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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迷途》


第一章 山穷疑无路-3

尽管不知道前面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怪事,但是周围暖洋洋的光让何灵觉得温暖又安宁,她还是有所期待地一步一挪,即使脚上水泡已经破掉,越来越痛。

向前行进不过二十来米,果然看见一栋矮胖的古式建筑楼,占地颇广,何灵看不出这种古式建筑属于什么朝代的风格。

楼前左侧竖着一张巨大的黄色旗幡,上面绣着一团黑字。何灵没有研习过书法,看不懂上面绣的是什么,更不清楚这是什么字体。但是这张黄色旗幡还是起到了广告的作用,何灵想着里面应该有些东西能让自己休息一下。

可是,何灵想起来,自己好像不能与现实世界有接触,就算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可是,何灵又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个新娘子,似乎又能看到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何灵对于自己今天的遭遇不免由惶恐不安变得心烦意乱,但是定一定神转念一想,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呢?

这么给自己一打气,还是抬脚向正门走去。

这栋古代建筑有三层楼高,屋顶是双层重檐,四方各檐角上或坐或蹲着些小动物,砖瓦皆是黛青色。占地面积很广,显得三层建筑矮胖胖的。

正门白玉色台阶又宽又高,看起来整栋建筑颇有气势。

只是整栋楼没见到任何顾客进出,也不见有人在门口迎宾。

何灵嘀咕一声,这是哪里?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楼?看样子竟不是茶馆或酒馆了。

但何灵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沿着白玉台阶往上走着,何灵又开始琢磨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怎么会遇到这样奇怪的事。

临近门边,听到里面传来些许人语声,何灵停下脚步,不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又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了。

正思量权衡间,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姑娘,不必站在门外,你且进来吧。”

何灵顿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一阵激动,推开半掩着的门,跨了进去。

推开??

推开!!

何灵眼睛一酸,两行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能感知这个世界的啊,我没有问题,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我没问题。

满脸泪水急切地跨进去,进一步验证之前的种种确实是幻觉。

进门一看,大厅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好几拨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听到何灵进门的声响,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何灵,停下来各自的动作。

何灵忍不住又激动了:真的是幻觉,看,现在所有的人都能看到自己啊。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拐弯过来一个穿鹅黄罗裙的圆脸女子。

这位看起来是国风服饰爱好者的女子,杏眼圆圆,满是笑意,圆圆的小包子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头上扎着双丸子,看起来十分俏皮机灵。身上的鹅黄罗裙配着圆圆的脸圆圆的眼,暖暖的笑容,何灵完全放下心来,差点忍不住上去抱住这个圆脸姑娘。

天知道,经过了这一天的惊吓以后,何灵简直是百感交集。

圆脸姑娘笑嘻嘻地站在何灵面前,清脆娇俏地说:“这位姑娘,要不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吧?”

何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脸刷地一下红了。

一身粉色的hellokitty睡裙,胸口因为刚才哭得太投入还湿了一片,光着一双脚。

何灵红着脸轻声说道:“妹妹,麻烦你了。”

圆脸姑娘领着何灵左右拐了几个弯,穿过走廊,上到二楼。

两人进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女子闺房的房间,圆脸姑娘让何灵在外厅桌前坐下,自己进了内屋。

何灵环顾四周,仔细看来,发现闺房装饰十分古朴。外厅中央一张黝黑如漆的圆桌,配四张同色矮脚圆凳,桌凳材质看起来似乎竟是紫檀木。

桌面摆放着一套造型精巧的白瓷茶具,外壁上点缀着何灵看不懂的一行小字。

窗边,一张同样黝黑如漆的长方桌,配上两把同色的方椅,椅子上有简单的蝙蝠雕花。方桌上有一副同色案几,案几上有一盏黑色的香炉。

何灵正想着这家店的主人到底何种身份,能修建如此宏大建筑,且内外装饰看起来都颇为低调奢华。

圆脸姑娘用托盘端着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衣服笑盈盈地走来。

圆脸姑娘把托盘放在圆桌上,歪着头看了看何灵,脆生生笑道:“我看姑娘肤质雪白,又极清瘦高挑,自作主张给你挑选了一套衣裳,希望姑娘能喜欢。”

