点头,“如果非要找个依据,你说的看似有点儿虚,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隋东辰又道,“北宋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徐北武说,“这个怎么说呢,历史谜团太多。这东西,其实还有一点,我感觉胎土有点儿像汝窑的胎土。后世仿制汝窑,胎土也是个关键,一般偏白,却不够细腻。而明清官窑所用的高岭土,和汝窑的胎土比,相对也是偏重的。”

“但是,这件梅瓶所用的胎土,和汝窑还是有差别。而且,谁也不知道柴窑用了什么胎土,所以就此也不能判定?”孙中原开口。

“是啊。汝窑胎土中含有微量的铜,所以有点儿发红,但是这件,显然没有这种红,但又不是特别白。”

“说来说去,还是不能最终判定。”隋东辰道。孙中原的断代,在隋东辰看来,算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也不能这么说。中原说的,给了我很大启发,整体气韵,确实风情太多,而卓尔不群的感觉不够。按说,柴窑不应该如此。”

徐北武想了想,接着说道,“结合我发现的胎土特点,还真有可能是处理过的汝窑胎土。如果照中原说的,是北宋中期的,那么当时有工匠,甚至是柴窑工匠的传承者,尝试烧造,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你们师徒俩,认定的结果是,不是柴窑的可能性偏大?”

“嗯。”师徒俩这次一起应声。

“不过,这样的东西,即便说不出窑口,那也是稀世珍宝。这是我见到了最像柴窑的一件东西。”徐北武接口。

华夏传世的瓷器,顶尖的名贵品种,你要说出几种,可能会有相对的公认,但要是只说一种,往往会引起争论。但是这个没出现过实物的柴窑,却不一样,如果真有实物,那恐怕就会被认定为最名贵。

大名鼎鼎的《格古要论》中,对柴窑就有如此评价:柴窑最贵,世不一见。

隋东辰眯起眼睛,“几年前,倭国展出了一件所谓的柴窑,我特地去看了。”

“我听说过,也见过图片,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当时权威媒体的报道,也只是疑似柴窑。”徐北武应道。

柴窑实在是太过神秘了,可以说,是困扰华夏陶瓷史的千古之谜。

就在几年前,倭国的一家美术馆,公开展出了一件天青釉百合花瓶。当时是首次公开,同时有人认为,这就是失传已久的柴窑实物。

历史上关于柴窑的鉴定描述,只有四点: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这件百合花瓶,的确具有这样的特点。同时根据介绍,这件百合花瓶,送到过牛津大学,进行过热释光年代检测,时间也吻合。

不过,检测的时间不可能是精准的,有三百年左右的跨度。

根据倭国方面的介绍,这件百合花瓶,是六百年前,明代一位皇帝赠给倭国幕府将军足利义满的,后由一个家族世代相传。

“我去参加了展览,这百合花瓶,有点儿像青铜器里的花觚,带有青铜器向瓷器发展的特征,不过,我觉得,更像宋代的青釉立件。”隋东辰道,“釉色偏蓝,更接近正常的天蓝色,而不是那种雨过天晴云**的那种通透的碧蓝。”

“我看图片,还有修复痕迹?”徐北武问。

“对,敞口内侧有三十多处金属修复痕迹。”隋东辰道,“是老修,像是明代的手法。”

实际上,明代出现过柴窑,是有记载的,不过只在宫廷中。有一本《宣德鼎彝谱》,其中记载:内库所藏,柴、汝、官、哥、钧、定。所以,倭国人的说法,是明代皇帝赠送,似乎能对上。

此时,隋东辰在书房打开了电脑,里面,还保存着他收集的关于这件百合花瓶的图片。

之前,孙中原也听说过这事儿,但是他当时年纪还小,只是听说。隋东辰调出图片之后,孙中原点了一支烟,仔细欣赏了一下。

“这个热释光检测,虽然比较科学,但是年份跨度比较大。而且,还有个问题,瓷器通过安检时,都会吸收热量,通过一次,增加一次,所以这个依据,不是完全靠谱。”孙中原一边看一边说道。

“倭国或许就是一种故意的炒作。”徐北武说道。

孙中原看完了图片,又看了看他俩,“我有一种感觉,这百合花瓶,不但不是柴窑,而且甚至是明代的东西!”

“噢?”两人同时发出疑声。

“再仔细想想,即便明代宫廷藏有柴窑,这种万中无一的珍品,皇帝也未必这么大方!说不定,真是送了一件仿制品。”孙中原接着说道,“这件百合花瓶,还不如天青釉梅瓶更接近柴窑的感觉!”

隋东辰和徐北武一起微笑,“好了,倭国爱炒,让他们炒去吧,咱们不谈了。”

接着,隋东辰对徐北武说了说蛊门的事儿。

徐北武赞同隋东辰的想法,这面江心镜,应留之作为对蛊门的震慑。不过,他也提出了说法,就说这次其他阁主见到,发现是之前所藏的旧物,如今失而复得,所以不能出手。同时,也不会以此对蛊门不利。

当然,这都是套路。是不是天象楼旧物,谁也没法证明!如今东西在天象楼,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不会对蛊门不利,那当然要看蛊门是不是会对天象楼不利。

当天晚上,四位阁主齐聚,加上孙中原,五个人一起在隋东辰的四合院吃了顿饭。

第365章 公孙中原

这一次,孙中原下厨,忙乎了半天,四位长辈算是坐享其成。

都是家常菜,重在聚首。酒水隋东辰准备了竹叶青。孙中原后来才知道,这是公孙央最喜欢喝的酒。

开席举杯之际,孙中原看到,四个老头子的神情都有些异样。

所谓异样,并不是不正常,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发自心底的情愫。

孙中原先干为敬,四个老头子也都默默喝完了酒。

坐下之后,隋东辰说了一句“动筷吧”。众人动了筷子,却一时有些沉默。

这个时候,徐北武突然吟出一首诗来: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是李商隐的一首诗,自有背景和含义。但是此时众人听了,却都知道,徐北武自然不是完全想用原诗的意思,而是切合了实际。

这里面,有几个切合的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凤凰凤凰,凤为雄,凰为雌。人中龙凤,男子取名带“人凤”的,并不鲜见,知名的,除了那个特务头领,金庸的里,也有金面佛苗人凤。

孙中原这个雏凤,如今似乎要承载他们最后的希望。

隋东辰点上了旱烟,接着说道,“小孙啊,有没有想过改名字?”

改名字?

孙中原下意识回口:“公孙中原?”

徐北武却摆手道,“不妥。起码现在不合适。中原的身份,在这个阶段,还是保密为好。”

“我知道。”隋东辰道,“我的意思是,等到解决了伏牛永镇的事儿,会不会有此打算?”

“那自然应该改。人还能不要祖宗么?”邝西寅说道。

话题起来,气氛活络了一些。罗南羽笑了笑,“中原在这短短半年,遭遇的事情太多了。就连自己的身世,也是刚弄清楚不久,我看,他现在还有点儿懵。”

孙中原却摆了摆手,“其实虎叔说得对,认祖归宗,人之伦常。我母亲当年给我起这个名字,而没有跟她姓原。若她知道了全部实情,估计也不会反对。”

“好!”四个老头子异口同声,他们在这一点上,是有着出奇的默契的。若非孙中原是公孙央的儿子,怕也不会有此结果。

一个年轻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这样四个老江湖俯首甘为孺子牛。

虽然不是立即就实施的事儿,但已经达成共识。众人便不再多讨论。实际上,接下来要干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当晚,也都没有谈及。饭,要一口一口吃,他们心里比孙中原更有数。

当晚,一直都以叙旧为主。这也让孙中原更多地了解了公孙央。

孙中原睡得很晚。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了。

这个电话他始料未及,居然是戴九天打来的。

“听说你又来燕京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早餐?”戴九天说得和蔼而又平淡,让睡眼惺忪的孙中原恍然有种长辈的感觉。

当然,本来戴九天就有可能成为他的老丈人。只不过,是女儿不认的爹。

孙中原知道,戴九天肯定是有事儿找他的,但是却又猜不透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想了想,先应了。随后出了房间,准备去找隋东辰。

结果隋东辰就在院里。孙中原一说,隋东辰笑道,“我们都来了燕京,他肯定知道,见见也好。”

孙中原听了,没有多说,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戴九天怎么也是绕不过去的,能正面对话,不算坏事儿。

戴九天约的地方,是虎坊桥附近的一处店铺。这其实是一处卤煮店,不过早餐有炒肝和包子。

戴九天看起来像是这里的老食客,熟门熟路。和戴九天一起来的,还有余飞龙,不过孙中原到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打了个招呼便去停车的地方等着了。

吃饭的时候,人比较多,比较杂,两人并未切入正题,说了些简单的题外话。

吃完了饭,戴九天和孙中原走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戴九天点了一支烟,“你喜欢当傀儡么?”

“什么?”孙中原一时没反应过来。

“四个老头子,齐聚燕京,然后你也来了,这是他们要抬举你啊!”

孙中原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点了一支烟,“戴先生,你有什么高见?”

“连消失十年的徐北武都出现了,这必是要重启天象楼。最大的可能,就是让你一个小年轻当头儿,他们垂帘听政。你只是一个傀儡。”

“这么说,戴先生还想到了其他可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这个可能就有点儿意思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除非你本不该叫孙中原,而是公孙中原!”

孙中原暗压心跳,故作镇定地看了看戴九天,“你们的恩怨,我略有耳闻。”

“过去的事儿,如今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我唯一的女儿成一个寡妇!”

“这么说,如果我是一个傀儡,戴先生还能饶我一命?”

戴九天哈哈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个人说‘饶我一命’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这也并不重要。”孙中原想了想,“如今,对戴先生最重要的事儿,怕不是我,也不是天象楼,而是伏牛永镇。”

“你说得没错。若不是因为千千,单凭你知道这么多,也活不到今天。”戴九天深吸一口烟,“如果你收手伏牛的事儿,而且能一直对千千好,哪怕你真和公孙央有关系,我也可以放你一马。”

“伏牛的事儿,我和戴先生相比,还没摸着边儿呢。”

“年轻人,你以为那四个老头子和你一样,只知道一星半点?如果你真的是公孙央的私遗血脉,他们以你为尊仅仅是因为公孙央这个旧主?”戴九天嗤嗤冷笑。

听到这里,孙中原心里咯噔一下子。固然,戴九天像是在挑拨离间,但这话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知道得太多,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戴九天目光幽邈,“其实,我不相信你和公孙央有血脉关系。你和他一点儿都不像,长得不像,行事风格也不像。”

第366章 扑朔迷离

“什么都让戴先生说了,我听的是矛盾重重。”孙中原叹了口气。

“这世上所有的事儿,都是以矛盾的形式存在的,对立而又统一。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听戴先生说的,好像很多事儿我都蒙在鼓里,既然如此,为何阻止我探查伏牛永镇的秘密?听起来好像我即便全力以赴,也会无功而返。”

“你不仅可能无功而返,而且可能灰飞烟灭。”戴九天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不明白?说穿了,我不是为了你。”

孙中原当然明白这一点。他不明白的是,和公孙央有没有血脉相连,和破解伏牛永镇的秘密到底有什么关系?

