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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乌云刀》


前言

只因为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所以我一直都有写作一本长篇武侠小说的想法。只是这多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却从未付诸行动。

一个人的理想,就如同那远山中的青草,它的美丽和绚烂,也许不足以打动别人,但青草也在努力过着它自己生机勃勃的今天,以及憧憬着明天的美好。它也许很快就会在寒风中发黄枯萎,但至少它也曾看到过自己最富有活力、最辉煌的时候。而且,当寒冬远去,春天到来,阳光普照大地,春风轻拂众生,青草的理想,又会开始萌芽,在这辉煌灿烂的阳光下重燃自己那火热的梦想。所以说,万物众生,只要还有理想,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这些,就已经足够。

我也就如同这远山中静悄悄萌芽生长的野草,也有着自己的梦想。今天,我就要静下心来,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写作我的这部长篇小说,也许有很多人会喜欢我的故事,也许有很多人会不喜欢我的故事,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坚持完成,不为了别的原因,只为不至于——埋没了本身才华,荒芜了青春梦想。

既然想写,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最近常读一百二十回本《水浒传》,读至第一百零九回《王庆渡江被捉,宋江剿寇成功》,所以我的这个故事就这样随随便便从这一个情节抽出一条丝来作为开始,但是后面的情节和《水浒传》中的人物完全无关,也就是说《水浒传》中的人物,后来绝对不会在这本书中出现。而且发生的时间、地点,也完全不一样。

本书选定的主角为反王王庆与段雪琴的儿子王流,也就是后面的杜沉非。

我为什么会选择王庆与段雪琴的儿子作为主角,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是第一次写作长篇小说,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找个开头而已。因为本书的主角可以是任何人的儿子,也可以发生在任何别的时代。

这感觉就如同你在很饿的时候,在街头随便买个红薯吃,也许你并不喜欢红薯的甜腻,但这个时候你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要想填饱肚子,既可以吃红薯,也可以吃饭,当然也可以吃面吃粉,你为什么要选择吃红薯,是因为你最先看到了红薯。

我为了引出这个故事的开头,我就从名著中的这个情节引出我要讲的故事来。

选择王庆与段雪琴的儿子作为主角,也许也可以略微说明一点的就是,无论一个人是什么出身,无论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都影响不了你的未来!也只要你肯努力,肯奋斗付出,就一定能成就你的将来!就像这本书中的王流,哪怕有着灭十族的悲痛遭遇,也在他自己不屈不饶的坚持努力下,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

我这本书所讲的故事发生在南宋初年,主角王流,自从父母被剿灭后,与养母石萝依历尽艰辛,侥幸逃脱追杀,躲避在潭州虎狼谷中,化名为杜沉非,隐居十余年,长大成人,步入江湖,先后结识段寒炎、谢独鹰、鱼哄仙、王坐青、雷滚、牛犊先、孙卖鱼、第一翻墙、吴最乐、毛野生、万摇铃、江心秋月、官不小、钱很多、商必红、房子大、老男十八等十八人,并组成“烈日盟”,与江湖中的众多黑恶势力斗智斗勇,并且最终成就一番事业的故事。

这本书中,既有辉煌的事业,也有真诚的朋友,又有圆满的爱情。

这本书,人物和组织都很多。既有很多正派的组织,诸如烈日盟、倾奇者、重剑团、梅山五子、白旗峰隐修会、红云堡,等等;也有很多邪派组织,比如说鹰巢帝府以及旗下的挖坟者、妖黑,还有狩野、穷流、金凤宫、割头者、光照会等等组织。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而相遇,发生着许多或欢喜或悲伤、或平淡或离奇的故事。

主角成立的组织,就叫作“烈日盟”;他的刀,就叫作“烈日乌云刀”。江湖中最大的黑恶势力鹰巢帝府,就位于黄泉山“乌云盖”。所以这本书,讲的就是关于古代的黑白两道斗争的故事。

为了方便各位阅读,我先将书中主要人物略作介绍。

一杜沉非:反王王庆之子,尖峰寨寨主,烈日盟董事长。情人杨雨丝。为人正直,阔达大度,处处奇遇,收服许多咬钉嚼铁的硬汉,通过不懈努力,出生入死,经历大小数十战,后来成为江湖中最富有、势力最大的组织首脑。所用武器为烈日乌云刀。

二杨雨丝,原名曾典典,潭州首富曾祖殿的女儿,因母亲早逝,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改名杨雨丝。她的外祖母便是多年前使用“血鹰爪”血腥捏碎过十七个江湖豪强脑袋的“鬼手妖姬”关素英;而她的舅父便是当今江湖威名赫赫的剑术名家杨凤卿,同时也是红云堡堡主。杨雨丝深得外祖母与舅父的喜爱,性格也极像外祖母,为人直爽可爱,古灵精怪,聪明伶俐,又极其贪玩,胆大妄为。脸皮很厚,倒追男人,是个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女孩。后来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商业组织,当时的护肤品大王。

三段寒炎:天际岭放青山庄三少爷,本是无忧无虑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被父亲逐出闯荡江湖,结识杜沉非。为人放荡不羁,有无数少女爱慕,最终却情归江心秋月。后为尖峰寨副寨主,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一柄软剑,叫作“弦歌之声”。江湖一流剑客,烈日盟“三剑客”之一。

四谢独鹰:目空岩目空老怪的唯一弟子,冷酷无情,极其残忍嗜杀。自从师父死后,独自踏足江湖,为了谋生,投身杀手行当,却独自行动,他第一次接到的任务就是刺杀鱼哄仙,却碰到杜沉非与段寒炎、雷滚等高手,刺杀失败。后来偶然与杜沉非出生入死,成为朋友,加入烈日盟。极度自负,杀气腾腾,却冷静异常,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剑下逃生。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十八斤重的“蟒鳞黑”剑,江湖一流剑客,烈日盟“三剑客”之一。

五鱼哄仙:体形微胖,与吴最乐同为邬子口江湖巨骗,诡计多端,贪财如命,缺乏人性,为了钱财可以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后为杜沉非收服,接受监督,收束杀人放火的歹心,出谋划策,以各种阴谋诡计取得烈日盟的第一桶金,为发展壮大烈日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才华横溢,担任烈日盟总裁,薪酬“一家独大”,还高过董事长杜沉非。所用武器为横尸铁尺。

六王坐青:一介秀才,饱读诗书,却力大无穷,曾赴临安参加春试,但名落孙山,无意官场,投奔杜沉非,很有生意头脑和商业才干,在极短时间内将鱼哄仙取得的第一桶金翻了好几番,后担任烈日盟副总裁,统管经营烈日盟旗下所有商业组织。爱上金凤宫属下九凤楼名妓谭意歌。所用武器为燔钢破甲锥。

七雷滚:本是烈火门的子弟,少言寡语。因烈火门遭岭南九屠灭门,为了复仇而加入光照会,成为其旗下杀手,希望借光照会的力量来复仇,却不曾想多年来,光照会只是利用他杀人,却丝毫没有助他复仇的意思。受白西岩之命来刺杀杜沉非,却被鱼哄仙看出,鱼哄仙力劝杜沉非、段寒炎二人合力杀死雷滚,却被杜沉非拒绝。雷滚后来反倒投靠了杜沉非,成为烈日盟中除了杜沉非外,最擅长用刀的一个人,这人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总是在败中取胜。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厚背滚风刀。

八牛犊先:杜沉非最先结识的一个人,为人豪爽,貌似天神,粗鲁嗜杀,有勇无谋,杀人放火,还吃人肉,却忠心耿耿,永不背心,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盘轮佛光大斧,后来与毛野生成为门神。

九孙卖鱼:一代名医,精通医术,有扁鹊之能、华佗之术,屡次救过杜沉非等人,掌管烈日盟旗下所有医药产业,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大倒刺五齿叉。

十第一翻墙:江湖大盗,度柳穿花,捷若飞鸟,却有义气,救过杜沉非,烈日盟董事,负责烈日盟情报采集,所用武器为镔铁夹刀钳。

十一吴最乐:和鱼哄仙一样,是骗子出身,和鱼哄仙狼狈为奸,极为贪财,没有仁慈心肠,却擅长发明,做过许多奇怪而有意思的事,发明过机器人,发明过火枪和炸弹以及毒气,枪杀过许多江湖一流高手,后来又以醋、银发电,电死多位高手。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暗器,先用响簧流星,后改用威力更大的迅雷三管火枪,被江湖中人称为“一个火枪手”。

十二毛野生:原名毛二,屏峰障名医、疯癫毛大之子,几代人有姓无名,杜沉非给取名为毛野生,体如金刚,丑如鬼怪,凶猛好杀,粗话连篇,常吃人肉,有万夫莫挡之勇,只忠于杜沉非一人,烈日盟董事,所用武器为长柄羊角浑铁锤,后来与牛犊先成为门神。

十三万摇铃:从临安而来的魔术大师,魔术手段精彩纷呈,令人吃惊,又多才多艺,烈日盟董事,武艺低微,所用武器为六孔精钢箫。

十四江心秋月:圣地极乐宫宗主江心龙王的独生女,本来与红云堡少主人杨虎群指腹为婚,为了逃婚,跟随女主角杨雨丝出逃,加入烈日盟,最终爱上段寒炎,烈日盟董事,善使一柄“挥红剑”,江湖一流剑客,烈日盟“三剑客”之一。

十五福四:是四个人的合称,这四个人是官不小、钱很多、商必红、房子大,只因一向运气很好,所以叫作“福四”。这四人本是尖峰寨寨主,被杜沉非与牛犊先战败,让寨主之位于杜沉非。都是烈日盟董事。这四人武艺低微。官不小的武器为屋檐滴水棍,钱很多的武器为斗虎梭镖,商必红的武器为三截棍,房子大的武器为一对乾坤乌龟圈。

十六老男十八:约莫十七八岁,极其另类,头发染成红的绿的,又扎成无数小辫子,本是五万里梅山左甲首领的孙女,在她很小的时候,朝廷遣大将翟守素、王恍领兵收复梅山,老男十八的家人尽都死于战乱中。翟守素收留了老男十八,抚养成人。后来翟守素一家又因事被朝廷诛杀。翟守素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禽屋河,在死士的保护下,带着老男十八逃出生天,成立江湖中特立独行的一个另类组织——倾奇者。禽屋河爱上老男十八,但老男十八却不接受禽屋河的爱情,反倒爱上了谢独鹰。后来倾奇者全军覆没,加入烈日盟,排行十八。烈日盟董事,出手快而毒辣,善使“旋风扇刃”。

十七禽屋河:倾奇者的首领,一个另类的非主流,年纪二十余岁,染着白发,带着耳环,却是最有男人味的一个人。擅长使用天竺拳剑,出手狠毒,江湖少见的高手之一,少有人能敌,非常狂妄,却说到做到。此人与杜沉非经历过患难,共同战退过狩野十八护剑中的高手多人,又杀死鹰巢帝府中的高手多人,几乎已经与杜沉非成为朋友,却被烈日盟中吴最乐无意间枪杀了他的兄弟皮嘻嘻,后来又被谢独鹰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最终与烈日盟反目成仇。后来却在关键时候又挺身而出,救了杜沉非等人,他自己十多位兄弟尽数死于这一战,临死前将独存的老男十八托付给杜沉非,又以自己旗下所有产业相赠。这是极其富有男人味和值得尊敬的一个人。

……

其他出场的人物还会有很多,到时再根据情节的需要安排出场。

各位若有好的建议,敬请留言,本人酌情修改!感谢不尽!

下面我来开始讲说这个漫长而精彩的故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今年五岁

这是一个孟冬时候天气晴朗的黄昏。

夕阳,是红的。

远山上的枫叶,也是红的。

红得就如同这满城还没有凝固的鲜血!

城,是江南西路属下南丰城,也正是王庆所建立楚国的都城。

血,是战争过后,从千千万万将士与战马身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铁血的将士,正是为了这尸横遍地的战争而生。

冰冷的刀剑,也正是为了这滚烫迸流的鲜血而生!

当这千千万万人与马的鲜血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就绝对没有人还能分得清,这血究竟是从哪一具倒下的尸体里流淌出来?

因为所有人的鲜血,都同样鲜红。

战马的鲜血,也和人的血一样火热通红。

鲜血,永远都比枫叶更红,也比夕阳更热!

天地间似乎都已完全被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弥漫。

几个人封侯拜将、功成名就,千千万万人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一将功成,万骨已枯!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今天,正是梁山宋江受朝廷之命,统领大军二十余万,打破楚国都城南丰城的日子。

南丰城已完全被鲜血染红,红得耀眼。

血是红的,但地道却是黑的,黑得已完全接近死亡的颜色。

在这漆黑的地道中,只有幽灵才会存在于如此黑暗的地方,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这里还会有生命存在,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你永远也看不到任何光明。

但是王流却正在这条黑暗的地道中。

王流是楚王王庆的儿子,也是太子,他今年还只有五岁。

五岁,正是一个人的人生中最纯净欢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是王流现在却必须选择逃亡。

现在他就要通过这条黑暗的地道,走出王宫,开始他的逃亡之路。

若不逃亡,他就只有死亡!

在这个国破家亡的时候,这地道中接近死亡的黑暗,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条地道,是王庆当年建造宫殿时,事先在城下挖掘出来的,可以从内苑一口枯井中直通城外军峰山下军峰观。

王流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么黑暗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漫无边际的黑暗,究竟是走向光明,还是通往死亡?

王流虽然贵为太子,但在这样的时刻,却没有精兵强将护送,因为绝大多数楚国将士的头颅,都已经被敌人那锋利的刀割下。

就连他的父亲王庆、母亲段雪琴,这个时候,也很有可能已在别人的铁蹄下,践踏为泥。这泥,当然是红色的肉泥!

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一个叫作石萝依,一个叫作薛红泉,一个叫作杜丽英。

石萝依本是房山寨下的富家千金,手无缚鸡之力,父母都被房山寨的寨主廖立杀死,是王庆与段雪琴夫妻从廖立的手中将她救了出来,并被段雪琴认作结义妹妹。

薛红泉和杜丽英二人,却都是后宫亲卫。

因后宫中又无能统军的大将,仅有几百个宫女、内侍以及三四十后宫护卫,楚王妃段雪琴迫不得已,便将自己的儿子王流交给了这三个人。

王流现在已被人用麻布团团裹住,捆绑在薛红泉的背上。

在这个与父母生离死别的时候,五岁的王流并没有哭,他的身体虽然被紧紧地包裹起来,连呼吸都很艰难,但是他的手里却在紧紧地握着一颗珠子。

他没有从他的父母亲手中,得到那八大军州,八十六县之地。他唯一得到的,就是这一颗还没有鸟蛋大的珠子。

这颗珠子,叫作“滴翠珠”,也就是佛书上所说的“琉璃珠”。

在王流以后的漫长人生中,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忘记那一刻。他的母亲将这一颗系上红绳的珠子,挂在他的脖子上,潸然泪下,悲痛欲绝,抚摩着他的脸,对他轻轻说道:“孩子,你我母子二人,也许永别于今日,这‘滴翠珠’本是你父王赐给你的,今天你就带着它,从宫内地道逃出城去,长大以后也好做个念想。如果不幸遭诛,也是命该如此,如若皇天护佑,便能逃出生天。望我儿能得诸神护佑,逢凶化吉,遇事吉祥。”

石萝依、薛红泉、杜丽英等三人,保着王流,下了地道。

杜丽英提剑在前开路;薛红泉背着王流,走在中间;石萝依却提着一个装满了衣物和金银的包裹,走在最后。

三人在黑暗里慢慢地摸索着前进。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方洞口忽然出现一丝光亮,只见有二三十级台阶,通向地面。

杜丽英屏气敛息,握紧了她手中的长剑,先探出头来。

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道:“好了,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杜丽英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抬眼看时,只见两三个道士,以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七八个士兵,守在洞口。

杜丽英纵身跳出,以剑护身,挡住洞口。

薛红泉、石萝依也随后出来。

那军官模样的人,长得十分高大,胡子拉碴,灰头土脸,浑身血迹,见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包裹得如同粽子般的孩子出来,瞪大了双眼,连忙问道:“请问来的可是王妃与太子吗?”

杜丽英警惕地盯着这人,看了很久,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的?”

那军官连忙作礼道:“小将张长盛,受大王差遣,在此恭候王妃与太子。”

杜丽英问道:“哦?大王现在哪里?”

张长盛道:“大王兵败,无法入城,现在已往云安去了。大王说宫内有地道直通到这观中,猜想王妃及太子必定从此逃出,令小将在此专等,保护王妃、太子,往云安会面,再图后计。”

原来,楚王王庆在兵败后,准备杀回宫中,领妻儿从地道逃出,再往云安,不曾想冲突不进,只得先走,命副将张长盛领二十来个楚兵,来军峰山下军峰观等待,随后往云安来。

杜丽英听了,心中大喜,指着薛红泉,对张长盛道:“我二人是宫内亲卫,我叫杜丽英,她是薛红泉,保护太子和王妃结义妹妹石萝依在此。王妃在宫内抵挡贼兵,实不知性命如何?”

张长盛听罢,长叹一声,叫守在道观外的士兵牵马过来。那军峰观观主也想得周到,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包干粮取出,交付张长盛提了。

众人上马,张长盛别了道士,领了众人直奔宜黄县而去。

却不曾想,张长盛等人来这军峰冠时,早被宋军将领白胜手下军士看见,白胜秘密使人跟踪,盯住这军峰冠,探听得反王太子王流在这里。白胜喜不自胜,心想自己天大的功劳在这里,绝对不可错过,亲领部下五百兵追来。

张长盛等人,保护着太子王流,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向前乱奔,只听得身后马蹄声似雨点般下,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只吓的石萝依浑身打颤,上下排牙齿捉对厮杀。眼看慢慢追近,张长盛高声道:“三位姑娘,你们先行一步,我等众人在后,挡住追兵。”说完将身上干粮取下,抛给杜丽英,又大喝一声,声如雷鸣,道:“兄弟们都给我停下,抵挡追兵。”

张长盛等二十来个男儿忽地勒马,横刀在那尘土飞扬中,等待白胜军马到来。

薛红泉、杜丽英、石萝依三人为救小太子,本都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见张长盛等人驻马停步,抵挡追兵,也不管他们,一路狂奔而去。

那白胜见了,一面分二百兵去追赶反王太子王流,自己跃马挺抢,领一班军士,来迎张长盛。这白胜武艺低微,怎么抵挡得住张长盛?来往招架,只几合,败下阵去。

白胜便令军士将张长盛团团围住厮杀,张长盛左冲右突,杀死宋军三四十人。宋军一齐退后,乱箭齐发,可怜这二十来个沙场男儿,遍体中箭,有如刺猬,浑身流血,都被射死。张长盛大叫一声,也倒在地上而亡。

薛红泉、杜丽英、石萝依三人,保着王流,自从王宫后苑枯井进入地道,舍命而奔,至此已有约两个时辰,而且那马已被将士们骑战了一天,又长途狂奔,这三匹马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已累的四肢酥软,身体发颤。薛红泉所骑马先失前蹄,将她颠下马来,那马倒在地上,肢体不举,汗流遍体,抽搐不已。

后面追兵又到。

薛红泉右脚着地,一跃而起,一刀割断身上布条,将包裹起来的王流丢与杜丽英,自己提刀徒步来迎追兵。宋兵见了,并不上前,只是弯弓搭箭而射,薛红泉挥刀将飞箭一一拔落,挺身杀向前来,被马军围住,好一场杀,血肉横飞,又杀死、砍伤追兵三四十人,忠诚薛红泉,又力竭而死。

杜丽英将王流横在马上,与石萝依打马前行。这两匹马已都是渐渐走不动了,任你如何抽打,只是慢慢地移。二人心急如焚,索性弃马步行。

天已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已完全将大地吞没。

杜丽英将包裹的王流绑缚在背上,打个结在胸前,牵起石萝依,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慌不择路,一顿乱撞,只顾望前而去。

一番鞍马劳顿,又连夜徒步奔波,到次日凌晨,二人已筋疲力倦,来到临江军属下新淦地界,却又闻身后马蹄声大起,看看追近。

石萝依与杜丽英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手中提着一条禅杖,领着数百人马,飞奔而来。来的这人却是花和尚鲁智深。原来白胜因来追赶,遭遇张长盛等死士,军士死伤近半,回南丰禀告宋江,谎说贼兵人马众多,抵敌不住。宋江又派遣花和尚鲁智深领五百兵,连夜来追王流。

这鲁智深追至跟前,见是孤儿寡母,带一侍卫,走得风尘仆仆,疲劳之极,狼狈不堪。这鲁智深虽然是个杀人放火、不守清规的和尚,却绝不是个会欺凌孤儿寡母的小人。当时见了是这样的三个人,坐在马上,皱了皱眉,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石萝依与杜丽英见了,如痴如醉,不明所以,呆呆地望着这几百人,直看到鲁智深一班人马尽都退去,才放下心来。

这二人一路惊慌,又没进食,这时已完全有气无力,索性将王流也解放出来,坐在地上,翻开军峰冠道士装着干粮的包裹,却是一包油蜜蒸饼。

王流刚刚醒来,正饿得慌,见了蒸饼,有如饿死鬼投胎,整整吃了六个。石萝依与杜丽英也各吃了三四个。

王流扑在石萝依怀中,轻轻问道:“姨娘,我娘呢?到哪里去了?”

石萝依轻轻抚摩着王流的脑袋,道:“你娘已经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我们现在就去找她,还有你的爹爹,好不好?”

王流点了点头,道:“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船家

石萝依、杜丽英、王流三人正坐在地上休息,忽见尘土飞扬中,有两匹马远远跑了过来,从追兵离去的方向而来。

原来这鲁智深是个体弱恤孤又粗中有细的人,见了两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孩仓皇逃窜,便又放了这两匹马来。

石萝依与杜丽英见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吉凶如何,骑马总比走路要强。杜丽英上前兜住马绳牵来,依旧背了王流,与石萝依各自上马赶路。二人仍恐追兵赶来,催马快速前行,大约行了两三个时辰,只见前方茫茫一带江水阻路,已然来到赣水边。

只见这江,虽然没有风浪,却有五六十丈宽阔,插翅也难以飞过去。

石萝依与杜丽英跳下马来,看着这滚滚江流,无计可施。杜丽英眼尖,突然看见上游来了一艘大客船,连忙向石萝依道:“石姑娘,你看,那里来了一艘大船。我们去拦下,多付他些船钱,要他们送我们一程。”石萝依道:“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现在已腿脚酸麻,正走不动,如果能够坐船也好,只怕这船上的人不肯搭我们。”

杜丽英道:“先不要猜他肯不肯,且去看看再说。”

二人来到河边,招手拦船,又怕船上人看不见,杜丽英站在河边,连声大喊:“船家,快摇船过来,搭我们一程,多付船钱给你。”

这船家约莫四十五六岁,听见岸边有人叫嚷,远远地看见两个年轻女孩,都身着白衣,牵着两匹骏马,又看见一人手上提着的包裹沉重,想必是满装金银;另一人又背着个大包裹,只是看不出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船家看了,就如同急雨打在水缸中,心里翻起了泡,将船开近一看,又是如花似玉般两个大美人,尤其是手提包裹的那一个,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十分美貌。只是那提剑的女子,蛾眉横月,蝉鬓迭云,虽然也很美,只是看起来却有点凶,恐怕不是很好惹的。

这船家便将船靠近,迷着眼睛,陪个笑脸,问道:“请问两位姑娘,是要往哪里去的?”

石萝依不知江湖之事,不敢回答,便瞧着杜丽英。

杜丽英大声答道:“船家,我们是往云安军方向去的,路过这里,无法渡河,还望老先生行个方便,搭载我们一程,也不管能到哪里,离这里越远越好。”

那船家笑道:“姑娘,要搭船没有问题。我的船,是大船,不管人和牲畜,都搭得,还是新修整的,又坚固又干净,又常走这条水路,水手又都是年轻体壮的后生。也没有搭载别人,专程送你们二位姑娘,只是船钱要十两银子,一文不少,送你们到袁州,怎么样?”

石萝依与杜丽英听了,心中大喜,也不知道袁州是什么地方?只是想必距离云安军更近了。心内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刀尖上翻跟头般的危险之地。

杜丽英便回应道:“好!你将船靠岸来,我到时多谢你。”

那船家选了个地方,将船靠拢岸边。船上又出来两个二十来岁的船伙,将跳板搭上。二人便上了船,将马也牵上船来,吩咐船家安排妥当。

杜丽英又将背上小孩解下来,那王流又已睡着,便抱去放在舱中窄窄的一张床上睡了。直到这个时候,那船家才看清,这女子背上背的包裹原来只是个孩子。

杜丽英又打开包裹,取出一锭银子给了船家,并许诺下船的时候再给一锭。

但一锭两锭银子的诱惑力,绝对没有一大包珠宝的诱惑力大。

这船家看了这一大包金珠宝物,眼睛立刻就放出了光。

这光,是红光。

这石萝依是大家闺秀,根本就不知道江湖凶险。杜丽英虽然常常行走江湖,但自觉身手不凡,怎么会将一个年约半百的糟老头子放在眼中?

大船沿着赣水,顺流北上,在樟树地界进入大凌河,逆流而行。

天色已到掌灯时分。

船家安排晚饭来吃,上了一盘土豆炒牛肉干、一条蒸鱼,还弄了个蛋花汤。

这时王流也已经醒来。

石萝依、杜丽英、王流三人因连日奔波劳累,肚中十分饥渴难熬,哪管你什么好歹,狼吞虎咽,真如秋风扫落叶,转眼间将两菜一汤吃得残渣不剩。

可是刚刚吃完,这三个人就很快双眼翻白,扑翻在船板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原来这船家,却是临江军辖下百丈山上一伙强徒的小头目,叫做伍大山。这人一向只在赣水、大凌河来往,哄骗过往客人,谋财害命,以迷药将客人麻翻,是男人便一刀杀死,或者五花大绑,丢在河中喂鱼;长的还不错的女人,便卖往青楼妓院、勾栏瓦舍;小孩如果长的好的,便寻个没有子嗣的大户人家,卖了给他做儿子,长的难看的,便卖去矿山做苦力,或卖给富贵人家做奴仆。

伍大山喜欢把他的这种行为叫作做生意,而且他也很喜欢这门生意,因为他觉得这实在是一门既轻松又本小利大的生意。

那伍大山见三人倒在地上,心中大喜,翻开包裹一看,内有几套女人服饰,几身小孩衣服。里面又有一个包裹,解开一看,只见滴溜溜滚出二三十颗明珠来,其他黄的、白的都是真金白银。且不说这珠子有多值钱,只论这些金银,就足够这伍大山祖孙三代享用了。

伍大山顿时就笑成了一朵花,他现在可真是肚脐眼插钥匙——开心。他将包袱依旧包起,锁在自己房内的小柜里面,打算瞒了山寨头领,独自做成这桩买卖,将这两位姑娘卖往城中步仙楼,将这两匹好马也寻个主顾卖了,然后他就准备偷偷走人,寻个风景优美的所在,建一所大别墅,娶七八房妻妾,享受那富埒王侯的生活。

伍大山叫出那两个同伴来,大笑道:“刘二娃,毕小四,过来!过来!哈哈!好几天没有买卖上门,今天可真是风吹草帽扣鹌鹑,运气来了不由人,遇到这两个标致的小娘们,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老天赏赐的衣食。这两个娘们,细皮嫩肉,酥软得跟水似的,卖给步仙楼那刘婵珠,好歹也值二百两银子一个。这两匹马,至少也要六十两。加起来就是四百六十两。”

刘二娃和毕小四立刻讨好地跟着笑了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伍大山的收获

伍大山走过去,很有风度地拍了拍刘二娃和毕小四的肩,说道:“跟我混,老子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我得四百两,那六十两,就给你们分了,事成后拿回家养老爹老娘,也够你一家子吃喝两三年了。”

刘二娃、毕小四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可真是喜从天降,连声称赞伍大山恩德,将这石萝依、杜丽英所背的包袱都忘得一干二净。

伍大山对着石萝依与杜丽英看了又看,又指着石萝依道:“这个娘们,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不怕她生事。”又看着杜丽英道:“这个提剑的,想必还会点三角猫功夫,估计不好对付,还是用麻绳捆绑起来更靠谱。”当时便吩咐刘二娃、毕小四二人动手,将杜丽英、石萝依两个都用麻绳五花大绑,丢在外舱地上。

伍大山又看着昏倒的王流,思量了半晌,道:“这个小屁孩,倒是难处理,长得白白胖胖,卖给穷叫化,被打成残疾,沿街乞讨,又太可惜;卖给人家做奴才,又太便宜。”猛然想起,清江县内有个孟员外,经营好几家大当铺、枕冠铺、珠宝铺,家大业大,管着手下七八十口人。这孟员外虽然娶了好几房妻妾,但已年逾四十,仍然没有生育一男半女。这两年来听人说要过继一个男孩延续香火,不如把这娃娃带去,给这孟员外做个子嗣,弄不好还能得个一二百两银子。”

伍大山主意打定,决定明日一早便行事。便将这五岁孩子王流,锁在一个狗笼中。

只是这包金银珠宝,伍大山终究放不下心来,生怕被人发现。

戌狗时分,天黑地暗,伍大山却毫无睡觉的意思,坐在床头想了又想,去拉开锁那包袱的屉子,看了看,又关上,上了锁。又站起身来,在舱中东看西看,上观下瞅,忽然想起船舱顶上,有个窄窄一个隔层,只是为了隔热用的。便将包袱从抽屉中取出,又分做两份,分别打包起来,踩在椅子上,将一份塞了进去,又找一堆破烂杂物,塞在外面,以防有事,又将另一份依然锁在床头柜子里。

冬天的夜晚,河面的风灌进船舱,十分寒冷,地板坚硬如冰。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石萝依却先醒来,全身已冻的僵硬,她想试着伸伸手,活动下身子,却浑身麻木,根本就无法动弹。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被人绑了,躺在这冰冷的地板上。

石萝依东张西望了很久,才轻轻的呼唤道:“杜姑娘,你在吗?杜姑娘,你在哪里?”

连唤了好几声,杜丽英“嗯”了一声,猛然醒过来,想要试探着起身,也是梦中泡影,挣扎不起来,才得知遇到了歹人,钱财已失,能不能保住性命,也还是个未知数。

杜丽英听了石萝依的呼唤,回应道:“石姑娘,我在这里。”

石萝依道:“我们今天想必是遇到强人了,被人捆绑在这里。”

杜丽英恨恨地说道:“千真万确!都是这船家干的好事,我若能侥幸得以逃生,必将这老贼一剑砍为两段,丢在江中喂鱼。”

石萝依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杜丽英道:“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见机行事,耐着性子等到天亮,看看这老贼打算将我们怎么样再说。”

石萝依轻声道:“却不知道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杜丽英道:“太子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事。”

石萝依轻叹一声,道:“丞相李先生是个星相家,他曾经从《易经》数理上推断,说太子命中犯水,会死在水中。如今又是在大河中,又遭遇强人,想来太子性命多不可保了。”说罢“嘤嘤”哭泣不已。

杜丽英道:“你不要哭!佛教说:‘命是由我作,福是自己求。’我又听人说:‘见摄生者而问长生,谓之大愚;见卜者而问吉凶,谓之大惑。’古人占卜,仅仅用来决疑,怎能用来计算一生的命运穷通?你不要相信这样的事。”

石萝依听了这话,在黑暗中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杜丽英想了想,又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可再提起‘太子’二字,免得横生枝节,惹来麻烦。”

石萝依也点头称是,轻声说道:“那就叫他名字吧。”她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嘴巴却可以说话,这时低声呼唤道:“王流,你在哪里呢?”连叫了几声,只听角落里传来王流清脆的声音,道:“姨娘,我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哭。

石萝依与杜丽英听见王流声音,得知还不曾被丢下河去,心中欢喜,就连身体都渐渐发热,缓缓恢复了知觉。

石萝依连忙道:“外面好冷,你先呆在那里,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王流果然很懂事地回应道:“好!”

舱外的风,很大,仿佛和这个世界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一路呼啸,怒撕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两岸有说不出名字的鸟类,也在这个萧杀的季节里,不住声的悲啼。

但是人生在世,总还会有希望。

难熬的夜晚终究会过去,灿烂的阳光还会温暖这世间的所有。

天刚刚亮,伍大山就已经起床,今天他特意换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他特意将下巴上的一圈胡子也刮了个干干净净,露出和鼻子以上黝黑色彩完全不相称的白色皮肤。

刘二娃和毕小四却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没有起床。

伍大山来到他们两人住宿的舱口,高声喊道:“二娃,小四,太阳晒屁股咯,快点起来。”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还不起床的话,伍大山一定会粗话连篇,将这二人臭骂一通。但是今天他却一点都不想骂人,因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实在很好!这几十年以来,他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

因为昨天的意外收获,已足够令他满意。

他今天不但不会骂人,就连别人骂他的声音,他都觉得十分悦耳动听。

现在正在骂人的是石萝依,她本是个知书达礼又温柔娴静的女孩,像今天这么粗鲁骂人的事,只在房山寨下的家中有过一次,那是廖立将他一家人都杀害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石萝依仍然在放声大骂。

伍大山却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好听到就如同那山中黄鹂的声音。因为声音越好听的女孩子,步仙楼出的价钱就越高。对于这一点,伍大山也觉得很满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买卖

伍大山知道步仙楼做的是晚上的生意,睡得晚,起的也晚。但是城西的孟员外却肯定起的早,家大业大的人,往往都会比穷人更操心,总是“三更不得眠,五鼓和衣起”。

这时,刘二娃和毕小四也都已起床。

伍大山便打发刘二娃上岸去把马车驶到河岸来。

伍大山走进关押石萝依、杜丽英、王流三人的船舱,他看着这三人,就像一个巡视自己土地收成的地主,望着那漫山遍野又即将收获的瓜果粮食一般,眉里眼里都是愉快的笑意。

虽然那一包金银就足够他终生享用了,但他觉得这是上天的赏赐,绝对不能白白糟蹋,因为一两银子也是钱。他觉得,把银子看得重,才是一个人发家致富最起码的要求。他从小就听人说,一个人若想得到财神的关照,就一定得珍惜每一文钱财。

所以他今天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三个人。

杜丽英、石萝依、王流三个人都在死死地盯着伍大山。

伍大山竟然大笑着打了个招呼,道:“二位姑娘,你们好啊!”

杜丽英忽然沉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准备把我们怎么样?”

伍大山大笑道:“不瞒姑娘说,我准备把你们送到一个好地方,那个地方吃穿不尽,还可以拥有很多男人的滋润。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现在还不必着急。我是个忙人,这两天生意有点忙。”

伍大山一说完,就从角落里提起那个关着王流的狗笼。

石萝依见了,放声大哭,骂道:“你这心如蛇蝎、卑鄙无耻的小人,准备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伍大山大笑道:“嘿嘿!哈哈!年关快到,女儿要花,儿子要炮。俗话说,过年过年,过的是钱,要有钱压腰,过年才不用焦。我是个勤快人,趁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去做点小买卖,赚点年货钱。失陪了!”

他一说完,便再也不理睬石萝依,只是叮嘱刘二娃和毕小四好好看管这两个女人,然后就大踏步走上岸来,将铁笼提到马车上,放下帘子,驾驶着马车直奔清江县城西孟员外庄院来。

走出很远,他还听得见江边船上石萝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但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觉得很满意。

他觉得这种悲痛欲绝的声音,就和一头猪被拖上屠宰台时的惨呼声并没有任何区别。

孟员外的庄院在城西的一座小山岗下,和别的所有土豪财主一样,这庄院四面都用红砖修建了一道围墙。

围墙总是能让他们产生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围墙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大树。

过了一条小桥,就能看见这庄园门外一条十分宽阔的石板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正在打扫着路上被风吹落了一地的金黄色银杏叶。

马车驶过这条路,来到门口。只见牌楼上,雕刻着几个隶书大字——孟家庄园。门口一对石狮,张牙舞爪,向着路人示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在院内忙碌。

这个孩子王流,呆在狗笼中,竟然也不哭不喊。伍大山对于这一点,也觉得很满意。

现在他简直已满意到了极点。

伍大山下了马车,在门口向“孟家庄园”内张望了一阵,朝那几个忙碌的家丁问道:“请问这是孟老福珠宝铺的老板孟员外家吗?”

可是过了很久,也没一个人搭理他,似乎都是刚被员外骂过,都憋着一肚子火。

伍大山只得又问道:“敢问各位小哥们,这是孟员外的庄院吗?”

有个距离最近的年轻家丁终于气冲冲答应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玩意的?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看不见门上明明写着‘孟家庄园’几个字吗?”

伍大山听了,也不生气,连忙点头哈腰,赔笑道:“有劳小哥,通禀员外一声,就说在下有桩生意,特来和员外做个交易。”

那家丁仍然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鬼生意,不去城中店里说,却来这里罗嗦?员外正在气头上,不快点走时,叫人打得你屁滚尿流。”

伍大山道:“小哥,你这样待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做的也不是日常零碎买卖的生意。我的这一件货,有消气止火的功效,我可以担保,孟员外得知,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若做的成时,也少不了你的一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费。”

那家丁见了有好处可得,而且还不少,虽然很有些不相信,但清酒红人面,金银动人心,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买卖?有这么大的交易,光给我的好处费就有二十两?”

伍大山连忙走近,道:“小哥,不瞒你说,我听说孟员外想要找个儿子,正好我有个堂兄,只因为家境艰难,无法过活,想把自家生的孩子过继给人。你说,这等两全齐美的好事,如果做的成,员外少不了打发我二三百两银子。小哥又有引见的功劳,我也不能昧心,不给点辛苦费给小哥你,对吧?”

那家丁听说是这回事,想想刚刚被臭骂一顿,便是孟员外和老婆因为没有子嗣的问题大闹了一场,而把怒火转移到下人身上。今后免不得还有更多的责骂和委屈。一想到这里,便立刻问伍大山道:“孩子现在哪里?先给我看看,如果被你哄了,我就不是被臭骂一顿这么简单了,而是一顿皮鞭,打得皮开肉绽。”

伍大山连忙道:“孩子正在车上。”便引了那家丁来看。他掀开车帘,将笼子提出来。

那家丁看了,见那孩子长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果然如善财童子转世、哪吒三太子下凡,心中大喜,叫伍大山略等,连忙进庄禀告孟员外夫妻。

伍大山盯着庄内直瞅,只见那夫妻二人刚打完架,衣冠不整,正屁颠屁颠跑了出来。来到门外,也不搭理伍大山,倒先去看笼子中的孩子。见这孩子正将一个脏兮兮手指头放在口中吮吸着,显然是饿了。长得却真好,玉面娇容如满月,朱唇方口含银牙。这孟员外两口子见了,欢喜不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青楼

孟员外昂着头,斜着一对三角眼,问伍大山道:“老弟,你这孩子,是从哪里偷来的?”

伍大山见对方看起来明明比自己要年轻得多,却叫自己“老弟”,也不介意,因为这是有钱人用来抬高自己身价最常用的方式,他没叫自己“孙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伍大山立刻就想到,自己也已经到了能叫别人“孙子”的时候了。

伍大山陪笑道:“员外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堂兄的孩儿,只因连遭不幸,致使家道窘迫,无力抚养,便领来找个好人家卖了。一来得以养活家中老父,尽做儿女的孝道;二来家中缺粮少米,时间一久,孩子也免不了饿死。卖给他人,倒能给孩子一个好前程。如此,只得忍痛割舍。”

孟员外道:“既然如此,那你堂兄为什么不亲自来?”

伍大山挤了挤那双布满血丝的红眼,装出一副伤心模样,叹息一声,道:“哎!老话说得好:‘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各人冷暖各人知,毕竟是亲生骨血,父子情深,不忍离别,所以才托我带出来,寻个好人家。我为叔父,只得勉强主张这事。员外如果买了,便是员外的人,我可以保证,再不会有人来上门认亲。”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不是!他在说谎,他不是我的叔父,也不是我的亲人,我不认识他。”说这话的正是那关在狗笼中的孩子王流。

伍大山正准备来制止王流说话,孟员外夫人却来问王流道:“孩子,那你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王流虽然年仅五岁,却已知道了很多,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能随便和人说的,只是低声说:“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员外夫人又问道:“那你从家里到这里来干什么的呢?”

王流想了想,道:“我们那里有很多人在打架。”

员外夫人道:“那你爹娘呢?”

王流的眼泪掉下来,滚过那张满是尘泥却透露着粉嫩的小脸,噘起小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在哪里。”

孟员外两口子一听,立刻就知道这孩子是拐来的,但是听了王流的这几句话,反倒放下一百个心来,寻思道:“如果是近处人家的孩子,被这个人拐来,我又买了,日后被人发现,也难得和人吃官司。如今亲口听到这孩子自己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就不怕有人能找上门来要人了。想必是因战争逃难过来的,父母都在途中失散了,或者被战马践踏而亡了,或被强人杀害,或被野兽吞吃,都说不定。只要过个两三年,孩子长大,变了模样,再没有人能认出来。”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立刻就乐开了花。

员外夫人便问伍大山道:“这个孩子,你想要多少钱?”

伍大山见这一对夫妻看了喜欢,便哈了哈腰,想说话,又怕王流揭破,便招手请员外夫妻二人靠近,悄悄道:“实不瞒员外说,这孩子是我在虔州龙南境内的赣水边捡到的。当时飘在河中,是我救了他,养也养了大半年了,你看白白胖胖的,就像个招财童子。”说完便瞧了瞧王流身上那满是污垢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干净衣裳,自觉说不过去,便又说道:“只可惜我是个打渔人家,成天在泥水里打滚,把个孩子带在身边,这孩子又生性活泼好动,极其贪玩,一刻也不得安宁,才弄得身上这样灰头土脸。”

那孟员外哪里耐烦听人废话,看这孩子都关在笼子里,明明是刚刚拐骗来的,便说道:“老弟,庄稼荒不得,谎话说不得,你不必瞒我,这些我都知道。我只问你,你要多少典身钱?”

伍大山听了,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三百两银子。”

员外道:“三百两倒也不多。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年纪略大,看起来有五六岁了,已经到了能记事的年纪。如果一两岁就最好了。这样吧!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这倒正合了伍大山心意,心里又记挂着船上那两个女子,只待快快了事,早些回去,免生意外,便道:“既然员外开了金口,那就二百两吧。只是一件,我不认识字,不须立契。”

员外同意,当下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不说孟员外两口子喜滋滋抱了王流进去洗嗽,只说伍大山回到船上时,已是中午。他倒记得在自己吃过午饭后,还从城内的汤记米线店带了两份肉丝炒米线,又买了四个馒头。这两份米线是给刘二娃和毕小四的,四个馒头就是给石萝依和杜丽英的午饭。

石萝依和杜丽英两人被五花大绑,正坐在靠墙的位置。

伍大山便将包子取出,先塞一个在杜丽英嘴边,这杜丽英也不回话,用嘴咬住,将膝盖抬起,顶着那馒头吃了。

石萝依却哪里肯吃,圆睁着杏眼,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伍大山,强忍着怒火,问伍大山道:“你这老贼,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伍大山笑嘻嘻的道:“姑娘不必担忧,那孩子安然无事,我是个仁慈善良的人,把他送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现在过上好日子了。等下我把你们俩也卖到城北的步仙楼去,让你们吃穿享用不尽,以后如果有走红的一天,可不要忘了我伍大山的恩情,千万不要忘记。”说罢,又仰面大笑。

他笑的真得意。今天的一切,都已完全超出他的预想,想不得意都恐怕不行。

石萝依气得咬牙切齿,杜丽英却默不做声。

伍大山仍然是用马车载着石萝依和杜丽英来到步仙楼的。

步仙楼的名字虽然有点像是个酒楼,但装饰得却完全符合青楼的标准,大门招牌上龙飞凤舞大书着步仙楼三个字,两边一副对联,上联写的是“酒微醒,香温处,留我住”,下联为“人定后,月明时,只花知”,外边挂着青色的布幕,里面一层挂着斑竹做的门帘,两边又都是碧纱窗。

伍大山掀起门帘进去,见中门上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一张红木桌子,上摆着一个雕龙画凤铜香炉,炉内飘出令人皮酥骨软的香来。两面墙壁上挂着七八幅水墨山水画。

伍大山转入天井里,又看见一个大客位,铺着一圈覆皮一字交椅,悬挂一架玉棚大灯,两旁陈设着各类奇形怪状的根雕。

这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年轻而妖娆的女孩来。

伍大山曾经也是这里的常客,见了这女孩,立刻认了出来,便轻轻咳嗽一声,微笑着问道:“月仙姑娘,早啊!请问你家刘大姐是否在家?”

那女孩见是伍大山,显然并不太喜欢伍大山这种肥矮难看又上了年纪的人,只是皱了皱眉,也不回话,又走进里面去了。但是不多时就又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来,伍大山认得这便是刘婵珠。

那刘婵珠见是伍大山,那搽满了脂粉的脸上立刻就开了一朵花,“嘻嘻”笑道:“原来是伍大哥呀,连日不见面,不知道大哥在哪里发财?今日一大早来到我这里,这回想必又有好货了。”

原来这伍大山时常拐卖女子,常年和这刘婵珠合作,也不虚词客套,说道:“实不瞒你说,今天是有两件好货,长的如同仙子临凡,嫦娥转世,特意带来奉承你的。”

刘婵珠笑道:“是不是仙子临凡,嫦娥转世,要看了才知道。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人在哪里?”

伍大山连忙道:“就在门外的马车里。”

那刘婵珠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一齐动手,将石萝依、杜丽英抬了进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脱离魔掌

刘婵珠见了石萝依和杜丽英,果然觉得美丽,只见这两个女孩,虽然面覆泥尘,却能见蛾眉横翠,奔波劳累,隐约露粉面生春。当时见了,真觉得是仙女从天降,嫦娥出广寒。

刘婵珠大喜,问伍大山道:“货倒是好货,只是用绳子五花大绑,看不出有没有残疾缺陷,且解开绳索来瞧瞧。”

伍大山听了,连忙道:“这两个女子,都是黄花闺女,性子极为刚烈,现在还不能解开。在这清江县内,试问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带残疾来哄瞒你刘大姐?”他略停了停,又接着说道:“我是没法子奈何她们,但依你刘大姐的手段,凭这样两个女孩,好似羊入虎口,插翅也难飞出你的手心。”

刘婵珠听了这一番奉承的话,立刻得意地大笑。因为刘婵珠实在很有这个自信。

二人略微讨价还价,以一人二百两银子价格,共计四百两银子成交。

伍大山欢天喜地走出门去了。

那刘婵珠自以为讨了便宜,叫那几个大汉将石萝依、杜丽英抬进后院来。那后院一间净室里,却有个地下室,有几级窄窄的木板楼梯通向下面。

在这漆黑的地下室中,白天也点着昏黄的油灯,除了一张杉木做的翘头桌案和四五张出头官帽椅外,都是立枷、乳夹、拶指、吊笼等各式各样的刑具。墙壁上也都是班驳的血迹。

在这密不透风的所在,却似乎也有寒风吹过,直吹得那桌上的灯花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四个大汉将石萝依与杜丽英二人抬了下来。

刘婵珠在桌子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来,唤那几个大汉将绳索解开,她已经打算立刻就收服这两个新来乍到的女孩。

刘婵珠是个很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因为她觉得时间就是金钱。

她也一向对自己的手段充满自信。她觉得,这密室中陈列的刑具与墙壁上仍然还散发着腥味的班驳血迹,绝对可以跟任何来到这里的人说明白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另一件就是,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跟她作对,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每一个明白了这两件事的姑娘,最后都选择了与她合作。对于这一点,刘婵珠也觉得很满意。

她的步仙楼现在也很需要一点新鲜的血液,来留住那些肯在这里挥金如土的老顾客,因为城北又已多出来一家叫作群芳院的竞争对手。而她又已听过很多自家老主顾的抱怨,他们说这步仙楼总是那几个姑娘,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这步仙楼的顾客正在慢慢流失。

于是,刘婵珠决定靠这两个长得很耐看的女孩,来帮助步仙楼度过这一难关。

可是,她也立刻就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就在于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而这常常都是致命的错误!

杜丽英身上的绳索刚被解开,突然身形燕子般跃起,脚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人已到了刘婵珠身后,她的右臂直锁刘婵珠颈部。

那刘婵珠立刻就已无法动弹。

有一个大汉见状,马上“咚咚咚”跑上楼去了,另外三个却一齐攻向杜丽英。

一个胖子将手在桌面一按,身体也已到杜丽英身后,来扳杜丽英的右腕,杜丽英右脚突然后蹬,那汉子登时就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低响。

杜丽英随即身子略转,一个边腿,直抽另一人头颅,那人还来不及闪避,已经闷声倒在地上。好大的力量!

另一个大汉见状,人忽然窜出,但是他却不是窜向杜丽英,却是窜向楼梯的方向。

刘婵珠已吓得浑身酥软。

石萝依也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想不到,像杜丽英这样娇嫩如花的女孩子,竟然打得过这么多水牛般健壮的男人。

最先跑出去的那个大汉又已跑了回来,他的手里抱着四柄刀,正和刚刚跑出的大汉撞个满怀,将他撞倒在地。这大汉慌忙爬起,拣了一柄刀,又冲下来,拔刀便朝杜丽英头顶劈来。

杜丽英只将头向旁边微微一偏,便已躲过这一刀,她的左手忽然伸出,直抓这大汗右肘,她的右手也立刻从刘婵珠的脖子上移开,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就已扣住了这大汉的手背,她突然一个蹲腿,结结实实踢在这大汉那宽阔而壮实的胸膛上,这个大汉立刻就飞了出去,也撞在了墙壁上。他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和他同伴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完全一样。他手中的那一把刀也“当”地掉落地上。

这个时候的刘婵珠已经跌坐在地上。

杜丽英的身形一闪,立刻就冲了过去,来到那柄刀旁,她只将脚尖一勾,那柄刀就已经飞了起来,杜丽英手一伸,这柄刀就已到了她的手中。

杜丽英也不理会这几个大汉,在这一瞬间就又已冲到刘婵珠的身旁。

这刘婵珠竟然一直都没有动,因为她完全都不敢相信,今天会遇到像杜丽英这样的人。在她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从来都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刘婵珠只感觉自己的头部忽然有一阵疼痛袭来,因为她的头发已被杜丽英一把抓住,然后,刘婵珠就发现自己的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她的脖子上也立刻就多出了一柄闪耀着银光的快刀。

杜丽英厉声道:“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老实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我也许可以饶你这条狗命,如有半句支吾,叫你顷刻间狗头落地。”

刘婵珠已唬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但在这样要命的时候,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杜丽英问道:“刚刚那个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男人,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

刘婵珠连忙点头,道:“我认识,我认识,他叫做伍大山。”

杜丽英道:“如果从这里去河边的船上,哪条路最近,你可知道?”

刘婵珠道:“我知道的,我们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都认得路。”

杜丽英的声音冰冷,道:“很好!我想你现在一定有办法弄到三匹好马。”

刘婵珠巴不得这人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连声道:“有!有!有!三四匹好马,都是好脚力,除了马,还有马车。”

杜丽英道:“很好!你立刻给我安排三匹马,叫人带我们两个去追赶这伍大山。”

刘婵珠慌忙对一个还站在旁边发愣的大汉道:“二蛋,你这蠢货,你发什么呆?还不赶快去准备三匹马来。”

这二蛋慌忙奔了出去。

刘婵珠就安排这个叫作二蛋的大汉领路。

杜丽英、石萝依、二蛋各骑一匹。那二蛋得知杜丽英手段高明,不得不在前领路,望城外大凌河方向,飞也似来追赶伍大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鲜红的血

清江城外,通往大凌江的路很宽阔。

路边的野草也已经枯萎,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覆盖在路面上,人走在上面,就像踩着松软的地毯般惬意舒适。

两旁的杉树,在这寒冷的冬季,却能够保持着长绿这种坚持本色的尊严。

一个长相英俊、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容光焕发,骑着一匹黄鬃马,吹着口哨,正缓缓而行。他的身后有十来个四肢粗短、肤色黝黑、赤着上身的大汉,每人都用扁担挑着一担箩筐。

这个青年男人的脸上充满着得意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步入洞房的新郎官,在亲自操办着自己大喜之事,准备着一应成亲物品。

这些挑着担子的汉子们,在寒冷的冬季里,也挥汗如雨。

在这个世界,有人富贵,也有人贫穷。贫穷的人,只要能够找到生路,养活自己和家人,虽然苦点累点,但简单,也是一种幸福。

一切都显得这么祥和安静。

突然远远一阵赶车的声音和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破这美好的静谧。

那坐在马上的青年男人勒转马头,回头看了看。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汉子赶着马车在前狂奔,后面两个白衣女子一前一后急追而来。

赶马车在前头狂奔的正是伍大山,后面那两个马上的女孩子,走在前面的是杜丽英,石萝依紧跟在后。

那个叫做二蛋的粗汉,早已夹着尾巴逃的无影无踪。杜丽英因见了伍大山,当然也没心情再来管他。

青年男人往往都对年轻的女孩有更多的好感,尤其是像杜丽英与石萝依这么美的女孩。

而且被女孩子追赶得像丧家之犬的男人,一定都干过对不起女孩子的事。

欺负女孩子的男人,必定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青年男人立刻跑马挡在大路中央,挡住了马车的去路,高喊一声道:“你这杂碎,哪里去?”

伍大山见了,急忙止住马车。马车刚一停下,伍大山立刻野猫一般钻向路旁的草丛,往山上跑去。

杜丽英的马也已经到了马车旁,只见她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人就如同箭一般窜出,跃在伍大山身后。又是一记飞脚,正踢在伍大山后背。伍大山登时一个狗啃泥,栽倒在草丛中。

杜丽英的人也紧跟着落地,一脚踏在伍大山背上。又只见刀光一闪,杜丽英手中的刀立刻就穿透了伍大山的手臂,将他的这一条手臂都钉在地上。

很快就有一声惨呼传来。这一声尖锐刺耳如同杀猪般的惨呼,当然是伍大山发出的。

直到这一声惨呼停止,杜丽英才冷冷地说道:“现在,你还想往哪里逃?”

伍大山连忙嘶声喊道:“姑奶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杜丽英一把将刀拔出,在伍大山的脸上摩擦了很久。刀上还残留的鲜血,正一滴滴滑落在伍大山的脸上。这正是他自己的鲜血。

伍大山常常都能看到别人的鲜血,却很少看到他自己的。

他甚至常常都觉得看着鲜血从别人的身体中喷涌而出,也是一种享受。但是当鲜血从他自己的身体中喷出来的时候,他的这种良好感觉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很久,杜丽英才缓缓说道:“现在,我来问你几句话,我想你现在一定不会有这个心情来说假话的。”

杜丽英将脚略松了松,方便伍大山答话。

伍大山连忙点头,道:“姑奶奶,你只管问,我一定据实回答,知无不言,保证不会有半句假话。”

杜丽英道:“很好!我们带来的孩子,现在哪里?”

伍大山道:“被我卖给了城西孟家庄园的孟员外。”

杜丽英道:“我们带来的那包金银在哪里?”

伍大山道:“金银都藏在船上,锁在我床头的柜子里了。”

他并没有说出被他藏在舱顶隔层中的那一大包珠宝,因为他很想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活着就得有钱花。

但是,一个人如果常常都不肯放过别人,别人又怎么会放过你?

现在的杜丽英,就绝对不会放过伍大山。

杜丽英淡淡地说道:“很好!既然如此,像你这样的人,能活到这么大年纪,也已经足够,害的人想必也已经够多,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伍大山一听到这话,立刻就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在杜丽英听来,他的这一声尖叫,就和杀猪时的尖叫,也完全没什么两样。

这一声尖叫也很快停止。

因为杜丽英的刀已经从伍大山的脖子上划过。只一刀,伍大山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从此以后都绝对不会再有声音发出。

伍大山那鲜红的血立刻就如同烟花般喷出,他喷涌而出的血就和倒在他刀下那些人的鲜血同样鲜红。

伍大山一生作恶多端,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弄的多少家破人亡。今天终成了杜丽英刀下之鬼。真可谓悖入亦悖出,害人终害己;善恶到头,终须有报。

石萝依又已看呆,因为她很少亲眼看见杀人,长到这么大,她也只看见过两次杀人,第一次就是廖立杀死了她的父母,这一次就足以能让她刻骨铭心悲痛欲绝。第二次就是杜丽英杀死了伍大山。她觉得伍大山虽然并不是一个好人,虽然也该死,但如果换成是她的话,也一定下不了这个手的。

杀人,并不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她觉得有这两次,就已经足够。

杜丽英正在再也不会逃跑的伍大山背上擦着自己刀面上的血迹。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大声说道:“好!好!好功夫!姑娘身手不凡,在下佩服得很。”

说话的正是那个骑着马挡住了伍大山去路的青年男人。

那些挑担的人都已经走远,只有这个青年男人却还留了下来。

虽然马车比马的速度要慢的多,但如不是这个人好意出手相助,挡住去路,杜丽英就必定没有这么快能追到伍大山。

杜丽英当然明白这一点,她看了看这个男人,也抱了抱拳,道:“多谢阁下相助。”

那青年男子笑道:“姑娘想必是被强人欺凌,如今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恶棍横行,常常谋害好人性命,姑娘务必小心为是。”

杜丽英虽然很不愿意和别人搭话,但也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片好意,只得勉强说道:“感谢阁下好意提醒。”说罢,便从伍大山的马车厢中翻出装着四百两银子的麻袋,招呼了石萝依,上马前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拔刀相助

杜丽英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孟家庄园在哪?于是又回过头来,看着那青年男人。

杜丽英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知道城西孟员外孟家庄园在什么地方?”

那人听见问话,忙说道:“在下当然知道,这个孟员外名闻乡里,附近百十里远近的人,恐怕无人不知他的名头,却不知道姑娘找孟员外有何贵干?”

杜丽英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她盯着这个青年男人,皱了皱眉。

这个人虽然长的很英俊,但眉眼间却似乎总流露着一种邪恶而令人不安的神色,这感觉就如同一株美丽的天仙子,它的美丽令人心醉,但它的毒性也足以致命。

但石萝依却并不知道这些,也不会去猜疑别人,因为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石萝依现在只想能尽快找到王流,便说道:“公子,那赶车的本是一个船家,叫作伍大山。只因为我们不小心坐了他的船,他将迷药下在饭菜中,给我们吃了,将我们的盘缠都拿走了。又把我们二人卖到一家叫做步仙楼的青楼,多亏了我这姐姐,武艺高强,才逃了出来,追赶到这里,杀了伍大山。可恨的是,伍大山将我们的孩子卖给了孟员外做奴才……”她一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在嘤嘤低泣。

那青年男子听了,脸上立刻露出愤怒之色,放声大骂道:“这个老杂碎,枭獍为心,豺狼成性,如此无理,拐卖人口,真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真是气死我了。”

只见他咬牙切齿,锤胸不已,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又接着说道:“二位姑娘,那孟员外财大势大,手下帮凶极多。二位姑娘势单力薄,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如蒙不弃,在下甘受差遣,与二位姑娘一起去要人。我现在手下带着二三十个精壮大汉在这里,如果刀枪相见,也不怕他,不怕他不把人交出来。”

石萝依听他说认得路径,又肯热心相助,心想这人必定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士,心中高兴,便道:“如蒙公子云天高义,出手相助,我们姐妹二人感谢不尽。但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处?”

那青年男子在马上抱了抱拳,道:“在下杨玉环,是袁州鸡冠岭下人家。”

杨玉环是唐代玄宗贵妃,是一个姿质丰艳,善歌舞通音律的女子。石萝依听了这名字,想笑,又笑不出来,因为现在还没有到该笑的时候,她只是想不到一个男人也会叫一个这样的名字。

杨玉环也问道:“在下冒昧,请问二位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石萝依道:“实不相瞒公子,我叫作石萝依,萝是‘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的‘萝’字,依是‘依彼平林,有集维嫶’的‘依’字。”

这杨玉环看似斯文,却是个胸无点墨不识之无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只得假装听懂,连声道:“好!好!好名字!原来是石姑娘,幸会!幸会!”又向杜丽英问道:“不敢动问,这位姑娘,又是如何称呼?”

杜丽英的神色冰冷,却连看都没有看杨玉环一眼。

石萝依见了,以免杨玉环尴尬,连忙说道:“杨公子,我的这位姐姐,姓杜,双名丽英,美丽的丽,英雄的英,是个女中豪杰,巾帼丈夫。”

杨玉环又向杜丽英抱了抱拳,高声称赞道:“以这位姑娘的身手,不愧为女中豪杰,巾帼丈夫,在下甚为佩服。”

杜丽英只得也抱了抱拳,问道:“这位公子,如果真知道那孟员外的住所,公子又肯帮忙的话,便有劳公子指点明白!”

杨玉环连忙道:“二位姑娘,我等江湖中人,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今天既然遇到这事,在下怎能冷眼旁观,让二位姑娘去龙潭虎穴冒险?在下必须亲自去一趟,请二位姑娘跟我来!”

杜丽英听了,虽然不知道杨玉环抱着什么目的,但如果有人愿意帮你的忙,就是好事。

杜丽英说道:“既然这样,多谢杨公子拔刀相助。”

杨玉环道:“二位姑娘不必客气。”

杨玉环果然是个很能干的人,领着石萝依与杜丽英来到江边,很快就从一艘大船上叫出来二十多个长得非常结实的粗短壮汉。

杜丽英也已经从伍大山船上的床头小柜中翻出了自己的包袱,只是感觉分量轻了不少。杜丽英也不介意,只要有银子做盘缠赶路,多点少点都没有关系。又看见自己的剑斜倚在墙角柜上,便丢了手中的刀,提了这一柄剑。

船上的刘二娃和毕小四早已吓的落荒而逃,连两匹马也不见了踪影。

杜丽英点一把火,将这船点着,熊熊大火很快就将船吞没。

只可惜那几十颗明珠藏在舱顶隔层内,都掉落在这滚滚的江流中。

杨玉环原来并不认识去孟员外家的路,而是花费一贯铜钱作为报酬,在河边找了个识路的乞丐带路。

杨玉环和杜丽英、石萝依三人骑马,其他人步行,在城中东边巷子、南边胡同乱钻,往城西孟家庄园而来。

孟员外却是个忙人,只因今日得了这么个白胖儿子,他的心情实在非常愉快,早已去城中,赵家买一蓝鸡蛋,张家购几担喜糖,准备牲礼果品,忙活去了。预备择日大办庆贺筵席,邀集亲朋族老见证,让孩子拜过天地祖先,更名改姓,正式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

杨玉环一行人来到“孟家庄园”门口,将大门堵住,叫一个嗓门最大的人在门口大骂道:“孟老王八,给我滚出来!是谁叫你狗胆包天,与流氓地痞勾结,千方百计,拐骗人家孩子,藏匿在家,做这样没天理的事?如不把孩子交出来,立刻放起火来,叫你房屋倒塌,家破人亡。”

孟家庄园内的家丁见来了这么多人,又听了这骂声,慌忙来报知孟员外夫人。

员外夫人大惊失色,男人又不在家,没人商量,只听见门外越骂越大声,又听说要放火,急忙打发一个主管出来应付。

那主管只得壮着胆子,来到门外,向杨玉环等人拱了拱手,战战兢兢问道:“各位,蔽东家不知因什么事,得罪了各位,领这么多人闹上门来?”

杨玉环也不下马,拍马向前,居高临下,问道:“你难道就是孟员外?”

那主管哈了哈腰,道:“在下不是孟员外,只是庄中主管,小姓钟。”

杨玉环大喝道:“这姓孟的老杂碎,怎么不出来?”

那钟主管小心翼翼地说道:“只因为我家员外,现在并没有在家,各位如果有什么吩咐,便请和在下说明,在下再转告员外。”

杨玉环冷“哼”一声,道:“你家孟老杂碎,想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与人贩子勾结,拐骗好人家孩子。如果明智,立刻把孩子交出来。不识相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这些兄弟,没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杀人放火,可都做得出来,很快就能杀得你人仰马翻、家破人亡。信不信就看你的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敲诈

那钟主管听了杨玉环的话,忙忙走到里面来,与员外夫人商量,将杨玉环的话述说了一番。

员外夫人眉头紧锁,唉声叹气,在房中走来走去,道:“哎!今天这一件事,真是乌鸦喜鹊同鸣,吉兆凶音未保。现在又被他们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早上那人一伙的?一时欢喜,也没立一个卖身文契,要说理都说不过他们。”想到被人蒙骗,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员外夫人立刻就愁上心头,掩面大哭。

钟主管道:“夫人,员外又没在家,我已令人去城中寻找去了。事已至此,不如把孩子抱出还给他们,免了这场祸事吧!”

员外夫人想了又想,可她实在是舍不得。

这时,杨玉环手下那二十来个人,在外面骂得越来越大声。

员外夫人只得说道:“如今,员外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来对付他们这么多人?老钟,你是男人,就由你作主,把孩子抱出去,还给他们吧!”一说完,便“嘤嘤”哭泣起来。

钟主管便将孩儿王流抱了出来。

石萝依与杜丽英看时,见这孩子已被洗的干干净净,戴着光纱帽,穿着绿襕衫,系着玉束带,足上干净鞋袜,打扮的十分整洁光鲜。

那王流被伍大山用狗笼提出来卖给孟员外,又被人扒光衣服洗洗刷刷,本来受惊不小,这时见了石萝依与杜丽英二人,只觉得十分亲切,正如同甘露滋心、醍醐灌顶,撒步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大声喊着:“姨娘!”

石萝依连忙跳下马来迎接。

这五岁大的孩子王流,立刻就扑在了石萝依的怀中,搂着脖子,放声大哭,也不分对象,大声叫着“娘”,只听得石萝依与杜丽英心如刀绞。石萝依紧紧抱住,抚摩着王流的后脑勺,连声道:“宝贝儿,宝贝儿,别哭啦!我在这里。”

这王流果然听话,立刻止住了哭声。

孩子虽然已经还了出来,但是杨玉环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杜丽英皱了皱眉,问道:“杨公子,我们还不走吗?”

杨玉环笑道:“姑娘不知,这孟老杂碎雄霸一方,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今日我等既然来到这个地方,请神容易,送神却难!我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

真可谓:众生皆是菩提果,恶人自有恶人磨,杀尽恶人千千万,盖世魔头慈悲佛。

那个钟主管交还了孩儿,只等众人离去,解脱这无边烦恼,便又苦笑着朝杨玉环拱了拱手。

杨玉环大声咳嗽一声,向着钟主管道:“你好好听着!早已耳闻你们这个孟员外,久居此地,欺男霸女,罪贯满盈,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又有拐卖人口的真凭实据。我们今天来,便要行侠仗义,铲除恶霸豪强。你们家若想安然无事,便拿一千贯钱出来,打发我这一班兄弟们买瓶酒喝,老子我便大人大量,饶了你们。如果不知好歹,叫你家吃不了兜着走。”

那钟主管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又做不了主,又跑到内房来找员外夫人商量。

员外夫人听说这事,惊得手足无措,又忍不住哭起来。

钟主管毕竟是男人,这个时候反倒不慌了,十分冷静地说道:“夫人,外面来的这些人,并非善类,无非想要诈些钱财。我们若再迟疑,他们行凶杀人,放火烧屋,可不是这一千贯钱能抵偿得了的。”

员外夫人只得哭道:“老钟,今天我方寸已乱,这事就由你做主吧!”

钟主管听说,立刻翻箱倒柜,寻出四百贯钱来,用竹筐盛了,抬到门口,对着杨玉环道:“这位公子,如今兵荒马乱,家中实在是没那么多现钱。我家老爷便有点家底,也都在生意当中。如今箱子底都翻了过来,只能拿出这四百贯钱来。公子如果定要一千贯才肯罢休,便是放火烧屋,这时也拿不出来,只得去城中寻我家员外回来,才有法子凑足这一千贯。”

杨玉环其实也不知这家底细,若是延拖到这孟员外回家,叫上一大帮人来,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到时反倒给自己招灾惹祸了。想毕,便说道:“既然如此,你这个主管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再深究。”

钟主管连声称谢。

杨玉环便令人将这四百贯钱打在麻包中,驮在马背上。杨玉环一挥手,领着这一伙人一阵风跑到大凌江边来。

这孟家庄园,早已打发五六个人去城中找寻孟员外去了。你说这员外怎么还没回来?原来这孟员外只因遇着这样天大的喜事,特意带了两个人去采购牲礼果品,却遇着城东一个做丝绸生意的卢大户,孟员外少见的出手大方,请这位卢大户去城中“望月楼”酒楼喝酒去了,直喝到酩酊大醉,就连跟着去的两个手下都单独吃了一桌。

所以钟主管安排去的人,根本就找不着这孟员外的人。

黄昏的降临,总是显得阴沉。

最后一抹斜阳,还在留恋的抚摩着地平线。

在强烈日光的照耀下,云朵都显得那么黑暗。

日光也渐渐变的黯淡,就连耀眼的太阳,有时也得给黑暗让位。

大凌河的湖水,也由绿色变成铁灰色。

两岸的飞禽,又开始在悲啼。

石萝依、杜丽英和王流,这时候都已上了杨玉环的大船。他们本不愿意上船的,谁都会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存在戒心,尤其是一个像杨玉环这么热心的陌生人。

因为一个人如果对你太过于热心,必定是别有企图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杜丽英和石萝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她们想了想,如果留在城中,孟员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来追赶,如果落入他们的手里,告发到官,那么逃生的希望,立刻就会化为乌有。而且听杨玉环说,可以载他们到袁州,从此进入荆湖南路,便距离云安军不远了。

杜丽英虽然总觉得杨玉环不是一个能令人放心的人,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帮了自己两次,而且能坐一程船,更靠近云安军,也不亏为一桩好事。

每个人都难以抵挡好事的诱惑,杜丽英和石萝依是人,所以她们也不能。

于是她们就上了杨玉环的船。

但是,船也有可能是“贼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杨玉环的真面目

石萝依、杜丽英现在都在船上,坐在舱中一张小桌旁。

王流却已经在石萝依的怀中睡着。

杨玉环也已经安排妥当,将需要装船的物件都已打点好。这时候走进舱来,手里提着一篮子从城内“十里香”酒店买来的五六碟小炒、一只烧鹅以及两瓶酒,看着石萝依和杜丽英,笑眯眯地说道:“二位姑娘,辛劳一天,想必已是十分饥饿,在下特意在城中有名的‘十里香’买了几碟小菜,来与二位下酒。”

石萝依正饥火烧肠,连忙道:“多承杨公子盛意。”

杨玉环将这些菜摆了满满一小桌。

石萝依与杜丽英二人便低着头慢慢地吃着饭。直到吃饱,石萝依又将王流叫醒,也喂饱了。

杨玉环这个时候只顾盯着石萝依看,他现在已看得淫心荡漾,全身上下都已有了一种奇妙的反应,就如火一般滚烫。

石萝依实在是个很具有诱惑力的女孩。作为一个女人,该丰满圆润的地方,石萝依比别的女人都要丰满圆润;该纤细苗条的地方,也比别的女人都要纤细苗条。

但无论一个女孩长得有多么具备诱惑力,也只有脸比城墙厚的登徒子才会这样死死地盯着一个女孩子去看。

杨玉环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他的父亲本是鸡冠岭下一个财主,却不幸早死。家中只有老母亲和一个一母所生的兄弟,叫做杨玉清。

杨玉环只因为几年前强睡了当地一个许孝廉的女儿,被告发到官,无法在家中安身,便聚集一二百人,占住鸡冠岭,干着那拦路打劫的勾当。

杨玉环对母亲却十分孝顺,只因母亲即将五十大寿,特意领了这二三十个汉子下山来置办一应寿宴用品。却在下山途中,听路人说邻境清江县有件怪事,有个两个人头、四只手臂的女人在勾栏表演,听人说这女子身材极好,两个脸蛋都长得漂亮。杨玉环心中不信,这世间哪有两个头的人,那不是怪物吗?便一时好奇,领了众人,雇了船只,沿江而下,来清江县内看个究竟。

一路打听,来到这座勾栏,他果然见到了这样一个女人,身材丰满,下半身和正常女人没任何区别,肩膀上却长着四只手,脖子上生着两个脑袋。只见那女子两个面孔,看起来就如同一对双胞胎。胸部以上部分都露在外面,笑吟吟的表演抛彩球杂技。她的四只手,活动自如,将几个彩色小球,抛上又接住。杨玉环方才相信,这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人。当时看了这样新鲜事,兴奋不已,便顺道在清江县内采购了大寿所需物件。

杨玉环觉得他今天的运气也很好!还能在路上巧遇杜丽英与石萝依这两个美丽又多金的女孩,杨玉环当然不愿意轻易错过这样人财两得的好事,于是他立刻就有了英雄救美的打算。

杨玉环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也足够让他满意。

只是却有一件稍微能令他有些头疼的事,那就是杜丽英是个习武的女孩子,绝对不是个很好对付的人。杨玉环就曾亲眼看到过,杜丽英就像杀鸡一样,一刀就割断了伍大山的脖子。如果带上山去,惹恼了她,恐怕她手中的这柄长剑立刻也会割断自己的脖子,就和割断伍大山的脖子完全一样。

杨玉环当然更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立刻就装出一副正义的君子模样,打算先将这两个女孩哄上船来,只待晚上见机行事,也不怕她们还能飞了出去。

这时,杨玉环的目光就如同两把刷子,在石萝依的身上,不停地刷过来,刷过去。

石萝依长得实在很美!樱桃口,杨柳腰,引将春色上眉梢;腮痕分浅杏,脸色借深桃,豆蔻芳香何足并,梨花浅淡不能描,看来还比牡丹娇。

杨玉环的心窝就如同放进十七八个虱子般发痒,浑身血涌,面红耳赤。

杜丽英却正在冷冷地盯着杨玉环。她的心中虽然已经很愤怒,但现在身在大江之中,自己又完全不识水性,所以她在忍耐。

各人吃了饭,因劳累疲倦,都去安睡。

杨玉环在后舱内安排了两张窄床,杜丽英、石萝依、王流就躺在这两张窄床上。

石萝依抱着王流睡在里床,在这寂静的冬夜,还能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杜丽英却没有睡着,她只是躺在床上,假装熟睡,一动也不动。

漆黑的夜晚,寂静森冷,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舱外的风依然在不停地嚎叫,时不时和风飘来几声野猫嘶哑的叫声。那叫声就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妇,在思念久已离乡的孩子,却在年深日久之后,在昏黄的灯光下,盼来孩子不幸亡故的消息,哭的绝望而沧桑。

这个时候,杜丽英也在想念自己的父母。

十二岁的时候,只因家境窘迫,无力抚养,下面又还有五个弟弟,被父母狠心以五十贯钱的价钱卖给了别人,这样便到了荆南,成了一名婢女,饱受欺凌,所以她一直都很自强,没人指导,偷偷练武,期待能有一天能逃脱现在的牢笼。

直到楚王王庆打破荆南,她才遇到了段雪琴。段雪琴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自己却很好,就像姐姐对待妹妹一样。

现在她都还记得,在十二岁那年,被人带走的那一刻,母亲追在屋前的石板路上哭泣的场景,哭得就和这山中的野猫一样绝望。完全一样!

杜丽英想,也许每个父母都会很爱自己的子女。等以后若有机会,自己也要千方百计去打听到自己的家,再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五个弟弟想必也已经长大。母亲会不会也在想念她的这个女儿呢?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见船舱的木制门栓突然被利刃削断,半截门栓“砰”的掉在船板上,然后“咿呀”一声,门就已轻轻被人推开。

有个人走了进来。

虽然在黑暗中,但是当这个人略微弯腰进入这个船舱时,杜丽英凭体形也能认出,来的这个人就是杨玉环。

因为这船上只有杨玉环才是瘦瘦高高的个子。

杜丽英立刻就用力握紧了她的剑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杜丽英之死

杨玉环也已经走到了窄床边,他俯下身来,黑暗中却分不清楚躺在外面的人,究竟是石萝依还是杜丽英。

但无论是石萝依还是杜丽英,都是粉妆玉琢的绝代佳人。

杨玉环觉得自己绝对抵挡不住这两个女孩中任何一个的诱惑。

杨玉环伸出手来,想去抚摸杜丽英的手。

但是他的手刚一接触到杜丽英的手,杜丽英就忽然如同一只捕食的猎豹般跃起,只听见“嘤咛”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一道银光在黑暗中划过,剑尖就已直刺杨玉环的头部。

杨玉环的头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偏移。杜丽英的这一剑就立刻落空。

杜丽英手腕内旋,屈肘将剑划至左侧,又立刻挥出一剑,直击杨玉环右腿。

杨玉环的腿却又突然抬起,和身一转,右脚刚着地,左脚尖立刻就踢向杜丽英的肘部。

他的这一脚真快!快到令杜丽英完全无法想象。

杜丽英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家道还不错的浪荡子弟,但她没想到,杨玉环竟然有这么深厚的功夫。

杨玉环的这一脚,在这黑暗中,结结实实地踢在杜丽英的手上。

杜丽英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手中的剑已“哐当”一声掉在船板上。

杨玉环左脚刚落,右腿又已出。这一脚的目标,却是杜丽英的胸膛。

好快的身手!

只听见杜丽英“啊”的一声轻呼,人就如同一只脱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然后就“砰”的一声,已重重地撞在了舱壁上。

这艘大船都已被她的身体撞得摇动。

杨玉环的身影又已迅雷般闪过,出手直打杜丽英的天鼎穴,杜丽英的人很快倒了下去。

杨玉环又点了她左右双膝上的环跳穴。

杨玉环这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出手,就发生在这极短暂的一刹那。

直到现在,杜丽英都还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现在的感觉,就和刘婵珠与伍大山落在她手里时的感觉完全一模一样。

灯已经亮起。

石萝依抱着孩子已经缩到了墙角,她吃惊到已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想不清这个长得也不错,看起来也仗义的杨玉环怎么会忽然就改变了面目,向杜丽英下如此毒手?真是:欢喜未来愁又至,才逢病退又遭殃。

石萝依用她那愤怒却又无奈的目光,利剑般地盯在杨玉环那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上。

杨玉环得意地大笑道:“好两个标致的姑娘,去年在下夫人亡故,房中正没一个得意的人掌家,这本来是天赐姻缘,将二位姑娘来赐予我,而且嫁妆还颇为丰厚,这等两全齐美的好事,在下本来是相当满意的。只可惜这位杜姑娘,性子执拗,有满腔杀人的意思,如果带回山寨,我与你结为夫妻,同睡一张床,想必在下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石萝依终于听明白了,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完全无能为力。

杨玉环看着自己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可惜,卧榻之侧,岂能容虎狼安睡。只得委屈杜姑娘,就睡在这大凌河底。”

石萝依听见这话,大惊失色,厉声叫道:“你这恶棍……我求求你……不要这样……”话音未了,她就已经跳下床来,紧紧地抱住了杜丽英。

杨玉环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心急如焚的石萝依,而是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五短身材的汉子。

杨玉环吩咐道:“这位杜姑娘,身上泥尘过多,想必也有两三天不曾沐浴了。我猜杜姑娘必定是个爱干净的人,你们两个就把杜姑娘抬进河里去吧!让杜姑娘好好地洗一个澡。”

石萝依一面大哭,一面死死地拉住杜丽英的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求求你……放过她吧……只要你放过她……我可以保证,她不会伤害你的……”

杨玉环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长叹一声,道:“哎!看姑娘如此悲痛欲绝的样子,只要是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实在不应该辣手催花,也不忍心再将你的朋友丢进这河中的。”

石萝依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杨玉环却接着说道:“但幸好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所以实在很不好意思。”

杨玉环一说完,便挥了挥手,那两个大汉立刻将杜丽英抬了起来。

石萝依见状,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大喊道:“我们有钱……都可以给你……只求你不要伤害她”。

五岁的王流也在大声哭叫,他的鼻涕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挂在下巴上。

杨玉环大笑道:“钱,我是要定了;你的人,我也要定了!”他一说完,便叫那两个人将杜丽英抬出舱外。

石萝依立刻就追了出来,她疯狂般的扑打着这两个壮汉的手。

这时,又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捉住了石萝依那一双柔弱纤细的手。

王流哭喊的声音也比刚才还要大。

《晁氏客语》说:“性如地,善如五谷恶如莨莠,地岂容只生谷而不生莠耶?学者当除莠养谷耳。”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高山景行、德厚流光的好人,也有很多为了一己之私利,而不惜谋害他人性命的恶人。

但,这就是江湖。残酷却真实的江湖。

杜丽英并没有求饶。

她绝对不是一个肯向别人求饶的人。死都不会!

所以她很快就听见了“扑通”的一声响。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撞击那冰凉刺骨的水面时所发出的声音。

船上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这声音。

杜丽英已被那两个壮汉扔了下去。

这银白的水花,立刻就在黑夜中绽放,就如同鲜花在阳光下绽放一样美丽辉煌。

她的灵魂很快就会融入这汹涌奔腾的江流,在这个没有欺骗、没有贪婪的世界里,与鱼群为伍,自由遨游。在从此以后的千千万万年中,她都将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永远也不会停息!

石萝依趴在栏杆上,向杜丽英沉没的方向伸着手,叫着“姐姐”,她哭的撕心裂肺。

王流也摇摇摆摆地跟了出来,他现在哭得很伤心,他也在哭声中模糊不清的呼唤着“姐姐”。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叫她什么?

以他从前的身份,无论叫别人什么,都没人敢计较。

石萝依叫杜丽英“姐姐”,于是他就跟着叫“姐姐”。

杜丽英却看到了回家的路。

她已看到母亲还坐在屋前那凹凸不平的石板台阶上,正微笑着向她挥手。她甚至都能看到,母亲的牙齿也已经掉光,但身板却好象比从前还要健壮些。

杨玉环那得意而愉快的笑声,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荡。这笑声在石萝依听来,却如同来自幽冥界恶鬼的哭泣。

过了很久,杨玉环的笑声才终于停顿,他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王流的身上,他又微笑着抱起这孩子,道:“宝贝,想不想跟你的这位姐姐去这河中玩耍啊?”

王流摇了摇头,嘴里却含糊不清地说道:“想!我要跟姐姐去玩。”

杨玉环立刻道:“好!那你现在就去,好不好?”

王流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点了点头,道:“好!”

杨玉环立刻又是放声大笑。

石萝依一听到这话,她的瞳孔立刻收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那两个壮汉铁钳般的手,跑过来从杨玉环的手里一把夺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这个时候,石萝依忽然变得十分冷静,她连身体都已经不再发抖。

因为她到现在已经完全见识了杨玉环的手段,也已经明白杨玉环想要什么,也知道对于杨玉环来说,什么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石萝依不再哭泣,因为她也已经发现,对这样一个男人哭泣,实在是玷污了自己那晶莹如玉的眼泪。

杜丽英在的时候,她总是在等着杜丽英做决定。

但是现在,已到了她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石萝依紧紧抱着孩子,就站在杨玉环的身前,她以一种十分冷静平和的声音说道:“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若想害死我的孩子,我可以保证,你什么都休想得到。”

杨玉环只是楞了一下,立刻就纵声大笑。

这种笑,是征服他人后睥睨一切的骄傲。

杨玉环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一个人有多么柔弱,但是若想杀死自己,却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所以他立刻就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留着这个孩子。

只要这个孩子还在,用这个孩子来要挟,石萝依这个大美人,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于是,王流就这样得以暂时活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二章 被困鸡冠岭

从清江到宜春,二百余里水路。

船走得很快!

杨玉环的船是在第二天中午到达宜春的。

宜春素有“山明水秀,土沃泉甘,其气如春,四时咸宜”之称,历来为“江南佳丽之地,文物昌盛之邦”。唐代大文豪王勃《滕王阁序》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其人、其事、其物均出自宜春。韩愈在宜春担任刺史时,曾在《秋字》一诗中写下“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的诗句以歌颂宜春。

宜春是个风景很好的地方。

但是看风景一定要有很好的心情。只有心情好,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石萝依现在的心情,就很不适合去看风景。

石萝依一直都坐在舱内的那张窄床上,她已经连哭泣的力气都已没有。

孩子王流却又已经睡着,他已经哭了整整一夜。小孩和大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无论哭得有多伤心,但是累了后依然能睡着,而且睡得很香,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噩梦中低低地抽泣几声。

石萝依已经不是小孩,所以她睡不着,也毫无睡意,她就这样坐了一夜。她害怕杨玉环又忽然出现在眼前,来折磨她,来逼她接受她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但是杨玉环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居然都没有过来。

石萝依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只是感觉船已经停了很久,外面的人都在忙碌。

可靠的朋友和共患难的姐妹杜丽英昨天还生龙活虎,能打趴四个水牛般的壮汉,今天却已经随着这滚滚的流水远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石萝依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应付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一想到杜丽英,石萝依很想立刻为杜丽英报仇雪恨,她想扑上去狠狠地咬死杨玉环,跟他拼命。

仇一定要报,但绝对不是现在!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有人在门外“砰砰砰”地敲了几下门。然后,石萝依就看到了杨玉环的那一张充满了笑意的脸。

杨玉环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他仍然还是提着一个竹篮,装了几个菜,放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着石萝依,道:“姑娘夜来可睡得安稳?在下特意从宜春城中“五间楼”酒楼带给姑娘的饭菜。还望姑娘能珍重玉体。昨夜杜姑娘不慎坠河,在下也深感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活,还望姑娘节哀!”

石萝依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静静地走过来,将竹篮中的饭菜都搬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狼吞虎咽吃饱了,又把孩子摇醒,也喂得饱了。

杨玉环的脸上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又过了很久,有人抬来了一乘肩舆。一个中年妇人来扶了石萝依和孩子坐到轿中。四个脚夫,抬着一路颠簸,往鸡冠岭山寨而去。

直到酉牌时分,才抬到山寨中,在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下轿。

石萝依看时,只见这山寨,四面八方都是石墙,包围着三四十间泥砖瓦房,铺满了石板的路径,四通八达。前排当中一座宽敞大厅,厅上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下面又齐齐整整摆着五六十张椅子。

又有两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来扶石萝依进了后院的一间房子。两个女人一面走,一面劝说道:“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到这个地步,也不由你不顺从了,且不要烦恼忧愁,如果肯从了大王,做个压寨夫人,还你终身富贵。”

石萝依只是不搭理。

那两个女人便又走出门,将门锁了起来。

当晚,杨玉环就做了个庆贺筵席,杀倒七八口猪,烧了利市纸钱,山寨中一百六七十人,大吃大喝,热闹非凡。一来庆贺杨玉环新得夫人,二来庆贺山寨中得了杜丽英好大一笔钱财。

正在欢喜痛饮,只见一个叫做梁阿三的山前头领举着个酒杯,摇摇摆摆走来,举杯向杨玉环大声道:“大哥,恭贺大哥新得佳人,财源广进。来,女人肉做,不找是罪过;酒是米蒸,不喝就不行,兄弟我敬大哥一杯。”

杨玉环听了,大笑道:“好兄弟,来,大凌河里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

众人又都大笑。

杨玉环仰脖干了这一杯酒。

众人又都齐声打着节拍,高喊道:“大哥,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杨玉环却举着空杯,在空中晃了一圈,高声道:“兄弟们,天蓝蓝,海蓝蓝,怎能叫我一人干,一人一杯往下传。”

正在欢笑声中,却有几个小头目问起杨玉环,道:“大哥,准备什么时候操办喜事,请兄弟们吃成亲喜酒啊?”

杨玉环喝得醉醺醺的,摇晃着脑袋,道:“大哥我准备在老大人五十大寿这天,连成亲喜事也一齐办了,办完寿宴办婚宴,这样省心又省力。”

众人又齐声乱嚷道:“这样最好!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杨玉环等人在前厅大吃大喝,喧哗热闹。

杨玉环那五十岁的老娘,人称陶老太太,平日不喜热闹,也十分反感儿子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着他。

这杨玉环虽然孝顺,在母亲这里,当着一套,背后又一套。你如果说他、骂他,他都说自己干了错事,跪着来向娘认了错,一转背又是我行我素。次数多了,陶老太太也懒得再来管他,自己和小儿子杨玉清独自居住在山寨后,平日里只是烧香拜佛,不间断地念诵《大悲咒》与《八十八佛大忏悔文》,意图为儿子消灾免祸。

那杨玉清却是个正直的人,也只在家枕籍经史,博览群书,并不愿意出去惹事。只是杨玉环在外胡作非为,恶名远扬,杨玉清也不敢在老房子里居住,只得搬到山寨中来。

这个时候,陶老太太听到前厅热闹,便打发小儿子杨玉清下来打听了,回来禀告道:“是大哥在山下不知道抢了谁家一对年轻母子,并得了那母子一大包金银,说是人财两得,双喜临门,在那里庆贺呢。”

陶老太太听了,心中很不忍心,道:“这天杀的杨玉环,不做好事。到晚上喝得烂醉,必然会去逼这个女子同床,那女子如果不顺从他,性命就难保了。”说罢连声叹气。

杨玉清道:“老娘,我倒有一个计策,来救这一对母子,但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陶老太太问道:“你有什么计策,说与我听听。”

杨玉清道:“大哥他们常喝冷酒,只趁着今晚,我烧一壶热酒,去将大哥灌醉,当晚便开门放了这对母子,却不知老娘以为如何?”

陶老太太道:“这样最好,你费些心思,千万救出那母子二人,也是你的功德一件,胜造七级浮屠,将来必有善报。”

杨玉清便从母亲房中出来,向前面大厅而来。

大厅里仍然欢声一片,笑语连天。

杨玉清却将一壶酒烧的温热,提着酒壶走到前厅中来。

杨玉环见杨玉清到来,倒吃了一惊。

杨玉清将热酒倒在一个大折碗中,一碗就有一斤多,走上前来,向杨玉环举着碗道:“大哥,做兄弟的常常违拗大哥意思,大哥心中必然在怪兄弟,不然大哥今天这么大件喜事,替兄弟找了个好嫂子,给咱杨家传宗接代的好事,也不叫兄弟来喝一杯酒?”

杨玉环虽然是个为非作歹的人,但对于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却也有感情,连忙道:“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俗话说,骨肉亲,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我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平时即使有些小矛盾小纠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会来怪你?只是我知道兄弟一向喜欢清静而不爱热闹,所以不曾来打扰。只是到成亲那天的话,无论如何,兄弟都必须来喝我一杯喜酒的。”

杨玉清听了,面露喜色,大笑道:“大哥,如果真的不怪小弟,今天便干了兄弟这碗酒,好教兄弟放心,不致疑神疑鬼。”

杨玉环也怕杨玉清疑心,坏了昔时情义,便接过碗,不管好歹,“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咋叭着嘴巴,将碗翻转在桌面上。

杨玉清见了,又大声道:“兄弟们,既然大哥今天有了嫂子,是个天大的喜事,山公倒载无妨学,我们再一人敬大哥一杯,你们说怎么样?”

这时杨玉环已醉得昏昏沉沉。

那些人一听杨玉清的话,立刻又都倒满了酒,来敬杨玉环。杨玉环自己觉得实在喝不下了,还想推掉。

众人齐声高喊道:“大哥,杨玉清是你的亲弟兄,敬酒你就喝了,我们是异姓,难道就这样不把我们当弟兄吗?”

杨玉环被缠不过,无可奈何,只得又轮流来陪着喝了。又是十来碗酒下肚,只见他身体酥软,烂醉如泥,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众人见了,也摇摇摆摆,各自散了。

杨玉清连忙安排两个人抬着杨玉环来房中睡下,却看见床头有个包裹,想必是那对母子的,便一把提了出来。

杨玉清来到后院,见房门上锁,又见西侧厨房下,那两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在烧火,烧得那竹节劈里啪啦的爆。

杨玉清也不来理睬她们,从厨房角落拖来柄铁锤,只一锤将门锁打掉,走进房去。

那两个妇人见是杨玉清,也不敢来管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三章 救星

石萝依正坐在一张销金围褥木椅上,怀内抱着孩子,见一个男人忽然闯进门来,立刻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吓得跳了起来。只见进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像杨玉环,又有些不像,狐疑不已,便紧紧搂住了孩子,睁大着双眼,警惕地盯着杨玉清。

杨玉清也仔细瞧了瞧石萝依,看这女孩却又只有十六七岁,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母亲,倒更像是孩子的姐姐。

杨玉清皱了皱眉,道:“这位姑娘,你不要害怕,我是杨玉环的兄弟,现在特意来救你二人逃出山寨的。”

石萝依听了,半信半疑。

一个人若总是被人欺骗,就已很难再次相信别人。

自从遇到伍大山和杨玉环这两个人以来,石萝依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别人究竟是一片好心,还是满腔恶意?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不管前方是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还是铺着红毯的陷阱,她都决心去试一试。

所以她还是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你哥哥得知,快马来追,我们也无法逃脱。”

杨玉清道:“姑娘且请宽心,我哥哥已被我灌得烂醉,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趁着这个机会,我送姑娘出后门,从后山连夜逃命而去。只是后山山势陡峭,道路崎岖,不能骑马,姑娘须是步行而走。”

石萝依道:“我二人被你哥哥捉到这里,如虎驱羊,勒逼成亲,已死在旦夕。若能得公子垂怜,救援残生,重见天日,不啻枯木逢春。且请贵姓尊表,以志不朽。”

杨玉清道:“我叫作杨玉清,是这山寨寨主杨玉环的同胞兄弟。姑娘,不可在此耽搁,快请随我来吧!”

石萝依连忙点头,抱起了熟睡中的孩子。

杨玉清提了一个灯笼引路。

石萝依紧跟在后,曲折蜿蜒,来到后山关上。

杨玉清唤守关头目开门。

那头目闻知是杨玉清带着石萝依与王流过来,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不敢违拗,知道他们兄弟的关系,只得开门放石萝依下山。

杨玉清又送了一程,将包袱也交给石萝依,叮嘱道:“姑娘,这一去,南北迢遥,你我二人很可能相逢难再,倘若异日缘来分至,也还有相见的机会。恕我不能远送,望姑娘水陆长途,诸凡谨慎。”

石萝依这时才发现杨玉清是真心实意帮她,便跪倒在地,抽泣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没齿难忘!”

杨玉清连忙扶起,二人相别。

石萝依沿着那条紧贴着峭壁的小山路往下而去。

唐代李白《蜀道难》诗有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鸡冠岭后山这条路,却是难如下青天。又有一句话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是上山虽费力但不容易发生危险,下山虽省力却容易失足。因为上山的重力重心是向下,而自身的作用力是向上,两力方向相反,成平衡状,除了费点力气外,危险性较小;下山就不同了,重力重心是向下,自身作用力也是向下,这样平衡就不好掌握了,弄不好前冲力过大,会发生危险。并且下山时速度如果太快,腿脚会酸软发抖。

石萝依一个柔弱女孩子,又要抱着孩子,又要提着包袱,又不敢半道将孩子放下来歇息。看这山下的山谷时,黑茫茫深不见底。石萝依只得将脊背死死地贴靠着山石,腾出一只手来攀藤抓葛,以防摔下。就这样四肢发颤,摸索着慢慢地捱下山来。

直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完这条山路,来到山下,已累得脚软手麻,黑暗中又不知往哪个方向去才好,便只拣平坦的大路而去,顾不得鞋弓步窄,也顾不得黑夜胆小害怕狼虫虎豹,连夜奔平坦的地方而去。

她走的却是西北方向。

逃命的人,这力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穿岗越岭,七颠八拐,也不知走了几里路,过了几座山,直走到天亮,来到一个村庄。

这村却叫做石子窝。

石萝依将王流放在石头上坐着,自己坐在路边一块花岗岩上看时,见脚底下那双鞋也磨出个大洞来,脚上水泡大大小小也打了七八个。包袱也轻了不少,原来是杨玉环将包裹打开来看了,便没有再次打叠结实,途中又被柴草刮拉,那包裹中的珠子银子又一路掉了一大半。石萝依取出几锭小银,单独包在外面,又将其余的全部捆紧,打在内包,背在背上。

王流看着石萝依道:“姨娘,我好饿。”

石萝依听见,牵着王流的小手站起来道:“走,我们去找东西吃。”

二人牵手同行,远远的只见前面路旁树林中,隐隐看见一带红墙,显出几重屋角,像是个庵、观、寺、庙,出家人的所在。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石萝依见了,心中欢喜,急忙牵起王流走向前去。抹过林子,现出一个庵院来。石萝依看时,周围都是红墙包裹,壁泥一半都已经剥落,门前十来株倒垂杨柳,墙阶倒塌,中间向阳两扇八字墙门,上面高悬着一块布满蜘蛛丝的破败裂纹扁额,“非空庵”三个字如不走近细瞧,也已完全看不出了。原来是个破败的庵堂。

石萝依即整顿衣冠,走到门口打门,提心吊胆,小心地问道:“请问庵内有人吗?”

只听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问道:“是谁在打门啊?”话音刚落,这屋子里的人便又出来相见,原来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尼姑。只见这老尼姑,穿一领破衲衣,戴一顶破僧帽,弱体伶仃,脸如枯叶;颧骨上翘,嘴唇下别。

石萝依双手合十,行了个弯腰礼,道:“师父,我们二人,是赶路的人,只因为不熟悉路途,错过了宿头,连夜走到这里,一路疲倦而来。孩子腹中饥饿,还望老师傅能施舍些裹腹之物。我们身上略微有些银子在这里,权作一饭之资。师傅如有鞋子,也不管新旧穿过没穿过,一并卖一双给我。还望师傅慈悲,应付周全,感谢不尽!”