何灵看了看那套红色的衣服,愣了一下:这里的老板大概十分喜欢古风,这红装不知是不是汉服,但很显然自己是没办法穿戴上的。而且这红色实在太喜庆了,看起来倒像是嫁衣。

何灵柔声说到:“妹妹,这衣服看起来太过贵重了,实在不好意思借穿啊。你只要随便找一套轻便的衣服给我换一下就好了,实在太麻烦你了。”

圆脸姑娘笑嘻嘻地说:“姑娘别担心呢,我只是觉得姑娘既然已经来了,就安下心好好休息一下。这身衣裳想来姑娘也是不会穿戴的,如果姑娘不嫌弃,我可以帮姑娘把衣裳穿戴整齐。”

话到这里,何灵也不便再坚持什么,好在都是女孩子,即使有些尴尬,也能接受。

实在不行等回家以后,再好好来谢谢这里。

何灵也就听从圆脸姑娘的安排了。

圆脸姑娘想得很是周全,不仅准备了衣服,包括发簪、手镯、绣花鞋都准备了。何灵虽然心中觉得很怪异,但是毕竟圆脸姑娘好心,也就随她打扮了。

穿好衣服,圆脸姑娘很细心地给何灵挽好了头发,戴上一支摇摇晃晃的发簪,顺手把一串透明无色的手串给何灵戴在左手。

何灵看了看手串觉得有些奇怪,身上的红色绣衣虽然只绣了一枝细长的梅花,再也没有其他装饰,但是衣服质地极好,绣工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头上摇摇晃晃的发簪,最大那粒珍珠有拇指大小,其他围绕着小珍珠大小相同,大小珍珠皆光洁圆润明亮通透,一看也知道这发簪极为贵重。

红色绣鞋上缀着那两粒珍珠也是也是同样光洁圆润明亮通透。

反而是这手串,完全透明无色的,普普通通。

这样的搭配显得有些随意了。

但是,这圆脸姑娘言行本来也是有些奇怪,她爱怎么给自己梳妆打扮、搭配首饰,也就随便她了。

休息好了,问好了路,自己很快就回家了。

待到穿绣花鞋的时候,何灵愣住了。脚上全是水泡,这要穿进去,只怕水泡溃烂之后,可能也是行走不能了。

圆脸姑娘看了看何灵的表情,微笑着说:“姑娘脚上大概是有些小伤,我去取些药来,姑娘用后便无大碍了。”

施施然地又走了。

何灵这才仔细打量一下自己的穿戴,虽然没有镜子看不到整体效果,也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由于自己个子高挑,这身红装穿上之后,觉得还有些好看。

圆脸姑娘又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瓶药和几块毛巾,毫无疑问,药瓶子也是模仿古装剧中样子。

这一次何灵坚持自己动手。

说起来,圆脸姑娘这药真是神奇,抹上之后,不仅清凉舒适,而且水泡竟然很快消解了,还真是圆脸姑娘说的“小伤”、“无大碍”。

也不知道这药膏是什么配方什么品牌的,如果能够买到,以后也不怕再起水泡了,说不定连其他伤口都能用呢。

穿戴整齐后,圆脸姑娘拉过何灵仔细打量,看起来很满意给何灵的装扮。

然后又将何灵带回到大厅。

大厅本来有些人语,在圆脸姑娘和何灵出现后,瞬间一片寂静无声,全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何灵身上。

何灵在众多目光中,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面对着大家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目光,何灵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圆脸姑娘带何灵回来后,转身给何灵倒了一杯茶。

本来已经吸引全场毫不掩饰直勾勾热切目光的何灵,明显地感觉到目光更加灼灼。抬眼望过去,这些眼神中有羡慕、有期望、有贪婪。

何灵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算穿戴成古装美人,只要是这张脸,也不会顷刻间能颠倒众生,这些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热切了。

何灵还真的渴了,无暇顾及其他,抬起茶杯准备一饮而尽。

周围的灼灼目光变成了一阵低语,还有一两声唏嘘惋惜之声。

这时,左边那桌一个男子站起来,急切地说:“小姑娘,你的茶……”