戴九天见孙中原沉默,旋即也想到了这一点,“公孙央生前没办到的事儿,你觉得你有多大胜算?我说过了,即便你和公孙央有关系,我也可以放你一马。”

孙中原心道,破解伏牛永镇的秘密,真的和公孙央的血脉有关系,但具体什么关系,戴九天肯定是不会说了。

但根据戴九天之前说的,四位阁主难不成就因为这个力有不逮?只有他,才能最终完成?换句话说,在这件事情上,只有他才能和戴九天抗衡。

这似乎能说得通。当年公孙央去世,天象楼随即倒台,几位阁主好像没了斗志,各玩各的了。

不过,师父徐北武是知道内情的!他总不会利用自己吧?

或者,只有徐北武有这种想法,而且是真心实意推自己为天象楼之主,而其他三位阁主,心怀鬼胎?

从孙中原之前和他们的接触来看,不像。但是人心隔肚皮,表现出来的东西,和内心深处的打算,也有可能不一样,况且,他们都是老江湖。

如果他们知道这里面的具体关系,那自己,好像真被利用了。甚至,他是和徐北武一起被利用了。

虽然转瞬之间想了不少,但是孙中原依然对这些想法有很大抵触。

因为,这没准儿就是戴九天的离间之策!为的就是让他们互相不信任!毕竟,这样一来,对戴九天大有好处。

“放我一马?”纷乱的思绪中,孙中原突然眉毛一扬,“为什么不是我为了千千放你一马?”

戴九天一愣,“年轻人心高气傲没什么,不过,你觉得我是在离间你们么?小伙子,你有点儿小看我了。”

孙中原又没说话,点了一支烟,稳稳吸了两口。

“今天的话说的太多了,超出了我原先的预计。你是个有实力的年轻人,不然我也不会默许千千跟你。为了千千,我可以做出很多让步,但是只有一件事儿,如果你一意孤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悔之晚矣。”

“谢谢。”孙中原摁灭了烟,“先走一步。”

孙中原掉头而去。戴九天在原地,又抽了一支烟,才回到车里。

余飞龙发动了车子,“门主,他们真的要重启天象楼?”

“这几个老家伙,贼心不死。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孙中原和公孙央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他们推他出来又有何用?”

“你想的太简单了。孙中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最关键的是,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啊?谁?”

“李携英!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岳树仁是个书呆子,他这个老婆,可是文物管理部门的高层。她对孙中原感情很深,视如子侄。换句话说,孙中原有官方的支持!他们几个,包括以前的公孙央,也没这个条件。”

“也就是说”

“对,他们如果最后还是破解不了伏牛永镇的秘密,必要的时候,可能会通过官方的力量。”

“可如果那样,无非是两两皆空,他们也得不到什么!”

“这是最坏的打算,凡事都充满了变数,这个过程中,他们还有机会。”

余飞龙点点头,“如果孙中原真是公孙央的遗孤血脉呢?”

“那就有意思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徐北武消失的十年,有可能一直在培养孙中原,为的,就是明年的端午!”

余飞龙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他们耗时十年,煞费苦心地布置了这么一个复杂庞大的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孙中原?”

“不是没有可能。这个孙中原之前毫无声息,相宝局横空而出。偏偏,这相宝局是星辰拍卖行设的!而且,只有他识破赝品!‘北仿’暗记徐北武的名字里,也有个‘北’字!”

“如果真是一个这样的局,就这么顺风顺水?”余飞龙咋舌。

“谁说顺风顺水?里面有一个变数,就是出了个陈丹洋!”

“您不是怀疑他么?他不是孙中原或者四阁主的人?”

戴九天将头靠上椅背,“不是。这个人是中立的,要么是一个艺高人胆大极不安分的独行侠,要么”

“要么是一股势力的首脑?不过他这么年轻,不像。”

“不是因为年轻不像,这和年龄没关系。是他没有老大的气质,这方面,他不如孙中原。我说的是,要么,他是官方的人。”

“啊?那您还和他接触?”

“凡事都有两面,有危险,就有收获。而且,危险是可以防范的。”

余飞龙开车拐了个弯,没吭声。路况平稳之后,又问道,“如果孙中原和公孙央真的有血脉关系,怎么办?”

戴九天沉吟未决,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如果是,那小姐她?收服孙中原也不行么?”

“这不是一个能收服的人。如果他不仅是,而且一意孤行,那就必须有个决断。”

“好,我多派人手,继续查。”

“不用了。”戴九天摆摆手,“公孙央已经死了十年,查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只能是个旁证,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他真是公孙央的血脉,只能到最后一步才能确证。他即便想破解,也得看机缘;若无机缘,我成事之后,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若有机缘,能走到最后一步,我也自有安排确保胜算。”

第367章 议定

来余飞龙一脸欣喜,“原来门主早已运筹帷幄。”

“好好开车。”戴九天面无表情地叮嘱了一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如果穿了,还是你不会拍。

当然,戴九天对余飞龙视如己出,余飞龙对戴九天的这种尊崇,是发自内心的,严格来说不算马屁。但是内心的尊崇,完全可以不说出来。

戴九天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还是很舒服,顿了顿,又说道,“太过复杂的问题,要么,消灭于萌芽状态,要么,留到最后抓住主要矛盾解决,但是大多数人,却喜欢在问题发展的过程中解决。”

余飞龙想了想,“这也没办法。毕竟,将复杂问题能消解于萌芽状态的人凤毛麟角;而一旦发现问题之后,一般人都会想着尽快解决,哪里还能撑到最后?”

“你倒是进步不少。”戴九天点点头,“下午我和几个长老碰碰头,你继续安排寻找要找的东西。”

余飞龙应承之后,没有再多问。

······

孙中原回到了四合院,发现四位阁主都在堂屋里喝茶。

“小孙啊,今天咱们该决定一下了,天象楼的选址问题,不能拖了。”隋东辰开口道。

孙中原点头称是,不自觉地观察四个人,他们的眼神中,没发现什么异样。

心里一旦插上了一根刺,不疼也刺挠。何况,这不是一根普通的刺。

“老隋你怎么不问问我,戴九天找我说什么?”孙中原坐下之后,抿了一口茶。

隋东辰笑了笑,“刚才我们还说这事儿呢,无非两点,问问我们是不是要重启天象楼,还有,你对伏牛永镇是不是不会放手。”

其他三人微笑不语。

孙中原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差点儿就想把戴九天说的全说出来,但终究是忍住了,“嗯,听他的意思,重启天象楼他不会干涉扰乱,但是伏牛永镇的事儿,劝我收手。确切地说,是威胁我收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象楼的事儿,他若是干涉,那就坏了江湖规矩。至于伏牛永镇,这个秘密,既然是你父亲未竟之愿,虽不曾留下对你的嘱托,但我们也不应放手!何况······这就不用说了。”邝西寅接口。

徐北武叹了口气,“本来,公孙的遗愿,是让中原过另一种生活,不让他踏足江湖。这些我都告诉他了,但是他自有决断。我想,子承父业,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孙中原道,“这的确是我自己的选择。”

“好了。戴九天的的举动,无非就是表明先礼后兵的态度,既然要重启天象楼,也就不怕什么对手。除了戴九天,还会有别人。”罗南羽放下手中茶杯,“今天,咱们先把天象楼的店址定下来。”

目前,除了靠近潘家园的一处小区外围三层门头房,还有一处备选,这是一处四合院。

选择正在出售的临街的四合院,并不容易。隋东辰现在这处四合院,虽然也在市区,但却在胡同串子里。

备选的四合院比较旧,占地有个六百平方米左右,四个方位有房,院中空地一百多平米。

除了临街,还有个好处是并未装修,仅有水电设施铺设。

最大的缺点是小了点儿。若是个普通店铺还成,但是作为天象楼“古玩城”,就显得有点儿不够用。而且和“楼”契合不起来。这四合院即便买下了取得了产权,也不准随便加盖。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定了小区外围临街的门头房。这地方靠潘家园也比较近,氛围方面说得过去。而且一共三层,显得敞亮。

虽然背后是个小区,但并不连通,也是独立的三层楼,不是那种楼上还有住户的。彻底设计装修之后,安保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定了之后,隋东辰又道,“这里面还有很多事儿,我看,就按照原先天象楼的路子。人手方面,先用可靠的旧部。财力方面,我们四个先各出一部分资金。都没意见吧?”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

“天象楼内部,咱们心知肚明,对外得注册个公司。我表个态,星辰拍卖行并入天象楼。小董对公司运作比较熟悉,有些工作让他来做。”隋东辰继续说道。

邝西寅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庚辛堂也是一样了。”

罗南羽喝了一口茶,“没得说,我在羊城的古玩业务,一并进来。”

徐北武看了看他们,“我只能出力了。再就是手头有些东西,但是不能卖,放进来充充门面吧!”

孙中原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不算多,但是东西还是不少的,“我手里的藏品,也放进来吧。”

隋东辰笑道,“开始阶段,我看也不用想着赚钱。我有个想法,咱们手里的东西,先办一次展览,壮壮声势再说。”

“办展览是好主意。”邝西寅附议。

众人对开业之际办一次展览,都表示赞同。孙中原也觉得很好。

此时,隋东辰看了看孙中原,“买下地方到装修到布置,还有前期准备,我看开张怎么也得年后了。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咱们得未雨绸缪,这办展览,如果能拉上官方作为主办单位之一,那最好不过。不用他们干什么,只要个名头。”

孙中原点点头,“我来联系文物部门。”

徐北武略略沉吟,“中原,老岳走了之后,李携英和你联系多么?”他虽然和岳树仁有私交,但是和李携英却几无接触。本来他俩的私交也是比较隐秘的。

“不算多,也不少。放心吧,师母对我很好。”孙中原道,“再说了,这是个好事儿,民间藏品的保护和展示,他们也愿意支持。”

“那就好。”罗南羽接口道,“中原啊,筹建的事儿,我们调集人手安排就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我们来说都是轻车熟路的事儿。你现在和龙王爷还有你师父住在一起,多听,捋顺思路。”

“老罗说得对。”徐北武道,“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尽快进入角色。”

此时此刻,孙中原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力量,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抱拳道:

“那好,有劳各位了!”

架势一亮,此话一出,四人眼色均是一变!

第368章 假设

约恍然间,四位阁主,不约而同都想起了公孙央。而“有劳各位”这句话,他们当然也听过不少次。

徐北武和其他三人的表情略有不同,嘴边的肌肉,似乎隐隐抽动。

“中原啊,四年不见,你变化确实太大了!”徐北武开了口。

“公孙有后,我等始料未及,不过即便不是公孙之后,我也看好这小子!”邝西寅转而大笑。

隋东辰和罗南羽均是重重点头。

孙中原心里,其实略略有些乱,他微笑着没有说话。

午饭后,徐北武和孙中原一起去了那个小区。买房的事儿,徐北武是认同的。最起码,孙中原先得有个在燕京落脚的地方。而且靠着天象楼近,比较便利。至于他自己,总住在隋东辰那里也不行。况且买房装修还需要时间。

两人找了中介,下午就看了几套房子。他们也不想拖泥带水,后面再选出两套敲定就可以了。

晚上两人一起吃的饭,找了个清净的馆子,封闭的小包间,没叫别人。孙中原很想问问徐北武,对伏牛永镇的事儿了解多少,但是又有点儿犹豫。

“你好像有心事。”徐北武道,“对我还有不能说的么?”