那老尼见石萝依虽然衣服沾泥,但相貌雍容,举止得体,很是敬重,听了这话,便道:“蔽庵是山间破败的小庵,缺少香火,物资贫乏,仅有贫尼一人,每日暮鼓晨钟,粗茶淡饭度日。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施主若不嫌弃,便请进来吃碗稀粥。”

在这样的时候,石萝依当然不会计较是粥还是饭。

老尼便领了石萝依一大一小二人进门来,行不多步,进了一道门,来到小小一间佛室,供着韦驮菩萨,这菩萨双手合十,横杵腕上,威风凛凛。从韦驮菩萨背后又转进去,是间佛殿,虽然不是很大,倒也宽敞,中间供奉着三尊金漆大半都已脱落的佛像——西方三圣,却仍然宝相庄严,慈悲肃穆,俯看一切众生。

石萝依见了,站在佛前作了三个揖,又在稻草蒲团上跪下,向三尊大佛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轻声祈祷道:“十方三世一切诸佛菩萨在上,弟子石萝依、王流,由于业障深重,沿途招灾惹祸,屡屡被强人所难,性命难保。弟子诚心祈愿,求佛祖菩萨,三界导师,四生慈父,大发慈悲之心,佛力加被,拯救我二人性命,护佑我等逢凶化吉,前程随顺,平安如意!若能留得性命在世,弟子愿一心向佛,广种福田,常行善事。请求诸佛菩萨慈悲怜悯,利益一切众生。南无阿弥陀佛!”又拉过孩子王流来,也磕了三个头。

进内又是一条走廊。转西一条鹅卵石小路,两边松树成行,虽然破败,挂满蛛丝,却也还幽静。

转进一间房来,那老尼请石萝依母子二人坐了。老尼自己便去盛稀粥出来,二人各喝了一碗。那孩子王流虽然小时锦衣玉食,这时,喝了这碗稀粥,砂糖也没加,也觉得美味如珍馐,连碗也舔得干净。

老尼又从柜中翻出一双僧鞋来,给了石萝依,道:“施主,老尼是出家人,如今头昏眼花,胡乱做了这一双僧鞋,还是新的,你就穿了吧。”

石萝依称谢已毕,换了僧鞋,从包袱中取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给老尼,道:“多多相扰师傅,些小银子,不成敬意,师傅莫嫌菲薄,还请收下。”

那老尼起初并不肯收,石萝依硬是塞在手中,牵了王流,相别又望西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绝境与死亡

再说昨夜杨玉环醉倒在地,被人抬进房来。

原来他却并不是十分酒醉,只因为心里想着石萝依,时刻留意在心,为了躲酒,就装出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倒在地上。后来躺在床上慢慢醒来,想起石萝依如花的美貌与诱人的身体,酒倒是醒得更快了。便披衣走进后院来看石萝依,只见门锁打坏在地,门口扔着一把铁锤。进屋去看,也是个空屋。

杨玉环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来问兄弟杨玉清,连忙打发几个人前山后山去问,得知被杨玉清从后山放走了。杨玉环急叫牵马来,领着十几个人,快马加鞭,从前门下来,山谷中转到后山来,一直往西北方向追去。

也是天使其然,他们走的都是石萝依走过的旧路。

走不多远,只见大路中央躺着一锭金子。杨玉环看了,立刻知道是石萝依走得慌忙掉下的,便令人捡了这一锭金子。又追了两三里路,又有一颗老大黄绿色猫眼石珠子躺在路中央的泥土中。天下偏偏就有这样的巧事,就如同是特意做的记号一般,一直把杨玉环这一伙杀人放火的人领到石子窝村庄来,沿路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但杨玉环等人却都是见钱眼开的人,见了这地上珠宝,怎么会不要?就这样,这群人一面向前走,一面盯着地上看,每看到一锭金银或是一颗珠宝,都要停下来拣起。这样一来,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时的石萝依心想离鸡冠岭已经远了,也没那么慌忙赶路,和王流在土路上缓缓而行。

只见前头一座巨大石山,山上奇峰耸峙,巍峨雄伟,如鹤立鸡群。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荆湖南路管辖潭州境内。这山名叫石柱峰,东连大围山,北邻幕阜山,南接道吾山脉,西临捞刀河谷,巍巍耸立于浏阳北区的层峦叠嶂中,可谓“浏北山丘出石柱,平畴突起千余米”。上有神迹“补天台”,传说伏羲见此处“天漏”,便嘱女娲在山上炼五色石补天,所以人们称顶峰那纵横数十丈的平台为“补天台”。

石萝依看不尽这群峰竞秀,莽莽苍苍的山景,感叹一回大自然的造化神奇。

但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背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

石萝依一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立刻就已收紧,连忙回头看时,只见来路一二十骑快马,在漫天的尘土中飞奔而来。只吓得石萝依胆颤心惊,猜想肯定又是一伙恶人来了。当时便慌慌张张背了包裹、抱了王流,不走山下大路,攀藤附葛,沿着石壁上小路,奔山上而来。

来的人正是鸡冠岭上杨玉环那一伙人,其中一个人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石萝依。这十几个人快马奔到山下林子中。这山路崎岖,过于陡峭,马不能行,便一齐下马,步行追上山来。

只听得杨玉环在后大声高喊:“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贱人,哪里去?”

石萝依一听到这个声音,更是魂飞魄散,心急如焚,汗毛直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气力,哪管你荆棘拦路、怪石挡道,抱着个三四十斤的胖小子,径奔上山顶来。

后面的追兵却越来越近,喊骂声连连。果然是:数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逐羔羊。

石萝依转过一堆堆巨石,只听见前方轰轰隆隆震天般响,正像雷鸣起处,又似地裂山崩,唬得石萝依骨寒毛竖、捻神捻鬼。

石萝依抱着王流奔向前来看时,只见道路中断,前途渺茫,一条瀑布,高挂前方悬崖之上。只见这瀑布:

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为烟。

况复百丈与千丈,水云烟雾难分焉。

初疑天孙工织素,雪梭抛掷银河边。

继疑玉龙耕田倦,九天咳唾唇流涎。

前有瀑布挡路,后面追兵已到,石萝依无计可施,站在悬崖边上发呆。

杨玉环等人很快就追了过来。

杨玉环见石萝依已无路可逃,稍微松了口气,竟然又摆出一副笑脸,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向石萝依抱了抱拳,叹了口气道:“姑娘丰姿绝世,在下实切想慕。自从姑娘不辞而别,久不见姑娘芳容,在下甚是想念。令姑娘连夜奔波,想必极为劳苦,在下也深感惭愧。还望姑娘恕罪,在下已略备薄酒,特来邀姑娘同回山寨,与姑娘赔罪,把酒言欢,日后结为夫妇,恩爱和睦,共矢百年之好。”

石萝依看着这个面善心狠的男人,只恨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他剁做十七八段,拿去喂狗。

她看了看一泻而下的瀑布,只见烟云弥漫,看不清潭底。石萝依的心情又变的很复杂,星相家李助说王流这孩子命中克水,难道真应该死在水里吗?

难道人真的应该相信宿命,就像朵野花,随风而飘,不应该有任何挣扎?

杨玉环背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愉快而得意的神色。

那十五六个粗汉,在寒冷冬季的清晨,却还赤着膀子,向人展示着自己身体的强壮。

一块石头边,几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已经开放,在这个寒冷萧瑟的季节中,绽放自己的清芳。

山风携着花儿那淡淡的香气掠过,又飘散在风中。

这些花儿总是默默的生长,安静的开放,在属于自己的短短光阴里,也努力给世间带来淡淡芬芳。

石萝依很喜欢花儿,尤其喜爱开放在山谷里的野花。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野花。

山谷中的野花,却总是无法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突然走了过去,摘了一枝白色的小花,放在鼻前闻了闻。

一缕淡香拂过鼻尖,很快又流入心田。

石萝依就笑了。

潭底的水雾在浪花的激荡下,也像一缕花香,自花上轻轻飘散。

聚集的水雾,也像一朵轻云升起,洁白、美丽而飘渺。

石萝依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像一个立在云中的仙子,在俯首观看尘世间的一切。尘世间所有的是非恩怨,又怎么会和纤尘不染、高雅脱俗的仙子有关?

她突然抱起王流,也就是那个孩子,吻了吻孩子的脸蛋,然后先迈出右脚,轻踏在这圣洁无暇的云朵上。

但是她并不是真正的仙子,所以她立刻就掉了下去。

掉落的速度总是很快。

杨玉环连忙奔来看时,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只见白雾飘散,黝黑色的深潭,就像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潭底的冷气升腾,杨玉环立刻就打起了寒颤。

那十几个不怕冷的大汉,也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肚腹,他们也感受到了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寒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虎狼谷奇遇

捞刀河水,十里宽阔,无波无浪,莲步姗姗。

她从石柱峰而来,万里迢迢,也要奔向遥远的大海。

在这没有雪花的冬季,升起的暖阳,在轻抚着捞刀河的脸庞。能看到它那清澈的双眼,在朝阳中,融成一片辉煌。

这如天地般古老的河流,它比人类血管中流淌的鲜血更为古老。

相传,三国时期,蜀汉名将关公率兵攻打长沙,与周仓乘小船沿捞刀河进入湘江。不料,关公手中的青龙刀落入河中,入水而活,化为青龙,逆水而上。幸得周仓直追,才将宝刀捞上来。从此,关公落刀之处就叫落刀嘴,周仓捞刀的这条河,就叫捞刀河。

捞刀河的水流平缓,两岸尽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并无人烟。只有不时飞过的各种各样的飞禽,在那茂密的树林中,“呱呱呱”“咕咕咕”欢快地叫唤。

这里是飞禽走兽们的天堂,很少会有人来这里搅乱它们清静的生活。

就连河里的鱼,似乎都在哼着小调,跳跃着从上游而来,庆祝着自己还拥有这一片净土。

西岸的悬崖上,有一个仅仅雕刻了一个头和一只手的佛像。这个佛像如果雕刻出来,应该会比洞庭湖边的岳阳楼还要高几倍。也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什么人雕刻的?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没有雕刻完成?

冬天的中午,太阳依然火热,温暖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

今年的天气,少见的多晴,气温也比往年偏高,甚至在早上,植物的叶片上,都还没有霜花。

河的上游却慢慢地飘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地互相牵着。

动物的好奇心都很强,两岸的飞禽就立刻聚集在河边,摇头摆尾,来查看自家的地盘究竟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它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就像七姑八婆,聚在一起讨论这两个人为什么会飘在河里去?

河边悬崖上的几只鹰正在死死地盯着河水中飘荡的这两个人,它们的心里也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很有可能这两个人,正是它们今天的晚饭。

飘来的人正是石萝依和王流。

当河水渐渐温暖起来的时候,石萝依也在阳光的抚摩下苏醒。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纯真的蓝天,和笑得和蔼可亲的太阳公公。

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但当她发现自己漂在河中时,立刻就开始有了烦恼。她也立刻就想起了王流,也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真像李丞相说的那样,淹死在水中?

她立刻就回头去看,看到的,却是紧闭着双眼的孩子。

二人已经漂到了这个雕刻着佛像的悬崖下。

石萝依很是心急,却又无可奈何,她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各路神仙,请来救我们一救。”

却真有这样的奇事。

话音刚落,西岸上突然卷来一阵狂风。石萝依双眼朦胧,只觉一个簸箕大的物件突然出现在水下,将二人捞起,重重地扔在岸上。

石萝依又昏倒过去。

王流却根本就不曾醒来过。

当石萝依醒来的时候,她就惊喜地听见了一个声音。

这是哭声,但是这哭声能让她听了欢快无比,她觉得这哭声比这世间所有的歌声都要好听千万倍。就像一个年轻的母亲,第一次听到自己初生孩子的哭声那般美妙。因为她已经发现,这个哭的人是王流。那孩子坐在石头上,趴在石萝依身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叫着“妈妈”。

石萝依的眼泪立刻就已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流淌,她也立刻坐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孩子,抱得真紧!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拍着王流的脊背,轻轻地说道:“宝贝,妈妈在这里。”

“妈妈”这两个字,是多么温馨,又充满着多少柔情,多少关爱?

王流也搂着了石萝依的脖子,他还在不停地抽泣,连混合着眼泪的鼻涕都流在了石萝依的衣领里。

但是石萝依觉得这样都很好!

她的眼泪,在静悄悄地流淌。这是高兴的泪水。

就这样过了很久,二人的衣服都已经晒干。

石萝依抬头看时,立刻就看到了那悬崖上雕刻着的佛头。

石萝依跪在下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她觉得从河流中救起自己二人的,必定是这如如不动、了了分明又法力无边的慈悲教主。

她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个瀑布下的深潭里漂来这里的?也不知道漂了多远?她牵着王流的手,摸索着,慢慢地爬过河边的石崖,来到河边的一片沙地上。她想找条路走到山里去看一看。

二人找了个低矮的地方爬上河岸来,抬眼望时,只见这里好一块草坪,占地足有三五十亩地,尽被茸茸细草覆盖。草坪里,高高低低、星罗棋布矗立着各类奇怪形状的石头。一条一步宽阔的小溪,凿凿穿穿,引成活水,“哗啦哗啦”从草坪中流过。草坪北面,一大片常绿竹林,绿油油的,人影无一个,但闻鸟语响。西面又长着一排高低不齐的老松树。小溪边又有一条石板路,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何人修建的?二人沿着溪边小路南行,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不知道在什么年代被天雷劈开成两半,中间隔有一丈宽阔。这条小路就从这块石头裂开的缝隙中间穿了过去。

走过这条石缝,却见前方半里开外,尽都是陡崖断壁,崖上倒垂着苍松古树,密布着散翠藤萝。走进看时,陡崖下又都是草坪怪石,这块草地中又有一口池塘,清澈见底,里面游着百十条红色鲤鱼。

果然是“邱壑在胸中,看叠石疏泉,有天然画意”、“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这个地方,美得真像是神仙境界,但不知究竟是谁家所治?

二人走到断崖下,向北看时,竹林的那一边,都是高山峻岭,遮住视线。东面是那条大河,河对岸又有高山,更不知山后是什么去处?近看西面,怪石嶙峋,密密麻麻乱石堆砌,就像有人乱砌的围墙一样。二人攀爬到石头上,望下面时,只见五六十丈宽一条峡谷,怪木森森不能见底,禽鸣兽吼之声不绝。此时天气晴好,二人抬首望前方时,见峡谷的那一边,约十余里左右,炊烟袅袅,似有人烟。

二人正往远方观看时,却听谷底闷雷似的一声吼,唬得二人汗毛竖立、心惊肉跳,站不住脚,低头看时,只见一个头圆耳短、四肢粗大的斑斓吊睛大虎正看着自己,虎视耽耽。那虎却又不能够上来,看了看也就自己走开了。

石萝依不敢再看,慌忙牵着王流的小手离开。

好一派美景!只可惜又没一家人烟,四面都被陷恶山水围定,没一条出路。

看看又是傍晚时分,石萝依想,先得找个地方安身过夜,免得被老虎吞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若又成为虎口之食,那可真是冤枉得很!

石萝依牵着王流,沿着悬崖下石板又往东走来,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石洞,洞口两扇木门大开,门口竟然还摆着一个笤帚和灰斗。在洞门不远处的草地上,长着一棵历年悠久的老松。清人李渔《闲情偶寄》说:“苍松古柏,美其老也。一切花竹,皆贵少年;独松柏与梅三物,贵老而贱幼。”这棵松树郁郁苍苍,高大沧桑。在老松的下面,有一块方方正正而又平坦的花岗岩。

石萝依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的是,不管怎样,这个地方还是有人的;害怕的是,不知道这么凶险的地方,住的又是什么人?

无论如何,她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洞口,朝里面望时,也没一个人影。

石萝依的心在“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很想能看见有人,但又害怕再遇到像伍大山和杨玉环那样的人。她想遇到一个像杜丽英与杨玉清那样的朋友,或者一个像“非空庵”老尼那样的邻居。

她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轻轻喊道:“请问里面有人吗?”连喊了三声,也没人回应。

石萝依牵着王流的小手,慢慢的朝洞内走去。走有约二十步左右,只见一座洞厅,足足能容纳一百来个人。里面设有木桌一张,四周环列藤椅板凳、木柜铁架。洞厅西南方有四间石室,门口都垂着布帘。东面靠河的方向又设置了一间厨房,洞厅靠里一面又有二三十个在石上雕凿的台阶,通往上层。

石萝依不敢贸然进去,又轻轻喊了一声道:“请问有人吗?”还是没人答应。

石萝依想,这家人会不会是出外劳作去了,还没有回来?如果突然进去了,被人强扭做贼,又惹出麻烦来。于是只得牵着孩子的手,又走出山洞来,解下包袱坐在洞口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和尚、道士和秀才

傍晚的风光也格外恬美幽静。

天空中的太阳和月亮,就像是对情侣,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你看那西边的太阳慢慢躲进云层,还要留半张脸露在外面;东方正在升起的月亮却发出了温柔的光芒,似乎在努力搜寻着太阳的方向。

捞刀河的河面上,笼罩着一抹轻烟,一群小鸟在江面轻点,望对岸的远方而去。

夜晚的凉风又开始吹拂。

这个洞的主人却还没有回来。

五岁的王流却又在打着瞌睡,他坐在地上,流着口水,把那个肥嘟嘟的脑袋晃得东倒西歪,有好几次都差点磕在石壁上。

石萝依只得抱起孩子,往洞里走去。她掀起靠近洞口的门帘一看,里面都是锄头、钩刀、锤凿、簸箕类的生活用品。她又掀开第二个门帘,里面堆满了干柴。第三个门帘,却显得很空荡,只在靠墙处摆着个木架,挂着两三件僧衣,另一个角落里是一个大木桶。

直到揭起第四个门帘的时候,石萝依才吃了一惊。

这间房中却有一张木床,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身着袈裟,双手合十,端坐在禅床上。禅床边还摆着一碟黑墨、一枝毛笔、一张白纸以及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印花青布被褥。

石萝依拿起那张纸来,看那白纸上写了几句,道:

“此事楞严尝露布,

梅华雪月交光处,

一笑寥寥空万古。

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

石萝依见了,也不知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定了定神,招呼道:“老师父,你好!”可是连叫了七八遍,那和尚还是纹丝不动。石萝依轻轻碰了碰老和尚,才发现这和尚居然已坐化在床上了。

石萝依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她觉得和尚都是佛老菩萨的弟子,都是慈悲好善的好人。甚至她都听说过,能得以坐化的僧人,都是这世间的活佛。

她将洞口的大门关上,上了栓,又将僧人禅床旁边的一张竹席铺在地上,把床上的被子铺开,抱着孩子,在这个已经坐化了的活佛脚下安心睡去。

石萝依和孩子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她睡得很香,连日来的辛苦劳累都已经过去。

她记得昨晚看到洞厅的另一面有个厨房,她想去看看有没有米面,要做点东西给孩子吃。却只看到了小半缸斋油,以及挂在墙角的干豆角,七八块豆腐干。锅子倒有两口,一口做饭,一口炒菜。

石萝依又到昨晚看到的那个大木桶去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真喜坏了石萝依。里面不但有一大缸米,还有一坛一坛的,全是素干菜,黄花菜、茄子干、南瓜干、酸豆角、雪里蕻、白萝卜条等十几坛。

石萝依拍着手,跳起来,对着王流道:“宝贝,姨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王流也笑了,跑过来抱住石萝依的腿,道:“好!我饿了!我要吃饭!”

很快,菜就已经端上了桌,是一碟干豆角,一碟香干子。虽然一点都不丰盛,饭也被烧糊了,贴锅底的米饭都烧黑了。但是二人将半锅饭都吃的干净,煤黑的锅巴甚至将他们的嘴唇都已经染黑。

吃完饭,他们就决定去洞穴的第二层看看,便顺着那道窄窄的台阶上来,原来却是一条过道,这过道的西面,有一扇窄门,又是一间比下面洞厅还大的洞穴。过道的东面又有三间方形的房屋,每一间居然都有个方形的窗口,从这个窗子可以看到捞刀河的风光。另外有一间房,居然还有张书桌,上面工工整整摆放着一叠书,大都是佛教经典,有《妙法莲华经》、《阿弥陀经》、《长阿含经》等,其中更有一本关于穴道的书,石萝依也看不明白。

更奇特的是,沿着过道再往里走,还有条悄悄流过的地下小溪。石萝依用手沾了沾水,竟然还是温热的。石萝依欢喜道:“哈哈!还是温泉呢。来!宝贝,等下姨给你洗澡澡。”

王流欢快地笑道:“好!我要洗澡澡!”

石萝依真是喜出望外,她决定先找个地方,将老和尚安葬,让活佛入土为安,然后再带着孩子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正在想着,忽然听门外有人一边在打门,一边高声喊道:“老和尚,开门!”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石萝依又吓了一跳,她的心立刻就已提到了嗓子眼,这里明明没有人的嘛,怎么会有人在敲门呢?

石萝依紧张地搓着手在洞里走了两圈,终于提着颗心走到门口将门栓打开。石萝依吃惊地看到,门口居然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高冠敞袖的道士,和一个十八九岁文质彬彬秀才模样的年轻男人。打门的是那个道士。

道士和秀才很显然也吃了一惊,从他们瞪大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也想不清,这个老和尚住的洞里怎么会突然有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那道士皱了皱眉,问道:“姑娘是哪里来的?法云老和尚呢?”

石萝依低下头,轻轻道:“我不认识法云老师父,但是我们进来时,已经看到他在房内坐化了。”

那道士吃了一惊,道:“怎么可能啊!我昨天中午还跟他下了盘棋的。”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洞厅,那年轻的秀才也跟了进来,直朝老和尚卧室走去。

石萝依紧张到差点窒息,他听说过很多那种诬赖他人谋害性命,以图榨取钱财的故事。她突然想起,她装有银子的包裹,昨晚已放在法云老和尚的房间里了。如果他们得了这包金银,又来向自己要钱,那怎么办才好?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到里面那个道士的声音大声道:“好啊!法云老和尚,吹了灯,拔了蜡,眼睛一闭,腿都不蹬,住进了极乐新村。”

石萝依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怕包袱被他们拿走了,便也跟到房中来。

只见那道士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包袱,而是提起毛笔,在那张白纸后面龙飞凤舞续添了几句,道是:

“蝶梦南华方栩栩,

斑斑谁跨丰干虎

而今忘却来时路,

江山暮,天涯目送鸿飞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七章 杜沉非

那道士和秀才并没有找她的麻烦。

秀才反倒俯下身在逗小王流玩耍。

秀才问王流道:“小笨蛋,你叫什么名字呀?是从哪里来的?”

石萝依听了这话,倒提着一颗心,生怕王流说出实情来,只是又不好打断。

没想到王流这个小鬼虽然年纪小,却嘟着嘴回答道:“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从河里来的。”

石萝依知道他明明是记得自己名字的。

秀才听完,打着哈哈,大声笑道:“小笨蛋,从河里来的,那不是个小王八宝宝吗?”

王流举着手掌,做出要打秀才的样子,又没有打下来,只是说道:“打死你,我不是个王八宝宝,我是个鱼。”

秀才听了,又是大笑。

秀才又问道:“那你是什么鱼啊?”

王流偏着头想了想,他觉得在所有的鱼里面,属金鱼最漂亮,便道:“我是金鱼。”

连道士和石萝依都笑了。

对于和尚的坐化,道士看起来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这两个人对这个洞穴都这么熟悉,和尚原本也应该是他们的朋友,但他们一点都不伤心。

道士看了看石萝依,道:“姑娘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怎么就到了这里?”

石萝依道:“道长,我叫作石萝依。正如孩子所说,我们是从河里漂来这里的。”

那道士似乎不信。

石萝依继续道:“只因跟随姐姐姐夫一家,远出经营谋生,一年四季,四处漂泊。这次本是坐船往云安军去,不想半途遇到劫财害命的强人,将姐夫姐姐谋害,将我和外甥丢在河中。昏昏沉沉,不知道怎么就漂到了这里的岸边,我们就从岸边走到了这个地方。”说着眼圈又红了。

那道士和秀才听了这话,都皱了皱眉。

石萝依用手指头轻轻擦了擦眼睛,继续道:“敢问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道士听了,答道:“这里是潭州城外,荆湖南路属下地界。外面那条河,就是捞刀河。”

石萝依道:“道长,这里又是什么村?”

道士笑道:“这里不是什么村,也不是什么庄,没有地名,就叫它作虎狼谷吧!但是我却更喜欢叫它神仙快乐自由谷。”

石萝依道:“那要从哪里才能出去?”

道士道:“这个地方,东面是捞刀河,过了河都是山;南面是悬崖;西面是一条深谷,满山谷都是蛇虫虎豹;北面都是高山遮路。要想出去,和登天相似。”

石萝依见说这话,满面愁容。

那道士突然问道:“姑娘父母还健在吗?”

石萝依听了“父母”二字,想起许多苦楚来,抽泣不已,道:“不瞒道长说,我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了,家中只剩下我和外甥两个人。”

那道士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必忧心。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正是个神仙快乐自由去处,老天也不来管的地界。且安心在这里住几时,日后再图出路。”

石萝依道:“只是初来乍到,无处可以安身。”

道士笑道:“就有这样的巧事,你们一来,这和尚就坐化了。果然是‘你来我去两抛开,省的大家胡倚靠。’我们今日将和尚扛抬出去安葬了,你们就住在这个山洞里吧。”

石萝依称谢了。

道士转身看了看这个石洞,叹了口气道:“这个石洞,却比我的宽敞得多,还可以卧观江景,极是清雅。我洞内一抬头只能看到狼虫虎豹,只是缘分凑巧,这个洞以后就是你们的了。”他想了想,又笑道:“我知道,这个老和尚存粮颇丰,足以能让你们二人维持到明年了。”

石萝依问道:“敢问道长仙号,怎么称呼?”

道士道:“我嘛!你就叫我无无子,以后是你的邻居。”

石萝依又与那秀才通了姓名,原来那秀才叫做谢友龙,勤奋好学饱读诗书,极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是这道士的远方亲戚,因父母犯事,惹出祸来,无无子便救出谢友龙来,带到了这山谷里。

当日便由无无子主持,和谢友龙两个将法云和尚抬到北山。无无子与谢友龙二人合力挖出个两三尺宽阔、五六尺深浅的洞穴,将法云老和尚尸身放在土洞内端坐着,就像他刚刚在禅床上坐着一样。也不烧香,也不点烛,也不献花,也不供茶,也不放石灰、糯米,无无子更不会念佛经,对着法云和尚打个稽首道:“老和尚,我也不会念佛经超度你。陪我下象棋好几年,我其实也舍不得你,我念三声阿弥陀佛,唤来佛老菩萨来超度你吧。”说完果然念了三声“南无阿弥陀佛”。

无无子想了想,又道:“你说西天佛老菩萨能不能听到啊?”又叹了一声,道:“哎!你是佛门,我是道家,我还是念一卷《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吧!这经念了,有大好处,诸天齐到,亿宗万祖,幽魂苦魄,皆即受度,上升朱宫,受化更生,得为贵人……以度尸形如法,魂神迳上南宫……”

他果然将道家八大神咒、三清宝诰、太极真人颂等等都次第念诵了一遍,直念了半个时辰,方才念完。

无无子又看着法云和尚的尸身,道:“和尚,我给你找了多条路子上西天了。念阿弥陀佛,佛就会来接引你。如果万一还没来,我念了《度人经》,直送你到三十三天太上老君处。老君见你错走了方向,必定安排送你去西天佛老极乐世界。你可不要怪我,我是一片好意。”

说完,便与谢友龙将黄土抛入土穴中,直到垒起一个土堆,将老和尚掩盖。真可谓:来的若是真佛子,极乐阿鼻皆一般。

石萝依很快就将洞内收拾的井井有条,包袱内受潮的衣服也已经晾干。她特意在洞内的温泉里洗了个澡,将自己和王流都梳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干净衣裳,给孩子在脖颈上戴上那颗里面有一颗水滴的“滴翠珠”,还特意给孩子加上了一件比较厚的外套。因为今天早上,外面已开始在下着毛毛细雨。

冬天只要一开始下雨的话,天气就会开始变凉,就会慢慢结冰,直到来年的春天。

但是哪怕现在下雨结冰都已经没有关系。

家中储存的粮食,以自己和孩子的食量,足以能维持到明年夏天。

下雨的天气,当然也不好出去。

石萝依又害怕孩子冷,又将法云禅师的一件土黄色直裰套在孩子身上,将下面绑扎起来。

石萝依看着这孩儿,心想果然是身世浮沉雨打萍,昨天还锦衣富贵的人,今日逃亡,凄凄惨惨,漂流在这茫茫捞刀河水中,幸得神灵庇佑,救得性命。只是又困在这古木荒山之内、怪石悬崖之下,浩淼烟波之旁。且给他改个名字,免得让他人认出,也好断了这锦绣荣华念头,日后在这里安心过活。外面的世界很乱,世事难以预料,暂且也不动带着孩子再去云安州寻找父亲的念头。

石萝依给这孩儿王流拣杜丽英的姓氏“杜”字为姓,来纪念这位以性命相报的好朋友。取名“沉非”,即“沉前生之非,浮将来之是”的意思,希望这孩子今后能将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安分守己,好好活着,过上新的生活。

这便是“杜沉非”名字的来历。

石萝依还特地找来一张纸,用毛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下“杜沉非”三字,跟正在房中拿着一块枯木当刀到处乱劈的孩子道:“宝贝,过来。”

小王流跑了过来。

石萝依道:“宝贝,姨给你改个很好听的名字,好吗?”

孩子踢了踢脚道:“好呢!是什么名字?”

石萝依递过那张纸来,给孩子看,笑着问道:“你认识这三个字吗?”

孩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三个字,它认得我吗?”

石萝依开心地笑了,道:“它当然认得你啊!因为他是你的新名字,是你的好朋友。”

孩子大声道:“那是什么字嘛?”

石萝依坐在板凳上,把孩子抱了过来,道:“这三个字是‘杜沉非’,第一个字是‘杜’字,就是和‘嘟嘟嘟’一样的读法哦,也就是杜丽英姐姐的‘杜’字,你还记得姐姐吗?”

孩子却突然哭道:“我也要姐姐到这里来。”

石萝依眼圈也红了,道:“宝贝不哭,宝贝以后一定还能看到姐姐的,到时我们到外面的城里,去找姐姐,好吗?”

孩子点了点头,道:“好。”

石萝依又指着第二个字,道:“这是‘沉’字,就是我们沉到河里去了的那个‘沉’,你记住了吗?”

孩子道:“嗯,记得了。”

石萝依道:“第三个字呢,就是‘非常好’的‘非’字。”她停顿了下,又道:“这个名字,就是说,我们和杜丽英姐姐来到了这里,但是我们都沉到了河里,我们在这个山洞里有了家,过得非常好。杜丽英姐姐也肯定过的非常好。所以你以后就叫做‘杜沉非’。”

孩子眨了眨眼,道:“好,我就叫杜沉非。”

石萝依道:“那以后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宝贝就跟他说是叫‘杜沉非’哦。”

孩子又回答道:“好,我叫杜沉非。”

门外的雨也越下越大,连续下了很多天。

终于在距离春节的前十天,下起了大雪。

雪下得很厚。

早晨起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全世界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被子,白茫茫的。

门外仍然在飞舞着的雪花,就像千百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石壁上调皮地轻触,又缓缓地飞向远方。风儿也在为雪花的舞蹈伴奏,使冬日的风情更浓、更美。

雪花会给人间带来幸福,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它们中的每一片雪花,都蕴含着生机,都预兆着明年的丰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八章 欢乐时光

石萝依牵着杜沉非的小手,在雪地上欢快的奔跑、打闹,石萝依将杜沉非打翻在雪地上,映出了小小的一个人形,然后还在旁边写上“这是小屁孩杜沉非”。

孩子就抓起雪花,片片撒在石萝依的身上。

他们也像两片在追逐嬉闹的雪花,跑过那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从池塘边,又过来那块裂开的巨石,一直跑到北边那枝头挂满了白雪的竹林中……

寒冷的冬天,就在这种安宁祥和中过去。

然后他们就又像两只在鲜花间飞舞的蝴蝶,沐浴着春天温暖的阳光,从竹林中采了几根小竹笋,越过郁郁葱葱的草地,摘了两个白嫩嫩肥嘟嘟的大蘑菇,看到那些怪石旁边偷偷开放而又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那条纯净到可以写诗的小溪边洗了洗手,同样轻轻地过了那块巨石,看到池塘里的红色鲤鱼都在争先恐后打着水泡。

就连家门口的石壁缝隙间,也悄悄绽放着好几十朵粉的白的小花……

春天来了。这就是春天。

石萝依带着孩子在门外的一块花岗岩上晒太阳。心想,也不知道那两个邻居现在干什么?自从去年见过他们以来,连日大雪,很少出门,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们了。

正在想着的时候,只听到一个声音道:“小金鱼,你好啊!”

这是谢友龙的声音,他愉快地从石崖后的一条小路转了出来。

杜沉非欢快的扑了过去,大声喊道:“哥哥,你到哪里去?”

谢友龙大笑道:“我是来看小金鱼的。你们好吗?”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看石萝依。

石萝依嫣然一笑。她笑得真好看!

杜沉非道:“我们很好!我要和你一起去摘蘑菇。”

谢友龙大笑道:“好啊!走,我们去摘蘑菇,我知道竹林后的树林里有很多蘑菇。摘了蘑菇,我做蘑菇鸡蛋汤给你吃,好不好!”

杜沉非撅嘴道:“可是我家没有鸡蛋。”

谢友龙笑道:“我家有。”

他们手牵着手,往竹林那边的方向而去。

石萝依看着他们远去,心里有点忐忑,又很欢喜。

过不了多久,他们果然采了七八个大蘑菇回来。孩子杜沉非每个手里都拿着一个,弄得脸上、衣服上都是潮湿的泥土。

石萝依在门口望着,吊着的心也已放下。

她希望有人能带着她的孩子出去玩耍,然后在应该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他回来。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石萝依赶忙迎了出去,用手轻轻抹掉杜沉非脸上的黄泥,又将衣襟上的泥土也打掉。

谢友龙还真提来了十七八个鸡蛋,另外还有一小块风干的腊肉。令石萝依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一条鲜鱼,一只“咯咯咯咯”叫的老母鸡。

饭菜都是谢友龙做的。

当饭菜摆上来时,是一条烧鱼、一碟蒜苗腊肉、一碗蛋花汤。谢友龙愉快地在三个碗里舀满蘑菇和蛋花,看着石萝依,招了招手,大笑着说道:“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石萝依低头笑了笑,以示回应。孩子却已经端起了碗,烫的他直吐舌头。石萝依赶忙过去,抹了抹孩子的嘴,轻轻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那碗汤,虽然没有葱花,但他做的蛋花汤不但好看,还好吃,就像莲池里盛开的荷花,闻起来也香味四溢。

谢友龙道:“蘑菇是个好东西,味甘、性凉,有益神开胃、补脾理气的功效。”

石萝依轻轻“嗯”了一声。

杜沉非一边吃,一边道:“哥哥做的比姨娘做的饭好吃。”

石萝依笑着嗔怒地瞟了一眼孩子。

他想问谢友龙是住在哪里?那个道长又到哪里去了?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杜沉非的好奇心,就和谢友龙捉来的那一只母鸡完全一样。

石萝依将谢友龙提来的母鸡养了下来,让它下蛋给孩子吃了发育身体。

那只母鸡获得自由后,在地里不停地瞎转悠。

杜沉非也不停地在山里乱转,熟悉这里的一切。

他终于知道无无子道长和谢友龙先生是住在哪里了。他们的住处在那条大峡谷的边上,透过他们家的窗子,还能看到山谷中的老虎和巨蛇打架的情景。杜沉非现在也已不再害怕那些巨虫猛兽,因为在这里这么久,都从来没看到它们上来过。

他知道谢友龙哥哥有时候会去城里的书院读书,他出去一般都是道长陪他走过下面的山谷,再把他提上对面悬崖的,杜沉非就亲眼看到过。谢友龙每次回来,都会讲讲在外面世界发生的新闻。

有一天他说,还是在我们的山谷里好,安静轻松,外面的世界真乱,反王田虎、王庆都已经被朝廷处死了,但是又听说有方腊造反,现在外面到处都听说在杀害无辜的良人,以人头拿去邀功请赏。

石萝依听了这话,默然无语,从此完全打消了再去云安军的念头。

无无子道长会时不时的回来,又出去,回来的时候居然还给杜沉非带了好几颗纸包糖。杜沉非也很喜欢这个道长,看见了就甜甜地叫“哥哥”。每次那道士听了都“哈哈”大笑,给他带的零食倒是一次比一次多。每次得到零食后,杜沉非都会拿了回去跟他的姨娘一起吃。

可是后来,杜沉非居然在河边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人,大约有五十来岁,他正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钓鱼,旁边摆着一个小木桶。

杜沉非吃了一惊,自己从来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还是迟疑地慢慢走了过去,看着那人。

他也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终于开口叫了一声道:“哥哥。”

那个渔夫回过头来,以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看着杜沉非,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杜沉非点了点头,道:“是的。”

渔夫却并没有好奇心,他对于这里突然跑出来个孩子似乎没多大兴趣,或者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在临走的时候,却从桶子里捉了一条鲫鱼给杜沉非。

杜沉非欢天喜地用衣襟包着回去了。

经常可以看到这个老人在这里钓鱼,那老人基本每次都会送条大大小小的鱼给他。看得多了,杜沉非也从山中拣来一根竹杆,在以前法云老和尚置办的一个屉子中找了根长线,把根铁针掰弯用线绑了,然后又在竹林里挖了两三条蚯蚓,也有模有样坐在老人旁边的一块小石头上钓鱼,旁边也摆着一个桶子。但是,一连很久,他都没有钓到一条鱼。那老人每次都在他的小桶里放入一条或者两条小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九章 新鲜事

如果天气比较热,又没有钓到鱼的话,杜沉非就会脱的光光的,跑到河里去游泳,泼水嬉闹,自娱自乐。但是直到有一天经历过一件事后,就再也不敢进那条河的深处了。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河里,趴在一根枯木上,望河的深处漂去,突然,只感觉水下突然有东西拖住了自己的脚,原来是个水猴子,见有人来,逮着便往水下拖去。杜沉非拼尽全身力气挣扎,也无法挣脱那只可怕的魔爪。那只水猴子用淤泥往他嘴巴里塞。

正在危险之际,却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提了上来,重重地扔在沙滩上。

杜沉非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喝了一大肚子泥水,嘴里、鼻孔里、耳朵孔里、头发丛中都是淤泥。就连那个戴在脖子上的那颗“滴翠珠”也不见了,想是被河中草木钩落。杜沉非在河边将自己身上的泥巴洗干净,再看那钓鱼的老人时,也不见了,想必已经回家去了,但他坐的那块石头上却是水淋淋的,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湿?

每次看到杜沉非提着鱼回来,石萝依都会觉得很高兴,却又很担心他去河边玩。只要孩子要去河边,她都会想起丞相李助的话。后来她忽然又想,担心其实就像一个诅咒。如果一个父母常常担心自己的孩子,孩子的福气都会被父母的担心给消耗掉。如果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就应该要多多祝福孩子,而不是担心。而且,既然生死由命,又岂能躲过?既然不能躲过,又何必担心?

一想到这里,石萝依便已释然。

她又看到杜沉非提着桶子回来了,只见他欢天喜地,忙忙跑过来道:“姨,我今天自己钓到鱼了,还钓到了两条。”

杜沉非将桶子里的鱼倾倒在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里。石萝依见了,果然有两条一大一小的鱼,大的有一斤多,小的那条跟一个蝌蚪大不了多少。

石萝依道:“你好棒哦,钓这么大的鱼,还这么多,去叫哥哥来做鱼给你吃,好不好嘛?”

杜沉非立刻应道:“好!我去。”便飞也似往谢友龙家而来。

远远的,只听谢友龙正在房内高声朗诵:“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杜沉非也不管他,在外面大呼小叫道:“哥哥,来做鱼,我有两个鱼,我钓了两条鱼。”

谢友龙微笑着走出来,问道:“小金鱼,是谁给你的鱼啊?”

杜沉非道:“是我自己钓的。”

谢友龙睁大了眼睛,道:“真的吗?”

杜沉非道:“是真的,我钓了两条呢。”

谢友龙道:“好啊,这么厉害!哥哥今天做煎鱼给你吃,好不好?”

杜沉非道:“好,我喜欢吃煎鱼。”

这回,谢友龙提了一坛子茶油,和一袋米过来了。

石萝依很是感觉过意不去,饭后,便取了一锭银子来递与谢友龙。谢友龙也不接,大笑而去。

杜沉非觉得,这地方的新鲜事还真不少,比如说,有一次他看到谢友龙走到悬崖下一块突出的圆石旁边,突然对着那块石头大喊一声“水来”,吓了自己一跳,但那块圆石上的一个鸡蛋大小的圆孔里,“咕咚咕咚”还真冒出水来了。谢友龙趴在上面饱饱的喝了一顿。杜沉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觉得很神奇,他也偷偷去试了,原来自己也能喊出水来。他甚至发现,不仅喊“水来”会出水,喊别的话也会出水,只要靠近那块石头喊就可以了。甚至到后来,杜沉非觉得趴在石头上面喝不是很好,还特意弄了节竹管接在上面,这样就方便多了,站着就能喝到水了。这水清澈甘甜,十分可口。他把这个叫做“喊来井”。

还有一个更是神奇的地方,为什么觉得更神奇,是因为他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地方的。这个神奇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家里,只要走上二楼,穿过洞厅,通过那条过道,然后再跨过那条温热的小溪,里面就显得很黑暗了,可是却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还能通人。只要走大约一百把步,就是这个洞穴的尽头了。他第一次到达这里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远远的,只觉得里面冷气逼人,冻透骨髓,稍微走进一看,只见里面银光灿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仔细看了,原来却是硕大的一个冰窟。这冰窟中滴水成冰,透骨奇寒,四面八方,挂满了冰锥。后来石萝依经常把吃不完、容易腐败的肉类食品,都冷藏在这个冰窟中。

但是更让杜沉非吃惊的是,有好几次,他都在那个有很多猛兽的山谷边,看到有一个像天上仙子一样的女人,从深谷的另一面飞了过来,白衣飘飘,直飞到这峭壁上去了。他想,有一天,再长大一点,他一定要爬到这峭壁上去找那个“仙女”,让她也教自己在空中飞翔。

那个道长也会飞,只是没有那个“仙女”飞的高。那个道长要过那个很深的山谷时,还要从那一道乱石堆成的围墙上跃到谷底,然后走到山谷的另一边,再从谷底跳跃上去。

令杜沉非奇怪的是,为什么下面的凶猛的老虎和狼都不去捉无无子道长呢?

后面无无子道长告诉他说:“下面的老虎和狼都怕我,因为我会打他们。”

杜成非想,自己也要学成一身武艺,让老虎也怕自己。

春去秋来,寒消暑长,杜沉非转眼就到了八岁。

无无子道长实在是个好人,这几年来,石萝依家里所需要的米、油,都是道长帮助运来。

石萝依很感激,后来主动跟道长和谢友龙说,自己愿意承担给他们做饭的责任,以感谢他们对自己的照顾。

那道长仍然还是爽朗的大笑,拍着自己的肚皮道:“七尺顽躯走世尘,十围便腹贮天真。此中空洞浑无物,何止容君两三人。”

但这一次那老道很爽快地答应了,所以他们平时都是在一起吃饭。

石萝依将门口松树下那块方形而平整的花岗岩,当成桌子。天气好的时候,只需要摆上四个板凳。就这样,有时四个人,有时三个人,坐在那苍郁古松之下,白日树下乘荫,夜来仰头望月,其乐融融。

谢友龙有时兴致来的时候,还会吟咏诗词。石萝依虽然平日里没事的时候都教杜沉非识字读书,但他还理解不了谢友龙所吟的诗词。

谢友龙的字也写得很好,笔力遒劲,厚重粗狂。有一次他找到了两张红纸,还题诗一联,送给了杜沉非,写着“水向石边流处冷,风从花里过来香。”杜沉非用米饭把这联子端端正正地贴在了门上。

杜沉非已经对自己的家园的每一个角落都非常的熟悉,只是下面的那条深谷,他一直都不敢去看看,一来是石萝依管束得紧,二来是他自己也害怕面对那么凶恶的猛兽。但是他对深谷对面的世界很好奇,他很想过去看看,所以每次只要一看到道长,就会反复问对面那里是什么地方?道长告诉他说,那是潭州城。他又问道长城里是什么样子的?道长说是一个有很多人、很多房子、很多商店的地方。他觉得那个世界应该很美,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去感受外面的花花世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章 藏象玄功

夏天的炎热,令这地方所有的生灵都显得有气无力。

杜沉非见谷底安静,终于壮起胆子,试探着从那围墙上的一个缺口钻过,抓着石壁上的柴根,踩着突起的石块,往这深谷底部走来。只见这谷底大树,真是接天高耸、青枝馥郁、留云逼汉。原来这谷底也有一条小路,直通到谷的那一边,这小路两边荆棘牵漫,杂草连天。

杜沉非提心吊胆,迈着步伐,沿着小路望前走去。他走得很轻,生怕惊醒了这谷底的一切。他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带把柴刀来的。

一条碗口大的蟒蛇横在路上,见了人来,“嗖嗖嗖”地往草丛中溜了。惊得杜沉非“啊”地喊了一声。两匹狼听见喊声,立刻就从一块巨石后面走了出来,吐着舌头,龇牙咧嘴,看着杜沉非。

杜沉非捡起一块石头,藏在身后,向那两匹狼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快点走开吧!”

对于狼来说,却不需要认识,它们只需要食物。这两头狼嘴里发着低嚎,尖牙也露得更多,缓缓地望杜沉非而来。

杜沉非见了,突然一石头砸过去。这一下砸得好,不偏不倚,正打在那狼的头上。

那狼立刻叫唤起来,忽然加快了脚步,狂奔而来。

杜沉非拔腿就往回跑,可是他怎么能跑得过狼?

那野兽直扑杜沉非后腿而来,眼看这孩子立刻就会成为狼口里之食。正在这个时候,只见身后突然一条人影掠过,伸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那匹狼的一条腿。狼没有咬住杜沉非的腿,反倒却被重重地扔到了石头旁。

杜沉非惊魂未定,睁眼看时,原来是无无子,正从潭州城中而来。

杜沉非见了,道:“哥哥,它要咬我。”

无无子问道:“小金鱼,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谷底干什么?”

杜沉非指了指山谷的对面道:“我想到那边去看看。”

无无子轻抚了一下杜沉非的头道:“你这小鬼。依你现在的能力,怎么过得去呢?”

杜沉非道:“哥哥,那我怎么才能过去。”

无无子笑道:“我告诉你一个法子,就用你刚才的办法,丢石头。这种功夫,就叫做‘飞蝗石’,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好好练习打石子,直到练得百步见准,击无不中,我再教你别的。好不好?”

杜沉非立刻答应道:“好。”

杜沉非果然从此以后,也不去游山,也不去玩耍。在河边捡了一大篮石头,在自家门口的石壁上画了个点,日夜用石头击打。而且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为了看得更亲切,后面又改进方法,用线吊着一块石头,两手都练,近用阴手,远用摔手,挂在松树上打。

直练了近三个月。

一日天气炎热,无无子从谷外回来,转悠到草坪上的池塘边来喂鲤鱼。

杜沉非见了,赶忙用一个碗,从冰洞里敲了一满碗冰,端过来道:“哥哥,请喝水。”

无无子接了碗,道:“小鬼,什么事这么殷勤啊?”

杜沉非呵呵笑道:“我现在打石子,已经打的很准了,还要哥哥指教。”

无无子道:“你打一发,给我看看。”

杜沉非站定,指拈石子,你看他一发又一发,打得挂在松树上的那块石头左摇右晃,有如荡秋千,一发都不放空,可谓百发百中,绝不虚发。

无无子大喜道:“果然打的很好!孺子可教。只是打的虽然准,却没有气力,只能打得人疼痛而已。”

杜沉非听了,便问道:“哥哥,你就教教我吧。等我学会了,就能走过这个山谷。等以后哥哥老了,我就去给哥哥买酒喝。”

无无子连声大笑道:“还是这话实在。好吧!看在你小笨蛋说有好酒的份上,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我的这套心法,叫做‘藏象玄功’。”

杜沉非听得十分认真,因为这是他今后出去这个山谷的唯一办法,连连点头答应。

无无子道:“内功是武术的根本,得其一而万事备。谚曰:‘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没有充足的内劲,武术的威力根本就不能体现出来。常言道:‘力不敌法,法不敌功。’……”

无无子也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两个手指头拈着,看着杜沉非道:“一颗小石子,一发而有千钧之力,才叫高明。”

他将石子往空中抛了两下,又接住,又说道:“你瞧,我打一下给你看。”话音未了,一石子飞出,将悬挂在空中的那快鸡蛋大的石头打得粉碎,碎屑四溅。

杜沉非见了,吃惊不已,慌忙请教。

谚语说:“书不熟,多读即熟,艺不精,熟思即精。”杜沉非点头会意、见经识经,学必期熟,熟而加思,由思生巧,个中玄奥,一通百通,领悟透彻,只能意会,难以言传。

你看他日夜苦练,以意使劲,五灵沉着,气归丹田,刚柔相济,竟习成武术之上劲。

杜沉非一日正在院中劈柴。突然想起,曾在老和尚的书桌上,有一本关于人体周身穴道的书,便急忙回屋上楼去取,柴也不劈了。

石萝依见了道:“痴儿,不好好劈柴,在干什么呢?”

杜沉非完全没听见,跑回楼上,打开书看时,只见书里面画满了图,人体的周身穴道。上面标着人体十二经络上的各处大穴,以及任督二脉三十六要穴,穴道与时辰的关系,以及点中哪个有什么后果,一一标示明白。果然是:

点穴之妙在穴头,何时点打须追求;

何时正头注何处,何时气血经血流;

五枝血头须详辩,丝毫偏误不可有;

更考时辰多幻变,悉知五枝血注头;

切记交手抢直头,若是良机命要休;

劝君切莫忘练气,点穴无气功白丢。

杜沉非见了,欢喜不尽,照着书本上的图,将周身穴道,都用木炭绘在墙壁上,要击某穴,或倒或晕,或死或残,无有不中,连石子都钉在墙壁内。后来,磨穿铁砚,直练到一粒米都可以杀人。

杜沉非为了自己的收获在一段时间内都相当得意。

自从那一次差点喂狼,又被无无子救了后,差不多一年都再不敢下山谷来,直到练成这飞蝗石,就用个小布袋准备了一袋石子,又慢慢地爬下这山谷来。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于是他一边走一面喊叫,以吸引更多的敌人过来。这种愿望,在这个飞禽走兽多如牛毛的山谷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满足。只见很快跑过来四五头狼,其中一头更是从对面的悬崖的腰腹上跳了下来,它们已经做好了要饱餐一顿的准备。

杜沉非只是瞧了瞧那几匹狼,大踏步走向对面的崖壁。

当老虎出现的时候,那些狼立刻就跑开了,竟然全部爬上崖壁上突起的石头上。

那头老虎水牛一般大小,头大如锅,面似轻云遮红日,四肢极粗,拖着长尾,走得四平八稳,它连瞧都没瞧杜沉非一眼,从一块山石后慢腾腾地绕了出来。

它甚至都好象没有瞧见任何东西,但是当它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动物立刻都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崖壁上的那十几头狼早已呲出的牙齿都已收起,果然是“人凭志气虎凭威”。

那虎张着脸盆似的大嘴朝空打了个哈欠,它的嘴刚一合上,突然凌空跃起,一阵风过,直朝杜沉非扑来。

杜沉非立刻就一石子破空飞出,正打在那虎的前额。那体形如水牛般大小的猛虎忽然从空中掉回地面,但是还没有倒下。杜沉非又一石子飞来,依然是打在前额。

那虎立刻就如同山崩一般倒了下去。

杜沉非其实只用了三成力,他完全没想过要去伤害别人,他相信那头老虎很快就会醒来。

动物原来和人一样,都欺软怕硬。

自从那天打倒了老虎以后,无论杜沉非如何在山谷喊叫,也没一个再来靠近他,全都鬼鬼祟祟躲得远远的。

但是这个深谷里,待久了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除了树木,就是动物。

只有一只像一匹马一样的怪物,就长的很奇特,但是和马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这个家伙,虽然也有四条腿,但是浑身黑的、红的杂毛,远远地看,就像是一个大麻雀,肚子肥圆,尾巴很短,不过嘶喊咆哮,却有腾空入海之状。

有一次,杜沉非亲眼看见,一只饿虎扑向这个怪物,它居然毫无害怕想要逃跑的意思,直等老虎到了身边,才突然咆哮一声,后脚轻点,一跃跳到了崖壁上,倒把那老虎唬了一跳。

杜沉非又在谷底往北去的方向,在悬崖的石壁上发现了一个斜着向下的深孔,这个深孔就像一个巨大的杯子,越到下面越小,四周平滑,就像打磨过的,约有五尺来深。只见里面一个黑色圆球,南瓜一般大小。杜沉非伸手去摸,又够不到。捡一根木棍去扒,那球又十分沉重,莫想扒出。杜沉非想了个办法,他用手不断的捧着沙子倒进洞里,又不断的用棍子摇晃圆球,把沙子垫在下面。捣鼓了半天,那些沙子终于把这个黑球垫出来了,被他拿到了手,只是沉重得像铁一样。但他还是把这个铁球搬回了家。

杜沉非虽然已经将飞石手段练得出神入化,但是他觉得自己更喜欢刀,他觉得刀才是“百兵之胆”,格架扫进,神出鬼没,劈砍撩扎,威猛异常,就像猛虎一样威风。他便自己用竹片削了柄刀,以无无子所授“藏象玄功”为基础,也没名师指点,自然通晓其中道理,刀法分清,招招不离身体变化。腕要强,腰要柔,步要轻灵,其闪转全在腰之灵活,其进退全在腿之快速,其撩、扎、拿、劈、剁俱在腕之灵活有力。

后来,杜沉非演练起来,刀长身矮,但见刀走不见人行,步法起落摆扣,身法左转右旋,变化出劈、扎、撩、砍、抹、带、摊、拉、截等刀法,绵绵不断,滔滔不绝,似游龙,如飞凤,变化万千,竟将这刀法练得出神入化。真可谓: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一章 会飞的仙子

历几度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真是光阴迅速,又是一年早春时候。只见山林覆锦翠,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

杜沉非转眼又在这山谷中生活了多年。

平日里,在东面的河边钓鱼,在北面的林中伐柴,在西面的谷底追鸟逐兔。谢友龙在家时,便来教杜沉非写字读书。闲来无事,杜沉非也学会了绘画,画得一手好人物,神态逼真,惟妙惟肖。杜沉非无间寒暑,朝夕一刀一石,心平气和,恬淡寡欲,练习武艺。

杜沉非在这个“红花映衬绿草”的地方,描绘着自己“蓝天裹着白云”般无忧无虑的时光。

一日傍晚,因听石萝依说家中缺少菜蔬,杜沉非便提了一个竹篮子,挎了一口新削的木刀,又往这深谷中来,想要采点野菜,寻一两个野兔、野鸡回来。这个竹篮是他从那钓鱼的老人那里学来,自己编织的,编得竹篾稀松,歪歪扭扭。杜沉非拨开荆棘往南山谷向一个坡上而来,睁大了双眼搜寻,只见树下的一块空地上,土壤湿润,密密麻麻,生满了大苦菜、马兰头和荠菜。

杜沉非连忙撇下竹篮子和木刀,用手来扯野菜,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半空中突然有树枝折断的声音,抬头看时,原来是一个人身着素白衣裳,从半空中坠了下来,落在树枝上,又将枝头压断,直掉了下来,倒在树下那一片松软的草地上。

杜沉非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看时,原来是个女人,红唇妖艳,杏眼迷离,手臂、肩上各有一个伤口,还在流血。杜沉非想道:“这难道是悬崖上的那个会飞的仙子吗?可是她怎么会受伤的?又是怎么从空中掉下来的?”

那个女人就如同沙袋般重重地摔下,居然还没有摔死,她看着杜沉非,勉强问道:“你是什么人?”

杜沉非连忙答道:“我叫杜沉非。”又指了指山谷另一边的悬崖,道:“我是住在那边的悬崖上的。”

那女人问道:“你在这谷底干什么?难道不怕老虎吃了你。”

杜沉非道:“我不怕,他们怕我。”

那女人想了想,才说道:“如果你把我背到悬崖那边,我就给你很多银子和珠宝。”

杜沉非忽然想道:“我不是想找她学习轻功吗?何不求她教我?”但又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不好,这不是乘人之危,干的小人行径吗?

一想到这里,杜沉非便说道:“我不要钱,我背你上去。”便把篮子和木刀都弃在这里,扶起那女子背上,朝回家的方向而来。来到那条爬出谷底的崖壁旁,杜沉非背着个人,双手还要托住她两股,哪里能够上去。在崖下犹豫徘徊,走过来,又走过去,也无计可施。只得背了,沿着这条虎狼谷崖壁,往北面而去。只见前方却有几级陡峭石阶,往一个山洞中去了。

杜沉非见了,心想:“且不管他,先上去看看,如果山洞安全,倒好将这个人安排在这里。”便放下女人,沿着石阶爬上,只见那个山洞,小小一个洞口,柴草遮掩,扒开柴草,惊出一大片飞鸟。看里面时,见前头越来越宽敞,足有五步宽阔,约有两个人高。杜沉非赶忙跳下来,又背起那个女人,往洞中深处走来。那洞慢慢的盘旋往上,四壁光滑平整,并无险阻,蜿蜒曲折,也不知走了几里路,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光线从洞口射进来。原来却到了捞刀河边,洞口就离那老人钓鱼的地方不远,从洞内伸出头一看,还能看到那块河边的大石头,只是今天那个老人却没有坐在那里钓鱼,他很可能又去竹林了,说不定又是在那里砍倒几棵竹子,在编制竹凳呢。

杜沉非背着这个女人,从河边的岩石上,绕了过来,一直背回自己家来。

石萝依见了,见孩子本是出去摘菜的,却背着个死人回来,鲜血淋漓,而且还是个女人,大吃了一惊,慌忙问道:“孩子啊!这个人,你是从哪里背回来的?”

杜沉非边走边说道:“姨娘,我在下面那条虎狼谷中拣回来的,她不知道怎么就受伤了,我见她还没死,就背了回来。我们救救她吧!”

石萝依连忙开了门。

杜沉非背着上了二楼,往自己的卧室去了。原来杜沉非十岁以后,就一个人,搬到了这楼上来睡了。他把这女人放在自己床上,血污沾满了被子。

石萝依赶忙找来了几块布条,来给这人包扎伤口。

杜沉非也在旁边帮忙。

石萝依猛然记起无无子道长给了自家一小瓷瓶神妙散,这药专治跌打损伤。只因杜沉非孩提时东边捣鼓西边拨弄,今天跌跤、明天刮伤,跌打损伤的事不时发生,无无子便送了这一小瓶药。这药以生天麻、生羌活、生白附子、生川乌以及山七、防风等调配而成。

石萝依从自己卧室取来那小瓶药,上了楼,来到杜沉非房里,给那女子敷在伤口,又用碎布裹了,又将无无子道长的酒取来一小盏,将一钱左右份量的药末,和在酒中,叫杜沉非扶起女子来,喂她服了,又放倒在床上躺下。

石萝依看了,感同身受,说道:“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想必也是远方漂泊的人,不幸遭遇强徒,才来到这山谷中。”

杜沉非笑道:“姨娘,你可是猜错了。”

石萝依问道:“我怎么猜错了?”

杜沉非笑道:“她不是从远方来的人,而是住在这里很久了。”

石萝依吃惊道:“就你瞎说,既然住在这里很久,我们也在这里六七年了,我又没见过她一次。”

杜沉非道:“姨娘,我说的是真的,她住在我们这座悬崖的那一边,就在这悬崖峭壁上。”

石萝依生气道:“你倒好!如今不学好的,倒学会撒谎了,还一篇一篇的,这百来丈高的悬崖,难道也有人能够上去?看我不打你!”

杜沉非赶忙跑开,道:“姨娘,我真没说谎,好几年前,我在山边玩,见她在那虎狼谷上飞过,我后面又看到了好几次。我都想去求她,求她教我轻功,那样也能从这个虎狼谷上空一跃而过。只可惜悬崖太高了,又斧劈刀削般地陡峭,我想爬都爬不上去。”

石萝依似信不信,转身下楼做饭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二章 无迹动轻功

只有七、八日,那女子便已行动自如。

原来这女子叫做章迷花,住在这悬崖腰腹部位的一个洞穴中,只是和那个钓鱼的老者一样奇怪,从来不和别人来往。

当日,章迷花步下床来,走出门外,来到草地上闲走,正看见杜沉非在崖壁上的几块突石上跳来跃去,只见他快步冲过去,在墙壁上重重地踏几步,又掉下来。

章迷花看了他这滑稽的模样,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在练轻功?”

杜沉非也笑道:“正是!只可惜无人指点,毫无头绪。”

章迷花道:“轻功之道,有很多种习练之法,一是自然纵跃轻功,二是内家轻功。”

杜沉非连忙问道:“请问姐姐,什么叫做自然纵跃轻功?”

章迷花道:“所谓自然纵跃,就像你刚才所练,垂手直立,以脚前掌向上跳跃,巧用自身弹劲,但又不可着力,练习攀树、蹬墙、跳坑、跑板之类。”

杜沉非问道:“姐姐,像这样的练法,能飞过这个虎狼谷吗?”

章迷花道:“以这个法子练习轻身功夫。虽然苦练数十年,也略有小成,一跃可以达到两三丈的地步。但任你千辛万苦,朝乾夕惕,要想从这虎狼谷上空一跃而过,就如水中捞月,镜中摸花。”

杜沉非听了,垂头丧气,又问道:“那内家轻功,又是如何?”

章迷花道:“所谓内家轻功,便是早晚趺坐,行功练气。”

杜沉非问道:“这种练习方法,好吗?”

章迷花道:“这是轻功的最高境界。”

杜沉非又问道:“那能跃过这个山谷吗?”

章迷花道:“若练到能将体内之气自由提起、随意沉着,便能身轻如羽毛,走高墙如履平地,渡江河如行坦途。”

杜沉非听得入迷,挚诚请教。

章迷花道:“我有一门轻功身法,唤做‘无迹动’,特感你救命之恩,可传授于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章迷花因见这对母子救了自己性命,又殷勤照顾,也悉心指点杜沉非轻身功夫。

杜沉非自然是目达耳通、颖悟绝伦的人,应用方法,短短时间,尽都掌握。

有句老话说,武功三年小成,十年大成,无论何门功夫,如果真能有十年纯功,没有不能告结束者。这话说的就是功夫没有苦练十年而没有止境的道理。

春过秋来,杜沉非将轻功、飞石、刀法这三样功夫都已练得炉火纯青。

每日清晨,杜沉非只是稍舒筋骨,走一趟半趟拳脚,并不再苦力追求。因为这个时候,劲已入骨,筋亦归槽,如果再过于苦求,不但毫无益处,反倒容易将筋骨练死,愈练愈板滞,而不能入巧化之境界!但每天如果太过懈怠,毫不点缀的话,却又容易将所学的功夫慢慢遗忘。

这事,就如同铁匠炼刀,在刀还没有炼成之前,不能不烧红大炼,将成之时,不能不小火温养,然后再一见火,便已成功。此后利刃已成,就如庖丁解牛,勿当大骨,行腷腠之间,以無厚入有间,则刃若新发于硎,善刀而藏之。没有听说过持有利刃,每天不断磨砺,而不伤刀刃的事。

习武的道理,也是这样。

一天,杜沉非在捞刀河面轻点,直跳过河来,登上河东高山,见那边无边无际又都是山,全没人烟。又往西跃过这虎狼谷来,行有十来里路,见又有一条大河,原来这条河却是浏水,发源于罗霄山脉,宽三四十丈。

杜沉非又轻而易举地过了这条河,再向前走了十来里路,只见有个村庄,鳞鳞瓦屋,青石板道路平坦干净,小桥流水,鸡鸣犬吠,几个小孩正在树荫下嬉闹。

转过这个村庄,走不多远,却是好大一个集市,只见这集市门楼高耸,垛迭齐排,店铺林立,铁匠铺、云梯丝鞋铺、笼子铺、金银铺,真是六街三市货资多,万户千家生意盛。人物豪华,衣冠隆盛。沿路有佳人面貌,满街昂俊男脸孔。

又走不多远,只见一个齐整大寺庙,山门上大书“开福寺”三个金字。这是佛教禅宗临济宗杨岐派的著名寺院。虽然寺门外车马喧阗,称不上清幽,但山门雄壮,四柱三门,门坊上浮雕彩绘,山门两旁立着石狮、石象,又隐隐见里头层层殿宇,叠叠阶墀,香烟缭绕,殿角动春雷之响,耳旁飘仙梵之音。

杜沉非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在街道上欢喜得东奔西跑,看看下残棋的,又瞧瞧卖糖葫芦的,又去观赏那在路边搭个台子表演杂技的,这个时候,那台上的人正在表演翻跟斗,只见那人不停地翻着跟斗,快得像个车轮一般转。

杜沉非大声叫好。这时,却有一个中年人托着盘子过来,大声道:“各位老爷们,公子哥们,小姐们,都是惜老怜贫的善人。我们穷人,没有别的手艺,虽然本事低微,只得靠这个混饭吃。只请大家积德修好,高抬贵手,略施小财,周济我们爷儿几个。看官们高抬贵手,赏赐些银两铜钱,莫教空过。”

杜沉非听了,才明白原来看看热闹也是要钱的,而自己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便赶忙跟在一堆人身后走了。只见满街男女簪履夺目,衣装鲜丽,杜沉非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打满了补丁的衣服,自觉惭愧,转了转就往山谷方向而来。他想回去要点钱,明天再来买两套好衣裳,也给姨也买几套漂亮的装束。

杜沉非从山谷的这一边跃向空中的时候,却可以看到,原来悬崖的腰腹部有一个外突的平台,上面四五棵古松,遮掩着一个石洞,两扇石门,与崖壁一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个洞,想必这就是章迷花的家了。但是这个人性格孤僻,杜沉非不愿去轻易打扰,看了看,便往自己家里而来。

一走到家,杜沉非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了石萝依听。

石萝依也听的兴趣盎然。

然后,杜沉非就说道:“姨,你能给点钱给我吗?我想要点银子,去买衣服。”

石萝依一听到这话,看了看自己身上打满了补丁的衣裳,又瞧了瞧鹑衣百结的杜沉非,皱了皱眉,显出烦恼的表情,轻叹一声,道:“孩儿,我正为这件事情烦恼,家中已经没有积蓄了,我们带来的银子都已经花光。如今,米也没有了,又没钱,也不好意思去央求道长买。”

杜沉非听了这话,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石萝依想了想,道:“孩子,我见你每天只在这悬崖峭壁上飞来跃去,豺狼虎豹也不怕。我看不如这样,你明天送我去城中,找个好人家,给人家浆洗衣裳,缝缝补补,赚几贯钱来使用。”

杜沉非抬起头来,见石萝依搓着手,十分着急,显然是为了生计操心。

杜沉非见了,为了宽慰石萝依,便笑着说道:“好教姨娘欢喜,孩儿已经长大成人,俗话说:莫学游侠儿,矜夸宝刀好。现在放着一个身强体健的孩儿在家玩耍,倒叫老娘去城中抛头露脸低三下四给人去缝补浆洗什么破衣裳,是什么道理?孩儿明天便进城去,找桩事情做,多少赚点钱回来,养活老娘。”

杜沉非一时“老娘”、一时“姨娘”地乱叫。

石萝依听了,心中感动,心想真没白养大了这孩子。可是又想,这杜沉非在这山谷中长大,又少和人打过交道,怎么知道人世艰辛?在外被人骗了、欺负了,怎么办?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法放心,一夜都睡不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三章 外面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杜沉非果然也不贪睡,早早地起了床,换了身虽然打满了补丁但洗得非常干净的衣裳,这还是谢友龙穿不了给他的,然后就叫了一声“姨娘,我去城中赚钱去了!”便跳过虎狼谷,往城中而来。

杜沉非又来到开福寺外的那条大街上,四处观看,想寻找一个赚钱的机会。这条街上卖米面的、卖珠子的、卖布料的,无所不有。杜沉非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干什么营生好,便又往前走来,只见街道边一个小小的店铺,原来是个专给人画像的店,店铺门前却有个人在那里吵闹不休。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杜沉非也挤上前来看,他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却是有兄弟二人,哥哥叫赵朴诚,兄弟叫赵朴实。赵朴诚在这条街上开了个店,以给人画像为业。赵朴实却不学好,也不去干桩事谋生,只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时常来找哥哥要钱使用。那赵朴诚也是小本经济,吃的是手艺饭,哪里会养一个好吃懒做的兄弟?便拒绝周济。那赵朴实挟恨报复,今天早上提了半贯钱进门来,找哥哥给自己画像。赵朴诚知道他无理取闹,哪里肯给他画什么像?可是赵朴实一直纠缠,说先不论什么兄弟,但主顾上门哪有逐出门去的道理?赵朴诚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胡乱给他画了一张像,画得却一点都不像,只盼他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

那赵朴实当然不是吃素的人,提了那半贯钱,拿了那张画像,站在门口,撒着无赖,高声喊道:“走过的,路过的,大家快来看看,这画的是谁啊?”过路人都好奇,围过来看了,都说不认识。赵朴实大声道:“这个画像的说画的是我,大家看看,像我吗?”大家都说不像。

赵朴实便在那张画像下写了几句,说是:“不会传真莫画像,画弟全不似弟形;自家骨肉尚如此,何况区区陌路人!”围观的人见了,无不大笑。

只见赵朴诚急得面红耳赤,又无计可施,这事如果传出去,坏了名头,以后谁还会来找他画像呢?

杜沉非见了这一幕,心中想道:“难道画像也能赚钱?这不是我的拿手好戏吗?”

杜沉非忽然就有了主意,他大踏步挤进人群,走到店门口的那张长桌旁,向赵朴实大声道:“老家伙,你也不要吵闹,你既然想要画像的话,来!我给你画一张,画得保证像你。”

赵朴实看着杜沉非,见是个少年,便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没有礼貌,敢到这里来凑热闹出风头?”

杜沉非道:“我是个画像的人。”

赵朴实道:“你这兔崽子,敢口出狂言,如果画得不像,你说怎么办?”

杜沉非笑了笑,道:“有这么多街坊邻居们在这里作证,我如果画的不像,你想怎么办都可以。”他停了停,一对眼睛盯着赵朴实手里的铜钱,继续说道:“如果画的像,你手里这一点钱就归我,如何?”

赵朴实只恨有人来解围,听了这句话,就知道是个缺钱的人,只等他画得不像,再出手教训他不迟,便立刻说道:“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你如果画得像,我这半贯钱就是你的。如果不像,就让你这小兔崽子吃不了兜着走。”

赵朴实看了一眼围观的人,大声道:“大家说好不好?”

那些人齐声道:“好!也找个中间人,把钱交在中间人手里,才公平。”

这时,只见一个满身肥肉、目露凶光的大汉挤了进来,大喝道:“我就来做这个中间人,谁如果敢耍赖,我张火龙绝对不饶他。”

这张火龙却是这附近有名的屠户,一身横练功夫,据说无人能敌。

赵朴实不得已,只得把钱交给了张火龙,请他做了中间人。

杜沉非走进门来,左手撑桌,右手提起笔来,蘸的墨浓,在那张白纸上,勾眼描眉,涂块画线,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已将赵朴实的上半身描绘在了纸上。

众人取过这张画像来看时,果然是:画风工谨,线条劲练,刚柔相济,构图饱满,可真是恰倒好处。连头发都以颤笔勾描,一发一丝,或断或续,精细异常。

赵朴实一把抢过画像来,看了看道:“这哪里像我?你看我头发明明就要多些,这画的才几根头发嘛?胡须也不像,我的胡须明明还要长一点。”

杜沉非也不来理他,却问大家道:“敢问各位,我画得像这个人吗?”

围观的人看了,十分传神,都齐声道:“像!像极了!”

那赵朴实听了,准备抢过自己那半贯钱就要开跑。

可是这张火龙倒还是个公道的人,他也觉得画得很像,轻轻一推,就将赵朴实推得一跤摔翻在地。张火龙大喝道:“赵老二,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赌输了,就不要耍无赖,否则我们大家都不会跟你客气。”他一面说,一面便把那半贯钱交给了杜沉非。

赵朴实只得灰溜溜地往街上走了。

赵朴诚也是个会盘算的人,见了这事,便来和杜沉非说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以前又是干什么行当的?画像倒画得这么好。”

杜沉非道:“实不瞒老先生,只因家下穷薄,无钱少米,难以为继,特来城中找个事情,不拣好坏轻重,能养家糊口便好!”

赵朴诚大喜道:“既然这样,你不如来我店里,给人画像,我给你三贯钱一月的工钱。但是家中窄小,不包食宿,你看如何?”

杜沉非想了想,道:“老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我从明天起,来你店中,我画我的,你画你的,因你还要承担门店租金,我也不要你的工钱,倒将所得四成分给你,我得六成,只是早来晚归,也不在这宿歇,你觉得如何?”

那个赵朴诚听了这等好事,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当时,杜沉非将那半贯钱买了一小袋米,经过菜市时,又买了点猪、牛肉,直回自由谷而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四章 挣钱养家

石萝依一直都在家提心吊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去挣钱?他会不会去干坏事?又会不会碰到坏人?从早上到黄昏,都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直到看见杜沉非从那虎狼谷上背着个布袋轻轻跃过来,才连忙迎上去问道:“沉非,你怎么到这么晚才回来?”

杜沉非大笑道:“姨娘,现在还早呢,你看太阳都没下山。”

石萝依道:“你背的又是什么东西?”

杜沉非开心地笑道:“是我买的米和肉,我今天赚到钱了。嘿嘿!哈哈!”

石萝依一听,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沉非,你找到工作了吗?”

杜沉非高兴地说道:“嗯,我在一个画像馆找个事做,给人画像,从明天开始就去工作,以后就能挣钱了。”

石萝依也很欢喜,觉得孩子终于出息了,当晚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庆贺。

杜沉非觉得用毛笔勾勒的人像一点都不好,只能表达一个轮廓,但是他却知道一种更好的画像方法。没事的时候,他就会画画,看着石萝依画,看着谢友龙画。因为没有笔,他用的是从桐油灯上刮下来的烟灰,用这种方法画出的人像,不但不会褪色,而且看起来简直和真人一样逼真。所以当晚他就将明天要用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免明天忘记。

杜沉非来得很早,这时赵朴诚的画像馆还没有开门,他就在开福寺附近转了转,这些出家人却都起得很早,这时早课都已经完毕。

赵朴诚特意为杜沉非准备了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杜沉非却在门上贴上两张自己的作品,画的是谢友龙和石萝依,又在另一边的门上贴了张纸,那纸上写道:“炭精画像,永不褪色,一百文钱,上门二百。”便坐在椅子上等主顾来。

走过的人们看见这么逼真的画像,都围过来观看。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忽然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扶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过来。那男人跑得气喘吁吁,指着门上的那两张像,问道:“小兄弟,给我老娘画一张这种像,多少钱?”

杜沉非见了,连忙答道:“大哥,纸上写得明白,一百个钱。”那男人当即同意。

你看,他先让老人坐了,将一张方形格子的细绳网吊在那老人面前,又取出一张同样画满了小格子的白纸,用接近透明的薄纸又覆在上面,一起铺在桌上,以纸上的一个方格,一一对应细绳网方格,以实现脸的长短宽窄比例和真人完全一致。先用木炭条在薄纸上画出轮廓五官,又将这张薄纸取下,覆在一张厚纸上,用夹子夹紧,中间又放一张用炭粉刷遍的拓印纸,用小竹棍将轮廓拓印在那张画纸上,再取掉薄纸和拓印纸,用一个小羊毛刷子蘸上那桐油灯烟灰,在画纸上不断地刷,又用一团棉花在纸上随意糅搓。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已完成。

众人都在好奇,这种像是怎么画出来的,都在旁边围观,就连赵朴诚也显得十分吃惊。只见这张画像,细腻逼真、层次丰富、过渡自然,立体得就像真人一般,就连发丝都感觉正在风中飘动。

众人看了,齐声喝彩。

那男人是个孝子,十分欢喜,心想等老母百年以后,看到这张像,就和真人一样。

自此,杜沉非画像的名声在外,居然生意十分红火,一天少则挣个三四百钱,多则六七百。那赵朴诚当然也高兴,年纪大了的人,眼睛也花,这样一天还能白得几百文,反倒比自己已往一天到晚干都还要得的多些。这样一高兴,就连杜沉非的中午饭都给包了。

赵朴诚虽然长的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杜沉非觉得他的女儿真美。

赵朴诚的女儿叫做赵水苗,粉面桃花,唇红齿白,玉容娇嫩,美貌妖娆。

杜沉非很喜欢她,虽然他们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杜沉非能感觉得到,赵水苗常常都在偷偷的瞅瞄自己。可是只要自己一回头,她的眼神就会立刻避开,然后就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那感觉就如春风轻拂着鲜花一般美妙,鲜花在等着春风的到来,但是又在担忧风给自己带来伤害。

杜沉非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都喜欢去街上走走。这一天他就看到了街边的一个裁缝店,便走了进去,他想做套好点的衣服,叫裁缝道:“老板,我做套衣服。”

那店老板慌忙过来答应,给杜沉非量了身围尺寸。

杜沉非又另外选了一匹粉红色、一匹天蓝色的布料,道:“这个给我做成女款的。”

店老板呵呵笑着,问道:“敢问客官,是给未婚妻做的吗?”

杜沉非笑道:“不是,我哪有什么未婚妻?是想给我娘做的。”

店老板道:“客官,如果给令慈做的,应选择颜色深点的面料,没那么花哨,倒更显稳重老成。”

杜沉非摇着头,说道:“就这个颜色,我娘并不老。”

店老板问道:“在下不曾见过令慈,那做成什么尺寸的?”

这个杜沉非就不懂了,抬头却见这裁缝店的老板娘正在后头忙碌,便道:“就照着她的身材,但做的略小一点。”

店老板连忙答应。

付好订金,又来到一家铁器铺,这个铺子里刀剑林立,银光灿烂。

杜沉非看了一回,从架上取下一柄刀来,问道:“老板,打一柄这样的刀,要多少钱?”

那铁匠抬了下头,漫不经心地答道:“客人,打这柄单刀,需要五贯钱。”

杜沉非突然想,上次在山谷里,不是捡了个铁球吗?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便问道:“如果我自己提供铁呢?能不能打?”

铁匠道:“也可以打,三贯半钱。”

杜沉非听了,出了铁匠铺,又见门首的右边是一个首饰珠宝铺,杜沉非走了进去,他买了一只四蝶银步摇簪,这是送给石萝依的。然后又看中一个黄玉镯子,他想把这个送给赵水苗。

第二天,杜沉非果然从家里把那个铁球提到铁匠铺里来,那铁匠看了道:“客人,这块八面体铁石,跟一般的铁不同,这般沉重,硬度极高,难以煅打,至少要五贯钱,才能打。”

杜沉非听了,也没意见,当下交付订金,又望画像馆而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五章 永远的兄弟

杜沉非远远地看见赵朴诚画像馆门口聚集着一伙人,在大嚷大闹。原来又是赵朴实在闹事,他还另外找了几个人来,都是这附近的地痞无赖,领头的叫做柳叶平,带着十三四个人在门口叫骂。

杜沉非挤进去,问赵朴诚道:“老先生,这么多人在这里,吵吵闹闹,发生什么事了?”

赵朴诚道:“又是这个没天良的赵朴实,专整自家骨肉,如今倒带了几个流氓,在这里耍无赖要钱。”

杜沉非便来劝赵朴实和柳叶平道:“两位大哥,不必如此强逼,若要用钱,须自己努力去赚,岂能这般无理取闹,强讨强要?”

赵朴实见是杜沉非,变了脸,道:“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上次欺骗了我半贯钱去,今天可让我看到你了。兄弟们,给我上,给我打死这小子。”

那柳叶平听了,揪起杜沉非的衣领来,肩上就是一拳。

赵朴实见了,挥手招呼了一声,那十几个土流氓突然拥上前来,指东打西,将粘贴在门上的那两张画像,一把撕碎,又将那张长桌也砸出个大洞来。

杜沉非却并不想惹事,何况这又是别人的店铺,他现在只想踏实挣钱,但如果打伤了人,哪怕是这样的几个土流氓,麻烦就立刻会惹上身来。

正在着急,只听人群后一声暴雷似的声音传来,道:“吵吵闹闹,干什么鬼玩意?”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高九尺、水牛般健壮的小伙子,手中提着一柄斧头。那人长的圆头粗臂,双眼暴睁,衣襟里露出那黝黑的皮肉来,手臂上肌肉筋突,真似一块顽铁,也如庙里金刚,站在那里,比别人都高了整整一个头来。这个人手里提着的那柄斧头也十分奇怪,柄长三尺,斧头却是圆盘形,除了手柄处,圆盘四面都是刃,看起来又像一把铲子。他的这一把斧头,就叫做盘轮佛光大斧。

这黑大汉走到店门口,鼓着一对眼,看着赵朴实和柳叶平道:“是你这两个龟孙子领人在这里欺诈好人,强讨银两吗?”声若巨雷,只吓得那赵朴实和柳叶平舌头打颤,手脚发麻,齐齐连忙道:“大哥,不……不是我,没……没有,我们只是路过,大哥,再见……”

那黑大汉道:“你这两个毛团,我听了很久了,你看我一斧头劈开你做两半……”斧还没举,话没说完,那伙人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杜沉非朝他抱了抱拳,道:“多谢这位朋友拔刀相助,救人于倒悬之中。”

那黑大汉瞧了一眼杜沉非,忽然说道:“谢倒不必,只是你如果身上有钱,就请我吃一顿饭、一瓶酒,如果没有,也就算了,我要回家了。”

杜沉非连忙笑道:“我有钱,我请你吃饭。”

二人来到画像馆不远去的一个还比较大的“洪楼酒店”,点了几个菜,那人又要了一壶酒,叫做“椒花雨”,极其辛辣刺鼻。

几杯酒下肚,杜沉非才问那人道:“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一面大嚼,一面说道:“我叫牛犊先,一头牛两头牛的牛,牛犊子的犊,先就是这个先,别人都叫我‘牛犊子’,你又叫个什么鸟名字?”

杜沉非听了,笑道:“我叫杜沉非,杜是木土杜,沉是沉迷的沉,非是非常的非。”

牛犊先道:“你这个鸟名字,可真难记。”

杜沉非大笑,他觉得这个人是个朋友。

杜沉非这还是第一次喝酒,因为高兴,他喝了好几杯,喝得大醉,但勉强还能装出一副并不很醉的样子。

牛犊先却一点事也没有。

二人扶着出了酒店大门,直来到开福寺的门口,并肩坐在寺前台阶上。

杜沉非又问道:“兄弟,你家住在哪里?这一别,今后我能去哪里找你?”

牛犊先道:“我只是四处走动,没有落脚处,这几天只在秀峰山上的亭子里睡觉。只是没钱吃饭,前天才在山下抢了几个钱,吃了一顿饱饭。”

杜沉非吃了一惊,又问道:“哦?难道你没有家人吗?”

牛犊先打了个“哈哈”,大笑道:“我哪有什么玩意家人,半个也没。你有吗?”

杜沉非道:“我有一个娘在家。”

杜沉非忽然想,自己在山谷中,又没有同龄的朋友,既然这牛犊先又没有家,何不带他回山谷做个兄弟呢?便道:“兄弟,你既然没有家,也没有亲人,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家很美的,我娘也很好!还有几个好邻居。”

牛犊先立刻说道:“那当然是蛮好的,只是我除了力大,又不会干活,吃的饭倒是很多。”

杜沉非道:“这个不妨,我们一起去挣钱。”

牛犊先道:“好!我是个粗鲁的人,只是你不要怪我。”

杜沉非大笑道:“我不会怪你。”

牛犊先想了想,瞪着眼睛,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此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大哥’。”

杜沉非立刻拍了拍牛犊先的肩膀,道:“好!”

于是,二人相互攀扶着,往虎狼谷而来,直走到浏水边。

牛犊先看了看这条河,说道:“大哥,这河宽得很,又没人撑船过来,怎么过得去?”

杜沉非笑道:“咱们跳过去。”

那牛犊先吐舌道:“大哥,你是阎王爷,莫来说谎骗鬼,哄我玩耍,这么宽一条河,你就能跳过去?看来我还是回秀峰山亭子里睡觉靠谱得多。”

杜沉非笑道:“你看,我就能跳过去,你若不信,我就跳给你看。”

牛犊先连连摇头,道:“我是不信,便是鸟也难得飞过。你又不是鸟,怎么过得去?”

杜沉非也不回话,忽然身形一闪,轻飘飘地过了这条河。

把个牛犊先扔在这边,急的团团转,大声喊道:“我的哥,你倒是真的像鸟一样飞过去了,却叫我游过来,我可是过不来了。”

杜沉非听了,又过了河来,道:“兄弟不用游,若是靠游,那冬天不冻死在这河里?”

牛犊先道:“说的是,只是又没有办只船来搭我,如果不游,也没法子过。”

杜沉非道:“你如果让我提着你的腰带,我就能带你过去。”

牛犊先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道:“这个惊吓死人,如果掉下来,我可不会游泳,水也要喝一肚皮。”

杜沉非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保证不让你喝河水。”

牛犊先似信不信,道:“看你瘦得像根柴,我可是不相信,你就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提起我来!”

杜沉非也不再回话,果然提起牛犊先的腰带,纵身一跃,往浏水东面而来。只是今天他酒喝得实在太多了点,刚跃到河的中央,把持不住,“扑通”一声,与牛犊先双双跌落在这浏水中央。

杜沉非好歹还会游泳,那牛犊先真是个十足的旱鸭,在这河水里,上下乱窜,时而腾地从河里钻出个粗圆脑袋来,真如海狮探脑;又忽地倒载下去,又似狗熊落地。

杜沉非生怕淹坏了他,赶忙摸索着抓起牛犊先的腰带,脚踏水面,直到对岸。

那牛犊先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牛一般喘着粗气,道:“大哥的见面礼,就是请人喝河水,酒才喝了你两三瓶子,河水倒是喝了一肚皮。”

杜沉非惭愧道:“兄弟,真不好意思,酒喝的有点多,来河里醒醒酒。”

牛犊先听了,大笑。

二人又往前走到虎狼谷。

牛犊先问道:“大哥,你带我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的家又在什么鸟地方?”

杜沉非指了指对面的悬崖,道:“就在对面的悬崖下面。”

牛犊先瞧了瞧脚下那数十丈宽阔的山谷与耸立的悬崖峭壁,道:“你回趟家,可真是难走,从这里翻下去,又要从对面爬上去,爬墙也得爬半天。”

杜沉非听了,大笑道:“我还抓着你的腰带,从这里跳过去。”

那牛犊先睁圆了眼,看了看谷底,又听见一声虎啸,又连连摇头,说道:“这回不要了,我也不敢信你,若是掉下去,骨头都摔得粉碎。我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怎么能送来给这地方的老虎当饭吃?”

杜沉非又笑道:“我这回酒醒了,保证不会把你送去给老虎当饭吃。”

牛犊先歪着他那一颗硕大的脑袋,想了想,也笑道:“大哥,我瞧着你很顺眼,我这可是拿着性命和你交朋友,你可千万不要让朋友失望。”

杜沉非大笑道:“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杜沉非一说完,便提着牛犊先的腰带,脚尖在树尖轻点,并不吃力,过了这条虎狼谷,来到石洞前。

杜沉非将牛犊先扔在地上,又大喊一声,道:“姨娘!我回来了!”

石萝依迎出来,看那牛犊先时,大吃一惊,只见这人面如锅底,黑筋铁骨,如在煤窑里烧出,走起来全没些斯文体面;见了人何曾有礼貌模样?石萝依从来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凶险的人,只以为恶鬼临凡,皱了皱眉,慌忙拉过杜沉非,低声问道:“孩子,这个人长得这么可怕,又是什么?你怎么就带回家来了?”

杜沉非笑道:“姨娘,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叫作牛犊先,他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现在是我兄弟了,和我一起住,好吗?”

石萝依又是欢喜,又是惊吓。怕的是以为他是歹人,长得没一点好人模样。欢喜的是,这牛犊先如果真能成为杜沉非的朋友,石萝依就不必再担心还会有人敢来欺负杜沉非。

牛犊先却盯着石萝依,问杜沉非道:“大哥,这个女的,倒是很年轻漂亮,你刚刚叫她什么玩意?到底是你娘,还是你姨?”

杜沉非笑道:“是我娘,也是我姨。”

牛犊先瞪圆了双眼,问道:“那是娘还是姨嘛?如果是你娘,我也叫娘;如果是你姨,我也叫姨。”

杜沉非道:“是我姨,更胜似娘。”

牛犊先不解地问道:“大哥,你说的什么玩意?我可是听不明白,那到底是不是娘嘛?”

杜沉非笑道:“是娘。”

牛犊先这才笑道:“是娘也好,叫着都亲热。”便朝着石萝依叫了一声,道:“娘!”

石萝依听了,哭笑不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六章 烈日乌云刀

自此,牛犊先也住在这山谷中,与杜沉非同食同住,闲时逐兔伐柴,在那虎狼谷中上下穿梭。他们二人竟然又在西崖上找个一个可以通往崖顶的小山洞,足以过人,这洞弯弯曲曲通到西崖的一座小石山里,从洞口远远的就能看到浏水了。

杜沉非每日都带着牛犊先往赵朴诚的画像馆挣钱养家,让牛犊先在大街上到处转悠,二人同出同归。

石萝依见有牛犊先这样的人陪着杜沉非出门,也非常放心,果然将这两个当作儿子看待。她只在家中操持家务,织衣衲鞋。她不断叫杜沉非添置各样家当,又在山洞门口种花养草,甚至连洞内的角落和墙壁上都是植物,铁线蕨、火鹤花、斑叶凤梨、南极藤等等,或挂或摆,将一个石洞,装扮得清雅整洁,俨然小康人家,也似神仙洞府。

女人爱美,石萝依年龄也不大,又将自己也打扮的水嫩光洁,日子过得十分舒适惬意。

后来谢友龙见杜沉非在城中赚钱,除了在书院读书,自己也想了个法子,在画像馆中借了张小桌,坐在旁边给人写书信对联,卖诗题招牌,也为教坊乐工作歌填词,也替人撰写墓志碑文。三人早来晚去。

过了些日子,杜沉非的刀也已经打好,那柄刀银光闪闪,刃如寒冰。

每日傍晚,杜沉非便和牛犊先在草坪上演练。一人使刀,一人抡斧。山谷又无闲人,杜沉非演练完毕,便放心将这刀挂在草坪中那棵松树上。

一日傍晚,杜沉非正在草地上操演刀法,天空却下起雨来,便将这柄刀挂在树上,走回家来。

那一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次日早晨放晴,三人预备往城中去干营生。

杜沉非过来取刀,吃了一惊,只见那棵老松树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一堆灰泥,那棵树显然已被昨晚的雷电烧成了灰烬。

杜沉非吃了一惊,扒开灰泥,那口刀覆在这灰泥下,捡起看时,只见刀身的一面泛着黄光,就像生锈一般,又似晨阳起处;一面已被雷电烧打的凹凸不平,一颗颗的大黑粒鼓起,就像人身上长的癞子一般,又像是傍晚的平原上一个接连一个的黑色荒丘,也像是堆积的乌云,而黑中又透出金光来,就如乌云遮掩烈日,烈日光透乌云。

杜沉非见自己花费五贯钱打的刀突然变得如此难看,心痛不已,想道:“白白乱费了我五贯辛苦钱,和一块好铁。”

牛犊先和谢友龙也吃惊不已。

牛犊先道:“大哥,你的刀,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变得比我还黑,又长这么多癞子,比癞蛤蟆还要难看?”

杜沉非皱着眉头道:“想必是昨天晚上的雷电烧打成这样的。”当下也不爱惜,倒十分嫌弃,一怒之下,一刀劈在身旁圆石上。可是这柄刀刚一劈下,杜沉非立刻就吃了一惊,只见那块石头被一刀劈做两半个,也没见金石相碰的声响,真如砍瓜切菜,断石如泥。

杜沉非举起刀来看时,刃也不卷一点。

杜沉非心想道:“难道因祸得福,昨天夜里被雷电打得这么难看,倒还这么锋利无比?”又一连在石头上劈砍,果然好刀,真如刀切豆腐,犁过稀泥。

杜沉非十分惊喜,在草地上,摆开架势,将这刀舞动起来得如同车轮翻滚,又如乌龙困虎;劈下时如银河自天而落,满天星斗灿烂;横扫时似乌云遮地,恰似阴阳两隔;忽然将刀一翻,却似烈日突破乌云,金光暴射,耀眼无比。

他的刀真快!没有明师指点,也没特定招式,只是随心所欲,见机应用,但又连贯自然似行云流水。其中之妙,难以言传语述。

谢友龙见了,拍手大笑道:“好刀!好刀!有《古今刀剑录》一书记载,古有大夏龙雀刀、龙泉太阿刀、百辟刀、阮师刀、泰山宝环刀,都是古之利器。你这柄刀,陨铁为材,雷电煅打,真可谓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是一柄难得的好刀,胜似古代名刀多了。依我看,你的这把刀也应该取个好名字,后世传名。”

杜沉非请教道:“大哥,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谢友龙托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道:“我看你演练的刀势,就像乌云和阳光在不断交替变换。时而感觉烈日炎炎,暴晒不已;时而又似乎乌云滚滚,凉风阵阵。我看就叫做‘烈日乌云刀’,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杜沉非欢喜道:“大哥这个名字取得好,十分贴切,就叫做‘烈日乌云刀’吧!”

三人一面说话,一面往虎狼谷走来,只听石萝依在身后喊道:“沉非,牛犊,记得晚上买桶油回来,家里没油了。”

杜沉非应了一声,便背了那口刀,将谢友龙和牛犊先提过虎狼谷,又过了浏水,望城中而来。谢友龙别了二人,往南边书院而去,约定傍晚在河边会面回家。

杜沉非和牛犊先二人来到那个必经的村庄,只见一个女孩惊呼着从梧桐树下往河边跑来,后面十几个男的挥舞着刀剑在后追赶。

杜沉非和牛犊先见了,提起刀斧走上前来。

跑来的女孩原来是赵水苗,后面追的却是一伙不认识的人。

赵水苗见了杜沉非,也顾不得害羞,哭着喊道:“沉非哥哥,快来救救我。”

杜沉非见赵水苗披头散发,神色慌张,突然身形一动,就已掠到赵水苗身后,挡住了那一伙人的去路。

那领头的人盯着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哪里来的小子,敢挡我的路?”

其中一个长得又黑又瘦的小头目立刻道:“大哥,这小子也是在赵朴诚那店里画像的,上次就是他骗了赵老二的钱。”又指了指牛犊先道:“后面那个黑鬼也是一伙的。”

那领头的人道:“这两个小子想必活得已很不耐烦,你们先去对付那个黑煤炭,这个背刀的小子,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刀吧!”

这一伙人听了这话,便呼哨一声,一齐拥了上来,手中刀剑直扑牛犊先那宽阔的胸膛。

牛犊先道:“没你奶奶的这个鸟兴致。”抡着大斧,左右横扫而来。

这一伙土流氓,怎么会是牛犊先的对手?秋风扫落叶般,转眼间尽被打倒在泥沙中,呼爹叫娘。牛犊先一把抓着那个小头目的腿,只听见“扑通”一声,那小头目立刻就被扔到了浏水中,在水中挣扎。

那领头的也用的是一柄刀,见自己兄弟狼狈,都被打倒,便拔刀向杜沉非道:“你也用刀?”

杜沉非道:“我用刀。但是我的刀很快,你最好不要拔刀。”

那领头的道:“我来试试,看你的刀有没有我的快?”

他很快就已拔刀,一刀往杜沉非头上劈来,但是他又忽然发现,杜沉非的人却在这一瞬间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他观望的时候,他立刻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出来一柄刀。他只觉得着柄刀已足够难看,但是这正是杜沉非的烈日乌云刀。

杜沉非的人就在这一瞬间就已悄无声息地到了他身后,手中的刀也在一刹那间就架在了这人的脖子上。

杜沉非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领头的连忙回答道:“我叫张振飞。”

杜沉非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追赶这个女孩?”

张振飞道:“是柳叶平那个王八蛋叫我来的。”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哦?他叫你来的?叫你来干什么?”

张振飞道:“只因赵老二请柳叶平给他去教训他哥哥赵朴诚,见了这个女的,说很漂亮,就叫我来看看。”

杜沉非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难道还想强抢民女吗?”

张振飞连忙说道:“在下不敢,只是想来看看,这女孩究竟有多漂亮?”

杜沉非也不想多理他。

那牛犊先却从打倒的一个人身上翻出一根麻绳来。这条麻绳显然是张振飞着些人打算用来绑缚赵水苗的。

牛犊先用这条麻绳将张振飞和那个头目缚了,绑在一棵梧桐树上,解下这张振飞的腰带来,狠狠抽了一顿,只打得这两人皮开肉绽,哀哭讨饶。

杜沉非只怕牛犊先将这二人打死,连忙去劝牛犊先道:“兄弟,今天先放了这两个家伙,下次如果还碰见这些小人,再打死他们不迟。”

牛犊先听了,便住了手,喝道:“你这几个毛团、龟孙子,下次还落到我手里时,我一斧头砍死你,点把火烧了当烧猪吃。”

张振飞连忙哀求道:“黑大哥!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敢了!”