何灵端茶杯的手停在空中,看了一眼这个男子,五十来岁,头发已经所剩无几,身材倒是极为圆润,白色t恤衫上大大的黑色gucci,由于肚子过于突出,顶得logo都有些变形了。左手半条小臂纹成花臂,脖子上挂着一圈大金链子,也不知道是太着急了还是不太能抗热,满脸红光。

何灵看了看茶杯里的茶,茶色清淡,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不理会这男子所说,也不在乎一身古装要不要扮个文秀的美人细细品茶,一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周围一片“哎呀”、“啧啧”的惋惜声。

再抬眼看看四周,大家纷纷摇头,有的还一边摇头一边扶额,还有的激动得甚至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也变成了可惜、心痛,以及恨铁不成钢?

这一屋子的怪人,各自面前都有茶杯,为什么就盯着自己看呢?

喝杯茶而已,什么时候需要被这样关注了啊?

何灵心里嘀咕着。

刚才那个满脸红光的圆润男子,依然保持刚才那个急切的抬手示意动作。他咽了一口口水,叹了口气:“你这小姑娘,可真是糟蹋东西啊!你怎么就这么急性子呢,等我说完都不行吗?”

收回手,按摩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嘭”的一声坐下,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这杯茶有多稀罕吗?”

何灵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装作没听到,冲柜台喊了一声:“服务员,点单。”

无人应答。

周围人摇头。

再喊:“老板,点单喝茶。”

无人应答。

周围人再摇头。

何灵环顾一下四周,圆脸姑娘呢?

满脸红光的圆润男子又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小姑娘,别喊了。你要是能把茶喊来,你刚才喝的那杯茶也就不稀罕了。”

一杯茶水就稀罕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一章 山穷疑无路-4

何灵这才认真打量一屋子的男男女女。

左边这一桌三个人,两男一女。

除了刚才向何灵喊话的圆润男子外,另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微胖大脸的中年女子。

年轻男子脸颊没有二两肉,瘦得像刀削过似的,显得颧骨特别高。脸颊消瘦,眼睛也显得比一般人大上一圈,再加上目光炯炯,看起来人挺凶狠的。头发特别茂盛,不仅茂盛,还挺倔强地直立成一个倒扫把状。何灵心想,这头发看起来真二次元啊,也不知道每次梳头要费多少发蜡。

二次元扫把头一身黑色运动套装,此刻正忙不迭地摇头叹息着。

微胖大脸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个好脾气。肉嘟嘟的大脸白里透红,精心地化了个裸妆。两边嘴角都有个小小的梨涡,一做表情鼻子就微微皱起,看起来整张脸都透着笑。眼睛不大,但一笑起来就弯弯的,让人觉得心情很愉快。

微胖大脸的套裙做得很合身,此刻她浑身处于放松状态坐着,不仅衣服往上提了位置,还挤得肚子上显出三圈肉。

看样子她应该是有什么担忧的事,但是脸上表情却是微微笑着。

右边一桌是四个年轻女子。

第一个女子脸色蜡黄,戴着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挡住了面部二分之一,托着腮若有所思。

忽然远处角落里一个侧身低头的女子转过身来,何灵立刻被震住了。

这女子极为貌美,看起来有如自带聚光灯效果的明星般光彩夺目。

巴掌大的小巧鹅蛋脸圆润饱满,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又长又媚,眼波一扫似乎向自己含笑呢喃般,真是清眸流盼撩人心怀啊。挺拔秀气的鼻子形成娇俏的完美弧线,皮肤白皙胜雪。一身雪白的毛领斗篷,里面是一套雪白的盘扣衣衫。白衣和胜雪的肌肤衬在一起,让人有些分不清是人还是衣,只觉得一团让人眩晕夺目的白。

何灵晕了一会儿,心中感叹:不知道倾国倾城是不是形容的这种长相啊。

只是,怎么穿这么厚重的衣服出门呢?可能真是明星,拍完戏没换衣服就从剧场走了?