“师父,关于伏牛永镇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孙中原终于没有忍住。

“我知道的未必有你多。当年,公孙手里的轩辕星图,就和一个重大玄机有关,但是具体到伏牛封禁,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如此这般的关联。这不还是你和陈丹洋一步步探清的么?”

“但是戴九天知道的,好像比我们多。”

“这也正是公孙千方百计阻止他得到轩辕星图的原因。相灵门,本就以寻获天材地宝见长,对于这些古老的玄机,知道得比我们多不奇怪。而且,当年的相灵门老门主算是一个奇人,他知道的,想必都告诉了戴九天。”

孙中原点了一支烟,抽了半根没吱声。

“你是想问,我因为偏好古玩鉴定和修复,所以对此不太关注。而龙王爷和老虎,甚至老罗,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知道的,却没有告诉我?而现在,也没有告诉你?”徐北武也点了一支烟,看向孙中原。

“您怎么看?”孙中原反问。

“龙王爷精通玄门之术,而且和陈丹洋的爷爷陈半仙有过交往,他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具体。老罗知道的,应该不会多过我,他喜欢做生意,不是赚钱那种喜欢,是对做生意本身喜欢,而且偏重于海外。至于老虎,我确实不清楚。”

“虎叔性格好像比较豪爽。”

“豪爽只是表面,若是只有豪爽,怎么会被称为西北王?不过,他对你父亲,还是很尊崇的。”

孙中原又想了想,“师父,您当年悄悄从孤儿院把我接走,他们三个确实都不知情?”

徐北武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他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放下之后才看着孙中原的眼睛:

“你怀疑我们?”

徐北武虽说痴迷古玩鉴定和修复,但毕竟纵横江湖多年,孙中原的心思,他这会儿要是还看不穿,那就白混了。

他说的是“我们”,不是“他们”。孙中原虽然问的有指向,但徐北武却没把自己摘出去。

“师父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怀疑您。只是这件事儿如今有点儿扑朔迷离,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孙中原立即解释道。

“嗯。”徐北武点点头,接着说道:

“如果,伏牛永镇的秘密,只有公孙和戴九天能破解,而且牵扯到血脉传承。那么公孙去世后,我们能利用的,就剩下你。但是发现你的时候,你还太小,能力不足,所以我们设下一个长时间的局,先让我培养你,然后一步步引你入局。那件南宋官窑青釉贯耳瓶,也是设计好的。随后,又让你一步步接触伏牛永镇,最后我再出现,亮明你的身份,我们再利用你父亲的遗愿,加以引导,重启天象楼,破解伏牛永镇的秘密。”

孙中原听得大惊失色,徐北武却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继续说:“而伏牛永镇的秘密之中,必定蕴含巨大的利益或者力量,如果你能在和戴九天的对抗中胜出,我们就会坐收渔人之利;如果你败给戴九天,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从他那里获取的机会也会加大。”

徐北武洋洋洒洒说了一连串的话。当然,关键是最后补的一句:“如果我们利用你——你觉得,应该会是这样吧?”

孙中原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徐北武只是假设。

“师父,您这又何必?至少我没怀疑过您。”

“不怀疑我,那就是怀疑他们三个了?”徐北武笑了,“中原啊,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年龄最小,却偏偏会成为我们的老大么?你觉得是能力么?他能力确实很强,但这并不是关键!”

孙中原看着徐北武,没说话,听着。

“关键是他最想当老大。我们四个,我痴迷古玩本身;老罗喜欢做生意;龙王爷最愿意研究的,是天人合一;老虎,喜欢江湖争斗,喜欢女人。”

孙中原点头,这和他所知的四人,基本是一致的。

“你父亲,最喜欢的,却是当老大,说白了,就是权力!轩辕星图,肯定是寄托了他很重要的东西,也是和我们说得最少的事情。”

说道这里,徐北武停口,看向孙中原。

“只是伏牛永镇,根据现在的推论,明年端午,才是解禁的最佳时机。”孙中原听了这么多,也不来虚的了。

“或许你父亲和戴九天一样,在等。可惜,他没等到这一天。”徐北武慈爱地看着孙中原,“原先,我觉得你并不像你父亲。但是今天你的一句‘有劳各位’,却让我恍然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

孙中原想起徐北武对自己多年的照料,心念甫动,“师父,您的意思,让我也不要怀疑其他三位伯父?”

“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并没有说,让你不要怀疑他们。”

“可是你说他们各自所好······”

“此一时,彼一时。”

第369章 箭已在弦

“那我应该怀疑他们?”

“我也没说让你怀疑他们。”

“这······”

徐北武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一盘鱼香肉丝,“这盘菜,没有鱼,甚至没有鱼味儿,为什么叫鱼香肉丝呢?”

“因为据说来历是因为有户喜欢吃鱼的人家,有一次炒肉丝时放了做鱼的配料和调料。”

“我不是问这个。”

孙中原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怀疑不怀疑,只是一个说法罢了。而不管怀疑不怀疑,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不怀疑,也不能谁都相信;怀疑,也不能太过防微杜渐。”

徐北武这才点点头,“这么大的事儿,小心点儿总没错。不过,你可曾想过,伏牛永镇,到底镇着什么?”

“我还真想过。应该是一种神秘而又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能被人掌控。这个人将会脱胎换骨,一步登天。”

孙中原之所以能想到这个,是因为他经过了火麒麟髀石的事儿,其实已经拥有过神秘的力量了。只是,这种力量虽然也很强,也很奇妙,但终究只是眼力和功夫上的。

但是,伏牛永镇的力量,应该比这个要强大得多。

徐北武因为没有过亲身经历,对此的理解显然不如孙中原,但他还是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如果照你所说,还有一点,破解伏牛永镇和获取这股力量,是不是都有限定条件?如果,只有公孙和戴九天能破解伏牛永镇,那么是不是也只有他们能获取这股力量?”

这一点,孙中原还没有深入思考。毕竟,破解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徐北武继续说道,“再如果,这个和血脉传承有关,那么也就只有你和戴九天能获取这股力量。一旦获取,又有谁能利用得了你呢?”

“您说的这些都是假设。本身,我对血脉传承就有些不解。这股力量怎么会只认血脉传承呢?试想,我祖上如果有诸多分支,现在各不相识,那么其他人也会有这种能力。而戴九天也是一样,如今他没有儿子,但是祖上的分支却可能有。”孙中原道。

“你说的对。所以,如果和血脉传承有关,那必然是你父亲和戴九天还曾经历过什么特殊的事件,满足了充分条件,而血脉传承,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那么我又如何满足充分条件呢,也是只有必要条件。”

徐北武叹了口气,“你父亲在这方面,和我们说得太少了。我只知道,轩辕星图是他祖传之物,这也是推断血脉传承的关键原因。或许获得充分条件之后,第一代亲子,也能承享。”

“嗯,这倒是有可能,可惜戴九天没有儿子。如果真的只能由我和戴九天才能破解,也只有我和戴九天才能获取这股力量,那别人的确很难染指。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这样。”

“噢?你觉得,破解之后,很多人可以获取?”

“不是这一点,这一点我拿不准,毕竟破解和获取很可能是同时的。我冥冥有种直觉,我父亲和戴九天,似乎落点不一样:戴九天可能是破解和获取,我父亲,却像是为了去消灭!他俩看似在追求同一样东西,但真正的结果,却是对立的!”

“直觉?”徐北武眉头紧皱。

“也只能说是直觉。”孙中原苦笑一声。这事儿,多是在一层层地假设和推理;这的确是他的一种直觉。

徐北武沉默良久,“有时候,直觉比严密的推理还要正确!”

“只不过,对于这个直觉,我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如果我父亲可以破解封禁,为什么不想直接获取这股力量呢,获取之后,岂不是一种最大的控制?与封禁和消灭又有什么分别?”

徐北武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你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

“他说,人,有时候控制自己的,并不是自己!”

孙中原耸然动容,“这股力量,他获取之后,根本控制不了?也就是说,这股力量,未必只是力量,还有导向性?”

徐北武轻轻摇头,“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份,让你过常人的生活。我错了,重新见到你之后,是我太冲动了啊。”

“师父,您?”

“我错了!”徐北武重复。

孙中原不知所措。

“我本以为,你父亲让我暗中照顾你,改变你的人生轨迹,是怕他的仇家报复,特别是戴九天。而现在,如果这些推断都是真的,你父亲是不想你接触到这个玄机啊!”

“您的意思,是他怕我妄图去获取这股力量?”

“是啊。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失去人性。”徐北武道,“如果获取这股力量之后,自己却无法控制,那恐怕就不是人了!”

孙中原想到麒麟火光,“师父,未必有那么可怕,既然能获取,很可能会找到办法控制。”

“你看,你现在还有这个想法!这恐怕就是你父亲最担心的!我想,这股力量,很可能是带有魔性的力量!”

徐北武说到此处,思维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明年端午,是最好的破解时机,也是最好的获取时机,同时还是最好的彻底消灭的时机!你父亲,没有等到这一天;同时,他不想你再去完成这个使命,不是怕完成不了,而是怕你自以为能控制,最终却不能控制!由此丧失人性,铸成违逆天理人伦的大错啊!”

这些,即便是推断衍生的结果,但却并不难理解,孙中原黯然点头,半晌后又道,“那戴九天他?”

“他?或许根本不在意魔性与人性,只想高高在上。”

孙中原回想了一下和戴九天接触的过往。戴九天这个人,一时不择手段或许可能,但似乎不是个甘心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又或许,戴九天自身有什么特殊的法门?而这个法门,也是血脉导致的,可以获取并控制这种力量,我父亲根本不具备。也就是说,他俩各有所恃,我父亲能够破解,但却不能控制;而戴九天,能够破解,却不能消灭?”孙中原分析道。

徐北武沉吟,“嗯,这或许也是一种可能。”

“而且,戴九天好像知道这股力量是什么!”

“你父亲应该也知道。不过,这好像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应该是谁也不曾说起!”

孙中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经过两人碰撞之后产生的条分缕析,似乎一步步更加接近真相了。

徐北武做了同样的事情,放下酒杯之后,“中原,你父亲去世之时,戴九天入狱,同时还有很多变数。但如今,看清没?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第370章 窑变无双

一“我明白。”孙中原这件事儿虽说一直没有彻底搞清楚,但大方向并不迷糊:

“如果让戴九天获取了这股力量,即便他能控制,但绝对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副作用。从我父亲的安排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有什么好结果的力量!而根据我们所知的来看,能阻止他的,好像只有我了。”

徐北武再度摇头,“不光是这个,这个是你要不要选择高尚。还有一点,是你即便不选择高尚,也难以保命啊!”

孙中原思路延展,“对,是这样。如果我有消灭这个力量的能力,谁知道会不会在一个人获取这股力量之后还有可能消灭呢?戴九天获取这股力量之后,必定不会留半点儿隐患!那时候他将强大无比,我的确可能小命难保!”