杜沉非与牛犊先也不再管他们,走到赵水苗身边来。

那伙人立刻把二人解下树来,一道烟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初恋

赵水苗还在神色慌张,心跳不已,连衣襟都已被撕碎了一小块。

她脖子上挂着的的吊坠也在拉扯中露在了衣领外面,那是一颗鸟蛋般大小的珠子,略带红青色,在阳光的照耀下莹彻如水,一点凝翠照的光芒四射。

杜沉非见了这个吊坠,吃了一惊,心道:“这不是我几年前掉在捞刀河里的吗?又怎么会到了她这里?”心下十分好奇,只是又不好现在就问个究竟,只是问道:“水苗,你家的店铺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赵水苗瞧了瞧杜沉非,道:“只因为我叔叔,上次带了那个叫做柳叶平的人来店里闹事,柳叶平又把这个张振飞带到我家来,拉拉扯扯,十分无礼。”她一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就露出了着急的神色,说道:“啊!那些人还在我家里呢。沉非,请你们快些去救救我爹和我娘吧。”

杜沉非牵起赵水苗的手,身后紧跟着牛犊先,三人一齐往街上画像馆赶来。

来到画像馆时,只见招牌打碎,门庭放倒,桌子椅子也被打翻在地。

赵朴诚被打得口鼻流血,正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赵朴诚老婆却在收拾着那点家当,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哀声叹气。

赵水苗哭着去扶起赵朴诚来,道:“爹爹,你没事吧?”

那赵朴诚也不回她,却看着杜沉非道:“小杜,自从牵扯上这一帮子流氓,我看这个店就休想开得成了。刚才我见那张振飞被打得遍体鳞伤,从这里经过,想必是被你们两个打的。这个人家里有钱有势,是城里有名的富豪张明玉的小子,又唤作黄金蟒,刚才还叫嚷着说叫我家吃不了兜着走……”

牛犊先却打断赵朴诚的话,大声道:“你这个老匹夫,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现放着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等他下次来时,将他一斧头剁做七八截,你担心什么鬼东西?”

赵朴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平世界,你就别说这样的大话。你虽然牛高马大,手段高强,但是也莫提杀人放火的事。要知道,杀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可是要偿命的。”

杜沉非见赵朴诚不乐见牛犊先,便对牛犊先道:“兄弟,你在寺庙门口等我,不要远走,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牛犊先应了一声去了。

杜沉非问赵朴诚道:“那大叔以后打算怎么办?”

赵朴诚道:“老汉祖居此地,祖上都以打鱼为生,现今只有再回湘江水上,去干这祖传的老本行。这伙流氓,虽然手段通天,但也不至于无孔不入,上得天去,下得水来。只有这样才能躲过他们。我人也老了,老眼昏花,哎!画像这行,吃得也是青春饭。老汉画了几十年像,一天到晚耗费眼力,冷泪横流的,实在辛苦。你如果以后还能想起老汉一家,便可以到湘江边来看看。”

杜沉非道:“大叔说的是,我一定会常常过来看您。”

赵朴诚又长叹一声,抹了抹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便进内收拾去了。

杜沉非也很有些心酸,一来舍不得现在这份工作,可以赚钱,养家糊口。他想,如果让石萝依知道了,她一定又会很着急的。

但是他更舍不得的是赵水苗,从小就在山谷中长大的他,很长时间都只有石萝依母亲一般的亲情陪伴,今天却能在这里找到亲情以外的感情。

但是这种感情也许很快就会结束,就像自己的这份工作一样。

想想以后各奔天涯,也许两个人的人生,就会像那浏水中随波逐流的鱼一样,碰到一起来,然后也像这两条鱼一样分开,各奔前程,再也不会相遇。

杜沉非摸了摸身上藏着的那个黄玉镯子,趁赵朴诚两口子进里屋收拾的时机,递到低着头的赵水苗面前,缓缓说道:“水苗,这个手镯,我送给你。”

赵水苗好像也一直都在等着,她接过镯子,轻轻地抚摩,红着脸道:“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杜沉非连忙道:“我会的,赵大叔说离这里不远,以后我常常都来看你。”

赵水苗“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四角绣着蔷薇花的手帕,递给杜沉非道:“你去的时候,就拿着帕子,站在岸边摇晃,我一定能看到你的。”

杜沉非连忙道:“好!我一定会来的!”

赵水苗忽然又解下脖子上的那颗吊坠,也就是那一颗鸟蛋般大小的“滴翠珠”,递给杜沉非道:“沉非哥哥,这个吊坠,我送给你。看到这个,希望你就会想起我来。”

杜沉非接过来,他立刻就看到了那颗珠子后下方,用小篆雕刻着的“上善”两个小字。

这颗珠子果然就是杜沉非掉落在捞刀河中的那一颗“滴翠珠”。

杜沉非很吃惊,他完全想不清自己掉落在河中的这颗小珠子,怎么会到了赵水苗的手中?难道这世间竟有两颗完全一样的珠子?便忍不住问道:“水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水苗偷瞄了一眼杜沉非,轻声道:“我在听的,你说吧!”

杜沉非道:“这颗珠子,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赵水苗沉默了一会儿,才不高兴地说道:“我家是穷,买不起这样的珠子。”

杜沉非也已发现自己失言了,便道:“水苗,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这颗珠子很独特,就问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水苗道:“是从一条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杜沉非吃了一惊,道:“从鱼的肚子里剖出来?”

赵水苗道:“嗯!对啊!我娘去菜市买了条鱼,剖开它的肚子,就看到了这颗珠子。”

杜沉非想了想,说道:“原来是从鱼的肚子里来的,怪不得这么美,水汪汪的,晶莹剔透,就和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赵水苗听了这话,才莞尔一笑。

杜沉非似乎很难相信,迟疑着又问道:“可是,你说的是真的吗?”

赵水苗却用指尖轻触着红唇,笑道:“哈哈!你肯定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对吧?”

杜沉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好象不怎么相信,但是又不能不相信。”

赵水苗听了,轻声笑道:“那我就是骗你的。哈哈!”她一说到这里,却又忽然问道:“你会不会也骗我?以后都不来看我了?”

杜沉非道:“我保证不骗你,因为我很想看见你。”

赵水苗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开心的神色,道:“你为什么会很想看见我呢?”

杜沉非正在盯着赵水苗那白玉一般的脸庞和她那丰满的身材,他完全已经看得如痴如醉,过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因为你很美……我……很喜欢你!”

赵水苗用手掩着嘴,她笑得很开心,但显然还是很担心,又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像这浏水里的两条鱼,虽然在这里相遇过,但以后各奔前程,再也不会相见?”

杜沉非想了想,说道:“浏水里的这两条鱼,还能在湘江相遇。”

赵水苗笑道:“如果再湘江又分开了呢,那怎么办?”

杜沉非也笑道:“那还能在大海相遇。”

赵水苗立刻就笑了,她笑得真开心。

当天赵朴诚夫妻就收拾完东西,带着赵水苗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慷慨的少年

杜沉非也失去了工作,他来到开福寺外的台阶上,就看到了牛犊先正睡在那棵大榕树下。

杜沉非也走了过去,坐在石阶上。

牛犊先却并没有睡着,看到杜沉非走过来,立刻就坐起身来,道:“大哥,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杜沉非拍了拍牛犊先的肩膀,道:“别急,牛犊,慢慢想办法,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牛犊先道:“可是老娘还叫我们买油回去呢。你以前赚的那几个铜板,都被我们花得光光的,现在身上又没钱,拿什么去买?”

这事杜沉非当然知道,刚有这份工作的时候,也不知道挣钱的艰辛,所以几乎每天赚的钱,当天就花光了,不管有用的没用的,见着了就买,虽然也给家里添置了不少的家当。

现在,他想以后一定要多存点钱,那样哪怕没有工作也不会担心没有钱花,就像今天一样,一没有了工作,就连买桶油的钱都没有了。

没有买油当然就不好回去,石萝依肯定以为自己又在外面惹祸,导致连工作也没了。而画像又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这大街上却是来来往往的人们,磕来碰去,显然不是个适合画像的地方。

杜沉非和牛犊先沿着这条开福寺大街望西走来,毫无目的地转悠,希望能找到一个能挣钱的机会。

这时,正是春末夏初时分,烈日当空,一场暴雨过后的天气,反倒变的十分炎热。

只见前面的右手边,很大的一个私家宅院。一个大门楼,也没题字,也没画栋雕梁,但显得十分高大。地上铺的都是灰白文石,门口左右列着几株青松翠柏。大门关闭,旁边小门半掩,隐约见里面怪石拼成的假山、假山上水流在“哗啦哗啦”地流淌,也给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杜沉非和牛犊先在那株大青松下坐了下来,无计可施。

直坐了两个时辰,二人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这个时候,只见一只明明是狗但却长得跟猪一样肥的巴哥儿从小门里窜了出来,一面跑一面“汪汪汪”地叫。

又有一个长得白白胖胖、明眸皓齿,约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也从那宅院的小门跑了出来,“嘻嘻哈哈”笑着来追那只小狗。

那巴哥儿却跑到杜沉非的面前,摇头摆尾,围着脚边转个不停。

这个时候的杜沉非当然没兴致去逗一条狗玩耍。

那个少年也跟了过来,看见那松树下坐着两个人,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凶神恶煞。他显然有点害怕牛犊先,离得远远的,却绕到杜沉非身边来,问道:“哥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杜沉非当然也没兴致理睬他这样一个大户人家不知稼穑的纨绔子弟,便没好气地说道:“哥哥很烦恼,你一个小屁孩,不会懂的,去一边玩去。”

那少年大声道:“你不也是小屁孩吗?才比我大一点点,还要冒充大人。”

杜沉非没有再搭理他。

那少年却又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嘛?”

杜沉非见他不走,没好气道:“你借钱给我,我就会高兴。”

少年眨了眨眼,道:“真的吗?那你要借多少钱?”

杜沉非随便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两贯钱。”

两贯钱,对于这样一个少年来说,未必见得有;哪怕有,也未必见得会借给别人。

杜沉非只想把这个少年吓走,别再来纠缠。

没想到这少年却说道:“好,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钱。”他说完一溜烟跑了,但他却不往自己家里去,而是往这条街道的西边去了。

杜沉非也没在意,他根本没一点兴致来和这样的小屁孩闹着玩,尽管他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暂时也还是个小屁孩,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

杜沉非想还是沿街去走走,看能不能寻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虽然这个时候,热得喉咙里都已经冒烟。

看得出牛犊先也很渴,他不断在那里吐舌头,咽唾沫,但牛犊先也知道现在还没有钱。在这个城中,就连要喝碗水,也是得花钱的。

杜沉非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去,只见刚刚那个少年又飞跑着从刚刚去的方向奔回来了。一面跑一面大声道:“哥哥,我有钱了。”他的手里还真提着两贯钱。那只巴哥儿跟在后面跑,就和牛犊先一样吐着舌头。

那少年跑过来就把钱往杜沉非手里塞。

杜沉非和牛犊先倒吃了一惊,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还有这种人?

这个时候,杜沉非反倒显得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推开那少年的手,道:“小弟弟,我其实只是跟你说着玩的,我不想借你的钱。”

那少年嘟着嘴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我借钱给你的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想借了?”

杜沉非道:“我如果拿了你的钱,你就会被你爹娘批评的。他们也一定会以为我们是骗子,把你的钱骗走了。”

那少年笑道:“不会的,你放心!这是我姑姑给我的,我爹爹也不知道。”

杜沉非还是不要,直到这少年都快要哭了,杜沉非看着他胖乎乎的脸蛋上眼泪都差点挤出来,便道:“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等我过几天有钱了,我就来还你。”

那少年道:“我叫曾易多,我也不要你还钱给我了。”

杜沉非问道:“你为什么不要我还钱?”

曾易多笑了笑,才附耳杜沉非,道:“我告诉你啊!我家有很多钱的,所以我不要你还。以后你如果还要钱的话,我就去给你拿。”

杜沉非吃惊地看着曾易多。

曾易多又说道:“但是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玩,好不好?”

杜沉非点了点头。

曾易多却牵着他的小狗,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杜沉非与牛犊先也开心的走了。

牛犊先道:“大哥,我嗓子都冒烟了,你有钱了,就要买碗茶给我喝。”

杜沉非大声道:“好!走!我们喝茶去。”

牛犊先笑道:“大哥,看你刚才很郁闷的样子,我都跟着你郁闷了半天。”

杜沉非大笑道:“牛犊,俗话说的好:难过的时候,就摸摸自己的胸,告诉自己,你是男孩子,要坚强!”

牛犊先道:“那老娘知道我们没工作了,会急死她,怎么办?”

杜沉非笑道:“所以我们根本就不要去告诉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九章 商机

杜沉非领着牛犊先沿熙宁街望南而去,准备寻找个茶馆喝一壶浓浓的茶。却见前方一个饮食店门口,三四十人排着一条长龙,似乎正在等着购买什么东西。

杜沉非好奇,领了牛犊先去看,原来是一家糖水店,专门卖冰镇饮料,叫做“古记冷饮”,生意十分红火。

杜沉非诧异道:“天气这么炎热,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冰?”

牛犊先道:“不会从我们家里偷来的吧?”

杜沉非猛然想道:“自己家里现放着那么大一个冰窟,闲置在那里,又能不能利用起来,也做点什么生意呢?”便一边盘算,一边也和牛犊先加入了队伍,想去买一杯冰镇的饮料尝尝。

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喝冰水,果然是一大快事。

这店的冰水,有加甜枣的,有加西瓜的,有七八种。

杜沉非和牛犊先二人点了两碗西瓜味的,等入了座,冰水端上来时,并不是冰块,仅仅是冰水而已,里面加了两小块西瓜,但实在是贵的要命,三十文钱一碗。

杜沉非很快喝完,来到柜台找掌柜结帐,问那掌柜道:“老先生,想请问你,你这个冰水是从哪里来的?”

那掌柜抬眼看了一下杜沉非,他当然不会告诉杜沉非,等他学会了再来跟自己竞争,便歪了歪嘴,笑道:“你问我冰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告诉你,因为我家有座冰山。”

杜沉非也明白这点,立刻说道:“老先生,你这个所谓的冰,也仅仅是凉水而已,称不上是冰。但是我却有办法能制作出正宗的冰块来,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那掌柜瞪大了双眼,道:“你能做出冰块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沉非见有戏,连忙道:“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一点不假。”

那掌柜并不是很相信,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杜沉非笑道:“我这个也是秘方,绝不轻易授人,但如果你有兴趣,我每天给你提供两担,只要一两银子一担,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

那掌柜抹了抹眼,扳着几个手指头,又敲了一通算盘,过了许久,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真能做出冰块来,便说道:“大热天的,你别瞎闹,还是留点唾沫当口水吞了解渴吧。”

杜沉非道:“我真没闹,如果你愿意,我明天就先送两担给你,货到付款。如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总该相信了吧?”

那掌柜仍然似信不信,但他毕竟是个会赚钱的生意人,生意人当然不会随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挣钱的机会,所以那掌柜还是说道:“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冰来。你如果真能拿得出冰来,我就拿得出银子来。”

杜沉非满心欢喜,立刻领着牛犊先,跑了三四条街,寻了个木器铺子,买了两担木桶,两条扁担,又去买了油,在河边等了谢友龙,三人欢天喜地回去了。

石萝依看着二人各挑一担桶回来,也欢喜道:“孩子啊,我正没桶使用呢,多亏了你买回来两担。”

杜沉非笑道:“娘,这个不是给你用的,我和牛犊明天做生意用的,明天我们再给你买一担回来就是。”

石萝依诧异地问道:“你们做什么生意啊,要用到桶子?又不卖甜酒,也不卖油,又不给人浆洗衣裳。”

牛犊先抢着道:“老娘,我们明天去卖冰。”

石萝依吃惊道:“冰也能卖,真的是骗你老娘了。”

杜沉非道:“牛犊说的是真的,我们明天就去卖冰块。”

石萝依笑道:“我才不信你们的。”

牛犊先笑道:“老娘,我管你信不信,明天换回钱来,你就会信的!”

二人便在那“喊来井”上接了满满四桶水,挑上家中二楼冰洞中冻了起来。这水很好,清洌甘甜,连一颗沙子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杜沉非与牛犊先便各挑了一担冰水,来到“古记冷饮店”。

当那老古看到这两担冻得像石头一样的冰时,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又拿出个铁锤在上面敲了又敲,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冰块。

老古立刻开心得心花怒放,赶忙付清二两银子,拍了拍杜沉非的肩膀,大笑道:“小兄弟贵姓啊?”

杜沉非道:“我姓杜,叫杜沉非。老先生可是姓古?”

老古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小兄弟,我们约定好,就像今天这样,你每天都给我老古挑两担这样的冰来,不见不散,银两当即付清,绝不拖欠,你看如何?”

杜沉非心内也欢喜,靠这种方式挣钱,可比画像来钱要快得多,便满口应承道:“古先生但请放心!我们绝不失言,一定每天送来。”

因今天那一担桶里的冰块冻得结结实实,暂时也取不出来,二人只得又去买了三担,一担给石萝依使用,另两担用来轮换挑冰。

这个生意十分好做,一上午就可以赚以前好几天的收入。

杜沉非决定将这钱慢慢存下来,业余时间还可以找点事情做。

很快他就想到了个好办法,那就是,在这样的冰店里喝冷饮,有几个不好的地方,一是排队太久了;二是还得坐在店里喝。但是他觉得自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那就是,自家附近那么大一块竹林,春天疯狂生长,有用不完的竹子,何不将竹子砍来,锯成一节一节的,掏个小洞,用这个竹节装满水,加点糖冰起来,再挑去卖呢?

杜沉非和牛犊先立刻就去买了两条锯子,一袋沙糖,回到虎狼谷来。

牛犊先将那竹子砍倒,一捆扛回。

二人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将那些竹子尽都锯断。

石萝依见了这两个还真能赚钱,短短几天时间,就赚了好几两银子,也欢喜不已,帮忙在那里灌水,后来甚至连谢友龙也来灌。

那谢友龙、石萝依两个,坐在一块,有说有笑。

杜沉非看了,突然明白老娘前几天头上戴的那个水晶扇形簪是谁买的了。那时他还很有些纳闷,这个又不是自己买的,老娘也不曾出去,怎么会有这个?难道牛犊子还会偷偷买礼物来送人?

现在他忽然明白,这个簪子,一定是谢友龙送的。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章 有前途的生意人

以后,除了准定每天给“古记冷饮”送两担冰块以外,二人便又回到山谷来,各挑一担那竹节装的冰,远远地来到湘江边小金桥旁售卖,以免有抢“古记冷饮”生意的嫌疑。

杜沉非还特意准备了一张纸牌,在上面写道:“杜记冰泉水,自然好水源,十文钱一瓶,便宜不讲价。”又拣来一块破铁片,叫牛犊先一边敲打,一边吆喝道:“冰块,凉嗖嗖冰块……冰块,凉嗖嗖冰块……”

被晒得冒油的路人迅速围了过来。

夏天的人们倒像是霜打的茄子,哪有不愿意尝个稀奇的?不到半个时辰,冰都还没开始融化,两担桶都空了。

你看那些人,男女老少,仰着个脑袋,举着个竹桶往嘴里倒,也别想倒的出。舔的舔,吸的吸,就如同羊羔吸乳一般,十分滑稽!

杜沉非特意留了四瓶,两瓶给自己和牛犊先;另外两瓶,他是给赵水苗和赵朴诚留的。

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季节,思念这种搀杂着酸甜苦涩的味道,比盛夏的加糖冰水还要美好得多。

杜沉非也怕牛犊先知道了这事,然后回家去说,就特意给了他几文钱,去对面的茶馆里等他。

杜沉非特意去买了两对完全一模一样的耳坠。这种耳坠是纯银压花,在花蕊处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珠子。其中一对当然是送给石萝依的,而另一对,却是要送给赵水苗的。杜沉非想,赵水苗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他又顺便给赵朴诚买了一瓶“云霞酒”,这是河边有名的酒店“江畔闲云”自酿的名酒。

来到了江边,杜沉非挥动着那块洁白的,还带有淡淡清香的手帕。

赵水苗就好象一直都在盯着河的东岸,似乎从来也不曾眨过眼。就像一尊望夫石,永远都在眺望着爱人可能会来的方向。

船很快就摇了过来。

摇船的果然是赵朴诚,他身上虽然一身泥浆,但看起来却比画像时要年轻有精神得多。赵水苗却坐在船头,低着头绣花。

杜沉非明白,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当然不好意思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表露出对一个男孩子的情意。

杜沉非大声喊道:“赵大叔,水苗。你们好!我来看你们了。”

赵水苗在他的父亲面前,也不敢和杜沉非说话,只是掩口轻笑。

赵朴诚却在大声答应道:“小杜,你好啊!很久不见你了。”

杜沉非一面答应,不等船近岸,轻轻一跃上得船来。

赵朴诚见给自己带了瓶这么好的酒,十分欢喜,道:“小杜,何必这么客气,还要你破费,买瓶酒来?”

杜沉非笑道:“一点点心意,实不成敬意!”

二人客套一番后,赵朴诚就往岸边买菜去了,他想留杜沉非吃个晚饭,他觉得,如果能有杜沉非这样一个女婿,也实在是一件令人满意的事。

杜沉非当然希望能有和赵水苗单独相处的机会。

杜沉非痴痴地望着赵水苗,过了很久,才问道:“水苗,你娘呢?怎么不见?”

赵水苗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杜沉非,笑道:“我娘这几天去走亲戚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杜沉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嘿嘿”地笑着。

恋爱中的女孩,就像枝头幸福的蔷薇花,在那暖暖吹拂的春风中,将她那千山万水的柔情,含苞待放。

蔷薇花常常都会期待春风温柔的拥抱。

杜沉非忽然用一只手轻轻握住赵水苗的手,将用一个小木盒包装的耳坠放在她那只白玉一般玲珑剔透的手心里。

赵水苗的头,又低了下来。

一低头,就可以嗅到灵魂里飘来的清香。

傍晚的红晕,也像一个娇巧明媚的女孩,温柔而恬静,又透着那关掩不住的羞涩。

赵水苗的头垂得更低,丝滑般的秀发在风中轻轻掠过。她的秀发轻轻的滑过杜沉非的脖颈,就连耳根也能感觉得到他轻轻地鼻息。

杜沉非的脖子上立刻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痒痒的,却很温馨,很甜蜜!

蔷薇花会在春风的怀抱中盛开。

恋爱的感觉,也像一朵花一般美妙,从初春,直开到寒冬,永不凋落!

随着盛夏的来临,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热。

这天气,已连续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火热的太阳炙烤着这片土地,似乎恨不得立刻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都烤成焦炭。

天气越热,当然杜沉非的冰饮生意也越来越好,远近闻名。有时候为了应付需求,杜沉非和牛犊先一天都得往返三四次。

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忙、也很有前途的生意人,他已暗暗决定,要将这个有前途的生意,好好地经营下去。

但是有一天,杜沉非却意外地在江边遇到无无子道长了。

那老道在杜沉非的冰水即将卖完时,突然背着个包袱,从街道的一头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酒葫芦,他也不客气,从桶里拿了一瓶冰水就吸。

杜沉非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便问道:“道长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无无子虽然差不多可以做他的爷爷了,但是他一向叫惯了“哥哥”这个称呼。无无子也不计较。

无无子一连吸了好几口还没有融化的冰块,才笑着说道:“我是个神仙嘛!当然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

杜沉非瞧了瞧无无子手里的酒葫芦,笑道:“神仙也要喝酒的吗?”

无无子道:“小金鱼啊,神仙哪能不喝酒?你难道没听说过,白云深处有神仙,老孙醉酒甩醉拳?还有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的故事?”

杜沉非想了想,又问道:“道长大哥,那什么是神?什么又是仙?”

无无子道:“全真道祖师吕洞宾说,能识人者为神,能自识者为仙。就是说能够认知别人修为境界的,可称为神;能够认知自己修为境界的,可以称为仙。依我说,精气充足谓之神,超越凡品谓之仙。很多人以提无神论为荣,但无神论并不等于无神无仙。精气足备神便在,气血衰亡鬼便生;洞明世事即为仙,一念执着即着魔。”

杜沉非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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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二百五的诱惑

无无子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笑道:“我是神仙,所以我还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却是和你有关的。”

杜沉非和牛犊先十分好奇,都竖起耳朵在听。

无无子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又开了酒葫芦,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

牛犊先焦急,催问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大哥,你说的什么鸟玩意事情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一半留一半,要说不说的,我真想抽你一顿。”

无无子放下酒葫芦,大笑道:“你这个牛犊子,等下看我打得你屁滚尿流。”

杜沉非也问道:“道长大哥,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无无子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这件事嘛!就是我知道你能求雨。”

杜沉非和牛犊先二人都吃了一惊。

杜沉非道:“大哥,这个你不要忽悠我了,我只会卖冰糖水,何时又学会祈禳上天,作法降雨?这等通天的本事,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牛犊先大笑道:“我也只会撒尿拉稀,下场暴雨淹死几只蚂蚁,浇死几条毛毛虫。”

杜沉非听了,放声大笑。

无无子却仍然神神秘秘地说道:“小金鱼,你看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你能就能。现在湖广宣抚使、潭州知州李纲李大人令人沿街贴出告示,又搭建了祈雨台,寻找能呼风唤雨的能人,赏银就多达五百两纹银。向无此例,所以城中传得热火朝天。”

无无子顿了顿,又道:“如果能得到这五百两银子,你我做两份分了,不比你起早贪黑卖冰糖水要容易得多吗?”

牛犊先听说有这么多钱,立刻大叫道:“两个大哥,这样好倒是好,赚钱也快,你二百五,他也二百五。话说见者有份,那我就一个子也没有吗?”

无无子大笑,道:“你这牛犊子才真是二百五。那分做三分,这样总可以了吧?”

杜沉非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笑道:“大哥,如果我会法术,当然是十分好。只可惜你搞错对象了,我既不会唤风,也不会求雨,没法赚到这注大银子,以及干这些为民消灾、两全齐美的好事。”

无无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是你如果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求雨呢?”

杜沉非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耍的,我若是跑到台上,装神弄鬼、出乖露丑一番,雨是一滴没下,官府衙门将我一顿痛打,只打得我皮开肉绽,那可就不好了。大哥不要捉弄我,我不敢戏弄官府,开这样的玩笑,让我老娘担惊受怕。”

杜沉非虽然心动,但是天道难知,以为无能为力。

无无子拍了拍杜沉非的肩,笑道:“呃!小金鱼,你只要听我的,我保证,三日内必定下雨。只要一下雨,我们就可以赚到这一笔钱;哪怕万一没有下雨,也不过受一场讪笑。而且,这李大人是朝中重臣,抗金名将,又怎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较真,来打你一顿?”

杜沉非道:“大哥,既然你知道三日内必定会下雨,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作法祈雨,一来赚了这几百两银子,二来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无无子轻叹一声,说道:“我是个山野之人,闲来几句渔樵话,困了一枕葫芦架,只怕为名所累。但你不同,你是个做生意的人,名声好,名声大,你才能生意更好,对不对?如果行雨成功的话,附近万万千千百姓,哪一个不尊重你,你卖冰的生意不就更好吗?”

杜沉非想了想,觉得无无子说的也不无道理,终于决定去试一试,万一求雨不成,立刻撒开脚丫就开溜,凭这些当兵的能耐,必定是追不上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杜沉非就问道:“大哥,如果他们问我是谁,我该怎么说?”

无无子挠着脑袋,想了想,“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他们如果问你是谁,你就和他们说:‘我乃南丰神霄派冲虚妙道先生、特授太素大夫、凝神殿侍宸、金门羽客王文卿仙师关门弟子杜沉非,秉上天旨意,奉师尊之命,前来降雨驱灾,救济万民。’”

杜沉非将这话念了七八遍,终于记住了,又问道:“那我上台后,又该怎样行法,祈禳天上神灵?”

无无子笑着指了指牛犊先,对杜沉非道:“你带牛犊子一起上台,也不需要烧香祷告,也不需要念经念咒,更不需要披发仗剑、步罡踏斗,只是在台上走来走去转圈圈,或是盘腿而坐,叫牛犊先站在身后,充当护法。”

杜沉非道:“就这样坐在上面,默不作声,好吗?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无无子又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还想弄点动静出来的话,我也教你一个求雨的咒。行吗?”

杜沉非连忙道:“那当然好啊!却不知道这求雨的咒,是怎么念诵的?”

无无子道:“这咒语是道家求雨咒,现在我就告诉你念,你可听好了!”

杜沉非和牛犊先都在竖耳静听。

无无子用手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念诵道:

“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

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

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

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

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

敢有拒者罪不轻。急急如律令!”

杜沉非听了,眨巴着眼睛,熟记停当,当时便和牛犊先跟着无无子望知州衙门所设祈雨台而去。

因以前不曾关注,只是一心经营冰水,要赚些养家糊口的钱。今天,果然见到沿途贴着许多榜文,加盖着印信图章。

那榜上写道:“湖广宣抚使、潭州知州李纲,张榜以聘明师,招贤行求雨大法事。兹因连月亢旱,累日干荒,民田贫瘠,军地穷薄,河道浅,渠亦空。井中无水,泉底无津。富室聊以全生,穷民难以活命。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城中良民,典衣当物以存身;乡下贼寇,打劫吃人而顾命。为此出给榜文,仰望十方贤哲,祈雨救民,定当重报。愿以纹银五百两奉谢,决不虚言。”

杜沉非见了,这才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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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神仙弟子

当时三人往前走来,只见一座高台,约有三四丈高。高台左右插着二十八宿旗号,正中间设一张八仙桌子,底下有五口盛满了水的大缸。

无无子和杜沉非、牛犊先三人挤开围观的人群,来到台下。

原来无无子却早有准备,从包袱中翻出一身出家人的道服,与杜沉非穿了,这衣服又不合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无无子吩咐道:“你二人上台后,不必拘谨,大可自由行动,或坐或站,都没有关系。”

牛犊先笑道:“老道大哥,如果万一没下雨,我们可是做好了打算,要跑路的。”

无无子连忙道:“小金鱼,牛犊子,这可不行了,千万不要半途而废,那样的话,才真的会被衙门打屁股的。而且,你们如果还要在这潭州城中生存过活,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都会被当兵的捉住的。”

杜沉非又有些焦急起来,问道:“大哥,我们又不能跑,万一没有下雨,难道就在这台上一直呆着?”

无无子微笑着拍了拍杜沉非的肩头,道:“你们两个放心,就在这两天,雨是一定会下的,只是具体哪个时辰下雨,我暂时也摸不准而已。哪怕等个两三天,你们也一定要将雨等到,才能下台来。明白了吗?”

二人点了点头。

牛犊先问道:“老道大哥,若在这鸟台子上等他娘的两三天,人也会饿死,你可不能忘记给我们送饭来!”

无无子笑道:“这事你们放心!呼风唤雨的法师到来,官府自会供应饭食的,保证不会叫你们饿肚子。”

杜沉非与牛犊先听了,才终于有点放心。

无无子给杜沉非装扮完毕。

杜沉非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小道士模样:

太极冠儿头上簪,四周镶嵌道衣新。

黄丝绦子当腰束,手内挥动白拂尘。

当下,杜沉非将两担桶交给无无子看守,也不来台下执事人员处通报,提起牛犊先腰带,脚尖只在地面一点,腾腾地跃上台来,有如燕子穿云,轻飘飘落在台上。

杜沉非只露出这一手,就惊呆了台上台下所有的人。就连无无子都想不到,这杜沉非的轻身功夫,如今已如此绝妙。

杜沉非和牛犊先上了台,只见那张方桌上有一个香炉,炉中香烟霭霭。两边又有几只烛台。炉边靠着一个金牌,牌上写的是雷神名号。底下那五个大缸中都注着满缸清水,水上浮着杨柳枝。杨柳枝上,托着一面铁牌,牌上书的是雷霆都司的符字。左右有五个大桩,桩上写着五方蛮雷使者的名录。又有几个神灵,都是那执符使者、土地赞教之神。

那台上两侧的众人见台上忽然多出两个人来,也大吃一惊。众人瞧时,只见一个清秀俊美小道士带着一尊妖魔鬼怪般护法神上台,立刻都以为天上神仙下凡来。立刻就有府衙执事人员前来行礼,又问道:“请问这位道长尊号,仙乡哪山洞天?”

杜沉非甩动着手中拂尘,眼珠转动,装模作样回答道:“我乃南丰神霄派冲虚妙道先生、特授太素大夫、凝神殿侍宸、金门羽客王文卿仙师门下弟子,叫作杜沉非,禀上天旨意,奉师尊之命,来此降雨驱灾,救济万民。”他一路上将这一句话反复念诵,这时说得是十分顺溜。

原来这王文卿是道教神霄派创始人,昔日渡杨子江,行野泽中,雨暝迷路,遇一异人,授以飞章谒帝之法及啸命风雷之书。每克辰飞章,默朝上帝,召雷祈雨,叱诧风云,久雨祈晴则天即朗霁,深冬祈雪则六花飘空。或人家妖祟为害,即遣神将驱治,俱获安迹。

王文卿自得雷书秘典、飞章谒帝之法后,道法精深,屡显灵异,名闻江湖间,真称得上是当代一大活神仙。

台上这些衙役执事当然都听说过“王仙人”的大名,听说来的这个少年道士是王仙人门下弟子,慌忙报知潭州知州李纲。

李纲听说,心下大喜,以为有仙人相助,事无不谐,连忙令人请入相见。

杜沉非抖擞精神,带着牛犊先进去,向李纲行了个礼。

李纲朗声道:“下官久闻王仙人大名,如雷灌耳,仰慕清德已久,怎奈俗缘浅薄,无路得见道骨仙风,今日虽然不曾亲见王仙人,幸得拜识仙人门下高足,大慰平生!”

杜沉非想了想,便回答道:“山野杜沉非,闻大人一身正气,气壮山河,贫道虽寄迹方外,久闻贵名传播海宇,山斗重望,方今海内第一人,谁人不敬?今日得识尊颜,真是宿生万幸!”

李纲见杜沉非举止大方,谈吐得体,欢喜道:“足下过誉!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仙人高足下凡来。今日且喜足下不辞辛劳,远出仙山,光临凡地,施无边无量大法力,来救万民倒悬之急。”

杜沉非道:“今久旱无雨,赤地数千里,生灵遭灾,人心惶惶。既承师命至此,又蒙大人见委,贫道虽然不才,敢不向前,以效微力?”

李纲连连点头,微笑道:“敢问足下登台祈雨,可是自带一应所需法器物事,还是需要临时采购备办?”

杜沉非道:“贫道并不需要其他物事法器,也不需沐浴斋戒,只我二人登台,祈禳上天,神灵有感,必定施下一天甘霖,润泽众生。”

李纲看了看牛犊先那遍体顽皮,一张金刚鬼怪般面孔,眼放凶光,令人不寒而栗,皱了皱眉,说道:“足下有此神仙手段,真乃王仙人弟子。”

当下杜沉非招呼了牛犊先,自己背着那口刀,牛犊提着那一柄盘轮佛光大斧,往台上而来。众人洁净坛坫,伺候在台旁。

台下百姓,听说是王仙人弟子来这里祈雨,摩肩叠背,一齐拥挤在台下观看,把无无子看守的两担木桶也挤丢了。

台下却又有人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半信不信,只当作一场笑话玩耍,都挤做一团来看,议论纷纷道:“看这个小道士,倒是长的俊美,只是不知会不会求雨?”又有人说道:“这孩子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样子,只可惜是个小道士,不然入赘在我家,做个女婿也好。”还有人说:“身后那个黑的,长的跟庙里大鬼一般,浑身黑炭,真像是王仙人那里来的。”

这一伙围观的人中,倒还有认识杜沉非的,失声惊呼道:“这不是湘江边小金桥旁卖冰块的那个伢子吗?原来是仙人的徒弟,怪不得在这样的盛夏炎天,还能做出冰来。”

众人听说,仔细看时,果然是那个卖冰块的少年。众人议论不休,只见有一人说道:“怪不得连我娘的哮喘病都好了,原来是喝了仙人赐予的神仙水,看来这水还能包治百病。”

众人听见这话,没喝过杜沉非冰水的人,说明天一定也要去买一瓶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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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登台祈雨

杜沉非也不会发符烧檄,也不会打什么令牌,只在台上走来走去,牛犊先站在身旁,跟着乱转。

台下众人见了又是大笑。

杜沉非听了台下笑声,心中想道:“若不稍微装点高人祈雨的模样,众人都以为我是利欲熏心,想不劳而获,得这五百两银子。日后如果传出去,可真是个笑掉人大牙的大笑话。以后生意也别想做得成了。”

一想到这,杜沉非便扯出那柄刀来,在太阳下照得金光耀眼。杜沉非也不踏步,也不披发,更不点香,却摆个架势,舞起刀来,舞的呼呼风声,以刀光将自己团团裹住,只见台上黄黑交替,就如一阵妖风卷起许多黄沙黑叶,化成一个球形,连人影都包裹的不见。

众人见了这等神乎其技的刀法,齐声喝彩不已,竟全都忘了这个人本是来祈雨的。

杜沉非舞了一趟刀,直弄了半个时辰,见这空中太阳依然火辣辣的,没半丝风起。

杜沉非已经略有点着急,又将刀一刀钉在桌上,向台下台上都看了看,见每个人都在张着大嘴巴盯着自己看,便仰着脑袋,摇头晃脑,拍袖提衣,装模作样,放开嗓子,大声念道:

“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

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

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

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

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

敢有拒者罪不轻。急急如律令!”

直喊了三四遍,依然没半点风来,无半片云起。

这时,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反倒显得越来越热了。

只听台下有个地痞高声喊道:“小子,还是下来老老实实卖冰水吧,都渴死我了。”

杜沉非听见这话,一张脸憋得如同柿子般通红,已有五分着急,头上毛孔都已一颗颗冒出汗来。他这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藏起来。只是此时又不好下台,免得日后都不好做人。真后悔听这无无子老道的,来干这等毫无踪迹无形无影的事。

牛犊先也热得浑身湿透,时不时趴在那几口大水缸中牛饮一通。

杜沉非在心中埋怨了一阵,却突然又想起,这道长哥哥是个好人,关照自家那么多年,自己一身内功还是他所传授的,没来由就会起个歹心突然来捉弄我?又想起道长说,无论在台上多久,三天内必定来雨。如果没有来,我也提了牛犊子,穿房越瓦,一阵风跑了,最多丢了那两担木桶。

杜沉非又在心里说道:“且平心静气,耐心等待,再说不迟。万一没来,我也没亏损,只是乱费两三天时间,不好去卖冰水而已。大家想必也不会深究,只说是年轻调皮,干了这事。到时我厚着脸皮,嬉皮笑脸,照卖不误。”

一想到这里,杜沉非也不再着急了,立刻就放下心来,要了两张椅子,和牛犊先都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

杜沉非时不时又念几句,将那求雨的咒念了也有二三十遍。

正在这时,只见那半空里,悠悠的风色飘来。

台上台下众人见了,瞪眼张嘴,惊讶不已,都仰头去看那天空。

只见那空中黑色云雾慢慢遮掩而来。

众人大声呼喊:“果然是神仙灵验,真的要下雨了。”

自从有云飘来,又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只听耳旁呼呼风响,满城中揭瓦翻砖,扬砂走石,折柳伤花。真是虚空红日已没光,地下黄砂倒长翅。那狂风刮的那台下父子对面难以相见,姐妹牵手不知是谁?已然昏雾朦胧,浓云叆叇,半空里唿喇喇施霹雳,响雷振碎了铁山;淅沥沥闪红绡,闪电飞过了东海。电闪雷鸣,乒乒啪啪,只如地裂山崩,吓得台下众人,真以为活神仙下凡,都跪在下面,磕头不住。

这场凉爽,果然是好,万物精神改,昆虫蛰已开。

大雨很快倾盆而下,这一场雨,势如银汉倾天堑,疾似云流过海门。

这场暴雨,从中午时分下起,直下到傍晚,还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真是通邑霑足,上下欢腾。

杜沉非和牛犊先二人也吃惊不已,心道:“烈日炎炎,怎么倒还真下起雨来了?难道这几句咒语还真能通神?那道长哥哥还有这等神仙手段,真是真人不露相。”

那潭州知州李纲见了,大为惊异,心中大喜,急忙备好酬仪,吩咐大设斋供,来迎杜沉非、牛犊先二人。

只见水淋淋的杜沉非与牛犊先正步下台来。

李纲见了,吩咐下人道:“赶快按照这两位神仙体形,取两套干爽衣裳来。”

杜沉非听了,恐怕言多有失,到时露出真面目,被人讥讽,脸上难看,便迎上前来,拱了拱手,装模作样说道:“大人不必劳神,家师严令,不得耽搁,我二人这就要回山缴旨,就此告辞。”

李纲皱了皱眉,说道:“烦劳仙长费尽神力,岂能如此就走?下官已令人准备斋宴,略备薄酒,还望仙师不嫌粗薄,略饮几杯素酒。”

杜沉非道:“深感大人好意,只是不敢久留,恐家师责怪,还望大人恕罪。”

李纲一定要留二人用斋。

这时,牛犊先瞪着李纲,大声道:“你这官老子,莫要罗嗦,五百两银子拿出来!我们要回去了。惹得我火起,我就要杀起来了,一斧头一个,都砍死在这里……”

杜沉非听了,生怕惹出祸事来,连忙止住了牛犊先。

李纲听见这话,大吃一惊,也没奈何,不敢勉强这两个“出家人”,只得令人托出谢仪来,打包停当,交在牛犊先手中。

牛犊先哪懂什么客气,一把夺过,背在肩上。

二人出了府衙,官府又安排了许多锣鼓乐队,来相送仙人弟子,只听见鼓乐喧天,唢呐锣鼓一齐吹送。

台下围观的众人见祈雨法事也已做完,都散了。

那无无子道长正等在台下,水淋淋的如同落汤之鸡,见了二人,笑嘻嘻的,却不见了那两担桶。

杜沉非连忙问道:“道长,我的桶呢?现在哪里?”

无无子大笑,指了指地上散落的一块块木板,道:“你的桶在这里。”原来这两担桶,在人潮汹涌中,都踩成了碎片。

杜沉非见赚了这么多银子,也不计较损失了两担桶。

牛犊先高兴地对无无子道:“老道大哥,你原来真是个神仙,连老天下雨这事,你也会捣弄。”

无无子听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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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条咸鱼

杜沉非和牛犊先、无无子三人一同回到虎狼谷中,来到杜沉非家里。

无无子将那一袋银分做三份,自己取了一份,另两份给杜沉非和牛犊先。

杜沉非见了,道:“大哥,这是你的功劳,应得的酬仪。我们二人哪有这个能耐去赚这个钱?大哥,这银子都归你吧,我们不要。”

无无子笑道:“哈哈!你倒真是厚道,只是这个牛犊子就不是个厚道人。”

牛犊先道:“老道大哥,我跟你说着玩耍的,你不要怪我。你都拿去吧!”

无无子道:“嘿嘿!哪能说话不算话,你们看我老神仙,会是这样的人吗?”

杜沉非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是,只是我不会收。”

杜沉非开始绝不肯收,最后分做两份,无无子得一份,杜沉非得一份。

这时,只听里面石萝依喊道:“牛犊,去叫谢先生过来吃饭了。”

牛犊先应了一声,去了。

外面的那一大片草地上,小雨还一直在下。

草地上的一切,都在雨水的滋润中,显得生机勃勃。

因为下雨,就只能在洞内吃饭了。石萝依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一碟碟铺开,摆放的整整齐齐。你看,清蒸的鸡、酒烧的鸭、汤煮的鱼、粗细均匀的土豆丝,等等,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真做的漂亮,该红的红,该白的白。

那无无子也不忌荤腥,更不会戒酒。

因为杜沉非和牛犊先最近赚的钱多,又添置许多家当,家里也显得更为漂亮,已完全是个小康之家,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

在这个洞内,四壁上都挂上了薄薄的轻纱,原本的石层都已不见,又零星点缀着几只竹编的吊篮,那篮中的鲜花正在盛开。

墙角摆着一套红木做成的躺椅,躺椅上又铺着软褥;旁边立着一张刷着红漆的高几;往里头那四间房的通道,立着一块雕花的花梨木屏风。餐桌却摆在东面靠江的那头,距离厨房也不远,餐桌旁五张黑漆嵌螺钿圈椅。甚至连厨房的门口也挂了两道门帘,里边一层竹帘,外层又是一层布帘。果然是优雅整洁。

谢友龙也已经过来了。

杜沉非将那二百五十两银子以及自己赚来的五六贯散钱,都交给石萝依收藏。

石萝依见了这许多银子,吃了一惊,问杜沉非道:“孩子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牛犊先抢着答道:“是道长哥哥,带大哥和我去求雨,那个当官的给的。”

石萝依笑骂道:“就你这个牛犊子会说谎,你哥哥是你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得他大,什么时候又有这个法术,会求雨了?再乱说的话,今晚就不许吃饭,自己去准备根竹竿来,叫你晚上吃竹笋炒肉丝。”

牛犊先吐了吐舌头,道:“还是不吃竹笋炒肉丝了,蒸鸡、烧酒鸭要好吃得多。”

杜沉非也笑道:“不瞒老娘说,这钱是真的去祈雨台上求雨赚来的,你看,干旱了这几个月,现在这雨不是还在下吗?”

石萝依和谢友龙都吃了一惊。

谢友龙问道:“小金鱼,你说现在下的这场雨,是你求来的?”

杜沉非笑道:“对啊!还真是我求来的雨。我这一次上台求雨,只是多亏了道长哥哥。”

石萝依似信不信,问无无子道:“道长,他说的是实话吗?这两个人不会是在外面背着干了什么坏事,却来我面前撒谎?”

无无子大笑道:“你放心吧!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两个很乖,在河边卖冰水呢!生意也很好。我看到了那沿街贴着的求雨告示,才叫他们两个去求雨的。”

牛犊先立刻嚷道:“老娘,你听吧!道长大哥总不会骗你的吧?”

石萝依却还是不相信杜沉非会祈雨。

杜沉非其实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问无无子道:“道长哥哥,你真的是神仙吗?”

无无子听了,大笑道:“小金鱼,我哪是什么神仙啊!”

杜沉非道:“那你怎么知道要下雨的呢?”

无无子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为什么知道就快下雨了,是因为我家中挂着一条咸鱼。”

牛犊先吃惊道:“啊?道长大哥原来是家里有个神仙啊!这个神仙还是条咸鱼。”

无无子大笑道:“你这个牛犊子,咸鱼也能是神仙?是我家有条咸鱼,挂在厨下,只要咸鱼滴水,必定一二日内就要下雨了。那咸鱼挂在我家二三年,屡试不爽。我见得多了,昨天见那条鱼淋漓水落,就知道这一两天内必定下雨,就叫你们去求雨了。你看,果然下雨了嘛!”

众人得知是这个原因,都很开心。

石萝依道:“你们两个也没一点礼貌,称呼道长和先生,还一口一声‘哥哥’,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也该改口了,要叫‘道长’和‘先生’,知道了吗?”

谢友龙听了,笑着对石萝依道:“你可别把他们教坏了,还是叫哥哥好听,亲切。忽然改口,我还真听不习惯。我来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听吧!”

众人一听说有故事听,立刻都竖起耳朵来听。

谢友龙轻咳了一声,道:“当年,司马温公有一个老仆人,跟了他几十年,一直称呼他为‘君实秀才’。有一天,苏东坡来到温公府邸,听到仆人的称呼,觉得不妥,便对那个老仆说:‘你家主人现在已经不是秀才,已经是宰相了,你应该称呼他为‘相公’!’那老仆听说是这么一回事,以后见了司马光,都毕恭毕敬地尊称‘相公’。温公吃了一惊,问那老仆道:‘是谁教你这么叫的?’那老仆高兴地说:‘是小苏学士教的我。’司马光跌足长叹道:“我家这个老仆,活活被子瞻教坏了。”

众人听了,齐声笑起来。

只有牛犊先没有笑,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谢友龙讲的是什么。

牛犊先垂头丧气道:“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听,还是道长哥哥讲的孙悟空和猪八戒的故事好听。”

众人听了,又笑。

石萝依道:“开饭啦!再不吃,菜都凉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五章 初试身手

第二天,又是大好晴天。

杜沉非和牛犊先依然各挑了一担冰来“古记冷饮”,远远的只见那个店门口,密密麻麻排满了人。杜沉非见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又是什么流氓在闹事?

走近一看,只见那“古记冷饮”的木制招牌上,一张好大的红布,上面用白漆写道:“本店冰块由王仙人关门弟子杜沉非提供,喝了可治百病,健康长寿。”

杜沉非见了,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个老古不是在骗人吗?”

正在看时,只见店门口有人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正是那掌柜老古。

老古见了杜沉非,立刻露出笑来:“小杜,小牛,你们来的正好。我店里的冰都已卖完了。”只见他向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年轻人将那一担冰挑了进去。

老古道:“小杜,小牛,二位快跟我进来。”

二人跟了进去,那老古满面堆笑,道:“两位小兄弟,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给我送四担冰来,好吗?”

杜沉非道:“古先生,这样好是好,但是你在外面挂个广告布,说我这冰包治百病,这不是哄人吗?叫我给你送冰,不也是一起在骗人?这仅仅是冰块而已,不能治病的。”

那老古道:“谁说不能治病的?”他突然走到门口,向外面等着买冰的人,大声喊道:“大家说这个冰块好吗?”

只听那群人齐声道:“好。”

老古又喊道:“能治病吗?”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能治病。”

只听人群中吵吵闹闹,有的说我娘的哮喘治好了,有的说自己的风湿治好了,有的又说老爹的胃痛也好了……

杜沉非十分惊讶,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吗?

当二人走出店门的时候,立刻有人围过来,拖的拖,扯的扯,来请杜沉非治病。

一个中年男人陪着笑:“小神仙,我的结石,已经五六年了,疼的厉害,请神仙大发慈悲,给点神仙水,救救我。”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大哥,我不是神仙,就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那中年男子道:“你不是会求雨的王仙人的徒弟吗?”

杜沉非道:“我不是,我也不会求雨,我只会挑几担冰来卖。”

于是,这兄弟二人,又挑来了两担给“古记冷饮”,然后再挑一担竹节冰泉水来小金桥售卖,也只见那里站着很多人在议论纷纷。那些人一看到杜沉非与牛犊先挑着冰来,便一窝蜂将二人包围,边挤边喊道:“来了,神仙徒弟来了。”你看他们抢的抢,扔钱的扔钱,将那两担冰水抢个精光,没买到的垂头丧气。

一个中年妇女来问道:“小神仙,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再挑冰来啊?”

杜沉非问道:“大娘,怎么啦?”

妇女道:“小神仙啊,你的这个冰,吃了好,我二婶的骨质疏松好了,我男人脱发的毛病也好了,甚至连我女儿的狐臭也治好了,现在很多人都托我来买,只是我又挤不过他们。小神仙,你就行行好,再变一点给我吧。”

莫说牛犊先,这下连杜沉非都迷糊了,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种水,真是神仙水吗?他突然又想,这水从石头里流出来的,或许含有某种未知的物质,也说不定。可能这种物质,对某些疾病确实有一定改善作用,然后这些人们,不明就里,以讹传讹,越传越神。

正在喧闹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尖声喊道:“快跑啊,黄金蟒,五步蛇来了。”众人听了这话,也不管什么神仙水,性命要紧,一窝蜂跑了,连那个一瘸一拐的老大爷都跑得飞快。

杜沉非定睛看时,只见一伙十五六个人,追着一个少年,往小金桥飞奔而来。在前头跑的正是曾易多,只见他提着个布兜子,跑的大汗淋漓。后面追的,原来又是张振飞、柳叶平这一伙人。

杜沉非想道:“自己还欠着曾易多的两贯钱,一直都见不到他人影,也不好贸然进他家去,导致至今未还。今天他被人追赶得急,我且去帮他一把。”

一想到这里,杜沉非大声喊道:“易多兄弟,快到我这里来。”

曾易多见是杜沉非,喜不自胜,连忙奔了过来。杜沉非见这里是人烟凑集的地方,也不管那两担桶,从桶边取下刀,叫了提着大斧的牛犊先,牵着曾易多,一齐往秀峰山上奔来。

那张振飞、柳叶平也略知武艺,只是学艺不精。二人本来还对杜沉非心存畏惧,现在见他不动手,反倒还掉头往山上跑了,以为自己人多势大,导致对方惧怕,便不管好歹,领着那十几个人一路追来,一边高喊:“你们这三个王八羔子,往哪里去?今天你们死定了。”

直追到秀峰山顶,这是座小山,不是很高。那山上有个亭子,叫做“对月亭”。张振飞、柳叶平追上来看时,见那杜沉非、牛犊先站在亭前的空地上,曾易多则坐在亭子里石凳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伙人气喘吁吁。

张振飞指着杜沉非与牛犊先骂道:“你们这两个狗娘养的,狗胆包天,屡次来坏老子好事,今天我就叫你们死在这里。”

杜沉非也骂道:“你这欺男霸女的玩意,十恶不赦的衣冠禽兽,我常闻你等恶名,今天我二人为民除害,只怕死的是你。”

牛犊先抡着斧头,瞪眼大骂道:“你这伙鸟毛团,垃圾中的废物,废物中的垃圾。自己来寻死路,今天我将你这十几个狗头一个个劈开,扔在山里喂狗,叫你嚣张。”

柳叶平也骂道:“你这个挖窑的黑煤炭,阴沟里顽石,敢出这等狂言?敢动我大哥一根毫毛,我叫你在潭州城中再也无法安身,直饿死你们这两个穷鬼。”

曾易多听了,也过来指着柳叶平道:“五步蛇,你也别欺人太甚,我可不怕你们两个。”

张振飞道:“小子,把那五十两银子,乖乖地还给老子,今天就放你一马。”

曾易多刮了刮脸,道:“没见过你这号人,可真是脸比城墙厚,刀剑刺不透,赌输了又好意思来要钱?”

张振飞道:“都是你小子的阴谋诡计,我的画眉,怎么会输给你?”

曾易多道:“总之,你就已经输了,真不要脸。”

张振飞道:“小子,不要罗嗦,我只问你,你是还还是不还?”

曾易多道:“黄金蟒,你去捡个破盆子,去街边乞讨吧?找我来讨钱?我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你这种死皮赖脸的人。”

柳叶平对张振飞道:“大哥,跟他罗嗦什么?直接削平了他。”

张振飞听了,将手一挥。身后那十几个人一窝蜂围了上来。

牛犊先抡起大斧,准备来迎。杜沉非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牛犊,跟这种垃圾,就不用跟他动手,你看我的。”

只见他用脚尖一挑,手中就立刻多出十几颗小石子。杜沉飞道:“自从练了这么久飞石和点穴,还不曾发市,今日且拿你们来练练手,看看有没有点实用价值。”

他突然扬手,那把石子如雨点般撒了出去。

那十几个人立刻就像是泥雕木塑的停了下来,再不动弹,举刀的举刀,提剑的提剑。

杜沉非大喜道:“原来自己练得也还不错,再试试解穴的功夫,看看如何。”于是他又抓起一把石子,迎风撒去,那些人立刻又往前跑来。杜沉非又是一把石子,又定在那里。如此反复,只当练手玩耍。

牛犊先与曾易多见了,大笑不已。

这一把又一把的石子,只打得那些人皮破脸肿,定在那块空地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一个预言

杜沉非、牛犊先、曾易多三人也不管那十几个人的死活,往山坳里而来,三人坐在一块圆石上。

曾易多攀着杜沉非的肩膀,道:“小弟被他们追赶得急,幸亏你们两个出手相救,感谢!感谢!”

杜沉非笑道:“兄弟,上次多谢你借钱给我们,因一直都没看见你,又不好贸然进你家来,至今都还没有还给你,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有钱了,还给你。”

杜沉非说完,摸了二两银子出来,递给曾易多。

曾易多也不接,打了个“哈哈”,道:“哥哥,这两贯钱,你如果当我是好朋友、好兄弟,就不要和我计较这点小恩小利。”

杜沉非道:“兄弟,我是怕伯父伯母责怪你,那我也于心不安。”

曾易多嘻嘻笑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家是有很多钱的,你们以后如果手头拮据,就可以来找我要。”他说完又喃喃道:“虽然我爹有点抠门,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乎这点点钱的。”

牛犊先好奇地问道:“有钱人也会抠门,要那么多钱搞什么嘛?”

曾易多笑道:“我爹爹是对自己家里的人就抠门,对别人倒很大方。”

牛犊先道:“真是奇怪,别人又不是他的儿子,对别人大方有什么鸟用?”

杜沉非也很好奇,便问道:“你爹又是怎么抠门的?”

曾易多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们吧!我爹爹规定,我跟我姐姐,每个人一个月才五贯钱的零花钱,只要我们花完了,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再给。”

杜沉非想想,这也实在很抠门的,便又忍不住将那二两银子掏出来,道:“兄弟,既然这样,我还是一定要还给你。”

曾易多将杜沉非的手推回,道:“哥哥,你放心,我爹虽然抠门,但我其实还有钱用的。”

杜沉非道:“哦?那你也自己赚钱吗?”

曾易多咧嘴笑道:“我没有自己赚钱,而是从我爹那里骗钱。”

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骗钱?那你又是怎么骗来的?”

曾易多又打了个“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你啊,我爹爹有一个七彩翡翠算盘,特别珍惜,常常摆在他的桌子上。我跟我姐姐,只要没有钱花的时候,就把我爹的这个算盘偷偷藏起来。他只要不见了这个东西,就会挂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如有看见或拣到七彩翡翠算盘的人,送还便赏钱十贯。’”

杜沉非听了,大笑道:“是不是你和你姐姐,只要没钱花时,就去这么干了?”

曾易多也笑道:“那确实!这个方法,我还是跟我姐姐学的。”

牛犊先道:“你老子看来可真是个大笨蛋,难道就不记得上回是你们姐弟两个偷的了吗?”

曾易多道:“哈哈,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去把这东西还给他,他都会很高兴地给我们钱。然后下次没钱时,再去偷出来。”

杜沉非也觉得挺有意思,道:“真可谓,知父莫如子。”

曾易多道:“应该是‘知父莫如女’,我姐姐比我干的多,隔三四天就干一次的。我还算好的,十来天才去干一次。”

杜沉非笑道:“你和你姐姐都很可爱。”

曾易多道:“而且,我如果没钱的时候,我还可以去找我姑姑要,我姑姑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我上次给你的钱,就是从我姑姑那里拿来的。”

牛犊先突然问道:“你姐姐有几岁了?”

曾易多道:“比我大四岁。”

牛犊先指了指杜沉非,盯着曾易多说道:“我看你也很顺溜的,那你姐姐想必做我的嫂子也不错。”

杜沉非笑道:“你这个牛犊子,这是什么逻辑?”

曾易多却听了开怀大笑,向杜沉非说道:“牛犊哥说的对!我看你做我姐夫是挺合适的。哥哥,要不要我把我姐姐介绍给你啊?你们两个去谈爱吧。”

杜沉非笑了笑,他竟然怕自己会脸红,立刻转移了话题,道:“刚刚那张振飞、柳叶平那一伙人,为什么要追你?”

曾易多道:“我是跟他斗画眉,他输给我了。我们先是赌小的,赌注一贯钱,我总是输给他。他见我连连输,便将赌注加到五十两。他说有种的就五十两,我那时就同意了,没想到这次倒赢了他。他就耍赖,转过来说是我骗他。我抓了银子就跑,他们就追来了。”

牛犊先道:“真是个鸭蛋里蹦出的铁公鸡。”

杜沉非拍了拍曾易多的肩头,道:“兄弟,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你以后最好还是少跟他们接触,免得受他牵连。”

曾易多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我也不怎么跟他们来往,只这一回。”

杜沉非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了,我们回去吧。兄弟,你也早点回去,免得伯父伯母牵挂。”

曾易多道:“那下次我可以到哪里来找你们玩?”

杜沉非道:“只在小金桥边,我们常常在那里卖冰水。”

当时,曾易多别了杜沉非与牛犊先,自回家去了。

杜沉非与牛犊先也往虎狼谷方向而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天空倒还下起了大雨。

张振飞和柳叶平等人,终于穴道自解,能够自由行动了,但都已淋得像刚从滚水中烫过的鸡。众人一齐来到张振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

张振飞的家在书院大街,只要走出这条街,就可以来到湘江边,能看到对面江中那被誉为“小蓬莱”的冲积沙洲——橘子州。这橘子州又名“水陆洲”,浮袅袅凌波上,佳景如画。这里盛产南橘,远销江汉。上有名胜水陆寺,有“拱极楼中,五六月间无暑气;潇湘江上,二三更里有渔歌”之名联,至今仍脍炙人口。

张振飞令人取来干净衣裳,众人都换了。这些人因被杜沉非的石子打过,这个时候正好发作,一个个鼻青脸肿,一动即疼痛难忍。

张振飞咬牙切齿地骂个不停,道:“若有机会,哪一天,我一定要活剥了杜沉非与牛犊先这两个狗娘养的玩意。”

柳叶平道:“大哥,我们连连被这两个王八蛋破坏好事,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张振飞叹了口气,道:“没奈何!谁叫我和你武艺低微,手段不济,怎么敌得过他?若打得过他时,只叫他三刀六洞,方泄我恨。如今,不要说这口气得吞下,就是打落牙齿,也只得和血吞。”

柳叶平道:“依大哥说,我们就这样算了,被他见一次打一次,再也休想抬头做人?”

张振飞道:“不这样算了,那依你看来,可有什么好办法?”他略微停顿,目露凶光,握紧了拳头,恶狠狠说道:“只有整死他,才能出我这口恶气。”

柳叶平勉强歪着嘴巴笑道:“你如果想整他,我倒是有一条小计,只是略有些毒,不知道你肯不肯听我的?”

张振飞听了,立刻双眼放光,道:“你不是唤做‘五步蛇’吗?要整倒他,怕什么毒?无毒不丈夫!你如果有什么好计,就快快说来,只整得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方称我意。”

柳叶平笑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几个月前在勾搭‘董记典当行’那个妹子董甜甜时,我嘱咐大哥的事?”

张振飞想了想,却一时想不起来,道:“我是不记得了,是什么话?别卖关子,你且说说。”

柳叶平伸着两个指头,指指点点,将这件事一一说了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七章 勾搭

董记典当行,在一条小街上,那街叫做“钟馗庙巷”,虽然称巷,却是条街。店主姓董,叫做董向阳,其祖上原是北方人,这董向阳父亲,只因得罪乡中权贵,在家乡无法安身,便带着妻子儿子来到潭州谋生,在钟馗庙巷租赁了几间房居住。住舍隔壁是个当铺店,董向阳幼年时整天在那店门口闲看,看那个老店主称金辨银,估算珠子古董之类的价值。这本来是一时无聊乱看,不想天长日久,连这行的规矩、窍门都被他掌握了。后来父母因家道贫乏,见儿子无所事事,就送他去这个当铺当了七八年学徒,学成这行生意。后来父母又亡故,那典当行老店主也年老,眼神不济,宝也分不清真假;钱也看不出是锡是银,上了骗子好几次当后,不能再干这个行当了。董向阳便顶了这店经营。因眼力又好,为人奸猾狡诈,盘剥主顾,过手金银是大秤胡乱称进、小秤细细称出。若有人当得是好的珠宝,他便自己用劣等材料仿造出那颗珠子来,等客人来赎,他将自己仿造的那颗来还给客人。这样奸险,占尽了便宜。几年间便娶了个老婆肖氏,两年后又生了个女孩,取名为董甜甜,寓意长相和未来的生活都甜甜美美,预备嫁个上等人家。这几年更是积累了很多家财,将这房都买了下来,更打算这两年在后面再建了一栋独院生活。

这董甜甜长到十八岁,如花一般美丽,闺房在当铺店上,临街二楼。整天也只是在家中绣花静坐,并不曾出过远门。一日午后,闲来无事,在房中将自己描眉画眼,涂唇搽粉,只当打发时光,完事后又十分无聊,便将窗子打开,来观看街上光景。

不料却惊呆了楼下一个人,这人正是张振飞,只因受父命,来这巷中店铺收取货款,见对面那楼上探出个如花似玉般的脑袋来。这张振飞二十来岁的人,又是色中的饿鬼,淫道的魔王,看见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立刻就看得呆呆傻傻,便思量设计弄到手来,尽自己受用。

张振飞令人把柳叶平叫来,将自己想法都告诉了他,请他想办法促成这事,并承诺事成后,封五十两银子谢仪给柳叶平。

这柳叶平本就是个促狭刁钻没怀好意的人,听说有钱可赚,便道:“大哥,要想得到这个妹子,要说难也难,要说不难也不难。”

张振飞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难,还是不难?”

柳叶平道:“不难的地方是,这二八的佳人,怀春在心,都在偷偷地想男人,我自有法子来诱她。难的地方,就在于有一件事,不好跟你说,怕你听了,对我有意见。”

张振飞道:“只要能把这妹子弄到手中来,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怪你,只管说来!妙计安在?”

柳叶平迟疑着说道:“大哥,只是你脖子上这些小瑕疵,不是很能讨女人喜欢的特征,只怕见了董甜甜那妹子,会有一点点差错。”

张振飞听了,心想也是,也不生气。

原来这张振飞,只因小时候调皮捣蛋,爬上灶来,掉在灶火中,把下巴至胸部那一大块,都烧坏了,虽然经名医调治,但直到现在,伤口虽已愈合,但皮肤仍然是油水般光亮,毛孔也无一个,不能细看。

张振飞自己也知道有这么个缺陷,女人喜欢俊俏的白脸小生,自己这样的恐怕并不是非常受欢迎的那一种,便问柳叶平道:“依你有什么高见妙计,只管说来,不必忌讳,只要能得到这个女孩,我什么都不计较。”

柳叶平道:“大哥,既然这样的话,依小弟之见,就由我去勾搭她,千方百计,务必得勾搭上她,然后和她约定幽会事宜。这幽会时间只在黑灯瞎火的半夜,那去的人当然是大哥你了。”

张振飞听了大喜道:“好,我仔细一看,你还真长得不赖;我仔细一想,你这个计策也是条好计,你可快去办妥这事,我等你的好消息。”

自此,这个柳叶平只在董记典当行对门瞎转悠,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过东边,完全就跟西门庆勾搭潘金莲一般。转了三天,终于见那董甜甜开了窗,探头出来。

柳叶平连忙大声假咳了一声,好让董甜甜看见他。

那董甜甜正想下帘关窗,见对面楼下,有一个俊俏男子,十分白净风流,正看着自己笑。

这一下惹的这个十八年未曾接触过男人的女孩春心大发,也凝眸流盼对看。看了一会,董甜甜觉得有些害羞,掩嘴微微而笑。看得柳叶平也身体酥麻,就连他都想立刻将这董甜甜搂过来。

柳叶平却走惯了这条路,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一连几天都在楼下咳嗽一声,那董甜甜便开了窗子,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以目送情,越加亲热,只是上下相隔,不好直接通话。

一天晚上,圆月当空,星光璀璨。

柳叶平又来到董记典当行门口,咳嗽了一声。

那董甜甜还是如发春的猫一般,立刻就嗅到了这腥味,闻声开窗来看,只假装赏月。

柳叶平从手指上解下来一个黄金扳指,用手帕包了,卷做一团,打个结,往楼上窗口扔来。那董甜甜双手接住。

董甜甜也把自己的红绫丝巾,编了个同心结,扔下来给柳叶平。那柳叶平把这块帕子,闻了无数遍,嗅那淡淡女人香。

柳叶平第二天夜里又来咳嗽,那董甜甜把窗打开。四目相对,董甜甜痴痴地微笑。

柳叶平却往上丢一个纸团来。

董甜甜接了,打开纸团看时,里面包着一对嵌珠耳环,两只金钗子,一封短信。上面写道:“惶恐再拜,上启姑娘妆前:即日孟春谨时,恭唯懿候起居万福。某外日偶以薄干,途经此地,瞥见姑娘仙子真容,举踵思慕,引日成岁。不及亲诣,聊有小词,名《诉衷情》,以代面秉,伏乞懿览——

自打姑娘楼下回,相思碎情怀。

嵌珠耳环一对,短信与金钗。

伊收取,待我来,且开怀。

自从别后,日思夜想,饥渴难耐。”

董甜甜见了大喜,因自从见了柳叶平之后,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心中想道:“我如果能嫁给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也不枉为人一世!但不知他住在那里?是什么人家的子弟?又叫作什么名字?”当时神魂颠倒,只恨不得立刻跳下楼来,跟着他去。

董甜甜从此每天都把那个黄金扳指,当做情人一样,套在手指上同眠,做着春梦。

这时见了这一封短信,立刻写了一张纸条,扔了下来。

柳叶平接住,打开看时,见上面写道:“后日晚上,我爹娘不在家中,愿与公子相约花前月下,共叙衷情。”

柳叶平见了,不胜愉快,次日清早便来寻张振飞,把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

张振飞也十分欢喜,当即兑现承诺,给了柳叶平五十两银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八章 阴谋诡计

张振飞却不知道明天晚上见了这董甜甜后,该如何应对,便问柳叶平道:“如果她点着灯,见了我,如何肯从?”

柳叶平道:“大哥,你不必担心。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带上纸笔通信。黄花闺女半夜偷会情郎,哪里还敢点着灯的?如果他没点灯便正好;如果万一点着灯,我写张纸条扔上去,就说恐怕被人发现之类的话语来吓她,叫她将灯吹灭。你又会轻功,到时一跃而上,开始不要多话,只管动手。”

张振飞点了点头,笑道:“她如果问起我来,是什么人?家在哪里?我老实告诉她吗?”

这柳叶平突然想起自己在赵朴诚店铺里被杜沉非、牛犊先驱赶的事,对这二人心怀恨意;又想以张振飞这种花花肠子,玩厌了肯定会将那女孩子抛弃。而十几岁的女孩子,情深意长,日后难免惹出祸来,连累自己。

一想到这里,柳叶平立刻生出一个念头,向张振飞说道:“大哥,她如果问你是谁?家在哪里?你且不要说出你的真实姓名和家世,免得日后为你带来麻烦。”

张振飞皱了皱眉,问道:“哦?那我怎么说才好?”

柳叶平笑道:“嘿嘿!你就说是小金桥旁卖冰水的杜沉非,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都整到杜沉非身上去。”

张振飞听了,大笑着拍了拍柳叶平的肩。

就这样,张振飞第二天晚上去了,开始时两人瞒着父母,夜夜欢会。

那董甜甜又没接触过男人身体,哪知道什么真假?果然,董甜甜问起张振飞身份时,张振飞便说是小金桥旁卖冰水的杜沉非,说自己白天经营生意,夜读春秋诗经。

不想天长日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人夜间动静太大,惊醒了董向阳夫妻,两人偷偷上楼来女儿房门口偷听,只听见情话篇篇,唧唧哝哝,明明有男人声音。

这两口子怒火中烧,准备闯进门来,捉了床上的男人,又转念一想,将来还要给女儿找个上等人家的,又怕闹出动静,让家丑外扬,于是忍气吞声下楼来睡了。

第二天晚上,董向阳两口子忽然叫女儿搬到楼下来住,自己夫妻换到女儿房中去睡。那董甜甜大吃了一惊,又不好通信给情人,又不敢跟父母说,提心吊胆,但也没办法,只得换了房间去睡了。

果然到了晚上,那张振飞跳进窗来,轻轻叫了一声“宝贝”,往床上摸来,正摸着董向阳老婆腹部。那两口子因白天劳累,已经熟睡。董向阳老婆察觉有人在摸自己,睡眼迷离中竟忘了女儿偷人的事,大叫一声道:“有贼。”吓得张振飞跳窗走了。

后来董甜甜好不容易阻止父母不再追究这事,并且换房的事通知了张振飞。

那张振飞痛恨董向阳夫妻不已,从此好几天时间没去了,心里只想的慌。

今天,张振飞、柳叶平只因追赶曾易多,凑巧又被杜沉非和牛犊先撞着,用石子打了这一顿,鼻青脸肿,又淋了一场雨回来,二人越加痛恨杜沉非,正在怒火中烧。柳叶平立刻就想起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这一件风流韵事,又想出一条害人的毒计。

柳叶平问张振飞道:“大哥,我问你,你现在还想那董甜甜吗?”

张振飞立刻吞了吞口水,道:“那妹子温香软润,我正想的慌。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再去见她一见?”

柳叶平道:“大哥,我现在就有条好计,能叫你与那妹子夜夜在一起快活。”

张振飞听说这话,心中大喜,连忙说道:“你如果真有这样的好计,我一定送一百两银子谢仪与你慰劳。”

柳叶平笑道:“大哥,既然如此,我便说了。明天,我们只需要叫人盯住这曾易多,让他不去与杜沉非接触。然后以曾易多的名义,给杜沉非写封简贴,叫人送去,就说遭流氓绑架,求他明天晚上卯时,来钟馗庙巷董记典当行,从二楼窗子进来救曾易多。”

张振飞皱了皱眉,问道:“盯住曾易多这事倒不难,这曾易多每天都在这左东园斗鸡走狗。只是杜沉非如何肯相信?”

柳叶平道:“大哥,这杜沉非穷得叮当响,曾易多是富豪子弟,杜沉非又自恃武艺高强,不会将几个流氓放在眼中,他如何肯错过这等巴结的机会?”

张振飞点了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柳叶平笑道:“然后,就是你必须在明天晚上,带上闷香,再上董甜甜家,跳上楼去,将那两个老东西一刀杀了,走的时候再点几十根闷香在那房里,关好门窗。这两件事情,十分容易,只需要保证在卯时前完成就可以了。”

张振飞想了想,道:“只是我若杀了这董向阳两口子,万一杜沉非不去呢?”

柳叶平道:“大哥,哪怕万一杜沉非不去救人。这董向阳两口子一夜间死于非命,必然惊动衙门,一顿痛打,也一定能从董甜甜的口中审问出杜沉非来。这样,大哥即使得不到这妹子,好歹也除去了杜沉非,报了这个仇。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必在乎这样一个董甜甜?对不对?”

张振飞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这只是万一的事。”

柳叶平笑道:“正是!依我看来,这杜沉非一个毛头小子,凭血气之勇,必然会去。你只要去干了这件事,我们就可以在家坐等那许多好消息了。”

张振飞诧异道:“哦?许多好消息?”

柳叶平笑道:“没错!那两个老的,已被你杀死在床上。杜沉非收到曾易多简贴,必定会去救,他只要一推窗上楼,便被这闷香薰倒在地。那时已快天亮,必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官府来办案,将那杜沉非拿了去。官府如果审问董甜甜,她也只知道自己勾搭的是小金桥旁卖冰水的杜沉非。如此,便是杜沉非杀死两条人命,即是死罪。至于要保全董甜甜,以大哥你的财力,那可真是易如反掌。你只需稍等几日,便可抱得美人归。那妹子这时已无父母,自己做主,不怕不跟从你。这个叫做‘引火烧敌’之计,也叫作‘偷天换日’之计。”

张振飞听了这话,放声大笑道:“哈哈!好一个‘引火烧敌’、‘偷天换日’的毒计,这一来,董向阳那两口子以及杜沉非,碍我事的,都被除掉了。兄弟这计,可真是一箭双雕,果然比得过姜子牙、诸葛亮。”

二人谋划出这个毒计来,正在开心不已,却不曾想,这一番算计,都被人听在耳里。

这人是一个大盗,身体行径,柔若无骨,轻如御风;登屋跳梁,扪墙摸壁,随机应变。任凭你如何捉拿,也捉不到他。他的名字,就叫做第一翻墙,他用的是一柄镔铁夹刀钳,这钳看起来似火钳,两条钳臂宽而有刃,于钳肩处相互交叉嵌套,劈砍时如刀,削刺时又似剑,看起来也像一把巨大的剪刀。

只因为久闻书院街张明玉家富甲一方,又刁蛮不善,为害附近,便来这里寻点钱财,却躲在衣柜中无意间听说了这事,心想道:“这两条毒蛇,果然名不虚传,只不知道那个杜沉非是个什么人?我明天且去小金桥边看看,如果是好人,便救他一命。”

果然是:机谋未就,争奈窗外人听;计策才施,又早箫墙祸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九章 第一翻墙

杜沉非和牛犊先直到中午才挑冰来小金桥售卖。

这时已是夏末天气,不像前一阵子炎热。

两担冰都卖空的时候,已到了下午。这个时候,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背着那柄镔铁夹刀钳,走了过来,长的白白净净,问杜沉非道:“卖冰的,还有冰水吗?”

杜沉非道:“兄台,冰水已经卖完了,十分对不住。”

那人盯着杜沉非,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我渴得很,身上也没带钱,这怎么办?”

杜沉非听了,觉得很有些奇怪,身上既然没带钱,又来买冰水喝?杜沉非是个聪明人,事情违背常理,必然是有原因的。他想了想,便说道:“既然兄台没有带钱,我这里略有几贯钱,送一贯钱给你,去对面茶馆买茶喝,怎么样?”

那人听了,大笑道:“阁下果然慷慨大方,辛勤卖冰,不知卖多少罐才能收获一贯钱。”

杜沉非抓出一把铜钱,递给那人,道:“我兄弟二人,身强体壮,不怕日后赚不到钱。不劳兄台操心,只管拿去。”

那人却并不来接,而是笑道:“我不要你的钱,我特意来救你性命。”

杜沉非大吃一惊道:“兄台何出此言,我跟人无怨无仇,哪会有人谋害我性命之事?”

那人问道:“你可曾得罪过那黄金蟒、五步蛇吗?”

杜沉非想了想,道:“果然和他们打斗过两三次,都败在我们手下。”

那人道:“实不满兄台说,我叫做第一翻墙,只因昨天夜里去书院街张家取点金银使用,躲在衣柜中,偷偷听到这样一件事。特来报知足下,以防不测。”

第一翻墙将张振飞与柳叶平二人设计谋杀董向阳夫妻,并嫁祸到杜沉非身上等事,都讲了一遍。

杜沉非听了,怒火中烧,道:“黄金蟒、五步蛇,这两个人,果然名副其实,狠毒之极。既承阁下好意来报与我知道,我现在就去通知那董记典当行老两口。”

第一翻墙道:“足下虽然一片好心,但依我看不必去通知他们。”

杜沉非诧异道:“哦?为什么见死不救?”

第一翻墙道:“只因为这董向阳夫妻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奸险狡诈,盘剥客人,明里暗里,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生个女儿董甜甜,又喜欢偷人。而且,你如果去告知这董向阳两口子,他们怎么肯相信你?到时,那董甜甜一口咬定偷情的是你,惹出是非来,你如何脱身?”

杜沉非道:“我也久闻这董向阳名声不好,既然如此,且不要管他,任由他们以恶制恶。”

二人正在说话间,只见一个脏兮兮十三四岁的小乞丐,拿着一团卷起的纸,走到杜沉非身边,道:“卖冰水的,有人叫我给你送个信。”

杜沉非接来,问道:“你老实说,是谁叫你送来的?”

那乞丐道:“我也不知是谁,给了五个钱叫我送来的。”说完拍了拍手走了。

杜沉非拆开纸团看时,只见上面非常潦草地写着几行语句不通的话,道:“我得罪流氓,被绑架,今晚卯时,钟馗庙巷,董记二楼,救我!曾易多。”又在“卯”字上面划了三四个圆圈。

杜沉非看完,皱了皱眉,向第一翻墙道:“兄台,果然有这样的事。承蒙阁下好意告知,救我脱离这场杀身之祸。走,我请兄台去对面那江畔闲云酒店吃饭去。”

第一翻墙大笑道:“好!今天我就让你请我吃饭。”

杜沉非和牛犊先也大笑。

杜沉非、牛犊先二人将那担桶寄存在一个熟识的杂货铺里,三人走向这个“江畔闲云”酒楼,只见这酒楼前竖着望竿,悬挂着一个密缝红布酒旗,上面大书着:“开坛香十里,神仙醉云霞。”雕檐外一面牌额,牌额上龙飞凤舞大书“江畔闲云”四个镏金大字。大门两旁,各悬挂着一块黑漆木牌,上面写着:“开坛千君醉,上桌十里香;楼小乾坤大,酒香顾客多。”

三人进得店来,找了副座头坐了,叫酒保来点菜,无非是鸡鸭鱼肉之类,都以朱红盘碟盛装,摆上一桌子整齐肴馔。三人各自介绍,说些闲话。杜沉非把自己与张振飞等人的矛盾由来,都说了一遍。

第一翻墙问道:“兄台,对于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杜沉非道:“我想去抓住张振飞与柳叶平这二人,逼他当面承认。”

第一翻墙笑道:“兄台,这样没影没形没头没脑的事,你去逼问他,到时他反咬一口,倒为不美。”

杜沉非连忙问道:“那依兄台的见识,该怎样应对才好?”

第一翻墙道:“对付这类阴险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我有缘,我倒有一个法子对付他们,兄台不必忧虑。”

杜沉非听了,忙问道:“却不知道兄台有什么妙计,请说来听听!”

第一翻墙附耳低言了一番。

杜沉非听了大喜。

三人饭后,已是晚上掌灯时候。三人往书院大街而来,直到这张家大门对面的一个小茶馆坐下。

只见那张家庄院门口,慢悠悠走出一个人来。杜沉非看时,认得正是柳叶平,背着手望湘江边而去。

三人跟在后面,也往江边那个小山包而来。

看看附近无人,杜沉非从地上拣起一颗小石子,从斜侧一石子飞过去,正打中这柳叶平三阴交穴道。

柳叶平立刻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牛犊先跑过来,将柳叶平一把提着腰带,往林子中来,扔在一片沙地上,一脚踹在腰上。

痛得那柳叶平连脸都已扭曲。

杜沉非抽出刀来,在柳叶平脸上刮蹭着,缓缓说道:“你想的这个的法子很好!”

柳叶平故作不知,说道:“杜沉非,你什么意思?我的什么法子很好?”

杜沉非冷笑道:“来谋害我性命的法子!”

那柳叶平也不清楚如何就泄露了这么机密的事情,立刻显得十分慌张,连声道:“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与你无怨无仇,怎么会来谋害你性命?你千万不要听别人乱嚼舌头。”

杜沉非听了,反倒笑道:“现在,你完全不必否认,你为张振飞谋划的好计策,在董记典当行要干的好事,我都已知道。”

柳叶平连忙道:“实在没有这事,这样捕风捉影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章 将计就计

杜沉非将那冷冰冰的刀刃从柳叶平衣领中划进,直贴着胸口,道:“如果老实说时,我可以不杀你;若还要谎话连篇,我的刀就会刺穿你的胸膛。”他稍微停顿,又接着说道:“我听说,鱼也吃人肉。现在天色已不早,这江水中的鱼,也到了该吃宵夜的时候!”

柳叶平一听这话,惊得呆若木鸡,只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冰水来。但也只得勉强镇定,说道:“你如果肯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实话。”

杜沉非道:“好!只要真的是实话,我可以不杀你!”

柳叶平便把这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牛犊先听了,在怒火中煅烧,立刻提起大斧,大喝道:“你这龟孙子,我一斧头砍死你,烤来当宵夜吃。”话音未了,斧头早已劈下,直劈这柳叶平的胸膛。

但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有一柄刀伸了过来。

牛犊先的大斧立刻就“当”地一声,重重地击在这柄刀上。

刀是杜沉非的刀!

牛犊先圆睁着双眼,不解地看着杜沉非,道:“大哥,他要害你,你倒好心来救他?”

杜沉非笑道:“牛犊,你不用着急!我留着他还有用处,像他这种人,你不杀他,也一定会有别人来杀他的。”

杜沉非、牛犊先、第一翻墙当晚也不回家,只蹲在这个小树林里,喝着酒等待。熬到卯时,听得更鼓响。杜沉非又点了柳叶平哑穴以及及肩井穴、足三里穴,令他说不得话,走不了路,叫牛犊先提着他的腰带,直来到“董记典当行”楼下,杜沉非正准备提起柳叶平飞跃而上。

第一翻墙道:“兄台,让我来!房内点着闷香,你一进去,必然会被迷倒在那里,我可是不怕这闷香的。”

杜沉非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兄台了!”

第一翻墙便提起柳叶平腰带,他的轻功十分高明,只用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立刻一跃而上,有如飞燕穿云,开了窗子,跳进房来。

第一翻墙借着晨光,隐约见床上果然有两个人倒在那里,红通通一片,血流满地。

第一翻墙将柳叶平丢在床沿下的血水中,一扭头,看见桌子上还有笔墨,便提起笔来,蘸得墨浓,在那墙壁上写了几句,道:

“张振飞与柳叶平,设计来把姑娘蒙。

两个快活到天明,哄女说是杜卖冰。

只因横行害百姓,小杜抽得他皮痛。

第一翻墙看得清,不要来害无辜命。”

写完,又怕被那董甜甜起来看见擦掉,又在朦胧中将这几句写在纸上,卷起来塞在那董向阳的手心里,一切完事,又从窗口跳出来,关好窗子,一跃就到了街上。

第一翻墙笑道:“兄台已不必担心,我已在墙壁上题字,说明事情原委。被人发现后,当场抓获那狗贼柳叶平,官府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供。哪怕说出你来,官司审查,也只是跟他耗耗时间,时间久了自然无事。我看你这几天,还不如去哪里躲躲,任他官府处置,不要睬他。”

杜沉非听第一翻墙题字一事,深感佩服,道:“足下可谓智勇足备,多谢救命之恩!”

第一翻墙笑道:“兄台不必客气,小弟还略有些琐事,就此告辞,过几日再来小金桥看望兄台。”

杜沉非道:“足下何必走得如此匆忙?且到我家住几时再走也好。”

牛犊先便拉了第一翻墙的衣袖,也说道:“你这个兄弟,去我们家里嘛!我看得你也很顺眼。”

第一翻墙笑道:“小弟与你们二位情投意合,日后若有机会,同心协力,一起发展。小弟知道两位兄台好意,只是有些小事,必须亲自去处理,两位但请放心,不久必来看望两位。”

杜沉非也不好强留,只得叫牛犊先放他去了。

这时,已是巳牌时分,街上,千店万铺都已开门营业,二人听了第一翻墙的话,购买了许多米面菜蔬,分作两担,挑回山谷中来,打算这一段时间躲藏在山谷中,不再入城来,避开这场纠纷。

这一段故事,就足以证明: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

杜沉非与牛犊先二人,自此无事,只在虎狼谷中玩耍闲游,打几只野兔,捕几个山鸡。又帮石萝依搬石运土,在洞口造起一个花坛来,从虎狼谷挖来各种花草,嫣红蔓、火筒树、网纹草、黛粉叶、孔雀木等等,栽植在花坛中,把个洞口装饰的花团锦簇,色彩斑斓。又看那谢友龙与无无子下象棋,杜沉非自己也会了,时不时找谢友龙或无无子来下几局,只是谢友龙与无无子实在手段高明,杜沉非是次次都输给了这两人。

一日,正是夏尽,新凉透体之际。众人站在那道乱石堆成的围墙上,看谷底百禽万兽行径。只见那一匹浑身杂毛像个大麻雀的马匹,从一堆虎狼中穿过,毫无恐惧的意思。

牛犊先指着那匹马道:“那个毛团,是什么玩意?”

杜沉非道:“这看起来像是匹好马,这样的悬崖,它也能一跃而上。天幸今天又见到这匹马了,我今日不比往常,且去降伏它来,坐个坐骑。”

说罢一跃而下,几个纵跳,人就已到了这匹马背上。

背上忽然多出个人来,使得那马受惊,也不走平地,一跃而起,往悬崖上面跳去,杜沉非不曾提防,滑下马背来,落在岩石上。

杜沉非顾不得疼痛,脚尖一踮,又已离地,直追上马。那马又“嗖”地窜走了,往树林中而去。杜沉非赶上,追过这匹马,在前头跳在一棵树枝上,那马从树下穿过,人又已上了马背。

那马时上时下乱窜,在山谷间狂奔,想挣脱杜沉非,四足宛如铁踞,一声聒耳嘶风。

杜沉非只是由它,紧紧得抱住马脖不松手,把身上衣服尽被枝头荆棘刮成碎片。那马癫狂乱奔,连续两个时辰,也已经累的浑身湿透,无可奈何,只得站住脚,再也不跑了。

杜沉非轻轻抚摩马的鬃毛,轻喊了一声道:“你好!朋友。”那匹马似乎也能听懂杜沉非的话,缓缓前行,在山谷间漫步。

原来马是六畜之首,聪明、勇敢而忠诚,只要你降伏了它,便对你忠心不二,为主人不惜肝脑涂地。历史上项羽的战马乌骓马,当项羽四面楚歌的时候,八百骑兵力保他到了乌江边,让他渡江逃生。项羽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坐骑乌骓,自刎身亡。据说,当项羽身亡的时候,已经逃出险境的乌骓与主人心灵相通,也跃入了江心的旋涡,跟随主人而去。

无无子、谢友龙、牛犊先见杜沉非降伏了这匹好马,站在上面大声叫好。

杜沉非跃下马背,轻轻抚摩马颈,那马也伸过头来,舔杜沉非手臂,以示友好。

杜沉非对着马道:“朋友,我叫做杜沉非,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叫做龙雀驹,好不好?”

那马还真点了点头。

杜沉非道:“日后如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我会吹一声呼哨,你就过来,好吗?”说完“呼”的吹了一声,那匹马闻声跃起。

杜沉非大笑道:“好了,朋友,你去吧。”

那龙雀驹又舔了舔杜沉非的手背,一步一回头走向树林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一章 打劫

一日天气晴朗,因在谷中无事,杜沉非跃过对面,一个呼哨,那匹龙雀驹闻声立刻奔了上来。杜沉非骑马出了这虎狼谷,来潭州城中看望赵水苗,以及探听张振飞等人情况,刚到浏水边,远远听见城中哭喊声连天。只见河的另一边,一些老弱病残百姓,牵女背儿,挎着包袱,急急忙忙,往城中而去。

杜沉飞见了,吃了一惊,准备过了河来,向人打听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龙雀驹果然是匹好马,也不需人下马,“嗖”地望河里跳去,水竟然只盖住马的膝盖,一阵风过河去了。杜沉非又一阵惊奇。

杜沉非跳下马来,捉住一个六十来岁老人的衣袖,问道:“大爷,请问城中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多人如此凄惨嚎叫?”

那个老子一面想挣脱衣袖,一面气喘吁吁道:“金兵贼子前几天打进城来,满城杀人放火,屠城六天,现在已被朝廷将军打跑了!我还要去找我的亲人,你不要拉着我不放。”

杜沉非暗自心惊,不想自己在谷底这段时间,城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那老子见杜沉非凝神思考,连忙挣脱衣袖,急奔而去。

杜沉非听了,也跟着往城中奔来。只见满城血腥还未清洗,到处火光冲天仍没扑灭,想必是金兵沿途劫掠烧杀所致。城中百姓都在凄凄惨惨痛哭。杜沉非见了,不胜愤怒。金兵在城中六天,也不知道这潭州城中,有多少老幼妇孺变成刀下鬼?又有多少青壮男子化为箭下魂?

杜沉非只恨自己近两个月来,躲藏在虎狼谷中,不能为民除害,为保护城池而出力。心中又记挂着赵水苗,便骑马往西而来。路过小金桥,赶到湘江边望时,只见江中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都不见了,江中人影都没一个。

杜沉非也不知道赵水苗一家三口如今又到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当时惆怅不已,又无计可施,只得离了江岸,纵马来到小金桥,只见一个人正站在路旁,四处张望。这人却不是别人,正是第一翻墙。

杜沉非见了大喜,喊道:“翻墙兄弟。”

第一翻墙听见声音,回头看时,见是杜沉非,连忙走过来,打着“哈哈”,笑道:“杜兄,我正过来找你,见你没在这里,城中又大乱,正准备离去,不想这么凑巧,你刚好来了。”

杜沉非道:“兄台,连日不见,城中混乱,你在哪里安身?”

第一翻墙道:“我暂时在城外山中居住。我来找你,是有事而来。”

杜沉非道:“哦?是什么事,你只管说来,只要我能办到,决不推迟。”

第一翻墙道:“杜兄,我刚从城外进来,见一伙人押着许多金银,向南边槠洲方向而去。也不知是那个豪强盘剥百姓得来的。我想我们兄弟辛辛苦苦,何不去干这一票,好自在过活。不知道兄台愿意不愿意?”

杜沉非听了这话,想了想,道:“现在城中百姓遭屠杀,生灵涂炭,被金兵抢劫,吃饭穿衣,都是问题。现在天气又变冷,我看城中百姓在角落里蜷做一堆。那些鱼肉百姓的富豪却有这么多钱,也不知转运到那里藏匿,完全不救济这些百姓。”

第一翻墙道:“杜兄所言极是。依我看,我们叫上牛犊先,我们三人骑马追上,去拦路抢了他的来,你觉得怎么样?”

杜沉非听说去打劫,又抓着脑袋想了想,喃喃道:“打劫这事嘛!虽然有些不太好,但好象也没所谓……”

第一翻墙莫名其妙地望着自言自语的杜沉非,道:“啊?你说什么?”

杜沉非这才发现有些失态,便说道:“如果你愿意把这些抢夺来的银子,都捐献给城中的落难百姓,我就跟你去打劫。如果你准备将这些银子抢来,我们三人分做三堆,带回家去自己受用。却有些不好,我也不和你同去。”

第一翻墙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杜兄,按你这样说,我们岂不是腊月里种花生,瞎忙活一场?一个子都得不到,也坏了打劫的规矩,这样好吗?”

杜沉非笑道:“我倒觉得这样很好,不是有个说法,叫做劫富救贫吗?一来行善,二来良心安稳。如果你觉得白干不好的话,事成后,我们三人各取二百两银子,当成辛苦费,也好拿回家过年,好吗?”

第一翻墙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办。那牛犊先呢,现在哪里?”

杜沉非道:“现在我家里,没跟我一起出来。我可以去叫他。”

第一翻墙道:“这样最好,那由你就去叫他,我便去找两匹马来,我们快马加鞭追去,不怕追不上。”

杜沉非道:“好,一个时辰左右,在这里聚集,如何?”

第一翻墙道:“我看,还不如在城南书院聚头。”

二人商量定了。

杜沉非纵马急出城来,往虎狼谷奔去,不曾想牛犊先已离了那条山谷,打算来城中寻找杜沉非,只被浏水阻住去路,在那里探头探脑往城里乱瞅。

杜沉非见了,大喜过望,隔着条河,大声喊道:“牛犊,我在这里。”

那牛犊先道:“大哥,你一个人出来玩耍,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你快过来,带我过去。”

杜沉非跳下马来,拍了下马屁股,那龙雀驹就过了河来,来舔牛犊先手背,牛犊先摸了摸马头,道:“马兄弟,你倒是比我还厉害,就这样过的河,跟走平地也差不多。”便跳上马,那龙雀驹又一阵风来到河西。

牛犊先下马,换杜沉非骑着,二人慢慢来到城南书院。第一翻墙却已等在那树荫下,连装银两的麻布袋都已准备好了。

牛犊先见了两匹马,大叫道:“哈哈!嘿嘿!好得很,我也有马骑了。”又问第一翻墙道:“翻墙兄弟,我们去哪里耍他娘的。”

第一翻墙道:“牛犊哥,我们不是去耍,是去劫富济贫。”

牛犊先道:“劫谁嘛?救谁嘛?”

第一翻墙道:“等下你就知道了。我们现在追赶要紧。”

三人便各各上马,往南追来。直追到将近晚上,约行了二百余里路,来到狮子山下,见前面果然有二十来个人,押运着车辆,往南急走。

三人尾随而来。杜沉非问第一翻墙道:“兄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第一翻墙道:“这座山叫做狮子山,我曾走过很多回了,前面好大一片茂密竹林。现在天色又晚,可以在那下手。”

果然远远的见前面一片竹林,漫山遍野都是高低不齐的竹子。

第一翻墙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在这里动手。”

杜沉非道:“好!免得被他们认出来,以后不好在城中行走,我们用衣服将头包住吧!”

于是,三个人各脱下件衣裳来,将头脸包得跟一个冬瓜相似,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

杜沉非又吩咐道:“两位兄弟,我们只可将他们吓走,切不可杀人。这些押运车辆的人,也是辛辛苦苦的下人,想必也不容易。”

那两个答应了。

那牛犊先驱马奔来,抡起板斧,大叫一声,声如雷鸣虎啸,道:“狮子山上三百个好汉在这里,把银子都给老子留下来!”

那一伙人虽然很有些胆战心惊,回头一看,见只有三个人,却并不逃跑,反倒举刀来迎,杜沉非生怕牛犊先杀人,连忙喊道:“兄弟,让我来。”说完便一跃下马,拣些小石子乱飞出去,一石子一个,毫不放空,都打在穴道上,将那些人都定在那里,莫想动弹。

第一翻墙见了杜沉非这样的手段,吃惊不小。

三人将那两个车子里的银两分装在三个麻袋中,放在马背上。总共却约莫只有六千来两。三人上了马,连夜往城南书院方向疾奔而来。

杜沉非在马上,突然向第一翻墙道:“兄弟,我们虽然已马到成功,将银子取来,只是,我们却不能去城中捐赠。”

第一翻墙道:“杜兄怎么说不能去城中捐赠?”

杜沉非道:“如被公人看到我们三人的容貌,又在城中捐赠银两,一旦事发,必然会画影图形,来捉拿我们三个。”

第一翻墙笑道:“杜兄说的很对!我倒有个法子,我们三人不必亲自去给散。”

杜沉非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第一翻墙道:“我认识有一个和尚,叫做破堂和尚,是个慈悲好善的人。这人曾为富家子弟,家有万金,尽都捐赠,一直从事慈善事业,毕生不倦,好施周急。散惠孤弱不自存一毫,以致于现在‘自无担石之储’,他成立了一个慈善会,就叫做破堂慈善会。我们可以把银两交给这个人,他必定尽心给散,不会贪污。只是不知道杜兄能否放心?”