“小姑娘,你刚来是没搞清楚状况吧,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满脸红光的圆润男子看何灵东张西望地打量人,忍不住又开口喊话了,语气似乎有责怪和同情。

旁边微胖大脸女士拉了一下满脸红光的圆润男子,轻轻摇头:“洪哥,咱们刚来的时候,不也是像这样大大咧咧的,觉得没多大事吗。她这么年轻,一看就是没经过事的,哪里懂得这些啊。”

何灵听到圆润男子这一嗓子,收回目光,看圆润男子和微胖大脸女人表情不像小题大做的样子,心说也许他们真的想告诉自己些什么呢,柔声说道:“这位大哥、大姐,这是哪里啊?”

圆润男子和微胖大脸女人互相看了一样,眼中似乎有些不忍,微胖大脸女人叹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小姑娘,你一路过来,就没遇到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

这一句话提醒了何灵,路上遇到的新娘子,也试探性地问:“刚才在外面,我遇到一个挺奇怪的新娘子。”

圆润男子和微胖大脸又交换了一个眼色,略微欣喜。

微胖大脸女人接过话:“刚才?是不是穿着一条齐胸短白裙,头发盘得挺高,还插了一排珍珠。左腿上画了老长一幅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图?”

听微胖大脸女人这么一说,何灵放下心来,那新娘子到底还是人嘛,只是弄得神神秘秘的吓人可不太好,遂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位姑娘,正跟两个男的打架呢,打得挺凶的,头都被打破了。那姑娘脾气似乎有点急,也不知道想跟我说什么,我就先走了。”

微胖大脸女人停了一会儿,面露不解地说:“那姑娘是从这儿出去的,她叫黄靓靓,她确实是个新娘子,本来是在举办婚礼的。”

何灵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微胖大脸女人还是没说话,她又把目光转向圆润男子,一脸问询的表情。

旁边桌一个脸色惨白,穿病号服的女子满脸疑惑地插话,“为什么会出现在外面呢?难道不是该在医院或者家里?还跟人打架?”

圆润男子叹了口气,目光无神,“不管怎么样,靓靓这也算是解脱了吧,不像我们,半死不活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去。“

何灵听到圆润男子这一句话,心中大骇,强压住拼命上涌的不祥念头,颤声又问了一遍:“大哥,这是哪里?那个靓靓姑娘,怎么回事啊?”

圆润男子目光穿过何灵望向远方,眼神茫然,喃喃低语:“小姑娘,你这两天是不是还遇到了更奇怪的事?你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自己,只是你站着,另一个你自己就倒在那里。你能看到你的亲人朋友,可是他们都看不到你。你能感受到生气、着急、心痛、害怕,可是你摸不了任何一个人,也握不住任何一样东西。”

圆润男子这番话,犹如寒冬腊月一桶冷水从头浇下,何灵只觉得透骨的寒意从头骨慢慢扩散全身,颤声又问一遍:“这是哪里?”

圆润男子眼神茫然,似乎根本没听进何灵的话,兀自喃喃自言自语:“那天我醒来,真是觉得自己撞见鬼了。头痛得好像要炸掉一样,我喉咙都喊破了,我那天天就逛街花钱购物的败家娘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完全听不见,更不要说给我倒杯水来。

我当时那个气啊,我心说,好你个败家娘们,我把你当姑娘一样宠着溺着,任由着你每天流水一般花钱就图你对我温柔体贴,你可倒好,我这里痛得快七窍生烟了,你倒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等我缓过劲来,我非得把你所有的卡都收了,也得让你尝尝这难受的滋味。你求我也没用,撒娇也不行,撒泼也不行。

等我缓过劲来,想起来自己回家晚,倒在楼下沙发就睡着了,怪不得我老婆听不见呢。我说起身上楼叫我老婆,这一起身差点没把我吓尿了,沙发上还躺了个一模一样的我。我心说,我哪次应酬不是喝到半夜的酒啊,怎么这次还能醉出两个我来?

我当时还寻思就听说过喝醉酒的人看啥玩意儿都带重影的,可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把自己给看重影的啊。

那这事肯定就有古怪了,哪个孙子冒充我的呢,别说还装得挺像。我倒想看看这孙子难道掌握了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易容术?要真是易容术,我还真长见识了。

哥哥我谁啊,年轻的时候谁不知道我就是个混不吝,就算现在年纪大了,谁见着我也得尊我一声洪哥。我能怕这孙子?”