徐北武点头,“所以,你是不是被利用,其实并不重要,最起码在获取结果之前的过程当中,并不重要。”

两人聊了不短的时间,孙中原心中的郁结基本化解,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师父就是师父,最重要的并不是比自己高明多少,而是让自己变得高明。

两人走出饭店的时候,徐北武的电话响了。接的时候,孙中原没刻意去听,也掏出手机,和黎千千发了几条微信。

这个电话,徐北武足足打了五分钟,挂了之后,对孙中原道,“走,咱们去个地方。”

这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孙中原问道,“什么大事儿?”

“有件东西得看看。”徐北武没多说,伸手拦了辆出租。

出租车停在一栋老式小区前,一看就是那种八九十年代的房子,虽然外墙为了市容统一粉刷过了。

进了一栋楼的一个单元,径直到了六楼的一个房门口,徐北武没敲门,而是打了个电话,门开了之后,出来的也是个老头儿,看上去比徐北武还老,而且形容枯瘦,不过穿得还算利落。

这老头儿看了一眼孙中原,徐北武开口道,“没事儿,我徒弟。”

老头儿这才把门全拉开了。

关好门,老头儿才说了一声,“徐哥。”

见孙中原有点儿吃惊,徐北武解释道,“他比我小五六岁呢,显老。”

老洪确实显老,但是一双手却保养得很好,虽然也是瘦骨嶙峋,但是整洁修长,显得有力且灵活。

随后,徐北武介绍了一下,并不遮掩,“老洪以前是玄武阁的人。”

“徐哥,这事儿有点儿麻烦。”老洪嗫嚅道,“之前你为了兄弟们······”

“好了,以前的事儿不要提了。”徐北武摆摆手,“先看东西,完了再商量。”

老洪点点头,把徐北武让进了里间。这房子,是个两室一廊的房子,基本就算没客厅,让他们进去的是其中一室,里面是书房的结构。这房子,只有老洪自己住,另一室自然是卧室了。

老洪让两人坐下,茶已经提前沏好了,给两人倒上之后,从打开书架底部,露出一个保险箱。

这个保险箱很高级,和这么简陋的房子一比,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开保险箱的时候,老洪蹲在前面,孙中原也看不出里面都有什么。老洪拿出来的,是一个装酒的木盒。

这酒盒上有商标,不算太高档的酒。孙中原心想,把一瓶酒放在保险箱?

结果,老洪酒盒里拿出来的,竟是一件瓷瓶!

这件瓷瓶摆在书桌上,徐北武还没说话,老洪就把书桌上那个大瓦数的台灯给打开了,瓷瓶这片儿区域,登时亮的刺眼。

徐北武笑了笑,“没必要,这么看一样。”说罢,看了一眼孙中原。

孙中原会意,上前看起来。

这件瓷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厘米高。撇口,颈部细长,肚子扁圆,肚子下面的线条是斜直收到底部的。圈足外撇。

从颈部到肩部,表面凸起了七道直线,暗合七弦。

弦纹瓶。

弦纹瓶这种形制,宋代就有,装饰效果不错,很是雅致,此后一直都有烧制。

这件弦纹瓶,最大的特色是釉。通体窑变釉,以玫瑰紫为主,但是变化很多,深浅不一,红黄蓝白都能找出来。釉面非常光润。

说起窑变釉,其实最开始是失败的产物。烧出来一看,和原先预设的不相符,釉色发生变化,这就是窑变。窑里变的嘛,没受控制。

最初的窑变釉,是偶然的,意外的。有些会变得难看,有些呢,却会出现很好的效果,比原定的还要精彩。

这种变幻莫测的“缺陷美”,后来推广开来,不少窑口开始烧造窑变釉。

所谓“窑变无双”,每一件窑变釉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想烧造窑变釉,也不知道最后会出来什么样子。

当然了,大方向是能控制的,有些规律也是可以掌握的。比如这件弦纹瓶,是玫瑰紫窑变釉。如果烧出好几件来,可能每一件色彩变化不一样,釉色流淌纹路不一样,但是主体色泽都是玫瑰紫,这一点是能控制的。

孙中原看了一会儿,对老洪说道,“雍正官窑无疑。”

老洪一惊,看了看徐北武,“徐哥,这······”

“听他说。”徐北武微微一笑。

老洪转而看向孙中原,“小孙,你还没看底呢?”

“不用看了,这种形制的窑变釉,是雍正首创,底足内,应该是酱釉,带‘雍正年制’双行四字款儿。而且这款儿不是写的,是刻上去的。”孙中原接着说道。

老洪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儿来。

因为孙中原说的分毫不差!

这时候,孙中原也有些吃惊,他吃惊的不是老洪居然有这么一件价值不菲的精品雍正官窑,而是,老洪以前不是玄武阁的人么?

这件雍正官窑玫瑰紫窑变釉弦纹瓶,虽说要鉴定的确需要不俗的眼力,但是天象楼玄武阁,本来就是负责鉴定修复,老洪怎么会没有这个眼力?

徐北武这才上前,拿起弦纹瓶,翻看了底款,果然,底部是酱釉,阴文篆刻了“雍正年制”双行四字款。

“我和中原的意见一样。”徐北武对老洪说道,“既然东西是真的,那起码你亏不了了。”

老洪听了之后,却并没有明显喜色。

重阳节

今天重阳节,祝所有书友家中老人健康长寿。

老人在,父母在,根就在。以前年轻,体会不到。只要根在,起风的时候,就不会有飘零的感觉。

总有一天,人都会老。珍惜当下,善待老人。再祝阖家幸福,平安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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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唐白虎

“东西收起来,说事儿吧。”徐北武坐下喝了口茶,“中原不是外人,你不必有丝毫顾虑。”

老洪依言把东西收起来,与徐北武和孙中原坐在桌边。

呷了一口茶,老洪缓缓开口道,“这东西,有人托我代卖,得利三七分。”

孙中原听了,这么好的东西,哪能愁卖?得利二八分?莫要说老洪分三,就是分一甚至再少,那也是无本买卖啊!毕竟不是他的东西。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徐北武波澜不惊,“主家是谁?”

“是托中间人找上我的,只见过一面,是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看脸蛋,也就是不到三十岁,但我看那眼神儿,恐怕得四十开外。”老洪一边说一边琢磨,“中间人是我这几年做生意的一个熟人,他也不肯多说,也有可能知道不多。”

“嗯。”徐北武点点头,“这雍正官窑弦纹瓶,白给你三成的利市,不用问底价,估计是不少了。这,是想让你干活儿?”

“不是一般做旧的活儿。”老洪苦笑,“是让我揭裱一变二。不过画儿还没给我,却把这瓷瓶先给我了。”

孙中原这才明白,怪不得老洪对瓷器不了解!合着他擅长的是字画啊!也是,玄武阁总不能都是瓷器高手,这字画方面,也得有人。而且,精通字画的人,不懂瓷器,也很正常。

“胆子不小啊,上千万的东西,敢放在你这里!”徐北武道。

“这瓷瓶,我是写了收条的。当时觉的有一眼,但也存着疑。”老洪接口道,“明天中午十二点,是给信儿的最后期限。要么卖瓷瓶和揭裱一起干,要么把瓷瓶还给人家。”

徐北武此时看了看孙中原。

孙中原道,“这主家挺有意思,让你揭裱,不给钱,让你卖东西。这是搞捆绑啊,出事儿了脱都脱不开。”

老洪轻拍了下桌子,“谁说不是呢,都是出来混的,心眼儿都多着呢!不过,既然是雍正官窑,那这酬金是太到位了。而且,我还有点儿主动权,碰上运气好,搞个阴阳合同,自己还能多眯点儿钱。”

“看来,揭裱的画儿那也不简单。”孙中原又道。

所谓揭裱,一变二,其实就是把一幅画变成两幅画。这办法,只能用在纸本古画上,绢本肯定不行。而且纸本,也得宣纸比较厚,能多揭下一层来,然后修补、装裱、做旧,一幅画变成两幅。

这种办法做的东西,非常难以辨认,特别是第一层,根本不用修补,原来的笔墨就在上面呢,重新装裱就行了。下面一层,或许有笔墨不透的地方,那得找补一下,不过对于字画高手来说,依样画葫芦,出现纰漏的几率几乎为零。

一般来说,字画揭裱一变二,第一层是肯定没法辨认的,这幅是主力,卖给谁都不怕,或许也可能自己留下。第二层,那纯粹是为了赚钱了,生生多出一幅来,利就不用说了。

老洪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照片。他也没有电子版,这东西电子版也不会轻易给人,随便存下就有麻烦。而且这张照片上,还做了一些涂抹处理,主体能看明白,但是面面上几处地方却看不清。

徐北武瞅了几眼,便把照片给了孙中原。这方面,老洪是行家,不用他俩帮衬,看也是为了多了解情况。

孙中原一看,虽然是照片,但也很明显能看出来,这幅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边角有起层的地方,可能是长期受过潮又经历过极为干燥的环境。

从起层的情况就能看出,这宣纸的确比较厚,具备揭裱的基础。

这是一幅青绿山水画,尺幅不小,一般的房子挂中堂绰绰有余。画面中,远山近水,山势绵延,秋意仿佛也跟着逶迤起伏。树木婆娑,水波萧瑟,岸边还有小村寥卧,点缀出几分别致。

好一幅秋山萧水图!

在照片上,大部分落款和钤印都被涂抹了,不过倒是留下了一方朱印。当然,也不能一点儿不留,不知道是谁的作品可不行。

阳文小篆,右边是一个唐字,左边是上白下虎。

唐白虎!

唐白虎,自然就是唐寅唐伯虎。这个唐白虎不是开玩笑,是他自己改的名字,这方印章,也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作品中。

这里面的原因是这样的:唐伯虎在二十五岁和二十六岁这两年,家里经历了重大变故,两年内,父母、老婆、儿子、妹妹,全都去了。只剩下一个弟弟唐申。家境由此潦倒,一贫如洗。

二十六岁的唐伯虎,白发早生,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他由此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是扫把星转世,是“白虎”!就这么把名字改了。唐伯虎就变成了唐白虎。

所以,看唐寅的字画,对对年份,有些一看有“伯虎”的落款或者印章,那必定是假的!

“虽然,只看照片不能定论,但是这股子气韵,加上出这么大价钱让你揭裱,看来定是唐寅的《秋山萧水图》无疑了。”孙中原开口道。

老洪点头,“这画儿,我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卖给谁?”孙中原道。

老洪看了孙中原一眼,显然,他现在对孙中原的态度已经有了极大转变。这一点,靠的不是徐北武的徒弟,而是孙中原自身的实力。

“没错,如今我是自己单干,要是卖给惹不起的人,而且万一发现了是揭裱,那我就麻烦了。”老洪看着徐北武,“徐哥,正好你给我说来燕京了,我只好找您来商量下。”

老洪求助徐北武,和揭裱一样,分了两层。第一层,看看这弦纹瓶的分量,要是不值钱,那就不用考虑揭裱的事儿了。第二层,如果分量足,价钱够,揭裱的活儿从交易的角度是能接的。但是,具体也得前前后后分析清楚,不然画揭了,钱赚了,却出事儿了,得不偿失就麻烦了。

徐北武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袅袅烟雾升起,“这事儿,本来,从规矩上来看,收钱干活儿,是不能问人家打算怎么出的。”

第372章 玄武旧部

老洪听徐北武这口气,应该还有下文。

徐北武顿了顿,“不过规矩也分情况,有些规矩,千百年来谁都不能破,有些规矩,可以视人而定。如今,只要你愿意,你就不是单干了,这个规矩,我觉得可以改一改。”

老洪面露喜色,“徐哥,你要重出江湖?”