杜沉非连忙道:“兄弟所言极是,我也久闻这个破堂和尚慈悲之名,不想果然如此。”

第一翻墙又道:“还有一件,我等进城后同行,太过惹人注意。依我看,趁这时还没天亮,我就与你们两位在这里相别,我一个人用马驮了这些银子去。”他想了想,又道:“杜兄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必然不会疑心我想一个人独吞这些银子。”

杜沉非大笑道:“兄弟有英雄豪杰风范,岂会为这点小利昧心,坏了朋友义气?既然这样,兄弟放心前去。我二人就此别过。”

当时三人下了马来,第一翻墙从麻袋中取出大约四百两来,分给了杜沉非与牛犊先,便相别取路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二章 初识曾祖殿

过了几天。

杜沉非独自一个,来城里探听情况如何。果然听见到处在说“破堂慈善会”在给散大量银两,又听人说只可惜曾祖殿曾菩萨的钱被强人给劫了。

杜沉非想道:“难道我们劫的那几千两银子,就是这个曾祖殿的?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见路边五六个秀才模样的人正在谈论这事,杜沉非便靠近来听。

只听一人说道:“好一个曾菩萨,是个大善人,这一次去槠洲采购棉被衣物的一万多两银子,不知道都被哪一伙强徒劫走了,那些真该杀千刀的歹人。”

杜沉非暗道:“明明只有六千两,说有一万多两,难道还有人从中贪污了几千两吗?”

杜沉非问那人道:“几位先生,这曾祖殿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秀才见杜沉非一表人才,回应道:“要说这个曾员外啊,奉君子之九思,遵圣人之四勿,成人之善,格人之非。是个慈悲好善的人,家资千万,席丰履厚,有善必为,印刷经文、创修庙宇、造桥铺路、掩骼埋胔,以及赠亲朋、济邻里,犹不足以尽其心。”

杜沉非听了,皱了皱眉,问道:“请问先生,这曾祖殿是住在哪里?”

秀才道:“就在开福寺大街,往西去的那个大院,门口好几棵大松树的,就是他家。”

杜沉非听说这话,又吃了一惊,那不是曾易多的家吗?原来曾祖殿就是他的父亲。自己与曾易多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倒来打劫了他家的银两。

杜沉非心中越想越不顺畅,突然一个念头,往曾易多家而去。

杜沉非来了曾易多家门外,只见里面许多家人正在收拾家当,可能都被金兵打坏了。

杜沉非在那扇小门上敲了几下,道:“请问曾员外在家吗?”

一个矮矮胖胖、穿着考究,看起来像是管家模样的人抬起头来,盯着杜沉非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员外有事吗?”

杜沉非朗声道:“麻烦你进去通禀员外,就说打劫你们家银两的人来了。”

那个管家听见这话,皱着眉头,瞪着杜沉非看了许久,才快步跑了进去,不大一会儿,出来对杜沉非拱手道:“公子请进!员外在客厅专等公子。”

杜沉非进了门来,只见那院子里,园林幽雅,景物妍森。中间一个池子,池里一座假山,怪石嶙峋,石上喷出水来。池旁有栽着许多花花草草,树木争奇,峰峦叠翠,极为清雅。

杜沉非穿过院中小石桥,往那家客厅走来。

只见一个四十几岁、微胖的中年男人起身相迎,一面抱拳问道:“大王来草民这里,有何贵干?”

杜沉非听了,连忙抱拳道:“实不瞒员外说,我不是哪山大王,但我便是打劫了员外六千两银子的人。”

那员外不解其意,道:“哦?既然大王打劫银两成功,如何又找到我家里来?莫非还嫌不够?或者还有别的意图?”

杜沉非道:“在下的确是有别的意图,特来向员外请罪。”

那员外道:“哦?请罪?”

杜沉非道:“正是!在下一来是不知道这是员外的财物,二是更不知员外是个慈悲好善的人。只因在下今天进城来,听满城人都说员外损失钱财的事,又听人说员外是个好人,所以特来请罪。”

那员外也不高兴,也不动怒,心平气和,道:“足下既然有这个善念,便是良心,不必太过自责。只是那些银两,你拿了作什么用去了?”

杜沉非道:“实不相瞒,是我们三个人打劫了员外的银两。除了我们三人各自取了二百两银子花费以外,其余的都已交给了一个叫做破堂和尚的人,他设立一个破堂慈善会,现正在城中救灾。”

那员外听了,大笑道:“既然如此,也正好用在恰当之处。只因冬季寒冷,城中缺少御寒之物,我那银子也是运往槠洲采购棉被衣物,以分发给受灾百姓使用。不曾想被你取了又运回潭州城中,依然是给了受灾百姓。这也是你我功德一件。那破堂和尚我也认识,还听他说起有人大宗捐款一事,略有所知。如此看来,足下倒是个诚实的人。”

杜沉非道:“只是明明是六千两,却为什么听人说是一万多两?”

曾祖殿道:“是每一次六千两银子,我见第一次被人劫持走了,又安排第二次去。只是巧的很,没想到还是被劫持走了。”

杜沉非道:“原来如此。我所取的六千两,就当是借了员外的,他日一定奉还,只望员外能够见谅。”

那员外大笑道:“足下真非常人,我阅人已多,从未见有寒俭之士而以六千两银子不足以动其心的。足下高风,令人佩服!”

杜沉非却问道:“员外的银两,又有一次被劫,请问员外,是在哪一天被打劫的?”

曾祖殿想了想,道:“一次是初四,一次是初六,你是哪一天干的这事?”

杜沉非道:“是初四。”又问道:“员外后面这一遭,又是在什么地方被劫持的?”

曾祖殿道:“是在尖峰寨附近。”

杜沉非问道:“这尖峰寨又是什么地方?”

曾祖殿道:“这尖峰寨靠近槠州,这山易守难攻,被一伙打家劫舍的山贼占据,在那里称王。”

杜沉非听了,笑道:“那不用说,这银两就是这山寨中的人打劫去了。”

曾祖殿点了点头,道:“想必是的。”

杜沉非道:“员外后面被劫走的这六千两,我愿意略效微薄之力,为员外去寻找回来。只是我所夺取的那六千两,暂时已无法取回,愿立一张借据给员外,日后必还,绝不失信。”

曾祖殿微微一笑,道:“足下真是诚实厚道的人,如此胸怀敞亮,令人佩服。区区小事,不必挂怀。”他略停了停,又问道:“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杜沉非道:“在下姓杜,名沉非。”

曾祖殿听了这名字,想了想,道:“莫非是王仙人徒弟,那个求雨的杜沉非?”

杜沉非道:“正是在下,只是我不是王仙人徒弟,也不会求雨。那次求雨,只是奉一位道长之命上台去的。也许那个道长才是王仙人的徒弟。我是真不会求雨,那次为什么会下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曾祖殿听了大笑。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从后面门房中走出来一个少年,跑到杜沉非道:“哈哈!杜大哥,原来是你打劫了我家的银子啊?”

杜沉非看时,原来是曾易多,便十分惭愧地说道:“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不知是你家的。但是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曾祖殿见这两人称兄道弟,显得有些吃惊地问道:“你们两人认识?”

曾易多笑道:“对啊!我们是朋友。上次黄金蟒与五步蛇他们追着我打,多亏他救的我,不然我可被他们打坏了。”

曾祖殿听说,连忙道:“承蒙足下相救犬子,感恩不浅。”

杜沉非笑道:“员外不必客气,我现在就去寻找这个夺了员外银两的人,务必马到成功。请员外静候佳音。”

曾祖殿大喜,还要留饭,杜沉非告辞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三章 攻打尖峰寨

杜沉非回山谷中叫上牛犊先,二人乘了马匹,取路往槠洲方向而来,沿途打听,直走到晚上,才到尖峰寨下。

晚上黑灯瞎火,又不熟悉路径,不好叫阵,附近又没一户人家,杜沉非与牛犊先只得坐在树林里一块巨大花岗岩石上熬这个冷夜。

夜晚的寒风呼啸,杜沉非一个晚上没睡。

牛犊先却管你是什么地方,放翻身体,横罗十字,鼾声如雷,一觉睡到早上,还不见醒来。

杜沉非瞧着牛犊先,笑道:“这个牛犊子,这样也能睡得这么香?”便叫起牛犊先来骂阵。

牛犊先道:“大哥,一大早的,正好睡觉,再睡一会,莫吵!莫吵!”

杜沉非笑道:“牛犊,天气寒冷,石头梆硬,也好睡觉吗?”

牛犊先道:“大哥,到哪里不是睡?困起来吊着也睡着了,石头梆硬难道还耽误睡觉吗?”

杜沉非道:“兄弟,我们早点去干事,干完躺家中被窝中去好好地睡。”

牛犊先果然爬起来,两个来到山前关下。见那山根盘地角,顶接天心,顶尖脚粗,路途险峻。

牛犊先放开喉咙,大声骂道:“你这伙打脊的强徒,摆站的山贼,抢劫老子银两,快点给老子滚出来!不出来时,便要一把火将你这鸟山都烧光,一斧头把你这鸟山都劈碎。”

一连骂了多遍,惊醒这山上守关的人,慌忙跑上山去,报知山上头领。

不多时,只见四骑马,领着一百多个小喽罗,高喊呼啸而来,直到山下对阵。

那四个首领,也都只有十八九岁或者二十来岁年纪,一个个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其中一人提一条滴水屋檐棍;一人持斗虎梭镖;一人拿三节棍,又名太祖棍;一人手握一对乾坤乌龟圈,坐下马立在山前,大声骂道:“哪里来的两个出头乌龟,不明死活的村汉,敢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叫你立刻倒在山前,横尸马下。”

牛犊先奋一丈猛兽身躯,吐千仞凌云怒气,胸怀杀人怪胆,暴睁猛虎双晴,纵马前来。那拿棍的举棍来迎。两个棍来斧往,一上一下,战不到十回合,被牛犊先一斧将棍架开,扭动虎腰,一把抓住腰带,将那人丢到杜沉非马下来。

另外三个人见了,举起兵刃,一齐来攻牛犊先。

杜沉非见了,跳下马来,脚尖一钩,立刻弹起几颗石子,杜沉非忽然出脚,一脚踢中一颗石子,每一颗都正打中那几个人的额头,将那几个打得头晕目眩,跌下马来。

牛犊先跳下马来,手里提着大斧,一把提起一个,又奔了回来。只惊的那一伙喽罗,腿软手麻,哪里敢动手,只抢的另外两人回去。

那手持三截棍的一个盯着杜沉非和牛犊先,看了很久,才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就这么强,欺负上门来?”

杜沉非也并不想得罪山大王,便大声道:“几位朋友,我兄弟二人也不是来欺凌你山寨,只因你们所劫的六千两银子,是潭州城内有名的曾菩萨曾祖殿的,运来槠洲购买棉被衣裳,用在潭州救灾,被你们倚仗强势,抢了过来。叫潭州城中百姓挨饿受冻,于心何忍?”

那拿滴水屋檐棍的爬起来,道:“两位兄台,手段高明,实在令我等钦佩,我们四人哪是你的对手?只得以实言相告,我等也不知道这是曾祖殿的,这个人善名广扬,如果知道是他的,也不好意思来劫取了。”

杜沉非听了,问道:“哦?看来你们也并不是惟利是图的人,我只问你们,你们愿意交还银两吗?”

拿滴水屋檐棍的道:“我们虽然愿意,只是却很有些麻烦。”

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哦?麻烦?有什么麻烦?难道已经被你们花掉了?”

那人道:“实不瞒你说,意图抢夺这些银子的,是潭州城中一家叫做‘夺魁刀社’的组织,有个叫做陆九渊的人,只因为他们对付不了,来找我们合伙干的这一票。”

杜沉非道:“哦?”

那人道:“事成后,我们两家各分了三千两。我们这里的三千两,倒可以一分不少奉还两位,只是那个陆九渊的那一份,难以索回。我们山寨又人口众多,开销巨大,一时凑不够这六千两。不知道如何是好?”

杜沉非道:“既然这样,只需要你们归还那三千两,剩下的三千两,我再找那个‘夺魁刀社’去要。”

那人道:“两位兄台既然义气深重,不杀我们四人。我四人愿意和两位同去讨还银子,来还两位,不怕他不还。”

杜沉非大喜道:“既然这样,深感美意。”

那人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

杜沉非道:“我叫杜沉非,他是牛犊先。你们几位朋友如何称呼?”

那人道:“好教兄台得知,我们四人,合称‘福四’。我叫做官不小,使的是屋檐滴水棍;拿斗虎梭镖的叫做钱很多;拿三节棍的叫做商必红;拿乾坤乌龟圈的叫做房子大。我们四人只在这山上过活,手下四百多个小兄弟,只是抢劫过往客商一点点钱财,也没有杀过什么人的。”

杜沉非心道:“如把人抢夺的倾家荡产,无法生活,岂不是害了人性命?”只是也不说破,便道:“几位兄弟,若不嫌弃,我们兄弟愿与各位做个朋友,只是以后,那些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还望兄弟们不要来抢夺他的。”

官不小、钱很多、商必红、房子大齐声道:“杜兄所言极是。”

当下那四人邀请杜沉非、牛犊先上山来,过了三处关隘,来到一块碗底一般的平地,一个池塘边盖着几十座房子。“福四”令人大摆筵席,酒肴丰富。这六人结为兄弟,以杜沉非武功造诣最高,居第一位,牛犊先排行第二,其次是官不小、钱很多、商必红、房子大。大吹大擂,快活了一天。

杜沉非见这四个兄弟手下这么多人马,也很高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四章 夺魁刀社

直到次日早晨,杜沉非也无心观看山景,催促“福四”,同往潭州城中去寻找那“夺魁刀社”的陆九渊讨要银两。因在城中穿街过巷,也不好多带人马,只有杜沉非和牛犊先、福四这六人,驮了那三千两银子,各骑一匹马往潭州来。众人旖旎来到城中南门正街,只见一带红墙遮房掩户,两棵大槐树下,一扇朱漆大门,新刷的油漆光亮如镜,门上是一块新做的扁额,写着“夺魁刀社”四个镏金大字,门外又有一块平地,满地花岗岩铺就。

六人下了马,在门前平地上站定。

房子大前来打门。一个门子打着哈欠,探头探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的什么人?一大早的在这里打门?”

房子大朗声道:“我们是尖峰寨来的大王,特来找你们刀社主人陆九渊,快叫他出来说话!”

那人听说是山大王,吓了一跳,只得跑进去通禀陆九渊。

陆九渊听了,心想道:“难道劫银一事,已被发现?”便问那家丁道:“他们带了多少人马过来?”那家丁道:“只有六个人。”

陆九渊急忙披衣,也带了十来个人出门来,向杜沉非等抱拳道:“几位大王光临蔽地,有失远迎,休怪!休怪!”

官不小也向前抱拳道:“陆社长别来无恙?”

陆九渊笑道:“托福!托福!不知道几位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官不小道:“陆社长,不为别的,只为上次劫取曾祖殿六千两银子的事。”

陆九渊皱了皱眉,诧异道:“你我不是当面均分,了结了这事吗?为什么又来说起,丝毫不避众人耳目?”

官不小道:“我们山寨人马,与你同去干的这事,只因事先不知道这是大善人曾祖殿用来救潭州百姓战乱之灾的。如果事先得知,也不和你去干这个勾当。”他回头指了指杜沉非和牛犊先道:“今天这两位兄台寻到我山寨来,说明原委,我已将三千两银归还,只差你得的那三千两。还望足下看在我们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归还给我这位大哥,去还给曾祖殿,玉成他慈善之意。我先在这里谢过!”

陆九渊听了这番话,冷笑道:“到嘴之食,只能从屁眼里拉得出来,怎么能够再从嘴里吐的出来?我奉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官不小听了,十分大怒,道:“你是还,还是不还?”

陆九渊仰头大笑,道:“我欠了你的吗?又不曾欠,哪来的还?没有你这伙山贼,我照样取得这些银子,好意分你一半,今天倒还来胡闹。如果识相,早早的滚回你的尖峰寨去,我也不计较。如果还在这里瞎嚷吵闹,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中商必红听见这话,怒火烧心,大骂道:“你若不从嘴里吐出来,我就打得你吐出来!”话音未了,便舞动那条三节棍,直取陆九渊。

陆九渊身后一个蓝衣少年立刻站了出来,拔刀来迎,一刀直削商必红胸膛。

这蓝衣少年却是陆九渊最宠爱的弟子。

商必红见了,登时抽身,将手中棍一抖,来缠蓝衣少年手中的刀。

那蓝衣少年抽刀回身,略微一蹲,又往商必红腿部扫来。

商必红立刻抬腿避过,手中那条棍劈头盖脸抽向这蓝衣少年头顶。

蓝衣少年一惊,身子望后一滑,避开这一棍。

商必红的棍却并不劈下去,就在这一瞬间,将棍一抖,变的笔直,直插蓝衣少年胸膛。

那蓝衣少年躲避不及,挨了商必红这一棍,一屁股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夺魁刀社的一伙人将他扶了进去。

陆九渊见自己人输了,皱了皱眉,回头大呼道:“白云高何在?”

话音未落,身后立刻就闪出一个十分高大的人来,身着白衣。这个人两眼瞟了一下杜沉非等人,看他那目空一切的表情,显然应该是陆九渊最得意的弟子。他将刀慢慢拔出,把刀鞘随手一扔,旁边立刻就有人接住。白云高傲然道:“谁来试试我的刀?”

钱很多将一条斗虎梭镖拖在身后,步上前来,道:“我来领教。”话音未落,人却已跃起,两脚腾空,将那条梭镖直刺白云高面门,白云高人却根本就没有动,突然扬刀,“当”的一声,刀背已将那条梭镖拨开,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右脚突然前进,一刀斜斜削下。

钱很多急退避开,又和身一转,那条梭镖向上滑来,直扫白云高面门。白云高将头一仰,闪过那条梭镖,手中刀却突然出手,刀刃快速上撩钱很多腕部。

钱很多手已收回,又直刺白云高小腿。白云高却不抬膝,凌空翻跃,人已到了钱很多身后,突然转身,一刀往钱很多头部平削。

白云高的这一刀刚刚出手,他的脸上,就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因为他算定,钱很多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刀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当”的一声,一块小石子飞过,正打在白云高的刀面上。

这一击,好大的力量!

白云高的刀立刻就脱手飞出,又“叮”地落在陆九渊脚下。

白云高看了看自己已落在地上的刀,又看了看杜沉非,道:“你用暗器?”

杜沉非笑道:“我这不是暗器,仅仅是一块小石头。”

白云高正欲发作,那陆九渊却挥了挥手,白云高只得退了下去。

陆九渊盯着杜沉非,问道:“阁下高姓大名啊?”

杜沉非笑道:“在下杜沉非。”

陆九渊的目光已落在了杜沉非的刀上,忽然大笑道:“阁下好快的出手。我看阁下也用刀。我这里是夺魁刀社,人人都用刀,今天,正好领教阁下的刀法。”

杜沉非道:“我的刀,也很想见见别人的刀。”

陆九渊道:“很好!”他立刻向身后挥了挥手,大声道:“去请那龙那教师来!”

立刻就有人进去了。

不多时,只听里面有人轻轻咳嗽一声,一个身穿草灰色衣着的人,右手握着一柄刀,左手两个指头捏着鼻子,从院子里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在放着光,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看见对手一般。看他那双稳定而干枯的双手,看得出是个武功造诣极深的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五章 好快的刀

那龙缓缓地走到那块平地上,眼睛却又在看着自己的左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那龙。”他的右手突然微微抬起,他看了看自己的刀,似乎很有点好奇,也不知道需要几招,他的对手才会倒在他的刀下?

那龙并没有再说话,刀却已经拨出。

他也将刀鞘扔出,身后立刻又有一个人出来,双手将刀鞘接走。

牛犊先道:“让我来一斧削平了你。”

杜沉非却拉住了他,道:“兄弟,这位那龙朋友,既然能在刀社担任教师,传刀授道,想必也喜欢和用刀的来往。我正好也用刀。”

那龙淡淡地道:“我喜欢刀,尤其喜欢好刀。你的刀如果还不错,等你死在我的刀下,我一定会珍惜你的刀。”

杜沉非道:“我的刀,是好刀。可惜我的刀只喜欢我,它说它一点都不喜欢你。”

那龙冷冷道:“你若死了,它就会喜欢我的。”

杜沉非道:“只可惜我还没有死。”

那龙道:“你很快就会死的。”

杜沉非在原地站着,他根本就没动。

那龙的刀却已出手。他的出手简单而干净。

真正能够杀人的刀法,都必定简单而干净。

那龙的刀,正是适合杀人的刀!

那龙的脚尖在那块石板上一点,人却已经弹起,那柄刀顷刻间就已到了杜沉非面前。杜沉非突然拔刀,一抬手,刀背已将那龙的刀震开。

那龙完全来不及回过神来,突然只看见金色的刀光一闪,一柄刀就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龙低下头来,就看到了杜沉非的刀。

那柄刀上,一个个突起的黑块,看起来就像一块废铁。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法。

陆九渊虽然是“夺魁刀社”的社长,但是这时忽然很有些惭愧。他一向都觉得自己的刀已完全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但是自从看到了杜沉非的刀,他就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不是个懂得用刀的人。

那龙的双眼立刻就变得死一般的黯淡,他的声音也变得黯淡,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一字字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刀?”

杜沉非的刀已入鞘,缓缓道:“烈日乌云刀。”

那龙道:“你用的又是什么刀法?”

杜沉非道:“我也不知应该叫什么刀法,没有名字,也没有套路,却很实用。”

那龙显然已经很吃惊,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没有招式没有套路的刀法。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说道:“的确很实用!”

陆九渊在旁边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走过来,拍着手掌大笑道:“杜兄弟,好快的刀。佩服!佩服!以足下的刀法,真可称得上是‘荆湖第一刀’。”

杜沉非道:“不敢!不敢!”

陆九渊突然向后喊道:“快快设宴,我要款待杜兄弟等六位朋友。”

杜沉非听了,笑道:“陆社长不必客气。阁下若把我当朋友,就请阁下高抬贵手,将那三千两银子交付于我,送还曾员外。不知道阁下意思如何?”

陆九渊大笑道:“该给!银子该给!我一定给!”他一说完这几句,又放低了声音,道:“不过杜兄弟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三千两银子我就立刻归还。”

杜沉非问道:“敢问陆社长,是什么事?如果我能办到,必定倾心尽力而为。”

陆九渊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只因今年重阳节,我社正在门前摆设擂台,切磋武艺,比武会友。一连数日,都没有对手。不料后来却上来一个人,这人是放青山庄来的人,叫做段寒炎,用的是一柄家传的宝剑,叫做‘弦歌之声剑’,也没有敌手。那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这里的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并大加羞辱,令我现在无法招收门徒,断了我的财路,所以才去拦路抢劫了这三千两银子。”

杜沉非听说,道:“哦?那你想叫我答应你什么事?”

陆九渊沉默片刻,道:“只要你代表我们刀社,将那个姓段的击败。令我刀社颜面争光,广收学徒。”他略微沉吟,似乎很有些自觉误人子弟的意思,又说道:“我也不图这些门徒技艺有多高,只求让更多的人强健体魄,发扬武术之精神。”

杜沉非笑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你。只是赢了那人,你便立刻将银子给我,如何?”

陆九渊大笑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下,陆九渊叫上许多人,沿途令人大声喧闹,耀武扬威。一面走,一面令人高喊“夺魁刀社必胜,打倒段寒炎,扬我社威。”附近好事的人见了,心想放青山庄剑法闻名江湖,都好奇这夺魁刀社如何去打败他们。一两百人都跟过来看热闹。

陆九渊见了大喜,以为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让人叫的越热闹。

杜沉非、牛犊先、福四等人,高坐马上,也不来管他,随他闹去。

陆九渊领头,一行人吵吵闹闹,来到城外天际岭放青山庄。

好大的一个庄园,门前参天古树,漫路青藤。大理石门楼上雕刻着“放青山庄”四个红漆大字,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张牙舞爪。一条大路直通庄内,路旁野花修竹无数。远看层层房舍,鳞鳞瓦屋,分不出哪个是楼哪个是阁,二三十间屋临水,三四十栋房靠山。这山庄占地二三百亩,奇松怪石,松茑云绕,真是个人间乐地。

一行人在门前下了马,陆九渊向那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守门人喝道:“小鬼,快去,把你家段寒炎叫出来!我们夺魁刀社的人在这里,叫他出来见个高低。”

那守门人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这里认得你是谁?认得你什么夺魁刀社?这里不是你们能吵闹的地方。我们三少爷也不在家,出外闲玩去了。你们若不快点滚时,有你们好看的!”

陆九渊本来也有一点点担心,这个杜沉非到底能不能打得过段寒炎?现在听说段寒炎不在家,立刻大声笑道:“今天段寒炎若是躲着不敢出来。就是输给了我夺魁刀社,大家做个见证。”

可是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在这里,是谁在找我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六章 刀剑争锋

众人回头来看,只见从人群背后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个少年,身着白衣,一尘不染;面似堆琼,皓齿朱唇,眉清目秀;语话轩昂,举止优雅;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但是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邪魅而放荡不羁的笑意。

那人还是微笑着,慢慢地走到众人面前,盯着陆九渊问道:“你们是在找我吗?”

陆九渊一见到这个人,却突然变得有点紧张,他定了定神,道:“不错!段寒炎,上次被你侥幸赢了,今天我夺魁刀社特来找你比试个高低。”

段寒炎笑道:“哦?是你要跟我比试吗?”

陆九渊道:“虽然不是我,却是代表了我们夺魁刀社。”

段寒炎道:“很好!那是谁想找我比试啊?”

陆九渊指着杜沉非道:“是他,杜沉非。”

段寒炎立刻就看到了杜沉非。

一看到杜沉非,他的瞳孔就立刻收缩,连嘴角那一丝奇特的笑容也已突然消失。

段寒炎从没见过像杜沉非这么沉着冷静的人,他站在那儿,就如同这放青山庄门楼下那从来都不会动的石狮,连冷风吹动的衣角都似乎已完全静止在空中。

杜沉非也在盯着段寒炎。

杜沉非的肌肉也已完全收紧,他也从来都还没有见过像段寒炎这样的人。这个人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中透露出一种无可置疑且不可侵犯的高傲和自负。

杜沉非盯着段寒炎看了很久,才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道:“不错,正是我,杜沉非。”

段寒炎看了看杜沉非的刀,淡淡地问道:“你用的是刀?”

杜沉非道:“是刀。”

段寒炎扬了扬眉,问道:“你的刀,很快?”

杜沉非道:“很快!”

段寒炎道:“你相信你的刀能快过我的剑?”

杜沉非却在盯着段寒炎的手,段寒炎本来还在不断晃动玩耍的手指也已经停止,那只手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垂在腰旁,但却不知他的剑在哪里?

杜沉非看了很久,终于还是问道:“你的剑呢?”

段寒炎道:“我的剑,就在这里。”他的手一扬,只听见一声如同古筝琴弦般的声响,“叮”的一声,明亮清脆,潇洒飘逸。又只见一道银光划过,一柄剑立刻自他的腰畔弹出。

他用的原来是柄软剑,这柄剑,就叫作“弦歌之声”。

杜沉非的肌肉已收得更紧,他已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上浑身都已起了鸡皮疙瘩,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紧张,因为他从来都还没有面对过像段寒炎这样的对手,他还没有足够的经验与辉煌的战绩,来让他确信自己手里的刀能取得胜利。

但杜沉非当然明白,在面对这样一个一剑就能洞穿自己咽喉的人面前,最好还是相信,自己的刀也能一刀刺入对手的胸膛。

在这种时候,连一丝怀疑都不应该有。

只有绝对的自信,才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杜沉非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刀。

就在这极短暂的一瞬间,杜沉非就又已变得冷静如山。

也正在这个时候,段寒炎手中的那一柄软剑,突然间变得笔直,也就在那一刹那间就已经出现在杜沉非的眼前。

这一剑直刺杜沉非的眉心。

所有的人都已经变的安静。

完全安静!

就连那棵梧桐树上凋零的枯叶落地,也能听到声音。

就连林中群鸟的鸣叫,也似乎已经停顿。

当段寒炎的剑距离杜沉非的眉心还不到两寸的时候,杜沉非的身体突然偏移,他似乎连手都还没动过,整个人却已经向旁边移动了三尺。

好快的身法!

杜沉非的刀也已经出鞘。

一道金光滑过,直撩段寒炎右腕。

这一刀,毫无变化,简单却非常有效。

段寒炎若不想自己的手腕被一刀削断,他的剑就会很快被收回。

段寒炎的手当然不会被削断,他的人立刻就如同一片被狂风吹起的树叶,轻飘飘地离地而起,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到了三丈开外。

他的轻功,快到令人完全无法想象!

杜沉非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杜沉非的刀突然脱手,直如流星滑过碧空,箭一般射向段寒炎。但他的人却比刀飞出的速度还要快得多,因为刀又已在他手中。

当他的刀距离段寒炎的身体还不到三尺的时候,杜沉非就已握住了自己的刀柄。

他的刀和他的人,就如同离弦之箭,直奔段寒炎的胸膛。

江湖中已很少有人能躲过杜沉非的这一刀。

放青山庄那年轻的门子已经发出了一声尖叫。

陆九渊的嘴巴虽然已张大到足够能塞进三个鸭蛋,但是他的眼睛里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现在已经在替段寒炎惋惜,因为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无论如何,段寒炎都绝对避不开这一刀。

但正在这个时候,段寒炎的身子骤然弓起,就像一只离地而起的猫,向后滑去,然后他的人也突然鬼魅般地飘起,也就在同时,他手中的剑又已出手,同样是“叮”的一声,那针尖般泛着银光的剑锋,就如同眼镜蛇吐出的蛇信,闪电般射向杜沉非的眉心。

好快的剑!江湖中也已很少有人能躲过段寒炎的这一剑。

那剑划过的清音还在回响,余音切切。

杜沉非的眉心已越来越接近段寒炎的剑锋。

这变化实在太快!

陆九渊忽然又已经在替杜沉非惋惜,但是他更多的还是在替自己惋惜,因为只要杜沉非一倒在段寒炎的剑下,就预示着自己的“夺魁刀社”已到了关门大吉的时候。

现在似乎已到了这个时候。

在陆九渊看来,无论如何,杜沉非都已无法避开段寒炎的这一剑。

但就在这一瞬间,杜沉非突然一个翻身,然后他的人就如同鳄鱼死亡翻滚般斜斜地飞了出去。

他的人刚一落地,刀便已出手,一招乌龙困虎,他的人已完全被刀光遮住,恰如一片乌云卷来。

段寒炎的剑也似河倾海注,只见一片白浪汹涌,势将淹没大地。那剑花也如一朵白色的茉莉花。

就在那一瞬间,这两个人都已发出了二三十招。

这两个人的出手,同样快!

蓦地金光一闪,只如阳光冲破乌云。杜沉非的刀已经停住,刀锋却已抵住段寒炎的颈部。

段寒炎的剑也立刻就停顿,手中软剑的剑锋也已顶住杜沉非的小腹。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的眼中都在放光。

他们忽然又同时后退了三步。

杜沉非的刀已入鞘。

段寒炎的剑又已经不见。

过了很久,围观的人群陡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都在议论纷纷谁的出手更快。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两个人是不相伯仲,势均力敌。

陆九渊也在纵声大笑,在他看来,杜沉非的刀不但更快,而且更威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七章 荆湖第一刀

段寒炎向杜沉非道:“你的刀果然很快。”

杜沉非道:“你的剑也很快。”

他们说的话,别人也已完全听不到,已完全被一片沸腾淹没。

段寒炎大笑,问道:“你叫杜沉非?”

杜沉非道:“不错!我叫杜沉非。我知道,你是段寒炎。”

段寒炎又问道:“你真是那个什么夺魁刀社的人?”

杜沉非压低声音,小声道:“不瞒你说,我并不是夺魁刀社的人,只是有事求于他们。”

段寒炎“哦”了一声,他显然很好奇,像杜沉非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事要去求陆九渊?便问道:“你向他求的是什么?”

杜沉非道:“陆九渊打劫了别人的三千两银子,我来求他还给别人。”

段寒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他打劫了别人的银子,这关你什么事?”

杜沉非道:“只因为我也打劫了那个人的银子。”

段寒炎显然是更吃惊了,杜沉非和陆九渊都打劫了别人的钱财,但杜沉非却为了别人来向陆九渊要回打劫的钱财。他觉得真不可思议。

杜沉非解释道:“是我见满城百姓遭殃,一时糊涂,和几个兄弟劫了那曾员外六千两银子,用在城中赈灾。这曾员外见第一次被人劫了,又第二次安排六千两银子,没想到又被尖峰寨的人和这夺魁刀社合伙夺取。这银子本是曾员外去外地采购棉被衣裳等御寒物品的。我事先实不知是曾员外的。知道后,我便去找了曾员外,请他把被我劫取的这六千两银子算借给我,并承诺为他找回他第二次失去的六千两。那尖峰寨的兄弟们,现已把他们分到的三千两给了我,正驮在马上。只是还差陆九渊那三千两。”

段寒炎听了,大笑道:“兄台可真是小肚子搁暖壶,热心肠的人。小弟深感佩服!”

杜沉非也笑道:“这银子是别人用来赈灾的善款,若挪作私用,那就是吃了煤炭,黑了良心。”

这时,陆九渊已大笑着走了过来,向杜沉非与段寒炎都抱了抱拳,道:“小杜,小段,你们两位的武功造诣,真可谓出神入化,绝妙无双。在下甚是佩服两位。”他显然也不想得罪段寒炎,一连拍了好几句马屁,才对杜沉非道:“小杜,那三千两银子,我们回去,就立刻付给你,作为报酬。”他说的就像自己是一个极为大方的人,随随便便就赏给别人三千两似的。

杜沉非听了,心中大喜道:“多谢陆社长美意。”

众人正准备回去。

段寒炎却拉着杜沉非的手道:“杜兄慢行!我想请你兄弟众人在我山庄逗留几天,少尽宾主之谊,攀作平原十日之饮,以慰渴怀,却不知道兄台肯俯从吗?”

杜沉非道:“承蒙足下厚爱,在下也有意结识。只是这救灾的银两,不能耽搁拖延,还请足下见谅。”

段寒炎道:“兄台如果仅仅为这事操心的话,很好办。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曾员外?”

杜沉非道:“是开福寺大街曾祖殿曾员外的。”

段寒炎笑道:“这个人慈悲好善,我久闻他的大名。”回头向身后喊道:“去给我把梁主管叫来!”果然过不了多久,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立刻过来,哈了哈腰,道:“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段寒炎道:“你立刻安排送一万二千两银子给开福寺大街曾祖殿曾员外。见了他,就说是杜沉非杜公子叫你们送去的。”

梁主管答应一声,立刻就转身往庄内去了。

杜沉非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他根本就不曾想到这段寒炎会如此豪富慷慨,连忙道:“段兄如此慷慨疏财,真有鲁肃之风。段兄错爱之心,顾眄之意,在下感恩非浅。只是识荆之初,怎能叫段兄为了在下之事,一掷万金?这事十分不妥!还请段兄收回成命。”

段寒炎大笑道:“杜兄,知己相逢,当忘你我,兄台快士,何必说这样的套话?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就完全不必客气。”

杜沉非道:“久闻段兄之名,急思一会,只是无缘得见,抱恨至今。若能得段兄为友,真是宿生万幸!”

段寒炎笑道:“那就说定了,就叫夺魁刀社的人先回去,兄弟们便留在我庄中逗留几天。”

段寒炎也不等杜沉非回话,大声向陆九渊道:“陆社长,你们的人先回去吧!至于你答应杜兄的三千两银子,有劳陆社长先准备好,过几天我再陪他一起来取。”

陆九渊开心地笑着,满口答应。

只见那陆九渊远远的将夺魁刀社的一二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好象在商量着什么事情。然后这些人就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了。一面走,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高声唱道:

“夺魁刀社,火热招生。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强身健体,学好武功。

为国效力,抵抗金兵。”

杜沉非、段寒炎等人听了,大笑。

段寒炎道:“这个人,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这次回去,招生所得的钱财,也不知道有几个三千两?”

段寒炎一番美意,留杜沉非、牛犊先及福四等六人在庄住下,倾心款待,观山看景。

过了一夜,众人又来到夺魁刀社取那三千两银子。

只见那刀社门口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人,正在新设立的报名处交费报名学艺。那大门上搭起个十几人高的木架,挂着一张大白布,上面请画师用油漆画了一张杜沉非的头像,果然画得逼真。旁边两行大字写道:“要练真功夫,请来夺魁刀社。”头像旁边又用稍微小一点的字写道:“夺魁刀社形象代言人——‘荆湖第一刀’杜沉非。”

段寒炎与福四等人,看了大笑不已。

杜沉非却皱了皱眉。

房子大笑道:“哈哈!大哥一不小心,就变成‘荆湖第一刀’了。”

段寒炎也笑道:“这个陆九渊,我若做生意的话,必定请他去当个管事。”

陆九渊却远远地看见了众人,连忙迎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拱手道:“小杜,小段,各位兄弟,光临蔽地,有失远迎,休怪!休怪!”

段寒炎问道:“陆社长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只是乱用别人的名声,这样好吗?”

陆九渊躬身笑道:“小段,小杜,请不要见怪。我已略备薄礼,孝敬小杜兄弟,还请小杜兄弟做我这刀社的形象代言人。”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捧出五十两银子来,递给杜沉非道:“杜兄,些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杜沉非道:“这倒不用,只是还请陆社长不要食言,将曾员外的三千两银子给我,便感激菲浅。”

牛犊先却一把抓过那五十两银子,塞进衣襟里,道:“有钱不收,就是呆子了。做个代言,比卖冰水要划得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陆九渊向杜沉非道:“在下怎敢食言?曾员外这赈灾的钱,当然得一文不少地归还。”他又向身后招了招手,道:“快给杜兄弟把那个三千两银子抬出来。”

果然有两个人很快就抬了出来,段寒炎叫几个家丁清点了,打道回府。

那陆九渊在后喊道:“几位兄弟,不进屋里坐坐了?”

杜沉非道:“陆社长先忙,不必客气。”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福四等人,在天际岭放青山庄,日则同游,夜则同眠,谈论兄弟感情,述说朋友交道。

杜沉非也很高兴,与众人观看这山庄美景,在山庄过了两天,只是又怕石萝依担忧,便来向段寒炎告辞回去。

段寒炎道:“莫非小弟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令兄台一心思量要走?”

杜沉非道:“兄弟,这里很好,与各位兄弟相处也极为欢乐,我实不愿意与各位兄弟分离,只是不敢相瞒,家中还有老娘,又不曾事先告诉她得知,生怕她担惊受怕。只得告辞,要回去一趟。”

福四也说道:“杜兄,段兄,牛兄,我们四人也须辞别诸位,返回山寨,他日再聚。深感段兄深情款待。以后诸位兄台,一定记得来我山寨中玩耍。山中虽然比不得段兄家境富裕繁华似锦,却也有一番清幽景象。”

段寒炎苦留不住,只得同意。

杜沉非将那六千两银子留在庄内。段寒炎推脱不要。但杜沉非坚持,段寒炎也只得收了。

众人分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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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保镖

杜沉非和牛犊先却不回虎狼谷,倒来到开福寺大街曾祖殿庄院大门口,正见曾易多站在寒风中,朝远处张望。

杜沉非和牛犊先跳下马来,喊了一声道:“易多兄弟,天寒地冻,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曾易多见了杜沉非和牛犊先,眼中立刻就露出了愉快的神色,道:“杜大哥,我找得你好辛苦啊!今天可总算看到你了。”

杜沉非听说,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曾易多跑过来,道:“大哥,正为了那银子的事,你快跟我进来,跟我去见我爹吧!”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兄弟,难道不曾有人送银子来吗?”

曾易多道:“银子是送过来了。”

杜沉非听了,终于放下心来。二人便跟着进了院内,来到内堂,见曾祖殿坐在那里愁眉紧锁,毫无乐意。曾祖殿见杜沉非和牛犊先进来,急忙站起来,道:“小杜,小牛,你们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们,也没找着。”

杜沉非略有些吃惊,问道:“员外找我,必有要事,却不知是什么事?”

曾祖殿叹了口气道:“只因金兵攻城后,现已退走,导致溃兵四散,流寇蜂拥而起,城外山头土岗,都是贼寇。我想请人去外地购买被褥棉衣等御寒之物,又没一个能令我放心的人押运。我听说足下刀法绝妙,武艺精通。我想请小杜与小牛二位屈尊,领一二百人马,推几十两车子,代我押运两三万两银子,去购买棉被衣物,来帮助城中缺衣少被的人过冬。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杜沉非道:“员外一番慈悲心肠,为满城百姓着想,我二人没有不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有人送还那一万二千两银子给员外了吗?”

曾祖殿道:“多劳二位小兄弟!前日便已有人送还过来,十几个人押着银子来的,只说是你叫他们送来。我问他们你在哪里,他们又不肯说,只说他们也不知道你如今在哪里,就走了。这样,我才到处去找你。”

杜沉非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员外,只是有一件事,我们兄弟并不曾做过多大的交易,也不知道这些物品价值多少?对这方面所知甚少,怕耽误了员外的一片好心。”

曾祖殿见杜沉非肯出力,心下高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安排一个得力的人负责采购一应物事,这个人是我的一个主管,叫做王得八,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以前随我多次南行交易,乡谈行价,路线行住,在什么地方购买?无所不知。只需你们二位负责沿途安全,避免途中出事便可。”

杜沉非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往什么地方去采购这些衣物被褥?”

曾祖殿略微沉吟,道:“如今只因北方有杨幺与黄诚、夏诚、周伦等人,占据洞庭湖一带据险结寨,陆耕水战,屡挫官兵。不过宰相张大人已坐镇湖南调度,岳家军前往镇压,又有金兵,不能北去。南方虽然有曹成、张用等叛军,已被岳家军大败,曹成已投降平寇将军韩世忠。可以往南去,远至广南东路广州城中采办购买,那里是个富裕繁华的地方,与外国人贸易的大港口,一切诸物齐全,估衣铺也很多,轻易采办的齐。只是山水迢遥,远出不易。”

杜沉非道:“员外一片善心,耗费资财无数。我二人必定全心全意,略尽薄力,在所不辞。”

曾祖殿大喜道:“既蒙两位小兄弟允诺,两位如果没有别的事忙碌,明天我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天早上便可出发,如何?”

杜沉非道:“好!既然这样,员外放心。那我们兄弟二人后天早上准定来到这里。今天先回去见了我娘,禀知情况与她,免得在家挂念。”

曾祖殿道:“你说的是!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真是两个孝顺的好孩子。”

曾祖殿略微沉吟,对杜沉非与牛犊先道:“小杜,小牛,你们二人在这里稍微等等,我进去就来。”

曾祖殿一说完,就进内去了。不大一会儿,只见曾祖殿两手提着许多东西出来。

曾祖殿指着一包道:“两位小兄弟,这是我店中经营的一些补品。这是冬虫夏草,有补肺益肾、止血化痰的功效。”又指着另一包,道:“这是仙草灵芝,有补气安神、止咳平喘的作用。”又指着其余的一包包介绍道:“这是人参,补脾益肺、安神补元;这是鹿茸,强筋骨、调冲任……”

杜沉非诧异道:“不知道员外拿这许多名贵补品,做什么用处?”

曾祖殿道:“这些物品,请两位小兄弟带回家去,赠与令堂。些些薄礼,略表在下敬意。”

杜沉非吃了一惊道:“员外,这么多名贵药材,价值千金。我二人绝不敢收,以免老娘疑心。”

牛犊先在一旁道:“对啊!到时老娘又怀疑我们是打劫得来的,会被打屁股的。”

曾祖殿道:“既然如此,我写个字条,以作佐证。”

说完又走到桌旁,写了一封简贴,盖了印信图章,也包在包内。

杜沉非推脱不掉,只得叫牛犊先提了,又在城中购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回虎狼谷来。

石萝依果然很担心,在家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朝着潭州城的方向张望,一会儿又往河边张望。杜沉非与牛犊先远远地就看到了。

石萝依看见杜沉非和牛犊先从捞刀河边的石洞里回来,一边跺脚,一边抹着眼泪,哭道:“你这两个好东西,出去那么久,也不回来。听道长和先生说,金兵来打城子,杀人放火,城中一片混乱。叫我每日里在家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来,眼也不曾合过一会,也不知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我托道长出来找你们,也找不到人影。真的快急死我了,我又出不去。”

石萝依一面哭一面骂。杜沉非和牛犊先也深受感动,将手中东西都丢在地上,眼泪齐流,双双过来跪在地上,杜沉非淌着泪道:“娘,孩儿不孝,让娘担心。孩儿该打!”

石萝依还在哭个不住,心里又惊又喜,瘦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那牛犊先见了,连忙从旁边拣来一根树枝,递给石萝依,道:“老娘,我兄弟两人害老娘担心,又痛哭一场,情愿被打屁股三百下,让老娘发泄解气,我们保证,屁股打烂也不躲避。”说完便黑脸贴地,横罗十字,趴在地上。杜沉非见了,也趴在地上。

石萝依果然接过树枝,在二人屁股上各打了几下,道:“叫你们出门也不跟我说,让我提心吊胆这么久。”

打得那牛犊先“哇哇”乱叫,把无无子和谢友龙也惊醒,过来看,见杜沉非和牛犊先没事,那两人也很欢喜。

无无子赶忙劝住石萝依,道:“人回来就没事了,可别打坏了他们。”又看着杜沉非与牛犊先道:“你们两个啊,下次出门也要知会你娘一声,免得她时刻牵挂,左右不放心。”

这是石萝依第一次打二人。

这就是亲情。

所以说,家,是我们哪怕去到世界尽头,也还时刻在念着、想着回来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浓浓的父母的爱。

有父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乡。

这虎狼谷,就是杜沉非和牛犊先的家乡。

无无子问道:“小金鱼,牛犊子,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们两三次,城中都走遍了,也不见你们的人影。”

杜沉非道:“上启两位大哥、老娘,我们这几天确实不在城中。”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都述说了一遍。

无无子和谢友龙听了这么多趣事,惊讶不已。

石萝依见杜沉非、牛犊先没事,又活蹦乱跳回来了,还结识了那么多朋友,又帮曾员外做了善事,就如醍醐灌顶、甘露滋心,擦干眼泪系着围裙去厨房忙碌了,又在心中暗骂张振飞与柳叶平这两个害人精。

当晚石萝依荤荤素素红红绿绿做了七八个菜,五个人围在一起吃喝,无限欢乐。

杜沉非将为曾祖殿去往广州采购赈灾物品的事都说了一遍。

石萝依免不得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九章 南下广州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杜沉非喊醒牛犊先起床来,别了石萝依,坐上马,过了虎狼谷、浏水,来到曾祖殿门口。

早已有一个人见了杜沉非二人,急忙小跑步过来,抱拳道:“在下是员外手下主管,贱名王得八,奉员外之命,与二位少侠同往广南东路。沿途还请二位少侠多多费心关照。”

杜沉非见这人四十来岁,体态略肥,南瓜似滚圆的脸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也抱了抱拳道:“好说!好说!一切听从王先生安排。”

王得八连忙进去告知了曾祖殿,曾祖殿迎出来,心中高兴。饭食也早已安排妥当。当下众人,连同杜沉非、牛犊先、王得八,共计一百五十余人,吃饱喝足,辞别曾祖殿,起行南下。

曾祖殿又对杜沉非交待道:“小杜兄弟,这一去,应该是水路转陆路,回来陆路转水路,所需要的的车子,都已准备在江中的三艘大船上,银两也已搬上船去了。一路多劳二位费心劳神,不胜感谢!”

杜沉非夸个海口,宽慰那曾祖殿道:“员外不必忧心,我等马到成功,绝不耽误事情。”

曾祖殿听了大喜。

众人吆喝一声,王得八领头,杜沉非挎着那口烈日乌云刀,牛犊先提着佛光盘轮斧,紧紧跟随,后面是那一百五十来个水牛般健壮的汉子,十分靠谱的劳动力,浩浩荡荡,来到湘江港口,果然有好大三艘船,船体长十余丈,巍峨高大,头小底尖,便于破浪前进;船身扁宽,不惧狂风,行走稳定,船体有密封隔舱。底板和舷侧板都是三重大板结构,又挂着许多樯帆。

内部有水密舱构造。又分三个舱,前一舱安放炉灶水柜;中舱分为四室;后舱高一丈余,四壁有窗户。上百辆太平车子摆的齐齐整整,都用竹篷遮盖。

杜沉非与牛犊先将马匹也牵上船来,一切安排妥当,只听那些船手大声吆喝一声,将大船启动,沿着湘江水路,逆流往南方而来。

还没走到半个时辰,只见对面一只大船顺流而下,旗帜上大书着“放青山庄”四个黑色大字。

牛犊先倒是眼尖,指着对面那艘船上坐着的一个人,对杜沉非道:“大哥,那个不是段寒炎吗?”杜沉非见了,果然是段寒炎。

牛犊先放开喉咙喊道:“小段,我们在这里。”

那段寒炎听见喊声,见是杜沉非和牛犊先,心下大喜,也不需要靠近,更不需要停船,从那船甲板上凌空而起,有如苍鹰般一跃而过,轻轻落在了杜沉非的船上,开怀大笑道:“杜兄,牛兄,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杜沉非笑道:“小段,我二人见曾员外一片仁慈善心,义赈城中百姓,因沿途强盗多,恐怕又误了事。便帮助他去广南东路属下广州城内采购棉被衣物,帮助城中百姓过冬。”

段寒炎听了,露出喜色道:“既然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公干,我从小长大到现在,并不曾出过远门,今天有幸相遇,我也陪着你们去走这一趟,看看沿途风光,领略异乡风情。小弟在途中还可稍微帮点小忙,不知道杜兄可愿意?”

杜沉非听了,大喜道:“如果能够得你一起去,真可谓如虎添翼,万无一失。只是你就这样和我们去了,你父母难免会担心,兄弟必须去交代稳当才好。”

段寒炎听了,又一跃而过,上了他家的船,吩咐船上家丁,将自己随朋友去广州的事告知父母,少则二十来天,多则一个月便回。叮嘱已毕,又一跃便过来了。

那一身轻功,如乳燕穿云,江湖少见。

因又有王得八这个主管在,杜沉非不敢擅作主张,又来与他商量。

王得八听说是放青山庄的三少爷,这一家祖传的剑法,闻名湖广,声震江湖,也十分欢喜,慌忙出来迎接问候。

船虽逆水而上,但却顺风。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王得八等人在船上饮酒谈笑,夜住晓起,途经湘潭、株州、衡州衡山县,一路顺畅,并无大事,来到衡阳。

王得八道:“三位少侠,且喜从潭州水路到这里,一路顺畅,毫发无事。只是到了衡阳,我不敢专断,不知道几位少侠觉得往哪条路走比较好?”

杜沉非道:“王先生,我们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人。你熟悉路途,从这里去广州,有几条路,又是什么走法?”

王得八道:“第一条路,是从衡阳直接走陆路到广州,途中经过耒阳、永兴、郴州、宜章、乐昌、曲江,过了英德府,便到了广州。这一条路,都是大路,宽敞好走。只是走这么远的路,又推着车,比较辛苦。”

杜沉非道:“那第二条路呢,怎么走法?”

王得八稍微回忆了一下道:“这条路便是,沿着大江直到桂阳军,再步行到郴州大路上来,这一段路虽不远,只是这里都是险峻小路,人走也吃力,推着车子恐怕难走。”

杜沉非问道:“王先生,还有别的好路吗?”

王得八道:“还有一条,就是从这里开始,继续沿耒水行船到耒阳,到永州,再到郴州。在从郴州走陆路到广州。只是沿着耒水行船,过了肥水那段,有一年春季,我随员外乘船经过这里,沙泥大涨,河道变浅,有点难行。不过现在秋季,料不防事。”

杜沉非沉吟了下,道:“我们众人如果走空路,不搬东西。走哪条路都可以。只是到时采办诸多物件,走远路耗费劳动力。这样吧!依我看就从这里沿耒水南行,直到郴州,再走陆路。王先生觉得怎么样?”

王得八道:“杜少侠所言,正与我想的一般。就这样走法。到时让船在郴州等待,我们众人走路去广州。”

王得八吩咐已毕,船便又沿着耒水逆流南来。

那时秋高气爽,沿途风光秀丽,远远望见那坦平地面上,摆列着大大小小无数石山,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纹路清晰;根坐大地,顶接天心;上下粗细均匀,孤岭陡峭,绝壁悬空,势欲倾到;山顶平坦,藤缠树覆,云遮雾罩。千峰竞秀,万壑争流。众人看了齐声赞叹。

段寒炎更是欢喜得只恨自己不会丹青,不然将这锦绣河山,绘成长图,挂在墙壁上,日夜欣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章 船上的神秘来客

大船沿江而行,经过一个巨大的“之”字大拐,已经快接近耒阳地界。

这时已是晚上,月亮高挂空中,明晃晃的就如一柄闪着金光的弯刀,看起来也如牛犊先的斧刃一般锋利伤人。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在内舱磕着瓜子聊天,打发时光。

王得八能混到豪门主管的位置,却不是靠的溜须拍马,而是本着那一份踏实谨慎的态度,为人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时刻事必躬亲,东瞧西看,照管船上一切,吩咐船上人夜里小心看守后,才进舱来稍做休息。

可是他刚刚坐定,只见一个船上叫做“四干鸡”的壮汉突然冲进舱来,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断断续续道:“王……主……主管,船上……有……有鬼。”这个人虽然外号叫做“四干鸡”,但是身体却壮得像头大水牛,胆子倒小得像耗子似的,已吓得趴在地上站都没法站起来。

王得八吃了一惊,心道:“难道今夜来了些贼?”便放低声音问“四干鸡”道:“哪里有鬼?”

“四干鸡”这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用手往外乱指。

王得八只得硬着头皮走出舱来,借着这清幽的月光一看,也只觉得头发发麻,身上毛孔都长成颗粒暴突。

在这艘大船的甲板上,每隔几步站着一个人,共有六个。

这几个人站立的姿势完全一样,每一个人都如同标枪般挺得笔直;他们之间间隔的距离,似乎也完全一样。

这些人都身着深色长袍,头戴毡笠,身材瘦削而且很长,都面向船外,似乎身上都背着一件看不清是棍还是剑的兵器。

他们就在夜晚的冷风中站着,纹丝不动。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上船的?又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又上来干什么的?

王得八身为主管,只得定了定神,装作镇静,小心问道:“几位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六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句问话,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和动静,似乎就像六具石头雕像,仅仅是用来装点门面的。

王得八急忙进到内舱,勉强沉下气来,向杜沉非等人说道:“几位少侠,外面有六个贼站在船板上。请动几位少侠快出去看看,以防万一。”

杜沉非听了这话,一把抓起斜倚在角落里的刀,就走出舱来。

段寒炎和牛犊先也紧跟着出来。

那六个人依然分毫没动过,也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就如同他们根本就不曾来过。

杜沉非已看清,他们身上背的都是剑,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长这么宽的剑,那剑起码也有三尺半以上长,宽至少都有三寸。

段寒炎的“弦歌之声剑”如果和这些人的剑相比,就如筷子比糍粑舂杵。

杜沉非盯着这几个人,看了很久,才沉声问道:“不敢动问几位朋友,深夜到我船上,未知有何贵干?请诸位说个明白,叫在下也好放心。”

又过了很久,忽然有一个站在中间的黑衣人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是来蹭船的。”这声音就如夜晚经过荒山里的坟地,从被掘开的坟墓中传来的声音。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不知道阁下是要蹭船到哪里?”

那黑衣人冷冷道:“船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杜沉非道:“如果我突然掉头回去呢?”

黑衣人依然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杜沉非道:“几位既然要蹭船,何不到舱中来,喝杯热酒,以避如刀似剑冷风?”

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冰冷,道:“不必。”听他这口气,居然毫不客气,就像是别人搭了他的船,还想给坐船钱给他,他毫不客气拒绝一般。

杜沉非道:“能否请教阁下尊姓台甫?”

黑衣人过了很久,似乎才下定决心,缓缓道:“重剑团,龙锦绣。”

杜沉非知道,这世上总有一类怪人,他们不愿意和别人过多交往。无论你怎么热情,都难以化解他们心里的冰霜。

所以杜沉非也不再问,踱回舱中来。

王得八却就在刚才杜沉非与黑衣人对话的时候,已经亲自去底舱看了船上带来的那几万两银子。这些都在,他终于放下了心,上来在杜沉非耳边轻轻道:“杜少侠,那些银两都在。”

杜沉非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看得出,他们并不是为银两而来的,似乎有别的目的。”

段寒炎皱了皱眉,问道:“杜兄,这些人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蹭船?”

杜沉非道:“也有可能,半夜三更黑地里走路,总没有坐船舒服。”

段寒炎道:“他们上船,竟然无声无息,以他们身手,已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又何必在半夜赶路?又何必跑河边来蹭船?”

杜沉非道:“高手也有走累的时候。也许他们是去会强敌,与强敌交战前,气息稳定,身体调整,总比一去就鞍马劳顿精疲力尽好。”

段寒炎道:“刚刚他们说是重剑团,龙锦绣。想必他们的组织是重剑团,他自己的名字是龙锦绣。”

杜沉非道:“应该是的。这些人应该都是使剑的高手,只是他们的剑又长又粗,可能分量也不轻。你听说过重剑团这个组织吗?”

段寒炎道:“我没有听说过。我要不要去试一下他们的剑?”

杜沉非道:“兄弟,不必,就像动物在捕食前,都会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且由他们,不要干扰他,这几个看起来也不像是歹人。”

牛犊先道:“这么多生人站在床前,连睡觉也梦到鬼,莫想睡好觉。”

杜沉非微笑道:“不会,你放心睡吧。我不睡,守着你。”

牛犊先道:“你们不睡,我也不好意思睡觉。我只是坐到床上靠着墙,舒坦些。”

牛犊先果然坐了上去,靠着墙壁,还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就摇头晃脑打起瞌睡来,很快就滑在床上,放倒身体,呼呼大睡。

杜沉非与段寒炎却没有睡,坐在椅子上静听舱外动静。

王得八更睡不着,这些稍微上了点年纪又担负着重任的人,有的或者没有的,都比较容易拿来使自己操心。梁章钜《浪迹三谈》说一个人显老的反常情状,就有十条:“不记近事,偏记得远事;不能近视而远视转清;哭无泪而笑反有泪;夜多不睡而日中每躭睡;不肯久坐而多好行;不爱食软而喜嚼硬;暖不出,寒即出;少饮酒,多饮茶;儿子不惜而惜孙子;大事不问而絮小事。”可谓贴切形象。

王得八就已经有了显老的情形,他现在也毫无睡意,越发精神十足,时不时地透过小窗看看外面动静。

那几个人一夜都是这么笔直的站着,就与刚刚来的时候完全一样。也从来没想过要靠靠身后竹篷下的车子,更不用说他们会坐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一章 死人和梦

直到卯时左右,天已慢慢放亮。王得八却连连打起哈欠来,又来看舱外那几个人。突然吃惊地叫道:“几位少侠,那几个人不见了,影子都不见一个了。”

杜沉非和段寒炎出来看时,果然人影也没一个。这些人的轻身功夫,竟然高到连自己都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竟然完全不清楚。

王得八又连忙亲自去舱底看了银两。

耒水两岸的树木和山石都已经清晰可见,令人安心的白天终于来了。

杜沉非、段寒炎、王得八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杜沉非想,凭这六人的身手,若是来打劫的,凭自己和段寒炎、牛犊先三人,未必就能对付得了。直到现在,他才终于不敢轻心,决定也躺下来休息一下。

王得八也已吩咐船上众人,好好看守,不要懈怠。他也决定先睡一下。

牛犊先的鼾声还在此起彼伏。

杜沉非躺了下来,心想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以耽误赈灾大事。又想自己已在曾员外面前夸下海口,如果真出事了,回去有什么颜面去见曾员外?越想却越睡不着,脑袋却很模糊,眼睛也难以睁开。直到过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合上眼睡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舱快又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声:“快来看,有死人。”

杜沉非一跃而起,刚才的睡意都已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来到舱外一看,果然从这条江的上游,飘来了一具死尸。这尸体脸部朝下,身着蓝灰色的长衫,头上的毡笠都还没被江水冲掉,还紧紧的绑缚在脖颈上,但是身上的长剑却没有了。这个人,正是昨晚来蹭船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龙锦绣?

段寒炎和王得八也跟了出来,瞧着浮在江面上的这个人。

段寒炎道:“杜兄,我们要不要将他捞上船来,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杜沉非道:“好!捞上来看看。”

王得八立刻道:“两位少侠,这可不能啊。我们不能管别人的闲事。”

话音未了,段寒炎却身形一展,人已在江面上,一个翻身,已到了那具尸体旁边,脚尖又在水面轻轻一点,弯下腰来,手已抓起那人衣襟,就如同鱼鹰捕食一般,又是一点,跃上船来,将那人丢在甲板上。

杜沉非探了探那人鼻息,见已没有了气息,皱了皱眉,道:“难道死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王得八见已经捞上来了,也不好表现太过残忍,再将人丢下去,便说道:“两位少侠,救溺水的人,是个技术活儿。我有过好几回经验了,让我来试试吧!”

杜沉非听了,大喜,道:“有劳王先生。”

王得八将那个人的脚挂在自己肩上,却也力大,抱起那人双脚,上下颠晃,倒出许多水来。又将那人仰卧在地,在背部垫上木板,反复在胸骨下段缓缓按压。只见那人又吐出大量清水来,突然大声咳嗽,又咳出一滩水,已被这王得八救醒了。

杜沉非见了大喜道:“先生救溺水者手段,堪比良医。”

王得八得意地笑了笑。

那个身着蓝灰色长衫的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段寒炎道:“阁下难道已不记得,昨天晚上还蹭过我们的船吗?”

那人似乎恍然大悟,脸上却没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说了两个字,道:“谢谢!”

杜沉非问道:“阁下六人,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不知道何时不辞而别,今天却又在河中相遇,不知几位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却不回话,只是沉吟了一会,突然用劲,跃在半空,往岸上奔去,他的身影很快就已消失在那一片灌木从中。

段寒炎问道:“哥哥,你说他们遇到什么对手了?凭他们的身手,居然会被扔到河中?”

杜沉非道:“我也猜不着是什么对手,只是希望我们不要遇到这样的对手,也被他们丢在河中喂鱼。”

船已经过了大别水、肥水,将近永兴地界。

牛犊先也已经醒来,揉了揉双眼,大声道:“我早说昨晚睡不好的,做了一晚上鸟梦,梦到站在外面的那几个穿黑衣的人都被丢到河里去了,吓死老子了。”

杜沉非等三人都觉得很新奇,做梦也能做到和实际情况差不多?

杜沉非笑着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了吗?”

牛犊先道:“我还梦到,前头有个好大的酒店,我在那里吃了一只肥美的泥焗鸡,和一瓶上好的桂花酒。”

杜沉非大笑道:“牛犊看起来是饿了,做梦都在喝酒吃鸡。”

段寒炎也笑道:“牛犊,若前面真有个大酒店,我请你去吃泥焗鸡和桂花酒,你觉得好不好?”

牛犊先立刻舔了舔嘴唇,道:“小段,你有钱,如果是你请,你就得请我吃两只。”

段寒炎大笑道:“好,牛犊,你吃八只也无防。”

牛犊先又道:“可是这梦里有一件事不好。”

段寒炎连忙问道:“是哪一件不好?”

牛犊先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梦到,吃完饭后,我和你也被人丢到河里去了。”

杜沉非一听到这一句话,心突然沉了下来,但他还是说道:“牛犊,有我们在这里,没人会丢你到河里。等下若真能看到酒店,咱们就去吃饭。你不要乱说。”

牛犊先大声道:“好!那我至少得吃三只泥焗鸡。”

船刚转过一个山坳来,只见前面已到了一个小镇,人来人往,虽不甚繁华齐整,也是个热闹的地方。那靠近江边的地方,建着一栋两层楼的酒店,旁边两根旗杆上,绣着花边的鲜红旗帜上,都赫然大书着五个字:“特色泥焗鸡”、“浓香桂花酒”。

杜沉非、段寒炎见了,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竟然会和牛犊先梦到的完全一样?

牛犊先也看到了,大声道:“大哥,小段,你们看,那里真有个酒店嘛?只是不知道写的什么玩意字?”

段寒炎也皱了皱眉,微笑道:“牛犊,你倒是瞎猫碰耗子,被你说对了,那上面写的字,就是泥焗鸡和桂花酒。”

牛犊先掰了掰指头,道:“可是明明一张布上有五个字。”

段寒炎笑道:“五个字也是说的泥焗鸡和桂花酒。”

牛犊先也不管这些,大声笑道:“小段,你答应请我吃酒,就不要反悔哦。”

段寒炎笑道:“我不反悔。”

杜沉非的心却突然跳得厉害。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牛犊先在这里吃饭,就不能反悔。杜沉非对王得八道:“王先生,一路南来,不曾下过酒店,今天船已快到尽头,在这里看到个酒店,我们上去吃一顿,如何?”

王得八也有这个想法,道:“这样很好!我看这样,三位少侠先上去吃,我等一百多个人先在这里守船。等你们三位少侠吃完,我们再上去吃饭,轮到三位少侠守船。好吗?”

杜沉非道:“王先生所言甚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火烧洋人

杜沉非和段寒炎、牛犊先三人走下船来,沿着江边的沙石小路,绕到酒店门前,这酒店原来叫做“醉云楼”。三个进到店里,找副干净座头坐了。

段寒炎唤酒保来,道:“小二哥,来五只泥焗鸡,三壶桂花酒。”

小二欢快地答应一声,正准备跑到厨下去吩咐。

杜沉非却又说道:“小二哥!等等!麻烦你再交代厨房,准备好一百五十人的饭菜。”

那店小二欢快地去了。

很快,这菜就端了上来,那鸡肉被撕成一块块的,装了三大盆。原来都是事先已经做好了的,只等客来就卖。那酒也很香。

牛犊先很快就将一盘鸡狼吞虎咽吞下肚去了,一壶酒也两三口“咕咚咕咚”喝完。杜沉非与段寒炎才吃了几口。忽然王得八水淋淋地跑进“醉云楼”来,跌倒在地上,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什么,一边心慌意乱朝外乱指。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见了他一身水,便已有些意外,像王得八这么老成持重的人,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水里?

杜沉非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王得八的肩膀,缓缓地道:“王先生,不要着急,慢慢地说!”

王得八喘了七八口大气,终于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道:“三位少侠,我们船上,突然从水里冒出很多怪人来,爬到船上,将我们的人全部抓走了。”

杜沉非大惊道:“你说什么?是从哪里来的怪人?”

王得八放声大哭,结结巴巴道:“是……是从河里……窜出来的,”

杜沉非道:“从河里来的?”

王得八道:“正……是……”

杜沉非又问道:“这些怪人,将我们的人带往哪里去了?”

王得八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道:“我……我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他们是……是从河里带走的。”

杜沉非和段寒炎都十分惊讶。

杜沉非问道:“你是怎么逃脱的?舱中银两还在不在?”

王得八还在哭,能把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吓成这样,必定不是寻常的惊吓。王得八道:“亏得我水性好,他们把我揪到水中,被我挣脱逃回来了。”

杜沉非立刻冲出“醉云楼”来,从那条土路边,一跃就到了江边。段寒炎随后也到了。牛犊先却举着板斧,从沙石路上跑下。

只见那河里,有几个船上的壮汉,有的已经从水中爬上船来了,有的可能惊吓过度,脑袋晕沉,怎么爬都爬不上来,一爬上来又掉下去。杜沉非与段寒炎拉着他们的手,尽都提到甲板上。连王得八在内的生龙活虎的一百多个人,现在只有七八十个,都瘫倒在船板上。

杜沉非想到了银子,立刻来到底舱看时,惊讶到目瞪口呆,那几万两银子,连箱子都不见了。是什么人这么大力气,能在瞬间搬走这么大、这么沉、又这么多的箱子?

杜沉非看了,对段寒炎和牛犊先道:“两位兄弟,如今事发突然,我们分头行动,由牛犊在这里守船,我沿河岸往南追,小段,有劳你往北去看看。”

段寒炎道:“好!事不宜迟,快走吧!”

二人跳下船来,分头急追。

杜沉非往南直追了十多里地,并无踪影,又不见河岸有任何水迹,心想道:“这一伙人,必定是哪里山贼或者水寇,在水中游,必定没我在岸上走的快,且掉头回去看看。”

杜沉非又回到那条船边来,见牛犊先正持斧站在船上。牛犊先问道:“大哥,一路看去,有踪迹吗?”

杜沉非道:“兄弟,并没有半点踪迹,小段回来过吗?”

牛犊先道:“还没有回来。”

杜沉非立刻往北而来,快得有如出水之龙,下山之虎,一闪而过。往北来约有五六里地,只见岸边水淋淋一片,一大堆巨大的打着赤脚的足迹通往山中。

杜沉非心喜道:“好!只要有踪迹,不是鬼,我就能找到你。”

杜沉非沿着那一线水迹一路跟踪而来,越过一个小土包,走过一片漂浮着金光的水田,又走过几堆乱石,只见远远的一条山路,通往一个山顶,那山上的树,就如一根根筷子一般笔直地插在地上。

杜沉非立刻向这个山岗奔来,一阵风似的从山坡羊肠小路直奔到山顶。但是路上已见不到水迹了,想必是因为走得太远,那些人身上的水都已经掉干。

只见对面的山坳间,一大片碎石铺满了整个山坳。

一堆人正围在一块,想必是正在清点刚刚夺来的银子。

杜沉非也不管有路没路,连跃带走,直靠近那一堆人来,藏身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瞧。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衣带飘动的声音。杜沉非突然拔刀,身形一转,看时,原来却是段寒炎。

杜沉非问道:“小段,你看到什么了?”

段寒炎道:“我也没看得很清楚,只是远远的看到,那伙人似乎进了后面一个山洞。我到洞口看了,原来是个矿洞,好象是个银坑。”

杜沉非道:“你来看看下面这些人围在一起干什么?”

二人都趴在山石后往下看。

只见那些人将两个捆绑的像粽子一样的人捆绑在一根木柱上,又将这跟木柱摆在一个事先搭好的木架下,从上面慢慢的吊起,这根木柱就立在木架中间,下面又堆起很大一堆干柴。

一个男人朝那两个吊着的人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骂道:“你这两个贱人,不识好歹,我叫你们逃跑,今天把你烧死在这里,炼成油,灵魂打在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翻身,以儆效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等的忌日。不要怨我杀你,只怪你们自己生的贱。”

说完,那人举着个草把,正在引火,似乎正准备在下面点起一把火来。

杜沉非见了,对段寒炎道:“小段,这一伙人,不知道是想把谁两个烧死在这里?你在这里稍等,我去救他一救。”

段寒炎道:“杜兄,我们自己的人和银子怎么办?我们就两个人在这里。”

杜沉非道:“兄弟不要急,我们的人必须得救。只是眼前这两个人危在旦夕,命悬一线,不救他一命,我也于心不忍,先去救下他们再说。”

段寒炎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接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三章 通神见鬼化魂散

那个引火的男人终于引燃了草把,又将草把靠近那一堆干柴。那柴似乎也浇了油,一遇到火星,果然是干柴遇烈火,忽喇喇烧起,冲天而上。

杜沉非来不及多想,一跃便上了那块大石。他的刀先已飞出。只一刀,便将木架上立着的那根木柱削断。他的人却也已经到了,脚尖在被削断的、还被立在木架中的下半截木柱上一点,右手接住自己的刀,左手一把抓住绑缚那两个人的绳索,连人带小半截木柱都被提起,跳回地面来。身子刚一落地,又是一刀,削断麻绳,放了那两个人。

他的刀飞出的速度很快,人却比这柄飞出的刀更快。这是杜沉非的武学绝技,叫做“流星追月”。

刚刚还围在那里看热闹的一堆人,突然一哄而散,奔进山坳去了。

杜沉非仔细看那两个人时,原来是两个女孩。

这两个女孩,都是十六七岁年纪。其中一个肤色黝黑,一双大黑眼睛,黑色头发极细而呈波浪形卷曲,编织成无数根小辫子,拖在脑后。一个白得又像冰雪,金黄色柔软卷曲秀发遮耳,连眉毛也是金黄色,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瞳孔却是浅蓝色的。

杜沉非吃了一惊,这两个女孩,身材高挑匀称,双腿修长,只是那黑人女孩的臀部看起来略有些大,但却绝对不丑,只是长的和身边的人都不同而已。

杜沉非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道:“二位姑娘,你们好啊!”

那个白人姑娘一双星目正看着杜沉非,然后以极快的语速道:“thank-you!-thank-you-very-much!”

杜沉非皱眉道:“啊?你在说什么?”

那个白人女孩虽然好象说了一长串的话,呜哩呜啦。

杜沉非可是连一句都没有听懂。

没想到那个黑人女孩却还是会说话的,她十分生硬而艰涩的说道:“非常谢谢你,来救我们。”她说得很慢,似乎每说完一个字,都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来想下一个字该说什么?

杜沉非皱眉道:“请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黑人女孩又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叫多萝丽丝。”她用手指了指白色的女孩,道:“她叫阿莉克西雅。”

杜沉非听说这两个奇怪的名字,他也根本就记不住,但还是点了点头。

多萝丽丝也问杜沉非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杜沉非道:“我叫杜沉非。”

阿莉克西雅忽然又说道:“thanks!-you-saved-my-life!-i-wish-you-health-and-happiness,wish-to-god-bless-you-and-your-loved-ones-and-friends!”

杜沉非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便问那黑人女孩道:“刚刚那个点火烧你们的是什么人?”

多萝丽丝道:“他叫做赵不疑,是这个银场老板的一个狗。”

杜沉非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多萝丽丝仍然以艰涩的汉语说道:“我们是外国人,辗转波斯,带着珠宝来这里做生意,又从这里做丝绸生意,被人骗,说这里的货便宜,还很好。我们就跟着来到了这里。他们是骗人的,把我们的父亲母亲喂了毒药,在这里挖矿。”

杜沉非显得很吃惊,道:“哦?那你们的父母亲呢?”

多萝丽丝的眼睛里滚出泪水来,道:“都已经被他们打死了,丢在后山的洞里面。”

杜沉非道:“那他们又为什么又要用火烧你们?”

多萝丽丝道:“因为我们不愿意在这里干活,要逃掉。上次逃跑时,还被他们打过。”

杜沉非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多萝丽丝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是听他们都叫这里是富源银场。”

杜沉非还准备再问,只见段寒炎从后面押着赵不疑走了过来,那柄软剑就如同绳索般绕在赵不疑的脖子上。赵不疑昂着头,生怕这利剑会割伤他的皮肤。

来到杜沉非面前,一声清脆明亮的琴弦弹击声响,段寒炎的剑已收回。

杜沉非看着赵不疑,问道:“你就是赵不疑?”

赵不疑道:“小人正是。”这赵不疑一面回话,一面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杜沉非盯着他,冷冷道:“在我手里,你无论怎么跑,也休想跑掉。如果你不信,大可试一试看。”

赵不疑相信,他已见过段寒炎的出手,那柄剑比眼镜蛇吞吐的蛇信还要快得多,自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剑已在自己的脖颈上绕了两个圈。而杜沉非那柄刀破空飞出的速度,绝对不会比现在缠绕在他脖子上的剑要慢。这些他都见识过,所以他打算很老实的对待这两个人的问话。

杜沉非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不疑道:“这里是雷打岭,这个银场,叫做富源银场。后面一座山中,还有一个广进银坑。”

杜沉非道:“这两个银场、银坑,都是谁家的?”

赵不疑道:“小人其实只是这里一个小小的管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里管理森严,小人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从来也不敢问,只知道这里的负责人是山顶峰,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一切只有他知道。”

杜沉非道:“哦?山顶峰现在哪里?”

赵不疑道:“就住在后山的山坳里,那一栋临时搭建的四合院里面。”

杜沉非道:“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人,在这里采矿?”

赵不疑道:“大部分都是从穷流或者狩野买来的,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在这附近捕抓远行客商。”

杜沉非道:“穷流和狩野。都是个什么组织?”

赵不疑道:“都是些从事人口交易的组织。他们从各地或拐或骗,将一部分人带到我们这里,卖给我们。他们的具体情况,小人并不是很清楚。”

杜沉非道:“我们船上的几十个人和银两,都是你们抢劫来的吗?”

赵不疑道:“小人并没有经手这件事,并不知情。只是很有可能。”

杜沉非道:“把人抢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挖矿?你们是怎么控制他们不敢逃跑的?”

赵不疑道:“银场会定时从别人手中买来一种药物,给这些人吃了,像野兽一般力大无穷,并使他们产生依赖,哪怕一时逃出去了,也会难以控制自己,会自己回来,求银场给他们药吃。”

杜沉非道:“这种药叫做什么药?从谁那里买来的?”

赵不疑道:“这个叫做‘通神见鬼化魂散’,具体从哪里买来的,我也不知道。”

杜沉非问道:“从耒水中突然爬上船来,劫走我们几十个人的,就是这种服过‘通神见鬼化魂散’的人吗?”

赵不疑道:“是的。银场常常都这么做。把这些人抢来后,也令他们服下这种药,或者让他们开挖矿洞,或者令他们去抢夺远行人口。”

段寒炎却突然问道:“你们抢夺我们的人和银两,现在哪里?”

赵不疑道:“小人说过,并没有经手这事。但一定被带到后山山坳里山顶峰那里去了。”

杜沉非大怒道:“你既然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干的这等禽兽行为,危害他人心身,我怎能饶你狗命?”

杜沉非手起一刀,一道金光很快划过,一腔红血立刻喷出,赵不疑的人头就如同西瓜般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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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银坑杀人

段寒炎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杜沉非道:“我们现在去雷打岭后山找山顶峰,这人是这里的负责人。”又看了看多萝丽丝与阿莉克西雅,道:“你们两个,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下如果看到我二人出来,你们也出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多萝丽丝一字字说道:“谢谢,救命恩情。”

杜沉非、段寒炎踩着这堆积如山的碎石,一步一滑,翻上这个光秃秃的山顶。放眼望去,果然见那个山坳间,也都堆满了开挖出来的碎石。离这一大堆碎石不远处,就是山顶峰住的四合院。看来赵不疑并没有说谎。

杜沉非与段寒炎逐步走向这间四合院来。这个建在深山里面的小四合院,居然门口也摆着两个石狮,张牙舞爪,似乎在宣示着主人的权威和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力量。

两扇铁门却都是敞开的。

杜沉非和段寒炎也不敲门,快步走到小院中。

杜沉非高声道:“山顶峰在哪?给我滚出来。”

里面很快就有个头探了出来,看了下,又立刻跑到里面去了。然后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秃顶鹰鼻的男人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身着绣着花边的绛红色丝布长袍,他的后面跟着十二个配着长剑的黑衣人。

杜沉非盯着那秃顶的男人,问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是山顶峰?”

那秃顶的男人皱了皱眉,道:“你奶奶的,老子我就是山顶峰。你们两个是什么鸟人?敢来我这里叫嚣?”

段寒炎抢先一步道:“先不要问你爷爷两个的名姓。只因我们的船经过这里,被你这蠢货连人带银两强抢夺来。如果你这蠢货识相,还想留你这条狗命,就把我们的人和银两老实交出来。如果敢说半个不字,我的剑就会洞穿你的咽喉。”

山顶峰听了这话,竟然毫不动怒,他居然笑了笑,道:“想要银子和人,也很容易。只需要问问他们手里的剑同意不同意?”山顶峰得意地指了指身后的那十二个黑衣长汉。

这些人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一个黑衣人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慢慢地说道:“我的剑不同意。”

段寒炎道:“我来问问它,想必它就会同意。”

那黑衣人道:“你用什么武器来问?”

段寒炎道:“问一柄剑,还得用剑来问。”

黑衣人道:“很好!”

段寒炎并不再说话,他的手在腰间一探,突然剑光一闪,那柄剑又已被抖的笔直,闪电般击向黑衣人颈部。

黑衣人的身手竟然也很快,头部突然往下,他的人登时就矮了半截。他的剑也很快,就在这一瞬间,他手中长剑就已出鞘,一剑直扫段寒炎腿部。

但是段寒炎并没有后退回避,也没有将剑回抽,他的下半身突然鬼魅般飘了起来,手中那柄弦歌之声剑,也突然由上斜斜向下,只见一道银弧划过,黑衣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如同被人削了一剑,因为他现在真的已被人削了一剑。

这一剑,是段寒炎削的。

黑衣人的脖子上立刻就已有鲜血流下。

段寒炎却又已站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他的剑也忽然不见。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

快到就如同他一直都站在这里,根本就还不曾动过。

这个黑衣人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段寒炎,然后他就慢慢地倒了下去。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快的剑!

段寒炎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个倒下去的黑衣人,而是盯着山顶峰道:“他的剑已经同意。”

山顶峰吃惊地盯着段寒炎,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剑法。这剑快到离奇,快得令人觉得诡异而恐怖。但是他还想再拼一拼,突然转身向身后那十一个黑衣长汉道:“还有人的剑不同意吗?”

身后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出来,道:“我的剑不是很好说话,它想必是不会同意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拔剑,正准备冲出去,再一剑刺穿段寒炎的咽喉。

但是他的剑还没有完全拔出,却突然痛苦地弓下了身子,他吃力地看着自己的肚腹。

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就如同他的腹部已经被人捅了一刀。

因为他的腹部已真的被人捅了一刀。

一刀捅进,红如火焰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衫。

然后这黑衣人又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这柄刀的主人。

这刀,当然是杜沉非的刀。

杜沉非缓缓走了过来,一把将刀抽了出来,道:“我的刀来问过,他的剑也已经同意。”

山顶峰那光秃秃的脑袋,在这并不热,反倒还显得有点冷的天气里,汗水一颗颗冒了出来。他用长袖当作汗巾,擦了擦额头,沉声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

杜沉非道:“我叫杜沉非,他是我的朋友。”他并没有说出“段寒炎”三个字来,因为段寒炎本来是跟着自己来游山玩水的,他不想给他惹任何麻烦,来危及他的家庭和亲人。

杜沉非道:“你现在肯将我的人和银两归还了吗?”

山顶峰道:“两位手段如此高明,只怕我不想还都不行了。”他突然转身,向身后喊道:“将刚刚带回来的银两和人,都给带出来,还给这两位。”

但是话音未了,他的手却突然扬起,一把喂了毒的寒针暴射而出,直打杜沉非上半身。杜沉非的刀光又一闪,如一道乌云覆来,那些铁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沉非低头看时,地上一枚铁针都没有,原来那些针都被吸在这柄刀黑乎乎、凹凸不平的那一面。杜沉非看了,心中大喜道:“好刀,竟然还能吸暗器,必定带有磁性,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今天可多亏了你。”

山顶峰却大吃了一惊,张嘴瞪眼。杜沉非的人却冲了过来,他一脚就踢在了山顶峰的胸膛上,然后一个肘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山顶峰的脸上。

山顶峰的满口金牙,立刻就带着鲜血喷了出去,他那两百斤重的身体,也就如同一条被钓起的鱼一般斜斜地飞了起来,然后就“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山顶峰的人刚刚倒在地上,杜沉非的脚就已经踏在了他的胸膛上。后面那十个黑衣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手还在握住剑柄。杜沉非的刀尖却已抵住山顶峰的突起的喉结。

山顶峰连口水都不敢咽,因为一咽口水,喉结就会滑动,一滑动就会被这柄刀的尖刃滑伤。一般日子过的稍微舒适点的人,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们常常在弱者面前穷凶极恶,看起来是个不要命的人。但是如真碰到有不要命的人,他们会胆小得比谁都害怕伤及自己的性命。

山顶峰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现在只要还能留得性命,他几乎已经什么事都已能做出,他竟然叫了一声,道:“爷爷,饶命。”

杜沉非却不是个喜欢别人叫他“爷爷”的人,他只想要回他的人和银子,便道:“叫人,把我的人和银子都送出来。”

山顶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喊道:“把这两位爷爷的人和银子都带出来。”这声音如此怪异,是因为他在喊的时候还要保持喉结不动,听起来极其刺耳难听,就像是锅铲刮在铁锅上的声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五章 洋人妹妹

果然里面有人先将那十来箱银子抬了出来。

紧跟在后面的,是用铁链串成一长串的那七八十个人,这些人,昨天还生龙活虎,健壮如牛,今天却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走起路来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在地。

段寒炎走上前去,拍了拍几个人的脸蛋,道:“罗再喜,六花子,二靼子,庞军官……”可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双眼迷离,就如同木偶似的,没一个人理他。

段寒炎昨天还和他们开过玩笑,今天似乎已完全不认识了。

杜沉非将刀又往前送了送,问山顶峰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山顶峰慌慌张张地回答道:“爷爷,他们已被我们的人喂了‘通神见鬼化魂散’,才变成这鬼样子的……”

杜沉非大喝一声道:“据赵不疑说,吃了这药,力大无穷,他们怎么会如此有气无力?”

山顶峰道:“爷爷,刚服食这种药的时候,就是这种反映,连吃几天后就会慢慢恢复力气,然后就会变得力大无穷。”

杜沉非冷“哼”了一声,道:“你如果把解药拿出来,我的刀可以同意不杀你,否则,我只需要一刀,你的脑袋很快就会从你的脖子上滚出去。”

山顶峰慌了,立刻摊开手掌,道:“爷爷饶命,我们只买‘通神见鬼化魂散’,从来都不买解药。”

山顶峰这话,杜沉非竟然相信。因为像这一类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只想着怎样把人弄进来,日日夜夜给他们干活,如果累死病死或者打死,随便往山中洞穴一丢,就像多萝丽丝和阿莉克西雅的父母亲一样。他们从来都不会想着怎么把人解了这毒再放出去,让他们获得新生。

杜沉非便问道:“那这种解药,哪里有?”

山顶峰道:“往这里西去八十里地面,有一座山,叫做阿迷山,山上一个洞,叫做毒漫洞,里面一个组织,专业做各类毒药迷药。”

杜沉非问道:“哦?阿迷山,毒漫洞,这是个什么组织?”

山顶峰道:“这个组织,叫做‘冥门’。”

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冥门?是些什么人在那?”

山顶峰道:“这个组织高手众多,不但身手好,还都是些用毒的高手。我也所知甚少。我只知道有个破头老祖和一个毒焰鬼王,这两人好象是师兄弟。爷爷如果要解药的话,就去阿迷山毒漫洞去找他们吧。我可是千真万确没有。”

杜沉非听了这话,道:“好!多谢相告。你说的都是老实话,我当然也不能亏待了你。”

山顶峰听了,连忙赔笑道:“爷爷说得对极了。”

杜沉非笑道:“很好!那我送你一程。”

山顶峰瞪了瞪眼,连忙道:“爷爷,你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我送你们二位一程。而且,如果你们二位爷爷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带你们去阿迷山的。”

杜沉非道:“你太客气了,刚刚识荆,怎敢劳动阁下?你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山顶峰立刻“嘿嘿”笑道:“我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我一向对人很客气的,两位爷爷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再走。”

杜沉非笑道:“我还有事,不在你这里吃晚饭。”

山顶峰赔笑道:“既然如此,喝两杯淡酒还是不妨事的。”

杜沉非道:“我不喝,你也不必吃晚饭,也不必喝酒,我送你一程。”

山顶峰皱着眉头,吃惊地盯着杜沉非,问道:“送我一程?爷爷究竟想送我去哪里?”

杜沉非冷冷道:“阎罗王有事找你,我送你去他家。”

山顶峰一听说这话,立刻怪叫一声,可是这叫声突然停顿,脖子里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脖子上突然被人刺了一刀,因为他的脖子上已真的被人刺了一刀。

杜沉非瞬间出手,一刀下去,刀尖立刻就刺穿了山顶峰的喉结。

当杜沉非将刀抽出的时候,山顶峰的鲜血也立刻就如红花般盛开。

山顶峰瘫倒在地上,他的四肢还在不停地抽搐,看起来就和一只刚刚被宰了一刀的鸡完全一样,很快他就会与赵不疑去作伴,一同赶往阎罗王家。

杜沉非突然抓起一把石子,一个转身,将那门口还在木头一般站着的十个人也打中穴道,都倒在地上。

段寒炎牵起那一串七八十个人。

杜沉非叫来这山顶峰手下二三十个人,搬着箱子,翻过山来。

那多萝丽丝和阿莉克西雅藏身在一块山石后面,双眼紧盯着对面,生怕杜沉非与段寒炎丢下他们。一看到杜沉非下了山来,这两个女孩立刻冲了出来,高声喊道:“我们在这里。”

杜沉非见了,大声回应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就这样,杜沉非监押着那些搬运银两的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黑肤黑发的多萝丽丝,和白肤金发的阿莉克西雅;后面又是段寒炎,牵着一长串的人。

这景象十分怪异,惊讶得路过行人伸舌头瞪眼睛,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怪物?

牛犊先和王得八见了,也十分吃惊,又见银箱和人都在,又是十分高兴。

王得八老远就奔了过来,连忙向杜沉非与段寒炎抱拳道:“二位少侠,辛苦你们了。且喜人和银两都已被两位夺回来了。”

杜沉非道:“王先生,这些人已被他们喂了毒,需要解药给他们服下,才能恢复正常。先把他们都关在底舱。待我去寻找解药来。”

王得八道:“杜少侠,去那里寻找解药?”

杜沉非道:“往西八十里地面,有一座阿迷山,山上有个毒漫洞,必须是他们那里的人才能解得了这毒。”

王得八询问所发生的事情,杜沉非简略述说了一遍。

牛犊先却在找多萝丽丝和阿莉克西雅逗趣。

牛犊先问那阿莉克西雅道:“你这妹子,怎么这么白,叫什么玩意名字啊?”阿莉克西雅看着牛犊先,很快地说了一长串,最后说道:“what's-your-name?”

牛犊先挠着头皮,道:“这个看起来像个哑巴,唧唧哇哇说了那么多,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段寒炎笑道:“哦?你还听得懂?你说说看,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牛犊先道:“她好象是在说,她的袜子又烂了。”

杜沉非听了,大笑道:“那你把你的袜子脱给她穿吧。”

段寒炎问多萝丽丝道:“刚刚这位阿莉姑娘最后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多萝丽丝指了指牛犊先,道:“阿莉克西雅刚刚是在问他,叫什么名字?”

段寒炎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他叫牛犊子。”

这时,阿莉克西雅又向牛犊先说道:“nice-to-meet-you!”

牛犊先瞪大眼睛,眼珠转动,瞧了瞧阿莉克西雅,有看了看杜沉非和段寒炎,忽然道:“大哥,小段,她这话我可是真听懂了。”

段寒炎笑道:“哈哈!你再说说看,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牛犊先道:“她说,癞子偷蜜糖柚。”

段寒炎放声大笑,又问多萝丽丝道:“这位阿莉姑娘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癞子偷蜜糖柚’这个意思吗?”

多萝丽丝道:“no!她刚刚是在说,她很高兴见到你们。”

牛犊先吐了吐舌头,道:“哦!原来是这么个鸟意思。”

阿莉克西雅似乎是个很爱说话的女孩,她又长长地说了一大段,又道:“god-bless-you!”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又表达了什么?

段寒炎笑道:“牛犊,你是不是又听懂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牛犊先这时连连摇头,道:“我可是听不懂了。”

多萝丽丝道:“她在说,上帝保佑你!”

牛犊先道:“哦?上帝?上帝是谁啊?”

多萝丽丝道:“上帝是我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信仰,是永恒的存在,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又治理着这个世界。”

牛犊先问道:“有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厉害吗?”

多萝丽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她显然也不知道牛犊先在说什么。

牛犊先问杜沉非道:“哥哥,你准备把这两个人送到哪里去啊?”

杜沉非道:“咱们把她二人带到广州,让他们自己决定,或者想办法回到她们的国度,或者去谋生过日。”

牛犊先道:“哥哥,他们既然没有父母,又是外国人,独自呆在这里,必定又遭歹人害她。依我看,她们长得也蛮好看的嘛!还不如带回虎狼谷去,陪咱老娘,给她做个女儿。咱俩也有两个妹子了。”

杜沉非想了想,说道:“她们是经历过花花世界的人,在我们那荒山野岭,只怕呆不下去。”

那多萝丽丝忽然也用极快的语速和阿莉克西雅叽叽喳喳交谈了几句。

只见阿莉克西雅连连点头,道:“ok!-that's-good!-that's-good!”。

多萝丽丝对杜沉非与牛犊先道:“几位大哥,我们愿意跟随你们回去,也十分愿意做你们的妹妹。大哥,你们带我们一起,好吗?”

杜沉非看着牛犊先笑道:“兄弟,你这话说得对,那咱们带她们走吧,放家里陪老娘去,老娘也有人陪她说说话。”

这黑人女孩连忙都叫了“哥哥”,那白人女孩不停地说着“thank-you!”。

众人心下欢喜,又十分担心,因为那几十个被人掳走的壮汉突然有了力气,在底舱中不断地挣扎,嘶声咆哮。

王得八一直都在盯着这些人,这个时候来请示道:“杜少侠,我们的几十个人在下面不断的翻滚喊叫,扑打舱壁,怎么办才好?”

杜沉非道:“王先生,雷打岭上那几个贼首已被我们杀了。我想暂时不会有人再来船上生事。就烦请王先生带着这七八十个人在这里守船。今天天色已晚,安心过完这一夜,我们兄弟三人一起上阿迷山毒漫洞去要解药。王先生觉得怎么样?”

王得八道:“杜少侠这样安排,极为妥当。只是有劳三位少侠能者多劳,多多费心!”

杜沉非道:“王先生不必客气,尽管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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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冥门

次日凌晨,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背了武器,往阿迷山而来。

三人又不识路径,藤缠树挡,十分难走,三人披荆斩棘,砍开条路,翻过高亭山,又过了逍遥山。

只见前方光秃秃一座高山,冲天的大树叶片全枯,全不见有飞鸟行空,山中烟雾一阵红一阵绿又一阵黑地四处弥漫,就像刚被大火烧过一样。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杜沉非见了,皱眉道:“小段,牛犊,对面这座冒烟的山,应该就是阿迷山了。”

段寒炎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哥,这些人既然极善于用毒,我们便不可疏忽,每人扯块布包上泥沙,在水中浸湿,包裹住嘴巴和鼻子,以防还没走到,便中了他的毒。”

牛犊先也说道:“小段说得对,免得我们还没见到那几个龟孙子,就他娘的死翘翘。”

杜沉非笑道:“你二人所言极是!”

三人果然扯下外衣上的一块布片来,来到一条小溪旁,将这一切准备停当,将嘴巴和鼻子包扎起来。三人找路向那座枯山走来,来到山下,只见那山上密密麻麻都是黄的、黑的窟窿石。通往山上的小路旁,摆着一块巨大的黄腊石,上面雕刻着三个字“阿迷山”。

三人取路向山顶走来,只见路旁不时喷一股七彩的烟雾出来,幸好三人都带有口罩,不曾被这烟雾伤害,只是感觉到这山的地面极其烫人,走在上面,就如同山中烧着一团大火似的。

牛犊先道:“大哥,这座山非常古怪,怎么地这么烫,刮的风也是烫的,难道我们到了火焰山吗?”

杜沉非道:“牛犊,据说这山有个什么破头老怪和一个毒焰鬼王,常年在这里炼毒。这山都被这些老东西的毒物弄的毫无生气了。你看,大树都只有一根光杆,竖立在这里。”

段寒炎道:“没错,你看,连秋天的苍蝇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有飞鸟野兽。”

三人熬着这股火烧一般的热气,就像三个正在蒸笼中的小笼包一样难受,说着话来到山顶。

只见山顶的那边还有一座山,山下一个巨大的洞穴,门口被装饰的就像一条张大嘴巴的眼镜蛇的头。

在那个巨大的蛇头上,蛇鳞一片片突起,闪耀着黑光,一对圆彪彪大眼瞪着三人。在那张张开的巨大的蛇嘴里,有上下两排白森森的尖牙,那条分叉的舌头拖在地上,这便是进洞的路。在蛇口的中间位置,又有一个黑糊糊的洞穴,不时往外冒着七彩的毒雾。

在那个巨大的蛇头上方,一块被磨平的山石上,用隶书雕刻着两个大字“冥门”,下面又有三个小字“毒漫洞”。

在洞外的平地上,又堆砌着许多奇怪的石头,石头旁虽然有好几棵松树,但是松针也已完全掉光了。

在这个洞的左侧面,却有一条水流凶猛的大溪,这溪的水也是一时红一时绿,想必已经污染严重,溪里连半个生灵也没有。

三人又向前走了,在这个黑漆漆洞穴外的平地上,竟然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死人,其中竟然有一个就是前天晚上来蹭过船的,他的身上依然穿着蓝灰色长衫,那柄沉重而且很长的剑也丢在身旁,剑身和剑鞘上却沾满了还没有完全凝固的鲜血。

这人的旁边又躺着三四个已完全分辨不出面容的黑衫人。

杜沉非等三人盯着这些死尸看了很久。

段寒炎道:“难道那重剑团的人,就是来这里找冥门的麻烦?”

杜沉非道:“重剑团既然有人死在这里,就一定是和这冥门进行了一场恶战。”

段寒炎道:“那漂流在江中的人,就必定是这冥门的人丢进水里的。”

杜沉非道:“想必是的。”杜沉非对牛犊先道:“兄弟,现在由你来骂阵。他们这个洞穴,烟雾弥漫,我们不可贸然进去,你先把他们骂出来再说。”

牛犊先果然来在洞口,略微掀起口罩,朝里面大骂道:“洞里的几个老毒物,给老子滚出来,一斧头一个,给你了帐。若当缩头乌龟不出来时,连你这老鼠洞也夷为平地……”

他喊了三四遍,洞里也毫无动静,只有那毒烟还在一阵一阵的喷涌。

牛犊先正准备再骂,但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就从那黑漆漆的洞穴中鬼魂般飘出一团浓烟来,这一团浓烟中又散发着绿色火焰,径往牛犊先身上撞来。

好快的速度!快到就如同幽灵飘过。

牛犊先见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敢大意,连忙提着大斧,拔腿就跑。

但无论如何,人奔跑的速度远不如幽灵快。

这一团浓烟已越来越接近牛犊先的后背。

好热!

这是牛犊先这时候唯一的感觉。

牛犊先跑得很快!但是这团浓烟远远比他要快,牛犊先的人已几乎完全被这一团浓烟遮盖。

他的脸上虽然已带上口罩,但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味道。

这味道当然是这一团浓烟所发出的,这烟雾有毒。

好刺鼻!

这也是牛犊先这个时候唯一的感觉。

也许牛犊先很快就会在这一团浓烟中,也化作一股浓烟,从此都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无论如何,都已无法避开这一团要人命的浓烟。

但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条人影闪过,牛犊先的人立刻就被提了起来,然后就如同一只被苍鹰抓捕的鸡一般离地而起。

杜沉非抓起了牛犊先的腰带,一跃而上,二人立刻就站到了一块足有两三丈高的大石头上。

那团浓烟笔直地飘了过来,飘向了段寒炎。

又只见一道白衣人影一闪,段寒炎的人也已经跃上半空,避开这团浓烟的攻击,也落在一块满是小洞的大石头上面。

可是他刚站稳脚跟,那团浓烟已“呼”地掉转,又望段寒炎撞去。

段寒炎身子瞬间就如同木钻一般急转,望空中钻去。

那团烟雾“砰”地撞在那块段寒炎立脚的石头上,撞得真重,将那块窟窿石以完全撞的粉碎,碎石四散飞出,就如同雨雪纷飞。只见那块被撞碎的窟窿石下,喷出无数烟雾,那里立刻灰尘、烟雾弥漫,也看不清段寒哪里去了。

那团鬼怪般漂浮的浓烟却在慢慢地飘散。

杜沉非和牛犊先正在死死地盯着这一团飘散的烟雾。

一个完全不像是人的人突然就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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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九幽毒使

这个人一张死灰色的脸上,布满了像枯干的树皮一样的裂纹,满头银发,在这滚烫的风中飘扬,看起来极其诡异恐怖。

他走得很慢,向杜沉非慢慢地走了过来。

杜沉非终于看清,这人双眼的瞳孔也完全是通红的。

这一对毫无生气的眼睛里,血一般通红的瞳孔,正在盯着杜沉非。

杜沉非见了,问道:“你是破头老怪?还是毒焰鬼王?”

这黑衣人吐着黑烟,用嘶哑、鬼哭一般的声音一字字说道:“九幽毒使,黑飞。”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黑飞?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们的家长。你出来干什么?”

黑飞一字字说道:“特来取你性命,拿命来!”这声音听起来就如夜猫啼哭,如此撕心裂肺,听的杜沉非连汗毛都已经吓倒。

杜沉非冷“哼”一声,道:“你们那两个老怪呢?叫他滚出来。”

黑飞阴惨惨地说道:“凭你还不配。我来取你三人的小命,已经足矣。”

杜沉非也冷冷道:“就凭你,还不配。”

黑飞的掌已出,只见他大袖一挥,袖中一阵黑烟与鸡爪般焦干的手掌同出,那股黑烟直喷杜沉非面门而来。杜沉非也不知道这股烟雾有多厉害,只觉得薰得眼泪齐流,酸痛难忍,连眼睛也睁不开,不敢疏忽,只得闭着双眼,凌空跃起,急往后退。

那黑飞幽灵般紧随而来,直取杜沉非。

牛犊先见杜沉非危险,一阵风跑过去,从旁边一斧头劈来,正砍中黑飞腰间。

也不见流血,只砍出一股浓烟来。

黑飞暴怒,他的手臂瞬间妖魔般伸长,来抓牛犊先。

牛犊先抡斧来迎,一斧往黑飞面门劈来,黑飞的人却突然在一阵烟雾中消失。他的人已到了牛犊先身后,一把扯掉牛犊先头上的口罩。牛犊先抡起斧头横扫,可是力气却在这一瞬间奇异地消失。

牛犊先的力气已完全消失,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将那柄盘轮佛光大斧丢在脚下,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但他并没有倒下去。因为就在这一瞬间,黑飞的一掌立刻就拍上牛犊先的后心。

这一掌拍的真重,牛犊先那差不多有三百斤重的身子,竟然被拍得飞了出去,跌落在那急流的溪中。

一阵干裂嘶哑的笑声在空中飘扬。

这是黑飞的笑声。

可是这笑声却又瞬间已停止。

一柄剑从身后穿透了黑飞的脊背,又从他的腹部穿了出来。

这是一柄软剑,软剑是段寒炎的。

黑飞突然回过头来,他竟然还没有倒下,一口黑烟又从嘴里吐出,向段寒炎的脸上喷来。

段寒炎立刻将剑拔出黑飞的身体,他也只觉得眼睛已完全睁不开,突然弓身向后窜出。黑飞的身影却又已跟到,那浑身带着烟雾的身体,就像一具毫无灵魂也没有肉体的的幽灵,也已斜斜地飞出,紧紧地贴着段寒炎飞了出去。

可是黑飞刚飞出不远,突然就从半空里跌了下来。

一柄刀箭一般划了过来,立刻就钉入了黑飞的腰间,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刀是杜沉非的烈日乌云刀。

杜沉非又冲了过来,一把将刀拔出,闭着双眼,又是一刀,正劈在黑飞的面门。

黑飞立刻就发出一声尖刀刮石头般的惨呼。

这一声惨呼也很快断绝,因为他的头已完全被劈成两块。

当一个人的头被劈成两块的时候,他就已绝对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

黑飞并不是幽灵,他现在终于不再有任何声响。

他原来也还有血,他的血和别人的血一样鲜红,这鲜红色的液体从一堆烟雾中流了出来,浇灌着这一片已干裂了很久很久的土地。

段寒炎却已重重地撞在一块山石上,将那一块山石都撞得破碎,倒在地上。

杜沉非急忙奔了过去,扶着段寒炎道:“小段,你没事吧?”

段寒炎勉强笑了笑,道:“大哥,我没事。只是牛犊子被他打到溪里去了。你快去看看,不要管我,我还能对付得了他们。”

杜沉非听说牛犊先被打下溪去,心如刀绞,道:“兄弟,你快点逃下山去,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世上就没人还能奈何得了你。”

段寒炎笑道:“好,你只管去找牛犊子,我在这里坐坐,我跑得很快,一溜烟就下山去了。”

杜沉非道:“好!你快去!我去寻找牛犊子。”

杜沉非纵身跳下溪去,这水都已被这些毒物弄成了七彩的颜色,一时红,一时蓝,一时黑。但是溪水中的五彩缤纷,就绝对不会像彩虹一样令人感到惊喜欣慰,而只能令人感觉恐慌。

杜沉非在急流的溪水中搜寻了六七里路,却没有见到牛犊先的任何踪迹。

杜沉非突然想起,段寒炎是一个人下山了,还是仍然呆在那毒漫洞前?他又放心不下段寒炎,又沿着这一泄而下的溪流爬了上去。

杜沉非的汗水和溪水交融在一起,同样是水,谁也分不清究竟哪一滴是溪水,哪一滴又是汗水?

当杜沉非跃上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段寒炎。

段寒炎正被两个这种鬼魂一样的“九幽毒使”围攻。

这两个“九幽毒使”看起来,就和黑飞完全一模一样。

杜沉非也顾不得喘气,一抬手,就将那柄刀扔了过去,刀去如流星,不但很快,而且很准,这一刀正钉在一个“九幽毒使”的背脊上。

杜沉非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拔出刀来,又是一刀,将那个“九幽毒使”削为两段,却不曾防备他身体里的毒气,只见那断裂的尸身里,突然焰火般涌出一道黄烟,杜沉非与段寒炎急往后退。

但在这个时候,还活着的那个“九幽毒使”却突然撒出一把牛芒般的毒针,直打段寒炎。

段寒炎的身子凌空跃起,他的轻功很快,但在这样烟雾弥漫的地方战斗,终究还是吃了大亏,他的双眼根本就无法睁开。

于是那几枚毒针就已钉在他的肩上,他的力气就在一刹那间消失,完全消失!他的人就像一只被射落的鹰,也跌落在那条急流的溪中,被溪流中的溪水吞没,然后卷走,就如同吞没卷走牛犊先一般。

杜沉非见了,伤心欲绝,急忙奔过来看。

但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刺眼的白烟飘过,杜沉非的双眼立刻闭上。

仍然还活着的那个“九幽毒使”又是一梭毒针,直打杜沉非脊背。

杜沉非也已完全睁不开双眼。

这“九幽毒使”的一梭毒针,却无声无息,就如同蝴蝶轻舞,飞向花朵一般,飞向杜沉非的脊背。

没人能察觉得到蝴蝶飞舞的声音。

杜沉非也不能!

所以,在这个“九幽毒使”看来,现在已绝对是杜沉非的死期。

如果这个山上还有别的人,在他们看来,现在也已绝对是杜沉非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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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血腥一战

“九幽毒使”的这一梭毒针并没有打中杜沉非。

就在这数十枚毒针距离杜沉非后背还不到三尺的时候,一柄长而且宽的铁剑带着“呼呼”风声,很快从旁边的山石后飞轮般扔了过来。

这个“九幽毒使”的数十枚毒针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柄铁剑“叮”地一声,剑锋就已钉入石缝间,剑身却仍然还在风中摇晃。

杜沉非一回头,立刻就看到一道蓝灰色的人影闪过。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那柄剑又已握在了这个身着蓝灰色长衫的人手中。

这个人赫然竟是段寒炎从江中打捞上来的人,也正是重剑团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长衫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他现在已经来了,而且来得非常及时。

这长衫人一握住他的剑柄,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冲了出去,向这个“九幽毒使”冲了过去。

他的长剑出手,快而且狠!

一剑破空前进,直刺这“九幽毒使”的咽喉。

一道浓烟升起,长衫人的一剑就已经刺空。

这“九幽毒使”身形一闪,就已奇妙诡异而又悄无声息地飘到了长衫人的身后,他的左手长袖一挥,又是一道蓝烟自衣袖中飘出,将那长衫人的整个头部都已遮罩。也就在同时,他的右手自长袖中伸出,直抓这长衫人的后脑。

这是一只乌黑的铁手,这铁手就是他的武器。

这铁手上锋利如弯刀的长甲和手背上的尖钉,都已沾满了剧毒,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被他的这一只铁手击中,就绝对已没有活命的可能。

他这一只沾满了剧毒的铁手已经触及长衫人的后脑。

但这长衫人却忽然一个转身,他的剑又已闪电般地刺出。

只听见“噗”地一声,他一剑就刺入了这“九幽毒使”的腹部,剑锋已从这“九幽毒使”的后背穿出。

一阵酷似山和尚叫声的声音自这“九幽毒使”的咽喉中发出。

但也正在这个时候,这“九幽毒使”的铁手,就已重重地抓在长衫人的太阳穴上,那铁手上五个三寸长的长甲都已完全没入长衫人的头颅。

长衫人立刻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

这铁手上的剧毒很快就已流入他的体内,他的脸也就在一瞬间的工夫就已变得干裂血红,他的瞳孔也已如血一般通红,红得就如同东方天空上,那刚刚升起的太阳。

但是长衫人还没有倒下,他忽然用尽全力,一只青筋暴突也如同钢铁般的左手已经插入这“九幽毒使”的小腹,就从那被铁剑刺穿的伤口插了进去。

“九幽毒使”又是一声惨呼。

他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他的五脏六腑都已被人掏了出来。

他的五脏六腑虽然还没有全被人掏出来,但他的肠子却的确已全都被长衫人拉了出来。

他大大小小的肠子,就如同一条条的白蛇般缠绕在长衫人的手上,冒着热气,鲜血淋漓。

这“九幽毒使”的铁手又已在惨呼声中出手,重重的一击,正击在长衫人的下巴上。

好重的一击!

这铁手背上的铁钉击在长衫人的下颌骨上,又是一阵快刀劈开竹筒般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长衫人也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他那一张惨白的脸,这时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看起来已完全不再像是一张人脸。

这一张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他的下巴已经被人击飞一般。

这长衫人的下巴的确已经被击得飞了出去,化作红色的肉泥飞了出去。

长衫人的鲜血就如同红豆稀粥般喷在“九幽毒使”的脸上,滋润着他这一张已完全干裂焦黑的脸,就如同这地上死人的鲜血滋润着这已干裂了很久的土地。

这个时候,杜沉非的脸也已经完全扭曲,他已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他杀过人,也见过别人杀人,但是他从来都还没见过如此惨烈血腥又恶心的杀人。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在翻腾,就如同他的肚子也已被人刺穿,五脏六腑也已经完全被人拉了出来一般。

他甚至还低头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腹。

他的肚子没有被人刺穿,肠子也还没有被人拉出。

这凄惨血腥的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

直到这个时候,杜沉非才冲了过去,他冲向这“九幽毒使”。

一刀斜斜削过,这“九幽毒使”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他的身体就已经被削为两截。

那长衫人又是一个肘拳,正打在这“九幽毒使”的耳根。

这“九幽毒使”的头颅也已完全被打碎,红血喷涌而出,立刻就将他的一头白发染红。他那干瘪瘦削又被人掏空的上半身也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山石上。

这一次,没有惨呼,只有一连串骨头碎裂的声音。

然后这“九幽毒使”身后的山石,也在这一瞬间被染得通红。

“九幽毒使”的下半身也很快倒下,就倒在他自己的肠子上。

那长衫人,这时已完全虚脱,他垂着脑袋,在这滚烫的热风中摇晃着,也终于倒了下来,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就倒在这“九幽毒使”的下半身上。

杜沉非冲到长衫人的身旁。

这人的一张脸几乎已完全血肉模糊,没有人还能看得出他的脸上还有什么表情,他的嘴唇却还在动,似乎想说什么话。

杜沉非蹲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缓缓说了两个字,道:“多谢!”

过了很久,长衫人才一字字又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必!”

杜沉非道:“你救了我。”

长衫人道:“你也救过我一次。”他说得很吃力,也很慢,又接着道:“所以,我也救你一次。”

杜沉非道:“可是你却为我而死。”

那人缓缓说道:“我不是为你而死。”他的喉结在不断的上下蠕动,又过了很久,才接着说道:“我们这次来,就已没打算还能再活着回去……”

杜沉非在听,可是长衫人却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已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力气,他的身体都已在不停地抽搐。

杜沉非扶着他坐了起来,靠在一块山石上。

这人一张已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露出他那白森森的牙齿,似乎还在向着杜沉非微笑,也似乎在向着这个他即将离开的世界微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九章 重剑团

杜沉非长叹一声,他盯着这人的双眼,他的眼框也已经发红。

杜沉非问道:“请问,你叫作什么名字?”

那人在不断地喘着气,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以一种十分微弱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没有名字,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们共同的名字,就是‘重剑团’。”

杜沉非点了点头。

那人的双眼已完全变得无光,但他还是努力地说道:“但是……我的大哥……还是给我起了个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杜沉非道:“哦?是什么名字?”

那人的双眼已慢慢地合上,轻轻说道:“小鱼蛋。”

小鱼蛋,是他的名字,也是他这一生中,所说的最后三个字。

他一说到这三个字,他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微笑。

他的脸,红得就像是旭日。

他脸上的微笑,温暖得也像是旭日。

旭日的光芒,正照在他的脸上。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这一张已完全被打得狰狞扭曲的脸上所露出的微笑,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看怪异的笑,但是他现在已完全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的名字“小鱼蛋”,就和“狗蛋”、“二鸡”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滑稽可笑的名字,但是他现在也已经不必在乎。

因为这个名字,是他的大哥给他取的。

他的大哥,也许就是他这短暂的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

每个人都会有很多温暖甜蜜而值得回忆的往事,这些平淡却真实的往事,所包含的酸甜苦辣,都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

一想到这些往事,小鱼蛋似乎就已完全忘记了他现在的痛楚。

他那双如同火焰般通红的眼睛中,似乎也在闪耀着愉悦的光芒和对往事的留恋。

他的牙齿很白,红中带黑的血流正缓缓从他的头上淌下,将他那一口银牙都已染得鲜红。

他在品尝着他自己鲜血的滋味,这血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咸腥味。

对于现在的小鱼蛋来说,任何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他都已经能够接受,因为他已感受不到任何味道。

杜沉非握紧了他的手,他咬紧了牙关,过了很久,才轻轻说道:“这名字很好,‘小鱼蛋’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不但好听,还很有男人味。”他略顿了顿,又说道:“我和你一样,我从小也没有父母,我也有个小名,就叫做小金鱼。”

小鱼蛋却并没有再回话,他也已听不到杜沉非的话,他的呼吸已完全停止。

他的头突然低垂下去,握剑的手也已松开。

杜沉非忽然之间对这个和他有着同样遭遇的男人充满了同情与感激,他的双眼已完全湿润,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小鱼蛋,你给我醒来。”

可是他一连喊了七八遍,小鱼蛋也没有再醒转过来。

他已永远睡着,从此都不会再醒来。

无论你怎么呼喊,远去的灵魂都已绝对不会再回头。

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已经与小鱼蛋没有任何关系,在从此以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那火热的灵魂,都将在这火热的阿迷山上,自由飞翔。

杜沉非还在摇晃着小鱼蛋的身体。

小鱼蛋还很年轻,他并不希望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人世。

但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他已永远都不会再醒来,因为他已经死了。”

杜沉非一回头,立刻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材瘦削,站得笔直,头上戴着毡笠,身上依然还是那一件蓝灰色的长衫,这件长衫上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滴。这些血滴,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他那至少有二十斤重的剑却已提在他的手中,剑锋正拖在地上。

这个人的脸虽然算不上很英俊,但一对浓眉、轮廓分明的脸,以及那如同刚针般暴长的乌黑胡须,给他平添了许多英气。

他那一对略呈三角形、时而炯炯有神时而似乎又毫无光彩的眼睛,又令人感觉深沉和不可捉摸,也隐约透露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块永远也不会移动的山石。似乎当这山刚刚形成的时候,这一块山石就已经立在了这里。

杜沉非回过头来,盯着这人看了很久,才问道:“请问你又是哪位?”

那人一字字地说道:“重剑团,龙锦绣。”

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你就是小鱼蛋的大哥?”

龙锦绣缓缓道:“我是。”

杜沉非问道:“你带来的五个兄弟,还有几个呢?”

龙锦绣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缓缓地说道:“都已死了,小鱼蛋是最后一个死的。”

杜沉非死死地盯着龙锦绣的脸,看了很久,说道:“你的兄弟都已经死了,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龙锦绣忽然转过身去,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缓缓道:“生在人间有散场,死归地狱又何妨?人间地狱都相似,只当漂泊在他乡。”

杜沉非皱了皱眉,又问龙锦绣道:“你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龙锦绣又转过身来,一字字道:“杀人。”

杜沉非道:“你们想杀的人是谁?”

龙锦绣道:“破头老怪,毒焰鬼王。”

杜沉非道:“哦?你们为什么愿意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杀这两个人?”

龙锦绣道:“这两个人该杀。”

杜沉非道:“哦?他们跟你有仇?”

龙锦绣淡淡地说道:“他们和我既没仇,也没有怨!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

杜沉非不解地问道:“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龙锦绣缓缓道:“江湖中流传的大部分毒药,几乎都是出自于这里,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已经该死。”他停了停,又道:“更值得我们来杀他的原因是,这两个人常常捕捉无辜,来这山上做活体试验。所以说,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的原因,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已经够多。”

杜沉非听完这话,点了点头,道:“这两个人的确该杀,你们今天已经杀了他们?”

龙锦绣并没有回答杜沉非的话,而是说道:“我们走遍了这个山洞,也没有见到这两个人。”

杜沉非道:“可是你们反倒送了五个人的性命?”

龙锦绣道:“我们也杀了他们的六个‘九幽毒使’,加上你们所杀的两个。他们的十二个‘九幽毒使’,如今已经死了八个。”

杜沉非道:“这十二个‘九幽毒使’就如此可怕,那他们的破头老怪和毒焰鬼王,不是更可怕吗?”

龙锦绣道:“论武功造诣,这两个老怪还远不如这十二个‘九幽毒使’。这十二个‘九幽毒使’,已可称得上是当今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只是这两人不愧为一代制毒天才,完全以药物来控制这么多的一流高手,为他效力。”

杜沉非喃喃道:“制毒的天才?”

龙锦绣道:“重剑团为了对付他们,一直也在研究他们的各类毒方,以图找到每一种毒药的解药配方,只是他们更新换代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我们才会又有了这一次的失败。”

杜沉非接着问道:“难道你们常常来找他们的麻烦?”

龙锦绣道:“我们并不想找他们的麻烦,我们只想给那些无辜的人除去这个麻烦。”

杜沉非点了点头。

龙锦绣却忽然问道:“你来到这个地方,又是为了什么事?”

杜沉非一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来,道:“你虽然无法破解这两个老怪这一次的毒,但是你肯定能解这老怪以前的毒,对吗?”

龙锦绣道:“我可以。”

杜沉非立刻道:“那‘通神见鬼化魂散’的毒,你有没有解药?”

龙锦绣道:“我有!”

杜沉非道:“那你能不能送一点给我?”

龙锦绣问道:“哦?难道你们也有人中了这‘通神见鬼化魂散’之毒?”

杜沉非点了点头,道:“没错!不但有人中了这种毒,而且人还不少,有七八十人中了这毒。先生如果肯出手相救,在下感谢不尽。”

龙锦绣并没有再说话,他的手中忽然就多出来一个小麻袋,从里面摸出一个瓷瓶,抛给杜沉非道:“这就是‘通神见鬼化魂散’的解药,足可以解数百人之毒。”

杜沉非接了过来,揣在怀中,道:“很好!多谢!我现在要去找我的两个朋友了,东去八十里,那里有个富源银场和广进银坑,那里有许多无辜的人,都中了这种毒,值得你去解救。希望先生不辞劳苦,去救他们一命。”

话音未了,杜沉非又已跃下那条溪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章 孙卖鱼回春妙术

溪涧中的水流湍急,这溪中的鹅卵石也很滑,如果稍不留神,就很可能会被水流冲走。

可是无论这条溪有多湍急,也无论这条溪最终会流到哪里,杜沉非也一定会将段寒炎与牛犊先找回来,哪怕直跟到东洋大海。

即使他们已变成了两个死人,杜沉非也一定要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

他忽然在想,牛犊先,这个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兄弟,忽然之间就没了,如果让自己的老娘得知,她一定也会很伤心。而段寒炎本来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武林世家公子哥,来跟他这个新结识的朋友出来游山玩水,不料玩是没玩成,反把性命都断送在这里。

杜沉非现在很无助,很心急。

他在那条溪里,踉踉跄跄,也不管有人没人,一面走一面放声大哭。

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已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妈妈的孩子。

他至少已有十年没有哭过。

他常常都不是很喜欢懂得哭泣的男人,他觉得从一个男人身体里流出来的,应该是血,而不是眼泪。

所以杜沉非常常都不是很喜欢那个“哭秦庭七日”的申包胥,也不喜欢靠眼泪打天下的刘备。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一个男人哭泣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可耻的是,当你的亲人或者朋友永远离你而去,你却连哭都还没有学会。

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究竟又来到了什么地方?

朦胧中,已走完了那条小溪,溪水也已经汇入了一条不大的江河。

杜沉非沿着岸边的小路走来,一面走一面泪眼观看河中。

约走了两个时辰,只见前方竹林中,却有一座小小的草庵,孤零零四五间矮房,柴门紧闭,粘满了蜘蛛丝和尘土,似乎早已没有了香火。这个庵堂,其实和一个农家小院也没有任何区别,中间大门上还有一块扁额,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妙法庵”三个字。

杜沉非在檐下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他又想起了石萝依,想起了她布置得美如仙境的家。想起了赵水苗,她会不会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又想起了曾祖殿,自己已辜负了这个大善人的一片好心。当他想到从前与牛犊先在虎狼谷中穿梭取乐的情形,以及和他一起趴在地上被石萝依打屁股的时候,杜沉非就放开喉咙,大声哭喊。

可是正在这时,身后那粘满了尘土的木门突然被人“嘎吱”一声推开,一个声音响起,问道:“不知这位朋友,是为了什么事,在这里如此痛哭?”

杜沉非连头都没有抬,他现在完全没有去和一个陌生人搭讪的心情,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你不要管我!我等一下就走。”

那人却还是问道:“哦?却不知道你是在哭什么?”

杜沉非擦了擦脸,道:“我在哭我的两个兄弟。”

那人问道:“哦?你的两个兄弟怎么了?”

杜沉非道:“我的兄弟都中了剧毒,被冲到这河中来了。我沿途找遍了,也没见到人影,故此痛哭,扰了你的清梦,大哥不要见怪。”

那个人道:“不敢动问足下,你的两个兄弟是长的什么模样?”

杜沉非想了想,还是说道:“一个长的健壮如黄牛般的大汉,一个白白嫩嫩穿着素白衣裳的公子哥。不知道先生有没有看见这样的两个人?”

那人道:“不瞒你说,我还真见到了这样的两个人。”

杜沉非一听,立刻就跳了起来,看着这个约有二十几岁的人。只见这人,身材极瘦,脸色黝黑,淡眉细眼,留着两撇小胡子,头裹乌绫巾,身穿蓝布袄,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

杜沉非连忙问道:“请问这位大哥,那两个人,现在哪里?”

那人笑道:“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这里。你跟我进来认认看,是不是你的兄弟,如何?”

杜沉非吃了一惊,连声道:“有劳大哥,快带我去认来!”

那个人便在前面引路。

只听里面暴雷也似一声大叫,道:“大哥,我们在这里。”杜沉非一听到这个声音,真如同醍醐灌顶、甘露滋心,闻声一口气奔进房来,只见两张木板床上,都平铺着一堆杂乱稻草,段寒炎和牛犊先就坐在这稻草上。

这两个人眼里都已有了泪花。

杜沉非冲过去,拉着牛犊先看了又看,又扯着段寒炎瞧了又瞧,过了很久,他才吃惊地问道:“你们真的没事?”

牛犊先大声道:“大哥,没什么玩意事。多亏这个兄弟救了我和小段,从河里打捞上来,又喂了药给我们吃,现在毒也都有了,我只是骨头却疼得慌。”

杜沉非又看着段寒炎问道:“小段,是真的吗?你现在怎么样了?”

段寒炎道:“我们真没事了,这位先生,叫做孙卖鱼,术精岐黄,着手成春。据这位孙大哥说,毒性已解,只是骨头还真有些酸麻。”

杜沉非听了,道:“你二人一声不哼,在这里躺着,害我在门外号哭。既然骨头酸麻,就不妨再酸麻一点。”他突然出手,在段寒炎和牛犊先胳膊上各打了一拳。

牛犊先抚摩着被打痛的胳膊,笑道:“大哥,你打错人了,是小段说要捉弄你。我们正准备再上阿迷山来找你,没想到你已经下山来了。”

段寒炎忽然揉了揉眼睛,大笑道:“大哥,你把我们两个带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我们都中了他的毒,跌在溪中,就你毫发无伤,不让你掉几滴眼泪,我觉得实在不公平。”

杜沉非也大笑起来。

他实在很开心,抓着孙卖鱼的双手,连声致谢。

孙卖鱼笑道:“兄台,不须如此。我见你们兄弟间,情深义重,兄台如不嫌弃在下粗鄙,我也情愿与各位做个兄弟,生死与共。”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等三人也十分欢喜。

当时,四人便结义为兄弟。

因杜沉非与段寒炎同年,孙卖鱼还大两岁,只有牛犊先全不知道自己何时生的。众人以孙卖鱼年长,又救了二人性命,推他为尊。

孙卖鱼道:“小弟只因行为懒散,行事拖拉,不是做老大的料,情愿位居最末。依我看,杜兄头脑清醒,能断大事,心胸宽广,待兄弟朋友如同手足,有始有终,可以为尊;段兄武功盖世,人物风流,名家子弟,情深义重,位居其次;牛兄气壮山河,悍不畏死,排行第三;小弟位居最末,心甘情愿。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牛犊先立刻就说:“大哥,老孙说的这样最好!我也不要一辈子做小弟,现在弄个哥哥做做。”

杜沉非道:“这样不好,十分委屈段兄与孙兄。”

段寒炎笑道:“大哥,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做老大是个辛苦活,我并不是个喜欢常常干辛苦活的人!”

孙卖鱼笑道:“我也不是!”

杜沉非大笑。

当时四人也不立誓,以口头结为兄弟,秉承“兄不大,弟不小”原则,兄弟平等。

杜沉非问孙卖鱼道:“兄弟,你一向在哪里安身?”

孙卖鱼道:“只因最近战乱又起,小弟一向漂泊不定,并无固定住所。平日在乡间行医卖药为生。这几天因走到这里,见河中漂浮着两个人,我便打捞起来,不想却是段兄与牛兄。十分有缘,天幸碰见你们几位。”

杜沉非想带孙卖鱼回虎狼谷来,只是谷中出行不便,是个与世隔绝的所在,除非静如处子,完全不出来。他忽然想起尖峰寨“福四”,便对孙卖鱼道:“兄弟如果无家可住,我想带兄弟去槠洲附近一座山上安身,叫作尖峰寨,那里也有我的四个朋友在那里。不知道兄弟意下如何?”

孙卖鱼欢喜道:“这样最好!全凭大哥安排。”

牛犊先道:“大哥,小段,这次你们至少要请我吃三只泥焗鸡,两壶桂花酒。上次请的我都还没吃完。”

杜沉非道:“好,今天随便吃,酒足饭饱。”

段寒炎也笑道:“走,还去醉云楼。”

当晚杜沉非在“醉云楼”大设酒宴,宴请众人。

至于船上那几十个人的毒,这孙卖鱼手到擒来,轻易化解,也不必用那龙锦绣的解药。

杜沉非见了,大夸孙卖鱼扁鹊手段,华陀良方。

又因孙卖鱼还有些私事,便商量船回来时,来醉云楼接头同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一章 到达广州

众人辞别孙卖鱼,望南而来。

大船过了永兴、郴州,王得八吩咐船只在这里等待,只等采购物品妥当,在这里装船,便立刻返回潭州。

杜沉非吩咐多萝丽丝、阿莉克西雅也留在船上。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取陆路,又经宜章、乐昌、曲江,又过了英德府,毫发无事,来到广州城中。

进得广州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聚集,车马驰骋,三百六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买卖。犀角、象齿、翡翠、珠玑、瑇瑁摆卖,不计其数,瓖宝山积;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叠背,繁华热闹。

更奇特的是,街上到处行走着白皮肤金发、黑皮肤卷发的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也在和人做着交易。

怎见得广州的好处?有诗称赞道:“苏木沉香劈作柴,荔枝圆眼绕篱栽。船通异国人交易,水接他邦客往来。地暖三冬无积雪,天和四季有花开。广南一境真堪羡,琥珀砗璖玳瑁阶。”

王得八领着众人在德宣街一家叫做“月栖雅舍”的大型客栈住了下来。

这客栈占地广阔,雕梁画栋,门厅宽敞,门前柱上挂着一副对联,说是“春夏秋冬一岁川流不息,东西南北四方宾至如归”,又有十来对灯笼,上面写着“未晚先投二十八,鸡鸣早看三十三”。

王得八领头,刚到门前,那客栈主人眼尖,立刻两眼放光,迎上前来,拱手道:“王老板,欢迎欢迎!多时不见,一向安好?”王得八也拱手连声笑道:“胡老板,托福!托福!发财!发财!”

看这两人已经很熟悉的样子,王得八想必没少来过广州,还是这“月栖雅舍”的常客。

王得八与那胡老板正在进行着一连串的客套。

段寒炎却在看着那大门口的灯笼,问杜沉非道:“大哥,未晚先投二十八,鸡鸣早看三十三,你说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也看了,笑道:“这个必定是楹联中所用的缺如手法,把联句中的某个字隐去,并以这联句中的某一部分文字来暗示所缺的字,但是关键又正是在这个空缺的字上。”

段寒炎听了立刻醒悟,道:“哦,原来是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哈哈!有才!”

杜沉非道:“正是这样,二十八便是二十八宿,三十三就是三十三天。”

段寒炎笑道:“正是!就如有个穷人,给自己题写一联,上联是‘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横批为‘南北’。大哥说说看,这又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大笑道:“哈哈,既然是穷人,上联没有‘一’字,下联没有‘十’字,表达的是缺‘一’少‘十’,谐音就是‘缺衣少食’。”

段寒炎大笑道:“正是!正是!那横批呢?”

杜沉非笑道:“横批就是,只有南北,没有东西。”

段寒炎笑道:“正是‘没有东西,缺衣少食’,表达形象,立意实在奇巧。”

牛犊先听了,在一旁嚷道:“掌柜老子,我这两个兄弟说你这里缺衣少食,也没有东西吃。那我们在你这里住个鸟,不住你这里了,今天走了一天,还没吃顿好的,我可饿坏了。”

那胡掌柜听了,连声道:“有!有!有!各位想吃什么,我这里都有。”

牛犊先道:“有就住了,没有就他娘的走人。”

胡老板立刻叫小二安排好众人房间。王得八、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都各住了一间。当晚在这“月栖雅舍”过了这一夜。

次日一早,王得八便与杜沉非等三人商量。

王得八道:“三位少侠,路上全凭三位劳苦功高,安全到达广州城,这两天我带领人马自去城里采办物资。三位少侠还没有来过广州,请去自由游观街景、领略本土风情,晚上还来这个客栈住了。等我们采办齐全,便回潭州,三位以为如何?”

段寒炎大喜道:“这样最好!大哥,牛犊,我们三个去玩耍几天。”

杜沉非也高兴,又问王得八道:“不知王先生打算领众人去哪里采办?”

王得八道:“我们去太平街那边,靠近大江,那里上九甫、下九甫,有的是成衣铺与棉被铺。”

杜沉非诧异地问道:“太平街?潭州不是也有个太平街吗?”

王得八笑道:“杜公子说得对!这街名到处都有。”

段寒炎却问道:“王先生是说,这些东西,都有现成的买,不需要订制吗?”

王得八道:“正是的!那里有的是现成的襦袄短褐长衫,不需要订制。如果还订制的话,直到明年也未必做的出三万两银子的货来,耽误了赈灾的事。虽然现成的衣裳,有些不合身,但对于应急救灾来说,能抵御寒冷才是第一。只有讲究美观合身才会订做衣裳。”

杜沉非心中欢喜,道:“这样很好!王先生只管去,我们三人在这城中玩耍两天。”

吃过早饭,王得八便带着那一百多个壮汉去太平街等地采办去了。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却沿着雨帽街下来,那大街两旁,酒楼歌馆,繁华热闹。你买我卖,人烟凑集,生意茂盛。果然是:楼台处处人烟广,巷陌朝朝客贾喧。

只见路旁一块块空地上的大榕树树荫下,高耸的祠堂牌坊前,有唱木鱼戏的,有说评书的,有卖牛杂小吃的,有卖糕点甜品的,许多人围在一起观看嬉闹。也有三五成群,摆张桌子,坐在路边喝茶的,悠然自得,乐趣无穷。

三人又拐进花塔街,只见路边大树遮天蔽日,覆着一带灰墙,这墙里,多株榕树映佛门,一行香雾起中庭。里面一座高塔,冲破云霄,那塔就如花朵叠成的一根花柱,华丽壮观,檐角都悬挂吊钟。众人沿着灰墙行来,原来是一座大寺,牌额上大书着“六榕”两个金字。这两个字却是东坡学士所书。据说这寺建于南朝,原名净慧寺,在唐朝时,舍利塔祥光涌现,震惊羊城百姓,信众蜂拥礼拜。后来苏东坡由海南贬所北归,路经广州,来该寺游玩,应寺僧道琮之请为寺题字,他见寺内六株榕树绿荫如盖,盘根错节,气势不凡,即题“六榕”二字相赠。再到后来,净慧寺重修,寺僧将苏东坡遗墨“六榕”二字,刻造一木匾悬挂于寺门之上。自此,人都称呼净慧寺为六榕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惹事生非

三人也不进去观看,又沿着官塘街转到光孝街。又见一座巨大的寺院,这便是有名的“报恩广孝寺”。初为南越王赵建德之故宅。三国虞翻谪居于此,世称虞苑。禅宗六祖惠能便在这个寺里的菩提树下剃度受戒。有“未有羊城,先有光孝”一说,真可谓历史悠久,千百年故物到于今。

众人见山门宏伟,殿阁峥嵘,山门两旁立着金刚,门口又有一对大石狮,寺内隐隐古树偃盖,潺潺流水鸣弦。

段寒炎吃惊道:“大哥,怎么来这城中,感觉到了西天佛国一般,这么多大寺庙,一座紧挨一座。”

杜沉非看了,也觉得新奇,道:“兄弟,我也略有耳闻,说这两个寺庙,还有其他三个,并称为广州佛教五大丛林,只是我忘了是哪几个,都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历史。”

段寒炎笑道:“我只知潭州有开福寺、密印寺、麓山寺、九溪寺、东兴寺、奇峰寺……”

杜沉非笑道:“这些地方,都是敬顺真如,仰止贤圣,即得妙法之地。”

段寒炎想了想,忽然问道:“大哥,佛教常常说的‘六根’,指的是眼、耳、鼻、舌、身、意,可是这‘六根清净’又是指的什么?”

杜沉非笑道:“哈哈!我倒是正好看过这些事,‘六根清净’应该是说已经达到远离烦恼的境界,已无任何欲念。”

段寒炎听了,笑道:“看来我们是达不到这个境界了。”又道:“那又怎么断除六根?”

杜沉非大笑道:“兄弟,我又不是高僧,哪里知道这许多?只是我有个邻居,是个饱学的大儒,儒、释、道无所不知。我曾经听他说过如何达到无眼、无耳、无鼻、无舌、无身、无意的六根清净境界。”

段寒炎笑道:“哦?那怎么是无眼法?”

杜沉非装作一副十分高深的样子,伸两个手指头道:“帘密厌看花并蒂,楼高怕见燕双栖。”

段寒炎笑着问道:“那如何又是无耳法?”

杜沉非道:“休教擫笛惊杨柳,未许吹箫惹凤凰。”

段寒炎道:“怎么无鼻?”

杜沉非道:“兰草不占王者气,萱花莫辨女儿香。”

段寒炎又问:“如何又是无舌法?”

杜沉非道:“幸我不曾犁黑狱,干卿甚事吐青莲。”

段寒炎摸了摸鼻子,道:“那无身法呢?”

杜沉非回答道:“惯将不洁调西子,谩把横陈学小怜。”

段寒炎笑道:“那又怎么个无意法?”

杜沉非也摸了摸鼻子,道:“只为有情成小劫,却因无碍到灵台。”

段寒炎听了,大笑道:“哈哈!大哥,这都说的什么意思?我一句也参悟不透。”

杜沉非也大笑道:“兄弟,我还根本就不曾去参悟。”

二人说完大笑。

牛犊先却在旁边不断指着街边摆卖的商品,一时拉着杜沉非衣袖,在旁边道:“大哥,快看,那里在斗鸡。”一会又来拉段寒炎,道:“好大的糖葫芦,你吃不吃?”杜沉非与段寒炎一面走路,一面东观西看,哪有工夫来管牛犊先?

直走到木牌坊,牛犊先见没人理他,十分不耐烦,见一个犀皮铺门口铁架上拴着一只老鹰,牛犊先一把扯断铁索,抓起那只鹰便往空中丢去。那老鹰受惊,一溜烟飞走了。

这时,立刻从店里冲出一个满脸横肉、痴肥臃肿的男人来,油光满面,想必是这个犀皮铺的老板,他一把揪住牛犊先的手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就把我的鹰放跑了?”

牛犊先大怒道:“什么玩意是你的鹰?”

犀皮铺老板又来揪住牛犊先的衣襟,道:“明明是你扯断铁链放跑的,今天你不陪我二十两银子,你就别想走了。”

牛犊先大怒,圆瞪双眼,提起斧头,就打算劈面砍来。

杜沉非听见吵闹,见牛犊先正想行凶杀人,连忙来捉住牛犊先手臂,道:“牛犊,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什么呢?”

牛犊先大怒道:“正准备一斧头劈开这个死胖子,出这口鸟气。”

杜沉非问道:“兄弟,谁惹你发脾气了?”

段寒炎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笑道:“牛犊想必是要吃糖葫芦了,对不对?走,我去买糖葫芦给你吃,只是你不要在这里惹事。”

犀皮铺老板却歪着嘴道:“这黑煤炭把我的鹰放走了,今天如不陪我银子,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段寒炎听说,嘴角略扬,道:“我们如果要走的话,你估计还没这个手段。”

杜沉非连忙问道:“这位先生,你这个鹰多少钱?我们陪你。”

那犀皮铺老板却不来睬杜沉非,反倒冲着段寒炎道:“你难道不信?有本事,你就走走看,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逃出我的手掌?”

杜沉非道:“大哥,我陪你的鹰。如果论走路的话,你还真赶不上的。”

犀皮铺老板瞪着双眼,道:“那你们就跑一跑试试看嘛?”

杜沉非皱了皱眉,问道:“老哥,你真不要银子?要我们跑?”

犀皮铺老板冷笑道:“等你跑完我再要。”他突然拍了拍手,立刻从里面走出五个膀阔腰圆的痴汉来,这几个大汉的手中都提着一柄狼牙刀。

杜沉非也笑了,道:“你如真不要,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就准备跑了。”

犀皮铺老板摸着下巴,斜着眼一阵冷笑,道:“我就等你跑一个看,令你见识见识我的能耐。”

他的话音未了,杜沉非已提起牛犊先,一阵风窜上了街对面屋脊。

段寒炎却也是个爱惹事的人,他不先跑路,反倒冲上前来,一脚将那个痴肥臃肿的男人踢倒在地,然后就一溜烟也如同乳燕穿云般跃上了屋脊。

几个纵跳,三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犀皮铺老板跌了个四脚朝天,脑袋也撞在柱子上,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左看看,右瞧瞧,问道:“这三个小兔崽子,到哪里去了?”

那五个痴汉睁圆了眼睛,道:“飞走了。”

犀皮铺老板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我的鹰飞走了,那三个人呢?”

那五个痴汉道:“人也飞走了。”

犀皮铺老板大骂道:“白养你们这些蠢货了,还不给我去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三章 彪悍冲关乐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跃下屋脊,直来到四牌楼。

只见对面一座大型酒楼,高有三层,从酒楼的一端至另一端,起码都有半里路。那酒楼雕梁画栋,十分华丽。从这栋楼的最顶端至门上,都是那个招牌,上面六个竖写的镀金大字“真不二大酒楼”。酒楼门前设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一侧布置着多座假山。按理应该是个荷花池,只是新落成,也没种上荷花,却在里面搭了无数奇奇怪怪高高低低的木架。

池塘边上又搭设了一个高台,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站在台上。这两个人身后又站着二三十个女孩子,都穿着窄袖长裙,长发飘飘,青春靓丽。

那个池塘前又有一个大广场,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齐刷刷都仰头看着台上。

段寒炎见了,好奇地说道:“大哥,牛犊子,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那里围着这么多人,不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牛犊先大喜道:“嘿嘿!我正想去看呢。”

杜沉非也道:“好!去看看也不打紧,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忙。只是你这牛犊子,可不能再惹出事来。”

段寒炎也笑道:“正是!初来乍到,你便到处惹事生非。”

当下三人也挤到台下来看。

只听上面那一对男女,扯着嗓子在齐声喊道:“在场的朋友们,大家好!我们是‘一家乐’礼仪团队。”

那男的做了个猴子摘桃的怪样,道:“我就是娱乐圈天下无敌的大美男,我的大名,想必大家都知道,帅到掉渣的宗大发就是本人。”

那女的道:“我也是你们的老朋友,温柔似水貌美如花的温倩倩。”

宗大发大声道:“今天阳光明媚,是‘真不二大酒楼’开业的好日子,我们表示热烈祝贺。”

温倩倩道:“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真不二大酒楼’特意准备了大型户外闯关节目《彪悍冲关乐》,由‘百里春’酒独家冠名举办。”

宗大发道:“喝‘百里春’酒,强身健体,提神长内功,还能长身高,矮子能长成八尺高。”

温倩倩低头看了看纸条,道:“本次活动一切道具,由‘好运来舞狮队’特别赞助,在此特别感谢‘好运来舞狮队’。”

宗大发向前走了一步,道:“我们的节目,开办三天以来,受到了大家的广泛关注。今天我们在‘真不二大酒楼’前,欢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激情参加我们的《彪悍冲关乐》,获得由‘真不二大酒楼’提供的丰厚大奖。”

温倩倩道:“下面,我们再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朋友们也可以在台下的布告栏里了解我们设置的游戏规则。希望有更多的朋友们参加到我们的节目中来,因为参加活动也有礼品哦。”

宗大发道:“我们的报名方式是,根本就不用报名哦。”他也看了下手里抓着的纸条,咳嗽了一声,大声道:“只需要两个人披上狮子皮,每头狮子由两个人合作表演,一人舞头,一人舞尾。进入赛道,通过第三关就可以获得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摆在摆在第四关前的地面上,通过第五关就可以获得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放在第六关前的极限斜坡下,通过第八关,如果‘采青’成功,就可以得满分。哇!通过第八关就成功通关了哦,可以获得我们‘真不二大酒楼’提供的终极大奖,一百两银子哦。”

温倩倩张开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装作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尖叫道:“哇!好丰厚的奖品哦。这一百两银子,就挂在我们酒楼顶楼的那根长竹竿上,通关的朋友们可以立刻拿走这一百两银子,并且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们在‘真不二大酒楼’免费就餐一次哦,还可以享受‘百里春酒’一瓶。”

宗大发道:“我们的《彪悍冲关乐》,第一关是倾斜踏板,第二关是不倒翁木桩,第三关是忐忑跷跷板,第四关是障碍酷跑。”

温倩倩接着道:“我们的第五关是鲤鱼跳龙门,第六关是极限斜坡,第七关是高空空翻,第八关是一飞冲天。”

只听台下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宗大发和温倩倩一起高声喊着:“彪悍冲关乐,赢钱大家乐!真不二酒楼,真诚不欺客!”

宗大发道:“现在,我们热烈欢迎,我们身后的艺人们为大家表演舞蹈《柘枝舞》。”

话音刚落,只听台后音乐声起,悠扬悦耳。那些女子在台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衣袂飘飘,顾盼生辉。

段寒炎看了,大声叫好。牛犊先也在乱叫。

这个时候,牛犊先身旁却挤过来两个女孩子,也在那里大声叫好,那声音极其好听,清脆悦耳。

杜沉非听见这声音,扭头看那两个女孩时,只见一个生得樱桃口、大眼睛,眉梢春色,浅杏腮痕,看来恰似牡丹娇。另一个却更美,冰肌玉骨,粉面生春,柳眉翠黛,杏眼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袅娜当场,清纯逼人。

台上一支舞跳完。

宗大发道:“好!现在我们台下的朋友,有谁敢上台来挑战呢?只需要两个人一组,披上我们的狮子皮,就可以开始挑战。”

温倩倩道:“通过第三关就可以获得五两银子,通过第五关就可以获得十两银子,通过第八关就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都想得到这么多银子。只是有的人说自己不敢上台,有的人又说自己腿脚不好,有的说自己不会舞狮,一片嘈杂声。

只听一个声音叫道:“我们兄弟来走一遭。”只见这两人身手敏捷,纵身一跃,人就已到了台上。

宗大发道:“欢迎!欢迎这两位朋友上台来挑战。请问两位朋友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那两人道:“我叫张东吉,他叫张东祥,来自广州。”

宗大发大声道:“好!欢迎两位!现在有请二位开始闯关。”

张东吉、张东祥兄弟选了个刘备狮。

这狮头以戏曲面谱作鉴,色彩艳丽,制造考究;眼帘、嘴都可活动。但是狮头却不不太像是狮子头,反倒更像是个年兽,因为狮头还有一只角。因狮头有“刘备”、“关羽”、“张飞”的分别。这三种狮头,红色为关公狮,代表忠义、胜利,因关羽在华人心目中又为武财神,故关公狮又代表财富;黄色为刘备狮,代表泽被苍生、仁义及皇家贵气;黑色为张飞狮,代表霸气、勇猛,故一般张飞狮只有在比赛或者踢馆挑战时才用,一般喜庆之事还是红黄为常见者。所以这次的“真不二大酒楼”的开业节目《彪悍冲关乐》,也没有准备张飞狮。

只见那兄弟二人,先过第一关“倾斜踏板”。

原来是水中摆列着十个木架,木架顶部铺上刷着桐油的木板,却是倾斜的。这十个木架间隔摆成两排。参加比赛的“狮子”从上面跑过去。难度就在于稍微不注意,便滑到水中去了。

张东吉、张东祥兄弟二人,哥哥张东吉在前戴了狮头,张东祥在后,弓着身子,披了狮皮。

此时台下大锣、大鼓、大钹齐声响起。

只见这狮子张了张嘴,眨了眨眼,弄了个花样,跳上肩来,又跳下去。便一蹦一跳往“倾斜踏板”上去了。只见这张东吉、张东祥身手也很灵活,就像只兔子一样,跳上了“倾斜踏板”,那张东祥跳到第五个踏板时,脚下一滑,却被他突然伸出脚来勾住了上面,过了这第一关,跳到第二关前的平台上。

台下众人欢呼连天,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也大声叫好。

牛犊先身旁那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几乎是尖叫连声,大声喊好。

张东吉、张东祥兄弟在第二关前的平台上稍作休息,便又往前来,跳上那第二关的“不倒翁木桩”,原来这个“不倒翁木桩”,是水下又有十块巨大的石头,在石头上打个大洞,在洞内插入比洞小的木桩,人一踩到上面,这根木桩受力便东倒西歪,令人捉脚不住。

张东吉、张东祥兄弟刚过了第六根,战战兢兢,立不住脚,张东吉先掉下水来,把张东祥也拖了下来。池塘中又没有救生人员,这两人水性倒好,自己游出来了。

这时,台下喝倒彩的一片连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四章 杜沉非初遇杨雨丝

那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说道:“天哪,姐姐你看,好可惜哦!他们走到这里,就掉下来了,可真是急死我了!我真想打他们一顿。”

另一个说道:“哎呀!雨丝妹子,你看你的,你又不认识他们,你着的哪门子急嘛?”

很快,又有两个人上了台来,他们倒是很稳当的过了第一关,过第二关的“不倒翁木桩”时稍微打了个踉跄,但还是顺利地过了这一关。便来到第三关“忐忑跷跷板”前,原来这一关是水里稳立着十根木柱,每一根木柱上装着一个跷跷板,过这一关时,需要两个人同时跳起,立在跷跷板的两头,以保持平衡,不使木板倾斜而跌下水去。这一对刚过了两块,就跌落水中,成了落汤鸡。

那宗大发与温倩倩生怕影响台下人的积极性,连忙道:“朋友们看看,我们的参与者都是一个比一个进步,现在已经过到第三关了,过了第三关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身手灵活的朋友们快快上台来啊,千万不要错过。”

果然又有好几对敢于冒险的年轻人上来参与冲关,只可惜一番激情上来,在过了几关后全都狼狈跌进水中去。

那个叫做“雨丝”的女孩,在台下急得直跺脚,咬着嘴唇,道:“姐姐,他们真令人失望,还不如我们两个去冲关。”

另一个女孩嘻嘻笑道:“等下掉进水中,把你也湿成落汤鸡。”

叫做“雨丝”的女孩撅了撅嘴,又笑道:“姐姐,不会的嘛!我们轻功那么好,怎么会掉在水里呢?”

那个“姐姐”道:“好吧,看你那么想参加,我们就去吧!管他三七二十一。”

“雨丝”道:“就是嘛,哪怕跌在水中,我们回客栈去换套衣服就是了。”

“姐姐”道:“走!”

只见她们手牵着手,一跃便到了台上。

宗大发与温倩倩见了,连忙走上前来。

宗大发盯着这两个女孩,眼睛都看直了,夸张的叫道:“哇!原来是两个绝色佳人,难得!十分难得!”

温倩倩道:“我们的两位美人既然敢上台来参加冲关节目,必定身手极好!让我们拭目以待,见识两位姑娘的身手,也希望两位能马到成功。”

宗大发道:“敢问二位姑娘芳名是?”

那个叫“雨丝”的女孩大声道:“我叫杨雨丝,她是我姐姐,叫做杨雨燕。”

台下掌声震天,锣鼓齐鸣。

牛犊先大嚷道:“大哥,女的也敢去参加,等下我们也去参加。”

段寒炎也笑道:“大哥,你猜这两个女的能过去吗?”

杜沉非笑道:“这个不一定,要看临场发挥。不过后面几关,尤其是最后那一关,要跃上五六丈高去取那银子,我看他们难以成功。”

段寒炎道:“嘿嘿!如果都掉下水去了,我们兄弟便去英雄救美。”

杜沉非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弄不好还会被她们臭骂一通,你我可就难堪了。”

二人一面聊,一面看着台上。

只见那两个女子,从地上拣起一套红色的关公狮,杨雨丝在前头戴上狮子头,杨雨燕在后披上那狮子皮。二人稍微摸索了一下,便也学着别人的样子,那狮子张了张嘴巴,眨巴了两下眼,杨雨丝跳上杨雨燕的腿来,也做了个“金鸡独立”。

只见这两个女孩,身手轻巧灵动,也不打拐,也不脚滑,蹦蹦跳跳,轻易过了这地一关。跳在平台上,来到那第二关的“不倒翁木桩”前,脚尖只在那木桩上轻轻点过,如蜻蜓点水,木桩也没怎么歪斜,又过了第二关。

台下叫喊声连天,大声喊着“加油”。

杨雨丝与杨雨燕来到第三关“忐忑跷跷板”前,也不停顿,二人就如一体般配合的好,同时跃起,站在那跷跷板上,真如蝴蝶停在花瓣上,那跷跷板仅仅轻微晃动,二人连连跳过了这十块跷跷板,果然地上摆着五两银子。那走在前面的杨雨丝拣起来,藏在身上。又来过第四关,这一关叫做“障碍酷跑”,无非就是水面上有一条木板铺成的小路,由一座假山接着另一座假山。冲关者必须沿着这条木板小路往前走,又要跳过挡在前面的五六座假山。

杨雨丝与杨雨燕来到这一关前,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因他们还要起个跑,好冲过那个假山,踩得那脚下的木板在水面上不断摇动。

台下众人都捏着一把汗。

牛犊先瞪大着双眼,连拳头都紧紧握着,不断挥舞。

段寒炎见了,笑道:“牛犊,你又在干什么啊?我看你现在好象很想打人的样子。”

牛犊先道:“小段,你不知道,我这是替这两个妹子着急。”

段寒炎笑道:“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杜沉非听了也笑。

那杨雨丝和杨雨燕虽然跳那么高的假山,有些吃力,但居然还是过了第四关,来到第五关前。这一关,却是在一个极其高的架子上吊着个铁圈,这个铁圈距离站着的平台约一丈来高。这两个人装扮的狮子,得一前一后几乎差不多是同时跳过这个铁圈,不然就会导致两个人都跌下水来,但那具狮皮却挂在铁圈上。

杨雨丝和杨雨燕在铁圈前的平台上跳跃了两下,突然同时跳起。

台下一片安静,连杜沉非和段寒炎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这两个女孩却像小狗钻火圈一样轻快灵活,一眨眼的工夫,只在那个铁圈上稍微碰了下,已是过了这第五关。那个铁圈还在轻微的晃动。

台下叫喊声更加大了。

杜沉非等三人都松了口气。

杨雨丝又拣起摆在平台上的那十两银子,收好了,又来到第六关,叫作极限斜坡。这一关是一个五丈来高的大木架搭建的高台,这头挑战的狮子必须跳上这个高台来。

段寒炎问杜沉非道:“哥哥,这一关,你觉得她们能过吗?”

杜沉非道:“从她们刚刚跳铁圈来看,我觉得这一关她们过不了。”

段寒炎也笑道:“我也觉得她们止步在这一关了。”

果然,杨雨丝和杨雨燕略微起跑,踏在木架笔直的竖立面上,往上跑去,但还没走到一半,重心不稳,往下跌来。只听见“扑通”一声,溅起白花花水花,就如一朵玉兰花盛开,这二人掉在那池塘水中。

这时的台下,一片唏嘘。

原来这两个女孩却不会游水,掉在那水中,湿淋淋的,上来又下去,闭着眼睛在水里双手乱舞。

段寒炎道:“哥哥,这两个不会水性,我们一人一个,去提她们上来,如何?”

杜沉非立刻道:“好!走吧!”

只见二人在台下一跃冲天,雄鹰般过了那些木架,双脚也不点地,直到杨雨丝与杨雨燕落水的地方,双脚在水面上轻踏,杜沉非抓住杨雨丝的手,段寒炎抓住杨雨燕的手,又凌空而起,落在台上。

那台下的声音又又嘲讽讪笑转为惊呼与尖叫。

杨雨丝与杨雨燕也不知道是谁将自己从水中提了上来,连忙用衣袖擦干了脸,睁开眼睛来看。

这杏眼一睁,杨雨丝立刻就看到了杜沉非。

这杏眼一睁,杨雨燕立刻就看到了段寒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五章 舞狮

那杨雨丝也不管身上水冷,痴痴地瞧了瞧杜沉非,又看了看段寒炎,她忽然睁圆了双眼,掩着嘴叫道:“哇!好帅好帅啊!”

杨雨燕“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个花痴!用得着这么直白吗?”

段寒炎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得意之色,他也在看着这两个女孩子。

杜沉非却显得很有些不好意思。

只听杨雨丝道:“我是说你们两个好帅的轻功啊,就像两个老鹰一样飞得高。”

杜沉非连忙笑道:“雕虫小技,不敢过大家法眼。姑娘过奖!”

杨雨丝道:“依我看,你们两个就能过这个《彪悍冲关乐》,你们俩去冲关,好不好嘛?”

杜沉非道:“在下想必也过不了这关。”

杨雨燕立刻道:“你们轻功那么好,肯定是能过的,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嘛!”

这时,段寒炎微笑着说道:“大哥,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广州,咱们就去玩耍玩耍,管他三八二十四,又没损失,也让这些人开开眼界,见识下我们的身手。”

杜沉非还未说话,只见那宗大发与温倩倩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温倩倩尖叫道:“哇!刚刚上来两位大美人,现在又来了两位大帅哥。”

宗大发大声道:“两位好俊的身手啊,我们都十分佩服。依两位这样的身手轻功,圆满过这八关,可谓易如反掌。还请两位不要扫了台下众人的兴致,大展身手,采青成功,获得利是。”

温倩倩也大声向台下说道:“大家说,要不要这两位大帅哥冲关给大家看啊?”

台下众人齐声道:“要!冲关成功,一饱眼福。”

那杨雨丝和杨雨燕也在旁边帮腔道:“哈哈!这么多人想叫你们去闯关,这下你推脱不掉了。”

杜沉非道:“只是我从来没玩过舞狮,不知道怎么摆弄?”

段寒炎笑道:“大哥,我也不曾玩过,这东西必定也不难学,一试便会。”

杨雨丝拍着手道:“嗯,就是!让我来教你们吧!我刚刚就学会了。”

杨雨丝把这狮头,如何张嘴、如何眨眼,如何空翻,如何去采青,都一一说的明白。

杜沉非本不愿人前显山露水,听了众人言语,也不好扫兴,当时也只得在地上取了一套黄色的“刘备狮”,自己戴上这个狮子头,段寒炎弓身在后,披上狮子皮,双手抓住杜沉非的腰带。杜沉非也捣鼓了一下狮子头内那几根铁线,果然张嘴巴眨眼睛。二人也没碰过,但都是百伶百俐一学就知的人,在地上跳了几下,配合一致,蹿上来,又跳下去,在台上打了个滚,舔了舔毛,搔了搔痒。

台下众人都是一片叫好声。

那杨雨丝叫的声音特别清脆悦耳,就如一只欢快的小鸟,大声喊着“加油”。

杜沉非与段寒炎往第一关“倾斜踏板”而来,只见这两个双脚在那倾斜的木板上依次一点,便到了中间第五块。

段寒炎道:“哥哥,咱们也在这里做个金鸡独立给他们看。”

杜沉非笑道:“那你站好,我上来了。”纵身跃起,上了段寒炎的肩头,只见这两人站在那倾斜的木板上,虽然身体倾斜,但就像脚底有个大吸盘一般,两脚动也不动,杜沉非在上面将狮子头四下扭动,完美配合得就像是一只真狮子在耍宝,又跳下来,段寒炎在后面摇了摇尾巴,如履平地,过了这第一关。台下掌声雷动。

来到第二关“不倒翁木桩”前,两人也不停顿,杜沉非的右脚已上了第一根木桩,段寒炎的脚却又已经跨来,他的脚刚接触到这根木桩,杜沉非的脚却已经上了第二根。正如鸟雀停驻树梢,那木桩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又冲关成功。

过第三关和第四关时,这两人显得十分轻松,在跷跷板上就如蝴蝶停步在花瓣之上,拣了地上那五两银子,原来被杨雨丝取走前面五两银子后,立刻就有人重新放了五两在上。这个店老板倒也是个厚道人,不是那种一毛不拔光打雷不下雨的。杜沉非与段寒炎又接连几个青蛙跳,过了那些假山,直来到第五关“鲤鱼跳龙门”前,两个略微一蹲,就如一条训练有素的狮子狗一样,蹿了过去,连铁环都没有碰到。杜沉非又拣起地上的十两银子,二人来到那个五丈左右高的“极限斜坡”下面,见这个坡几乎是笔挺的。

段寒炎道:“哥哥,我们也来个后空翻上去,让他们见识见识。”

杜沉非道:“好!”

于是二人同时跃起,背对着那个高台,杜沉非轻喊一声道:“起来。”

只见这四只脚在平台上一蹲,这条狮子凌空跃起,在空中翻了三四个空翻,已上了那五丈高的木架,二人又脚不点地,在那木架上连翻了七八个空翻,杜沉非跳上段寒炎的肩来,这条狮子仅两条后腿着地,在那里左顾右盼。

这个时候,只见杜沉非突然从高台上摔了下去,将段寒炎也扯了下来,眼看这二人立刻就将掉入那池水中。台下一片惊呼,连杨雨丝和杨雨燕都大惊失色。

但这头狮子却并没有往下掉,当狮头距离水面还不到三尺的时候,这头狮子忽然一个转身,四只脚已踏在那木架的竖立面上。

这条狮子竟然摇头晃脑如履平地般走了上去。

所有的人都已完全看呆。

然后就见这头狮子又是凌空七八个翻身,稳稳地落在那高台上。

牛犊先在台下大声喊道:“嘿嘿!哥哥,赢定了。”

杨雨丝和杨雨燕也早已走下台来,见牛犊先叫台上的两人为哥哥,杨雨丝问道:“你好啊,那两人谁是你的哥哥啊?”

牛犊先看了看杨雨丝,道:“这两个都是我哥哥。你这妹子问什么玩意?”

杨雨丝又问道:“那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牛犊先道:“前面那一个叫做杜沉非,后面那一个是段寒炎。”

杨雨丝还要再问,只见牛犊先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瞧着台上。

杨雨丝和杨雨燕看时,只见木架上的杜沉非和段寒炎,突然离地而起,真如离弦的箭,竟蹿了五六丈高,蹿向那吊在最高处离地也有十来丈高的那一束芹菜和一百两利是。

众人的喊声都已经停止。

那狮子的嘴巴已经碰到了利是。

杜沉非突然从狮子嘴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那芹菜和利是。

众人大声叫好。

杜沉非与段寒炎又是几个云里翻,翻过那一口巨大的池塘,轻飘飘落在那宗大发与温倩倩身旁的高台上,还做了两个吃饱的表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二人也不知道什么“碎青”,也不把这“碎青”又吐给众人,图“遍地生财”的意头,只将那一套狮头摘了下来,扔在台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六章 冲关获奖

杨雨丝和杨雨燕、牛犊先三人见了,都跑上台来。

杨雨丝跑过来拉着杜沉非的手,开心地笑道:“你们好棒哦!轻功那么好!我也想学,像你那样,飞那么高也不害怕。”

杨雨燕也跑来牵起段寒炎的手,嘻嘻笑道:“我都好喜欢你们,不但武功好,又长得那么好看。”

牛犊先伸过头来,吐出舌头来,扮一个鬼脸,道:“我长得好看吧?”

杨雨燕大叫一声,就跳开了。

杜沉非和段寒炎大笑。

只见宗大发和温倩倩大笑着走了过来。

宗大发大声道:“两位好靓的身手哇!这是我们活动举办以来最为精彩的表演了。”又提高嗓门对着台下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台下齐声道:“是。”

温倩倩也看起来一副十分开心的表情,道:“那么,大家想不想知道,这两个大美男的名字啊?”

只听见台下有无数个女孩、妇女的声音齐声道:“想知道。”

宗大发道:“好!下面有请我们的两位高手介绍下自己的名字。”

杜沉非并不想说。

段寒炎却觉得没所谓,大声道:“我们来自潭州,我叫段寒炎。”又指了指杜沉非道:“这是我大哥,名叫杜沉非。”又指着牛犊先道:“这个也是我们的兄弟,叫牛犊先。”

那温倩倩立刻大声笑着道:“果然像个会耕田的大牛犊。”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哄堂大笑。

牛犊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道:“没事做什么鸟乱,干站了那么久,也没安排饭来吃。”

杨雨丝却还挽着杜沉非的手臂,神采飞扬,道:“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嘛?杜沉非,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笑道:“这个你要去问我老娘,是她给我取的名。”

杨雨丝道:“好啊!那你娘现在哪里?”

杜沉非笑道:“我娘在我家。”

杨雨丝道:“你们真的是潭州的吗?”

杜沉非道:“那是当然了。”

杨雨丝笑道:“哈哈!那就好啦!”

杜沉非奇怪道:“什么好了?”

杨雨丝道:“我说啊,你住在潭州,这样很好。”

杜沉非道:“为什么我住在潭州就很好?”

杨雨丝道:“因为我也是住在那里的。”

二人正在说话,只见台下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在那里不断挥手,喊道:“小姐,小姐。”

杨雨丝见了,跑过去,把那女孩也拉上台来,道:“小诗,你跑到哪里贪玩去了?现在才过来。”

小诗眼睛红红,委屈地道:“两位大小姐啊,刚刚在看菊花时,你们俩也不等等我,害我找得你们好辛苦啊!你们却在这里玩。”

杨雨丝摸了摸她的脸蛋,道:“好啦,小诗,不要哭!我们不是在这里等你吗?”又想了想,道:“等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牛犊先却还在那里缠着宗大发和温倩倩要饭吃。

宗大发不耐烦地瞧了瞧牛犊先,道:“好,既然我们冲关的朋友冲关成功,除了获得我们‘真不二’大酒楼提供的一百一十五两银子外,还能获得我们‘真不二’大酒楼提供的免费就餐一次,人数仅限十人哦。”

温倩倩道:“我们冲关成功的的朋友是杜沉非和段寒炎,可以带着自己的朋友来‘真不二’大酒楼免费就餐一次,并可获得‘百里春’酒一瓶。喝‘百里春’酒,强身健体,提神长内功,还能长身高,矮子能长成八尺高。我们在此也感谢‘好运来舞狮队’的倾情赞助。”

宗大发道:“好!有请我们‘真不二大酒楼’的小二哥,来带领我们冲关成功的朋友进店就餐。”

台下又响起一片掌声。果然从台边的窄梯上走上一个店小二,向杜沉非等人弓身道:“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那宗大发和温倩倩自然还在那主持《彪悍冲关乐》活动。

杜沉非与段寒炎、牛犊先、杨雨丝、杨雨燕、小诗等六人,随着那小二哥往酒店而来。

只见那门上又横挂着一个黑色扁额,上面写着“真不二价”四个金字。

杨雨丝却还在挽着杜沉非的手,杨雨燕也牵着段寒炎的手。

杨雨丝道:“今天我请你们吃饭,你们想吃什么就随便点,不用客气。”

小诗瞪大了双眼,“啊”了一声道:“小姐,你不会像上次在‘玉凤楼’那样吧?白吃了一顿,害得我刷了一天盘子。我今天也没有带钱哦。”

杨雨丝嘻嘻笑道:“我这次也没有带钱,刚刚赢的钱,我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杨雨燕笑道:“小诗,比放心吧!这顿饭啊,不要钱,因为我们赢了比赛。”

杨雨丝道:“虽然是我们赢了比赛,也算是我请客。”

小诗道:“两位大小姐,请问你们赢了什么比赛啊?”

杨雨燕道:“我们啊,刚刚参加了他们的活动,叫做《彪悍冲关乐》,我们赢了很多钱。”

小诗十分惊讶,道:“啊?这么危险你们也能赢?赢的钱在哪里?”

杨雨丝指了指身边的杜沉非道:“钱在他身上收着呢。”

小诗问道:“小姐,他们三个,是什么人啊?”

杨雨丝道:“是我们的好朋友。”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象是她们两个冲关成功了。

段寒炎听了大笑道:“这两位大小姐啊,是冲关成功了,只是都变成了落汤鸡。”

杨雨丝道:“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嘛,你们赢了就像我赢了一样好。”

杨雨丝突然缩回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然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衣服也差不多干了。”

杨雨燕道:“幸好这里天气也不冷。”

杨雨丝的手又伸过来,挂在杜沉非手臂上。

杨雨燕挽着段寒炎的手一直都没放下过。

牛犊先看了看小诗,小诗也看了看牛犊先。

众人找了副靠窗的大座头坐了。从这个窗子,居然还能看到这酒店后面花园里,陈列着许多金黄的、浅黄的菊花,这些菊花造型各异,有“金狮献瑞”、“金玉满堂”、“腾跃成龙”、“赤子情”、“水上舞女”、“阳光灿烂”等名头,满圆金色耀眼。果然是“冲天香阵,满园金光”。

杜沉非道:“这个酒店老板,果然财大气粗,光这个后花园,就造价不菲。”

段寒炎道:“可至少这酒店老板还是个厚道人。”

杜沉非道:“我们和他素不相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个厚道人?”

段寒炎道:“因为冲关成功的人,还能真的得到这一百两银子,不像别的商家一样,口头说的好听,实际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杜沉非道:“兄弟,怎么说?”

段寒炎道:“就好象啊,假设有个卖衣服的商家,他说买一送一,你准定以为买一件衣服,他就送你一件衣服。对吧?”

杨雨燕好奇道:“难道不是吗?买一送一,就是买一件衣服送一件同样的衣服。”

段寒炎哈哈笑道:“其实啊,他是送你一根针。”

杨雨丝道:“这个也太奸了吧。”

段寒炎笑道:“这还算好的,至少他当时还真的送了你一根针。还有你花了钱,但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就比如说‘一文钱抢购’,商家说,只要一文钱,你就有机会得到某件商品。在很多人看来,这件商品就只要一文钱,对不对?”

杨雨丝睁大了双眼,道:“是啊!只要一文钱,就可以拿走这件商品了啊!难道不是吗?”

段寒炎道:“其实啊,等你交了一文钱,这商家给你一张抽奖券,并告诉你,你没有获得这个中奖的机会,欢迎你下次再来。于是,你什么也没有得到,倒送了一文钱给这个商家。”

杨雨燕大声道:“这不完全就是骗子嘛!”

段寒炎打了个“哈哈”,笑道:“你说对了!所以,现在的生意人,基本都是一半是真一半靠骗。”

牛犊先却没兴趣谈论这些东西,他冲着那店小二大声喊道:“那戴帽子的小子,过来!过来!点菜!点菜!”

小二慌忙过来,递上一本用小楷抄写的工工整整的菜单,道:“客官,想吃什么?尽管点,我马上叫人安排。”

牛犊先也不认得写的是什么,递给杜沉非道:“大哥,你来点!你们也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乱扯了,我是饿得慌。”

杜沉非接过菜单一看,上面列着一两百个菜名,鸡烩蛇、龙虎斗、烤乳猪、太爷鸡、斗门重壳蟹、白灼虾、老火靓汤、烧鹅、蛇油牛肉、鼎湖上素等等,山珍海味齐全。

杜沉非又交给杨雨丝和杨雨燕。这两个凑在一起,荤素搭配,点了十来个菜,那酒店送了一瓶“百里春”酒,牛犊先嫌不够,又出钱买了一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七章 热情奔放的女孩

杨雨丝问杜沉非道:“你们是在潭州哪里?我到时来找你们玩,好不好?”

杜沉非道:“我家啊,你去不了,都是老虎和豺狼。”

杨雨丝道:“我不信,我就要去看看。”

杜沉非道:“你如果真要找我们玩,就去找这位小段。”

杨雨丝立刻问段寒炎道:“小段,你住在哪里嘛?”

段寒炎道:“我啊,住在城外天际岭,那里有个放青山庄,就是我家。”

杨雨燕道:“好啊!那我一定要常常来看你。”她想了想,又问段寒炎道:“小段,你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嘛?”

段寒炎笑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

杨雨燕道:“寒炎两个字,又冷又热,冰火两重天,不奇怪吗?”

众人听了大笑。

段寒炎想了想,便大笑道:“哈哈!我这名字,一‘寒’一‘炎’,就是一‘寒’一‘暑’。东汉王逸说:‘寒往暑来,难追逐也。’唐代柳宗元说:‘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哈哈!”

杨雨丝却一直对“杜沉非”这个名字很好奇,也问道:“杜沉非,你的名字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杜沉非大笑道:“说了要你去问我老娘。”

杨雨丝道:“她没在这里。你告诉我嘛!”

杜沉非道:“我的名字啊,就是说沉到河里去了,这河里非常好。”

杨雨丝眨了下眼,道:“啊?河里非常好?只有鱼才会觉得河里很好呢!那你是条鱼啊?”

牛犊先这下插了一句,道:“他是条鱼,我们邻居都叫他‘小金鱼’的。”

杨雨丝笑道:“小金鱼好啊,金灿灿的,漂亮。哈哈!那我就叫你鱼哥哥吧!”

杨雨燕突然看着段寒炎道:“那我叫你寒哥哥啦!”她想了想,又道:“其实叫小段也蛮不错的嘛!”

牛犊先大声道:“那你们打算叫我什么哥?”

杨雨丝、杨雨燕齐声道:“牛犊哥。”说完笑得连腰都弯下去了。

牛犊先却笑道:“嘿嘿!这个称呼好听。”

杜沉非、段寒炎也笑了。那小诗也掩着嘴偷偷的笑。

杨雨丝又问道:“鱼哥哥,那你们是为什么来到广州的?”

杜沉非道:“我们啊,是来给别人买东西的。”

杨雨丝道:“额,那是买什么东西嘛?”

杜沉非道:“是你不需要的东西。”

杨雨丝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杜沉非道:“我们后天就回去了。”

杨雨丝道:“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牛犊先立刻问道:“雨丝妹子,明天我们去哪里玩耍?”

杨雨丝道:“我带你们去看海,好不好?”

段寒炎听说看海,立刻就来了兴趣,道:“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看海?”

杨雨丝道:“我们去伶仃洋看海,那里还有个元君古庙。”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大喜,因为他们从来也没见过海是长什么样子的。

段寒炎又问杨雨燕道:“你们又是来广州干什么的?”

杨雨燕道:“我啊,是跟我爹爹出来玩的。”

杨雨丝也道:“我是跟我舅舅来玩的。”

杜沉非和段寒炎都很惊讶。

段寒炎道:“你们到底是跟你们爹爹还是舅舅出来玩?”

杨雨燕道:“是我爹爹。”

杨雨丝道:“是我的舅舅。”

段寒炎觉得十分迷糊。

杜沉非道:“想必是她们的爹爹和舅舅都来了。”

杨雨丝道:“我爹爹没来,只有我舅舅来了。”

杨雨燕道:“我舅舅没来,只有我爹爹来了。”

段寒炎抱着脑袋,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被快被你们弄疯了。”

杨雨燕指着杨雨丝道:“她是我表妹啊,我比她大一个月,我就是姐姐。”

杜沉非与段寒炎恍然大悟。段寒炎又问道:“那你们怎么名字都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是同胞姐妹一般?”

杨雨丝眨了眨眼,道:“额,你们猜!”

这一顿饭直吃到掌灯时分。杨雨丝和杨雨燕又问了三人的住址,还跟杜沉非等三人约好,明天带他们去看海,这两个女孩才领着小诗恋恋不舍的回去了,又一路还在讨论不休。

杨雨丝满脸喜色,道:“姐姐,杜沉非与段寒炎,这两个人,真好。”

杨雨燕笑着问道:“那你喜欢哪一个嘛?”

杨雨丝嘻嘻笑道:“我喜欢杜沉非。你呢?”

杨雨燕道:“我倒是喜欢段寒炎。”

杨雨丝吃惊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杜沉非?”

杨雨燕也嘻嘻笑道:“那样才不会跟你抢啊。”

杨雨丝立刻开心得跳了起来,道:“这样真好!就我一个人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杨雨燕道:“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你啊?”

杨雨丝笑道:“我猜的啊!”

杨雨燕笑道:“那他如果不喜欢你呢?”

杨雨丝道:“哪怕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也一定会喜欢我的。”她停了停,又说道:“哈哈!那他们两个,就这样被我们两个分了!”

杨雨燕道:“那他们还有一个牛犊子,没人喜欢他,怎么办?”

杨雨丝歪着脑袋,好象确实很为难的样子,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道:“那我们把那个大牛犊分给小诗算了。”

杨雨燕也拍着手,大笑道:“好啊!好啊!正好小诗也是个胖妞。”

小诗却低着脑袋,撅着嘴巴,道:“这两位大小姐啊,也不觉得害臊,就在这里分男人了,还会欺负人,我都不理你们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这两姐妹就骑着马来到了德宣街“月栖雅舍”,约了杜沉非等三人去伶仃洋看海。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三人见了大海宽广,无边无际,兴高采烈。不曾想杨雨丝却说,这里其实只是入海口,并不是真正的大海,她见过最美的海,在海南岛,以后要和杜沉非一起去那里看海。杜沉非高兴的答应了。

杜沉非觉得杨雨丝也很美。

她的美和赵水苗的美不同。

赵水苗的美就像一支悄悄开放的百合花,含蓄内敛。

杨雨丝的美却像这南方海边温暖的阳光,热情奔放,将这个世界的所有美好都照耀。

段寒炎也与杨雨燕也一路窃窃私语。

牛犊先却有看不尽的稀奇。

就这样,这五人游山玩水,十分惬意。三人又送了杨雨丝、杨雨燕回到她们的客栈,直到半夜才回到德宣街“月栖雅舍”来。

那王得八却还没有睡,在等三人回来。一见到杜沉非,就眉开眼笑道:“三位少侠好雅兴,不知众位往哪里游山观水,回来的这么晚?”他又瞧了瞧三人,笑道:“瞧你们三位满脸喜色,必有春风得意之事!”

杜沉非笑道:“夜阑更深,劳碌困乏,王先生为什么还没有睡觉?”

王得八笑道:“不瞒杜少侠说,我正在等你。”

杜沉非诧异地问道:“等我?”

王得八笑道:“三位少侠,所需要采办的棉被衣物,这两日来,尽已准备妥当,如今都已装在车上了,只等三位回来,明天一早,即可离开广州,赶回潭州。”

杜沉非笑道:“王先生如此精明能干,雷厉风行,在下十分佩服。既然一切处理妥当,明天一早便出发回去。”

于是,众人又在“月栖雅舍”住了一晚,次日卯时出发,走陆路过英德府,经曲江、乐昌、宜章,夜住晓行,行走多日,来到郴州,将被褥衣物装船。又在永兴“醉云楼”来等孙卖鱼。孙卖鱼却只留了一封书信在这个店里,那信上说,因有一个朋友来请他去巴陵给人治病,已经先去了,到时自去尖峰寨与杜沉非会面。

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王得八、多萝丽丝、阿莉克西雅只得和那一百多个壮汉星夜望潭州而来。

一路无话,杜沉非等到潭州与曾祖殿交割了一应物事。

王得八又述说途中许多艰辛,多亏了杜沉非、段寒炎、牛犊先等三位努力向前,才化险为夷。

曾祖殿赞叹不已,各封了二百两银子谢仪。

三人开始都不收,后面禁不住那员外一再坚持,牛犊先收了二百两。段寒炎也告辞回天际岭放青山庄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八章 谢友龙赴京赶考

杜沉非和牛犊先骑了各自的马匹,带着多萝丽丝、阿莉克西雅,在菜市买了许多食品,驮在马背上,跃河穿谷,回到虎狼谷来。

那多萝丽丝与阿莉克西雅被提在半空过了那浏水,又见了那虎狼谷中猛兽横行,凶险异常,十分惊讶。

石萝依见二人回来,欢喜不已,道:“我还以为你们不能赶到家过年了呢?这下可好了。”又见杜沉非与牛犊先带了两个女孩回来,长的全不似中土模样。石萝依吃了一惊,问道:“孩子啊,你们在哪里拐带别人的女孩回来了?又长得有些奇怪。”

牛犊先道:“老娘,是我们在路上拣来的,没人要,把她们吊在哪里当柴烧火。这个不奇怪,我和大哥在广州看到了很多。”

石萝依道:“鬼才信你的?人也有得拣,又还能用来当柴烧。”

杜沉非道:“牛犊说的是真的。我们在永兴境内救下的,他们被拐卖到一个小镇的大山里,吊在那里,准备烧死。我见他们可怜,就救下来,带回来了。她们说是来我国做生意的,没想到被骗子拐骗走了。”

石萝依笑着道:“还是我这个儿子能说清楚。”又看了看那两个女孩,道:“长得好象也还不错,只是皮肤白的白,黑的黑。”又思量了一会,开心地笑了起来,道:“这样正好了,长得白的就给沉非当媳妇,长得黑的就给牛犊当媳妇。也不用三书六礼请媒人,落的省事。”

牛犊先连忙摇头道:“老娘,这两个都给你当媳妇好了。”

石萝依又笑了,先问那阿莉克西雅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莉克西雅唧唧喳喳说了一番话。

杜沉非道:“娘,这一个不会说话,说了你也听不懂。”

石萝依道:“是有点像个哑巴,那以后就只能和她打手势了。”又问多萝丽丝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多萝丽丝一字字道:“阿姨,我叫多萝丽丝。”又指了指阿莉克西雅道:“她是阿莉克西雅。”

石萝依皱眉,看着杜沉非道:“啊?这是什么名字?这么奇怪!”

杜沉非笑道:“娘,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

牛犊先道:“老娘,我叫她们阿黑和阿白。”

石萝依“扑哧”笑道:“一个女孩子,叫作阿黑和阿白,也太难听了。还是我来给她们两个取个名字吧,白的就叫白珠,黑的就叫黑珠,好记,也方便称呼。”

从此这两个女孩,就叫做白珠和黑珠。

石萝依领这白珠和黑珠洗得干净,换上她自己的衣裳,也还合身。石萝依又做了一大桌饭菜,庆祝家里添丁进口,以为连媳妇都找妥当了。

牛犊先来请无无子和谢友龙吃晚饭。无无子却没在家,只有谢友龙一个人来了。

众人坐定,谢友龙见了白珠和黑珠,吃了一惊道:“这两位女孩是哪里来的。似乎是外国人物,一点不像我中土模样。”

石萝依道:“是这两孩子从什么靠近广州的地方带回来的,只是这个白珠还不会说话。”

谢友龙道:“原来如此,广南东路一带,对外贸易十分繁荣。《淮南子·人间训篇》就说过,远在秦朝时,秦始皇之所以有南越之经略,是为得“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之利,故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以一军驻‘番禺之都’。”

杜沉非问道:“先生,那个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外国人?”

谢友龙道:“只因那里靠近大海,方便通商。《旧唐书·胡证传》说‘广州有海之利,货贝狎至’;《国史补》又记载:‘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安南广州。师子国最大,梯而上下数丈,皆积宝货。’可见广州贸易十分繁荣兴盛。”

牛犊先又问道:“那外国人怎么皮肤也和我们不一样呢?”

谢友龙道:“这是因为不同人种的遗传特征。”

牛犊先道:“那以前我们国家有外国人吗?”

谢友龙道:“想必有的。《萍洲可谈》就记载:‘广中富人,多畜鬼奴,绝有力,可负数百斤。言语嗜慾不通,性淳不逃徙,亦谓之野人。色黑如墨,唇红齿白,髪鬈而黄,有牝牡,生海外诸山中。食生物,採得时与火食饲之,累日洞泄,谓之换肠。縁此或病死,若不死,即可蓄。久蓄能晓人言,而自不能言。有一种近海野人,入水眼不贬,谓之昆仑奴。’”

牛犊先笑道:“先生,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外国人都不会说话吗?”

谢友龙笑道:“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和我们语言不通。《维摩诘经注序》中也有记录,后秦时有个译经家鸠摩罗什,也是外国人,他开坛讲经时,‘手执梵文,口自宣译;道俗虔虔,一言三复’。可见他是一边翻译,一边讲经的。”

牛犊先问道:“先生,那你能听懂白珠说的话吗?”

谢友龙道:“我也听不懂,就像白珠也听不懂我们说的。要去找专业的翻译官才有可能听懂。”

牛犊先一听到谢友龙说“官”字,便道:“先生,你知道这么多鸟事,怎么就不去做官?”

谢友龙听到这话,却忽然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杜沉非也很好奇,便问道:“先生,你知识渊博,学贯古今,如何不去考试,金榜题名,大展宏图?”

谢友龙叹了口气道:“小金鱼,牛犊,我其实早已发解试合格,早有此心,去临安参加春试,一展抱负。正所谓: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只可惜贫乏无钱毫无积蓄,无法成行。”

杜沉非问道:“先生,这一去临安,需要多少银子?”

谢友龙道:“沿途花费,上下打点,还需要在都城直等到殿试。如此,至少也要三百两银子。”

杜沉非听了,立刻笑道:“先生,三百两银子,不是大事,我现在正好有钱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去?”

谢友龙吃了一惊,道:“小金鱼,你小小年纪,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杜沉非道:“不瞒先生说,上次求雨赚了二百五十两,卖冰也存了五六十两,还有些积蓄在家。这次和朋友们在广州参加舞狮比赛赢了一百多两,我那些朋友都不要,我就拿回来了。今天城中曾员外又给了四百两谢仪给我们兄弟,我们收了他二百两。如此,还有些钱在家。先生要用,只管拿去!”

谢友龙道:“深感你的好意,只是你一个小孩子辛苦赚来的钱财,我怎好意思拿去花费?”

杜沉非道:“先生不必客气。当年我年幼的时候,多亏先生与道长一片热心,关照我们母子,才得以成人,对此便感恩不尽。”

谢友龙沉吟了一会,道:“小金鱼,多谢你的美意,我还是不能去。”

杜沉非诧异道:“先生,如今钱也有了,怎么说还是不能去?”

谢友龙道:“只因最近兵戈四起,杨幺等人起义,占据这附近地盘;沿途又盗贼横行,拐骗猖獗,所以难以去得。”

杜沉非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春试开考?”

谢友龙道:“现在是每三年一开科,二月初九、初十、十一这三天考试,明年正当大比之岁。春试合格,便可参加当年的殿试,殿试合格即可放官。”

杜沉非道:“即是明年二月初九春试,可以过完年便出发,快马加鞭,作速入都,春闱一捷,方不负先生之所学。既然盗贼横行,我与牛犊子护送先生去,也不怕沿途有什么兵戈贼寇,万无一失。”

谢友龙还在沉吟,石萝依过来道:“先生,你就让沉非、牛犊护送你去吧。”

谢友龙道:“那你在家,如何去城中采购生活所需?”

石萝依道:“先生放心,我只得再劳动道长辛苦了,道长是个热心肠,必定不会推辞。沉非与牛犊又带了白珠和黑珠回来陪我,你尽管放心。”

众人商量已定,只等过完春节,便往临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九章 初吻

自此,杜沉非与牛犊先二人果然不出远门,安心在家过春节。

冬天的雪花也已飘落,年节的气氛显得更加浓烈。

杜沉非时不时地出去,来到湘江边看望赵水苗,二人卿卿我我,有说不完的话,时常携手,来看那潭州景致。

一日,二人牵手,沿着江边行走,来到小西门外,只见一座高台,高几十丈,上面隶体大书“射蟒台”三字。

赵水苗拍着手道:“沉非,你看,这个高台,好高好大啊,是干什么用的呢?”

杜沉非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作用,以前见过,特意问过我的邻居谢先生,他说这是陶侃射蟒的地方。”

赵水苗好奇地问道:“那陶侃为什么要射蟒呢?”

杜沉非道:“那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赵水苗拍手道:“好啊!快讲,我想听。”

杜沉非道:“嗯。据说在以前啊,圣人大禹在这里治理水患时,降住一条兴风作浪的大蛇,将它压在了禹王碑下。”

赵水苗听说有蛇,手已紧紧地抓住了杜沉非的手。

杜沉非道:“水苗,你如果害怕的话,我就不说这个故事了。”

赵水苗赶忙放开杜沉非的手,道:“不行,我还要听。然后呢?”

杜沉非笑着道:“然后啊,就是很久以后,那条蛇跑了出来。变化成一个人的样子,在城中跟人说,在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有神仙会在湘江上搭设一架天梯来引渡凡人上天成仙。老百姓们都信以为真,到了那一天都来江边看。”

杜沉非看了看赵水苗因好奇而瞪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道:“那一天,老百姓都看到了,在这条江上横架着一座巨大的拱桥,桥上还架设着两盏大天灯。”

赵水苗十分吃惊,问道:“真的会有那么大的桥吗?有这条江这么宽?我不信。”

杜沉非道:“嘿嘿,当然没有,这只是个传说而已。”

赵水苗道:“那后来呢?”

杜沉非道:“后来,很多老百姓信了那条蛇妖的话,走上了天桥,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赵水苗紧张地问道:“他们真的上天变成仙子去了吗?”

杜沉非道:“不是上天变成了仙子,而是被蛇一口吞掉了。”

话音刚落,吓得赵水苗扑了过来,倒在杜沉非的怀里。她就如同一个还不经事的小猫,受到惊吓后首先把自己的头藏起来。

杜沉非轻抚着赵水苗的秀发。她的头发一直都带着淡淡的清香。

赵水苗那已经完全成熟丰满的双峰,正紧紧地贴在杜沉非的胸膛上。

杜沉非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已经发热。火一般地热!他的某个地方,也已经有了神奇的变化。他的身体也在紧紧地贴在赵水苗的身上。

赵水苗的身体,已经在轻微颤抖。

她将杜沉非搂得更紧!

杜沉非也在紧紧地抱着她。

这天地间忽然变得很静,静到只听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赵水苗忽然抬起了头。

杜沉非立刻就看到了她那一张白皙无瑕却微红的脸,以及她那饱满丰润的红唇。

赵水苗微闭着双眼的神态真美,美得就如同一枝刚刚盛开的桃花。

杜沉非已经完全看呆。

他也立刻就闻到了赵水苗那桃花般淡淡的芬芳。

杜沉非已完全被这种芬芳迷醉,他现在只想闻得更清晰一些,于是他忍不住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低头,他就已触到了赵水苗的红唇。

她的红唇,饱满又温暖,柔软而湿润。

杜沉非紧紧地抱着赵水苗,他吻得很用力,也很认真。

赵水苗就如同一朵需要滋润的鲜花,在等待着春雨的滋润。

她也在迎合着这一场春雨的到来。

两个人的身体中,都在发生着奇异而微妙的变化。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赵水苗忽然睁开眼睛。她那双水汪汪明亮动人的眼睛正在盯着杜沉非的眼睛。她的银牙却紧紧地咬住了杜沉非的嘴唇。

杜沉非痛得连眼泪都已快流淌出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自己眼前的女孩。他的眼睛在诧异的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带着求饶的神色。

可是赵水苗咬得更用力,但她又立刻松开了。

杜沉非用手指头摸着自己发疼的嘴唇,鲜血都已被赵水苗咬了出来。

杜沉非不解地望着赵水苗。

赵水苗却正在微笑着看着杜沉非,看了很久,才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咬你吗?”

杜沉非不知道,所以他摇了摇头。

赵水苗笑道:“因为我想告诉你两件事。”

杜沉非连忙问道:“哦?哪两件事?”

赵水苗笑道:“第一件事,就是我咬过你后,你就会永远记住我。我听说,女人只有把男人咬出血来,男人才会记住一个女人。”

杜沉非也笑了,问道:“那还有一件事呢?”

赵水苗用她的洁白如玉的手从旁边抓过一把雪花,轻轻地捏着,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从今天以后,你只能亲我,不能亲别人。”

杜沉非一听到这话,他立刻就笑了,也立刻就忘记了嘴唇的疼痛,连忙说道:“好!我只亲你!不亲别人。”他忽然一把抓住赵水苗的双手,又拉到自己的身边来,脸上露出坏笑,道:“我可还没有亲够。”

但是赵水苗却已将头藏进了他的怀里,一面拍打着杜沉非的身体,一面轻笑道:“哼!你这个没安好心的大坏蛋,我才不让你亲了。”她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你刚刚讲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那条蛇后面到底怎么样了?”

杜沉非笑道:“再亲一下,我就告诉你!不然的话,我就不说了。”

赵水苗“扑哧”笑道:“那只准亲一下哦!”

杜沉非道:“好!”

于是,赵水苗果然又微微闭着眼睛,昂起头来。

杜沉非就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下去。

就在这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后,赵水苗立刻就如同一只矫捷的白兔,跳了开去,她一面跑一面大声说道:“你快点说,那条蛇后面怎么样了啊?”

杜沉非也追了上去,一面跑,一面说道:“后面啊,就有个官员陶侃,认为这事奇怪,就自己去看,他能够看出这是一条蛇,那两个天灯,就是蛇的眼睛。”

赵水苗又问道:“然后呢?”

杜沉非道:“陶侃就建了个高台,就是这个射蟒台。等那条蛇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便一箭射去,正中那蛇的眼睛。”

赵水苗又问道:“那后来那条蛇死了吗?”

杜沉非道:“那个陶侃就传令城中所有的药店,如果有一个伤了眼睛的妖道来买眼药,就卖给他溃烂的药,骗他说是治眼的药,那条蛇就这样腐烂而死了。”

赵水苗道:“那条蛇那么大,它住在哪里?”

杜沉非道:“听说就住在对岸岳麓山上的一个山洞呢,叫做抱黄洞。”

赵水苗道:“为什么要叫做抱黄洞?那条蛇是黄色的吗?”

杜沉非道:“是在更久的以前,有个叫做张抱黄的道士,住在这个山洞里,就叫做‘抱黄洞’了。”

赵水苗道:“那个道士,也被这蛇吃掉了吗?”

杜沉非道:“他没有被吃,只是在这个洞中修炼,后面羽化成仙了。这个洞就被蛇占据了。”

赵水苗道:“原来是这样啊。”

杜沉非遥望着江对面的岳麓山,道:“水苗,你想不想去对面的山上?我都还没有去过呢。”

赵水苗拍着手喊道:“好啊,我想去,我也没有去过。”可是她又想了想,道:“只是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怕我爹担心,也怕你娘担心你。我们回去吧,下次我们再早一点去,好不好?”

杜沉非笑道:“好!”

杜沉非送赵水苗回到船上,自己也回到山谷中来。

杜沉非今天很开心,他想等自己从临安回来,一定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携手,去登那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的岳麓山。

但是他并不能预知未来,他现在当然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他和赵水苗的初吻,也是他们最后的一吻。

他们已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次携手,同行在那花前月下。

杜沉非次日又来城中寻第一翻墙,这人却是个没根的人,莫想找得到他的人影。只得来天际岭放青山庄来寻段寒炎,告知段寒炎自己年后将去临安一事,那段寒炎听了,也想去,只是又想起自己奶奶正月二十即将过七十大寿,不便出门。

这虎狼谷中,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少七口人都添衣置鞋,焕然一新,其乐融融。石萝依还做了年糕,无无子和谢友龙做了糍粑,甚至在洞口都挂上了个灯笼,灯笼上倒书着大大的“福”字。门口也贴上了春联:年年顺景财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如此,大鱼大肉,过了个热闹的新年。

只是那钓鱼的老人和章迷花二人,杜沉非却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难道他们已经般出了这虎狼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章 真假秀才

年后初三,大雪还没有融化,杜沉非、牛犊先、谢友龙三人便打点行李,包了几百两银子,又带些散碎银两沿途花费,别了谷内众人,又在路上买了匹马给谢友龙骑坐,取路往临安而来。

三人走大路过了澧陵县、直到江南西路萍乡县,又取道宜风望袁州而来,这里的路却都是山路,又太阳出来,晒的冰融雪化,道路泥浆混着雪水;路中又堆满刓面坚滑的圆石,不可着脚,又骑不了马,三人不胜其劳,一步一滑,跌的谢友龙浑身泥浆,牛犊先屁股上也都是泥,跌得他火起,用斧头将两旁树木一顿乱砍解气。

直到袁州,道路才变的宽敞,三人又沿着江边大路,夜宿早行,经过分宜县、新喻县、万安驿、倒塔铺,直来了临江军,方才转陆路为水路,坐了一艘大船,又经过几个日夜,船只途经丰城、市汊、直来到生米渡。

杜沉非与牛犊先在船上除了与谢友龙说说话,便百无聊赖。

这谢友龙是个文人,爱好与同船的人聊天,上聊天文,下聊地理,倒也相当惬意。到生米渡时,又上来一个秀才模样的人,这人白白净净,衣衫陈旧,显得十分穷酸,背上背着个大包裹。这个人一见了谢友龙衣着光鲜,是文人模样,只是奇怪的是,这谢友龙这时不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却捧着一部佛教《妙法莲华经》在默读。

那人将包裹放下,坐在谢友龙旁边,看着谢友龙问道:“阁下是儒士装束,途经此路,想必是去赴临安之春试。”

谢友龙抬了抬头,大笑道:“在下观阁下装束,也坐此船,必然与我一般,也是去往临安的?”