“不只是我要重出江湖。”徐北武说着,指了指孙中原。

老洪脸上的喜色放大,“徐哥,你要自立门户了?带着徒弟出山?加我一个!”

徐北武哈哈大笑,“如要自立门户,十年前,他们三个开动的时候,我就开动了。这一次,是我们的天象楼!”

“我们的天象楼······”老洪喃喃自语,“我们的天象楼······徐哥,什么时候的事儿?”

“现在已经开始筹备了,年后天象楼古玩城开业,也就是重启之日!玄武阁的旧部,我已经找了两个人,你是第三个,至于其他人,看情况再说,十年过去了,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完全能靠得住的,暂时先定你们三个,其他人,我再慢慢考察。”

老洪猛然站起,“要真是如此,我不给她揭裱又如何?既然东西在我手里,那让我卖,也得卖,不让我卖,也得卖!”

孙中原闻言,微微皱眉。

徐北武摆摆手,“我们天象楼以前也从不恃强凌弱,你这么干,不成强盗了?我们可不是司空潜带的那一帮子鸡鸣狗盗之徒。我的意思是,可以和她谈谈,揭裱的活儿你既然接了,那也不能反悔。但是,要问他出手给谁!要是出到国外或者国内不沾边的人,那则罢了。”

“好,好!”老洪道,“明儿我托中间人告诉那女人。”

顿了顿,老洪又问,“徐哥,那我说不说天象楼的事儿。”

“不能不说,也不用明说。”徐北武应道,“你就说,有事儿,找他!”

说着,徐北武指了指孙中原。

老洪此前一直比较兴奋,有些事儿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如同一个饿急了的人见了大鱼大肉。现在缓和了,开始咂摸是红烧还是清蒸了,他这下子吃透了:“徐哥,这小孙,不,孙先生,难道?”

“没错!”徐北武点头,“孙中原,就是接下来的紫微台台主!”

“为什么?”老洪一个没控制好,叫了起来。出声之后,又有些后悔,这当着孙中原的面,是有些唐突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徐北武唯一的弟子。

关于孙中原是公孙央之子的事儿,四个阁主已决定秘而不宣,徐北武自然不会告诉老洪。

“你在江湖上,可曾听过孙中原的名头?”徐北武微笑。

老洪虽然见了孙中原,但是之前的思维一直在盘桓,他念叨着孙中原的名字,“我想起来了,破了隋爷星辰相宝局的,就是他吧?”

徐北武点头。

“不过——”老洪沉吟,“那南宋官窑青釉贯耳瓶,我知道是徐哥你做的,你当时出手,是为了接济出事儿的兄弟。他是您的徒弟,碰上了不稀奇。”

徐北武没着急,他又把孙中原的另一些事儿说了说,比如捡漏的重器,比如识破了他的师父、也就是孙中原的师爷、民国高仿第一人秦守拙的高仿瓷器。

其实,关于孙中原的眼力,老洪已经见识过了;徐北武说这些,无非是强化一下。但是,紫微台台主作为天象楼之主,可不是光有眼力就行的。

不过,老洪面上只是跟着赞了孙中原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徐北武接着说道,“你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这是原先的四位阁主共同的决定。”

这句话,却比徐北武之前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说服力。四位阁主都定了,他还说什么?

“好好,我都听您的,也都听孙先生的!”老洪连连点头。

聊完了这些,老洪不让徐北武走,拉着说再多聊一会儿,徐北武和孙中原对视一眼,既然老洪说了,那再聊聊。

“行,不过别太晚了,老洪。明天还有那女人的事儿,那女人不知来历,而且能拿出雍正官窑和唐寅画作,应该不是个一般人。”徐北武道。

“嗯,我明白。先探探是不是江湖中人。”老洪接着问道,“徐哥,你找的玄武阁另外两个人是谁?这些年,我和兄弟们来往太少了!”

这个,徐北武自然也不会隐瞒,“是泥鳅和肥肥。”

孙中原刚来燕京,也是第一次听徐北武说。这俩名听着挺带喜感,他不由笑着问了两句。

徐北武看了看老洪,老洪道,“孙先生,我告诉你。泥鳅,姓倪名知秋,倪知秋,是个玉雕高手,也是仿古玉器高手,同时呢,竹木牙角也都在行。”

“倪知秋?”孙中原听过这个名字,“天水玉道的老总?”

“没错儿,就是他。”老洪道,“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手艺,即便不做仿古,纯做玉雕,那也是天下无敌。现在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徐哥召唤,估计八匹马也不能把他拉回来了。”

孙中原暗忖,没想到,他以前竟然是玄武阁的人!

“表面风光,其实也有看不到的苦处。没了大背景,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打点,江南的圈子里,自不是一团和气。不过,泥鳅和梁曼舞算是有点儿拐弯抹角的交情,所以这些年还算平稳。”徐北武接着说道。

“梁曼舞?”孙中原出了声。说起梁曼舞,倒是有日子没听到什么动静了。当时梁曼舞还想拉自己入伙儿,不过自己没答应。梁园小故宫,如果真和梁曼舞有交情,那就是和梁家有交情,自是能减去不少麻烦。

“怎么?你也认识这位香妃?”老洪似笑非笑。

“香妃?”孙中原看了看老洪,“之前打过交道,这个外号倒是恰切,她的确是香道高手。”

“这是一帮圈子里的人YY出来的。梁曼舞身家巨厚,模样又俊俏,还是单身,男人都会有点儿心思。用一个‘妃’字,不就是想临幸么?”

徐北武咳嗽一声,“扯远了。”

“噢。”老洪敲敲脑门,“孙先生,我再给你介绍下肥肥。”

第373章 徐北武的准徒

老洪之前没放开,这渐渐放开了,孙中原才觉得他挺有意思。

“肥肥,是瓷器高手。”老洪接着说道,“他做的高仿官窑,釉色特别肥美,由此得了这么个外号。”

徐北武却道,“他是我带出来的,眼力和手段我清楚,勉强合格吧。最重要的,我是看他机灵又讲义气。”

“跟徐哥您肯定没法比。他还有一手隔街看釉的本事,也算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了。”

隔街看釉,外行人听来,是个夸张的说法,就是隔着一条街,就能把瓷器瞅个真真假假出来。但是真正的行家,其实能做到。

“他老想拜我为师,但是比我小不了几岁,我实在没法应承。不过他的悟性确实很高,以前专注老窑,后来才深入元明清,进度算得上快了。”徐北武道,“他后来在倭国倒腾古玩,正好这两年萧条,也想回来了。”

“也算是准徒了。”老洪插话。

徐北武笑了笑,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说起肥肥,他的话也略略多了些。孙中原也从中了解了些情况,比泥鳅的情况自然要多。

肥肥的名字里,带有一个飞字,以前是瓷都窑厂的学徒,都叫他小飞,自然是没名气,也没肥肥这个诨号。

肥肥有点儿家底儿,燕京还有个亲戚,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年轻的肥肥便揣着钱来到燕京,在钟楼和鼓楼那片儿,租了间店面开了张。

那个时候,还没有潘家园旧货市场呢,肥肥开店的地界儿,算是古玩市场比较集中的地方。当时能在钟鼓楼一带开店的,如今不少都成了大咖。

肥肥的店,名叫火云轩,做的主要是老本行,瓷器。

不过,里面多是老窑。以前说过,老行里人,管元代之前的瓷器,统称老窑。八十年代,对于明清官窑,玩家们基本不算很热衷。

举个例子,一件宋代磁州窑的没什么特色的小东西,要比一件康熙官窑的大件儿贵。要是搁到现在,倒了个儿,虽说宋代这些民窑也涨了,但和康熙官窑那没法比。

一件康熙官窑的大青花罐,当时可能就两百三百,现在成什么价儿了?而一些普通的老窑口小件儿,当时可能值好几百,可如今,也就是几万块的居多。

肥肥当时卖老窑,是应了时节,生意很好。说实话,他的功夫,也主要在老窑上,对于元瓷以及明清官窑的,水平也一般。

肥肥收货,除了从一些铲地皮的人手里来,还有燕京当时零散的地摊上,还会去冀省的几个县。不要小看这几个县,这几个县靠着燕京近,清末民初,走出去大量去燕京古玩店学徒的,古玩之风蔚然成形。

当年每有逢集的日子,这几个县都会形成一定规模的市场。从燕京、津城去抓货的古玩店老板不少,还有些老玩家也会不辞路远劳苦跑过去上货。

有一次,肥肥捡漏了一件宋代哥窑的黄釉香炉,鼎式,釉色和金丝铁线相映成趣,端的漂亮极了。在燕京卖了个大价钱,这件事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时徐北武也注意到了他,有一天,就来到了火云轩。

肥肥不认识他,徐北武进了店里,先是自己转了会儿,看了看,东西还都不赖,看来这个小伙儿有两下子。

最后,徐北武停在角落里一件白色的罐子前。

这个罐子不算是大罐,但口却是广口;有点像个压矮了的梅瓶,配上一个元代大罐的口部。

这个罐子是白釉的,不带彩,上面有印花的纹饰,是大朵的牡丹,枝条穿插其间。

“老板,这个小罐子出么?”徐北武问道。

“摆出来可不就是出么?”肥肥心下一喜。要说这件白釉罐子,正是他买哥窑黄釉鼎式炉的时候,讲价儿差两百没啃动,人家搭来的。

“这小罐摆书桌上,有几分文气。”徐北武笑道。

“先生有眼力,那您干脆带走得了。货卖与识家,我按本儿给您。”肥肥笑道。

“本儿多少钱哪?”

“不瞒您说,我这是九百收来的,您要是照顾我,就给个整儿,一千。要是手头儿短,给九百也成。”

做买卖,得会说话,肥肥话说得好听,加上一脸笑容,瞬间就能拉近人的距离。

不过,听话听音。徐北武虽说不知道肥肥多少钱收来的,但是听他喊这个价儿,知道他这是当明代的民窑来了。而且根据喊价儿的情况,估摸着来价也就是一两百。

徐北武没回具体的价口儿,“还能再便宜么?”

“老兄,您看看,真是实在价儿,我一外地人,在燕京开店,这房租水电还有本儿,都不少,挣不了仨瓜俩枣的。”

两人谈了一会儿价儿。最后肥肥让到了六百,再也不让了。虽说是搭来的,但是当时的生意还行,今儿你不买,明儿或许别人就买了,再便宜了,他不甘心。

“行,那就六百吧!”徐北武直接掏出钱来,拍在了桌子上。

“好嘞,我给您装起来。”

正在此时,徐北武一手抓住小罐的口沿,一手迅速插到底部,顺势一转,连底带罐身,又看了一遍,眼神之中微微露出笑意。

肥肥这下子愣住了!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娴熟了,而且目光过处,老练异常。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个动作看似不经意,却非顶尖高手不能为之!

肥肥钱也不数了,讷讷问徐北武,“老兄,我不会是走宝了吧?”

“怎么?想反悔?”徐北武笑道。

肥肥想了想,从六百块钱里面,又抽出了两百,递给徐北武,“老兄,我在这市场打出火云轩的招牌,能干那坏规矩的事儿么?这东西,已经是您的了。要是您心善,就指点我两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徐北武伸手挡开了递过来的两百块,“你是当明代民窑精品抓的货吧?”

“难不成是官窑?”肥肥皱了皱眉,“可这底儿不带款儿,实在少见。永乐不带款儿的瓷器多,也出过白釉,可那是大名鼎鼎的永乐甜白,这也不是啊!”

第374章 卵白福禄

“谁说这件瓷器不带款儿呢?”徐北武笑了笑。

“我这是什么时候瞎的?”肥肥不由又看了看小罐的底部,确实没款儿啊!

徐北武却又笑着说道,“谁说款儿一定在底儿上呢?”

肥肥这下子彻底清楚了,这个人不仅是个高手,而且是冲着火云轩来的,前段日子那哥窑黄釉鼎式炉动静太大。

不过,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先生贵姓啊?坐下叙谈如何?”肥肥一伸手,将徐北武让到店铺窗边的八仙桌。

“我姓徐。”徐北武没有拒绝。

肥肥毕恭毕敬沏了茶,敬茶之后,又递上了一支大前门,等徐北武接过抽了两口,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虽说是被人家在店里捡了漏儿,但不至于闷着。

“火云轩在行里做老窑挺出名。但是瓷器一路,可不是只有老窑,老板你不会没听说过枢府瓷吧?”徐北武直接点破。

肥肥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罐子的白釉有点儿特殊,发青,原来是蛋壳青啊!这就是所谓的枢府瓷卵白釉!

所谓枢府,就是元代的枢密院,元朝的最高军事机关,它的地位不言而喻。

从狭义上来说,枢府瓷,就是枢密院要求浮梁瓷局,定制的用瓷,是元代官窑中的官窑。

也有一种广义上的说法,就是元代官窑中,有类似风格的精品瓷器。枢密院定制专用,毕竟是少数,浮梁瓷局监制的官窑,还产出了相当一部分品质和制式大致无二的瓷器,也被后人统称为枢府瓷。

这一说枢府瓷,肥肥一下子明白了两点,第一,就是刚才说的卵白釉。

第二,枢府瓷的胎,也和元代大部分瓷器不同。元代的瓷器,胎体一般比较厚,比较笨重。元代瓷器所用的瓷土,不是明清官窑常见的高岭土,而是麻仓土,不够细腻。但是枢府瓷,却相对精巧,瓷土虽然还是用麻仓土,但是制作更为繁琐精细。

不过,明白了两点,却还有两点不明白的地方。

“徐先生,谢谢您的赐教。但是还有两点我不明白,您说这小罐是枢府瓷,但是我看不出有元代瓷器的特点啊,元代基本都是大罐。而这,形制有点儿怪。”肥肥接口问道。

“你在釉上有欠缺。”徐北武不紧不慢说道。

肥肥连连点头。他这方面确实是短板,老窑的釉基本都是单色釉,他相对精通。但是老窑之外的瓷器,他之所以水平不高,关键在对釉的认识上,其他的,比如元青花发色特点,明清官窑的形制、胎体、彩料,那还凑合。当然了,所谓欠缺,是相对于高手而言。

“这卵白釉,除了发青的颜色,还有乳浊的感觉,定是官窑真品无疑,根本就不用看形制。你要知道,元代时间很短,元代朝廷崇尚的这种卵白,并不为汉人所喜欢。明代永乐创烧出甜白釉,卵白釉从此再也没有过。”徐北武笑道。

肥肥欲言又止,虽然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他先入为主,心里对这种形制的疙瘩解不开。

徐北武看了看他,“罢了,你看这卵白釉,是单色釉到釉下彩的一个过渡品种。”

肥肥倒是一点就透,这层窗户纸总算开了,“我明白了,这个小罐,不,这个半瓶半罐的东西,其实是梅瓶和大罐之间的过渡品种。这种形制,其实就是为以后出现的元青花大罐,奠定了基础。而且,这上面的印花图案,也是大开大合,与元青花的花卉纹饰一脉相承。”

徐北武赞许地点点头,“你倒通透。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什么?”

肥肥指了指这个罐子,“底下没款儿。您刚才点明了枢府瓷,但是据我所知,枢府瓷的立件儿,有款儿的,都是印花中刻上‘枢府’两字,可这个没有啊,只有牡丹下面,有‘福禄’两个字。这是民间常用的祝福语,加上之前的认识,我才断定为明代民窑。”

“实际上,元代官用瓷器,大部分是不带款儿的。而且福禄这两个字,严格来说算是铭文,不是款儿。所以,断定枢府瓷,可以不看这个。但是你既然提出来了,我就说说。”徐北武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枢府瓷出现过的铭文,最出名的,自然就是枢府这两个字。但却不止有这两种;福禄,也是其中一种;还有太禧,也算相对知名。福禄和太禧,未必是枢密院专门定制的,但肯定是浮梁瓷局监制的官用瓷器,而且多为王公贵族所用。所以从广义上来说,也属于枢府瓷。”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要说当年没有什么互联网可用,即便是现在,这种器型,枢府瓷中也不见得能搜索到。

肥肥是彻底服气了,拉着徐北武不让走,说什么也要好好摆一桌。

徐北武还是没有拒绝。

两人吃饭的时候,肥肥才借着三杯酒的酒劲儿,问徐北武的具体名讳。

徐北武一说,肥肥恍惚了一会儿,猛然想了起来,“您,就是秦大师的高徒吧?”

“噢?你听说过我?”对于这个,徐北武还真是有点儿惊讶。

“我以前在瓷都一个窑厂当学徒,本事没学多少,这行里的事儿可跟着听了不少呢!”肥肥非常兴奋,“带我的窑厂师傅,要是有您一半的本事,今儿这漏儿我也不能放出去啊!”

“你也不赖,从学徒当上老板了!”徐北武笑道。

就这样,两人算是熟了。一来二去,肥肥非要拜徐北武为师,徐北武没答应名分,但是却答应能教一些东西。当然了,教给外人可不行。

后来肥肥进入了天象楼玄武阁。因为在釉的造诣上有欠缺,所以这方面他格外下苦工,最终不仅看釉有了水准,而且制作瓷器上釉也是水平不低,尤其是釉色肥美的瓷器。由此得了肥肥这么个外号。

又聊了一会儿,徐北武和孙中原便提出告辞了。临走之前,徐北武告诉老洪,明天要揭裱那女人有信儿之后,直接联系孙中原即可。

第二天上午,孙中原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电话,不过不是老洪,却是董小姐。

第375章 红手绢,赤城霞

“孙先生,一直没好意思打扰您,那件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董小姐客气问道。

“董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当天到小区,是隋东辰隋爷让我跟的,现在这东西也已在他手里。之前我跟他提过,他说要考虑下。要不,我再帮您问问。”

“呵呵。也就是说,孙先生对这面江心镜,如今无权做主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过还可以多说一点,这面江心镜,隋爷不出手,那就只是当古董收藏,也就不会对其他任何人有任何影响。”

听了这句话,董小姐倒是沉吟了一下,但很快又道,“我们是很有诚意的,还是如果你们真想收藏一面江心镜,我们可以找来品质更好的。只是这一面比较特殊,孙先生懂的。”

“我是懂,不然不会强调收藏不出。这样吧,董小姐,我给你隋爷电话,你们和他沟通下。于私来说,隋爷是我的长辈;于公来说,我是星辰拍卖行的员工,隋爷才是真正的老板。”

“呵呵,不用了。我们想联系隋爷会联系的。看来,孙先生没有别的要说的了。”董小姐声音变得冷了一些。

“没有了。”孙中原看了看旁边的隋东辰。隋东辰也是刚走到他身边,点了点头。

“后会有期。”董小姐挂了电话。

“这件事儿牵扯到蛊门和神调门,我来协调处理吧。昨晚的事儿我知道了,你帮着老洪应对下那个有来头的女人吧。”隋东辰说道。

“好。”孙中原点头。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

“孙先生,刚才给你打电话占线。”电话正是老洪打来,“刚才中间人回话了,说那个女人想见你。”

“这么快?没说先和你谈?”孙中原问道。

老洪干咳两声,“人家说了,要谈就和能主事儿的谈。”

孙中原没看到徐北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想了想,“好,约时间了么?”

“她说你同意了再约时间,越快越好。”

最终,孙中原是午饭后在一处茶楼和这个女人见的面。

房间是这个女人定的,位于茶楼顶楼的“君山银针”包间。而这个女人已经提前点好了茶,就是君山银针。

孙中原进门后,发现这个女人也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一幅大大的墨镜,看不出年纪。

这个女人挽着一个干练的发髻。脸很白,不过看不出底色,也可能是化妆化的白,墨镜遮住了眼睛,但是能露出些许眉毛,又细又长,不过也可能是修的。颧骨高,鼻梁高,嘴巴小,有点儿西方人的面相。

见了孙中原,女人并没有摘下墨镜,和孙中原握手,“原来孙先生还是个英俊小生。”

手感柔弱无骨,却又隐隐含着力道。声音略带沙哑,却并不嘲哳难听。

“见面了,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孙中原撤手时问道。

“坐。”女人伸手示意,却并不回答孙中原的话,“这君山银针是我喜欢的,形好,色好,甘醇甜爽,不知道孙先生喜欢不喜欢?”

“我平时不大喝茶,君山银针属于黄茶吧?更是没喝过。”孙中原并没有坐下,而是看着这个女人。因为,她还没有自报家门呢。

女人看明白了孙中原的意思,“我姓赤,赤城霞,可以坐了吧?”

这个姓比较罕见,名字也不像是编造的,孙中原点点头,坐下了,“赤女士好像太过低调。”

“低调?”赤城霞抿了一口茶,同时伸手一指,“边喝边谈。”

“雍正官窑窑变弦纹瓶,唐寅《秋山萧水图》,任何一件藏品,都是顶尖的,但是我在古玩圈儿却没有听说过赤女士,那自然是很低调了。”

孙中原说着,也喝了一口茶,他虽然不懂茶,但这君山银针倒是挺对他口味。

“我本来就不是古玩圈里的人,不过这江湖,倒不陌生。”赤城霞拿出一方红色的手绢,擦了擦嘴。

这方手绢是那种大红,和赤城霞的一袭黑衣形成鲜明对比,也显得有点儿突兀。

江湖?孙中原看着这方大红的手帕,想起这一阵几位老阁主给他零散介绍过的一些江湖情况,倏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门派。

“赤女士,唐寅的画作不是凡品,老洪做了,日后若出乱子,他怕应付不了。”

“老洪应付不了,天象楼也应付不了?”赤城霞摘下了墨镜,眼窝很深,眼睛大而美,眼角没有丝毫鱼尾纹,平滑光润,看起来这女人应该很年轻。

“孙先生能代表天象楼说话么?”