那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却不知阁下不读孔孟之书,如何却读的释家经典?”

谢友龙笑道:“我辈读书,向有成例。童时以四书、五经入手,稍长则读汉史、楚骚、韩、柳、欧、苏诸大家文字,读时人试艺。小试得手,取春秋两闱墨卷,揣摩成熟,然后可拾科第。在下孔孟之书尽已粗略过目,便也略微看看佛家书籍,以图博闻广猎。”

那人“哦”了一声,道:“阁下既然读《妙法莲华经》,敢问这妙法莲华是什么意思?”

谢友龙道:“既蒙阁下下问,在下略有所解。“妙法”指的是一乘法、不二法;“莲华”比喻“妙”在何处,第一是花果同时,第二是出淤泥而不染,第三是内敛不露。”

那人却似乎想有意刁难谢友龙,又说道:“阁下既然对《妙法莲华经》有所领悟,想必已是熟读此经。敢问阁下,一部《妙法莲华经》里面,有多少个‘阿弥陀佛’?”

谢友龙大笑道:“好教足下得知,一部《妙法莲华经》,包括题头序言,只有一个‘阿弥陀佛’。”

那人皱了皱眉,又问道:“哦?那这一个‘阿弥陀佛’,又在什么地方?”

谢友龙立刻道:“在药王菩萨本事品第二十三,‘于此命终,即往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大菩萨众,围绕住处……’”

那人听了大惊。

谢友龙却盯着那人,忽然又笑道:“在下荒野山人,见识浅薄,怎么能比得阁下,满腹经纶,通儒硕学。阁下既然如此见多识广,学贯古今,所提问题也如此刁钻古怪,我也请问阁下,是否读过四书?”

那人瞪了瞪眼,道:“四书乃安身立命之道,家传户诵之学,哪怕是乡间不识字的人,也口耳相传。在下此行,既然是赴临安春试,怎么会不曾读过四书?”

谢友龙道:“既然如此,便请教阁下,一部四书里边,有多少个‘子曰’?”

那人皱了皱眉,无以作答,道:“这,我倒是不知。”。

谢友龙又道:“这些琐碎事谅阁下也不屑一记,但阁下既赴临安春试,科考教材必定烂熟于胸,对吧?”

那人点了点头。

谢友龙便问道:“那请问阁下,十三经各有多少字?”

那人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反问道:“阁下所提问题,在下愚昧无知,十分难答。既然阁下敢问,必然烂熟于胸。我也请教阁下,《论语》共有多少字?”

谢友龙大笑道:“在下不才,但曾留心一二,《论语》共是一万三千七百字。”

连杜沉非和牛犊先听了他们的交谈,都吃惊不已,不想这个谢友龙博学到这个境界,连一本书多少字他也知道。

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吃惊道:“《周易》共有多少字?”

谢友龙答道:“《周易》二万四千二百零七字。”

那人道:“请教阁下,《孟子》又是多少字?”

谢友龙笑道:“《孟子》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那人道:“那《孝经》、《尚书》、《左传》各是多少字?”

谢友龙道:“好教阁下得知,《孝经》一千九百零三字,《尚书》二万五千八百字,《左传》一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字,另有《诗韵》一万零二百五十三字。”

那人瞠目结舌,又道:“那《毛诗》、《周礼》、《仪礼》、《礼记》、《尔雅》、《公羊传》、《谷粱传》又各是多少字数。”

谢友龙“哈哈”大笑,道:“不瞒阁下说,《毛诗》三万九千二百二十四字,《周礼》四万五千八百零六字,《仪礼》五万六千一百一十五字,《礼记》九万九千零二十四字,《尔雅》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三字,《公羊传》四万四千零七十五字,《谷粱传》四万一千五百十二字。不知在下说的对否?”

那人听了这话,脸红耳赤,躬身作揖,连称老师,道:“老师如此博闻广记,已非学富五车所能形容。老师这一去,必定金榜题名,扬名海内。不敢请问老师台甫?贵乡又是何处?”

谢友龙道:“在下谢友龙,从潭州而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边小侠,也是从潭州来。”

这谢友龙见这个边小侠也是潭州人,认做同乡,两个无话不谈,浑如同伴。

那边小侠道:“老师此去临安,花费不少。在下看老师衣冠新鲜,必定颇有家财。不比我穷薄寒士,不知老师带有多少银两在身,随行花费?”

谢友龙吃了一惊,心想道:“素不相识,才通姓名,如何又问到钱财上来?”

边小侠立刻解释道:“老师不必多虑,只是在下从未去过临安,毫无经验,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钱财,所以才问问先生,大约需要几多银两?因在下东拼西凑,仅仅筹得五十两银子。如果不够,我还好去前方余干县表姑家借贷几十两,以作随行花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一章 骗子的手段

谢友龙是个老实人,见边小侠这样说,便好意道:“实不瞒阁下说,我也不曾去过,只是听同窗好友说过,他们去时,吃喝用度,打点花费,共计花费了三百两银子左右。”

边小侠吃惊道:“要这么多钱吗?看来我倾家荡产积得这些少银子,还不够走到临安的路费。”

谢友龙道:“足下如果只带了五十两银子的话,确实是不够。”

边小侠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得厚着这张脸皮,去余干县表姑家再借个几十两,勉强去临安,去博他一回。”

谢友龙也神情忧郁,替边小侠操心道:“足下先去借个几十两,既然同是寒苦读书人,十年寒窗,黄卷青灯,很不容易。到时我们也勉强凑点生活费给足下,不致沿途腹空。”

边小侠道:“多蒙老师好意。如今江湖险恶,盗贼横行。老师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人同行?还是有人护送?”

谢友龙指了指旁边的杜沉非与牛犊先道:“不劳足下费心,我有这两个朋友陪我来的。”

边小侠看了看牛犊先,吃了一惊,道:“老师有如此雄壮威猛的人护送,真如楚霸王复生,张飞转世,尉迟恭投胎,想来也无人敢惹?一路安心落意,高枕无忧。”

谢友龙看了看杜沉非,笑道:“我这两个朋友,能征敢战、多能多艺,不瞒足下说,确实有擒龙伏虎之能,个把小贼,的确不必过虑。”

边小侠道:“老师腰缠雄厚,又有大势雄兵一路护送。在下十分羡慕。”

谢友龙道:“足下如不嫌弃,可与我们作伴同行,前往临安,不至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边小侠道:“深感老师好意。既然老师这样说。在下身边有五十来两银子,想寄藏于老师箱内,万无一失。却不知道老师肯不肯应允?”

谢友龙大笑道:“些些小事,有何不可?”

边小侠自身边取出那五十两银子来,递与谢友龙,谢友龙打开箱笼,将边小侠那五十两银子也包在里面。

二人谈天说地,十分惬意。

杜沉非与牛犊先见了,也由他们说笑谈论。

一路顺利,行到傍晚。

只是那边小侠捂着肚子,大叫肚子痛。

谢友龙道:“想是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这感冒高发的时节,足下再稍微忍耐,到了隆兴府,买一贴药吃了便好。”

边小侠皱着眉头,似乎痛得弯腰驼背,道:“也只能这样了。”

船只晚上到达隆兴府停歇,这隆兴府水陆交通发达,形势险要,濒临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西南岸,自古就有“粤户闽庭,吴头楚尾”、“襟三江而带五湖”之称。有滕王阁、绳金塔等古迹。

四人上得岸来,牛犊先背了包裹箱笼,也不费力。

边小侠肚子疼痛,又患了泻病,一面走一面叫唤。

谢友龙、杜沉非等无奈,只得就在江畔找了个破旧的小客栈,这里住的都是来往劳动力,风寒辛苦的人。

杜沉非、谢友龙等四人也租了间大房,住了下来。

边小侠往茅厕也去了五六趟。

谢友龙这人是个热心肠,只以为边小侠真是感冒腹泻,还去药店给他买了一贴爆炒过的车前子粉末,找这客栈主人要了一碗小米汤,给边小侠服了这贴药。

杜沉非却觉得十分奇怪,猛然醒悟,心道:“这人看起来非常奇怪。从一开始与谢先生搭讪,装作是同乡,又假扮秀才作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说同是往临安去赶考的,再千方百计来探听我们资财多少,又将他的五十两银子寄收在我们的箱子里,到现在又装肚子疼痛拉稀,不断开门关门跑进跑出,莫非在打我们那三百两银子的主意?”

杜沉非一有这个念头,立刻就心知肚明,等边小侠再次出去时,急从那小客栈墙角拣来十来块碎砖破瓦,将箱子中包着那三百五十两银子的小包提出,将包中银两尽数倒出,用一件旧衣包了,藏在自己铺盖下,又把那十来块碎砖头装在包内,丢在箱子里面,将箱子上的锁也取下来,摆在箱顶。

谢友龙和牛犊先见了,十分吃惊。

牛犊先道:“大哥,自己家的银子,干什么玩意不好好放在箱子里,却藏在被窝里去?明天走时,睡眼朦胧,脑子糊涂,一时忘记搜寻出来,怎么搞?”

谢友龙也疑惑地问道:“小金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伸两个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道:“先生,牛犊,今晚都不要提这事,明天一早,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友龙还准备再问,只见边小侠“哼哼叽叽”捂着肚子,愁眉苦脸走进来。

谢友龙关心地问道:“足下的肚子,还没有好一点吗?”

边小侠道:“不瞒老师说,现在痛倒是不痛了,只是腹泻,今天晚上少不得多上几遍茅坑。”

谢友龙道:“据这样看来,看来医学书籍《苏沈良方》也是不太靠谱的。”

杜沉非问道:“先生,那书怎么就不靠谱了?”

谢友龙道:“《苏沈良方》记载有欧阳修服车前子止泻的典故。说是:‘公尝得暴下,国医不能愈。夫人云:市人有此药,三文一帖,甚效。公曰:吾辈脏腑与市人不同,不可服。夫人使以国医药杂进之,一服而愈。公召卖者厚遗之,求其方,久之乃肯传,但用车前子一味为末,米饮下二钱匕,云此药利水道而不动气,水道清则清浊分,谷脏自止矣。’”

杜沉非道:“这书上,是说的欧阳修吃了这种药粉,肚泻就好了吗?”

谢友龙道:“正是!这药又是城中郎中给的药,如今拿来实际验证,也没见治好这位边兄的腹泻。这就是不靠谱了。”

杜沉非道:“也有可能是这一次不靠谱,也不能就这样说《苏沈良方》这书不靠谱。”又看了看倒在床铺上的边小侠,道:“也说不定这位老边大哥还有别的疑难病症,才导致的腹泻。”

边小侠听了,立刻道:“杜兄所言极是,改日如有机会,须去郎中那里做个全身体检。”

杜沉非冷“哼”一声,道:“边大哥正该去找个妙手回春的郎中,断了这腹泻的病根才好。”

牛犊先却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谢友龙道:“边兄今晚好好睡一个晚上,说不定明早就好了。”

边小侠道:“只是今晚少不得出门去,只是多多打扰各位安睡。”

谢友龙道:“不妨!不妨!边兄稳便。”

杜沉非道:“既然边大哥今晚得常常出去上茅坑。依我看,门也不需要上栓,这样还没有声响,不影响我等三人睡觉。”

边小侠听了,正中下怀,心中大喜。

谢友龙却显出担忧的神色来,道:“小金鱼,这样恐怕不好吧?”

杜沉非道:“怎么不好?”

谢友龙道:“我们远出在外,万一有贼进来,把行李盘缠都搬走,那如何是好?”

杜沉非笑道:“先生放心!这个客店,住的都是没钱的辛苦人,俗话说:盗虽小人,智过君子。贼盗的狡猾,出人意料,对这方圆数十里一清二楚。有贼也不会光顾这个地方,白费力气。我们又是偶然来这里住一个晚上的,明天天不亮就走了,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就正好赶上,被偷了去。”

谢友龙是个老实的人,听杜沉非这么说,放心大胆睡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二章 盘缠尽失

边小侠心中高兴,只装做腹泻,又出去了两三趟。

杜沉非心里有事,也不用睡觉,心中暗笑道:“让我来赚你五十两银子在路上用。”假装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半眯着眼看这个边小侠出去又进来,进来又出去。直弄到寅时,又装做熟睡,本来也不打鼾,又装出轻轻的打鼾声,明白告诉边小侠,自己已经睡了。

那边小侠熬了大半夜,披着件衣,出出进进,本来是假感冒,被夜半的冷风吹大半个晚上,还真流鼻涕咳嗽起来。边小侠在心里骂道:“姓杜的这个鬼,看起来老成稳重,实际也是个傻子,不照样喝了我的洗脚水?只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又还失眠,直弄到现在才睡着,害得我也陪着他不睡觉,都弄出感冒来了。”

边小侠一翻身跳下床来,背上自己的包袱,来摸那个箱子,一摸又发现原来连锁都没上,又是一阵欢喜,心中道:“这三个傻子,锁也丢在这里。我正好懒的给你们搬这许多破书和烂衣裳。还是这白花花的银子实在。”他轻轻地掀开箱盖,伸只手进去摸到一包沉重而坚硬的东西,心想这必定是银两了,提出来,又轻轻地盖上箱盖,慢慢走出门来,又将门掩上,一溜烟跑出这个小客栈去了。

杜沉非在床上眯着眼睛,见边小侠最后一次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忍不住的笑,笑到肚子都痛了。

次日一早,众人起来刷牙嗽口,谢友龙看见边小侠被窝里空无人影,奇怪地说道:“小金鱼,这个老边,怎么去茅坑这么久,也没看见回来,难道那么不小心,又掉到茅坑中去了?”

牛犊先也已经醒来,道:“这个天气,掉茅坑中就冷死,我去茅坑看一下吧。”

谢友龙道:“你穿上衣服再去,不要像他一样感冒了,坐船上腹泻也不太方便。”

杜沉非忍不住,笑道:“牛犊,你也不用去看,这个老边不是个好人。”

谢友龙吃惊道:“小金鱼,怎么说他不是好人了。这人是个穷秀才,与我一样,去赴春试的。”

牛犊先道:“患了拉稀的病,当然不是好人。”

杜沉非笑道:“我不是这意思,是说这人就是个贼,装个秀才,只是个幌子,其实是个招摇撞骗的行家。”

谢友龙诧异道:“怎么就见得他是个贼?”

杜沉非道:“你只看我们箱里那包银子还在不在?”

牛犊先去掀开一看,那个包袱果然没有了。

谢友龙道:“小金鱼,那银子昨天不是藏在你被窝里了吗?”

杜沉非道:“正是,所以这银子还不曾丢。”

牛犊先道:“大哥,既然银子也没丢,怎么便诬赖人是贼。”

杜沉非道:“你这个呆瓜,如果我不把银子藏起来,换成破砖头,那他偷走的就是我们的盘缠了。”

谢友龙道:“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个贼的?”

杜沉非道:“他这是‘欲取姑与’之计,从一开始与你搭讪,装作同乡,但又不带潭州口音。又假扮秀才知书达礼的模样,又说同是往临安去赶考的,骗取我们的好感,再千方百计来探听我们有多少钱,又将他的钱寄放在我们的箱里,便知道我们的藏钱之处了。再到后来又装泻肚,不断开门关门跑进跑出,让我们不疑心他。”

谢友龙道:“这样说来,这个老边真是个贼。我也觉得有两个奇怪的地方。”

杜沉非道:“先生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谢友龙道:“一是他的盘缠带的太少了,仅五十两银子,如何敢去?他怎么就对这事毫无所知?二是那《苏沈良方》上车前子治疗腹泻,我自己也试用过多回,都有效的,就他用来没一点效果。”

牛犊先道:“先生,管他有没有效。我们还赚了五十两,等下买瓶酒在船上喝。只是要洗嗽完,快点跑路。”

谢友龙道:“牛犊怎么说要快点跑路?”

牛犊先道:“不快跑路,那贼又找上门来要钱了?”

杜沉非道:“没见过贼敢光天化日上门来讨东西的,那样就是打劫了,罪加一等,问他个摆站。”

谢友龙大笑。

天还没亮,船又已经启动,直到第二天才来到邬子口。这邬子口却是个险峻地方,盗贼横行,是江南西路江湖要害。范成大《骖鸾录》说:“邬子者,鄱阳湖尾也。名为盗区,非便风张帆,及有船伴,不可过。”

那只船却只到这里,杜沉非三人还得换船再行。当时只得先下船来,准备在这里找个客店住一晚上,另外找船坐。只见江边横七竖八摆列着大大小小上百只船。

人们陆陆续续都往岸边走去。

杜沉非对谢友龙道:“先生,你和牛犊在岸边稍微等等,看着马和行李。我上岸去看看哪里有客栈?免得把行李搬来搬去。”

谢友龙道:“好,你快去快回。”

杜沉非跳上岸去,寻找客店去了。谢友龙和牛犊先也将箱笼行李都搬上岸来,摆在一堆,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岸上,等杜沉非回来。

这时,只见岸边一个人挑着一担沾满泥土的白萝卜,来江边清洗,想必是洗了这担萝卜回去剁碎煮熟喂猪的勤劳人家。

那人看了看谢友龙和牛犊先,放下那一担萝卜,对二人打了个招呼,道:“二位朋友,你们好!”

谢友龙也礼貌地回道:“这位朋友,你也好!”

那个人说道:“远来的朋友,到我们这个地方,你们都要小心,这里骗子强盗都很多的。”

谢友龙道:“多谢足下好意提醒,我们自会小心在意。”

那个人道:“我是个附近的庄户人家,靠养猪为业,常常见到这种事。还是要小心小心又小心,这里的贼相当狡猾,你们只要稍不留神,财物就被他取走了。”

谢友龙好奇道:“这些贼,怎么个狡猾法?”

那个人道:“看你们远来不易,免得上当受骗,我是个大好人,就来示范一下给你看吧。”

谢友龙觉得十分奇怪,还没回话。

那人又说道:“昨天我就看见一条船停在这里,下来很多客人,也有两个人像你们一样,坐在这块石头上,把行李也是这么放着,马也是这样站在旁边。然后就有一个贼就这样走了过来。”

那人突然跑到谢友龙和牛犊先身边来,看了看谢友龙和牛犊先,道:“然后他就这样打开了箱子。”

只见这人只把手往那铜锁一抹,那锁鬼使神差地就掉在地上了。

那个人掀开箱盖,一面把那包银子提出来,一面说道:“他就这样拿出银两,然后就一跳跳到马背上,然后打马,就一溜烟跑了。”

话音未了,这人身型一纵,早已跃上了谢友龙新买的那匹马,一溜烟跑远了。

谢友龙心想:“这人也太热情了,只是又不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牛犊先道:“这里的贼果然厉害,亏了这个小哥提醒。”

谢友龙却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吃惊道:“这人虽然一番好意,怎么就头也不回的去了?”

牛犊先瞪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道:“这鸟人还真是的,一担萝卜也不要。我正好口渴,拿他一个萝卜吃了解渴吧。”

谢友龙想了想,猛然醒悟道:“啊呀!不好!牛犊,我们上当了,这人必定又是个贼。你赶快去追他。”

牛犊先也猛然清醒,提起盘轮佛光大斧,跳上自己的马来,急追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三章 一骗再骗

杜沉非正从岸边的坡上下来,见牛犊先纵马抡斧,飞奔而来,便大声喊道:“牛犊,你不看着先生和行李马匹,要到哪里去?”

牛犊先见了,大声道:“哥哥,你快来,我们的钱被人拿走了。”

杜沉非吃了一惊,猿猴般从坡上一跃而下,问道:“牛犊子,怎么说我们的钱被人拿走?”

牛犊先道:“刚刚有个人拿走了。”

杜沉非道:“你怎么不阻挡?”

牛犊先气呼呼道:“我没有。”

杜沉非道:“为什么?”

牛犊先道:“那个人是个好人,他告诉我们怎么防贼。”

杜沉非道:“是好人,又来抢我们的钱?”

牛犊先道:“开始是个好人,后面又不是好人。”

杜沉非道:“跟你说不清,我去问先生去。你在这里等我。”

杜沉非飞也似来到谢友龙身边。

那谢友龙一见杜沉非,立刻道:“小金鱼啊,你来的好!一个骗子把我们的钱都拿走了。”

杜沉非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怎么也会被骗钱?”

谢友龙道:“那个骗子挑一担萝卜来河边洗,说是这附近靠养猪为业的庄户人家,他开始好意提醒我们防骗,说这里骗子很多。”

杜沉非吃惊道:“都提醒你们了,还能被骗吗?”

谢友龙道:“他说这里的贼很厉害的,防不胜防。我问他怎么个厉害法。他说他示范一个给我们看。”

杜沉非“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后来呢?”

谢友龙道:“后来他就真的来示范,说昨天他也看到两个人坐在这块石头上,马是这么站的,行李是这么摆的,又说那个贼是这么偷的,就把我们的箱子掀开,拿走了银子。然后他又说昨天那个贼拿到银子以后,就是这么拍马走的。然后就丢下这一担子萝卜在这,他跳上马就跑了。”

杜沉非听了半天,终于好象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箱子也上了锁的。”

谢友龙道:“就是啊。也不知道这个人使了个什么解锁法,把手在那把锁上一抹,那锁就掉了。”谢友龙从地上拣起那把锁来,递给杜沉非,道:“你看,就这样开了。”

杜沉非咬牙切齿,道:“好厉害的贼!这人必定和昨天那个老边是一伙的。”

谢友龙道:“小金鱼,怎么见得他们是一伙的?”

杜沉非道:“若不是一伙的,怎么知道这银子就放在这个箱子里的这个包裹里?”

谢友龙急的锤胸顿足,放声大骂老边。

杜沉非只得安慰他道:“先生,先不要急。我再想想怎么找回来。”

谢友龙道:“这个奸贼,得了银两,已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无处可寻。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还寻找的回来?”

杜沉非道:“先生,急也没用,不如心平气和对付,说不定还能想出个办法来。”

牛犊先见杜沉非回来,也走了过来。三人正在无计可施。只见从旁边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乞丐,蓬头垢发,高高瘦瘦,似乎一两年没有洗过脸了,看起来老实巴交又可怜。这少年乞丐怯生生地看着杜沉非,似乎也不敢说话。

杜沉非道:“小哥,我们现在也缺钱,钱都被人抢走了。如果有富余,好歹也送你一点。现在却没有办法,你走吧!到别的地方去寻生路。”

那少年乞丐道:“这位大哥,我知道是谁抢了你们的银子。”

杜沉非吃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少年乞丐道:“这人是这里有名的骗子,专门骗远来客人,所以我知道他是谁。”

杜沉非大喜道:“真的?你若知道,并带我去找到那人,我给你五两银子作为报酬。”

那少年乞丐可怜巴巴,道:“我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怕你找到他了,又不给我银子了。”

杜沉非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岂能说话不算话?”

那少年乞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先给我,我就带你去。那人是这一带的恶霸,如果我带你去了,到时你追他们去了,我到哪里去找你?如果还被那人知道是我带你去的,反倒又被他打的半年也起不了床,把我活活饿死了。”

杜沉非想想也是,便对谢友龙道:“先生,这岸上有一家客栈,叫做‘聚友舍’,只需上了这个坡,往大路直走百来步,就到了。我们先送你去客栈住了,我再和牛犊去找这伙强贼。”

杜沉非又对那少年乞丐道:“小哥,麻烦你跟我们来,等下到了客栈,我就给钱给你,你再带我们去。”

四人来到那“聚友舍”,在这里租了两间房,安顿了谢友龙和马匹行李。杜沉非便称了五两散碎银两给那个少年乞丐,便叫他带路来寻找那骗子。

这少年乞丐果然在前领路,在那些满是泥水的巷中东拐西转,又穿过了七八条宽敞大街。已是傍晚时分,杜沉非和牛犊先也无心看街景,只催那少年乞丐快走。

三人来到一条幽静街道的尽头,只见前头一个小山包,山下有一座宅子,那少年乞丐指着那一栋房子,道:“二位大哥,你们看,那个人就坐在那里。”

只见那一幢房子整洁干净,房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园内有几株参天古树,篱旁种几竿笔挺幽竹,门垂翠柏,堪描堪画;宅近青山,真乐真稀。这个花园虽然不大,也不豪华,却别有一番幽雅清静的味道。

杜沉非仔细一看,果然见那花园内,两人对坐,在那里下棋。杜沉非问牛犊先道:“牛犊,你仔细看看,是其中一个人吗?”

牛犊先也瞪大眼睛瞧的明白,道:“大哥,这鸟人玩意果然在这里,连衣服都没换。那右手边的那一个就是。”

杜沉大大喜,道:“只要人在这里,不怕你飞上天去。”

那个少年乞丐见他们已经认出来了,便道:“两位客人,那我走了,免得被他们看到我,以后日子不好过。”

杜沉非道:“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杜沉非与牛犊先便顺着那条石板路,走到门口,又进了那个花园。

牛犊先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揪住那骗子的衣裳,大骂道:“你这鸟人鸡球,抢夺我银子,被我找上门来,还不还我,一斧劈你做两半。”

那抢走东西的人哪里肯承认,道:“我今天一天都和这位官人在下象棋,哪里抢夺了你的什么银子?”

杜沉非在旁边道:“如今被抓个正着,你休想抵赖。”

那人道:“你们真的看错了。我哪里是那种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四章 连环骗

两方正在争论不休,坐在里头的那人站起身来,笑着问杜沉非与牛犊先道:“两位,先请住手,请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杜沉非看时,见这人体形微胖,白面无须,皓齿朱唇,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四平八稳,不怒而威,气象雄伟。杜沉非与牛犊先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只是看起来又像是个官场人物。杜沉非也不敢冒昧,便道:“实不相瞒足下,这个人强夺了我三百多两银子。”

那人道:“足下果然眼见得实,真没认错?”

杜沉非道:“我不曾看见,只是我的这位兄弟看得清清楚楚。光天化日之下,当面劫夺,岂会看错?”

那人道:“既然这样,那就不会看错。”说完又转身对那骗子说道:“小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小吴道:“鱼大人,我真没有强取他们的银子。”

那个鱼大人微笑道:“我不相信你这话,刚刚你还说和我下了一天的象棋,可是我明明才来不久,到这里还没有半个时辰。”

那个鱼大人的一番话,说得这个小吴低下了头。

鱼大人仍然脸带微笑,不慌不忙,又继续道:“小吴,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人要堂堂正正,非理不为,非财不取。人生在世,岂能干这等昧心的事?”

一番大道理,说得小吴深深地低下了头。

鱼大人继续道:“小吴,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母亲卧病在床,需要大量钱财买药问医。但正是这样,才更加不能干这等损人利己的勾当。这样,你才能为你的母亲,以及你自己求福。”

小吴的脸都已经通红的像刚喝了三四斤老白干。

那鱼大人却还在教育小吴,连牛犊先都听得很不好意思了,一把将小吴推开,真想把这三百多两银子送给那人算了。

鱼大人又道:“小吴,你自己也办了个养猪场,也都快到了出栏的时候了。”他沉吟了一会,又道:“这样吧,小吴,我身上现在带了三十来两银子,我也交给你先用着,明天你再到府衙来找我,我再尽量给你筹点。”

鱼大人果然掏出来三十来两银子,抓起小吴的手,塞到手中,又道:“但是咱们做人还是要光明磊落,要做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你听我的劝,快把这两位朋友的银子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们。”

这鱼大人又看了看杜沉非和牛犊先道:“两位兄台,依我鱼某看来,两位相貌堂堂,话语轩昂,隐约有凌云志气,明显透英雄气概,也必定是心胸宽阔的人。我又有一句话,好教两位得知,我的这个小兄弟,平日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又是个孝子。只因他的母亲病重,寻医问药,又无钱粮,难以为继,才做出这等不好见人的事来。”

杜沉非和牛犊先也深深觉得这个小吴可怜至极,干这种坑蒙拐骗的事,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鱼大人为难地道:“两位兄台,如果肯施舍为善,便请两位略施小财给这个小吴,救他一救。在下在此深表感谢。两位的三百多两银子,我必定叫他还出。”

杜沉非道:“大人所说极是,我还略有些散碎银两在身上,资助十两,略表心意。”便又摸出十来两银子给了那个鱼大人,鱼大人接过,又放到那深深低着头的小吴手里,道:“小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十两银子的恩情。”

那小吴立刻哭丧着脸,面带愧色,道:“大人,是我错了,我是拿了他们的银子。”又走到杜沉非身边来,含含糊糊说道:“二位大哥,是我错了,我简直不是人。”

杜沉非也觉得很为难,如果不是要送谢友龙去临安,这三百两银子送给他也不妨。

小吴说完就往房内跑去,很快就把杜沉非的包袱提了出来,双手捧着,交给杜沉非道:“真对不起!我下次再不会干这种事了。”

杜沉非也很欢喜,一个人若能浪子回头,知错能改,真的比什么都来得珍贵。所以他也很高兴,道:“没事,希望令堂早日康复,也祝你能幸福。”又对鱼大人道:“大人,也谢谢你!”

鱼大人道:“两位慢走!再见!”

杜沉非与牛犊先欢天喜地回到“聚友舍”客栈来。

谢友龙正急得在房中跺着脚,走过来,走过去,见了二人,连忙问道:“小金鱼,牛犊,你们找到那人了吗?银子要回来了吗?”

杜沉非笑道:“好教先生欢喜,银子都已经找回来了。”

谢友龙又惊又喜,道:“是怎么找到这个贼要回来的?”

杜沉非道:“其实那人也不是贼,真是这附近养猪的庄户人家。只是他母亲最近病倒在床,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夺了我们的银两。我们去要时,又多亏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当官的人,说是府台衙门的人,那人很是正义,极力劝说那人把银子还给我们了。”

谢友龙道:“原来都是好人。早知道这样,把从生米渡那个贼那里得到的五十两,送给他也好。”

杜沉非道:“不瞒先生说,我已送了十两银子给他了。”

谢友龙道:“如此甚好。”

当晚,三人欢天喜地,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早晨,杜沉非因身上的散碎银两都不多了,便一早起来,拿了一锭银,去金银交引铺换钱。杜沉非向小二哥问清了路径,走不多远,来到那金银交引铺时,递过一锭二十五两银子。

那掌柜掂了掂那一锭银子,道:“你这个鬼,一大早上,拿锭假银来骗我开钱庄的,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那掌柜一把将银子丢向杜沉非脸上来,杜沉非一把抓住,十分吃惊,问那掌柜道:“老板,怎么说这银子就是假的?”

掌柜道:“你这个鬼,还不走时,叫人来打断你两个腿。”

杜沉非道:“老板,我是真不知道这银子是假的,我也是被人骗了。”

掌柜听说,才缓了口气,道:“客人,那你应该是被人骗了,你这锭银子是假的。这种银子,假设一两的话,是以纹银五钱,加汞五钱半,放在铁鼎中,煅烧的通红,倒在模型里,再取出等它变冷,拿出这银子来,便正好是一两,消耗五分汞。这还是好的。还有一种,就是打成饼,以银膜贴在外面,再用少量的黑墨撒在上面,以免太白,就看起来很假。你这锭银子是假的,快走!快走!一大早刚开门,生意没开张,就碰到个拿假银来换的,可真倒霉!”

杜沉非听了大惊,心想:“若这一锭是假的,其他的都是假的无疑。”当下谢了掌柜,咬牙切齿,回到客栈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五章 计上心来

谢友龙道:“小金鱼,换好钱了,我们就走了。”

杜沉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过了很久,才说道:“先生,惭愧!惭愧!”

谢友龙诧异地问道:“小金鱼,什么东西惭愧?”

杜沉非道:“昨天我又被人骗了。”

谢友龙吃惊道:“这又怎么说?”

杜沉非道:“先生,昨天晚上,我们带回来的那些银子都是假的,被人掉包了。”他一说完,将那一包银子都倒在地上,一个个劈开来看了,果然都是假银。

谢友龙目瞪口呆,道:“难道那个府台衙门的人,也是骗子?”

杜沉非道:“这些人必定都是一伙的骗子,只是装成官府的人,好让我们更加放心,又装做十分正义教训那人。”

谢友龙叹气道:“哎,我难道注定这辈子就这样了,穷困潦倒,不是去做官的料。真可谓是步步艰难。”

杜沉非听了,忙安慰道:“先生不要丧气,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还得去临安春试。”

谢友龙道:“又没路费了,那如今怎么办?又没地方可以借。”

杜沉非想了想,道:“先生,借是没处借的,我还得去找那伙骗子,必须要回我们的银子来。”

谢友龙道:“我知道你的手段,只是时间紧迫,怕等不及了。”

杜沉非想了想,道:“我们三人,身上都还各有几两银子?”

谢友龙道:“我还有五两来碎银。”牛犊先道:“我有二贯钱。”

杜沉非道:“我也还有三两左右碎银。我们把这钱都交给先生,由牛犊保护先生今日起就走。我留一贯钱在这里花费。我必定找到我们的银两,来追你二人。”

谢友龙沉吟了一会儿,道:“小金鱼,既然如此,就叫牛犊和你都在这儿。我就先带着这五两银子,先行上路。留牛犊在这,多个帮手,对付那些强贼,我也放心。”

杜沉非道:“先生独自一个,好吗?”

谢友龙道:“你放心,我如今身上没钱,也没有哪个笨贼会盯上我。”

杜沉非道:“好吧,那先生从这里走陆路,只拣大路而走,夜住早行,不要贪行,以图安全。”

谢友龙道:“我知道,那你们快去吧!”

当时,谢友龙将行李驮在马上,只因新买的那匹马昨天却忘记问贼要了,原本打算再买一匹。如今没钱,只得将牛犊先那匹给谢友龙骑了,杜沉非骑了自己的马,牛犊先走路,寻路又来到那栋房子前。

房子仍然还是那栋房子,花园也还是那花园。园内有几株参天古树,篱旁种几竿笔挺幽竹,幽雅而清静。

杜沉非见了,一股无名野火腾腾地滚上脑子来,拔出刀来,提在手中,大踏步走进花园来。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低着头在一个竹编筲箕里挑拣着那一颗颗滚圆穇子中的杂物。

牛犊先也不管是谁,奔过去一斧头将那张桌子劈做七八块,吓得那个老太婆穇子也撒了一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莫想爬得起。

杜沉非拉着牛犊先道:“牛犊,这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你不要吓她。”

又扶起那来太婆来,道:“老人家,我问你,这个房子是谁的?”

那老太婆定了定神,道:“这房子就是我儿子建的,只因出远门去了,留我一个老太婆在家看屋。”

杜沉非道:“昨天住在这里的两个人,是谁?”

老太婆颤巍巍地说道:“我也不认识他们啊,他们说用一两银子租我的房子住两天。我见这么多钱,就租给他们了。”

杜沉非道:“现在他们的人在哪里?”

老太婆道:“昨天晚上就已经搬走了,你找他们什么事啊?”

杜沉非一听这话,手都凉了,道:“没事,你忙吧!你的桌子和穇子,我陪你二百文钱,想必够了。”

杜沉非已无计可施,他领着牛犊先又走回邬子口那下船的地方来,坐在昨天谢友龙和牛犊先坐的那块石头上,他想等到那个贼再次出现。

他突然想起,如今的自己和牛犊先,就像曾经一起坐在曾易多家门口完全一样的感觉,甚至还要难受的多。

因为这三百两银子关系着一个饱学秀才的命运和前程。

但是直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那个可恶的贼,甚至连那一担萝卜都已无影无踪。

杜沉非已深深记住了那两人的面孔,他觉得自己如果还能见到那两人,必定将这两人像削萝卜一样削成两截。

二人只得又回到“聚友舍”来,住一个晚上,再想办法去赚钱。杜沉非想,如果就这样去找这两个贼,就如大海捞针,可能把自己找疯了,都还找不到这两个贼。这样没影没形的事,也不好去问人,总不能见人就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两条眉毛一对眼还有点胖的人?

想到这儿,杜沉非却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他叫牛犊先从客栈厨下捡了根烧黑的木炭,又在锅底刮了点锅灰,专心致志,努力回忆,趴在桌子上将那两个贼都画在纸上,果然惟妙惟肖。他拿着那两张画像,来问“聚友舍”的掌柜道:“掌柜,请问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那掌柜见了,吃了一惊道:“这个怎么跟真人一样?”

杜沉非问了,见有些苗头,道:“你想必是认识他们的了?”

掌柜道:“客官,这两个人是这里大名鼎鼎的头目,手下聚集五六十个人,在这一带横行作恶。”

杜沉非道:“请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掌柜道:“那个胖的,叫做鱼哄仙;那个瘦的,叫做吴最乐。不过客官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小店就倒霉了。只是我也深受这两个人的害,如有人能除了这些祸害,也是一件好事。”

杜沉非道:“我知道,绝不提起你来。现在只请掌柜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

掌柜道:“这个我便不知道了。”

杜沉非道:“难道就没办法找到他们?”

掌柜道:“客官,要找到他们也不难,只需再去江边走一遭。在这里干这等不良事的,都是他们一伙的。俗话说的好,贼要贼拿,赌钱要赌钱人拿。客官只需要逮住一个,只管找他问这两人下落就知道了。”

杜沉非大喜道:“多谢掌柜相告。老话说得对,山贼攻山贼,水寇擒水寇。所谓“以蛮夷攻蛮夷”也是如此,又有谚语说“贼拿贼,针挑刺”,也是这个意思。明天必定手到擒来,我将这些人一刀一个,为你们当地除了这一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六章 以骗制骗

当晚,杜沉非和牛犊先放下心来,睡了一大觉。

天明起床,洗嗽完毕,杜沉非将马匹还寄在这“聚友舍”,和牛犊先一起来街上买了一担箱子和一根扁担,拣了许多砖头和破衣裳装在里面,叫牛犊先挑着。

牛犊先十分不解道:“哥哥,你是不是病昏头了?银子没有了,你拣一担破砖头给我挑着?”

杜沉非大笑道:“兄弟,你不要问,只管挑了,等下还你三百两银子。”

牛犊先道:“还有五十两呢?”

杜沉非道:“那个五十两银子不是我们的,丢了也不心痛。先管我们自己这三百两。”

二人又来到邬子口江边,坐了艘船,又往隆兴府方向而去。

牛犊先诧异道:“哥哥,我们是要回家了吗?也不管谢先生了?”

杜沉非道:“等下还回这里来,得了银子,再去找谢先生。你不要管,只跟着我走。”

那只船约行了十来里水路,只见对面行来一艘大船,望邬子口方向而去。

杜沉非见了,一手提着那一担装砖头的箱子,一手提起牛犊先,一跃凌空,跳到对面行来的那艘大船上来。

船上的人都被惊倒在地,大声喊道:“有贼来了,有飞贼跳上船来了。”

杜沉非连忙喊道:“你们不要吵,我不抢你们的东西,我是来坐船的。”

一个船上的人问道:“朋友要坐到哪里?”

杜沉非道:“我只坐到邬子口,你们大可放心,我绝不打劫你船上。”

那人连忙道:“多谢!多谢!我们正好到邬子口的。”

这船果然停在邬子口,船上人又陆陆续续下了船。杜沉非叫牛犊先背了自己的刀,远远的站开,自己挑了那一担砖头,下了船来,又坐到那块石头上来等。

等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却也没见上次那个人来,却有一个挑夫,走上前来问道:“客人想要到城中哪里去?我是这里能干的挑夫。你雇我给你挑箱子,走得飞快。”杜沉非看那人时,脸上全没有雨打风霜之色,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杜沉非想道:“难道这人也是那些骗子一伙的?就雇他挑一次,看他捣的是什么鬼?”便道:“大哥,好啊!我正好挑不动,想去城东那棵大樟树下。”这是杜沉非随便编的。

那挑夫哪管你真假,便道:“好!我知道那棵大樟树在哪里,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那一棵吗?”

杜沉非道:“正是那里,就麻烦大哥了。”

那挑夫果然挑了行李,脚上功夫却也了得,一溜烟跑去了。

杜沉非招呼了一声牛犊先,提了刀,和牛犊先疾步跟去。

那挑夫也不管雇主有没有跟上,见箱子十分沉重,心起歹心,一步紧一步,趱入城中,人多热闹处,更是一阵疾行,又拐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又穿过两三条街,又拐进一条小巷。累得这人大气牛喘,来到自己家门口,才放下担子,用手掌扇着风,笑道:“今日有些好收获,晚上再去外面喝他一杯,再寻个女人庆祝。”

那挑夫从身上翻出钥匙开了门,将箱子也挑了进去,摆在墙角,得意的哼着小调,唱道:“南风没有北风凉,家花哪有野花香;家花有风香十里,野花无风十里香;香十里来十里香,花香摇动少年郎……”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光线昏暗的屋内,忽然有一个声音冷冷说道:“你看起来很得意!”

那挑夫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是什么人?”

黑暗处又有人缓缓说道:“我们等你很久了。”

那挑夫吓得一大跳,大叫道:“有鬼!”转身就跑,却突然有一件东西从身后带着“呼呼”风声飞了过来,又是“叮”地一声,正斜斜钉在这挑夫脚下的地面上。这挑夫的脚立刻就绊在了这东西上,然后就一个跟头跌了个“狗啃泥”。

站在屋内说话的,正是杜沉非与牛犊先,斜插在地上的,却是杜沉非的刀。

那挑夫立刻爬起来,就要开溜,那柄斜插在地上的刀却又突然架到了脖子上。

杜沉非道:“你似乎已活得很不耐烦?”

挑夫惊得筛糠一般抖。

杜沉非道:“你如果还想再活几天的话,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还可以将这一担箱子都送给你。如有半句假话,我的刀很快,只需一刀,就可以割下你的脑袋来。”

挑夫边抖边道:“大侠,只管问,我保证不说谎话。”

杜沉非道:“我谅你也不敢。”便从怀中掏出那两张画像来,叫牛犊先展开,问道:“认识这两个人吗?”

挑夫圆睁着两眼看了一会,认得明白,道:“认识,那个胖胖的,是我们的大哥,叫做鱼哄仙;那个瘦瘦的,叫做吴最乐,是我们的二哥。”

杜沉非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挑夫道:“他们住在城外的废弃造纸场里。”

杜沉非道:“很好!那就有劳你带我们去,你走前面,我们在后面跟着。你如敢逃跑,我的刀就必取你狗命。”

那挑夫道:“在下再也不敢了。”

任何人都怕死,狡猾的人也不例外。

在一柄随时都可以穿透自己身体的快刀面前,任何人都会变得老实起来。

那挑夫也已变得很老实,在前面带着路,杜沉非和牛犊先跟在后面,出了城,往城东的郊外走去。果然见那里十几间青瓦房,围成一块方形的平地,平地的一角,一棵巨大的樟树。这里,想必就是这挑夫所说的造纸场了。

杜沉非在墙洞上望时,果然见那个瘦瘦的叫做吴最乐的走进一间房去了。那由房屋围成的平地上,摆了好几张桌子,一个角落里,烧着熊熊烈火,支着一口大锅,十几个人在那里,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掌勺的掌勺,似乎准备办好几桌酒席要庆贺喜事。

杜沉非放那个挑夫走了,和牛犊先大踏步走进门来。

牛犊先抡着斧头,放声大骂道:“该死的匹夫,叫那姓鱼的和姓吴的,给老子滚出来。叫你立刻受死。”

一个人听见,立刻飞奔进去报知。很快,杜沉非又看到了鱼哄仙和吴最乐,还有边小侠,令杜沉非吃惊的是,那个收五两银子带路的少年乞丐也在这里。

这鱼哄仙和吴最乐两个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带着笑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七章 杜沉非大败鱼哄仙

鱼哄仙提着一条铁尺,这铁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倒下的尸体,所以又叫做“横尸铁尺”。那吴最乐却抓着一个乌黑发亮的铁皮圆筒,这东西却是吴最乐的武器,叫做“响簧流星”,是他自创的暗器,主要由牙山、望山和悬刀构成,使用时以牙勾弦,望山用来瞄准,一扣悬刀,一声轻响,筒内银针便暴射而出。

这两个人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就像是出门迎接久已未见的老朋友。

鱼哄仙竟然大笑着打了个招呼,道:“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

杜沉非冷冷道:“我可以保证,我们绝不会再见面。”

鱼哄仙笑道:“哦?为什么?”

杜沉非道:“像你这种罪该万死的小人,今天已到了该死的时候,我今天必然碎剁了你。”

鱼哄仙摇了摇头道:“说这种话,没有一点风度和气度。”

杜沉非道:“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不再需要讲究什么狗屁玩意风度气度。”

鱼哄仙皱了皱眉,道:“你真有这么恨我吗?”

杜沉非冷冷道:“我早就说过,恨不得碎剁了你。”

鱼哄仙道:“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这都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杜沉非道:“死却和你很有关系。”

鱼哄仙大笑道:“我想必暂时还不会死,你倒是很快就到了该死的时候。”

杜沉非不再回话,他的刀已拔出。

可是他的刀还未出手,却见吴最乐手中的圆筒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一篷银针暴射而出,却又不是冲人来的,而是射向了天空。

杜沉非与牛犊先也不知道他玩的什么花样,不敢疏忽,急仰头看,那一篷针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正在这个时候,杜沉非与牛犊先脚下的地面突然移动,一个铁笼在这一刹那间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杜沉非与牛犊先困在里面,顶部也早已自动合拢锁起。

鱼哄仙纵声长笑,道:“我说过,今天死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可是鱼哄仙话音未了,却突然见耀眼的金色刀光一闪,然后立刻消失不见。

又只见牛犊先张开手臂,浑身肌肉暴突,将那被削断的铁棍一把掰断,扔在地上,真有水牛般力气。

那鱼哄仙和吴最乐都吃了一惊。

杜沉非身形一闪,就出了那个铁笼,他的人已站在鱼哄仙的面前。

鱼哄仙眉头紧锁,道:“好快的刀!你这是什么刀?”

杜沉非道:“天造地设,烈日乌云刀。”

鱼哄仙又盯着牛犊先,道:“好大的力气!”

牛犊先却不是个喜欢和人聊天的人,他现在只想杀人,他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抢夺了他银两的吴最乐,所以他连看都没有看鱼哄仙一眼,抡着盘轮佛光大斧,圆瞪双睛,健步如飞,直劈吴最乐面门。

吴最乐一跃而起,他的人已闪在房檐之下。

牛犊先立刻跟上,将斧头舞的车轮般转,攻势凌厉,一招紧似一招,每一招都直取吴最乐的要害。

牛犊先的一斧,足以能劈开任何人的身躯。

那吴最乐又没有兵刃,怎敢赤手相敌,只得连连后退到那棵大樟树下。

牛犊先看得仔细,一斧头斜斜劈下。

可是吴最乐的人却又一闪,到了那棵大樟树后。

牛犊先的斧头立刻就砍在樟树上。

斧刃已完全没入树干。

好大的力量,那两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樟树,正在初升的阳光下剧烈摇晃。

但正在这个时候,吴最乐的“响簧流星”已对准了牛犊先,只见银光一闪,一篷毒针暴雨般射出。

杜沉非吃了一惊,急忙以脚尖勾起一块鹅卵石,“嗖”的直往吴最乐打来,可吴最乐的整个身子都已藏在了大樟树后。

吴最乐的银针已打在牛犊先胸膛上,但他却已经避开了杜沉非的飞石。

牛犊先那庞大的身躯,就如同一头被放翻的水牛,倒在这黄土与雪水混合的泥浆中。

杜沉非急忙奔了过来。

吴最乐的银针又已发出,就如同毛毛细雨般往杜沉非铺头盖脸而来。

这种毒针,无论打在任何人的身上,他就别想还能再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杜沉非并不是任何人,他的刀突然上撩,来挡那雨点般急奔的毒针。只听一连串轻微的金属相击声响,那一篷银针也已经消失,就如同暴雨过后,阳光出来。

吴最乐见状,急往树后闪来。

杜沉非的人却也已经到了树后,他的刀出手,一刀削向吴最乐的胸膛。

吴最乐瞬间提身,凌空翻跃,七八个跟头,直往那屋顶而去。杜沉非的石子又已经出手,吴最乐的右脚刚刚踏上屋檐,他突然觉得腰间一麻,站立不住,从房顶上重重地跌了下来。

他和牛犊先一样,也倒在这黄土与雪水混合的泥浆中。

鱼哄仙正在看着这一团为吴最乐盛开的泥花。

杜沉非却正在盯着鱼哄仙,沉声道:“现在已该轮到你了。”

话音未了,旁边的边小侠与那少年乞丐突然出手,边小侠使的是剑,那少年乞丐用的却是一条长鞭,二人左右齐攻,来抢杜沉非。

杜沉非并不闪避,他突然拔刀,迎了上去,一招“旋风卷叶”,只见金光灿烂,十分耀眼。从那团金光里,又飞出一段一段的东西来,这一段一段的东西,有黑的,也有白的,原来边小侠的剑、少年乞丐的长鞭,都已被削成一节一节,就如秋风卷起的落叶一般,在空中飞舞。

很快,边小侠和少年乞丐的手中就只剩下鞭柄和剑柄。

杜沉非的刀尖却已越来越接近边小侠的咽喉。

边小侠眼看就将倒在杜沉非的刀下。

可是杜沉非的刀却突然被架开,一条铁尺从旁边伸了过来。

铁尺是鱼哄仙的“横尸铁尺”。鱼哄仙也已经出手。

杜沉非将刀抽回,一招“乌龙困虎”,又只见一团黑云卷起,直奔鱼哄仙。

鱼哄仙使出“春燕上梁”的上乘轻功,“嗖”地蹿出七八丈高。可是杜沉非的轻功造诣,已属江湖一流,已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逃脱。

鱼哄仙当然也不能!

杜沉非脚尖一踮,一式“鹰击长空”,就如同一只捕捉兔子的苍鹰,来袭鱼哄仙。

鱼哄仙人在半空,手中铁尺,直击杜沉非胸膛。

杜沉非见了,露个空门,叫作“童稚开荆扉”,让鱼哄仙的铁尺抢将进来。

鱼哄仙的铁尺也已经接近杜沉非的心窝。

那柄刀却已经立着扫来,“叮”的一声,刀背已将铁尺重重的震开。

鱼哄仙的手腕立刻就感觉到一阵酸麻。

杜沉非的脚却又已经到了,一个蹲腿,正踢在鱼哄仙小腹,鱼哄仙的人立刻就如同一个被人踢出的皮球般,往那地上的泥浆中倒撞了下来。

杜沉非的人却比鱼哄仙自由下落的速度还快,在空中就已经追上,一脚踏在胸膛上。

鱼哄仙那肥胖的身躯下落的速度更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又是一朵泥花盛开。

这泥花是为了鱼哄仙盛开。

鱼哄仙几乎已快跌晕过去。

杜沉非的刀正如针尖般抵住鱼哄仙的咽喉。

杜沉非盯着鱼哄仙,缓缓道:“今天死的还是你。”

刀尖突然前送。

鱼哄仙忽然大叫道:“慢着,我有话说。”

杜沉非大怒道:“你们这些狗贼,作恶多端,欺骗良善,乡人痛恨,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但是他的刀锋还是停止了前进。

鱼哄仙看着杜沉非,道:“如果一个你所谓的坏人,愿意改过从新,你愿意不愿意给个机会,令他浪子回头?”

杜沉非听了这话,大怒道:“谁是那个浪子?”

鱼哄仙道:“我就是。”

杜沉非道:“如何回头?”

鱼哄仙道:“不再干这等陷害好人的事,广行善事,造福乡里。”

杜沉非道:“我如何能信你?”

鱼哄仙道:“阁下刀法精妙,有非同凡响之手段,出神入化之妙术,真可谓当今天下之一流。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阁下要取我性命,何时不能?”

杜沉非仍然怒气未消,道:“我兄弟已被你们毒针射翻,你却叫我饶你?”

鱼哄仙道:“阁下不用着急,只需要解开吴最乐的穴道,他自然能救你的兄弟。”

杜沉非道:“我的三百两银子呢?”

鱼哄仙道:“这个不消阁下吩咐,必然加倍奉还。”

杜沉非并不是个嗜杀的人,听了这话,提起刀来,看着鱼哄仙道:“好,我就信你这一回,希望你也是真心实意。”

边小侠和那少年乞丐,都已惊的目瞪口呆,他们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刀,这么快的刀法,这么快的轻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八章 浪子回头

鱼哄仙从泥浆中爬起来。

杜沉非却已走到吴最乐的身旁,在他的腰间拍了拍,道:“那些毒针都是你发出的,听说你能解我兄弟的毒,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吴最乐也从泥水中站起,身上黄水湿淋淋的,一线一线淌下。

这吴最乐虽然浑身泥浆,但他的脸上还露出了笑意,他那嘴角微扬的神态,杜沉非忽然发现,这人的笑,竟然和段寒炎也很像,只是这人的笑,嘴角扬得更高,眼睛也没有段寒炎的大,眼神中,也比段寒炎多了一丝狡黠。

吴最乐拍了拍泥水,走到牛犊先的身边,将牛犊先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这瓶子白瓷蓝花,瓶身绘的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见他捏着牛犊先的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牛犊先肚腹“呱呱”地响起。杜沉非长出了一口气,只见牛犊先睁开眼睛,见了吴最乐,不由得大怒,一翻身跃起,拾起斧来,又往吴最乐砍来。这事出突然,吴最乐哪里防备?那斧刃径奔头顶,鱼哄仙和边小侠等都大惊失色,以为吴最乐命丧于此。却不料杜沉非的刀,迅雷一般闪过,架住那盘轮佛光大斧。

牛犊先怒眼圆睁,看着杜沉非道:“大哥,这几个鸟人,不杀他,你挡我干什么玩意?”

杜沉非道:“兄弟,这两位朋友已决定改恶从善,我等也不必斩尽杀绝。”

牛犊先道:“这等龟孙子玩意,诡计多端,我们被他玩弄了多次,怎能饶他?”

杜沉非道:“兄弟,好歹他们也没害我们性命,还救得你醒来。”

牛犊先道:“我就是被他毒针放倒的,弄得我一身泥水。”

杜沉非笑了笑,拍了拍牛犊先的肩膀,道:“兄弟,不必执拗。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要再伤他们性命了。”

牛犊先终于放下斧头。

鱼哄仙走过来,拱手作揖,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阁下义气深重,鱼某佩服不已。”

杜沉非道:“我只希望阁下能信守承诺,将我的三百两银子还给我。”

鱼哄仙道:“在下虽然甚不成人,也还略知道义,说过的话,岂敢昧心?”他看了看那少年乞丐,道:“赵广安,去取五百两银来。”

那叫做赵广安的少年乞丐飞步进房去了,很快捧出一盘白花花纹银出来。鱼哄仙接过盘子,双手递给杜沉非,道:“二位兄台高义,不杀之德,在下感谢不尽,今日且喜光临蔽地。在下冒昧,不敢请问,两位如何称呼?何方人氏?”

杜沉非见鱼哄仙有恭谨之心,也不好不理,便道:“在下杜沉非,我这位兄弟,名称牛犊先。我们从潭州来到这里,往临安去的。”

杜沉非因已知道鱼哄仙和吴最乐,以及边小侠、赵广安的姓名,也不再问,只是看了那盘子,道:“何消这许多银两,只需相赐我原银三百两即已心满意足了。在隆兴府所得那五十两,原本也是这位边兄的。”

鱼哄仙道:“些须薄物,何成敬意?兄台不必推诿。”

牛犊先大叫道:“大哥,这人是个大骗子,难以信他,只怕又是假的。”

鱼哄仙大笑道:“牛兄所言极是。”又叫边小侠取一柄刀来,一刀切开那银两看时,只见里面比外面还要雪白。

杜沉非和牛犊先都已放心。

鱼哄仙令赵广安将五百两银子打叠成一个包,交到杜沉非手中,道:“兄长请收下,小弟有失恭敬。有一件事,小弟虽有奉承之心,只怕兄长不肯应允。”

杜沉非道:“鱼兄好意,赠送银两。只是不知道鱼兄指的是什么事,在下如能办到,也不会推脱。”

鱼哄仙道:“感谢足下点拨我等苦海回头,正如拨云见日。我等与足下云程阻隔,不能够相见。今日幸得足下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又道:“因今日正是在下母难之日,故在这里操办几桌酒席,做个庆贺。实欲留二位在此,同饮一杯,又怕二位疑心我等,又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开口。”

杜沉非见鱼哄仙真诚,也不便一口拒绝,便道:“重蒙鱼兄恩赐银两,又来拜扰不当。”

牛犊先道:“是要吃饭喝酒吗?我正好饿了。如果有干净衣裳,也借一套来穿。”

鱼哄仙和吴最乐听了,大喜。

吴最乐道:“衣服有的是,只是牛兄身材太过长大,怕穿不进。可暂时换下,令人洗了牛兄身上脏衣,烘干再换回。”

鱼哄仙见杜沉非与牛犊先同意留下吃饭,急忙吩咐那些做饭掌勺的加快速度。

鱼哄仙、吴最乐领了杜沉非与牛犊先来到内室,里里外外,都换了干净衣裳。果然牛犊先穿着别人的衣服,那一身黑肉,一半都露在外面,众人看了大笑。

又有人搬出十几坛好酒来,当时众人在一间大厅里坐下,大吃大喝,谈天说地,十分融洽。

杜沉非道:“鱼兄既然已答应在下,以后不干这从前勾当,那以后众位兄弟,做什么营生养家?”

鱼哄仙道:“不瞒足下说,我们有五十来个人,都是没有家小的浪子。若不去经营些生理,必然不好过活。我已想好,去做丝绸生意。我有几个朋友,熟悉这行,必然靠谱。”

杜沉非大喜道:“这样很好!预祝你们生意兴隆。”

鱼哄仙问道:“却不知道杜兄和牛兄弟,去临安有什么公干?”

杜沉非道:“不瞒鱼兄,只因我们有个朋友,叫做谢友龙,是个饱学大儒,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已发解试合格,一心想去临安春试,一展抱负,金榜题名。又家中贫乏,没有资财成行。我兄弟二人拼得性命,去广州,差点死在那阿迷山,好不容易赚来这三百两银子,送这位先生去临安春试。不曾想来到这里,被你们夺来。叫那谢先生一腔好梦,立刻化为乌有,所以怒火中烧。”

鱼哄仙听说是这样,连声道歉。

那个边小侠道:“确实像杜大哥所说,那个先生真是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知。我也佩服的很。只是见这先生衣着不俗,还有随从,以为是个富家公子。便起了个不应该的念头,来夺杜大哥三人的钱财。”

杜沉非笑道:“你们这条连环骗计,真是一环紧扣一环,只弄的我们差点身无分文。”

吴最乐笑道:“杜大哥。只因为我这个小弟边小侠回来,见了那一包砖头,把这事来告诉我知道。我想,这不是八十年老阿婆倒崩婴儿吗?如果把这事传出去,还怎么在这一块立足。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来报复你们三人。”

杜沉非也笑了,道:“就因为你们差点弄到我没一文钱,我才取出一锭银去钱铺换钱,才发现的。如给我留得一二十两,我也就离开这里,往临安去了,也就不会再来找你们了。”

吴最乐笑道:“这正是:势不可使尽,事不可做绝。”

众人齐声大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九章 吴最乐的发明

鱼哄仙却问道:“杜兄,我们藏身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城郊,请问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杜沉非从怀中掏出那两张画像,道:“你们看。”

鱼哄仙、吴最乐、边小侠、赵广安等人看了,目瞪口呆。

吴最乐吃惊道:“大哥,这个是请谁画的,全不像城中丹青家画的,线条分明。怎么就画的和真人一模一样?”

牛犊先叫嚷道:“是我大哥自己画的。”

鱼哄仙吃惊道:“杜兄又还会画像?”

杜沉非道:“不瞒兄弟们说,这是我从小的爱好。”

吴最乐好奇道:“那大哥后来又是怎么找来这里?”

杜沉非笑道:“我啊,又去那个小花园找你们,却只有一个老人家在那,得知你们是租了她的房子。那时我就突然想了个法子,在客店里凭着记忆画出你二人的像来,又来城中问出你们姓名。但又不知道你们是住在哪里?便想个‘贼拿贼,针挑刺’的办法。我们便买了担箱子,装上破烂砖头,又坐船往隆兴府方向十里,又换了一艘来这邬子口的船。果然有一个人来骗我这担假行李,被我逮住,用刀架在脖子上,就带我来了。”

鱼哄仙、吴最乐等人听了这话,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鱼哄仙才说道:“杜兄真是智勇足备,真是文通三略,武解六韬,寸铁在手,万夫难当。我等众兄弟佩服不已,如蒙杜兄不嫌弃,情愿做杜兄手下一个小卒。如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随镫执鞭,听候吩咐。”

杜沉非大喜道:“鱼兄胸藏韬略,智比孔明;吴兄心灵手巧,足智多谋;众位兄弟深情厚意,不胜感谢!这也是我的心愿,愿日后与各位兄弟同甘共苦,携手向前。”

鱼哄仙、吴最乐等人大喜,都叫杜沉非为“大哥”。

牛犊先却大叫道:“你这个阿乐,是弄的什么手法,就把锁一摸就掉了?”

吴最乐大笑道:“牛大哥,不瞒你说,我只需要用一根小铁针,就能开这世间所有的锁。”

牛犊先道:“我还以为你会法术呢?”

众人又是大笑。

鱼哄仙道:“大哥,这个阿乐兄弟,极善发明创造,巧捷万端,真称得上有鲁班的手段,墨子的才华,千真万确能做到‘木鸢能飞,泥牛能走’。”

杜沉非九分不信,道:“真有这等手段吗?”

鱼哄仙道:“阿乐,你叫人弄出来,给大哥和这位牛犊兄弟瞧一瞧,正好当成席间娱乐。”

吴最乐果然朝室内喊道:“阿金,带我的艺人们出来表演助兴。”

不多时,只见十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走了出来,杜沉非仔细看时,见这些,像人却不是人,像动物又不是动物,痴痴呆呆,村村势势,一摇一摆,扭着屁股,依次走出那个小门,来到这间大厅。只见前头两个三尺高的小小人儿,看起来都像是女孩,在前引路;后面紧跟着一个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小毛驴,后面又是一个身躯肥壮的水牛,再后面又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丑,以及一只神态诙谐、脑袋摆个不停的红冠公鸡,后面又有一个肥胖异常、顶着个圆球的小哈巴狗,一个比一个造型怪异,张嘴歪眼,十分滑稽。

杜沉非与牛犊先看见,吃惊不已。

只见这些怪物排着队伍,依次踱出来,在厅中排成两行,站定。

吴最乐将手往里一指,又打了个响指,喝一声道:“音乐,响起来!”

果然听里面一声古筝声响,演奏的正是古筝名曲《夕阳萧鼓》。只见那一伙怪物,扭的扭,跳的跳,个个手舞足蹈,载歌载舞,呆呆傻傻。那个小狗顶着那个球,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乱转,那个球也在不停地飞转,但始终也没有掉下地来。

杜沉非看的张嘴结舌,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牛犊先看了,哈哈大笑,笑得连身上穿着的那一套短小的衣裳都迸开,露出滚圆的肚皮来。

鱼哄仙和吴最乐等人见了牛犊先这副模样,都大笑不已。

一曲完毕。

杜沉非道:“两位兄弟,我实不知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

鱼哄仙笑道:“大哥,这都是我们这个阿乐用木头和黄泥做成的。”

杜沉非吃惊道:“便有这等事?如不是亲眼所见,我实不敢相信!”

吴最乐道:“大哥,这些东西,里面以木头削成骨架,以黄泥做成肉身,在身体里面设个机关,自然能行走活动。只是遗憾的是,我暂时还没有能让它们发声说话的法子,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让它们像真的一样会发出声音来。”

杜沉道:“兄弟能做成这样,已是千古难见,我想不佩服都恐怕不行。但还想它们能发声说话,我觉得非常难。”

吴最乐笑道:“大哥,正因为难,才正好着力。”

杜沉非点头称赞不已,心中十分喜欢这两个人,又问道:“里头弹奏古筝的人,又是什么高人?”

鱼哄仙笑道:“好教大哥得知,再吃一惊,这个弹古筝的,也是个泥人。”

杜沉非吃惊到只差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冲到里面一间房一看,果然坐着个泥人,也看不出塑造的是男是女,连衣服也没穿,都是泥巴,只有手部却都是木头雕成,以防泥土掉在那琴上。

杜沉非叹了口气,道:“兄弟们,我实在不能想象,这世间,还真有像阿乐兄弟这样的能人。今天,真是令我二人大开眼界。”他突然向鱼哄仙和吴最乐鞠了个躬,道:“认识二位高才兄弟,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以观看这等泥人共舞的奇景。”

鱼哄仙和吴最乐急忙扶住杜沉非,大笑不已。

杜沉非今天的心情也十分愉快,众人无话不谈,结为至交。杜沉非说起谢友龙还在前头赶路一事,要告辞而去。鱼哄仙等人以天黑为由,留二人在那造纸场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又送出两匹马来,送给杜沉非、牛犊先骑坐。杜沉非说起自己还有一匹马寄存在客栈一事,收了一匹马。

鱼哄仙、吴最乐等人直送到江边。众人相别。

杜沉非自去“聚友舍”取了自己那匹“龙雀驹”,和牛犊先往前路来追谢友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章 神力王坐青

谢友龙自从别了杜沉非与牛犊先,上了马,携带着行李,心中忧虑不安,一面担忧杜沉非与牛犊先的安全,一面又担心银子无法找回,一颗心七上八下。可事已至此,也只得催马前行,来到邹公溪找个客店住了一晚,次日天刚蒙蒙亮,又已启程,旖旎来到余干县境内靠近县城的一个集镇。

这个集镇两边房屋也还齐整,店面林立,也有酒店、铁器铺、药铺、裁衣铺等等。青石路面,在春天的阳光温暖下,干净而平坦,一点泥泞都没有。

两个穿着朴素,但年轻美丽的姑娘正从街边一间宽敞明亮的胭脂铺里走出,想必是购买了时下最流行的“玉女桃花粉”、“画眉七香丸”以及“口脂”等等,以让自己在这个即将花红柳绿的春季里,变得和山野的花朵一样美丽。

年轻的女孩们叽叽喳喳,也像这枝头鸣叫的小鸟,充满活力。

一个长相清秀的人正从那个叫做“来香楼”的酒楼里走了出来。这人上穿灰色缎子衫,腰系一条黑色銮带,裹着顶头巾,手提着一柄燔钢破甲锥。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伴当,背了包裹,正欲上马而行。

只见从这条街道的东边,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三个年轻人纵马飞奔而来,腰间都各挂着一口刀剑。

谢友龙慌忙牵马在路旁树下避开。

那两个年轻的女孩也连忙跑到街旁屋檐下,只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那马上的三个年轻人却已突然勒马,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一个少年公子低头看了看路旁那两个以手拍着胸口,如小鹿般慌张的女孩,本来神色冷峻的脸,却突然笑了,笑得就如一只看到绵羊的狼。只听他向那两个女孩缓缓说道:“在下花又红,一时唐突,不慎惊吓坏了两位姑娘,在下情愿摆酒赔罪。”

那几个女孩哪里敢做声,拥在一起,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又红盯着那两个女孩,见没有回应,又笑眯眯地道:“难得在下费心,请你们吃酒,两位可不能不给我花又红一个面子。”他向后挥了挥手,道:“给我带这两位姑娘回去!”

只见身后那两个家奴,跳下马来,如狼似虎扑向这两个女孩,双臂张开,一人拦腰抱住一个。吓的那两个女孩放声尖叫,大喊“救命”。

街道的两旁店面里,没一个人出来相帮,反倒立刻变得静悄悄的,竟然连抱着“事不关己”心态来看的人都没有一个。有的门店甚至连大门都已经关闭。

谢友龙叹了口气,心想道:“这个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真该打五十大板。只可惜小金鱼和牛犊子没在。我又奈何不了他们,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好歹也劝他一劝,改过从善。”

谢友龙抬起手来,正准备开口劝说,却只见那个手提燔钢破甲锥的人,突然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恶奴,白日里横行街市,强抢良家女子,给我放手。”话音未了,人已冲到那花又红马前,那两个家奴见了,拔刀来迎,挺刀直刺那个使燔钢破甲锥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挺锥来挡,“当”的一声,将一柄刀架开。另一个家奴却直扫这年轻人下三路,那年轻人也练得一身好轻功,突然凌空转身,躲开那两个家奴的刀,反向这花又红一锥急刺而来。这花又红连忙跳离了马背,右脚在马鞍上一蹬,腾空而起,直落向一间家具铺的屋顶,身下那匹马呼啸一声,滴溜溜撒开蹄子跑远了。

那年轻人不依不饶,立刻也在地上一点,双脚交替,如在空中走路一样,又跟到了屋顶上,手中那柄燔钢破甲锥直攻花又红小腹。花又红身体后弓,那柄随身配剑也已经刺来,直取年轻人眉心。那年轻人仰头闪避,身后那两个花又红的家奴也已经跃起,正准备从身后来攻那年轻人的后背。

谢友龙见了,大吃一惊道:“这个小伙子本事不太济事,远没有小金鱼的手段,我若不喊他一声,估计会遭人暗算。”一个念头闪过,在房檐下大喊道:“后面有人来了。”

那年轻人其实也已经听到了身后衣带飘动的声音,一听谢友龙喊声,又避开花又红的一剑,突然反手一锥扫来,不偏不倚,正打中花又红那家奴的面门。那人大叫一声,从房檐上斜斜地飞出,重重地撞在一颗银杏树的树干上,将光秃秃的树上残留着的几片枯叶也震了下来。只见他口中喷出一口浓血,眼睛翻了两翻,再不动了。

那两个如花枝般美丽的女孩,惊恐的如遇到狼群的小兔子,飞一般跑远了。

花又红见了一个家奴丧身,气急败坏,一招快似一招,来攻那年轻人,另一个家奴也在一旁夹攻。那年轻人却也不心急,有条不紊,将花又红与那家奴的攻击各各化解。

三人斗了一柱香工夫。那年轻人抖起威风,越战越勇,隔开花又红的剑,又闪过那家奴的刀,忽然一跃而起,一脚踢在花又红的肩头,花又红的人立刻就被踢飞,箭一般跌落在街心,痛得乱叫,别想再挣扎得起来。

那家奴见了,连忙躲过那年轻人刺来的一锥,跳下房檐,来扶起那花又红,二人跃上马来,正准备逃跑。

那年轻人却也跳下房来,一跃就到了那两匹马后,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一匹马的尾巴,那匹马却是那个家奴的,任那家奴怎么抽打,那马用尽全力前奔,莫想能移动半步,那年轻人站在街上,却纹丝不动。花又红见了,也不管这家奴,慌忙打马,飞奔而去。

那家奴见马又不动,也无心恋战,心慌意乱,跳下马来,正准备逃跑,被这年轻人赶上,又是一锥,照着后背打来,却打得不重,那家奴哼了一声,跌个狗啃泥,倒在那街心的青石板上,倒不曾打死。这年轻人又飞身而起,一脚踏在那家奴背上,抢过马鞭来,在那家奴背上抽了一二十鞭。那家奴哀号不已。

谢友龙见了,也怕再打死人,慌忙上前拱手道:“足下行侠仗义,秉持正义,挺身而出,实在令人佩服。只是这奴才虽然可恶,但请足下住手,不要打死了他。”

那年轻人停止了抽打,看着谢友龙,笑道:“像这类横行乡里的街痞,欺负良善的禽兽,死不足惜,在下实欲除之而后快。却不知道先生是谁?”

谢友龙道:“在下姓谢,名友龙,一个远来穷薄书生,不敢动问,足下如何称呼?”

那年轻人道:“在下姓王,名坐青。”

谢友龙道:“足下身上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连一匹马也能拉住?”

王坐青笑道:“不瞒先生说,我虽然也是个文人,但是从小学习武功,能拉住一匹马,不足为奇,便是大象,我也能拉住,让它逆行。”

谢友龙咋舌道:“足下神力,真是无敌于天下,请问这是先天生成的,还是后天练习所成?”

王坐青笑道:“这是《易筋经》上的方法,这本书也流传在世,是天竺和尚达摩为传真经,只身东来,一路扬经颂法。这达摩内功深厚,留下两卷秘经,一为《洗髓经》,二是《易筋经》。《洗髓经》为内修之典,未传于世。《易筋经》为外修之书,流传至今。只需要勤勉照着书上练习,自然强身健体,力量超越常人,只是少有人去练罢了。”

谢友龙称赞不已,道:“经典所载,都遵循天道常理,原来一毫不差”。

王坐青笑了笑,道:“在下因有事远行,不便久留,只得告辞。”便抱了抱拳,大踏步走到马旁,一跃而上,和他那个伴当打马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一章 活捉谢友龙

谢友龙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是善恶到头终须有报。”他也顾不得这两个人,上了马,继续往东而来,沿着余干县城边缘走了过去。

谢友龙沿着碎石路,走到一座猛恶树林里,正打算快马加鞭过去,免遭猛兽攻击。但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暴雨般马蹄声疾响,一个声音大喝道:“不知死活的狗贼,跑哪里去?”

谢友龙正不知道身后的人在喊谁,刚准备回过头来看,一条长鞭却突然毒蛇般卷来,不偏不倚,正卷在谢友龙脖子上,一股巨大的力量自鞭梢传来,谢友龙立刻就像一条被钓起的鱼一样,抛了起来,落在后面那几匹马下。

谢友龙的整个身子都已跌得完全麻木。

那人又将鞭一提,谢友龙的人又已被抛起,正好落在那人所骑的马背上。

谢友龙只觉得两眼发黑,连这个人是什么模样都还没看清。

这人却已经一把揪住谢友龙的衣领,问道:“狗贼,你们痛打我家公子,又杀我们两人,今天饶不了你,你的那个使锥的同伴呢?”

谢友龙趴在马背上,听了这话,猜了个八九分。他喘着粗气,过了很久,才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什么同伴。”

那人恶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还不实说?”

谢友龙道:“我说的真是实话,你们公子也不是我打的,你们的人也不是我杀的。”

那人道:“满嘴胡言,我怎能信你?我们公子说你们三人一路来的。”

又有一人道:“老武,和他废什么话,不管是不是一伙,都先带回去,等逮住另外两个,都免不了一刀两洞。”

那叫做老武的道:“不错。”话音未了,他忽然一把提起谢友龙,以金针指点了谢友龙风府、玉枕两处穴道,将他丢在地上,对身后道:“先把这个带回去,等我们再去把另外那两人擒来,一起杀了,为公子出这口恶气。”

身后立刻就有一个人跳下马来,将已完全晕沉过去的谢友龙提起,横挂在马上,飞一般转身回去了。

老武等人又快马加鞭,穿过这个树林,往东追来。不到半个时辰,果然见王坐青与那个伴当在前有说有笑,慢慢而行。

老武见了,大喝道:“前面杀人害命的狗贼,往哪里去?”

王坐青听见,转过身来看,只见一个微胖略矮的络腮胡子,和一个长脸长身的汉子,约莫都有三十七八岁,从后急追而来。王坐青立刻就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那微胖略矮的络腮胡子正是老武,在五丈开外勒住了马,又大声道:“痛打我家公子,杀害我家两人的,可是你们?”

王坐青笑道:“你一口一声你家,你家到底是哪家?”

老武道:“说出来,吓得你屁滚尿流。我家便是城南花家,主人便是花不如花大小姐,江湖人称‘玉面魔花’,又叫做‘食人花’。”一说道这里,老武立刻两眼放光,纵声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只耳朵,想必你也不会没有听说过我家小姐如雷灌耳大名。”

王坐青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没听说过。那你们又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老武道:“你爷爷我便是‘神鞭’武奋英。”又指了指旁边那长脸长身的汉子,道:“这一个便是你的祖宗‘开膛手’张莽荡。”

王坐青大笑道:“依你说来,这个所谓的‘开膛手’张莽荡,又还是你的老祖宗,你又是他的玄孙子?”

武奋英听了,怒目圆瞪,指着王坐青大骂道:“你这个兔崽子,得罪了我家公子,就不要想活着离开。”

王坐青道:“虽然你自称为‘神鞭’,只这一口一声你家、口口声声小姐公子的腔调,就足以说明,其实你们也只是个别人家的奴才而已,何必如此飞扬跋扈,为虎作伥?”

张莽荡听了,提着长枪,上前一步道:“你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也不必在这里多言以逞口舌之快,既然知道我二人姓名,也把你的名字说来,好让我也知道,今天死在我枪下的,好歹也还是个取了个名字的小辈。”

王坐青大怒道:“你爷爷我便是重庆府香炉山下王坐青。”

张莽荡听了,却不怒不气,只说道:“你的同伙,已落在我们手中,你还不下马就缚,更待何时?”

王坐青吃惊道:“我们也只两个人,又哪来的同伙?”

张莽荡道:“你不需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个秀才便是你的同伙。”

王坐青猛然想起了谢友龙,心想道:“我在这里一时冲动,得罪了这一伙地头蛇,倒让这个无辜的秀才落在他们的手中遭殃,我如果不去救他时,必定被他们杀了。”便对张莽荡道:“实不瞒你说,杀人的是我,打人的也是我。那个秀才,与我是陌路不相识的人,他只是偶然路过,是无辜的人。你们把他放了,有种的便冲着我来。”

张莽荡一阵冷笑,道:“你和那秀才如果不是一伙的,事不关己,别人是死是活,你又何必如此关心?”

王坐青听了,大怒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取了你的狗命。”

话音未了,王坐青的人已从马鞍上跃起,那一柄燔钢破甲锥箭一般直取张莽荡咽喉。

很快!锥尖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到了张莽荡的胸前。

张莽荡的人却在这一瞬间突然离鞍,向后疾速蹿去,又凌空一个翻身,双脚在大道旁的树干上一蹬,迎头直刺王坐青的眉心。

王坐青一锥斜斜扫过,“当”的一声金属相击声,张莽荡的长枪立刻就被震开三尺。

王坐青却在这顷刻间跃起,那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锥尖就距离张莽荡的胸膛已不到五寸。

但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条长鞭从旁边卷来,正卷在王坐青腰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鞭上传来,王坐青立刻就如同风筝般被拖下地来。

长鞭当然是武奋英的。

一个人若是敢以“神鞭”的名头行走江湖,一条鞭上的功夫,当然就绝对不会太弱。

王坐青连退了四五步,方才稳住脚跟。

武奋英觉得自己只要再轻轻一提,眼前的这个王坐青立刻就会像谢友龙一样,像条被人钓起的鱼虾一样落到他的手里来。

他一向都很有这个把握,因为江湖中已有不少于三十位高手就这样被他卷了过来,然后在他的铁掌下丧生。

“玉面魔花”花不如也一向都很欣赏他,因为只要是“神鞭”武奋英出去执行任务,这十年来,他都还没有失过手。

武奋英已忍不住在纵身大笑,他轻轻地提鞭,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必白白耗费太多的力气,他相信最多用三分力量,王坐青的人就立刻就会像一只纸糊的风筝般飞起来。

可是奇怪的是,他发现王坐青竟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王坐青就站在原地,就仿佛这条“神鞭”根本就没有卷在他的腰上一般。

武奋英用力来拖那条鞭,却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休想拉得动分毫,就如同他这条“神鞭”已被人钉在千斤巨石上一般。

但在这个时候,王坐青已经用一只手拉住了武奋英的长鞭。

王坐青盯着满头大汗的武奋英,他忽然喊了一声,道:“下来。”他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拉,武奋英立刻一个跟头,从马鞍上飞了出去。

纸糊的风筝没有被放飞,放风筝的人倒被风筝放飞。

武奋英竟然直滚到王坐青脚下。

王坐青大喝一声,一锥劈头盖脸打来,惊得那武奋英魂飞魄散。

但在这个时候,张莽荡突然从马鞍上一掠而起,手中的长枪忽然伸了过来。

王坐青的锥子立刻就打在这一条铁枪上。

张莽荡后退三步,又是一枪,来刺王坐青面门。王坐青也向后略退一步,大喝一声,一锥震开那条长枪。这一击,只震得张莽荡虎口发麻,手中长枪带着“呼呼”风声,飞出去三四丈,钉入泥土中。

张莽荡的人也连连后退,随时都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可能。

武奋英这时也已经上了马,他忽然出手,又是一鞭扫过,那条鞭不偏不倚,卷在张莽荡的腰间。这一次,武奋英只轻轻一提,张莽荡就已落在了他自己的马鞍上。

这两人打了个眼色,带着那十来个人,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向西飞奔而去。

王坐青也不来赶,心想道:“那谢友龙遭他们捉去,这事因我而起,我也不能不管他,我今天只得打上门去索要。”便吩咐那个伴当道:“小四,我们去城中找个客店,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你便在店中看守行李。我去把那个朋友救出来,再来找你,往临安去。”小四应了一声。

二人沿着旧路,往西来到余干县城,寻了个客栈,住了一个晚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二章 玉面魔花

次日一早,王坐青梳洗完毕,提了那一柄燔钢破甲锥,一路打听,往南而来,果然在靠江的一条寂静大路边,有一个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那平地上建着一座大宅院,门厅宽敞,规模宏大,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俨然王侯宅第。一大早的,却听里面笙簧聒耳,鼓乐喧天,全无有人挨打以及丧身的哀痛气象。

王坐青在门口看了一回,又没任何字迹表明这就是“玉面魔花”花不如家,仅在门前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龙飞凤舞大书着几个字——“我花开后百花杀”。

王坐青见了这几个斗大的字,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想必这便是花不如及其子花又红的住所了,便走到门口,没好气地问那门子道:“花又红在家吗?”

那门子也没好气地回应道:“想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敢来这里大呼小叫?”

王坐青冷“哼”一声,说道:“特来送花不如母子下地狱。”

那门子大笑道:“哪来的狂徒,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来这里口出狂言,吃我一棍。”话音未了,他手中那条铁棍忽然离地,带着风声,拦腰横扫王坐青腰部。

王坐青连动都没有动,直等那条铁棍即将打在腰上,才突然伸出左手,将那条棍一把抓住。

那门子也双手死死抱住铁棍不放手,试图夺回。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去夺,这条棍就如同生了根一般,再也扯不回来。

王坐青大喝一声道:“去吧!就请你先去报个信。”他轻轻将那条棍一挥,那门子就如一颗弹弓射出的石丸,越过门墙,往院内飞去。

王坐青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连声的尖叫,连笙簧鼓乐的声响都已停止。

另外一个门子立刻就跑了进去。

王坐青就站在门口等,等花不如和花又红母子出来。

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很快出来。

果然门厅洞开,院内满目尽是红红绿绿装饰,鲜艳花哨。

只见一张巨大的四轮软榻,被八个健壮如牛的年轻人从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缓缓推了出来,那床上铺着鲜红的绫罗软褥,这四轮软榻上又有一张大茶几,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那八个健壮男人推得十分小心,小心到连几上的点心糖果都没有掉下一块来。

令王坐青极其吃惊的是,这生着炭火的软榻上坐着一个女人。只见那女人,至少身长九尺,因为她坐在那不到两尺高的软榻上,似乎都和软榻边站着的几个男人差不多高。这女人头大十围,腰圆两抱,拳如巨钵,腿若堂柱,盘着双腿坐在床上,看起来至少也在两百斤以上。这肥胖的女人身上穿着白色绸缎,浑身肥肉一圈一圈的突出,在那鲜红的绫罗软褥上,更显得白花花一团,看起来果然像一朵多肉的石莲花。

那茶几的两侧,又坐着两个绸缎鲜衣的少年。

这个四轮软榻很快就被人推到了门口。

王坐青细看时,只见这女人,虽然肥点,但是长得真不难看,嫩刮刮的脸蛋,细娇娇的手掌,就如初生的婴儿般粉嫩。杏眼上两道柳眉,红唇内一口银牙。光彩焕发,冶容婉丽。若是再瘦得一百把斤,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

那软榻上坐着的两个少年也长的十分清秀俊俏,玉面朱唇,眼光带电,额阔凝霞,坐在那女人身侧,十指纤纤,端着茶杯细品,也无需剥去衣冠,换为簪袄,已有浑身雌骨、满腹柔肠,比女人更妩媚妖娆几分。

这两个美貌少年,连看都没有看王坐青一眼。

王坐青已完全看呆。

忽听那女人道:“你就是打伤我的宝贝儿子,杀了我两个狗奴才的那个小王八蛋吗?”

王坐青盯着这女人,看了很久,才说道:“你这死八婆,正是我干的这事,不干那书生的事,快快放了他。若敢不从,刀剑无情,伤了你这一身白花花的肥肉。”

那胖女人皱了皱眉,又轻轻笑道:“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是谁吗?”

王坐青道:“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究竟是只什么鸟?我本来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你,但刚刚还是听闻,你的贱名就是什么‘玉面魔花’花不如。”

花不如冷“哼”一声,也不生气,反倒笑道:“你就是王坐青吗?”

王坐青其实这时也不是特别愿意招惹麻烦,只希望她能将谢友龙尽快放出来,便看了看花不如身边那两个娇滴滴的男人,强忍着心中厌恶,只是说话却仍然没好气,道:“不错,我正是王坐青。花又红是你那吃草料的犬子?”

花不如大笑道:“正是!我就只有这么个独生的犬子。”

王坐青冷笑道:“既然花又红是你的犬子,你怀里抱的这两个男的,又是你什么人?”

花不如杏眼迷离,盯着王坐青,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宝贝儿子啊,一把屎一把尿的,已经抱了他十几年了,一个单身女人,辛苦了近二十年,可真不是件容易事,现在也该找几个干儿子来服侍我,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王坐青低声骂道:“真不要脸。”

花不如却向王坐青招了招手,道:“来!来!小王,我看你长得也还不错,虽然没有我的这两个宝贝干儿子长的秀气,倒也另有一番味道。如果你也肯做我的干儿子,你也可以像小燕和小马一样,坐到我的软榻上来。”

那个小燕和小马立刻嘟着嘴唇,连茶杯都重重到放在了茶几上,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醋坛子。

花不如大笑道:“乖儿子,不要吃醋,我也会对你们好的。”

这三个人旁若无人,说着疯话。

王坐青再也忍不住,大骂道:“你这个脸比城墙厚、刀剑穿不透的货,人尽可夫,卑鄙龌龊,言行肮脏,如此无礼,吃我一家伙。”

花不如笑得浑身肥肉乱颤,道:“好,过来,将你的家伙拿出来,给我吃吃看。”

王坐青的人已经跃离马背,铁锥也已出手,直刺花不如咽喉。

王坐青已经看到了花不如脖子上那一圈一圈的肥肉。

肥肉正在笑声中波涛般颤动。

王坐青却相信自己绝对有法子能让花不如的肥肉从此都不会再颤动。

因为一个人无论有多少肥肉,只要一死,肉很快就会变得僵硬如木,僵硬如木的肥肉只会很快腐烂,但无论如何都已不会再颤动。

只要这一柄燔钢破甲锥的锥尖刺透这女人的咽喉,花不如就必死无疑。

但是花不如却连手都没抬一下,她竟然还在眯着眼睛大笑,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利器已即将刺入她的肉中,然后再从她的肉中穿出。

坐在她旁边的小燕和小马似乎也没有看见这一柄尖而利的锥子。

于是,王坐青的那一柄燔钢破甲锥已经刺在了花不如脖子上还在颤动的肉中,王坐青甚至都已能感觉得到肌肉已经在摩擦着锥锋。

但是花不如的笑声竟然还没有停下来,就如同王坐青刚刚讲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给她听、现在又在轻轻地给她抓痒一般。

小燕和小马还是没有抬头,他们又已在慢慢地品茶,就如同已完全被这一杯茶水迷醉。

锥尖已经刺入了至少五寸,可是令王坐青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喷出,而且刺入这五寸后,无论他如何用力,手中锥子便再也无法向前。

王坐青吃了一惊,正想将铁锥拔出来。

花不如的笑声却突然停顿,将脖子一抬。

王坐青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无形而奇异微妙的力量,竟如排山倒海般,将王坐青弹了出去。

王坐青立刻就不由自主地翻出了三四丈,跌在那四轮软榻下的石板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三章 奇特的武功

王坐青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花不如却正在用她肥硕的右手拍着胸脯,嘻嘻笑道:“你这个小鬼,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吓死宝宝我了。”

王坐青听了大怒,一个翻身,挺起手中锥,来攻花不如的小腹。

王坐青并没有刺中花不如的小腹。

但这柄铁锥在距离花不如三尺远的地方突然停顿。

王坐青立刻就看到了一只白花花如同面粉糊成的大脚。

这一只脚,当然是花不如的。

就在王坐青的铁锥距离花不如的身体仅仅三尺远的地方,花不如原本盘在身下的右脚,突然间就伸了出来,挡住了王坐青的锥子。

这只脚既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鞋子,竟然如铁盾般挡住了王坐青铁锥的尖刃。

花不如的脚掌突然就向前伸,王坐青的人立刻如同被人踢出的皮球般弹了出去。

他翻出了三四丈,依然跌在那四轮软榻下的石板上,就落在他刚刚落下的位置,就仿佛他根本就不曾爬起过。

花不如缩回脚掌,抓了抓,大声笑道:“哎呀!你这个捣蛋鬼,真调皮,可痒死我了。”

王坐青吃惊不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功夫。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盯着仍然还在笑得花枝乱颤的花不如,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花不如露出那雪白的牙齿,笑道:“我这个根本就不是功夫。”

王坐青道:“不是功夫,那是什么?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花不如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告诉你啊,要想练成我这种功夫,有个秘密,我一般都不轻易外传。”

王坐青听得很认真,就连小燕和小马都在竖着耳朵听。可是花不如却像吊人胃口一样,突然不说了。

王坐青又忍不住问道:“是什么鬼秘密?”

花不如道:“哎!你虽然一点礼貌都没有,但是我看你特别顺眼。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吧,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要想练成我这种刀枪不入的功夫,那就是,多吃饭,多吃零食,不停地吃,直到长的肥肉像我一样多。就能达到皮比城墙厚,射箭也穿不透。”

王坐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突然道:“只要你们把那个先生交出来,我立刻就离开这里,不再找你的麻烦。”

花不如却道:“哎呀!不要!你还是多找找我的麻烦吧。你就这样走了,我会舍不得你的。”

王坐青十分大怒,大骂着“无耻”,又冲了过来。

花不如见了,拍了拍坐在旁边一个柔弱如水的男人肩膀,柔声道:“小马,他敢骂我,你去教训教训他。”

小马听了这话,就像一个很乖的孩子似的,慢慢地放下茶杯,道:“好!”

话音未了,他的人已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落在软床边。

小马的人刚一落地,王坐青的铁锥便往小马腿部横扫而来,小马却在这一瞬间幽灵般的飘上了五六丈高,一条翠绿色的软布条忽然从他袖中飘出,抖得笔直,铁棍般径奔王坐青前胸。

王坐青大惊,连忙后退数步。

那小马又已悄无声息地落在软榻上,手中的布条却又化做螺旋状态,就如一条飞舞的虬龙,带着劲风,朝王坐青脸部卷来。王坐青连连后退,直来到门口,正好看见自己那一匹马。

王坐青心道:“这些人,武功如此怪异,我竟然不是他们对手,不趁机先走,更待何时?”便一跃上马,不辨南北东西,往大路奔去。

花不如见了,大笑道:“备马来。”又看着那两个叫小燕和小马的说道:“燕飞来,马上英,你二人去追他回来。”

旁边很快就有人牵来两匹白马,燕飞来与马上英竟然鞋也不穿一双,赤着双脚,从软榻上一个鹞子翻身,便上了马,飞一般追赶而来。

王坐青听见身后马蹄声响,心急火燎,快马加鞭,竟望西方来路奔跑。

那燕飞来与马上英的马都是好马,这二人又轻,越来越接近王坐青。

王坐青无计奈何,拼死打着坐下马狂奔,转过一个山头,只见前头又有马蹄声响,王坐青抬眼看时,只见两个人并行纵马前来,一个白脸浓眉的英俊少年,背着口刀,坐下一匹头圆肚肥、浑身杂毛的怪马;旁边一个鬼怪般大汉,也骑着匹黑马,遍体黑肉,暴瞪双睛,斜担着一柄奇怪大斧。

这两人,却正是来追谢友龙的杜沉非与牛犊先二人。

王坐青见了,却不认识,又吃一惊,心道:“后有追兵,前有伏兵,这两人必定是花不如遣来拦截我的,看来今日我也死定了。既然是死,也拉他几个垫背。”便不管好歹,挺着那柄燔钢破甲锥,大叫一声道:“狗贼,拿命来!”直奔牛犊先而去。

牛犊先见了,莫名其妙,勒住马,大骂道:“你这个鸟人玩意,我又没招你惹你,来这里捋虎须,看我一斧砍你做两截。”举着斧头便砍,王坐青慌忙架住,问道:“你二人难道不是‘食人花’花不如的人?”

牛犊先大叫道:“什么玩意食人花?老子认得她是什么玩意?”

王坐青还准备再问,燕飞来和马上英却已经追来,勒住马,马上英扬着眉毛,以一种十分尖锐如女人般的声音,说道:“你还准备逃往哪里去?”

王坐青掉转马头,道:“你这两个妖物,别以为我怕你。”

牛犊先见了,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打架,挡我们的路?”

王坐青道:“两位兄台,这两个追赶我的人,是这城中一个恶霸的爪牙,专业欺负弱小,横行街市。被我杀了他两人,打伤一人。只可惜在下武艺低微,战不过他们,大败亏输,被他们追杀,赶到这里。”

杜沉非听了,道:“请问阁下,这些人是怎么欺负弱小的?”

王坐青道:“只因那‘食人花’花不如的儿子在镇上强抢民女,被我看见,一时气愤,将他打伤,被他跑了,又将他一个奴才打死,另一个奴才也被我打成重伤,据说也已身亡。我本已走远,只因他们捉住了我一个无辜的朋友去了。我找上她门去要人,不想对手强悍,在下不是敌手,所以逃奔到这里。”

杜沉非听了,便道:“这位兄台,既然是个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人,到了这里,也不需要再跑。让我来会会他们。”

那燕飞来听见这话,便道:“你们两个无知小贼,可不要不识好歹,敢得罪‘玉面魔花’,就别想活得太长久。”

杜沉非道:“只怕活不长久的是你们。”

牛犊先的马却已经飞奔出来,抡斧直劈燕飞来。燕飞来却是使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剑尖逼向牛犊先前额,牛犊先当然不是个吃素的人,他只向后一仰,突然滚下马来,脚还没站稳,立刻一斧,斜斜向上,直撩燕飞来胸部。

燕飞来大惊,身体如果就这样落下去,牛犊先的大斧一定会很快将他砍作两段。

正在绝望之际,马上英那翠绿色的布条却忽然飞了过来,卷起燕飞来的腰腹,一把拖回。

燕飞来就落在了他自己的马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四章 快刀和利斧

牛犊先大喝一声,弃了燕飞来,一斧劈向马上英。马上英凌空跳在三丈开外,手中那片翠绿色的长布,如海浪般汹涌而来,直卷牛犊先。牛犊先左右跳闪,以斧来挡,不曾想这软软的一块布条,用斧去遮时,软若无物,牛犊先斧头只如砍在虚空,那布条毫发无损。

马上英的布条时而笔直硬挺如长枪,时而又像一缕薄薄的轻烟,飞舞盘旋,又令人无从招架。这烟很快又幻化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一会儿,它如一幅轻盈的帷幕,飘悬空中,一会儿好似从香炉里烟雾,笔直升出,一会儿,它又仿佛变成一面旗帜在半空随风飘荡。

牛犊先前攻后退,被这一片翠绿色的光影周身笼罩,又无从下手,只觉得眼前迷惘一片,急的牛犊先大叫不已。突然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那布条已如一条铁棍般打在牛犊先肩上,顿时站脚不住,连连后退。马上英的布条又如一柄利剑,径奔牛犊先咽喉而来。

杜沉非见状,忽然凌空跃起,只见一道黑弧划过,他的刀已出鞘,一招“黑虎搜山”,来迎马上英那一条布带,一团刀光,滚了过来,这刀光时而金光灿烂,时而黑雾惨漫。

马上英的布条立刻就化成长枪,奔这团刀花而来,杜沉非放个破绽,叫作“天门大开”,露出自己的胸膛,放那片布条进来。

马上英见了,那块布条就如长了眼睛似的,径奔杜沉非心窝。却只见黑色的刀光又已经将杜沉非的身影完全覆盖,就像一个滚动的黑球,又从这个黑球里,飞出一片片的东西出来,就像是盛开的黑玫瑰下,枝头的绿叶一片片枯萎飘落。

好毒的花,花还盛开,叶却已先枯落。

王坐青与牛犊先仔细看时,原来飘出来的,是马上英手中那一条翠绿色的布条,已被杜沉非的刀花一截一截削断,随着刀风飞舞飘落。

这刀花已一步一步逼近马上英。

马上英正在惊悸不安,想收回布条,来攻杜沉非足部,却见金光一闪,那团黑色的刀花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但杜沉非的人却立刻出现在马上英的身前。

马上英立刻将那一小截布条收回,在这一瞬间,如剑一般刺向杜沉非的眉心。

杜沉非的刀光耀眼,又是一道金光划过,马上英手中的布条就掉在了地上。

杜沉非突然一个蹬腿,正踢在马上英小腹,马上英立刻就倒冲出去三四丈,脊背着地,然后又在这满是鹅卵石的路上,又滑出去两三丈。

好大的力量!