孙中原一听,心下之前的猜测得以落实,能知道天象楼,那就定然是江湖人物了。

“赤女士,看来你代表的是红手绢?”孙中原看着她。

红手绢如今依然在江湖存在,也是渊源颇深。古时候,这个门派主要就是靠幻术,或者说靠戏法为生。

如今,有的魔术师就是这个门派中人。同时,不少人因为擅长障眼法,延伸到赌术,甚至在澳岛也有自己的场子。红手绢中,女人为主,在这方面,也具有一些特殊的优势。

赤城霞放下墨镜,手一抖,墨镜突然变成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接着顺势点了一支烟,“孙先生,既然都亮明身份了,那就好谈了。老洪不想做,可以把雍正弦纹瓶还给我们,合作中止。若是想做,我可以保证不会有后患,但是不能告诉你揭裱后的《秋山萧水图》的去向。”

“不知道去向,怎么能保证不会有后患?”孙中原一边说,一边给隋东辰发了一条信息,“红手绢的赤城霞在他们门中什么位置?”

“红手绢的承诺,这还不够么?”

“问题是,红手绢什么时候开始做古玩生意了?”孙中原也点了一支烟,“那我们天象楼是不是该去玩儿变脸了?”

此言一出,赤城霞脸色顿变,手中的红手绢一抖而没,手上竟已是一把黝黑的手枪,指向孙中原,“孙先生,变脸是川剧绝活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要不懂装懂!说话也不要太随便!”[.]

第376章 名画原主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孙中原心下略惊,不过转瞬即平复,忽而一笑,接着如闪电般出手。

天罡三十六手玄妙异常,转眼就把手枪夺下。

赤城霞眼中闪过惊骇之色,但是反应也饶是不慢,手枪离手的瞬间,手上又有了动作。

孙中原手枪入手,就知道不是真的,因为太轻了,许是高仿的。与此同时,手枪上竟被蒙上了一层东西。

赤城霞咯咯笑起来,“孙先生抢枪就抢吧,拿我的手绢干什么?”

孙中原手中的手枪上,盖上的是赤城霞的那方红手绢。

孙中原微微一笑,将手枪和红手绢一起还给了赤城霞。

接过来的时候,赤城霞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到了孙中原的手。孙中原触觉敏锐,只觉得如同凝固的丝滑牛奶。这双手,还真不是一般的手。

“好了,赤女士,玩笑也开够了。”孙中原又点了一支烟,“说正事儿,这种情况,你们拿出一件雍正官窑,表现出了诚意,我们也是很愿意合作的,互惠互利嘛。但是,你们不说将揭裱的《秋山萧水图》用作何途,我们很为难。赚钱也要赚得放心才好。”

“看来,如果我不说出用途,你们的意思是,拿了雍正官窑,也不给揭裱《秋山萧水图》?早知道不找老洪了!本以为他现在就是单干,谁曾想,天象楼四分五裂十年了,如今竟然又要重起。”赤城霞面带揶揄的表情。

“赤女士此言差矣。第一,雍正官窑我们不是拿,而是你要我们帮着卖的,得利三七分,也是你们定的,我们拿的是小头儿。第二,不找老洪,我不认为当今天下,你还能找到同样水准的师傅。”

“呵呵,找不找得到师傅两说,这个我们可以慢慢找。再说了,若无揭裱名画一事,雍正窑变釉弦纹瓶,还用找你们卖么?这说法有点儿无赖了,我们又何苦让出三成的利市?”

孙中原深吸一口烟,“慢慢找?如果我猜的没错,揭裱的事儿,怕是有期限吧?”

赤城霞也点上了一支烟,似在考虑,“本来,我们犯不上为了一件雍正官窑三成的小利和你们过不去。但是揭裱的事儿,你们不按规矩来,太过了!这是逼着我们和你们翻脸。”

孙中原看了看赤城霞,意味深长地用手画了一个圈儿,“老洪的底细你很清楚,而天象楼的几位老阁主齐聚燕京,你恐怕不会不知道。把一件雍正官窑和揭裱搅和到一起,怕是早有预谋要和天象楼绑在一起吧?我不妨再猜一下,《秋山萧水图》的出手,不仅可能有隐患,而且很大;万一出事儿,你想有人帮你们料理后事。”

赤城霞稍稍一停,转而又笑了起来,“都说孙先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我怎么看着倒像是个老江湖?我明白了,你们怕了。”

“不必用什么激将法。既然合作,那就敞亮一点儿,你说出来,我们权衡利弊,说不定,即便有隐患,我们还是可以合作,而且可以有效消除隐患。我们不是不讲规矩,我们是讨厌拿了一点儿钱,却要干不相称的事儿。”

赤城霞鼓掌,“好。天象楼名不虚传,一个年轻后辈,居然有如此见识!我现在更好奇了,你们天象楼重起之后,新任的紫微台台主,该是何方神圣!”

“你会知道的。”孙中原微微一笑。

“不会,就是你吧?”赤城霞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我说了,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决定要不要告诉我们《秋山萧水图》要怎么出手。”

“既然都被你点破了,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我现在就告诉你!”

这时候,孙中原倒有点儿惊讶了,“你不用请示一下?”

“不用。就和我知道告诉你就可以,不用再找你们更上层的人一样。”

赤城霞话音未落,孙中原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这是隋东辰发回了短信:

她是红手绢门主赤雁翎的独生女儿,随母姓。

孙中原心下一凛,原来赤城霞是红手绢未来的接班人!

“好,你说,我洗耳恭听。”孙中原收起了手机。

赤城霞略略整理了下思路,“揭裱出来之后,《秋山萧水图》一变二,最好的头层,我们还是要留下的,而且永远不会再卖。但是二层图,确实要出手。”

孙中原皱了皱眉头。按说,如果头层真的确保不出手,那么二层出事儿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老洪的手段如果到位,即便有人怀疑,但很难找出确凿证据。而且头层不出手,那就碰不了头,这又是一道强有力的保险。

“头层若真不出手,你们担心隐患,是有点儿多虑了,老洪的手段,应该没问题。”孙中原语气放松了一些。

“我没有骗你,因为这幅画是我母亲的心爱之物,揭裱也是迫不得已。”赤城霞居然没有掩饰,直接说母亲,而非门主。

“心爱之物还要揭裱?你们不应该缺钱吧?”

“一来,这幅画因为保管不善,已经起层了。二来,出手是为了引出一个人!”赤城霞仍旧没有掩饰。

孙中原琢磨了一下,按说能将唐寅的精品画作视为心爱之物的人,应该是个懂画的大家。如果红手绢的门主赤雁翎有这个水平,他也不怀疑。但如今,却因为保管不善出了问题,那就说明赤雁翎并未书画高人,但是,为何又将此画视为心爱之物呢?

“我们又不是天象楼,门中虽有些许高人懂古玩,但我母亲其实是不懂画的。这画,原先也不是她的。”

“噢?”孙中原更觉蹊跷,“那你们要用这二层画引出谁呢?”

“正是这幅画的原主!”

孙中原倒抽一口气之后,表情啼笑皆非,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老洪的手段再高,若是二层画落到原主手里,那参详之后,识破的概率就太高了!因为原主见过原画,甚至了如指掌!

而且,这也太乱套了。原主的画已脱手,之前难道他们不是直接交易?现在又想用“假画”引他出来?难道联系不上么?

第377章 避之不及

“你不用多想了。”赤城霞打断了孙中原的思绪,“这个人,是我母亲的一个仇人。当年这幅画,不是我母亲买来的,是拿来的。”

这下子,孙中原依稀有点儿明白了。

红手绢是干什么的?所谓拿来,那基本就是用戏法骗来的。

但是如今,又要引他出来。那说明此人经常隐匿行踪,之前发生了诸多过节,而今却找不到他的人。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点不太明了,就是赤雁翎既然不懂画,怎么会将一幅“拿来”的画,视作心爱之物?

既然要权衡利弊,考量要不要合作,这个问题孙中原便问了出来。

“你的问题真不少,不过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母亲说,这幅《秋山萧水图》是我父亲生前很喜欢的。而和这个人结仇,也和这幅画有关。”

赤城霞这么一说,孙中原也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就是赤雁翎“拿来”此画,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所谓的“心爱”,其实是告慰丈夫在天之灵。

那因为这幅画结仇,自然是得罪了这个人,而后这个人才做出对赤雁翎或者红手绢极为不利的事儿,现在要对付这个人,得先把他引出来。

揭裱出一幅二层画,似为下策,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换句话说,所谓结仇,其实是赤雁翎惹事儿在先。你为了丈夫,“拿”了人家的画儿,是你不对在先,人家报复你,是“礼尚往来”。现在,人家报复完了,你又要再报复回来!

只不过这个人行踪肯定很诡秘,很难找到。而这幅珍稀名画和他有如此密切的关系,确实是引他出来的有力工具。

这些都搞清楚了,就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这个人,是谁?”

“他可是一个厉害人物,不然,还用绑上你们天象楼么?”

孙中原面色凝重,“越听越棘手”

此时,孙中原突然有点儿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和赤城霞合作,也就是和红手绢合作,首先是有麻烦既然是厉害人物,却又经常隐藏踪迹,那必然不好对付。一件雍正官窑三成的利,筹码太低。

再者,这件事儿,其实是赤雁翎理亏在先。你用不正当的手段拿了人家的画儿,人家不报复你才怪呢!报复了之后,已经销声匿迹了,双方没有一直缠斗。现在,红手绢却又要再起波澜。

“你们拿了人家的画,人家出手了,而后销声匿迹。你们红手绢如今也没有什么太伤元气的地方,本来就算扯平了,你们何苦再去找人家的麻烦?”孙中原没有追问此人是谁,而是如此说道。

赤城霞面露一丝迷茫,“其实你和我想的一样,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报复的。只不过我母亲却不想放过他。”

本来,孙中原根本不想松口,但是看到赤城霞这副表情,心中顿感无奈,不过不是心软,就是突然觉得继续纠缠很没意思。

他想把雍正官窑还回去了。就此不再插手此事,哪怕就算图个清静。这女人处理起事情来,是有些怪。

赤城霞回过神来,见孙中原沉吟不语,“我该说的都说了,该你表态了。”

孙中原叹了口气,同时也做出了决定,“罢了,我做主,雍正官窑弦纹瓶还给你,这事儿我们不参与了。你们和这个人的恩怨,历时太长,而且有点儿奇怪,还不够糟心的。另外,你们要是想做古玩生意,这个可以合作,也不枉咱们见这一面。”

赤城霞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她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孙中原,“那好,古玩生意上的合作,你们比我们专业,有机会是可以的。”

孙中原拿起名片,看了看,这上面自然不会印江湖门派红手绢的称谓,印的是一家演出公司。

孙中原的名片倒也带着,还是星辰拍卖行的,他也掏出一张递给了赤城霞。

赤城霞看了看名片,突然抬头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法?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

“这,好像是我个人的**。”孙中原有点儿意外。

“你误会了,因为我看着,有点儿像地煞七十二手。”赤城霞解释。

孙中原愣了楞,什么?还有地煞七十二手?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地煞七十二手。”

赤城霞毫不忸怩,伸手做了几个动作,“这是我们赤家的独门绝技。”

“那你还给我演示?”

“这是拼凑拆解的,谅你也学不会。”赤城霞笑了笑。

孙中原闭上眼睛,梳理了一下,“这和我的手法不一样,我的手法简洁优雅,你的手法更复杂,也更狠辣。”

“好像是这样,但总有同气连枝的感觉。”赤城霞摆摆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孙中原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既然以后要合作,告诉你也无妨。我这叫天罡三十六手,天罡地煞,或许最初是有关联的。但是从咱们不同的学取之处来看,如今也肯定是没有关联了。”

说罢,孙中原站起身来,“我先走一步,有事儿再联系。”

“天罡三十六手?”赤城霞面色复杂,“看来,的确比我的手法要高明。”

此时,孙中原已经迈出两步,又停住了,“功夫手法,一比一试,或许就能分出高下。但是,你们和那个人的事儿,弄不好却可能没完没了,你们还真不嫌麻烦。”

赤城霞听了,忽而站起身来,“既然你告诉了我天罡三十六手,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个人是谁。”

“不用了。我虽然有好奇心,但是这事儿,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孙中原其实很想知道,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问。但是后面出现了转折,已经决定放手此事。而且如今天象楼重起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起码,如果不知道是谁,万一以后有什么事儿,那就不用避讳权衡。

说话之间,他已到包间门口,就要伸手拉门。

赤城霞却不知怎了,孙中原都这样说了,她还是继续说道:

“告诉你,是对你好!他就是千门长老原上草!”

第378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大结局)

孙中原一听,猛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那个传奇的千门原上草。”赤城霞很清晰地重复了一句。

孙中原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舅舅原上草。

这里面的关系,实在是越来越复杂了。天象楼筹建在即,各个江湖门派他还没有理顺,结果刚接触的红手绢门主赤雁翎,居然和自己的舅舅原上草有仇。

还是通过赤雁翎的女儿赤城霞说出来。

其实,更让孙中原没想到,甚至赤城霞也不知道的是,原上草才是赤城霞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赤城霞是孙中原的表姐。

所谓有仇,不过是爱恨情仇。当然,这都是原上草和赤雁翎年轻时的纠葛绵延。

而且,这些复杂的关系,怕是不能展开详细叙述了。

日子过得快的时候,就如同奔涌咆哮的江水,眨眼就过去了。

孙中原后来干了很多事情,但是他确实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

本书中的伏牛永镇,其实封禁的是蚩尤的元神。当年黄帝蚩尤大战,黄帝胜,蚩尤被杀。

但是,蚩尤不是凡人,人死,元神不灭,黄帝也无法彻底消灭,只能设置阵法封禁。

蚩尤是牛首神人,所谓伏牛,就是封禁蚩尤。伏牛这个地名,从此之后,也延续下来。

伏牛地气改变,和其他四处地气改变,不是同时发生的,伏牛为最早。

师从甘石二师的高人,在战国年间,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蚩尤元神被封禁,并不稳固。不仅元神有冲破封禁的倾向,而且蚩尤的后人和想利用蚩尤元神的人,一直想解除封禁。

这个高人利用天象和地气结合,想进一步加固封禁。到西汉初年,他的弟子后人,利用其它四处地气改变,进一步加固了伏牛永镇的封禁。

而且,千百年来,也不断有人参与其中。

因为蚩尤元神一旦解禁,后果是可怕的。蚩尤的敌人是黄帝,黄帝早已仙去,那么,所有炎黄子孙都可能是他报复的对象!

公孙央之所以有祖传的轩辕星图,是因为他是黄帝之后。

黄帝,本姓公孙。

不过,传承了这么多年,对于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用途,逐渐也没有人能完全掌握了。

而戴九天,则是蚩尤之后。

戴姓其中一支,是为蚩尤后人,有着相应的民间说法。

同时,戴九天因为加入相灵门,修炼过奇特的术法,所以能在解禁蚩尤元神之后,融合利用。

如果真能掌控蚩尤元神,那么戴九天所拥有的能力可想而知!

特调局,是一个国家部门,一直在关注此事,杨忠诚是其中的一个中层领导,陈丹洋则是他的手下。

孙中原,是公孙央的儿子,也是黄帝之后。

利用天星猎和轩辕星图,力保蚩尤元神难以解禁,这本来是需要利用很多章说清楚的。简单来说,需要用自己的鲜血,以天星猎为祭台,以轩辕星图为纽带,联系天地之力,来继续封禁蚩尤元神。

这需要一位黄帝后人,献出自己的性命。

而戴九天要解禁伏牛永镇,融合蚩尤元神,也需要以鲜血之力,在五月的天地交泰日,在特定的时辰,抓住机会,才能成功。

孙中原最后和戴九天斗法,黎千千突然出现。原来,不仅戴氏其中的一支是蚩尤之后,黎姓的一支也是蚩尤之后。民间也有着九黎族的相关说法。

黎千千想以自己的性命,阻止戴九天融合蚩尤元神。但是,戴九天已经抢先一步,以鲜血将蚩尤元神召唤而出。

孙中原不惜切断动脉,鲜血井喷,强行加速天星猎和轩辕星图的能量,这时候,瞬息万变,阴差阳错,孙中原居然自己融合了蚩尤元神!

但是,孙中原体内毕竟有黄帝血脉,融合之后,两相冲突,眼看蚩尤元神就要将孙中原祭灭,再度冲破而出。

这时候,曾经融入的火麒麟灵光起了作用,麒麟为百兽之首,蚩尤元神本身就具有兽族特性,相互冲撞,两败俱伤。

火麒麟灵光将蚩尤元神包裹,蚩尤元神暂时被压制和凝固。

关键时刻,孙中原强行催动火光内力,火麒麟灵光和蚩尤元神,一起引爆!

孙中原吐血昏厥,生死未卜。

戴九天眼见此景,气急攻心,竟然也就此殒命。

黎千千伤心欲绝,她已经坏了孙中原的孩子。不过,孙中原还有心跳呼吸,随后被进行了抢救。

半年多之后,孩子呱呱坠地,黎千千抱着孩子来到孙中原病床前,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此时,孙中原的眉头,动了一下······

(全书完)

完本说明:

以上,是原先设定的大结局的情况。这个大结局,距离前面写到的地方,还有一段时间。

或许,到时候有了灵感,这也不是大结局,可能还会写下去。

但是我开始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以这种方式结局。

无奈。

目前发了将近八十万字,写过的东西,算是没有糊弄。本来我写书,喜欢通盘考虑,不愿简单地升级换地图,第一章写的东西,最后一章可能也有呼应。

现在这样结束,虎头蛇尾,我也很不舒服。

这段时间,更新不给力不及时,想必大家看得也难受,今晚想了想,还是了结吧。长痛不如短痛。

这本书,长期处于自力更生的状态。我力有不逮,实在撑不下去了。能理解的多谢了,不能理解的也很正常。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交代下设定的结局,好在没有写崩,结局和前文是贯穿的。

另外,这个结局之前,大致会有一些事情交代。

包括孙中原和黎千千的进一步发展情节,还有诸多的江湖门派错综争斗,除了之前出现的天象楼,相灵门,以及千门、盗门、机关门、蛊门、神调门、红手绢,还剩外八门的兰花门和索命门,同时会有一些构建的江湖门派。

其中,神调门将牵出一部分蚩尤元神的线索;索命门当中,有杀手影的一些关联和介入;兰花门、红手绢、蛊门有些穿插故事。

而天象楼建成后,还会有一些古董重器、奇珍异宝的猎取过程,这也是一个重头。其中包括一些历史上失踪的宝物,比如和璧隋珠(以前也写过,会重新设定不一样的可能)、大禹九鼎、隐藏的柴窑重器等等。

大致就是这么一些东西了,既然交代,尽量不遗漏大的要点。

孙中原,最终,算是“我以我血荐轩辕”。这本来也是我大纲中设定的最后一章大结局的题目。

这本书写了九个月,收获也有,损失也有。最大的收获,是和老朋友加深了感情,同时又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只是却很不好意思,鞠躬,衷心地对一直支持本书的朋友们说声:对不起。

至于新书,鉴于此书如此结尾已经没了口碑,就不多说了。

顺祝安康如意。

有本新书《重生之都市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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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大宝大师

玩宝大师 (第1/1页)

1937年夏,琉璃厂。刚过早饭的点儿,这条街上已是热闹非凡。

琉璃厂这个地方,最初是因为元代在此建厂烧琉璃而得名,位于城南,着实荒僻。直到清初,还是地广人稀,算是个穷旮旯。直到乾隆朝之后,落第的学子聚集此处,加上编纂四库全书,这地方才开始有了笔墨纸砚的店铺。后来,文玩一类跟着兴盛起来,居然渐渐养成了文玩古董的街市。

清末,时局大乱,大量宫廷王府的古董重器散落民间,琉璃厂就在京城,一时间好玩意儿层出不穷。

自打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后,洋人除了直接掠夺,还开始在民间大肆收购文物古董,甚至还有洋人就此成立公司。就在这琉璃厂,经常出现洋人,有西洋人,也有东洋人,不少重器珍玩,就此流出国门。

这一天,是在6月底,琉璃厂的热闹之中,似乎已经带上了那么一丝不平静。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一家名为“格古斋”的店铺门口,车上的男子头戴瓜皮帽,身着薄丝长衫,带着墨镜,留着胡子,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儿。

付了车钱,他进入了格古斋。

格古斋的伙计见来了客人,上前招呼着。客人却冲着坐在八仙桌旁的掌柜打了个怪异的手势。

格古斋的掌柜,名叫许太炎。他立即起身,冲伙计摆了摆手,“你忙别的去吧,我支应着。”

接着,许太炎将这个客人让进了里间,关上了门。

客人摘了帽子和墨镜,撕掉胡子,恭敬站定,低声道:“五行穿金!”

“鬼眼穿心!”许太炎接了一句,又道,“我接到你们掌眼的电话了,有什么急事么?”

客人小心翼翼应道,“小的是第一次和大掌眼见面······”

许太炎点点头,摸出了一枚铜钱。

这铜钱比寻常古钱要大,中间不是方孔,乃是圆孔,正面是一个鬼脸图案,其中一只鬼眼,恰就在圆孔处。

而后,许太炎又反过来给客人看了看,圆孔周围,有金木水火土五字小篆。

客人看了铜钱之后,倒头便拜。

“不必多礼,直接说事儿吧。”

“启禀大掌眼,我们金字口的掌眼正是因为此物,才脱不开身,所以特命小的前来。”客人起身,立即从身上取出了一张照片,轻轻放到了桌上。

许太炎拿起来仔细审视,眼神不由变得异常肃穆。

“还有一事禀大掌眼,我们掌眼已经和沪海的叶恭绰先生通过电话。叶先生说,他绝对不会让毛公鼎落入倭国人之手!”

许太炎手指轻点照片,“此物,比起毛公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

一年之后,许太炎突然去世,死因不明。群龙无首,一群奇人异士各奔东西。

而我们的这个故事,却要从七八十年后,新世纪的一个晚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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