燕飞来见状,急忙打马过去,从马背上一把提起马上英。二人共骑一匹马,飞奔望东去了。

牛犊先见了,大笑道:“大哥,还是你的刀好,我打不过那人,那人却不是你的对手。”

王坐青见了这等刀法,抱拳道:“兄台这柄刀,变化莫测,快如闪电,真可谓神乎其技,天下难有敌手。这江湖中人,或使刀,或使剑,想必都很难在兄台刀下走几招。”

杜沉非笑道:“兄台过誉。我见过一人的剑,非常快,我也只能刚刚敌得过他。”

王坐青道:“兄台,请问这人是谁?”

杜沉非道:“潭州城外,天际岭放青山庄的三少爷,叫做段寒炎,这人用的是一柄软剑。”

王坐青吃惊道:“莫非江湖传说的‘弦歌之声剑’?”

杜沉非道:“正是!兄台是怎么知道的?”

王坐青道:“放青山庄的段氏一门,据说人人都是剑术大家,又都是用的软剑,一剑挥出,如古筝弹奏一般美妙,曲调深厚,灵透柔和,音韵明亮,清脆含蓄。时而如山涧泉鸣,时而又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上,令人沉迷其中。”

杜沉非道:“兄台所言极是!这段家剑法,真是天下无双。”

牛犊先却问道:“大哥,小段不是还被你打败了吗?”

杜沉非道:“我没有打败他,那只是陆九渊那一伙人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瞎说的。”

牛犊先十分不解,皱着眉毛想了想,却只说了一个字:“哦!”

王坐青问道:“不敢请问两位兄台,尊姓大名,是何处人氏?”

杜沉非道:“我叫杜沉非,这是我兄弟牛犊先,我二人都是潭州人。兄台如何称呼?”

王坐青道:“在下王坐青,从重庆府去往临安的。”

杜沉非大喜道:“王兄既然去往临安,正好与我二人同路,我们也是去往临安的。”

王坐青也大喜道:“不知道两位兄台,是去临安有什么贵干?”

杜沉非道:“只因保护着一个先生去临安参加春试。在邬子口遇到些麻烦,我兄弟二人在那里应付,便叫这个先生先走了,我二人迟了两天追来,至今也还没赶上那先生。”

王坐青心内欢喜,道:“实不瞒两位说,我也是往临安参加考试的。”

杜沉非道:“既然如此,王兄必然是位饱学名士,又一身好武艺,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令人佩服。”

王坐青笑道:“杜兄过奖了。在下虽然广猎各门知识,三教九流,稍为涉猎,实际都是半吊子,博而不精,不敢贻笑大方。”

杜沉非问道:“王兄一路东来,不知道可曾见过一个秀才,这秀才脸部轮廓分明,白净无须,骑着匹黄马,马上一个箱子,一个布包。”

王坐青略微想了想,突然道:“请问杜兄,这个秀才,是不是叫做谢友龙?”

杜沉非听了,觉得有苗头,忙道:“正是叫谢友龙,王兄是怎么认识他的?”

王坐青道:“好教杜兄得知,我刚刚说的,被那‘食人花’花不如抓走的那个朋友,就是这谢友龙。”

杜沉非大吃一惊道:“兄弟,那个姓花的,抓他一个秀才干什么?”

王坐青道:“兄长,只因那花不如的儿子,叫做花又红,在镇上强抢两个民女,被我看见,与他们打斗,险遭他们一个奴才从背后暗算,正好这个谢先生也在这里,大声提醒我说背后有人,我便回头一锥将那奴才打死在地,又将那花又红打跑。后来与谢友龙相见了,互通姓名,便告辞往临安而去。小弟本已走远,有一路追兵赶来,说我的同伙被他们抓走了,我又只有一个同行的人,想想必定是谢先生被他们抓走了。我寻思这先生是个无辜的人,便找上门去要人,不想对手武艺高强,追得我慌忙而逃。”

杜沉非皱眉道:“既然是这样,那不把那谢先生打坏了?”

王坐青道:“小弟无能,没能救出谢先生来,反倒被他们追的狼狈。”

杜沉非道:“王兄不必自责,你的一番侠义心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无畏精神,令人佩服。”

王坐青道:“如今,我们三人同去救谢先生,以杜兄的一柄快刀,又加上牛兄的利斧,小弟在旁帮衬,不必惧她是‘食人花’还是‘魔花’。”

牛犊先大声道:“管他娘是‘食人花’也好,‘食屎花’也好,我都打得她吃大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五章 大战食人花

三人一面赶路,一面交谈,沿着鹅卵石大路往东而来。杜沉非问道:“王兄,你见过那花不如,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坐青笑道:“这人是个大胖子,十分好色,满嘴胡说,刚刚来的这两个人,叫什么小燕、小马,都是这花不如的面首,十分恶心。只是这花不如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

杜沉非道:“哦?高深莫测?”

王坐青道:“也不知道她练的什么类似于铁布衫、金钟罩一类的功夫,我一锥子刺过去,她竟然一个红点也没有,而且内功深厚,将肉一弹,倒将我弹的飞了出去。”

牛犊先听了,喃喃道:“你的锥子刺不进,那女人估计比我的皮还粗还厚,应该是个长的很难看的老堂客。”

王坐青道:“牛兄错了,这女人皮肉不但不粗,从她脸部、脖颈、手部来看,倒娇嫩白皙,长的也不难看,只是太过肥大了些。”

杜沉非吃惊道:“真有这样的人?如此一身横练功夫,还能保持皮肤细嫩,毫发无伤。我只练飞石和这柄刀,手上就有不少的茧子。”

王坐青道:“正是!这女人甚至好象都没有空门,我一锥刺去,他竟然用脚底板来挡住了我这一锥子。”

牛犊先道:“你看我一斧头将这胖子劈做十七八块。”

王坐青在前领路,三人来到那花家门口,杜沉非与牛犊先也已看到了那块巨大的太湖石。此时正是午后时分,放出太阳星耀耀,一天万里更无云;道旁杨柳舒青眼,暖风滋生万象春。

那两个守门人见了王坐青,又带了两个帮手,也不敢来抵敌,一溜烟进去通报去了。

不大一会儿,门厅洞开,那张四轮软榻又被人推着,滑了出来,软榻后影子般跟着二十来个人,那花不如斜倚在床上,露着白牙,打着哈欠。她的左臂拥着那个燕飞来,右臂下躺着马上英,似乎都已经睡着了。

王坐青看时,连花又红也站在床边,正怒气冲冲看着自己,似乎受的伤也并不严重。

花不如懒洋洋地道:“小王,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她睁开眼看了看杜沉非和牛犊先,当看到杜沉非时,眼睛立刻放出光来,道:“好啊!这个小王真不错,又从哪里给我找来个这么好看的小伙子,真是傅粉何郎,冠玉潘安。今天你们二人就不要再想离开我这里了。哎呀!真是喜欢死了。”花不如又看了看牛犊先,道:“这个大块头却不好,长得像个黑乎乎大狗熊。”

牛犊先大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娘们,剥皮的肥猪,骑木驴的烂货,倒来骂我是狗熊,吃我一斧头,砍得你肉沫横飞。”

牛犊先狂奔而来,跳在床上,那柄大斧头带着风声,直砍花不如的右肩。

这一斧头,力有千斤。

花不如却连看都没有看牛犊先一眼,竟然还在痴痴地看着杜沉非,嘴里不断点评着有多好看,自己是如何喜欢,一定要收他做个干儿子类的话。

牛犊先的斧头却已经砍在花不如的肉上,牛犊先只觉得就像砍在棉花堆里,毫无阻挡,但又似乎根本就没砍着任何东西。

牛犊先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不如却突然弹了弹手臂上的肥肉,牛犊先的斧头立刻就被弹开,差点连人都跟着弹了出去。

牛犊先定了定神,站稳脚跟,又是一斧,却不来攻花不如,从上而下,砍向那旁边熟睡的马上英脑袋。

花不如见了,突然就伸过一条腿来。

牛犊先的斧刃正砍在花不如右腿的膝盖上,花不如上身瞬间前倾,一把抓住牛犊先斧刃,往前一送。

牛犊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涌来,连连倒退,站不住脚,竟冲下那软床来。

杜沉非见了,翻身下马,一把抓住牛犊先的手臂。

牛犊先终于站稳了脚跟。

花不如看着杜沉非,道:“听小马和小燕说,你的刀很快,对吗?”

杜沉非冷冷道:“还将就过得去。”

花不如道:“你觉得能杀得了我吗?”

杜沉非道:“我的刀很快很锋利,千年成妖的老猪,虽然皮粗肉厚,也还能杀。所以你如果还想活到明年,最好就放出那个先生来。也不消你摆酒赔罪,只要放人,我们立刻就走。”

花不如看了看周围那二十来个人,指着杜沉非,大笑道:“他竟然说,他能杀我,你们信吗?”

那二十来个人立刻也纵声大笑,花不如已笑的都喘不过气来,似乎有人刚讲了一个从来都没听过又十分滑稽的笑话给她听。

杜沉非却没笑,他正在冷冷地看着花不如,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话并不是个笑话。

花不如直等到笑声停止,才叹了口气,道:“我虽然喜欢像你这样狂妄的人,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狂妄。”她忽然向旁边招了招手,道:“张莽荡,你去教训教训他,但是你‘开膛手’开膛破肚的手段,对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朋友,千万不要使出来,也要替我怜香惜玉,不要弄伤了他。”

张莽荡立刻道:“好!”

张莽荡在执行命令的时候,他一向都只说这一个字,这一个字就足以能表达一切。

他的身形已经移动,他的长枪也已经出手,速度之快,让那枪头上的红缨都已在疾风的捋动中变得笔直,就如同成百上千根带着火焰的利箭一样,射向杜沉非的心窝。

这正是足以致命的一枪。

真正杀人的枪法,只需要一枪。

真正的高手杀人,也只需要一击。

大多数的时候,张莽荡执行任务,常常都只需要这同样的一击。

这一击,简单而干净,看起来很慢,又毫无变化。

他的每一个对手,在面对如此简单的一击时,都会以为这只是一记虚招。但是张莽荡的这一招,绝不是虚招,当他的对手已作好准备,如何来化解他下一招的时候,张莽荡的这一击却已经穿透了敌人的心脏。而在这个时候,枪头上的一个倒刺就会钩住敌人的心脏,张莽荡这时只需要将长枪向后一拉,敌人的心脏就会立刻带着鲜血拉出。

当敌人那拳头大小的心脏被他一把拉出来的时候,张莽荡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枪尖上摘下那一颗还冒着热气的人心,一把塞在嘴中,然后“咕咚”一声就吞下肚去。

这样的习惯,张莽荡至少已经坚持了十年,因为他听说吃心脏有“补心,治恍惚、惊悸、癫痫、忧恚诸证”的功效。

他从小也是个很胆小的人,他开始也并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但是现在他却已经很有些上瘾。

张莽荡是个很有经验、也很懂得如何挖出别人心脏的人。

只可惜他今天遇到的对手,却是杜沉非。

杜沉非的刀瞬间拔出,那厚厚的刀背“当”的磕在那条铁枪上,将张莽荡的枪尖震开三四尺。杜沉非的人也登时冲上前去,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张莽荡都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却有一记铁拳,已重重的击在他的右脸上。

现在的杜沉非,并没有打算杀人,否则,“开膛手”从此以后都绝不能再给任何人开膛。

但张莽荡的脸还是被打得完全扭曲变形,他的一口浓血喷出,直喷向花不如座下的软榻。

浓血没有喷在软榻上。

花不如是个很讲究卫生的女人,她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如此舒适柔软的软榻染上一个奴才的血腥。

只见她的手微微一抬,一块比鲜血还要红的手帕立刻打着转飞了过来,张莽荡的血就已完全喷在这一块手帕上。

然后这一块仍然在疾速前进的手帕就覆在了张莽荡的脸上。

红血,让红色的手帕显得更红!

这个时候,张莽荡的人才像一片被风卷起的黄叶,翻滚出三丈开外,倒在石板上。

花不如盯着正在地上抽搐的张莽荡,皱了皱眉,目光忽然落在杜沉非的刀上,大笑道:“果然好功夫,怪不得连小马都会被你打伤,让我来见识见识。”她那两百多斤重的身子,骤然离床而起,在空中连翻了三四个跟头,那只大象般粗的脚,已踢向杜沉非的胸膛。

她的身体虽然肥胖,但她的轻功实在很好!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她那一只白花花的脚就已经到了杜沉非的胸前。

杜沉非的身体却突然向后倾倒,脊背贴地,向前滑来,又一个翻身,忽然离地而起,手中刀已直削花不如的脊背。

花不如那庞大的身体只在石板上轻轻一点,和身一转,一只手伸了过来,来抓杜沉非这削出的一刀。

杜沉非的刀式显然已经用老。

花不如的手已经接近杜沉非的刀脊。

但就在这一瞬间,那柄烈日乌云刀的刀身突然放倒,斜斜地向下划来,一道黑弧划过花不如的大腿。

花不如见没抓住那刀,手臂突然前伸,拳头握紧,化作一招“直捣黄龙”,奔杜沉非太阳穴而来。

杜沉非立刻倒跃而起,正落在花不如的软榻上。

正站在软榻旁的花又红见了,从旁边一剑直取杜沉非下三路。

杜沉非提刀来隔,又是“当”的一声,将花又红的剑震开,又见一道金光,杜沉非的刀面已重重的打在花又红手腕上,花又红痛得大叫一声,那柄剑已飞了出去。

花不如见儿子受伤,又跳上那软床来,一掌削来。

杜沉非的人影一闪,避开这花不如一掌,他的人却已到了花又红身后,那柄刀也已架在花又红的脖子上。

所有的动作都在这时停止。

这一战,没有死人,但显然已经结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六章 救出谢友龙

众人看时,花不如的大腿上,刚刚被杜沉非一刀划过的地方,竟然有鲜血一线线地流了下来。原来这花不如的皮并没有那么结实,和别人一样,也会流血。

花不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皱了皱眉,道:“不错,你的刀果然很快。”又看了看脖子上架着柄刀的儿子花又红,对杜沉非道:“你不要杀他,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咱们有话好好说。”

杜沉非道:“快把那先生以及他的行李马匹交出来,我便放了你儿子。若敢动半点不良的心,立刻叫他人头落地。”

花不如道:“好!我把那先生还给你。”她朝身后招了招手,道:“去把那个书生带出来。”有两个人立刻进了那栋房子,不大一会儿,有一个人便押着谢友龙走了出来,后面一个人牵着那匹马,行李也驮在马上。

原来这花不如是色中的魔头,见谢友龙人物齐整,起了一片不良的心,倒没有伤害谢友龙。

杜沉非见这谢友龙不曾被杀,也没有挨打,心中大喜,也有心饶这花又红一命。

牛犊先见了谢友龙,大声喊道:“谢先生,我和大哥在这里。”

谢友龙想是在黑暗中关久了,突然出来,见了这金光灿烂的阳光,十分耀眼,眼也睁不开,听见声音,欢喜道:“小金鱼,牛犊子,快来救我。”

牛犊先冲过去,将那两个押着谢友龙的人,一脚一个踢翻在地上,牵过马来,王坐青也赶忙过去,搀扶着谢友龙就走。

杜沉非看着花不如,道:“既然你没伤害这个先生,我也不会杀你儿子。”转头吩咐牛犊先与王坐青道:“你们二人,保着谢先生快走,我等下就追上来。”

那谢友龙终究不放心,大声喊道:“小金鱼,你小心点。”

杜沉非道:“先生放心,没什么大事。”

那三人都跳上马走了。

约莫有半个时辰,杜沉非也放了花又红,提刀上马,出了这花不如家。

那花又红已吓的似一团稀泥,瘫倒在地。

花不如却还在痴痴地望着杜沉非离去的身影。

燕飞来在一旁轻轻地问道:“我们不去追吗?”

花不如叹了口气,道:“不追。如果追回来,你会吃醋的。”

燕飞来听了这话就笑了,笑的就如一个孩子重新得到母爱一般,又掺杂着一种十分奇怪的味道。

杜沉非一路顺着大路追来,追了四五十里,赶上谢友龙、王坐青、牛犊先。谢友龙见杜沉非毫发无伤,安然跟上,十分高兴。

谢友龙道:“小金鱼,这一路真是多亏了你和牛犊。”

杜沉非道:“幸好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王兄,不然赶到临安,也没先生下落。”

谢友龙问道:“小金鱼,听牛犊说,你们在邬子口找到那一伙贼,还倒送了你们二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杜沉非道:“是有那回事,那伙人有五十来个兄弟,都已被我说的回心转意,不再干那害人的勾当了。”

杜沉非便将在邬子口如何找到鱼哄仙、吴最乐等人,如何与他们结识认了兄弟,都一一说了一遍。谢友龙也为杜沉非交到新朋友而高兴,王坐青听了杜沉非破了鱼哄仙一伙的巧妙的连环骗局,心中佩服不已。杜沉非又说起吴最乐的巧妙发明,谢友龙和王坐青听了目瞪口呆,似信不信。

众人心中高兴,一路走,一路交谈,不辨东西南北,走到晚上酉时,来到饶州。这饶州又是个繁华所在,因“山有林麓之利,泽有蒲鱼之饶”而得名。唐时颜真卿,宋代范仲淹都曾在这里做过父母官。

只见众多居民百姓仍然在搭缚灯棚,悬挂灯火。沿路两边灯火通明,照的黑夜如同白日。

五人沿着街道走不多远,只见前方一间客栈,楼高三层,又由相向的三座楼组成,三楼鼎立,互相对应,楼与楼之间有飞桥栏槛连接,明暗相通,珠檐绣额,灯烛摇曳,灯火通明。原来这个地方,却是中间一座楼作为酒楼,侧面那两座楼都是客房。楼前扎着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金色巨龙,四面八方都是明灯,不计其数。酒楼大门之侧又挂满了贴金红纱桅子灯。一块巨大的金字招牌题着三个金字——拂香楼;又有一面金色布幌,迎风飘扬,上面绣着一行黑字——风拂繁花满店香;门口的对联是——花满心时见山川芳草风流,淡释怀处有铁石梅花气概。

众人进得店来,只见客堂挨挨挤挤坐满了人。这客堂内墙壁上、角落里,都摆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花。墙壁上题满了好与不好的诗句。在面对大门的正中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菊花卧猫图》。空气中飘来菜肴精工细作的浓香,以及混杂在里面的淡淡的花草香味,果然有“满楼拂香”的味道。这里的老板想必也是个极有雅兴的人。

五个人正在抬头四处观看,那店小二见了,忙来问道:“几位客官,是想住店,还是用餐?本店一应齐全,但凭吩咐。”

王坐青道:“我们又要住宿,又要用餐,还有客房吗?”

店小二道:“不瞒客官,我们共计有客房一百八十八间,现在还没有住满,是有客房的。”

王坐青道:“麻烦小二哥,先带我们去房中安放行李,外面几匹马也麻烦照管。”

店小二道:“马匹不消客官吩咐,保证各位满意,请随我来。”

这拂香楼果然是个好地方,后面也有一座花园,建有亭榭池台,栽种无数繁花。更为美妙的是,居然有一条活水小溪流经这个花园,清水哗啦,自然和谐。

五人租了三间大房,杜沉非与牛犊先一间,王坐青与小四一间,谢友龙一间,安置好随身物品。

王坐青问小二道:“小二哥,你们酒店里,怎么便有这么多人吃饭?”

店小二笑道:“好教客官得知,我们这个店,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家,住宿用餐都可一家操办。而且我们店做的浔阳鱼席,附近百里闻名,又加之现在是用餐高峰,所以客人多。五位客官可以在房中稍作休息,略晚再去往客堂用餐。”

王坐青也笑了,问道:“你们只会做鱼吗?还有没有别的特色菜?”

店小二叠着几个手指,道:“还有庐山石鸡、石鱼炒蛋、金线吊葫芦、灵芝糯团等等,好几十道本土特色菜肴,客官等下可以去客堂看菜单点菜。”

王坐青道:“那好!你先去忙。我们晚点再下来吃饭。”

那小二哥便下楼忙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七章 拂香楼论菊

杜沉非与牛犊先二人洗了把脸,躺在床上略睡了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王坐青来叫二人吃饭。

众人下得楼来,见客堂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牛犊先吃了一惊,道:“我们又换了酒店了吗?怎么突然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王坐青指了指大堂墙壁上挂着的那副菊花图,笑道:“牛大哥,客店没换,你看这菊花图都在。只是你这一睡,就睡了近一个时辰了。别人都已经吃完饭睡觉去了。”

牛犊先打了个哈欠,看着那幅《菊花卧猫图》,也笑道:“还真没有换。”

众人果然点了庐山石鸡、石鱼炒蛋、金相玉、四星望月等当地名菜。几杯这酒店自酿的名酒“玉醑”下肚,那王坐青就盯着墙壁上那幅《菊花卧猫图》看,看得真入神。

牛犊先伸个巴掌,在王坐青眼前晃了晃,道:“老王,你在发什么呆?”

王坐青笑道:“大家看看这幅《菊花卧猫图》,猜猜这菊花,是哪个地方的菊花?”

杜沉非、牛犊先、谢友龙、小四都盯着那幅菊花看。杜沉非摇了摇头道:“我是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的菊花?”

王坐青道:“谢先生,你能看出来吗?”

谢友龙又仔细看了一回,以手搭在桌面上,沉吟了一会儿,道:“中国四大名菊为贡菊、杭菊、滁菊、亳菊。画中这菊花,植株散伏,花形呈扁球形,花瓣紧密。你看它,舌状花稠密而呈白色,又向花心卷曲,管状花为黄色外露。”又想了想,继续道:“我想这应该是滁菊,主要产于滁州一带。”

王坐青大笑道:“先生所言极是,这花正是滁菊。滁菊素有“金心玉瓣,翠蒂天香”之美誉。你们看它四周舌状花是白色,中间管状花为黄色,正符合‘金心玉瓣’的特征。”

杜沉非听了也觉得新奇,在心中牢牢记下。牛犊先和小四却是不知所谓。

王坐青笑了笑,又指着那幅画问道:“各位再说说,这画的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候?”

众人看了看,画中都是这种菊花,也无阴雨也无晴,牛犊先道:“是白天。”

谢友龙也笑道:“牛犊说的对,再猜猜看是白天中的什么时候?”

杜沉非突然道:“我看是正午时分。”

王坐青大笑道:“杜兄何以看出就是正午。”

杜沉非笑道:“我看画中,菊花枝下那猫,眼睛眯成一条黑线,所以说是正午,阳光最强的时候。”

谢友龙和王坐青都笑了。谢友龙道:“这正是善求古人之意。”

王坐青道:“那‘玉面魔花’家门口也题着好大一句黄巢《菊花诗》,你们看到了吗?”

杜沉非道:“就是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

谢友龙道:“我就没看见,挂在马上横着进去,骑了马背着飞跑出来,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众人大笑。

王坐青道:“黄巢这首《菊花诗》,真可谓豪气冲天。”说完便缓缓吟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谢友龙道:“但这首诗却是黄巢科场失利后所作。”

谢友龙与王坐青二人此行为的都是往临安参加春试。王坐青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不妥,又道:“世上菊花,都不落瓣,仅有黄州菊花落瓣。世传王荆公《咏菊》一诗,其中有‘黄昏风雨过园林,吹得黄花满地金’两句,苏东坡见了,在后续了两句,说是‘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因而得罪王荆公,将东坡学士贬到黄州去看菊花。后来苏东坡见黄州菊花果然落瓣,才对荆公愧服。”

谢友龙听了,笑道:“这一事,又有人说是王荆公作《残菊》诗,有两句为‘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欧阳修见了,也在后写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看’。荆公问他,说是‘岂不闻《楚辞》云‘夕餐秋菊之落英’?’照这样说,则又是欧、王二公的事,不关苏东坡的事。”

王坐青笑道:“这事原本可能是王安石、欧阳修之间的事,后来附会于苏东坡;也可能本来是王安石、苏东坡二人的事而假托于欧阳修,至今也无从考证。”

谢友龙大笑道:“正是!但我却想问问你,你觉得黄州菊花,真会落瓣吗?”

王坐青道:“前人之言,应该不会错的。我看应该会落瓣。”

谢友龙道:“依我看来,苏东坡或者欧阳修续王安石诗一事,似乎纯属虚构。”

王坐青吃惊道:“怎么见得是虚构的?”

谢友龙道:“黄州菊花,与别处菊花都是一般,菊开盛开之後,渐萎而枯,只有单瓣的紫菊偶尔飘落几瓣。”

王坐青显然不敢相信:“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谢友龙笑道:“因我老家本是黄州的,在那里也度过了十几年。所以才知道黄州菊花落瓣之说不足信。”又见众人似信不信的样子,又道:“考《菊谱》后序有一句‘花有落者,有不落者。其所云落者,盖指单瓣而言’。但据传王安石、苏东坡之事,说的是黄州之菊花都已飘零满地。”

杜沉非好奇地问道:“先生,那什么花落瓣,什么花又不落瓣?”

谢友龙道:“我曾在虎狼谷中,十余年静验众花。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春天的花落瓣,秋天的花落朵;结果的落瓣,不结果的落朵;有花须的落瓣,没有花须的落朵;花瓣稀疏的落瓣,花瓣稠密的落朵;香味不明显的落瓣,香味浓郁的落朵;五出的落瓣,六出的落朵。这都是前人不曾提及的,虽然也有极少例外的,但大概总不出这个规律。”

杜沉非、王坐青等人听了,都觉得这事说的新奇。

几人正在说的高兴。那个“拂香楼”的掌柜却也在旁听见众人交谈,连忙过来,作揖道:“听各位客官言谈,想必都是饱学大儒,又个个人物风流。在下虽然鄙俗,也爱附庸风雅。希望几位能给在下题写几句,当个传家之宝,便不胜感激。今天晚上这桌菜,便略表在下心意。不知道几位肯赏脸否?”

王坐青大笑道:“好!既然能免单,便请掌柜拿纸笔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八章 题诗

立刻就有人将笔墨取来,铺得纸平,磨得墨浓,蘸得笔饱,王坐青乘着酒兴,提笔作《红窗迥》一词,道:

“春闱期近也,望帝乡,迢迢犹在天际。

懊恨这一双足底,一日厮赶上五六十里。

争气扶持我,转得官归,恁时赏你穿对朝靴,安排你在轿儿里。

更选对弓样鞋,夜间伴你。”

谢友龙见了,大笑道:“好一首慰足词,果然两条腿行走劳累,也该安慰安慰它。”

那掌柜也笑道:“客官,写得一手好瘦金体,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痕迹,风格独特。佩服!佩服!”

王坐青笑道:“跟那个‘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的皇帝老子学的。”

这掌柜忽然想起自己还收藏了一副图画,是岑文本所画的《马周濯足图》,便和王坐青作的这一首词相似,都不离一个“足”字,便连忙道:“在下见客官所作这一首慰足词,忽然记起,在下还收藏有岑文本所画的《马周濯足图》一副,务必也请你们哪一位客官不吝赐墨,题词于上,在下感谢不尽。”

王坐青大笑道:“掌柜也是个风雅的人,今天又如此大方,请我众人吃这一桌酒席。我们几个今天高兴,你快去取画来!无论多少,都给你题了。”

那掌柜大喜,连忙进去取了两卷画来,又将旁边一张桌子擦了又擦,铺开那一卷《马周濯足图》。

王坐青见了,大笑道:“我刚刚作了一首慰足词,这一次却请谢先生来。”

谢友龙大笑道:“好!”也不客气,题起笔来,也不思索,文不加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在那画卷一角,写道:

“世人尚口,吾独尊足。

口易兴波,足能踄陆。

处下不倾,千里可逐。

劳重赏薄,无言忍辱。

酬之以酒,慰尔仆仆。

令尔忘忧,胜吾厌腹。

吁嗟宾王,见超凡俗。”

王坐青和那掌柜都称赞不已。王坐青道:“先生书法,跳宕敧侧,沉着痛快。看来潇洒奔放,又严于法度,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真有米南宫风范。”

那掌柜又急忙铺开一幅《鸠鹊图》,可能觉得谢友龙的字写得漂亮的缘故,或者觉得谢友龙更能见景生情,又请谢友龙题字。

这时,只听内房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叱骂着什么人,又有一个女人大声顶撞,叽叽呱呱,吵闹声自内彻外,争吵个不停。

谢友龙听了,问掌柜道:“敢问掌柜,内室是什么人在吵闹?”

那掌柜十分不好意思,连连赔罪道:“实不敢相瞒,这是我的老婆与妾在为小事争吵,嫡庶不睦,即使有客在店,有时也争闹不休。玷污各位雅兴,实在不好意思。”

谢友龙大笑道:“怪不得掌柜能发财,原来这么好脾气。”突然灵感涌上,题笔在那画上一角写道:

“鸠一声兮鹊一声,

鸠呼风雨鹊呼晴;

老夫却也难张主,

落雨不成晴不成。”

众人见了这几句,大笑不已。

那掌柜却不以为意,反倒非常欢喜,道:“多谢几位慷慨挥毫,令小店获得如此珍贵墨宝,在下十分欣喜,感激不尽!无以回报,明天晚上再备一桌酒席,略表在下薄意,敬答各位。”

王坐青道:“掌柜好意,我们心领了。也不劳掌柜费心,明天一早,我们便要往江边坐船走人。”

掌柜道:“几位客官,既然是要走水路?明天便没船。”

王坐青吃惊道:“为什么水路没船?”

掌柜道:“明天是元宵佳节,船家都要后天才出工,这是我们这里惯例。偶尔有几艘船,也收你个天价。不知道几位客官想要去往哪里?”

王坐青道:“我们去往临安的,准备坐船到信州。”

掌柜笑道:“既然是去信州,可以到余干县去坐船,沿余干水走。坐船比穿山过岭赶路快得多。几位客官只得在小店再住一晚,后天早行,有的是大船去信州,又载得这么多马。”

杜沉非吃惊道:“我们刚从余干县过来,如何又要去那里坐船?”

掌柜道:“那就是你们走错了路径,不向东去,倒往北来了。”

王坐青道:“我还以为需要路过饶州的。”

众人听了,吃了一惊。原来为了脱离那花不如的爪牙,都只拣大路而奔,也不管东西南北,来到这饶州。没奈何,众人也只得做好再住一宿的打算,后天一早出发。

次日一早,正是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杜沉非等五人走出“拂香楼”来,沿街玩耍。只见诸路买卖,云屯雾集。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家家户户都扎着灯栅,挂着花灯。孔庙旁、双塔下、东湖四周、荐福寺门外,每个空阔处都搭起一座座鳌山,造型各异,或者盘龙,或者飞凤,或者虎踞,或者狮舞,不计其数,周围绕着成百上千盏花灯。虽然是白日,还不曾点灯,已是金碧辉煌,十分壮观夺目。

杜沉非等五人边走边看。直来到西北芝山,据说在唐朝龙朔元年,在这山上发现三茎灵芝,刺史薛振才将此山改为“芝山”。山岭上有一个亭子,叫做“芝亭”。芝山南麓有座禅寺,寺后有个“碧云轩”,为当年范仲淹读书的所在。北宋景祐年间,范仲淹任饶州知州时,留下“咏芝山”一诗:“楼殿冠崔巍,灵芝安在哉。云飞过江去,花落入城来。得食鸦朝集,闻经虎夜回。偶临西阁望,五老夕阳开。”

众人又往南一路走到江边,这条江却是鄱江水。正在东瞧西看,目不接暇,只见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躺着一个人,口中喊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停顿了一下,又喊道:“不用五行四柱,能知祸福兴衰。”旁边围着七八个闲得发慌的男男女女。

王坐青听见,道:“各位,那算命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敢说这样大话?”

牛犊先立刻道:“我们过去看看。”

谢友龙道:“如果真能算准,我们也算一算前程如何。”

王坐青道:“我倒是只去看看热闹,一向不相信算命的。”

众人走近看时,原来是一个道士,歪戴着太极冠,相貌清癯,白发苍苍,双眼皆盲,伛偻形躯,道服肮脏,羽衣蓝缕。身旁又摆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以及一根拐棍。

王坐青走近,大声问道:“老道,我来问你,你又看不见,想来不曾读古代圣贤之书,如何就敢轻视天地间五行循环、三才变化,口出大言,说你知道祸福兴衰?”

那老道头也不抬,仍然躺在石头上,慢悠悠地道:“我精通《周易》,善辨六壬。瞻乾象遍识天文,观地理明知风水。五星深晓,决吉凶祸福如神;三命秘谈,断成败兴衰似见。我也不需看容貌而辨生死,只听声音便可知进退。”

王坐青惊讶道:“真有这么神奇灵验吗?”王坐青抬头四面观看了一阵,只见江中一艘大船,摇橹声嘎吱直响,自西向东而来,停泊在岸边。王坐青问那老道士,道:“道长,既然你能听声音而辨生死进退。那么我问你,这艘船的摇橹声,主什么吉凶?”

那道士立刻说道:“这摇橹声带着人死悲凉的音色,船中必然载着一具已经丧身的地方官遗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九章 算命

王坐青不信,打发小四跑过去问。

不多时,小四气喘吁吁奔回来道:“回公子,是知临江军许郎中,在任身亡,用船装载灵柩回乡,经过这里。”

杜沉非、谢友龙、王坐青等人见那道士说得准,果然像事先知道的一样,都大吃了一惊。

谢友龙称赞道:“纵使邵康节复生,也比不上道长神机妙算,阴阳有准。”谢友龙向前作了个揖,道:“在下谢友龙,敬请道长不吝赐教。今年是大比之年,特赴临安礼部省试,也想继而殿试,请问我能高中状元吗?”

那道士仍然慢悠悠地回答道:“无时可得。”

谢友龙心都凉了半截,又问道:“能取得功名吗?”

那道士说道:“并无可取。”

谢友龙道:“我绝不能有任何功名?”

那道士再不做声。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以为谢友龙不学无术,都道:“我们也往临安参加省试殿试去。”羞得谢友龙面红耳赤,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也无心再问,放了一小块银子在那道士肚皮上,转身就走,众人都跟了去。

杜沉非见那道士鞋子也不穿一双,便取出五两来银子,也放在那道士肚皮上,跟着而去。

谢友龙自从听了这道士那两句话,也无心看灯观景,闷闷不乐。

谢友龙看着杜沉非与牛犊先道:“小金鱼,牛犊,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杜沉非吃惊地问道:“先生,我们近半个月行程,来到这里,怎么半途而废,就要回去?”

谢友龙神情沮丧,道:“刚刚那道士说,我不能登第,也没任何功名,还去那临安干什么?”

杜沉非道:“先生数十年寒窗苦读,胸藏千古史,腹蕴百车书,岂可因偶然遇见的一个道士说的一句话,而自毁前程?”

谢友龙道:“这个道士推算的十分准,我不能不相信。”

杜沉非道:“先生博学多才,怎么不知道佛家有一句,叫做‘命由心造’;道家也说‘我命在我不在天’,事在人为,天道酬勤,岂可由他人一句话决定自己命运。”

杜沉非一番好意,谢友龙却并没释怀。

杜沉非又道:“先生还曾记得蔡元长、蔡元度兄弟的事吗?”

谢友龙道:“小金鱼,你是指的什么事?”

杜沉非又道:“当年蔡元长、蔡元度兄弟二人参加省试,也来问一个命术闻于京师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对蔡元长说:‘你后来仅仅能衣食不缺而已,其他都不要幻想’。又对蔡元度说:‘你的命非常好,今年便可登第,十年之内可为侍从,又十年为执政,然绝不能为真相,晚年应当以使相终了此生’。”

谢友龙沉默不言。

牛犊先却问道:“大哥,后来怎么样,算准没有?”

杜沉非道:“这兄弟二人起初并不信这算命先生所说的话,后来过了几个月,又去问这个算命先生。这算命先生再以生辰八字推算,和上次所说一模一样。这才令兄弟二人大惊失色。可实际是,这兄弟二人同年登第,相继显贵。”

谢友龙突然醒悟,道:“果然如你所说。这算命先生的推算,对于蔡元度来说,终身无一语之差;对蔡元长却差之千里。”

杜沉非道:“正是。所谓命术,大都不可相信。依我看来,有时即使说对了,也是一时偶然。我们只有力行其事,成败何必预先得知?”

谢友龙点了点头。

王坐青突然道:“杜兄所言极是。而且这些算命的,都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都是以隐语来支吾,哪里肯明白告诉你。”

谢友龙果然放开心胸,笑道:“你们二人都言之有理,凡占卜算命,往往事后才能验证,哪怕真算得准,也正所谓‘非谓竟无其事,窃谓无益于事’。”

众人都点头称是。

王坐青笑道:“我来讲个笑话给你们听吧,也是关于算命的。”

众人都凝神静听。

王坐青扬着眉毛,道:“这个故事也是讲的大比之年,有张一、张二父子两人,来向鸾仙问前程得失。鸾书写道‘速往南行,路遇疯僧,问之不已,可决前程’。这对父子飞奔而去,那儿子张二年轻跑得快,果然追到一个疯和尚。张二问能不能高中,那和尚也不理,张二便牵着和尚的袖子苦缠不休。疯和尚瞪目大骂道:“入你娘的中!”张二听了大怒,准备痛打那和尚,经众人劝解才罢休。”

众人听了大笑,谢友龙道:“后来怎么样了?”

王坐青也笑道:“这一科张一高中。张二才终于明白这和尚所说的话了。”

杜沉非、谢友龙、小四等人听了都放声大笑。

牛犊先也大笑道:“我也明白了,和尚那一句话,说的就是‘你爹中,你不中’。”

杜沉非道:“由王兄这个故事,也可以看出,算命的,哪怕算得准,也不会直言,真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没人会像这个老道这样直言的。还有,哪怕这个老道真能算准,这‘无时可得,并无可取’八字,应该也是有别的涵义。”

王坐青道:“正是。”

谢友龙听了杜沉非与王坐青的故事,也已经释怀,笑道:“既然你们都有故事,我也讲个故事给你们听,也是关于算命的。”

王坐青连声道:“有意思,快点说来听听。”

谢友龙笑道:“当年,张士逊与寇准同游相国寺,到一个卖卜的摊子推算前程。那卖卜的看了二人道:‘你二人将来都是宰相’。无巧不成书,又有张齐贤和王随来游相国寺,也来算命,那卖卜的又说:‘你二人将来也是宰相’。张士逊、寇准、张齐贤、王随以及围观的人听了都大笑,道:‘这世间哪里就有这么多宰相’?”

王坐青笑道:“后来这四人可都是宰相啊。”

谢友龙也笑道:“的确都是宰相。只可惜这个卖卜的就倒霉了,再没有人来找他推算,后来竟然饿死了。”

杜沉非道:“实在可惜。”

牛犊先似乎却没有听明白,问道:“先生,那人算的那么准。怎么就没有人找他算命了?”

杜沉非道:“是因为那时,这四个宰相,以及围观的人,都以为他在胡说八道。”

当晚,饶州城中,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少男少女载歌载舞,万众围观。街道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众人看了灯,又吃了“拂香楼”掌柜赠送的那一桌酒席,安宿一夜。

次日五更,五人便离了“拂香楼”,又望南走到余干县,寻了艘大船,夜住早行,过了安仁县、龙虎山下金沙渡、贵溪县、戈阳县、霍毛渡,到达信州。又从信州走陆路,过了玉山县,便进入两浙路属下衢州江山县,直到衢州,又转水路,经过龙游、兰溪、睦州、桐庐、富阳等县,来到临安府。船家将船停在港内,抛下铁锚,将桩橛泥犁上岸钉好。众人一路顺利,只是连日奔波,又已耗费半个月时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章 都城的繁华

众人进得城来,只见这临安府:鳞鳞万瓦,屋宇充满;街道洁净,纵横交错;人山人海,摩肩叠背。酒肆茶楼,艺场教坊,驿站旅舍,不计其数,无一家不买卖,没一户不经营。真可谓寸尺无空,巷陌壅塞。只见那药市、金银市、丝绵市、肉市、米市,市市繁荣;彩色行、桌凳行、牲畜行、香料行、古董行,行行茂盛;碾玉作、腰带作、铺翠作、木器作、裁缝作,作作兴隆。果然是:虎锯龙蟠形势高,凤楼麟阁彩光摇。御沟流水如环带,福地依山插锦标。真不愧称号“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

五人来到城中寿安坊选了个客栈住了。

休息了一天,谢友龙、王坐青自带了小四去省院应付。

杜沉非与牛犊先也帮不上门,无所事事,一连两三日,只沿着街道来城中四处闲玩。

谢友龙又担心石萝依、白珠、黑珠在家,无法料理生活,一日起来,便对杜沉非道:“小金鱼,你和牛犊在临安也玩了几天,就先回潭州去吧。”

杜沉非道:“先生,不用我们陪你了吗?”

谢友龙道:“不用了,你二人一路辛苦,到了都城。我和坐青、小四三人在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自然没事,我只担心你娘在家,不好过活。”

杜沉非道:“那先生怎么回去?”

谢友龙道:“不用担心。如果有幸高中,回去自然容易。万一落空,也有坐青在一起。”

王坐青听了,立刻道:“杜兄放心,有我在,保准谢先生无事。”

杜沉非听了,只得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就走,早早赶回潭州,看望母亲。”

谢友龙只怕二人贪玩,听了这话,欢喜道:“这样好啊!只是累你们来回跑路。”

杜沉非笑道:“先生说哪里话?嘿嘿,我也知道你心情,不放心家中,我们现在就走。”

谢友龙嘱咐道:“小金鱼,牛犊,一路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主动去惹事。”

牛犊先道:“不消吩咐,我们也不惹别人,别人也莫来惹我。”

杜沉非给了三百余两银子给谢友龙,与牛犊先辞了谢友龙和王坐青,牵了马,也不径直出城回去,却又想难得来这里一次,再多看看临安风光,便沿街信步走来。

二人过了花市街、井亭桥,从清河街转过铁塘门、放生碑,却往熙春桥方向走来。旁边却是有名的南瓦子,这个地方,有做生意卖杂货的,也有经营妓院酒楼的,更多的是从事演出的,有五六十座勾栏,内中瓦子,里瓦子,莲花棚,夜叉棚,牡丹棚,象棚等不计其数;说唱、商谜、小唱、说诨话、杂剧、散乐、百戏、相扑、驯兽、上竿等节目,异彩纷呈,看得二人眼花缭乱。

只见街道旁边的一个露天的彩楼上,一个女人表演柔术,身穿紧身衣服,扭动腰枝,眼神迷离,十分妖娆。这人手拿一条绳索,在脖子上、腰间不停绕圈圈,却突然将绳索两头一拉,直把那腰勒得比手腕还细,也不见她有什么痛苦,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

杜沉非与牛犊先都吃了一惊。

牛犊先道:“大哥,这样不把肠子也弄断了?”

杜沉非笑道:“至今也没见她弄断。”

又见那女艺人突然将右腿抖直,直立起来,和那条左腿完全成一条线,上身横陈,稳稳地一只脚站在台上。

台下众人纷纷喝彩。

这时立刻就有人过来收费了,杜沉非也不管多少,给了些散碎银子,直盯着台上看。

那女艺人又突然身体前倾,倒在地上,腹部着地,却无身无息,台下众人看了,失声尖叫,以为摔倒。

不料那女艺人却双脚向背后弯曲,两个脚掌直伸过肩膀来,腘窝紧贴背部,将下巴搭在脚背上,将身体完全折叠,浑若无骨。

牛犊先见了,高声叫好。

那女人听见台下欢呼,表演得更卖力,又突然抬起上身,两腿变做劈叉。

这时,只见有两个小孩抬上来一个小小的陶瓷坛子,那女艺人纵身跳了起来,将一只脚踏进那坛子里,那坛子刚好有她的膝盖那么高,继而又将另一只脚也放进去,只见她慢慢往下蹲,双腿和臀部并拢,竟然整个人都塞进那个坛子里去了,只留个头在外面,朝着众人微笑。

只看得台下的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杜沉非也觉得完全不可思议,十分新鲜。只听牛犊先在旁边扯着袖子道:“哥哥,快看那边,有人表演魔术。”

杜沉非回头看时,只见另一座乐棚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表演魔术,只见他将一把菜籽撒在一个瓷盆里,朝那盆中轻轻吹了口气,喊一声道:“发芽。”只见那盆中立刻就有一株苗芽长了出来。

那魔术师又将手在那菜芽上不断地向上招,只见那株菜芽越长越大,很快长成一株大白菜。

台下众人连声呼喊,纷纷望台上扔钱。

这时,从台后走出来一个“竹竿子”,朝台下大声喊道:“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各位老爷们,公子哥们,小姐们,大家好!刚刚我们欣赏的是魔术《立时长菜》。下面有请我们著名的魔术大师万摇铃,为大家带来精彩的魔术《神仙上天索》,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表演,也请大家慷慨解囊,略施小财,多多赏赐,莫教艺人空劳。”

台下观众听说是表演《神仙上天索》,也没一个走的。

只见一个人扮作一个白胡子老头,弯腰驼背,衣着蓝缕,背着个竹篓,又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抿着嘴,显得十分机灵。

紧接着又从台后慢悠悠走出一个人来,背着双手,挺着个将军肚,在台上踱来踱去。这演员扮演的是一个员外富豪。

只见那白胡子老头走到员外身边,鞠了个躬,大声道:“贵人行行好,小人命苦,和十岁孙子沿途卖艺,来到此地,身上盘缠都已被贼人偷去了,寒冷饥饿,施个钱吧。”

那员外道:“戏台上为我们大家表演的人,我才会赏钱,因为他们辛苦数十年,只为观众朋友们能看到完美的表演,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赏给他们是因为他们能给大家带来新鲜,带来乐趣,大家说该不该赏啊?”

台下众人立刻就闻雷知雨,大声道:“应该赏。”只见一阵银子雨,下在那台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一章 神奇魔术

那装成员外的演员也不道谢,只问那白胡子老头,道:“你既然是卖艺的人,那你会表演什么?”

那白胡子老头道:“我孙子会变东西。”

那员外道:“哦,能变什么东西,变一个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白胡子老头看了看那孩子,孩子立刻道:“员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变给你。”

白胡子老头瞪了孩子一眼,围观的众人立刻笑出声来。

员外似乎不信,道:“刚从隔壁熙春楼吃了山珍海味,感觉油腻,想吃个水果消解。你能变果子吗?”

孩子睁着大眼睛,道:“员外,那我给你变一个蟠桃,好吗?”

员外也瞪大了眼,道:“你小小年纪,可不要骗大家,现在刚刚二月二,龙抬头,阳气回升,大地解冻,开始春耕,哪里就会有桃子?我不信,不信!”

白胡子老头在身后拉了拉孩子的衣襟,装作十分嗔怪的样子,对员外道:“员外老爷,孩子年纪小,十分不懂事,撒这样的迷天大谎,冰雪都还没有化尽呢,哪里会有桃子!请员外老爷换点别的、这个季节有的水果。”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员外。

那员外却装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道:“你们既然说了会变桃子,我虽然也不怎么喜欢吃那毛桃,但是你们还是要变个桃子给我吃。”

观众们凝神静听,大气也不敢喘。

白胡子老头却看着那孩子,似乎为孩子惹的祸很不满意,道:“你这个小鬼,嘴巴没遮拦。现在才过了正月,土壤坚硬,桃树枯萎,树叶也没一片。哪有会有桃子?欺哄员外,看你怎么办?”

孩子笑嘻嘻地道:“爷爷,我们人间虽然还没有桃子,可是天上有的!”

白胡子老头诧异道:“天上哪里会有桃子?”

孩子眨着眼睛,道:“爷爷,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有仙桃,就是孙悟空去偷过的那个蟠桃园。”

围观众人发出一阵笑声,那员外却似乎很不信,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来坐了,翘着二郎腿,向这爷孙俩冷笑,道:“就算天上有蟠桃园,蟠桃园里又有仙桃,你又没长翅膀,上不了天,摘不到桃。”

那孩子道:“员外老爷,咱们竹篓里有条绳子,只要我爷爷把绳子连接到天上去,我顺着绳子爬到天上,就可以去蟠桃园摘桃子了!”

下面观众听了这句话,都大笑起来。

员外道:“我看你怎么去摘?如果摘不来,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哼哼!”

白胡子老头显得很紧张的样子,道:“孩子,既然话已经让你说出口,也不好收回,那就只能你辛苦一躺,去天上走走,摘个蟠桃下凡来。”

孩子道:“爷爷放心,我一定摘下蟠桃来,给员外吃了长生不老。”

杜沉非与牛犊先十分好奇,想不到他究竟是怎么上天去的?

只见那白胡子老头从竹篓里取出一捆麻绳,手拿绳子的一头向天空抛去。只见那条绳子就如电母在上面拉扯一般,风驰电掣,望半空中窜去,也如一条细蛇,扭动身躯,往前狂奔,越升越高,连绳头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都已惊呆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两旁其他勾栏的艺人和观众也都已围过来观看。杜沉非与牛犊先也吃惊不已。

直到那条绳索的尽头垂立在地面上,白胡子老头才对孩子说道:“孩子啊,爷爷年纪大了,没有你灵活,你爬到天上去摘桃子吧。但是你千万得小心谨慎,如果被天兵天将发现,你会被杀死,再扔下来的。”

孩子笑道:“爷爷,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会把蟠桃摘来,给员外老爷添寿,您就等着领赏钱吧。”

只见那孩子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双手抓紧绳子,双膝并拢,往上爬去。只见那条麻绳笔直垂下,如同一条铁棍,不曲不弯。围观的人都纷纷议论,都表示不可思议。那孩子却越爬越快,也越来越高,身形也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围观者的议论声越来越嘈杂。

惊讶得那牛犊先张口结舌。

那个员外却似乎也有些担心,问白胡子老头道:“你说,这孩子上天去了,还能回来吗?”。白胡子老头紧张地看着天上,道:“员外老爷,我也不知道啊。只能耐心等等了,希望他没被天兵天将发现就好。”

那条绳子也没有任何动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又过了一柱香工夫,人群中才有人大声喊道:“快看,有东西落下来了!”众人抬头观望时,只见一个东西顺着绳子从天上往下落来。白胡子老头慌忙用手接住那东西,用两个手指头捏住来给大家看时,果然是个桃子。

众人一片欢呼,以为神奇!只是孩子却还没有下来,那老人又紧张了起来,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等那个孩子再沿着绳子爬下来,也都抱着孩子能顺利回来的美好愿望。

可是大家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又等了一柱香的工夫,孩子没有下来,连接到天上的绳子却突然落了下来,就如同吊在屋檐上的绳索,有人突然给剪断一样。

只见那白胡子老头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员外也吃惊至极,嘴巴都合不拢来,连忙问那白胡子老头道:“老人家,孩子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那白胡子老头道:“员外老爷,是他自己吹嘘,说能去蟠桃园摘桃的,不关员外事。”

那员外似乎放下一百个心来,道:“那现在你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道:“我也没办法,只能拼着这把老骨头,到天上去要人。”

只见这白胡子老头又将绳索往上一扔,那条绳子又像刚才一样,一阵风往半空中飞去,又拉得笔直,白胡子老头也抓紧绳子,两腿并紧,往上爬去。

众人惊讶到极点,看着那白胡子老头也消失在绳索的尽头。

那员外一面抬头看绳索,一面在台上走来走去,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众人都在等二人下来,可是很快又失望了,那条绳子已掉了下来。众人惊呼声大起,甚至有几个妇女和小孩都已经吓得哭了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二章 江湖报纸

那员外道:“各位,不要哭,还是请求诸位多多赏点‘阿堵物’,来帮助这一对祖孙。”

众人见表演的艺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有钱的人又纷纷往台上扔了些钱。

只见那“竹竿子”又走上台来,道:“朋友们,大家还想再见到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和孩子吗?”

台下齐声喊道:“想。”牛犊先也在大声喊道:“你们把那老头和小孩给找回来。”

“竹竿子”说道:“好!既然大家这么热烈要求,我就把白胡子老爷爷和孩子给大家找回来。”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只见台后,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又牵着孩子的手,走上台来,一面走,一面大声道:“各位,真不好意思啊,我们下来的时候走错地方了,落在了东京地面,看看不对,才立刻又赶回这里来。”

众人都在大声欢呼。

那白胡子老头将一身行头都卸下来,牵着孩子在台上向观众鞠躬。

杜沉非仔细看时,原来这扮演老头的,是个俊俏后生,白净面皮,双眉分扫,一鼻垂钩,丰姿英伟,相貌清奇。

牛犊先见了,却不管好歹,纵身跳上台去,扯着那人的衣袖。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这牛犊先提着柄大斧,上台要行凶,没想到牛犊先道:“神仙,你学的什么仙术,是怎么下来的?快告诉我!”

那人大笑道:“这位大哥,我不是神仙,这个只是魔术而已。”

牛犊先道:“魔术是什么?”

那人笑道:“哈哈,魔术就是传说中的幻术。”

杜沉非见牛犊先死死拉着那人的衣袖不放,生怕惹事,也跳上台来,道:“这位兄台真是神术通天,神鬼莫测,在下十分佩服。我这位兄弟,只是十分好奇而已,并无恶意,兄台不要介意。”

那人见了杜沉非神采丰姿,连忙道:“这位兄台过奖。我这魔术,实际上,是运用各类道具,制造出这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神秘莫测的假象,从而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就如三国时期的左慈,就是个大魔术师,能让酒杯变成飞鸟。能遁入壁中霍然不见;吴国也有一个叫徐光的人,擅长‘种瓜植树’,播下种子,很快长苗成长并结果。”

杜沉非道:“兄台妙术,更胜古人。”

那人道:“在下万摇铃,仅仅是步古人后尘,略微学得一星半点,不敢与古人相提并论。不知道二位兄台怎么称呼?”

杜沉非道:“在下杜沉非,这是我兄弟牛犊先,潭州人氏。”

万摇铃吃了一惊,道:“杜兄莫非是是号称‘荆湖第一刀’的杜沉非?”

杜沉非也吃了一惊,道:“万兄,你怎么就知道这个称呼?这只是一两个熟人随便乱叫出来的。”

万摇铃道:“我在报纸上多次看到过兄台击败天际岭放青山庄段家三少爷的事迹,所以知道这事。”

杜沉非觉得十分新奇,问道:“请问万兄,是看的什么报纸?”

万摇铃道:“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报纸,我就看过两份,一份叫作《武林窗》,一份叫作《无多妙闻》,都是自行雕刻印发,各地都有发行机构,一个月两期。”

杜沉非问道:“那上面登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万摇铃笑道:“都是些江湖新闻与时事,以及一些八卦趣闻。”

杜沉非道:“在下愚昧,只听说过邸报、朝报,苏东坡有一句‘坐观邸报谈迂叟,闲说滁山忆醉翁’。像《武林窗》这种民间刊印的报纸也有人买吗?”

二人正在交谈,只见又有人上台来表演。

万摇铃便对杜沉非说道:“杜兄,我今天也已经无事,兄台如不嫌弃,我们三人去隔壁酒店熙春楼去喝一碗,如何?”

杜沉非大喜道:“好!既然兄台无事,在下今日有幸拜识尊颜,三生有幸。在下做东,请万兄去喝一杯。”

三人便出了这南瓦子,来到不远处的熙春楼。只见那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旁边高高竖着一根旗竿,迎风飘着一个玳瑁红酒旆子,上面大书着:“熙春楼银瓮子中库”,雕檐外一面扁额,写着“熙春楼”三个字。

三人上了楼,选了个靠窗的座头坐了,点了一桌子酒菜。

杜沉非又问起那份江湖报纸《武林窗》的事来,道:“万兄刚刚所说的《武林窗》,我还想再多了解了解,还请万兄不吝赐教。”

万摇铃笑道:“杜兄如何便对这份报纸这么关心?”

杜沉非道:“万兄不要见笑。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民间小报这件事,觉得是个新事物。我如果以后有资金,有实力,实不瞒万兄说,我也有意办一份。”

万摇铃道:“杜兄这个主意非常好。只是要设立许多发行点,快马加鞭送往各处,没有大财力难以办到。”

杜沉非道:“正是。不过我也不急,可以慢慢来。”又沉吟了一下,问道:“万兄,一份这样的报纸,一般卖多少钱?”

万摇铃道:“一般是每份三十钱,每半个月印刷发行一次,一次印刷上百万份。”

杜沉非道:“这样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只是这么多能全部销售出去吗?”

万摇铃笑道:“杜兄,只要有能力印刷出来,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这类报纸在江湖中十分受欢迎。”

杜沉非道:“如何见的那么受欢迎?”

万摇铃道:“这类报刊,刊载各类江湖名人、豪强、侠客等八卦趣事,敢登载朝报所不敢登的事,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好谈资。一般家资略为丰富的人手里,都有好几份报纸,一份是官家朝报,一脸严肃,装模作样,刻板乏味,没人愿看。其他便是江湖小报,上面记载各类奇人异事,武林豪客,俊男美女,精彩纷呈,博人眼球。人们都是性喜新而好奇的,一些文人雅士爱看江湖奇闻,一些深闺小姐爱看俊男佳客,所以只要一开始发行,立刻会被抢购一空,如此畅销。”

杜沉非大喜,又道:“只是办一份这样的报纸,需要很多的闲探和写手,采集各路新闻,再撰文编排,开支也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三章 救命的一刀

万摇铃道:“正是。杜兄如果有意办报,我倒还有个主意,为现在那些办报的人所不知道的,杜兄可以参考参考,看有没有帮助。”

杜沉非道:“请万兄赐教。”

万摇铃道:“咱们还可以为各类商家刊登各类开业酬宾、货物销售的广告。这样一来,便有两条途径的收入,一是发行报纸的收入,一是收取那些刊登广告的商家的收入。杜兄以为如何?”

杜沉非大笑道:“万兄,好主意,真有商业头脑。若有机会,咱们一起干。”

万摇铃立刻起身作揖,大笑道:“好啊,能和杜兄共事,不胜荣幸,还请杜兄多多关照。”

杜沉非也大笑,开心不已。

万摇铃又道:“咱们的报纸,名字就可以叫做《江湖新事》,杜兄觉得怎么样?”

杜沉非道:“这个名字非常好,以后就用这名字。”

二人正在交谈,牛犊先却在旁边大快朵颐。

这时,忽然听到酒楼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喊着“救命”。

杜沉非等三人急忙走到窗边看时,只见一个女子,手提裙子,赤着双脚,从桥上急奔而来,后面三个黄衣大汉如狼似虎般紧追。

那娇弱女子,走一步气喘吁吁,跑两步浑身骨酥,如何跑得过四肢发达的黄衣人,眼看就要追上了,只见那女子突然翻过桥栏,往河中跳去。

眼看这女子就将被这无情河水吞没,只见熙春楼下,突然有一件东西飞了出去。

这是一柄闪耀着银光的快刀。

这柄刀就如同飞去来器一般打着转,带着“呼呼”风声,飞了出去。

然后,这柄刀就像一只大雕一般飞到了那女孩身下。

那女孩的双脚,正踏在这一柄宽而且厚的刀面上。

这柄刀就载着那女子,竟然直飞过河岸,落在那柳树下。

刀锋,正钉在柳树下的沙地上。

又见一道人影闪过,一个青衣青斗篷的人箭一般射向河心,又一连七八个筋斗,轻飘飘地过了河,也落在那棵柳树下。

这人拾起刀来,插入鞘中,转身就走。

他连看都没有看那女孩一眼。

但那女孩却已扑了过来,抱着那青衣人的腿,似乎在乞求救命,那青衣人似乎也同意了,女子便跟着青衣人,又往桥这边走来,来到熙春楼前。

那三个追赶的黄衣大汉见了,立刻提刀迎来。

其中一人显然是个小头目,大喝道:“哪里来的人,敢跟我们狩野作对,抢夺我们财物?希望你立刻交还,便饶你性命。若还支吾一声,叫你血溅当场。”

杜沉非忽然觉得,“狩野”这两个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那青衣人却并不回话,连看都没有看那几个黄衣人一眼,却领着那女子往熙春楼大门走来。

三个黄衣人立刻追了过来,一柄刀突然从背后掷来,直奔那青衣人后背,只见那青衣人突然回身,一脚将那柄刀踢飞,径踢到河中去了。

其余两人见了,挡在门口,一齐拔刀,来取那青衣人。

那青衣人十分沉着,连刀都没拔出,一条腿如车轮般转,将那三个黄衣人都踢出三丈开外,落在那河中。

那两个黄衣人却知水性,从河中游过对岸去了。

剩下那黄衣人也连忙跑过桥去了。

牛犊先和万摇铃大声叫好。

青衣人却带着那女子上了熙春楼,也拣了副座头坐了,点了两斤牛肉,一盘炒鸡,一个青菜,要了一壶酒,在那里自饮自酌。

杜沉非看这青衣人时,只见他约有二十余岁,脸色苍白,两道浓眉,鼻梁高耸,表情冷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中却射出刀锋般锋利的寒光。

那女子还惊魂未定,脸上红晕未退,手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站着,也不敢说话,只将眼睛时不时来瞟青衣人。

青衣人也没有抬头去看这个女孩,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坐下吃饭。”

那女孩道:“大哥,你打伤了他们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的,我们不跑吗?”

青衣人一口气将那壶酒喝完,才缓缓道:“要跑,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跑。所以你最好也吃点。”

那女孩终于坐了下来,盛了一碗饭,她很快将那一碗米饭吃完。

青衣人却并不着急,又要了一壶酒,低着头,一口酒,一口菜,慢慢地吃。

他吃得真慢!

慢到就如同这已是他人生中所能吃到的最后一顿饭。

那女孩终于忍不住,又问道:“大哥,你不怕他们吗?”

青衣人过了很久,才冷冷道:“我不怕他们。”

那女子道:“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青衣人一字字说出三个字,道:“我也是。”

那女子听了,又吃了一惊,也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地坐在旁边。

熙春楼二楼的所有客人都在看着这两个人。

只见酒楼角落里,四个彪形大汉正在大声谈论。

其中一个大胡子在初春并不太热的天气中,竟然只穿了一件豹皮做的小袄,腰间系着一条巴掌宽的黑色腰带,手臂和肩膀都都露在外面,以显示他肌肉的强壮和不怕寒冷。

一人道:“大哥,这个人得罪了狩野,你觉得他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道:“只怕并不容易。”

另一人问道:“为什么?”

那大胡子道:“你以为狩野是吃素的吗?据我看,只要狩野中的十八护剑中的顾草衣、茅老妇在这里,这人甚至都走不出熙春楼。”

又有一人问道:“大哥,这个顾草衣、茅老妇又是什么人?”

大胡子道:“这两个人啊,是狩野各大高手中,最厉害的两个。他们的剑法,几乎天下无双,神乎其技。我就曾亲眼看过顾草衣在武当山上,击败武当第一剑客西风道长。”

又有人问道:“大哥,这茅老妇,想必是个老年妇女,难道也有这么厉害?”

大胡子大笑道:“你这蠢货,你以为茅老妇真是个老妇女?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男人的男人。如果说茅老妇是个老年妇女,那你们简直一个个都是还穿着开裆裤的女童。”

这一个个比水牛还要健壮的大汉,当然不是穿开裆裤的女童。所以茅老妇也绝对不会是一个老年妇女。

那几个人听见这话,都已呆住了。一个人喃喃道:“一个男人,也会取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大胡子又笑道:“我知道这狩野中,还有一个人,他当然也是男人,也是十八护剑中的顶尖高手,他的名字和茅老妇同样奇怪。”

一人连忙问道:“哦?那他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道:“麦阿婆。”

众人听了这样的名字,楞了半晌,一人道:“华大哥,既然如此,我看只有我们九龙帮能救他一命了。大哥可以帮他一把,叫他为我们九龙帮效力,这人也是一把好手。”

那大胡子道:“好!这个主意好!只要归附我九龙帮,我就可以带他躲藏起来,救他一命。”他突然又放低了声音,道:“但是你说他会不会加入我们九龙帮?”

那人道:“以华大哥名声,江湖中多少好汉闻风丧胆,想巴结都来不及。我就不信他没听说过我九龙帮威名。”

那大胡子突然放声大笑,道:“那倒是千真万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四章 杀人的一刀

只见那叫做“华大哥”的大胡子,站起身来,突然抖了抖胸脯上的肌肉,连那手臂上突出的一块块肌肉也在不断跳动,此起彼伏。

他端着杯酒,大声咳嗽一声,大踏步走到那青衣人身旁,道:“阁下身手不凡,看起来还像条好汉。在下华元龙,临安城中,著名帮派九龙帮创始人和老板,最爱结交天下好汉。你如今大难临头,你可以写个申请,加入我们九龙帮,我看你也顺眼,就破例收下了你,跟大哥我做个小弟,工资绝对不低,福利待遇也很好。来,咱们喝一杯。”

华元龙端着酒杯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停在空中。

现在他胸前的肌肉已抖动得更剧烈,他觉得这样非常潇洒。

但也许在这青衣人的眼中,华元龙这跳动的肌肉也许和一只羊的痉挛性肌肉收缩完全没什么区别。

因为青衣人根本连看都有没看他一眼,只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做你的小弟,也不想跟你喝酒。”

围观的人都在偷偷地笑。

牛犊先忍不住放声大笑。

华元龙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完全想不清,这天下还有不想加入九龙帮的人?竟然还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面子?

华元龙的手已经握在自己的刀柄上,又迟疑着,终于没有拔出刀来。

因为他亲眼见过这青衣人的刀有多快,他完全没有把握能赢这个青衣人,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在这青衣人的刀下丧了自己的小命。

华元龙觉得命是一定要的,但是最好也能将脸面找回来,他觉得自己奈何不了这个青衣人,但牛犊先却不同。

华元龙觉得牛犊先虽然长得如同鬼怪一般可怕,但以他的经验,外貌的可怕常常都只是一个假象。

就如同一条毛毛虫,长得虽然很能令人害怕,但是他还是轻轻一脚就可以踩死这条毛毛虫。

所以他立刻盯着牛犊先,道:“你敢笑我?”

牛犊先大笑道:“爷爷我笑的正是你这毛团。”

华元龙皱眉道:“看来你倒是个很有些胆量的人,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难道你真的如此孤陋寡闻,一点都不知道你今天得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九龙帮的老大?”

牛犊先道:“爷爷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鸟人?”

华元龙大怒道:“既然你急于寻死,这样的愿望,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实现。”他向后招了招手,另外三人立刻冲了过来,他们用的也都是刀。

这三柄刀向牛犊先上中下三个部位削来。

牛犊先抡起那柄盘轮佛光大斧,只一招,将那九龙帮三人的刀都已击飞,其中两柄刀钉在墙壁上,还在不住地晃动,另一柄刀却斜斜地飞向了那个披青斗篷的年轻人。

那青衣人仍然头也不抬,突然抬手,用手中竹筷夹住了那柄飞来的刀,正夹在刀脊的正中间。

那柄刀立刻就像已经在那一双竹筷中生根,连晃都没有再晃动一下。

青衣人慢慢地将那柄刀放在桌子上。

酒楼上的食客,见有人拔出刀来,准备打架,这时都已经逃之夭夭。

牛犊先的腿也早已踢出,将那三个九龙帮的人,都踢飞了,一人被踢在窗棂上,又弹了回来,将那个雕花的木窗子打得粉碎。另外两人都已被牛犊先一脚踢下楼来,往街心跌去。

只听楼下立刻有人大声骂道:“谁这么没素质,在楼上乱扔垃圾。等下我叫街道司的人来,把你抓去,不知道《宋刑统》规定,有穿穴垣墙以出秽污之物于街巷,杖六十,枷号一个月发落吗?”

杜沉非与万摇铃听见这话,大笑不已。

牛犊先见了,也在仰头大笑,道:“这样的几个草包,也敢叫做九龙帮?”

那华元龙遭人奚落,那张脸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已完全变成了紫色。他终于拔出了刀,那柄刀无声无息,向牛犊先的腰部刺了过来。

华元龙的刀尖已经接触到了牛犊先的衣服,但是却并没有刺下去。华元龙只觉得突然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只听见“叮”的一声,他的刀就已经断成了两截。一截已经飞了出去,钉在那酒楼的实木地板上。却见又有一柄刀,“咚”地一声闷响,也钉在那半截断刀的旁边。

华元龙看那柄刀时,只见一面黑色,一面却略带金色,就像在夕阳照耀下的云彩,泛着金光;黑的那一面却凹凸不平,层层叠叠,似乌云翻滚。

华元龙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柄断刀,问道:“你的刀,是什么刀?”

牛犊先走过去,将那柄烈日乌云刀拔了出来,交到杜沉非手中。

杜沉非也看着自己的刀,道:“我的刀,是一柄好刀。”

华元龙看着杜沉非的刀,觉得这柄刀实在太丑,但是却削断了自己不惜重金打造的良刀。他想起,也许一柄刀的好坏,并不在乎这柄刀有多好,而在于使这柄刀的人。

华元龙过了很久,突然向杜沉非道:“你能不能收我做个徒弟,教我用刀?”

杜沉非大笑道:“我也没人教我用刀,所以你还是走吧。”

那个披着青斗篷的年轻人,这时也一直在盯着杜沉非的刀。

这时,他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缓缓道:“你就是荆湖第一刀,杜沉非?”

杜沉非笑道:“我是杜沉非,但不是荆湖第一刀。阁下又是何人?”

青衣人只说了两个字,道:“雷滚。”

华元龙却似乎都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大吃了一惊,张口结舌,他似乎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两个人中,找一个拜他为师,却又担心,这两个都比自己年轻的人,有没有一个人肯收自己为徒?

正在这时,突然楼梯上传来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响。

有五六个黄衣人走上了楼来,他们穿的衣着,就和刚刚被这雷滚打跑的那三人穿得一模一样。

华元龙见了,连拜师的心情也已经完全消失,一溜烟跑下楼去了,踩在那楼板上,砰砰乱响。

领头的那个黄衣人,眼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看了看已吓得浑身发抖的那个女子,目光忽然停在雷滚身上,道:“我听人说,敢跟我们狩野作对的,就是你。”

雷滚终于抬眼看了看这个黄衣人,道:“是我!”

黄衣人皱了皱眉,忽然大声道:“我宣布,现在你已有了麻烦,而且麻烦还不小。”

雷滚缓缓道:“哦?有多大的麻烦?”

黄衣人道:“要命的麻烦!”

雷滚冷冷道:“很好!”

黄衣人道:“什么东西很好?”

雷滚道:“有麻烦很好!”

黄衣人道:“哦?有麻烦很好?你难道已活得很不耐烦,喜欢招惹麻烦?”

雷滚道:“我的麻烦一向不少,你却很有可能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麻烦。”

黄衣人诧异道:“哦?为什么?”

雷滚冷冷道:“死人绝不会再有麻烦。”

黄衣人又是一阵大笑,道:“你觉得我会死?”

雷滚并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就是顾草衣?”

那黄衣人道:“我不是,若是顾草衣在这里,在他的手下,你只怕走不过三招。”

过了很久,雷滚才缓缓道:“在我的手下,你只怕也走不过三招。”

那黄衣人突然大笑,笑了很久,才说出四个字,道:“只怕未必?”

雷滚冷冷道:“你不信?”

那黄衣人道:“我不信,这件事我真不信。”

雷滚道:“你最好相信。”

黄衣人没有再回话,因为他绝不会相信,他的剑已经出手。

这刺出的一剑,很快!很准!

快到就如同猎豹出击,准到就仿佛鳄鱼捕食。

猎豹和鳄鱼只要出击,就已有了绝对的把握。

只要被猎豹和鳄鱼盯上,任何生命都几乎已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在猎豹和鳄鱼面前,任何生命都很有可能会立刻结束。

黄衣人击出的这一剑,就好像是已经出击的猎豹或者鳄鱼。

这一剑的目标,是雷滚的咽喉。

雷滚的刀还没有拔出。

他就站在这里,似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与他无关。

雷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安静,安静到毫无声息,安静到就仿佛已化成这酒楼中的一件家具,似乎当这酒楼刚刚建好的时候,这件家具就已摆在了这里。

黄衣人现在就像是一只已经出击的猎豹或者鳄鱼,至少他自己觉得是。

在黄衣人看来,雷滚就如同是面对猎豹或者鳄鱼的羔羊,已完全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可能。

只要自己手中的剑划过,这羊羔的脖子立刻就会被割断。

也许这羔羊自己也明白,在猎豹和鳄鱼面前,无论你怎么逃避,都已绝对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雷滚的眼神空洞无物,他似乎正盯在黄衣人的身上,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难道他已在等死?

猎豹和鳄鱼的致命一击,绝对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

因为这一击,就足以致命。

黄衣人手中长剑,就在这一刹那间就到了雷滚的胸前。

锋利的剑锋,距离雷滚的颈部已不到五寸。

雷滚的刀还没有拔出。

在场的每个人都已完全屏住了呼吸。

这一柄带着疾风的长剑仍然在继续前进。

雷滚并不是羊羔。

绝对不是!

雷滚,就是雷滚。

当剑锋距离雷滚的胸膛仅仅还有一寸的时候,每个人都听到“嘤咛”一声轻响。

这声音悠长而清脆。

这是雷滚拔刀的声音。

是刀面刮擦着鞘口的声音。

雷滚提刀突然上撩,又听见“叮”地一声,立刻就有一件东西闪耀着银光飞了出去。

这飞出去的,正是黄衣人的剑。

当这柄剑“叮”地一声钉入墙壁的时候,雷滚突然将刀一翻,又是一道银光划过。

刀光,闪电般划过这黄衣人的颈部。

黄衣人的头立刻垂了下来。

黄衣人的咽喉和颈阔肌都已被雷滚的这一刀完全削断。

当一个人的咽喉和颈阔肌忽然被人完全削断,他的头也一定会像这个黄衣人一样垂下来的。

黄衣人想说话,可是他已说不出话,他那已被削断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这种声音,就如同老鼠在阴沟中蹿动的声音。

鲜血正伴随着这种“呼哧”声向外喷涌。

黄衣人想抬起头来,再看一眼这个一刀就割断了他脖子的人,可是他已没有了这个力气。

他现在唯一还能看到的,就是自己已完全被鲜血染红的胸膛。

但是很快,他就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黄衣人已倒了下去。

他就倒在雷滚的脚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五章 死人复活

好快的一刀!

鲜血依然还在慢慢地从这个黄衣人被割裂的脖子上流淌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这个黄衣人真正佩服的人,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狩野十八护剑中排名第一的顾草衣。

因为他见过顾草衣的剑,这个人年轻而冷漠,他的出手却快得可怕,可怕得就如同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黄衣人觉得顾草衣的出手,才真正是天下无双的出手。

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存在像雷滚这样的人,有这么快的出手,有这么快的刀。

他觉得自己的剑已经练得很好了,好到足够能令自己骄傲的地步,好到当雷滚说他走不过三招时还把这当作一个笑话。

但是在别人的刀下,他还真没走过三招。

一招都没有。

雷滚的刀一出鞘,就已割断了他的咽喉。

雷滚说的并不是一个笑话,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说笑话的人。

又过了很久,另外几个黄衣人中的一个才向前走了两步,他只问了一句话,道:“你究竟是谁?”

雷滚道:“我叫雷滚。”

这黄衣人听了,也没任何表情,也不管倒在地上的那个黄衣人,突然向身后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径直下楼去了,似乎死的那个人和他们毫无关系。

那个打着赤脚的女子,这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用手捂着眼睛,蹲在墙角,低声哭泣,似乎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这里。

那本来还躲藏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的熙春楼掌柜和小二,也惊声尖叫,结结巴巴,大声喊道:“不好了,杀人了。”一面就准备跑下楼来。

正在这个时候,万摇铃见了,大声道:“掌柜,不用跑,你过来。”

那掌柜听了,手脚抖得就如筛糠,只得战战兢兢,提着颗心走了过来。

万摇铃道:“掌柜,谁说这里有杀人的事?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们一定是看错了。”

那掌柜结结巴巴,道:“这……死在地上……这个人……难道不是杀的吗?”

万摇铃道:“掌柜,你是真的看错了,没有这回事,你看!”他突然用一块白布盖在那黄衣人的脸上。

那布真大,连黄衣人的脖子都已完全遮盖起来。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万摇铃。

万摇铃用手在那黄衣人的脸上抹过,轻轻地说道:“天亮了,该起来了。”

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黄衣人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连膝盖都没有弯曲一点,就和他刚刚倒在地上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地板上的那一滩血迹也已奇迹般的消失。

万摇铃的那块白布却已从黄衣人的脸上滑了下来。

杜沉非看时,又吃了一惊,只见黄衣人已完全闭合的双眼突然睁开,露出一对死鱼般的眼珠,毫无光泽神采。他脖子上的那条血痕,也已经没了踪影,就连皮肤都已经完全愈合。

那掌柜和店中小二都已经完全看呆。

万摇铃突然拍了拍那黄衣人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你拿着你的剑,快回去吧!”

那黄衣人居然以一种非常奇特而冰冷的声音一字字问道:“我回到哪里去?”

万摇铃道:“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那黄衣人又回答道:“好!我拿着我的剑回去。我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他一说完,忽然俯下身去,拣起了他自己的那一柄剑,眼睛却连看都没有看地下一眼,一直僵硬而呆滞地盯着前方,然后慢慢地走到楼梯边,又慢慢地走下楼去了。

就连雷滚都已经呆住。

如果华元龙还能见到这一幕的话,必定也已经吓得尖叫,虽然他是个身高九尺强壮如牛的大汉。

那掌柜却突然从呆立中回过神来,神情似乎又变得愉悦,因为只要人没有死在他店里,就能给他省去很多没人愿意招惹的麻烦。

万摇铃对那掌柜道:“如今人已经没事,你先下去吧。我们说几句话,马上就走。”

那掌柜和小二果然奔下楼去了。

万摇铃道:“几位兄台还是赶快离城去吧!那狩野这个组织,人马众多,势力极大,高手如云,难以想象。”

杜沉非问道:“万兄,这个黄衣人,你是如何就将他救活了?”

万摇铃道:“杜兄,我这只是魔术,这个黄衣人一个时辰内必定会倒下。”

杜沉非道:“既然如此,我等只得尽早离开这里,万兄也与我等一起走吧!”

万摇铃道:“杜兄,你们先去,不可迟疑。因小弟我还得在这里,有些小事安排,暂时不能跟杜兄同去,日后必定来潭州找二位兄台。”

杜沉非道:“万兄,你如不去,这狩野的人,你一个人如何对付?”

万摇铃道:“杜兄放心,我的手段,料他们还抓不住我。”

这一点,杜沉非十分相信,也不再勉强,便道:“期待万兄莫忘今日之约,如有机会,希望日后来潭州找我,咱们再相聚。”

万摇铃连连点头,道:“杜兄放心,小弟绝不会负今日之约。”

雷滚却又已坐在桌边,又端着酒杯,在独自慢饮。

那个女子仍然蹲在角落,她才真的如同一只等待被宰的羊羔,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无能为力。

杜沉非与牛犊先正准备告辞万摇铃离去,突然这熙春楼下,马蹄声大响,人声鼎沸。

万摇铃急忙奔在窗边看时,只见那条街上,挨挨挤挤,都是那狩野的黄衣人。

万摇铃道:“杜兄,牛兄,他们的人已经到了,这熙春楼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女子听见这话,吓得胆战心惊。

雷滚却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杜沉非看着万摇铃,道:“兄弟,这如何是好?”

牛犊先大叫道:“哥哥,怕他们做什么?我先冲出去,一个个砍翻了他。”说完便准备冲下楼梯来。

万摇铃一把拉住牛犊先,道:“牛大哥不要忙。我有一个法子,送你们出临安城。”

杜沉非道:“万兄,你有什么妙计,可以送我们出去。”

万摇铃道:“各位只需闭上眼睛,立刻就可以出这临安。”

杜沉非道:“真有这么快?”

万摇铃道:“杜兄大可放心,绝对不假。”

杜沉非看了看万摇铃,又看了看雷滚,道:“这位雷兄,何不带着那位姑娘,咱们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雷滚只说了三个字,道:“我,不必。”

杜沉非道:“我相信你可以离开这里,但是你难道不为这位姑娘想想,愿意看着她丧身在这熙春楼上?”

雷滚听了这话,终于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对那女子一字字道:“你过来。”

那女子果然很听话,立刻奔了过来。

只见万摇铃将窗上布帘扯下一块,望这四人身上一盖,那窗帘如烟雾般笼罩在这四人身上。

杜沉非只觉得头晕目眩,口不能说话,眼也不能睁开,只感觉身体飘起,然后就人事不省,晕沉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六章 魔术脱险

杜沉非只感觉身体突然连续抖动了两三下,然后就醒了过来。

原来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天已渐渐破晓。

杜沉非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淡青色的天幕,虽然已是凌晨,却仍然还镶嵌着几颗残星,天地间一片朦胧,就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

然后杜沉非就看到了一块巨大的草地,草地上零星堆积着几块花岗岩,连一棵树都没有。

这草地温暖而柔软,就如同石萝依给杜沉非铺上的软床,也如同赵水苗那温和柔软的纤手。

杜沉非突然想家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出来了很久,也不知道家中母亲还过的好不好?也不知道赵水苗还有没有跟着父亲,在湘江边捕鱼为生?还有无无子道长和白珠、黑珠,是不是都还一切安好?

杜沉非轻微咳嗽了一声,坐了起来,见牛犊先正趴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雷滚和那女子也躺在一旁。

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的那匹龙雀驹以及牛犊先的那匹马,都站在不远的地方啃着草皮。

杜沉非很好奇,这个万摇铃究竟是如何完成这些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他想以后如果能成就一番事业,一定要把万摇铃找来,当然也少不了段寒炎、鱼哄仙、孙卖鱼、第一翻墙、吴最乐以及福四,还有那个慷慨乐观的曾易多。

杜沉非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在广州遇到的可爱鬼精灵杨雨丝,也不知道她如今又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她是不是一直都那么开心快乐?

想着想着,杜沉非索性闭上眼睛,他想在这温暖的春天中,再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太阳出来晒到屁股,再把这个睡得像猪一样的牛犊先叫醒,快马加鞭,赶路回家。

杜沉非正在胡思乱想,旁边却突然有人用一个东西在他的手臂上敲了两下。

杜沉非立刻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雷滚。

杜沉非笑道:“雷兄,早上好啊!天还没亮,正是睡觉的好时光。草地柔软如软床绸被,雷兄何不再好好睡一觉?”

雷滚缓缓道:“我一向起得很早。”

杜沉非道:“那你一定也睡得早,早睡早起据说是个好习惯。”

雷滚道:“这的确是个好习惯,只是我睡得晚,但起得却很早。”

杜沉非道:“雷兄真是个勤快人。我也听说过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人,如果做生意,必定能发财的。看来你非常适合去做生意。”

雷滚冷冷道:“睡得少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杜沉非大笑道:“这话不错,因为睡着就和死了一样,人事不知。所以说,睡得多,活的时间就会变少。相反,睡得越少,清醒的时候就越多,当然感觉活得就越久。”

过了很久,雷滚才说道:“睡得多,你的敌人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来杀你,你死得就会越早。”

杜沉非道:“庆幸的是,我暂时还没有敌人。你有很多敌人吗?”

雷滚道:“的确很多。”

杜沉非道:“既然你有那么多敌人,你就应该多找点朋友,和你一起去对付那些敌人。”

雷滚道:“我没有朋友。”

杜沉非诧异道:“一个都没有?”

雷滚道:“一个都没有。”

杜沉非笑道:“我是个不错的人,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结交下我这个朋友,还有我的这个兄弟牛犊先。”

雷滚道:“也许。”

杜沉非道:“也许是什么意思。”

雷滚道:“也许的意思,就是未必。”

杜沉非想起刚刚身体抖动的事,突然问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雷滚道:“一睁开眼睛,就会醒过来。”

杜沉非笑了,问道:“我是突然抖动了几下,就醒了过来。人在熟睡的时候,身体突然抖动几下,然后醒来。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雷滚冷冷道:“那只是你的神经发现你很久都没有动过,它以为你死了,所以它就动动,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杜沉非大笑道:“这个解释,非常合乎情理。”

这时,连牛犊先和那个女孩都已醒了过来。

那个女孩却被春天的晨风吹在身上,冷得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

牛犊先擦了擦眼睛,问道:“大哥,我们到了什么鬼地方?那个老万怎么就神通广大,不知道跟那个神仙学来的法术?”

杜沉非道:“牛犊,昨晚睡得好吗?”

牛犊先道:“舒服,只是被什么虫子在脑袋上扎了个包,不然也不会醒来。”

杜沉非看时,果然见牛犊先额头上,老大一个疙瘩。又见那女孩冷得发抖,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那女孩道:“来,给你披上,就没那么冷。”

那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杜沉非,接过那一件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谢谢你!”

杜沉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低声道:“我的名字,叫做沈加甜。”

杜沉非又问道:“那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得罪狩野那一伙人的?”

沈加甜听了这话,突然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是一伙恶魔,专抢良家女子,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将我和我妹妹夺去,卖给青楼为妓。被我找个机会逃了出来,被他们发现,追赶到那个酒楼下,便遇到了你们。”

杜沉非听了这话,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来,道:“如此狼心狗肺的禽兽,日后若再能遇到这个狩野的人,我必见一个杀一个,出这口恶气,也为你报仇。”

沈加甜突然跪倒在地,道:“如能得大哥为我报仇,我愿意一辈子为大哥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至死不忘。”

杜沉非连忙扶起沈加甜来,道:“姑娘不必如此,这等毫无人性的人,天下稍有良心的人,必得而诛杀之。”

沈加甜称谢道:“多谢大哥。”又来跪在地上,感谢雷滚的救命之恩,道:“雷大哥挺身而出,救得小女子性命,恩情天高地厚,难报万一,请受小女子一拜。”

雷滚依然冷冷地说道:“不必。”

沈加甜却仍然磕了三个头。

那雷滚也不来扶,只是转过身去,不受这一拜。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七章 滚风刀

杜沉非又去扶起沈加甜来,道:“姑娘今后去哪里安身立命?”

沈加甜却又在低声哭泣,道:“我已无家可归,也不知道将去往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知道明天又将会是谁的猎物?又将死在谁的手中?”哭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杜沉非见了,十分不忍,看着雷滚,道:“既然雷兄行侠仗义,救得沈姑娘在此,雷兄必然有始有终,好人做到底,带这位姑娘同去,寻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雷滚却说道:“若要跟我回去,我可以现在就杀了她。”

沈加甜惊讶到瞪大了双眼。

杜沉非问道:“这是为什么?”

牛犊先笑道:“可能是个怕老婆的,不敢带别的女人回家去。”

雷滚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瞪着牛犊先道:“我也可以杀你,只需一刀就够了。”

牛犊先大怒道:“你来试试,我也只需一斧头,便削平了你。”

牛犊先抡起斧头,便要来杀雷滚。

杜沉非一把拉住,道:“牛犊,你不要这么鲁莽,有话好好说!”

杜沉非问雷滚道:“雷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愿意将沈姑娘带走?”

雷滚道:“如果跟我回去,她会死得很难堪,所以还不如我现在就杀了她。”

杜沉非吃惊道:“难道你家中老父母管得严?”

雷滚突然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我只是个浪迹天涯,既没有根、也不知道未来方向的浪子。”

杜沉非沉默了很久。

雷滚竟然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又如何来帮别人安家立命呢?

杜沉非想,也许我可以带他回潭州虎狼谷暂时住下来,等到以后他想出来的时候,再送她出来。

杜沉非正在想着,雷滚的目光却突然盯着杜沉非的刀上,道:“你真的是‘荆湖第一刀’,杜沉非?”

杜沉非道:“我真的是杜沉非,如假包换。但不是所谓的‘荆湖第一刀’,这只是几个贪利的商人为了钱财,而瞎编的一个称号。”

雷滚道:“天际岭放青山庄是当世剑术名家,段老庄主与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当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精研剑法,可谓登峰造极。你真的打败过段寒炎?”

杜沉非笑道:“我也没有打败他。这都只是那‘夺魁刀社’为了商业利益弄的一个噱头。你不要相信这类滑稽可笑的小报新闻。”

过了很久,雷滚道:“但你却真同他交过手?”

杜沉非道:“是啊,我们不但交过手,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好兄弟,我也正准备回潭州去看他。”

雷滚道:“既然如此,你的刀也一定是柄好刀。”

杜沉非道:“哦?为什么?”

雷滚道:“如不是柄好刀,只怕你已死在他的剑下,他也不会和你称兄道弟。”

杜沉非想了想,笑道:“这话不错,我的刀的确也不差,它的名字就叫做‘烈日乌云刀’,你的刀尊姓大名啊?”

雷滚道:“我的刀就叫做‘滚风’。”

杜沉非笑道:“哦,为什么不叫做‘滚雷’,将你的名字反过来就好了?”

雷滚沉默了很久,突然一字字道:“那么,拔出你的刀来!”

杜沉非道:“我现在又不跟人打架,为什么要拔刀?”

雷滚道:“我却想跟你打架。”

杜沉非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跟我打架的?”

雷滚道:“我想看看你的刀,能不能配得上‘荆湖第一刀’的称号?”

杜沉非道:“但是我现在却不想打架,更不想跟你打。”

雷滚道:“你必须得打。”

雷滚的刀已经拔出,这是一柄刀背十分宽厚的九环刀,刀背有九个圆孔,却并没有穿上铁环,刀尖部平,不朝前突,略细而弯度大的刀柄,柄后又有一个刀环,刀环上却并没有像别人的刀一样系上红绸布或者红丝带。

雷滚的人也突然变得就像他身旁立着的那块山石,冷静而稳定。

他将自己的手指头穿过刀柄后的刀环,盯着杜沉非道:“我的刀,也是一柄不错的刀。”

杜沉非也在盯着雷滚的刀,道:“果然是一柄好刀,连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你刀上的铁环呢?”

雷滚道:“我的刀上,本来有九个铁环。”

杜沉非道:“那这些铁环呢,现在在哪?”

雷滚道:“已经被我摘掉了。”

杜沉非道:“有几个铁环在上,叮当作响,还能威吓敌人,你为什么又要去掉这些铁环?”

雷滚道:“当刀砍在敌人肉中的时候,铁环常常会卡在骨头之间。”

杜沉非大笑道:“果然是这样。去掉铁环,对于杀人,就方便得多,一刀掠过,敌人已是两段。可是你打造这柄刀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加装这几个铁环?”

雷滚道:“人在刚刚用刀的时候,常常都喜欢花哨。”

杜沉非道:“看来你已经是用刀的老手,说的也都是经验之谈。”

雷滚沉默了一会,道:“现在,我也想看看你的刀。”

雷滚突然将手指头打着转,那柄刀立刻车轮一般转起。

牛犊先已看得眼花缭乱。

雷滚的刀却又突然脱手,抛向空中,他竟然连看也没看这一柄刀一眼,一伸手,便从一片刀光中抓住了刀柄,就如一个善于捕蛇的高手,一把就能抓住蛇的七寸一般,不会有丝毫误差。

一握住刀柄,他的刀就已出手,一道银光,往杜沉非面门划来。

杜沉非的筋骨都已经完全绷紧。

雷滚的刀锋已然逼近杜沉非的眉心。

杜沉非突然将头后仰,来避开这快如闪电的快刀。

雷滚的人却和那柄‘滚风刀’同样快。

一击不中,他的人就在那一瞬间,幽灵般到了杜沉非身后,他的刀无声无息,向杜沉非的后背刺来,那闪着银光的刀尖,已经刺在了杜沉非的衣上。

杜沉非却在这一瞬间将刀拔出。

杜沉非的人却比拔刀的速度要快得多,突然后转。

雷滚的刀并没有刺向前去,立刻停住。

他的刀锋已刺在杜沉非的刀面上。

雷滚很快就看到了那柄烈日乌云刀上,那一个个突起的颗粒,那些凹凸不平的颗粒上,竟然还带着一圈圈间距相同的纹路,就像百年老树的横断面上,那一圈圈的同心环纹。

雷滚的人立刻跃在三丈开外,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就像一只捕食的鹰,一击不中,至少也得全身而退。

但是杜沉非却并没有出手乘势攻击。

雷滚的刀却又已发出,招式突然变得凌厉,带着呼呼风声。

杜沉非也已经感觉到了迎面扑来的那一阵寒风。

这寒风冷到杜沉非的毛孔都已经突起变成颗粒,因为他发现雷滚这快如流星的刀法,竟然连一个空门都没有。

那一阵阴寒的刀风已经完全将杜沉非覆盖。

杜沉非却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他就像一个面对强敌,害怕打输的孩子一样,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雷滚的刀立刻就慢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八章 哭声

就在雷滚那一瞬间的迟疑中,只见一柄闪着和这初升的太阳一样金光的刀,从前方暴射而来,径奔雷滚的胸膛。

雷滚的瞳孔都已经收缩成一个黑点,他没有闪避,也没有遮拦。

但是他的手却在这一瞬间伸出。

他竟然伸出两个手指头,想来夹住这柄疾飞而来的刀。

但是这柄刀在还未靠近雷滚手指头的时候,却已经停顿,因为杜沉非的人也已经到了,一把拖住那蹑影追风的烈日乌云刀的刀柄。

杜沉非现在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雷滚不是他要杀的人。

雷滚没有夹住杜沉非的刀,杜沉非的刀也没有击中雷滚的人。

牛犊先直到现在才完全相信,雷滚刚刚对他说的那一句话,看来完全不是吹牛,自己却常常都在吹牛。

那沈加甜只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提着颗心,七上八下,她根本就不想这两个人中,有任何一个人倒在对方的刀下。

因为她觉得杜沉非和雷滚,其实都是好人。

雷滚那冷峻的脸上,却竟然似乎有了一点笑意,声音却仍然冰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道:“好!很好!你的刀,比我的刀快。你的轻功,又比你的刀还快。不愧为‘荆湖第一刀’的称号。”

杜沉非道:“雷兄的滚风刀法,勇猛而巧妙,起伏进退自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进身似蛟龙闹海,蓄势如伏狮发威。在下佩服至极!”

雷滚却并不再回话,他不是一个喜爱和人废话的人。

他的刀已插入鞘中,转身就走,向着那与太阳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的身形,挺得笔直,在这朝阳的光芒中,就如同一根竖立的旗杆。

沈加甜立刻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伤心而迷茫。

杜沉非向着雷滚的背影大声问道:“你去哪里?”

雷滚道:“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他的人影很快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这茫茫的旷野中。

杜沉非看着沈加甜,道:“姑娘,你不必担心,我带你走,保护你的安全,不再为用心险恶的人所伤害。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们回潭州。”

沈加甜立刻点了点头,道:“我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愿意跟你走。”

杜沉非道:“那你骑着我的马,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牛犊先听了,道:“大哥,还是让她骑我的马吧,这样才合适。”

杜沉非问道:“为什么要骑你的马才合适?”

牛犊先笑道:“一来是你的马性子暴躁;二来你是大哥,怎能我骑马,倒叫你走路。”

杜沉非道:“也好,那让这位沈姑娘骑着你的马,咱们兄弟一块走路。”

牛犊先扶着沈加甜上了自己的马,那匹龙雀驹也不用人牵,自跟在后面。

三个人、两匹马,也向着太阳相反的方向而去。

杜沉非和牛犊先、沈加甜三人走到傍晚,看见一个小镇,街道上尘土飞扬,街道两旁,木制结构的房屋紧密,外墙上都是厚厚的尘土,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一堆垃圾。

街上也开着几个商品交易的铺子,街心有一个连招牌都没有挂的小酒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坊,也只有一面破旧的幌子,上写着一个“茶”字。

三人走过街来,看见在街的另一头,有一座两层的房子,也是木制的,门口竖立着的一块残旧的木板上,写着两个字“客栈”。

杜沉非道:“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也不知道往前去要多远才能有客店,我们不如在这个客店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牛犊先问道:“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就这么脏乱?”

杜沉非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又不要你长住,哪管得他脏乱。”

三人便来到那客店门前,见里面光线阴暗,也没一个人,牛犊先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来住宿的。”

只见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弯腰驼背,髭须似雪,发鬓如霜,肩曲头低,老眼昏花,颤巍巍地问道:“客官是几位啊?”

牛犊先大喝道:“你这老头,是不是瞎了,明明看见我们三个,还他娘问几位?”

那老头立刻唬得后退了三四步。

杜沉非连忙道:“老人家,我们三个人,要三间房,还有两匹马需要安顿,请问还有房间吗?”

那老人道:“有!有!有!既然是三位客官要住宿,只是房间比较朴素破旧,只怕不能满几位尊客的意,不知道几位客官愿意住不?便请客官先跟我来,看看房间再说。”

杜沉非道:“老人家,我们不挑三拣四,住一个晚上就走,也不管你房间好坏。”

老人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带几位客官去房中安顿,马匹自然好生喂养。”

杜沉非与牛犊先将马匹栓在木桩上,跟着老人上了楼,见那房间,陈设简陋,四壁都用白纸糊着,一张床上铺着青布印花被褥,靠墙一张木桌,一张藤椅,那张桌子上又摆着一盏油灯,除此别无他物。

杜沉非也不计较,问那老人道:“老人家,这房间,我们要三间,多少钱一晚上?”

老人道:“客官,一间九十文钱一晚。”他扳着两个手指头,喃喃道:“一八得八,二八一十二,三九一十八。客官,三间便是一百八十钱。”

杜沉非摇了摇头,笑道:“老人家,三九二十七。”

杜沉非在向阳的一面选了三间房子,掏出一两来碎银子,递给那老人道:“老人家,这里约有一两重,给你拿去,也不用找了。我们便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那老人见了这许多银子,真是喜从天降,连声称谢。

杜沉非又问那老人道:“老人家,想问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道:“这里是江郎山下,礼贤镇。”

杜沉非听了,也不知道这礼贤镇究竟是什么地方,心中想道:“这么脏乱,当地官府毫不作为,家家门前垃圾一堆,也不是礼贤之道。”

杜沉非叫沈加甜在客房中等待,自己和牛犊先来到街心,给沈加甜买了身衣服,和一套鞋袜,叫沈加甜穿了。

三人又在街心的小酒店里吃了饭,直到戌牌时分,才回到客栈中睡下。

直到次日早上,太阳出来。杜沉非三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却听见窗外的街上有人在哭泣,男声女声,一片混杂。

这种哭声,是如此悲戚而无助。

杜沉非推开窗子看时,只见不远处,十来个妇人,哭倒在那街上的尘土中,其中有几个约二十几岁,又有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妇。

几个男人在一边劝着那些女人们,一面也在掩面痛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九章 拐卖

杜沉非见了,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哪路强人欺凌,才如此不顾体面,在地上乱滚。

杜沉非便叫了牛犊先,走下楼来,问那些人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在这里哭什么?”

那些妇人们仍然止不住地哭,并没一个人有心情来搭理杜沉非。

杜沉非见他们哭得伤心,略有点于心不忍,又问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如此伤痛?如果说出来,也许我还能略微帮点小忙。”

这时,才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揉了揉眼睛,道:“小兄弟,我们这六家,都是苦命的人,家中都只有一个孩子,不想今天一大早,孩子们来街上玩耍,都被一伙人强行抱走了。如此,才在这里伤心哭泣。”

杜沉非吃惊道:“哦?他们抢你的孩子干什么?”

牛犊先道:“那些人抢夺孩子,想是缺儿子,便抢几个去做儿子了。”

那男人道:“如果是这样,给人当儿子,便还是天大的福分。怕只怕他们抢了孩子去,卖给人做奴才,做矿工,更有甚者,被人当饭吃了。”

杜沉非吃惊道:“还有这样的事,怎么就会被人当饭吃?”

那男人道:“不瞒二位公子,这个世界上总存在很多富得流油又狼心狗肺的人,他们说吃了童男童女,便可长生不老。”

杜沉非听了这话,猛然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想起了石萝依和杜丽英带着自己跋山涉水逃亡时所遇到的一切,想起了那个恶毒的伍大山与杨玉环,也想起了那个菩萨心肠的杨玉清,也想起了那个孟员外一家子。

虽然杜沉非甚至连这些人的名字都完全不知道,从来都不曾知道过,但杜沉非却还能隐约记起这些事。

石萝依也从来都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些不愉快的事,她只希望自己、希望杜沉非的人生,能简单得就像那悬崖边上的野花,无人来破坏花的宁静祥和,生时自生,灭时自灭。所以石萝依一直都觉得虎狼谷是个很好的地方,因为自己真的能在这里,成为那一朵悬崖边上的野花。

现在,这一幕却突然像刚刚发生的一样,涌现在杜沉非眼前。

杜沉非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强烈的绝望感,这种感觉,就像一只无能为力的小狗突然被人抓走,从此永远离开自己的母亲,独自去面对那未来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恐慌一样,孤独而无奈。

杜沉非突然觉得这些被拐走的孩子其实就是自己,就像一片被人突然摘走的绿叶,谁也不清楚这片绿叶未来的命运,也不知是随风飘走,枯萎在风吹雨打中?还是和干柴一起,塞进那焚烧的无边烈焰里,一点一点撕裂成灰烬?

杜沉非的眼中,也已经迸出了熊熊烈火,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愤怒,他的刀也突然拔出,拔出的刀,在这晨阳的照耀下,也像这烈火一样耀眼。

那些因悲痛而哭泣的人们,却突然止住了哭声。因为他们从杜沉非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也像烈火一样无情的杀气。

只是不知道他想杀的,究竟是谁?

但杜沉非说话的声调却反倒变的极其冷静平和,道:“你可知道是谁把你的孩子抱走了?”

那男人见杜沉非十分大怒,将刀拔了出来,又表情突变,吃了一惊,战战兢兢道:“公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孩子抱走了,只是有人看见一伙穿着栗色衣服的人,每人抱起一个孩子便跑。”

杜沉非道:“跑了多久了?”

那男人道:“大约已有半个时辰了,我们追了一阵,还被他们杀了二人,后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杜沉非又道:“往哪个方向去的?”

那男人道:“往西方去了。”

杜沉非道:“既然你们是六家,一家一个,共是六个孩子吗?”

那男人回答道:“正是六个孩子,四个男孩,两个女孩。”

杜沉非大声道:“你们也不必哀伤,这等事,既然被我们兄弟遇到,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给你们把孩子找回来。”

那躺在地上打滚的十来个妇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爬起来,跪到在地,道:“蒙活菩萨如此大发慈悲,若救得我们孩儿性命,必给菩萨老爷修建生祠,四时拜谢,祈祷菩萨老爷福大命大,多子多孙。”

杜沉非也不来扶他们,只是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我不图你任何东西。我只问你们,他们是走路还是骑马?”

众人都道:“是骑马去的。”

杜沉非立刻返回那客店来,上楼来沈加甜房中,沈加甜却已经早早地将门开了,双眼忧郁而警惕地往门外张望,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杜沉非二人来叫上她,一起赶路,去往潭州。

她在担心,杜沉非会不会也像雷滚一样,突然不再管她?

沈加甜也就像一枝被人突然摘走的鲜花,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这片片花瓣,会随风飘往何处?

沈加甜一见到杜沉非,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意,连忙站起身来,道:“大哥,我们现在要开始赶路了吗?”

杜沉非道:“沈姑娘,不必急着赶路,因为我们暂时不走,打算安排你在这客店中暂住几天。”

沈加甜听了,眼神中的忧郁之色更浓,但是一片在风中翻滚的花瓣,是从来都不敢问这狂风,究竟想把自己带往何处?

因为狂风从来都不必向你解释。

杜沉非却解释道:“只因刚才在街上,见十多个男男女女滚在那尘土中哭泣,我问他们为什么而伤心,他们说孩子都被一伙强人掳掠走了。我兄弟二人答应替他们找回孩子,所以把你先安置在这个客店中住几天。”

杜沉非又掏出二十来两银子,交到沈加甜手中,道:“这些银子你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住店的房钱我再替你预先交了。我自安排这客店老板,就是那个老人,做好饭菜,端上楼来,送给你吃。你只呆在这房中,不要出这客栈半步。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去街上购买的,你都可请这客栈老板去为你料理。过几天,我们找到那些孩子,必定会来接你。”

沈加甜听了,只得道:“我都听大哥的,是死是活,都听大哥安排。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弃我于不顾,我在这里专望大哥事成后来接我,同去潭州。”

杜沉非道:“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有始有终,必不食言,你自放心。”

杜沉非又下楼来,给了五两银子给那个老头,将一切吩咐妥当。

那老人见了银子多,五两银子也够自己老两口至少盘缠三个月了,没有不同意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章 麻袋中的人

杜沉非便与牛犊先各骑了马,快马加鞭,一路尘土飞扬,往西方急追而来。

二人风尘仆仆,鞍马劳顿,追赶了一天,跨乡过县,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地界,也不见可疑人影。

来到一座山下,只见那山,十分险峻,着实嵯峨;重重丘壑,曲曲源泉;藤萝悬削壁,松柏挺虚岩;野花佳木知春发,翠鸟黄莺应景鸣。

牛犊先在后大声道:“哥哥,我们先得在这里休息休息,我的马不如你的马强壮,跑得远了,如今已是累的浑身汗流了。”

杜沉非听了,见前面一块巨大的圆石,道:“好吧!我们在前面那块石头上坐一坐,今天天色已经不早,等下去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再赶。”

牛犊先大声道:“大哥,要睡觉,这块石头上好睡,就在这里过一夜嘛!”

杜沉非笑道:“你这个牛犊子,果然跟动物一样,很好养活,一点也不挑剔。”

牛犊先道:“哥哥,到哪里不是睡?”

杜沉非大笑。

二人下了马,爬上那块巨大的青石来。

杜沉非拣个没有鸟粪的地方坐了,心想这天大地大,去哪里找这六个小孩?只是一时愤怒,又答应了那些可怜的人们,若不替他们找到,又如何好意思再去那个镇上接那沈加甜?自己学得一身武艺,如果不行侠仗义挺身而出,又学这武艺有什么用处?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不杀他们,又何以泄我心中之恨?

太阳正一点点沉西,夕阳的余晖就如那柄烈日乌云刀的光辉一样耀眼。

一只老鸦突然飞过,落在这山中茂密的树林中,“呱呱呱”地大声鸣叫,在这树林中所有的鸟叫声中,数这个老鸦叫得最响。

杜沉非正在胡思乱想,茫然无策。

牛犊先却四处张望,突然拉了拉杜沉非的衣袖,道:“大哥,快看,那里有一个人背个什么玩意走过来了。”

杜沉非看时,果然有一个人向这边大踏步走来,只见这人身高九尺,体形略肥,四肢粗大,略有点驼背,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狗熊,个头竟然看起来比牛犊先还要高大几分。

这人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单手长钩作为防身武器,这个长钩似剑而弯曲,分量看起来也不轻,钩尖内卷,多刃而锋利。

江湖中练单钩的人很少,因为其既不同于单刀,又不同于单剑以及单鞭,各部分的使用和表达,要做到恰到好处,要练好单钩,没有十年苦功,绝非易事。

那人另一只手却紧抓着一个麻布袋,挂在肩上,远远的只见那个麻布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活物,在里面略微动了动。

杜沉非见了,心想道:“莫非这人便是拐走人家孩子的,将一个孩子装在这麻布袋中运往哪里去,以掩人耳目?只是怎么又只有一个,其他五个呢?”

那人已走到了这块大青石旁边,杜沉非突然拔出刀来,一跃而起,挡在那大汉前头。

牛犊先也立刻抡着大斧跟了过来。

那大汉见二人挡住去路,似乎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大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杜沉非道:“我们是挡你路的人。”

大汉问道:“我又没得罪你们,如何来挡我的路?”

杜沉非盯着那大汉,道:“把这个麻袋给我留下,我可以不挡你的路。”

那大汉似乎很有些奇怪,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山上自来不曾有强人啸聚,占山为王。此时虽然已是傍晚,不是白日,又敢在这里拦路抢劫?”

杜沉非大怒道:“若不放下身上麻袋,叫你立刻血溅当场。”

那大汉也大怒道:“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我这麻袋虽然沉重,装的却不是金银钱财,是一个人。你若要抢劫钱财,实话告诉你,我身上一个子也没有,你打错了算盘。”

杜沉非听了,越加相信,道:“我二人也不为钱财而来,要的正是你麻袋中的这个人。”

那大汉诧异道:“你们不要钱财,要这个人干什么?”

杜沉非大骂道:“你这龟孙子,死到临头,还好意思来问我?我且问你,另外五个到哪里去了?”

那大汉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五个到哪里去了?”

牛犊先听了,举着斧头,道:“大哥,咱们跟他罗嗦什么,等我一斧砍断他手脚,再问不迟。”

杜沉非道:“好,兄弟,你先上,我在后助阵。”

牛犊先听了,暴喝一声,抡着大斧直奔那大汉。

那大汉见状,将麻袋放在路旁一株大树下,挺着那柄三尺长的铁钩来战牛犊先。

这两个人,在这这山下,大青石旁,一个持钩,势如霹雳;一个抡斧,勇若奔雷。那个持钩的,难防难躲;这个抡斧的,怎敌怎遮?只见万道寒光,一天杀气。二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斗了约一柱香的工夫,也不见胜败。

杜沉非见牛犊先敌得住那大汉,便跑到路旁,一把抓住那个麻袋。

那大汉又不能取胜,又无法分身,见麻袋被人夺了,心中急躁,大叫道:“小小。”

杜沉非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一刀将麻袋上半截削掉,打开看时,这麻袋中果然是个小女孩,蜷做一团,躺在袋中。

杜沉非见了大喜,伸出手来,来提那女孩手臂,准备将她提出那个麻袋。

不料那女孩突然睁开双眼,一柄二尺长的铁钩瞬间从麻袋中伸出,闪电般直取杜沉非咽喉。

好快的出手!

杜沉非吃了一惊,连忙翻身跃开,不料那麻袋中的女孩,也一跃而起,就像一只飞过的雨燕,轻巧灵活,那柄铁钩,又奔杜沉非而来。

杜沉非不躲不避,直等那鹰嘴一般的利钩到了胸前,才突然一刀,将那柄铁钩震开,又是一刀,往那女孩的上半身扫来。

那女孩大惊,急退到那块大青石边,又连续两三个后翻,径往那块大青石上翻去。

杜沉非见了,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流星般飞去,正打在那女孩章门穴上。

那女孩立刻就从青石上跌了下来,仰面倒在那草丛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熊猫双侠

那大汉见女孩被打倒在地,惊得冷汗直冒,以为被杜沉非杀死了,大声叫道:“小小。”想走过来看,又被牛犊先死死缠住,不能脱身。

杜沉非见那女孩倒在地上,走过来看时,只见那女孩,身材苗条娇小,皮肤光滑白嫩,身高不足三尺,如一个八九岁女童。但一张脸上,却带着些须沧桑,成熟似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又一脸和善。

杜沉非吃了一惊,道:“这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可怎么看起来又不像是一个小女孩,十分奇怪。”

杜沉非想道:“难道我真找错人了?常常听人说,年轻时的相貌由父母决定,中年后的相貌却由自己决定。人的品格会影响相貌,宽厚的人多半一脸福相;性情柔顺的人面相柔和善美;性格粗暴的人总是一脸凶相;心胸狭隘的人大多尖嘴猴腮双眉紧蹙;看起来年轻秀美的人一定单纯善良。虽然不能以貌取人,黑白分明。但长久以来的心性必然映射在脸上,大体也不会错。那个大汉,看起来也是一脸朴实忠厚的样子。且把牛犊叫停,再问问他们看。”

一想到这里,杜沉非大声喊道:“牛犊,你先住手,我有话说。”

牛犊先一面迎住那大汉,一面也大声回道:“大哥,你有什么屁话也只得等下再说,待我宰了这毛团。”

杜沉非道:“牛犊,你先不要恋战,快点过来。”

牛犊先听说,虚晃一斧,跳出那大汉的银光影中,跑到杜沉非身边,问道:“大哥,有什么事,这般紧急?”

杜沉非却不回他,将躺在地上那女孩的穴道解了。

那女孩翻身跃起,走到那大汉身边来。

那大汉见女孩并不曾被杀死,虽然苦战了这么久,心中却大喜。

杜沉非盯着那大汉的眼睛,问道:“请问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那大汉道:“二位好功夫。实不瞒二位,我们是夫妻二人。”

杜沉非与牛犊先都大吃一惊。

牛犊先大骂道:“你这个禽兽,这个女孩也不满十岁,你便要娶她做个老婆。想必是想老婆想疯了,抓个女童来充作老婆。”

那大汉听了,不但不生气,反倒大笑道:“这位小兄弟,你们误会了,这个是我的师妹,也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虽然个子是小了点,但已远远不止十岁,已经快三十岁了。”

杜沉非与牛犊先又吃一惊。

杜沉非似信不信。

牛犊先道:“你不要欺蒙我们,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三十岁的女人就能像个十来岁的小孩?”

那大汉道:“二位小兄弟,我真没哄蒙你们,我的妻子,只因幼时不幸,患了一种怪病,身体再也长不大,才导致身材这么娇小。”

那女子却仍然面带微笑,安乐而祥和,看着杜沉非与牛犊先,似乎得了这种怪病的人,根本就和她无关。

杜沉非与牛犊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对夫妻站在一块,大的显得更大,小的显得越发的小,就如一只大灰熊和一只小猫站在一起。

杜沉非问道:“那你们如何称呼?”

那大汉回答道:“我叫做熊呼,我的妻子叫做猫小小。”

杜沉非诧异道:“姓熊的倒有,有猫这个姓吗?”

熊呼道:“小兄弟,这个姓氏的人确实很少。猫姓源于姜姓,出自上古蚩尤部落三苗后裔。多分布在湖广江、鄂、岳之三州。”

杜沉非皱了皱眉,道:“原来如此。”又问道:“那你们从哪里来的?”

熊呼见杜沉非似信不信的样子,笑道:“兄弟,我们来自雷鸣山。江湖上朋友见我夫妻二人身高悬殊,站在一起,就像一只大狗熊与一只小猫站在一起,所以给我们二人取了个外号,叫做‘熊猫双侠’。”

那猫小小也抿嘴而笑。

杜沉非与牛犊先听了这个称呼,也笑了。

牛犊先大笑道:“果然像,你看起来真像一个大狗熊,那么大力气,我差点都打不过你。”

杜沉非也道:“这个外号,的确形象得很。”

熊呼大笑,问道:“请问二位兄弟,你们又究竟是什么人?”

杜沉非道:“熊大哥,我们二人,来自潭州,我叫做杜沉非,我这个兄弟,是牛犊先。”

熊呼又问道:“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的?”

杜沉非道:“我们二人从临安回来,在江郎山下一个叫做礼贤镇的小镇上听闻有一伙穿着栗色衣服的强人,在光天白日之下,强抢了那镇上百姓家的六个小孩,在那哭得死去活来。我二人见了,特来寻找那伙强人,誓必要夺回小孩,交给他们的家人,让他一家团聚。”

熊呼道:“二位兄弟侠肝义胆,令人佩服。那现在有消息了吗?”

杜沉非道:“只因找了一天,不见踪影。又因马匹劳累,在这块大石头上休息,见你背着个麻袋过来,又见麻袋中隐隐像个小孩的人形,便以为是你们一伙捉了别人家的小孩。却原来不是,真对不住大哥大嫂了。”

熊呼道:“兄弟,我们倒是不妨,只是那些小孩,不知道将带往何方受罪?”

猫小小一直都不曾说话,突然开口道:“熊大哥,你觉得强抢人家儿女的,会不会是穷流那一伙人?”

杜沉非一听到“穷流”二字,又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熊呼道:“依我看,十有八九,是这一伙人干的。”

杜沉非问道:“熊大哥,这穷流,又是一个什么组织?”

熊呼道:“杜兄弟,这个‘穷流’,是江湖上一个十恶不赦势力强大的团伙,拐卖甚至强抢人家儿女,再卖去给富贵人家做奴才或做苦力。我夫妻二人找了他们很久,只因势单力薄,奈何不了这些人。”

杜沉非道:“原来和那‘狩野’是一样的邪恶团伙。”

熊呼吃惊道:“小杜兄弟,你怎么也知道‘狩野’的?”

杜沉非道:“我们在临安见过他们强夺人家女儿,被我们救了那个女孩,一路来到一个叫做礼贤镇的地方,在那住了一晚,正准备赶路,只因听说有穿栗色衣服的人夺了六个小孩,便一路追来这里,那个在临安救下的女孩,现在都还安置在那镇上一个小客栈里。”

猫小小道:“二位兄弟真是菩萨心肠。好人会有好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巧遇鱼哄仙与吴最乐

熊呼瞧着杜沉非,道:“实不瞒两位兄弟,这江湖中,有几个势力强大的邪恶组织,一个就是你们见过的‘狩野’,这个‘狩野’以掠卖人家年轻美貌的女子为主,并觉得去抢夺人口,就如同野外狩猎一样令他们快乐;一个就是这个强夺了人家孩子的‘穷流’,一般扮做乞丐,以诱拐十岁以下小孩为主,也诱拐良家女子,或卖给青楼做***或卖往海外,或卖给富贵人家当奴才,或卖给矿山去当牛作马,以谋取丰厚利益。当年方蜡等起义时,朝廷出赏钱剿灭叛军,这些人大肆屠杀无辜百姓,提着人头去请赏。尽干些如此惨无人道、灭绝良心的勾当。”

杜沉非一听到“矿山”二字,就立刻想起了去广州路上,遇到的那个富源银场和广进银坑,又想起了赵不疑和山顶峰所说的话。却不曾想,“狩野”和“穷流”这一伙人组织如此庞大,势力范围遍布大江南北。

杜沉非问熊呼道:“熊大哥,除了这两个组织干这等丧尽天良的事,还有别的组织吗?”

熊呼道:“这两家的势力,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鹰巢帝府’的势力和财力。”

杜沉非问道:“熊大哥,这‘鹰巢帝府’,又是一个什么组织?”

熊呼道:“这个组织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夫妻二人立志于打击拐卖十余年,也对他们了解甚少。只知道这个组织有近三百处分坛,触须遍布各个角落。旗下又有好几个庞大的杀手组织,比如说‘挖坟者’与‘妖黑’,实力之强,至今甚至都没有正派之士敢与之为敌。”

杜沉非听了,十分惊讶,默默无言。

猫小小却道:“既然杜兄弟与牛兄弟来找穷流,要那六个被抢的孩子。我们夫妻二人愿与二位兄弟分头去找。”

杜沉非听了,连忙道谢道:“熊大哥与嫂子,既然与这些人作了这么多年对头,必然深知对方底细。既蒙嫂子慷慨答应去寻这几个失踪的孩子,必然马到成功。多谢二位。”

熊呼道:“兄弟不必客气。这是天下有良知者必为之事。我们分头去找,必然要将这几个孩子寻找回来,让他们一家团聚。”

杜沉非道:“大哥所言极是。我们分头去寻,若有一方先行找到,便留个记号在这块大石头上,如何?”

熊呼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免得另一方一直瞎找,乱费时间。我们若找到,便在这石上留字,将孩子带回雷鸣山,二位兄弟可来雷鸣山找我们。二位兄弟如果先找到,便也在这石上留字,二位可直接送那些孩子们回家乡去。如何?”

杜沉非道:“熊大哥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兄长的雷鸣山,是在什么地方?”

熊呼道:“从这里西去约六十里地,便是我们的雷鸣山。”

杜沉非道:“多谢大哥与嫂子。那我们就先行告辞,日后再来拜谢二位。”

熊呼道:“二位兄弟,今天天色已晚,可以西去十里,有一个集镇,可以在那里住宿歇脚。”

杜沉非与牛犊先称谢了,别了熊呼夫妻二人,望西而来。

果然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半空皎月如悬镜,只见前面灯火通明,夜间也人烟辏辏。果然是: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杜沉非与牛犊先选了间干净客栈,安顿已毕,便来斜对面一间酒店用餐。

二人点了三四个菜,要了一壶酒。

正在饮酒吃饭,只见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前头一人微胖,穿着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靴,提一条横尸铁尺,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四平八稳;另一人略瘦,穿一领白缎子衫,系一条纵线绦,脸带微笑,背着双手跟在后面。

杜沉非见了,禁不住欢喜,原来却有这等巧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鱼哄仙与吴最乐二人。

牛犊先却背对着门口,没有看见。

杜沉非喊道:“老鱼,阿乐,我们在这里。”

那鱼哄仙和吴最乐见有人招呼,抬头看时,见是杜沉非与牛犊先,大笑道:“大哥,牛犊,你们好啊。”

牛犊先也站起身来,大笑道:“老鱼,阿乐,你们好!”他立刻走过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吴最乐也牵着牛犊先的手。

鱼哄仙诧异道:“大哥,你和牛犊送那个什么谢先生往临安去,怎么还只走到这里?”

杜沉非正待回言,牛犊先大声道:“老鱼,我们已经完事回来了。”

鱼哄仙奇怪道:“有这么快吗?”

杜沉非笑道:“老鱼,牛犊说的对,我们已经从临安回到这里来了。只是来的糊涂,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

鱼哄仙似乎不信,道:“大哥,这里是江南东路地面,这个地方叫做沙溪镇,这是个古镇,早在汉代就已立名,素有“饶东古镇”之称,地处信州、玉山、广丰三县交界之处。”

杜沉非似乎也不信,道:“有这等事?前天我们还在临安府,今天就已经到了江南东路。实在不敢相信。”

鱼哄仙和吴最乐都吃了一惊。

吴最乐笑道:“大哥,我看你们二人是长了翅膀飞来的吧?”

杜沉非道:“实不瞒二位兄弟说,我们两人虽然没长翅膀,还真有可能是飞来的。”

鱼哄仙和吴最乐更是惊奇。

杜沉非道:“两位兄弟,你们想必也没吃饭,我们刚刚来到这里,再叫店里炒几个菜来一起吃,共饮一杯,述说阔别之情,如何?”

鱼哄仙道:“我正有这个意思。”

吴最乐便唤酒保来添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四人共饮,连续干了五六杯。

杜沉非问道:“二位兄弟,你们来这里有什么贵干?”

鱼哄仙笑道:“上次受大哥教诲,我们兄弟不再干那从前的勾当了,正安排了一艘大船,聚集人马,准备去湖州购买丝绸,运来这边售卖。现在正是去往湖州的路上。”

杜沉非听了大喜,道:“你们二位可真是一诺千金,令人佩服。我听说湖州素来有“湖丝衣天下”的美称,那里必然有上等的丝绸。”

鱼哄仙道:“正是!湖州是“丝绸之府”,有很好的养蚕缫丝的自然条件。湖州丝绸以它卓越的品质、精美的花色闻名于世,质地紧密,细洁光亮,色彩斑斓,有帛、绢、绸、缦、绮、罗、绫、绣、绵、纱等好几十种。”

杜沉非叹道:“以二位兄弟的大才,治理这等生意如烹小鲜,必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日后也必定有大富贵。”

鱼哄仙大笑道:“大哥过奖了。”

吴最乐又问道:“大哥,小弟好奇,必须问个清楚,大哥如何说前天还在临安府,今天就到了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沉非笑道:“只因在临安遇到一个非常奇特的人,这人叫做万摇铃,是个魔术大师,他说可以叫我们立刻就出临安城。我也不信,结果他将一块布在我们身上一盖,我们就晕了过去,便来到江郎山下一个叫做礼贤镇的地方,我还以为只是在临安城外,没想到却去了这么远。”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扬名江湖

杜沉非便将与鱼哄仙、吴最乐二人分别后,在途中遇到王坐青与花不如母子,一路来到临安城,以及在临安城中遇到万摇铃和雷滚,以及碰到‘狩野’的人,又是如何逃出临安城的,将这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鱼哄仙和吴最乐惊讶得目瞪口呆。

鱼哄仙称赞道:“这个万摇铃,果然是个魔术天才,竟然有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日后若有机会,我也得结识下这个人。”

杜沉非笑道:“我们都是兄弟朋友,我约他来潭州见面,你和他日后必然能有会面的机会。”

吴最乐又道:“大哥,那个花不如,号称‘玉面魔花’,又叫做‘食人花’,武功造诣极高,内外兼修,虽然不能称得上盖世无双,真可以说是神鬼莫测,大哥能赢了她,也是艺高人胆大。”

牛犊先插嘴道:“老鱼,阿乐,那花不如是很厉害,我一斧头砍在她身上,竟然把我的斧头都弹了出去,连皮也没割破她一块。只是还是奈何不了大哥,只一刀,便把她杀出血来了。”

吴最乐连忙问道:“那不是把那花不如杀了?”

牛犊先道:“没有杀死她,只是杀出血来了,放了她一马。”

鱼哄仙和吴最乐都称赞道:“大哥真是神功盖世,空前绝后,不愧‘荆湖第一刀’的称号。”

杜沉非吃惊道:“老鱼,阿乐,你们两个又是如何知道‘荆湖第一刀’这个称号的?”

鱼哄仙道:“大哥,前几天有好几份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说你代表的‘夺魁刀社’击败了天际岭放青山庄的段家三少爷。这段氏祖传的剑法,闻名天下,说大哥能击败这段家剑法,是名符其实的‘荆湖第一刀’。”

杜沉非问道:“这都是些什么报纸?”

鱼哄仙道:“都是江湖有名的,我就在至少五份报纸上看到了你的事迹,一份是《武林窗》,一份是《无多妙闻》,还有其他一些没那么知名的小报,像什么《大趣闻》、《江湖娱乐》一类的。”

杜沉非道:“我在临安府,听万摇铃说,他也是看的《武林窗》和《无多妙闻》,知道我的名字。这些报纸发行地域如此宽广,也令人佩服。”

鱼哄仙道:“的确,像《武林窗》与《无多妙闻》这两份报纸,都立足在湖广、江浙一带,辐射整个南方地区,密集覆盖各个县镇,发行量近百万份。其管理之严密,网络布局之发达,旗下人员之丰富,令人仰视。”

杜沉非又道:“那个陆九渊,已必定发了大财了。”

鱼哄仙道:“大哥,这个陆九渊又是什么人?”

杜沉非道:“陆九渊就是这个‘夺魁刀社’的老板,报纸登载的这一件事,必定都是这个陆九渊干的。”

吴最乐道:“大哥,他为什么要把这事登上报纸,来替你扬名?”

杜沉非道:“二位兄弟,你们是不知道内情,这个‘夺魁刀社’,广收门徒,培训刀术,靠的就是收取培训费来赢利。只因为重阳节那天,在门前耀武扬威,摆一个擂台,说是切磋武艺,比武会友,实际是哗众取宠,吸引更多人来交费培训。结果被段寒炎上台,轻易打败了这个刀社,当时围观的人很多,见这‘夺魁刀社’武艺低微,便再也没人肯来他那里学习刀术了,这样一来,便断了他的财路。”

吴最乐连忙问道:“后来呢?”

杜沉非道:“后来,这个陆九渊见没人上门来学习,没有了收入,便起了歹心,约同尖峰寨四个头领,打劫了潭州富豪曾祖殿用于战后救灾的六千两银子,与尖峰寨四个头领各分得三千两银子。”

吴最乐道:“这尖峰寨四个头领,又是些什么人?”

杜沉非道:“这四个人,叫做官不小、钱很多、商必红、房子大。”

吴最乐道:“都是好名字,看起来就福大运大。”

杜沉非笑道:“正是,他们四个人,合称为‘福四’。”

吴最乐听了也大笑。

鱼哄仙问道:“大哥,你又是如何去天际岭放青山庄去会那段寒炎的?”

杜沉非道:“这事说来话长。”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只因为金兵破了潭州城,将城中抢掠一空,潭州百姓缺少过冬天的棉被衣裳。曾员外第一次运送的六千两银子,被我和牛犊,以及另一个叫做第一翻墙的兄弟,一起夺了,交给了一个破堂和尚,用来救助潭州百姓。后来我在城中,见城中人纷纷说曾员外救灾的银子被人抢了,我才得知我们打夺的就是曾员外救灾的钱,便主动上门去找曾祖殿认错。又从曾祖殿口中,得知他救灾的银两又一次被人抢劫了。我见他一片善心,便答应替他去找回银两,这样一来,便认识了尖峰寨‘福四’,真可谓‘不打不相识’,这四个人倒与我做了兄弟,当即交还他们所得的三千两银子,又领了我们一起来寻那与他们合伙打劫的陆九渊讨要,那陆九渊开始不给,被我打败,便答应交出他所得的三千两银子,只是有个条件,就是请我去打败放青山庄的段寒炎。”

吴最乐连忙问道:“你和段寒炎那一战,到底胜负如何?”

杜沉非道:“其实,当时我们谁也没胜,谁也没败。”

鱼哄仙大笑道:“必定是大哥和那段寒炎大战了一场。虽然不分胜负。但‘夺魁刀社’的老板陆九渊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大哥大获全胜,四处宣扬,后来又得以广收门徒,赚得盆满钵满,是这样吗?”

杜沉非笑道:“老鱼所言不差,正是这样。”

鱼哄仙与吴最乐都大笑不已。鱼哄仙叹道:“这陆九渊真是个精明的商人。”

吴最乐笑道:“我想,这报纸上所报道的这事,必定也是他与这几份报纸的闲探取得联系,趁此将他的‘夺魁刀社’扬名江湖,吸引更多的人来他这里学习刀术。这样他便赚得更多。”

杜沉非道:“必定是这样。他虽然是个商人,行事张扬高调,推销自己,也可以理解。只是我的麻烦,估计就会来了。”

鱼哄仙道:“的确。各路江湖人物,真人不露相的少,好虚名的多,必然会有人前仆后继,来寻大哥一决高下。”

牛犊先一面大吃大嚼,一面插嘴道:“怕他们做什么,我的大斧,正闲得慌,久不杀人,来一个我劈他一个。”

众人听了大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本性难移

鱼哄仙喝了一口酒,又问道:“那大哥今后将往何方,又做什么打算?”

杜沉非将在礼贤镇所遇一事,以及途中遇到“熊猫双侠”二人的事,又叙述了一遍,道:“我必须先找到这六个孩子,给他们送回家去。只是天地广大,并不知道往哪里去找寻?”

鱼哄仙道:“大哥何不与我们同往湖州?一面玩耍观光,一面也不耽误我们做生意发财赚钱。”

杜沉非道:“老鱼,我也想与你们同去湖州做生意,只是还得先救了那六个孩子。”

鱼哄仙道:“大哥,别人家的几个小孩,你管他做什么?哪里不丢失几个?我们只管好自己赚钱快乐就行了,管别人的死活,有什么好处?”

吴最乐也附和道:“大哥,老鱼说的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管得这天下许多事的,那是皇帝老子了。我们只需赚够金银,讨个漂亮老婆,快活过日。”

鱼哄仙立刻大笑道:“没错,我们也不做皇帝,也不当宰相,更不做州官县吏。来,大哥,喝酒,等下我带你们去江边那个赌坊里赌钱玩耍去。”

吴最乐应道:“好,上次输给那山鸡蛋一百两银子,今天去赢他回来。”

杜沉非见这两人仍然本性难移,没半点善心,十分不乐,道:“老鱼,阿乐,人生在世,哪能只管自己?我也只因自己小时候被人拐诱,和这六个孩子一样,只是后来被亲人救了出来。就这样,感同身受,我必须得去救他们。”

鱼哄仙一口喝干杯中酒,说道:“大哥,像我们这样,都是江湖闲人,哪有吃自己的饭,替别人瞎操心的?”

吴最乐也说道:“对!对!对!这完全是瞎子跟着新郎官笑,瞎凑热闹。”

杜沉非道:“老鱼,阿乐,岂不闻,熙宁年间,王安石新法方行,州县骚然。邵康节闲居在林下,门生故旧,都想辞职隐居,写信来问邵康节。邵康节回答说‘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民受一分之赐也矣,投劾而去何益?’”

吴最乐道:“大哥,说这一段故事,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杜沉非道:“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这才是正论,就是人生在世,不能只在乎自己。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便是功业。”

鱼哄仙与吴最乐二人面面相觑,不好开言。

杜沉非道:“我听说有位大师劝人作善事,有的人说自己地位低小,权利卑微,无能为力,那位大师指着一条板凳说:‘假如此凳,欹斜碍路,吾为整之,亦一善也’。如此存心,便觉临难投劾者亦是宝山空回。”

鱼哄仙与吴最乐默然良久。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过了很久,吴最乐忽然对鱼哄仙挤了挤眼,鱼哄仙见了,便站起身来,将吴最乐扯到酒店门外。

吴最乐对鱼哄仙道:“老鱼,那‘穷流’虽然称穷,穿着虽然不十分破烂,却也像是一伙叫花子装扮,实际却富得流油。既然这老杜是个死心眼,一心要跟‘穷流’作对,我们何不同去,夺了他们的不义之财,供我们受用?”

鱼哄仙道:“那好!我也觉得应该这样。有老杜这样的功夫,再加上那头大水牛,还有你我二人,估计要杀那些人也不是难事。既然到哪都是挣钱,这钱还挣得快些,又还能杀人放火玩耍,还强过那辛辛苦苦搬什么鬼布料丝绸。”

吴最乐听了,大笑道:“老鱼此言,正合吾意,那我们就和这老杜一起去?”

鱼哄仙道:“有钱赚,就一起去!”

二人商量已定,又进来桌旁坐了。

杜沉非也不知道这二人鬼鬼祟祟商量了些什么。

牛犊先却没好气地问道:“你这两个搞什么鬼东西,说句话还要偷偷摸摸躲起来说?”

吴最乐也不理他,却看着鱼哄仙道:“老鱼,今天我们在上饶江上遇到的那艘船,听见船上几个小孩的哭声,莫非就是大哥所说的那几个被抢的小孩?”

鱼哄仙点了点头,道:“想必是的。”

杜沉非连忙问道:“难道二位兄弟见到过这几个孩子?”

鱼哄仙道:“并不曾见过,只是今天傍晚,我们在船中饮酒,听到对面一艘船上,一片孩子的哭声,又有人的斥骂声。我想应该就是那些小孩。”

杜沉非听了,道:“二位兄弟,那船上有什么标记吗?”

吴最乐想了想,突然道:“确实有标记,船上有一面土黄旗子,上面印着一个赤着足的栗色脚板印记。”

鱼哄仙也道:“既然大哥说在礼贤镇上,是一伙穿栗色衣裳的人抢了小孩,这艘船上的人也正好是穿着栗色衣裳,旗帜上的脚印也是栗色的,加之又有孩子哭声。各种因素凑在一起,我觉得这艘船必定就是那穷流的,那些孩子也十之八九是礼贤镇的。”

杜沉非也说道:“这船如果是穷流的,就必定是那些孩子无疑。既然有了这些孩子的下落,那我只得告辞二位,立刻去追赶他们。”

鱼哄仙道:“大哥,不要忙,你和牛犊骑马,在陆路上绕来绕去,他们坐船直行,如何能追得上?”

杜沉非道:“那依兄弟高见,我应该如何去营救?”

鱼哄仙笑道:“既然大哥如此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肯为别人出力,我们二人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先不去湖州做那没影没踪的丝绸生意,只现在便掉转船头,与大哥一同去追赶,人多势众,不怕他们,务必将那艘船上的人杀尽,取了他们的钱财,又夺了那几个小孩,交还那礼贤镇上的人,也立这一件功德。”

杜沉非心中大喜,道:“有你们二位兄弟同去,必然无往不胜。”

于是,四人吃得饱了,牵了马匹,来到江边,上了船。

原来那边小侠、赵广安都在船上看守,见了杜沉非,齐叫“大哥”。

杜沉非见那赵广安衣衫齐整光洁,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派头,不再是曾经的乞丐模样,心中欢喜。

鱼哄仙吩咐大船掉转船头,沿着上饶江,顺流西进,一路追来。

直赶了几日,已至隆兴府地面,连穷流那艘船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杜沉非道:“我们追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们的船,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鄱阳湖往江州去了?这天大地大,如何找得到?”

鱼哄仙道:“大哥不要灰心,天必护佑善人。这事也不能心急,只得耐着性子,慢慢找寻。”

二人正在商量对策,只听吴最乐指着前面道:“大哥,老鱼,你们快看,那只船在那里。”

杜沉非与鱼哄仙抬眼看时,果然见前方岸边停着一艘大船,船上土黄色旗帜虽然不甚分明,却也看得见,旗帜上面用漆刷着一个巨大的栗色足迹。

那面旗正迎风飘扬。

奇怪的是,这艘船不停在靠近大路的一面,却停在靠山的那一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鱼哄仙的计策

鱼哄仙令人将船远远地停在这条江的另一面,几人藏身在船舱中,观看那艘船上的动静。

只见那艘船上十几个人,身穿栗色直缝宽衫,每人都背着一柄长剑。

杜沉非见了,道:“老鱼,礼贤镇上的人说,是穿栗色衣服的人抢了他们的孩子。依这些人的装束来看,必定就是他们。我们何不冲过去,夺了那些孩子就跑?”

鱼哄仙道:“大哥,如果强夺,他们人多势众,组织严密,可能附近帮手极多,我们不是空手逃跑,还得带着那几个小屁孩的,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杜沉非问道:“如不强取,你有什么好办法?”

鱼哄仙摸着下巴,正在思索对策。

这时,只见一艘小艇自东向西而来,那小艇上坐着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路过穷流那艘大船旁边,小艇上面一个人却认识,朝穷流的大船上喊道:“梁大哥,今天有没有什么好货没有,卖两个来给我受用?”

那艘大船上一个人见了,笑道:“原来是张公子,好久不见。今天没什么好货,只有四只小鸭和两只小鸡。”

张公子大笑道:“梁大哥改日有好货时,莫忘了带来给我。”

那个梁大哥道:“承蒙张公子常年关照生意,有好货时,必定先给你送来。”

张公子挥了挥手,道:“多谢!多谢!”

那只小艇一阵风去了。

杜沉非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牛犊先却忽然道:“大哥,那个什么鸟张公子,不就是常常被咱们打的张振飞那毛团吗?”

杜沉非也猛然想起,道:“正是,正是!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鱼哄仙问道:“牛犊说的这个张振飞,莫非是叫做‘黄金蟒’的?”

杜沉非吃惊道:“老鱼,你怎么也会知道他的?莫非在哪里见过?”

鱼哄仙道:“见倒是没见过,只是他家族豪富,我也久闻他的名声。”

牛犊先道:“老鱼,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鱼哄仙笑道:“不错。我也知道他声名狼藉,仗着他老子的势,横行霸道,为恶一方。”

杜沉非道:“他家住在潭州,却不知道怎么又在这里出现?”

鱼哄仙道:“这个我倒是清楚,只因他老子张明玉在这隆兴府又找了一个女人,在这边建了栋别墅安家,叫做两头大。这个张振飞在这方面倒是胸怀宽广,全不替他老娘争气,把潭州、隆兴府这两处都当家,横行这两地。”

吴最乐道:“只是听说去年这人与一个叫做柳叶平的人在潭州勾搭了一个女人,谋害了那女子父母的性命,又使一条‘引火烧敌’的毒计,来嫁祸给一个卖冰水的,结果被那卖冰水的识破,将计就计,反倒害了他自己。这个张振飞与柳叶平,因为这一件事,差点被潭州知州向子甄所杀。只是也合当他不该死,正遇金兵破了潭州,知州向子甄不知去向,被这两个的父母花费钱财,买通当地官吏,放了出来。”

杜沉非笑道:“好教二位兄弟得知,他想害的那人正是我,他去勾搭女人,一直说的是我的姓名。”

吴最乐道:“哦?大哥是怎么识破他的诡计的?”

杜沉非道:“这事,多亏了那个第一翻墙兄弟,这个兄弟是个飞檐走壁落地无声的人,那天正在那张振飞家干事,听了这件事,虽然那时与我素不相识,却多亏了他来告知,不然叫我负冤。又设计捉了那个柳叶平,丢在那女人家里,然后在墙壁上题字说明事情原委。”

鱼哄仙道:“大哥这是好人有好报。那位叫作第一翻墙的朋友也是义薄云天,正气凛然。”

杜沉非道:“老鱼,如今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好?”

鱼哄仙笑道:“大哥,不要急。我已有了计策,必能夺回这几个孩子。”

杜沉非大喜道:“老鱼,是什么妙计?”

鱼哄仙道:“大哥,这张明玉虽然是个草包,以阴谋诡计侥幸发家巨富,手下养着一大群鹰犬,横行潭州、隆兴府两地。他本人武艺低微,却有收藏宝刀名剑的爱好。去年,我们用计骗了一伙人,侥幸获得他们一把古刀,经人介绍,五百两银子卖给了这个张明玉。所以与他有这一面之缘。”

杜沉非与吴最乐都在凝神静听。

鱼哄仙又道:“他见我人脉广、路子熟,还曾托我再次替他寻觅些有名刀剑。我们现在只就这一句话,从他身上下手,去要这几个小孩。”

杜沉非道:“如何去要?”

鱼哄仙道:“大哥,你看,对面那艘船上,穷流的人几乎背的都是剑,对不对?”

杜沉非当然也早已看见了,便道:“正是,背的都是剑。”

鱼哄仙道:“不错,我们正好利用这点行事。”

吴最乐也问道:“老鱼,怎么行事?”

鱼哄仙道:“这样,我立刻就去张明玉家,去找他,说有个朋友想卖一柄剑,因是祖传宝剑,必须亲自上门来交易。他必然同意。”

杜沉非等众人都在仔细听着。

杜沉非道:“那怎么保证这个张明玉正好在家?”

鱼哄仙道:“一来,这个张明玉手下人手极多,生意方面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管理;二来,这个张明玉的二房最是厉害,怕他在外勾搭别的女人,管得极严,张明玉十有七八在家。”

杜沉非道:“如果万一没在家呢?”

鱼哄仙道:“这个无关紧要,我自然能叫那穷流的坐在张家等待就是了。现在只需要穷流的人将那六个孩子带出就可以了。大不了,咱们在路上将那人一刀干掉,倒十分干净利落。”

杜沉非点了点头。

鱼哄仙道:“在这同时,需要阿乐假冒这张明玉的人,说奉张明玉之命,来买那六个孩子,只说身上没带银两,叫他们打发一个人一同跟来,去张明玉家取钱。”

杜沉非道:“穷流的人会不会怀疑,张明玉是如何知道他们船上有孩子的?而且还知道是六个?”

鱼哄仙道:“这点不用担心。一是穷流的人已告知过‘黄金蟒’张振飞,自己走露过消息;二是有人找上门来做买卖,哪有不同意的?就是怀疑,老主顾的买卖,也不能不去。”

杜沉非道:“然后呢?”

鱼哄仙道:“然后就是,穷流的人必定会同意,派人上张明玉家取钱。”他叠着两个指头,又道:“就这样,我已事先跟张明玉讲明,有人上门来卖宝剑的,张明玉必定以为穷流那人来卖剑,穷流的人以为去收银两。”

杜沉非道:“不错,就这样,两下把他们骗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毒计

吴最乐又问道:“老鱼,好主意!只是如何带走孩子?”

鱼哄先想了想,道:“我记得这张明玉别墅大门的右手边,有一条巷子,路通后街,这巷口又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两排石凳,方便路人休息的。但这个亭子紧靠着张家别墅大门,乍一看,就跟他别墅门下的凉亭一样,亭旁的两边,都是砖墙,又像是通往张家别墅内的道路。但实际这条巷子却是通往另一头的街道的。”

吴最乐道:“我也走过这条巷子,只是这巷子又有什么用?”

鱼哄仙稍作停顿,对吴最乐道:“就这样,你正好带着那六个小孩和穷流一个收钱的人来到张家别墅门前,我却已经与张明玉谈好有人卖剑的事,站在那亭子里等待,见了你们到来,便吩咐你带着孩子进那亭子。”

吴最乐道:“不错,那穷流的人以为你和我都是张家的人,必定以为将孩子带进张家别墅去了。”

鱼哄仙道:“正是。我再叫看门人带穷流那人去见张明玉。就这样,我和你带着那六个孩子,就从小巷溜之大吉。”

吴最乐大笑道:“哈哈!由那穷流和张明玉闹去,再不关我们事。”

杜沉非听了,笑道:“兄弟果然多谋善断、神机妙算,这条计,真是兵不血刃。”

鱼哄仙又略微想了想,道:“还得略微将计划改变一点,从巷子里,是可以逃掉,但是他们人多势大,一旦被他们发现上当,我们带着那些孩子,必然难以回到江边来。”

杜沉非问道:“又如何改变?”

鱼哄仙道:“我知道穿过这条小巷,就有个木器家具店,还得事先安排赵广安带五六个人去买个大柜,从那条巷子抬过来,在巷中将这六个孩子以及阿乐都装进柜中,直抬到我们船上。”

杜沉非道:“那你呢?”

鱼哄仙道:“我的话,见机行事。若是张明玉在家,我叫那门子带穷流的人进去,只在这个时候,我就逃之夭夭。万一张明玉不在家,叫那穷流的人坐在张家等待,也趁门子不注意时,溜之大吉。”

吴最乐道:“老鱼这样做,足可令那门子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叫他们无处可找。”

鱼哄仙道:“正是这样,孩子也到了我们手中。”

杜沉非听了,十分欢喜,称赞道:“兄弟真是足智多谋,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鱼哄仙却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大哥,事还没完。”

杜沉非诧异道:“孩子都救到手了,怎么说还没完事?”

鱼哄仙笑道:“大哥,我们也不能只为别人瞎操心,自己却是寒冬腊月种发生,一无所获,对吧?”

杜沉非道:“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获得报酬?”

鱼哄仙道:“不错,我们不但要获得报酬,而且还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杜沉非道:“兄弟,怎么说?”

鱼哄仙道:“我们成功带走孩子以后,穷流那个去收款的人,必然会和张明玉发生矛盾,你们说对不对?”

杜沉非与吴最乐都说:“不错,必然会有纠纷,那又怎么样?”

鱼哄仙道:“一旦他们两方产生矛盾,就会有两种结果。”

吴最乐道:“我知道这两种结果,一是这两方互相火并;二是语言沟通成功,化解了矛盾,这双方都知道被我们骗了。”

鱼哄仙道:“阿乐说的很对。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双方火并。我们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吴最乐道:“怎么坐收渔翁之利?”

鱼哄仙道:“当他们矛盾产生,有意火并后,那穷流的一个人,怎么奈何得了张明玉的人,必定会回船上来叫人,一起去张家厮杀。”

杜沉非也问道:“那然后呢?”

鱼哄仙道:“这样,穷流留在船上的人,就必然不多,我们众人趁着这个时候冲上去,将穷流船上的人,尽都宰了,扔在江中。”

吴最乐大笑道:“老鱼,好主意,这样我们便将他们船上财物搜刮一空。”

鱼哄仙道:“一旦火并,那张明玉又怎么敌得过穷流,以穷流的残暴,必被穷流满门诛杀,不留一人。我们的人,只等穷流的人退走,立刻拥入张家,也将他张明玉家洗劫一空。”

吴最乐听了,与鱼哄仙二人开心地相对大笑。

杜沉非听了鱼哄仙这等毒计,将几十百把个人随随便便致于死地,他们却在这里如此开心。杜沉非只听得心惊胆战,张口结舌,都不想再听。

那两个人却笑得十分开心,以为有钱可赚,而且是大有收获。

吴最乐笑声停顿,又问道:“老鱼,如果他们语言沟通,没有产生矛盾,反倒一致对付我们,那如何是好?”

鱼哄仙道:“不需着急。我又有对付的办法。哪怕他们言谈沟通,双方化解了矛盾,都已发现被人骗了。那穷流派去收款的人,必定会回船上来报知他的顶头上司。你觉得是这样吗?”

吴最乐道:“我想应该是这样。”

鱼哄仙道:“那时,你躲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见那穷流的人路过,一蓬毒针,将他射死。”

吴最乐道:“好,再以后又怎样去做?”

鱼哄仙道:“这样,时间略久,那艘船上穷流的人必定会起疑,又派人来江边看时,见同伴杀死在地,就会推测究竟是被谁所杀?”

吴最乐道:“但如何令他们将矛头指向张明玉?”

鱼哄仙道:“这一点,只需写张纸条在穷流那个死人的手中,就可以了,就写上三个字‘张明玉’。”

吴最乐道:“就这样,穷流的人会相信吗?”

鱼哄仙道:“不管他们信不信,在他们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第一步当然是找上张明玉的门来。”

吴最乐沉吟了一会,道:“不错,但是他们再次说明情况,不肯交手呢?”

鱼哄仙道:“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因双方都是骄横惯了的人,不由他们不交手。万一又不火并,我们于中添油加醋,不怕他们不火并,直弄得这张明玉一门良贱都遭诛杀。”

吴最乐道:“老鱼,怎么添油加醋,快说来听听。”

鱼哄仙笑道:“我看,大哥武艺,天下难敌。这一件就用得着大哥出马?”

杜沉非听得他们二人有说有笑,谈论这等毒计,惊讶得如同雷轰电掣一般,默不做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唯利是图的搭档

吴最乐问道:“要大哥出马干什么?”

鱼哄仙道:“在穷流得知同伴被杀后,船上众人一同上岸,来找张明玉的麻烦。大哥便假称是张明玉的人,于路杀死他穷流两三个人。”

吴最乐笑道:“我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哥杀死穷流两三个人后,便诈败而逃。更加激起穷流那一伙人的怒火。”

鱼哄仙道:“正是。只是大哥不能往别处逃,只能往一个地方逃跑。”

吴最乐道了:“四面八方,有路便能逃,怎么说只能往一个地方跑。”

鱼哄仙道:“如果往别的地方跑,反倒会引来穷流那伙人的不懈追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吴最乐道:“那往哪里跑?”

鱼哄仙道:“不往别处跑,只往张明玉家里跑。”

吴最乐道:“只是大哥又不认识路径。”

鱼哄仙道:“这个好办,大哥可以事先跟着赵广安去买柜子,先认认路。”

吴最乐道:“大哥若往张明玉家跑,不是自投罗网吗?不往远跑,倒送上门去?”

鱼哄仙笑道:“大哥可疾跑到张明玉门前,不管好歹,一刀将门子砍了。然后杀进屋去,又假称是穷流的人,砍倒他三五个。”

吴最乐恍然大悟道:“对!对!但是得和后面追的穷流保持适当距离,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要保证大哥进了张家后,喊的话,后面穷流的人不至于听到,又要保证穷流的人能看到大哥进了张明玉家。”

鱼哄仙大笑道:“正是这样。哈哈!”

吴最乐得到:“那叫大哥怎么出来?”

鱼哄仙道:“大哥一刀一个,砍杀几人,又假意战败,逃出张家来。但这一逃比较关键,不能出大门而逃。”

吴最乐吃惊道:“不往大门逃,往那里去?”

鱼哄仙道:“大哥轻功极好,一跃而过了那道墙,往旁边小巷中逃。”

吴最乐终于懂了,笑道:“不错,就这样,穷流的人以为大哥是张明玉的人,战败逃回去了。而张明玉则以为大哥是穷流的人,战败逃出门去了。”

鱼哄仙道:“哈哈!就是这样。他们鹬蚌相争,我们便坐收渔翁之利,只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我们的人再去清场。”

这时,连牛犊先听了,都目瞪口呆,插一句话道:“你这个老鱼,我们怎么去清场,难道他们杀人,我们去洗地、打扫尸体吗?”

鱼哄仙笑道:“你这个牛犊,尽想些徒劳无益的事。我们这么多人,怎能白干?我们去清理现场,就是将还活着的人全部一刀一个,送他们去见阎王。”

吴最乐居然笑得很开心,道:“然后,张明玉别墅中,以及穷流大船上的所有财物,就都归我们受用。哈哈!哈哈!”

鱼哄仙也十分得意。

这两个人大声笑着,也不管对面那船上能不能听见。

鱼哄仙倒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翘着大拇指,连声道:“好计!好计!”

吴最乐也道:“果然是条好计。”

杜沉非却再不做声。

鱼哄仙见了,问杜沉非道:“大哥,你觉得这条计,还可以吗?”

杜沉非叹了口气,道:“老鱼,阿乐。你们两个这条计,我觉得一点也不好,更加不好笑。”

这两人都吃了一惊。

鱼哄仙道:“大哥,这条计策,难道哪里还有漏洞吗?”

杜沉非道:“你们二位的这条计,真称得上天衣无缝,毫无漏洞。”

吴最乐道:“那大哥又说不是条好计?”

杜沉非道:“这个漏洞,不在这条计上,而是在你二人的心上。”

鱼哄仙道:“大哥,这怎么说?”

杜沉非道:“我发心来救这六个小孩,本来是一片善意。亏了你二人也一片好心来帮忙。不曾想你们二位,设条如此恶毒的计策来,一条计策便置五六十人于死地。这样的话,叫我良心不安。”

鱼哄仙皱眉道:“大哥,穷流和张明玉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便杀了,怎么还会良心不安?”

杜沉非勃然大怒,提高嗓门大声道:“虽然张明玉父子为恶一方,他的下人岂能没有一个好人?你们口口声声要将他一家灭门,这不反倒是我害了你二人吗?”

鱼哄仙和吴最乐见杜沉非神色不对,吴最乐问道:“大哥怎么就说害了我们?”

杜沉非道:“你们在邬子口时,还只抢劫偷骗,我并没听说过你们杀了多少人。我劝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反倒干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了钱财,不管好歹,要杀五六十人。这不是我害了你们吗?正所谓‘求福不如避祸’,你们还不如在邬子口干那老本行的勾当了,至少不曾如此这般残暴无情。”

一番话,说得鱼哄仙和吴最乐低下头来,再不哼声。

杜沉非见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二位兄弟,虽然‘清酒红人面,钱财动人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有句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我们的老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和忠告。所以我们不能唯利是图、见利忘义。我们要做的是,即要有利可图,也要顾全道义,要走正途。我们都还年轻,我相信我们有办法,通过合乎道义的途径去赚到足够的金钱。你们二人,也都是天资聪颖,又是饱读诗书的人,这个道理一定不需要我多说。”

鱼哄仙与吴最乐依然不哼声。

杜沉非又道:“这样吧。你们二位就先往湖州做丝绸生意,由我和牛犊子来救这六个小孩。”

鱼哄仙终于开口道:“大哥,你说得很对。既然大哥说到道义,我们二人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怎不记得大哥手下开恩之情。既然认你做个大哥,我们又岂能置道义于身后,叫你独自面对众多强敌?”

杜沉非道:“老鱼,这样最好,只是不要去害人。”

鱼哄仙道:“大哥,如要不害人时,我们只按这条计的前半部分去做就可以了,救出这六个小孩便走,大哥意下如何?”

杜沉非大喜道:“好!就依你所说的去办。”

鱼哄仙立刻安排,叫赵广安立刻带五六个人去买个大木柜,要确保这木柜能装下那六个孩子以及一个大人。

赵广安答应一声,领人去了。

鱼哄仙对吴最乐道:“兄弟,你去应付穷流的,我去那张明玉家。大哥和牛犊,暂时只在船中安坐,不必劳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巧骗张明玉

鱼哄仙将一切吩咐妥当,便独自下了船,上了江边大路。

这是一条整洁而宽敞的青石板路,两旁每隔几步,长着一棵大樟树。

鱼哄仙也不着急,慢悠悠来到张明玉别墅门前,只见那门额上雕刻着“明玉园”三个红漆大字。

一个三十几岁的、留着小胡子的门子坐在门后一间小房内。

鱼哄仙在门前,轻轻打了几下门。

那门子听见,开了小门,出来看。

鱼哄仙不等他开言,道:“大哥,请问张员外现在在家吗?”

那门子问道:“你是哪位?找我们员外有什么事?”

鱼哄仙背着手,道:“烦你通禀员外,就说鱼哄仙来访。我就是上次卖了柄好刀给员外的。员外想必喜欢那刀。现在我又介绍一柄好剑给员外。你快去通报,不要迟疑。”

那门子突然想起,张员外果然有一柄好刀,整日爱不释手地看。看来那刀便是这人介绍的。那门子一念至此,便立刻道:“先生稍等,小人立刻去通禀员外。”

很快,那门子出来,笑嘻嘻道:“先生,我们老爷请你进去。”

鱼哄仙道:“好,多谢!”便进了门来,刚走到这别墅花园,便看到了张明玉那张笑成一朵花的脸。

那张明玉是个收藏刀剑成瘾的人,听说鱼哄仙有好剑介绍,立刻就迎了出来。

张明玉大笑着道:“鱼兄弟,你好啊!多时不见,一向安好?”

鱼哄仙也打着哈哈,大笑道:“托员外的福,在下还勉强过得去。员外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精神好,气色佳,脸如满月,眼似双星,祥光笼罩,瑞气遮迎。实在可喜可贺,令在下艳羡不已。”

张明玉听了这一番奉承,越发欢喜,道:“鱼兄弟,还是嘴巴甜过糖浆,过奖了,过奖了,快请进来献茶。”

鱼哄仙笑道:“正要造宅奉拜,只是莫嫌残步。”

张明玉连忙道:“岂敢?岂敢?”

张明玉邀鱼哄仙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丫鬟端上茶来。

张明玉笑着问道:“鱼兄弟光临蔽宅,是不是有好物件介绍?”

鱼哄仙道:“既蒙员外见委,在下敢不努力,以示奉承之心?今日有一个朋友,有一柄祖传的宝剑,爱惜如命,原是江州富贵人家,只因近年来家道衰落,无以为继,便思量要把这柄宝剑出手。他来寻我,想卖个稍微好点的价钱。我思量员外爱惜刀剑,便同他说定,来与员外交易。”

张明玉道:“鱼兄弟,这卖剑的是什么人?”

鱼哄仙不假思索,随便编个名字,说道:“这人姓白,叫白乐地,是唐代三大诗人之一香山居士白居易的后人。”

张明玉道:“那这柄剑,又是什么宝贝?”

鱼哄仙道:“这柄剑,是唐代铸剑大师张鸦九所造之剑,就叫做‘鸦九剑’。”

张明玉却没有听说过‘张鸦九’,也不知道‘鸦九剑’是什么宝剑?便问道:“鱼兄弟,怎么便见得这把剑好?”

鱼哄仙道:“员外难道不曾听说过,白居易有一首《鸦九剑》的诗,说的就是这炳剑的好处?”

张明玉是肯定知道‘白居易’大名的,听说白居易还写过一首诗赞美这柄剑,又问道:“鱼兄弟,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只好刀剑,却不太懂文化,你说白居易这首诗是怎么写的?”

鱼哄仙笑道:“白居易这首《鸦九剑》诗,说是:‘欧治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张明玉听了,连忙叫一个还比较有文化的帐房先生,问道:“刘先生,唐朝真有个叫做张鸦九的吗?”

那帐房先生打躬作揖,道:“老爷,张鸦九是唐代铸剑大师,他所造剑名即为鸦九剑。”

张明玉又问道:“白居易真有首叫做《鸦九剑》的诗吗?”

那帐房先生道:“白居易是有一首这样的诗,那诗比较长,在下略记得其中几句,说是‘剑成未试十余年,有客持金买一观。谁知闭匣长思用,三尺青蛇不肯蟠。’”

张明玉又问道:“既然能得到白居易的题诗,那‘鸦九剑’必定是一柄好剑?”

帐房先生道:“据在下所知,不但白居易为‘鸦九剑’作诗歌颂,另外还有一个著名诗人,也写过诗来赞美张鸦九的剑。”

张明玉十分吃惊,道:“还有谁?他的诗又是怎么写的?”

帐房先生道:“还有元稹,他有一首《说剑》的诗,是这样写的——‘今复谁人铸,挺然千载后。既非古风胡,无乃近鸦九’。”

张明玉道:“这诗说的是什么意思?”

帐房先生道:“说的就是夸奖这‘鸦九剑’很好的意思。”

张明玉大喜,挥了挥手,那个帐房先生立刻便退下了。

张明玉看着鱼哄仙道:“鱼兄弟,那个卖剑的人,现在哪里,务必请鱼兄弟快些给我请来。请鱼兄弟放心,若真是好剑,必不会少了鱼兄弟好处。”

鱼哄仙大笑道:“多谢!多谢!我那朋友,他在员外宅院旁边这条巷另一头的街道上,暂时住在‘鸿福客栈’里。请员外稍等,我去把他叫来。”

张明玉十分高兴。

鱼哄仙别了张明玉,却坐在那巷口的亭子里等。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吴最乐果然不负众望,成功说服了穷流,领了那六个孩子以及穷流一个身着栗色直缝宽衫、背着口长剑的人来到张明玉门前。

鱼哄仙见了,慢悠悠迎上前去,道:“阿乐,你先带这些孩子,从门下亭子进去梳洗,换了衣裳。”

吴最乐听了,弯腰作揖道:“是,谨遵鱼总管吩咐。”

穷流那人信以为真,把鱼哄仙和吴最乐,都做作张府下人,由吴最乐带着孩子去了。

鱼哄仙又对那门子道:“你带这位兄台进去见员外。”

那门子听见鱼哄仙与张明玉大声交谈,果然以为这人是鱼哄仙朋友,来这里卖那一口剑的,连忙将穷流那人引了进去。

鱼哄仙见无人盯住,先往江边船上走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智赚穷流

吴最乐进了那条巷子,正遇到赵广安领着几人抬了一个大木柜,从巷中过来。

吴最乐吩咐那几个小孩道:“我们是好人,是你爹娘请我们来救你们的。你们躲进柜中,我带你们离开这里,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弄出声响来,知道吗?”

那几个孩子听了,连连点头。

吴最乐还是不放心,又掏出六个纸包糖来,分给那几个小孩,道:“你们不要害怕,给你们糖吃。但是不要哭,如果哭出声来,被坏人听到,又会把我们都抓起来的,你们记住了吗?”

那几个孩子连声道:“记住了。”

那几个孩子都坐进了柜子,吴最乐也坐了进去。四个人抬着那柜,大摇大摆,从张明玉门前路过,往江边去了。

众人都来到船上,将六个孩子和那柜子都藏在底舱,将船西行至临江军。

杜沉非称赞不已。

鱼哄仙道:“大哥,我们今天已然得罪了张明玉以及穷流,日后,他们必然会知道是我们干的这事,我们也已惹祸上身了,必定会遭他们追杀。”

杜沉非道:“老鱼,依你之见,我们日后应该怎么办?”

鱼哄仙道:“他们势力强大,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我觉得很难应付他们。依我看,我们必须找个靠山,依赖他们的实力,来对付穷流。”

杜沉非道:“那你们不去湖州做丝绸生意了?”

鱼哄仙道:“丝绸生意照做不误,这事便由边小侠、赵广安领着我们所有人马往湖州,去采购丝绸,装船来这边售卖。”

杜沉非道:“那我们呢?”

鱼哄仙道:“大哥,你和牛犊,还有我和吴最乐,只我们四人去找个正派组织,暂时加入他们,日后再作打算。”

杜沉非道:“不错,因你和阿乐都参与了这个计谋,被他们看到过,认得你们。”

鱼哄仙道:“正是,现在我和阿乐已成为他们追杀的对象,这还得依赖大哥之力,来救助我二人,只希望大哥能与我们同舟共济。”

杜沉非道:“这事不消多说,你二人全因为我,才遭来这样的祸害。我岂能置之不顾,独自脱身而去?”

鱼哄仙道:“多谢大哥不弃。”

杜沉非道:“那我们先把这几个孩子送回礼贤镇,还得通知‘熊猫双侠’二人,说我们已经找到孩子了,然后再去寻找某个组织加入。”

鱼哄仙道:“大哥,我们不需要亲自去,只叫一个得力的人,带两三个人护送去就可以了,然后再将你救的那个姑娘接来,先安置在邬子口造纸场里。通知‘熊猫双侠’这事,也安排一个人直接去他们老巢通知就可以了。我们四个人自去寻找可靠的组织。”

杜沉非道:“那安排谁去送还几个小孩,以及接回沈加甜姑娘?又叫谁去通知‘熊猫双侠’?这些人都可靠吗?”

鱼哄仙笑道:“大哥放心,我手下还有几个极其能干的人,有一人叫做霍然,聪明伶俐,又学的一身好武艺,其他诸如吹弹唱舞,无有不会,叫他安排几个人去办这事,万无一失。”

杜沉非称赞道:“老鱼手下,真是人才济济。”

当时鱼哄仙吩咐了霍然,带几个人在玉山下船,护送六个孩子去江郎山下的礼贤镇,交还给他们的父母;又安排一个人直接去雷鸣山告知“熊猫双侠”;又吩咐边小侠与赵广安,领了船上所有人去湖州采购丝绸,运来江南东、西路以及荆湖南、北路交易。所有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明白。

这几人也都一一答应。

杜沉非、鱼哄仙、牛犊先、吴最乐四人,在临江军下得船来。

边小侠、赵广安、霍然等众人别了四人,将船掉头,一行人往东去了。

杜沉非等四人,来到临江军城内,找了间客栈住下。一连住了十余日,并不知道投谁去为好。四人无所事事,只在城中各酒店中吃酒作乐,闲玩观看。

一日,四人来到一家叫作“蛮王园子酒店”的酒楼内,来到二楼,选个靠窗的座头坐了饮酒。

这家酒店却也有自酿的酒,叫做“玉浆”。

众人点了六七个菜,要了一壶‘大红袍’的茶水,两壶“玉浆”酒,一面饮酒,一面交谈些江湖闲事。

牛犊先一口将酒干了,咂巴了一下嘴,道:“这酒不好喝,跟水一样的,只能拿来解渴。”

杜沉非也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水多过酒。”

鱼哄仙不信,道:“这酒店可是一家上百年的老店,怎么会有假酒?”

吴最乐也喝了,对鱼哄仙道:“还真是假酒,听说这酒店原来的老板,倒是个诚实厚道的人,生意也一直都很兴旺。”

杜沉非笑道:“难道这个店老板,突然之间变了本性?”

吴最乐道:“不是本性变了,是没了。”

这事似乎连鱼哄仙也不知道,鱼哄仙问道:“是怎么就没了?”

吴最乐道:“这个店老板,有一天突然就死了。”

杜沉非好奇,道:“好端端的,是怎么突然就死了的?”

吴最乐道:“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只是江湖上传说,好象在这店老板死前,有人来与他商谈过,要买他酒店的事,却被这个店老板拒绝了。”

鱼哄仙道:“难道是那个想买这个酒店的人,谋害了他?”

杜沉非不信道:“我想应该不会吧!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为了买一个酒店,就值得去谋害别人?”

鱼哄仙道:“大哥,江湖凶险,这种事多得很。”

吴最乐也笑道:“看来大哥一转背就忘了我和老鱼还想谋害张明玉一家的事了。”

鱼哄仙也大笑,他也略喝了点这所谓的“玉浆”,道:“这酒,味酸而淡。”略微沉吟,道:“酒,何处漫行来,腾腾失却酉。”

吴最乐道:“老鱼,说的什么意思?”

杜沉非笑道:“老鱼是说这酒里,酉不见了,只有水在。”

鱼哄仙大笑道:“看来这酒店的新任老板,却不是什么好人。幸好这菜还不是假的。我们今天就不饮酒了,喝喝茶,吃吃菜也不错。”

吴最乐一面给众人都倒了一碗茶,一面说道:“说不定这炒菜的油,也是地沟油。”

鱼哄仙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这茶,也是假的?”

吴最乐也尝了尝,道:“果然是,这味道带着一丝腥味。”

鱼哄仙道:“正是,大红袍冲泡后水色橙黄明亮,你看这茶却红中带黑。”

杜沉非与牛犊先却不懂茶,听他二人点评。

吴最乐道:“大红袍品质最突出的地方,是香气馥郁,略带兰花香,香高而持久。”

牛犊先却道:“这茶却像是喝臭鱼汤。”

众人听了大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光照会的招聘广告

杜沉非十分不解,问道:“酒倒是可以掺水做假,那茶怎么做假?”

鱼哄仙道:“大哥。茶叶当然也可以做假,凡是从茶树上采下的鲜叶,经过加工而成的毛茶、精茶和再加工茶类等,都是真茶。”

杜沉非道:“那假茶呢?”

鱼哄仙道:“用不是茶树叶子的叶子为原料,如柳树叶、榆树叶等各类树叶,但是又按照茶叶的加工方法制成的茶,这个就是假茶。假茶又分成假茶和掺假茶两种。”

杜沉非叹道:“这个酒店现在的老板,真是剥肤椎髓,黑心至极。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去吃吧。”

牛犊先也道:“怪不得这店里冷冷清清,没几个吃饭的。”

鱼哄仙笑道:“这里观光极好,又没有人,我们先勉强吃些饭,在这里坐坐算了,等下也叫他吃我一惊。”

杜沉非也笑道:“也好,这米饭总不至于也是假的吧?却不知你要怎么让他吃你一惊?”

鱼哄仙却对吴最乐道:“拿你的笔和纸来。”

只见吴最乐从怀中掏出一节小竹竿,一张白纸,鱼哄仙接过那竹竿,扯掉笔帽,在白纸上写了几句话,交给杜沉非。

杜沉非看那张白纸时,只见上面写道:“上联:假茶假酒假生意;下联:假情假意假好客;横批:钱当然也不是真的。”

杜沉非笑道:“哈哈!老鱼要使出老手段来了。”

吴最乐见了,也大笑。

鱼哄仙将那张纸压在菜碗下面。

杜沉非却盯着那一节竹竿,诧异道:“阿乐,你的这根竹竿,又是什么东西,还能写字?”

吴最乐将那支笔交给杜沉非,道:“大哥,这是我自己做的便携水笔,我叫它做大头笔。”

杜沉非又看那支笔时,只见一根约一柞长的小竹竿,扯掉那个笔帽,前头是个削得尖尖的笔头,笔头上又有一个黑色的笔尖。

杜沉非在纸上写了写,只见字迹分明,笔划连续清晰。

杜沉非大喜道:“阿乐,你发明的这一支笔,真是非常方便携带,也不需墨水。”

吴最乐笑道:“这笔筒里面,就是墨水。”

杜沉非吃惊道:“这墨水不会淌出来吗?”

吴最乐笑道:“不会。”只见他将那支笔取过,又将那支笔的尾端扯下一节来,又递给杜沉非道:“你看,这支笔,我是先将一根粘胶压紧的丝绵墨芯一头削尖,穿过这根竹竿,然后用棉花塞进这根竹竿中,再灌上墨水,又用这一小节竹竿,将尾端封上。那丝绵墨芯削尖的那一头便是笔头了。如果墨水用完,写不出字来,再次灌进墨水就可以了。”

杜沉非又问道:“那这支笔灌一次墨水,能用多久?”

吴最乐道:“如果不常常写字的话,好歹也能用半年。”

杜沉非大喜道:“阿乐,你这个创造,我觉得我们日后可以大量生产,方便了多少读书人?专门开个门店销售这种笔,必定好生意。”

鱼哄仙和吴最乐听了,也非常高兴。

鱼哄仙道:“大哥,这个主意好,我们日后必定要大干一番。”

几人正在畅谈未来理想,突然听到楼梯上“噔噔噔”的脚步声。

几人看时,只见一个十来岁男孩,上了楼来,手中拿着一大叠纸。

那男孩的脸色黝黑,头发蓬乱,衣衫倒也整齐。四人见了,就知道必定是个做点小生意养家的男孩。

那男孩四处张望,似乎见二楼才四个人,十分失望,但还是勉强喊了几声,道:“卖报!卖报!快来看!快来瞧!最新的《武林窗》,三十文一份。特大新闻,光照会在武功山举办擂台比武招聘大会。快来看!快来瞧啊!”

那男孩喊几声,根本就没寄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会买他报纸的主顾,转头就准备下楼。

鱼哄仙连忙叫道:“来!来!来!小鬼,我买一份报纸。”

那男孩听了,立刻又返回来,用手指在口中沾了点口水,点了五六张纸,交给鱼哄仙道:“客人,这里是一份报纸,三十文钱,一个不少。”

鱼哄仙笑道:“你这小鬼,你看我是个缺钱的人吗?我不少你的,倒还多给几个给你。”他摸了些铜钱给那男孩,那男孩连声道谢,又飞也似下楼去了。

鱼哄仙将报纸交给杜沉非,笑道:“大哥,你看看,这便是《武林窗》最新一期的报纸。”

杜沉非接过报纸,翻开看时,只见上面登着各类奇闻异事、娱乐新闻,一个个醒目而突兀的标题,诸如:

“一男子在红花楼花五百两叫了两个行首,结果三人玩了一晚上叶子戏,该男子倒赢一千两!”

“太诱惑,让男人睡不着的十大花娘。”

“活跃在深山的怪侠传奇。”

“当今武林,最令深闺少女魂牵梦绕的二十个男人。”

“名剑山庄竟然连夜强硬警告,整个江湖都大吃一惊。”

……

杜沉非又见这报纸的首版上,却赫然印着几个字:“光照会招贤擂台赛”。

杜沉非细看时,又有三行略小的字,说是:

“英雄不问出处,唯才是举!

你的加入,将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精彩!

伯乐在此,千里马在哪?”

这三行字下面,又是比这三行字还略小的字,写道:

“江湖积弱至今极矣!强则敷衍塞责,粉饰虚张;弱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堂堂英雄,不齿于宵小;济济豪杰,被轻于败类。方今奸小环列,虎视鹰瞻,久垂涎于江湖五金之富、物产之饶。蚕食鲸吞,已效尤于接踵,实堪虑于目前。窃维卑伪侵凌,暴过虎狼,盗贼横行,拐骗猖獗,饥馑交集,哀鸿遍野。呜呼危哉!有志之士,能不痛心?夫以千万江湖之众,数万英雄之能,本可发奋为雄,团结一心,无敌于天下;乃以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屡败于歪门邪道。古训昭然,匹夫有责。仗义而起,令志士以成仁;风从相应,正英雄之立业。有心人不禁大声疾呼,亟拯江湖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望各路英雄豪杰于此世变时艰,以期聊尽职志。矢志同盟,互信互助,精诚团结,保存豪杰之忠义,恢复道义之江湖。鉴此,光照会特秉承“立英雄之名,成志士之仁”宗旨,于武功山白鹤峰设一招贤擂台,切磋武艺,以招募四方之英雄。望各方豪杰四方辐辏,集志士以中兴,协英雄而共济,并威偶势,众志成城,共襄盛举。是为幸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洞庭快刀

杜沉非看了这个招贤榜,递给鱼哄仙道:“老鱼,你看,这里有个光照会,在招募所谓的‘英雄’,说在武功山白鹤峰设一个擂台招贤。”

鱼哄仙接过报来,也看了,道:“大哥,也不知道这个光照会是个什么组织?”

杜沉非道:“看他说的正义凛然,冰魂雪魄,高节清风,又肯为武林操心,必定是个正派组织。”

鱼哄仙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何不去武功山白鹤峰看看,如果真是个正派组织,我们便也加入了他们。”

杜沉非道:“好!我们加入后,再敦促这个组织,去打击那鹰巢帝府,以及狩野和穷流。”

鱼哄仙道:“正是这样,不如我们吃饱了饭,立刻就动身前去武功山。”

杜沉非道:“好!那我们快吃,马上就走。”

牛犊先在一旁问吴最乐道:“老吴,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嘛?”

吴最乐道:“上面写着‘伯乐在此,千里马在哪?’”

牛犊先道:“是说的大哥的千里马吗?那是一匹好马,叫作‘龙雀驹’,老虎也不怕。”

吴最乐笑道:“不是说大哥的那匹马,而是说的你这匹马?”

牛犊先在吴最乐背上打了一拳,也笑道:“你才是马,我可不是。”

吴最乐笑得更开心,道:“不错,你不是马,你是条牛。”

四人大笑,吃饱了饭,站起身来,鱼哄仙将自己写了对联的那张纸摆在桌上醒目处,下了楼来,从怀中掏了块锡制的假银给那掌柜。

四人出了这“蛮王园子酒店”。

几人沿着大路往万安驿而来。

只见前面一座凶猛树林,林中都是古树,树枝屈曲似龙腾,树根弯环如蛇盘,烟笼雾锁,虬枝错落,怪影参差。

只见远远地一阵马蹄声响,一簇人马飞奔而来。

四人仔细看时,约有十来个人,从雾锁青山影里滚出,直奔到杜沉非等四人身旁。

马上的人略看了下四人,又向前飞奔而去。

杜沉非等四人也并不在意,又纵马前行,却突然听身后马蹄声停止,一人大喝道:“那四个人给我站住。”

杜沉非、鱼哄仙等立定,回头看时,只见对方为头一个人,提缰打马,来到四人身边,声如暴雷,指着杜沉非,大声问道:“你就是杜沉非吗?”

杜沉非掉转马头,仔细看时,见那人形貌粗丑,脸如瓦盆,原来又是个独眼龙,带着黑色眼罩,背着一口大刀。

那人身后的那一伙没头神,都在烟迷绿树林中站定,有如立着一排争食鬼,人人凶恶,个个狰狞。

那人瞪着杜沉非,又问道:“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杜沉非?”

杜沉非诧异道:“我正是杜沉非,你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道:“你就是所谓的‘荆湖第一刀’杜沉非?”

杜沉非皱眉道:“我是杜沉非,但不是什么‘荆湖第一刀’。”

那人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沉非正准备开言,牛犊先拍马而来,道:“谁认得你是哪根葱?”

那人大怒道:“你又是哪根葱?竟然连我也不知道?”

杜沉非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便是秦午阳。”他说出这个名字,嘴角就突然斜斜扬起,露出得意之色,似乎以为自己名闻天下,这江湖上怎么会有人连秦午阳都不知道的?

杜沉非却道:“哦,真对不住,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秦午阳的微笑立刻消失,眼睛也突然瞪起,正准备发作。

这时,秦午阳身后一人提缰向前,看着杜沉非道:“你们这等无知小辈,竟然连‘洞庭快刀’秦午阳秦老大的大名都不知道,便敢闯荡江湖,号称‘荆湖第一刀’?”

杜沉非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听说过。”他看了看牛犊先,问道:“牛犊,你听说过吗?”

牛犊先道:“我刚刚听他自己说了,他说他亲了五只羊。”

吴最乐也上前道:“亲了五只羊,果然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秦午阳大怒道:“你这几个无知小辈,满嘴胡言,我让你见识下我的快刀,也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第一刀。”

杜沉非道:“你想舞一趟刀给我们看吗?”

秦午阳越加大怒,紫胀着面皮,一把拔出刀来,大声道:“我想一刀削掉你的鼻子,让你看看自己的鼻子长什么样子?”

杜沉非笑道:“鼻子被一刀削下来就不好看了,还是长在脸上好看。”

秦午阳道:“我的刀很快,削得非常齐整,保证好看。”

杜沉非皱着眉头道:“你难道有割人鼻子的爱好吗?”

秦午阳大笑道:“不错,我常常喜欢干这事,尤其喜欢割别人的鼻子和两只眼睛。”

杜沉非道:“哦?你喜欢割鼻子和割眼睛?莫非你的眼睛,也是被你自己割掉的?”

鱼哄仙、吴最乐、牛犊先听了这话,大笑不已。

秦午阳仅剩的那一只眼,盯着杜沉非的眼睛,大怒道:“拔出你的刀来。”

杜沉非道:“你难道是想跟我打架?”

秦午阳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刀。”

杜沉非道:“我也不想见识你的刀,你走吧!我很忙的。”

秦午阳道:“今天可由不得你,不比试一番,你就休想离开这里。”

杜沉非道:“我若想走,你也休想拦得住我。”

鱼哄仙却突然勒马上前来,道:“好一个‘洞庭快刀’秦午阳,我闻名久矣。”

秦午阳听了,盯着鱼哄仙,终于大笑道:“你这个小伙子长得胖乎乎的,看起来还不错!我问你,你听说我名字有多久了?”

鱼哄仙笑道:“已经很久了。”

秦午阳一脸开心,道:“还是你这个小鬼懂事,到底有多久?”

鱼哄仙道:“久到已经足够放两三个屁。”

秦午阳又是大怒,道:“你这个油腔滑调的小兔崽子,看我不宰了你。”

秦午阳的刀已经望鱼哄仙劈头砍来。

鱼哄仙以那条“横尸铁尺”架住,道:“老秦,你不要这么大的怒火,脾气暴躁的人,据说容易因为气血上冲而导致瘫痪,气大还容易伤肝,也容易猝死。另外,我也不知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是女的,还会引发很多妇科疾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二章 快刀不快

秦午阳听见这话,气得“哇哇”乱叫,一面将刀横扫而来,一面怒声道:“我劈死你个小王八蛋。”

鱼哄仙又以铁尺架住,道:“老秦,我跟你说件正经事,你不是想跟‘荆湖第一刀’比刀吗?赢了我,你也没光彩。”

话音未了,他的人突然从马鞍上跃起,落在地上。

秦午阳又准备进攻,鱼哄仙道:“老秦,你慢来,我跟你说话。”

秦午阳道:“有话便快说,有屁就快放。”

鱼哄仙道:“你刚刚不是想跟我大哥争‘荆湖第一刀’的名头吗?我只问你,你敢不敢比刀?”

秦午阳道:“不比的不是人。”

鱼哄仙道:“你既然想比,那我们跟你打个赌,好不好?”

秦午阳道:“怎么个赌法?”

鱼哄仙道:“咱们各掏出二百两赌注,共是四百两,摆在这块石头上。赢的一方,便将这些银子拿去。你敢吗?”

秦午阳受了一番侮辱,恨不得立刻将这几个人砍做肉泥,也不加思索,立刻道:“好,拿钱出来。”秦午阳叫身后的人在路旁的石头上摆上银子,鱼哄仙也摆了二百两银子。

杜沉非不解地看着鱼哄仙,鱼哄仙走过来,低声道:“大哥,我看这人是个草包,既然能有钱赚,咱们何不赚他一些,也好做盘缠花费。”

杜沉非笑道:“你这个老鱼,别的都好,就有点贪财。”

鱼哄仙笑道:“他有钱,不赚白不赚。”

杜沉非看着秦午阳,笑道:“那我今天就赚你二百两银子来花,你大可放马过来。”

秦午阳听了,怒气冲天,也从马上一跃而起,手中那把刀直奔杜沉非的胸膛。

秦午阳的轻功也很不错,他的人一跃起,就立刻到了杜沉非的面前。

他的刀也立刻出现在杜沉非胸膛的位置。

秦午阳一向都对自己的刀法很满意,他不但刀法很不错,时间也拿捏得很准。

他准备当手中刀一插进杜沉非的胸膛,他的人随后便落下地来,这个时候,他只需将刀向身后一甩,凭他的力量,便能将杜沉非的人都挂在刀上,然后再甩他出去三四丈远,也好让这同来的江湖朋友看看,他这“洞庭快刀”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一面也出了这口恶气。

但是当他的人落在地上时,前面却空空如也,杜沉非的人和马匹竟然都不见了。只听同来的几个人在那边大声喊道:“秦大哥,他在你身后。”

秦午阳回过头来,果然见到了杜沉非。

杜沉非却连刀都没有拔出。

秦午阳又是一刀扫来,他这是居然是扫的马腿。他准备将马腿扫断,这样杜沉非的人就会突然跌下地来,这个时候,他便可以一脚踏住杜沉非的胸膛,再一刀将他的头割下。

他甚至已经想好,当他自己一刀割下杜沉非的头后,一定要将这颗头颅挂在他自己的马项下,最好能让每一个江湖朋友都知道,“荆湖第一刀”已被他“洞庭快刀”一刀宰了。

可是要砍断那一匹“龙雀驹”的腿,也并不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就在这一刹那,马的前蹄突然抬起,杜沉非的人就在这一瞬间跃起,在马鞍上一蹬,那匹马立刻跑开去了。

杜沉非的人也已落在地上。

秦午阳见了,他的刀斜撩过来,直划杜沉非面门。

他的刀刚猛而残暴,一点余地都没有。

别人是死是活,是伤是残,秦午阳都从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快刀”的名声。

因为名声就是他的生命,响亮的名声就是他的追求。

所以,他从来都在想着如何将江湖中那些名声很响的人一刀割断脖子,只有这样,他自己的名声才会越来越响。

在江湖中,利益当然和名声挂钩,名声越大,能获得的利益当然也会越多,获得这些利益的时间也会越短。

而且还没人在乎你这名声是好是坏。

很多人都喜欢说:“时间就是金钱”、“知识就是财富”。对!没错!时间和知识的确是金钱和财富,但这些仅仅是一个能让你将就买个包子勉强添饱肚子的铜板,而知名度却是一座吃喝不尽的金矿。

相对于那些不知名的人,声名显赫的人通常都能得到更多的声望和好处,即使他们的成就还远不如那些还没有成名的人。

一个人一旦在某一个方面获得成功,就会产生一种积累优势,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和进步。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这是一个让绝大多数的人无可奈何的一个规律,却也是非常现实的一个规律。

所以,秦午阳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个“荆湖第一刀”。

杜沉非的刀,也在这一瞬间拔出,来迎秦午阳的刀。

秦午阳又只觉得自己的刀已经接触到了杜沉非的面门,因为能感觉得到略有东西阻碍,但自己的手腕又能轻易前行。

秦午阳大喜,心想至少也得削掉他身上一点东西,留作纪念。

秦午阳想削掉对手的鼻子最好,因为以后如有人问起,他的鼻子是怎么掉的,他一定会说是被‘洞庭快刀’秦午阳割掉的。

但是他好象并没有割掉杜沉非的鼻子。

这个时候,只听见地上突然“叮”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金属正打在了石头上。

秦午阳也不想去看,但是他却看见自己手中,竟然只有一个刀柄了。

秦午阳心中大惊,他的脸皮都已经麻木,因为他看见杜沉非的刀也斜斜地划了过来。

秦午阳立刻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鼻子。

杜沉非的刀并没有划过秦午阳的面门,也没有削掉他的鼻子,而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杜沉非并没有喜欢割人鼻子的嗜好。

秦午阳浑身都已经麻木,他的嘴巴也张得很大。

鱼哄仙大笑道:“咱们二百两银子到手,恭喜发财!恭喜发财!”他立刻将那四百两银子装在了包裹中,又大笑着跳上马来,他的心情现在十分愉快。

有钱赚的时候,鱼哄仙一向都会觉得很愉快!

他也从来不会去管这钱是如何赚来的。

杜沉非的刀也已经入鞘,看了看那秦午阳,道:“看来‘洞庭快刀’并不快。”

吴最乐大笑道:“‘洞庭快刀’今天已断作两截,秦午阳也只好回去亲他的羊。”

鱼哄仙已经在放声大笑。

杜沉非也已跃上马来。

四人一溜烟去了。

远远的,只听那秦午阳在身后放声大哭。

牛犊先道:“这个人原来是个怕输的小孩子,打输了还打滚哭鼻子?”

杜沉非叹道:“想必他获得这个‘洞庭快刀’的称号也不容易,凭借这个名头风光多时,如今毁于一旦,也没法在江湖上混日子了,必然伤心。”

鱼哄仙道:“大哥,咱们哪管得他?我们又没惹他,是他自己惹祸上身。”

杜沉非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总有很多像秦午阳这种爱好虚名的人。”

鱼哄仙问道:“那段寒炎是不是这种人?”

杜沉非道:“他不是。他是个很乐观开朗的人,完全不会计较这些事。就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一样,那么开朗乐观。”

鱼哄仙又问道:“哦?那个女孩又是谁?”

杜沉非的脸上突然露出这春天阳光般的微笑,道:“她,叫做杨雨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三章 白鹤峰

武功山,自汉晋起,便被道佛两家择为修身养性之洞天福地。

这山中奇峰耸竖,绿浮万丈。山顶白云连绵,似游龙盘旋,正欲飞天;山中峭石林立,如排牙显露,势要吞人。处处深壑幽谷,涌泉飞下;峰峰悬崖峭壁,弯道上天。山中树木牵连,洞壑猿猴跳跃。左弯右曲,路径难穷;千寻万丈,阶梯无尽。

这山上又有高山草甸,只见遍地铺翠,连绵起伏,活泼泼似海上翻滚之波,也不知几千百里,阳光照射在那山包草甸上的绿,绿的耀眼,就像一堆堆发着绿光的祖母绿,堪称绝景。

杜沉非等四人,在山腰的石鼓寺借宿了一晚,于次日凌晨,沿着坡道,弯弯曲曲,来到那白鹤峰上。

只见那个古祭坛边,搭着一个巨大的高台。

那高台下,刷着几个大字——光照会招贤擂台赛。

台下密密麻麻、挨矮挤挤,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

这些人抱着各种目的而来,有的当然是垂涎于光照会的富有,希望能加入这个组织,也能分一杯羹,因为江湖中的人,都传的沸沸扬扬,说光照会的人员,一年的薪酬都至少在五百两以上,这个薪酬,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诱惑。

还有一类人,却不是奔着这诱人的酬金而来,他们完全是闲得无事,来看看热闹。

另外又有一种人,却是想把这光照会当成避难的所在,只因在江湖上有了太多或者太强大的敌人,又听说这个光照会的龙头老大,也就是白西岩,是个十分慷慨好客、救危扶难的人,据说有养济万人的度量,当然他的光照会,据说也是龙盘虎踞,英雄云集,至今江湖上都几乎没人敢惹。

杜沉非和鱼哄仙等四人可以说是第三种人,虽然他们甚至都只听说过白西岩的名字还不久,也并不曾见过这个人。

突然间锣鼓喧天,火炮齐鸣。

只见那个擂台上,昂首阔步,喜笑颜开,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二人各手持一个喊话号筒,在擂台中央站定。

杜沉非、鱼哄仙、牛犊先、吴最乐四人,都站在台下观看。

台上那男的将喊话号筒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光照会招贤擂台赛,武功山上,白鹤峰顶,精彩继续。”

那女人也大声喊道:“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英雄豪杰,你们好!”

台下齐声欢呼。

男的道:“这里是我们光照会招贤擂台赛的比赛现场,武功山白鹤峰。”

女的略微放平了声音,道:“武功山历来被道佛两家择为修身养性之洞天福地,香火鼎盛,有庵、堂、寺、观达七八十处,无数善男信女到此朝拜。”

男的道:“不错,自唐朝以来,诸多仰慕其名而登山游赏吟诗作赋的名人学士络绎不绝,留下了无数珍贵墨迹。”

女的道:“我们是光照会招贤擂台赛的主持人,我叫易妹。”

男的道:“大家好!我是戴龙翔。”

台下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戴龙翔又提高嗓门,道:“我们这次盛会,是由光照会举办的招贤擂台赛,是一场招募英雄豪杰的比赛。”

易妹脸带微笑,道:“最重要的是感谢我们到场的朋友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戴龙翔道:“很高兴能和大家在这里相聚。”

易妹道:“我们光照会,借这个比武的擂台,招募英雄,矢志同盟,互信互助,保存豪杰之忠义,恢复道义之江湖。”

戴龙翔道:“欢迎各路英雄们踊跃参与,风从相应,集志士以中兴,协英雄而共济,共襄盛举。”

台下又是一片欢呼,紧接着一阵锣鼓齐鸣声。

易妹道:“我们招贤擂台赛秉承的比赛原则是:安全,透明,真实,公正。”

戴龙翔道:“我们的比赛规则是:不限武器,不限男女,不限年龄,单打独斗,但是我们严禁使用暗器,不准杀人,点到即止。”

易妹道:“我们的评判标准是:主动出击,优势获胜,规则简单,一目了然。”

戴龙翔道:“好!我们从这个月的初一开始,经过激烈的角逐,已经选出了光照会‘三十六杰’的优秀人选。”

易妹道:“今天,我们精彩继续,进行光照会‘十三豹’的人才选拔。”

这二人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火炮声、锣声、鼓声、唢呐声、喊叫声。

戴龙翔道:“我们今天首先出场的,是我们光照会‘十八英’之一,肖步赢。”

易妹道:“哇,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光照会‘十八英’的代表人物肖步赢登场。”

在掌声雷鸣中,一个身着血腥红劲装的男人走了上来,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连看也没看台下众人一眼,快步走到擂台中央。

戴龙翔看着那肖步赢,道:“欢迎你,‘十八英’之一,肖步赢。”

肖步赢却并不予以理睬。

台后立刻就有人搬上一张竹椅来,放在台上。

肖步赢走了过去,在那张竹椅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对即将面临江湖各路英雄的苦战,他显得毫无紧张之感,就似乎他只是来看看热闹的。

易妹道:“今天,我们进行的是‘十三豹’的人才选拔,所以上台来竞选的朋友们,需要战胜我们‘十八英’的代表人物。”

戴龙翔道:“对,只有战胜了我们的‘十八英’,才能通过‘十三豹’的竞选,进行下一轮的入会培训。”

易妹道:“不错!热血决战,勇者来袭。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鼓励上台来参与竞选的朋友。”

戴龙翔道:“虽然我们的擂台赛进行了近十天,只是我还得重申一遍,按照我们光照会的规定,上来参赛的朋友,都需要交二十两银子的报名费哦。”

易妹也说道:“对!舍不得小钱,就赚不了大钱,这只是我们光照会略微检验一下各位参赛朋友的诚意。”

戴龙翔道:“没错!这样正说明我们光照会是诚心求贤,有效避免了很多纯粹来闹着玩朋友的取闹,节约时间。”

易妹抬高声调,大声道:“让我们为敢于上台的斗士们喝彩,为他们的勇气和眼光欢呼。”

台下果然是雨打芭蕉般的掌声响起,又是轰鸣震耳的锣鼓声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蛇形剑

可是一柱香的工夫过去,也不见有人上台来,也不知道台下的人,是害怕失败,还是舍不得这二十两银子的报名费?

戴龙翔和易妹又在不断地重复刚刚才说过的言语。

这时,只见台下一人一跃而起,身形轻巧,就如猴子上树一般,又将手在擂台边缘一按,上了这高台。

众人看时,只见这人清寡烂瘦,就如一只饿着肚皮的猴子。

他的武器是刀。

立刻就从台后走出一个人来,托着顶部带孔的木箱,显然是过来收取报名费的。

那人狠狠心,掏出二十两银,丢在那小木箱中。

戴龙翔见了,拿着喊话号筒,大声道:“好!终于有勇士敢来挑战了。”

易妹问道:“这位勇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道:“我叫马行空,江湖人称‘上天猴’。”

戴龙翔问道:“好的,欢迎‘上天猴’马行空,请问你来自于哪里?师承哪个门派?”

马行空道:“我来自静江府峒蛮宗。”

易妹道:“好!我们欢迎你!下面有请马行空勇士来挑战我们的肖步赢。”

戴龙翔大声道:“请双方做好准备。开始!”

肖步赢却似乎也没有听见,他竟然还闭着眼睛,仍然还翘着二郎腿。

马行空的刀却已经出鞘,只见刀鞘落地,他的刀却突然化做了两柄刀。

他使的竟然是双刀,如风卷残花,向肖步赢扫来。

肖步赢真沉得住气,他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马行空的一柄刀几乎已快砍在他的腿上。

肖步赢翘起的腿突然落下,就势在台面上一点,身形腾空。他的双脚,已望马行空的面门踢来。

马行空见这一脚来的急,只得将头向后急仰,连续五六个后翻,人已到了三四丈外,避开肖步赢的一击。

肖步赢的剑也已经出鞘,人和剑同时滑进,剑锋直指马行空的胸部。

马行空的左手刀猛地向上,架开来剑,右手刀却极快而悄无声息的刺向肖步赢的心窝。

毫无疑问,这柄刀立刻将刺入肖步赢的皮肉之中。也许肖步赢立刻就会倒在这擂台之上。

台下的人都在尖叫。

可是肖步赢没有倒下,只见他的剑突然向左划来,只听“叮”的一声,马行空的刀就已被振开。

肖步赢的剑顺势上撩,快到令马行空完全无法想象,他的左手刀刚刚提起,肖步赢的剑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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