洪哥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又像在缅怀还是后悔,停了一会儿,接着自言自语:“我一巴掌准备去糊那孙子一脸,看看他到底用的什么皮装的我。可是这手一伸出去,没摸着那孙子。我还以为自己手抖眼花,仔仔细细又糊一遍,眼睁睁地看着我这大巴掌从他整张脸上穿过去。我那个去啊,当时就吓得我酒立马醒了,头也不痛了。tmd我这是撞见鬼了?我咋就不知道自己啥时候长了阴阳眼,还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小时候我姥给我说故事,说确实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能随心所欲变成任何人的模样。那故事我听了几十年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居然还能让我给遇见了。我也不能让老婆看见这不干净的玩意儿啊,那败家娘们胆儿小得还比不上老鼠,真要让她知道家里来了个这种玩意儿,她能生生吓死。

我脑子里过了两遍我能记得的三教九流的哥们兄弟,想起年前有个被我们私底下笑称活半仙的哥们,每次聚会,他总是能弄些神神叨叨的玩意给大家显摆。他说,他家族中有个叔叔那要算真人了,以后要有什么解释不了的人或事,找他准没错。我就寻思了,他那叔叔能给我解决这玩意儿吧。

哪里知道,我根本拿不起手机,也拿不起屋里任何一件东西,整了半天我才是那怪人怪事。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这人为挣点小钱,虽然有点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偶尔做点不地道的小事,大面儿上来说,我真的算个好人,至少也算半个好人啊,我真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啊。满大街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挑上我遇上这事了?”

洪哥还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何灵已经如雷击般呆立当场,这经历跟自己的何其相似。那自己又为什么遇到这事呢?

洪哥好像打开了自动播放键的播放器,还在继续:“我怎么寻思我都不明白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我那败家娘们睡醒了,看我——沙发上躺着的那个我——衣服鞋袜啥也没脱,就这么躺了一晚上…要说我那败家娘们真是个好媳妇啊,她那心疼的小眼神真是让我给她一百张卡随她刷我都乐意…想抱我又抱不动,那可不,这败家娘们为了能穿那些给瘦猴排骨准备的衣服,平时真狠得下心忍嘴,关键时刻怎么能抱得动我这二百多斤的胖子啊。她就那么温温柔柔地喊我,阿洪,阿洪,你说我找着这么个媳妇儿真是值了啊。

喊不动我,她上来捏我鼻子——沙发上躺着我那个我——我到底也没醒。这傻媳妇儿当时就急了,打电话的声音都抖成啥样了。

我就这么眼瞅着平时喝酒打屁几个哥们旋风一样卷进我家,二话没说把我抬走了。

我就追啊,怎么也不能把我一个丢一边儿吧。可我这两条腿,哪儿能跑得过他们四个轮子啊,一转眼没影了。

要说那天我也是倒了个大霉,我这二百多斤的肉可都是我好吃好喝一斤一两涨上来的,跑了那二里路差点没让我累断气。我刚想说得了,慢慢找吧,跑是跑不动了。也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条大狗,别看我这么大高个,我啥都不怕,就怕狗。小时候我让哈士奇撵过,那狗也是条缺心眼的,撵上我了,也不咬我,就拖着我裤子不放,可把我吓得够呛啊。你说这心理阴影面积怎么着也有三室两厅那么大了吧。

我也没敢看一眼蹿出来那条大狗,撒开脚丫子又一阵狂奔啊,我敢说,那绝对能超过我追我那败家娘们的速度。

眼瞅着快被那大狗追上了,慌不择路看到有条路,我连滚带爬地就进来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旁边微胖大脸女人苦笑着,眼神同样迷茫,还不忘搭腔:“洪哥,你这段经历,我这是听的第12遍了吧,确实每一次都是一字不差。”

听到这里,何灵大致明白了这位洪哥的经历,只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会到这里来呢?

第一章 山穷疑无路-5

何灵如坠冰窟,只觉得浑身被莫名的寒气笼罩着,她看看一屋子的男男女女,这时候大家全都满面愁苦地沉默着。

她上前抓住微胖大脸的手,两腿微颤,哑着嗓子继续追问:“姐…大姐…这是…什么…地方?”

微胖大脸被何灵抓痛了,收回眼神,把目光聚集在何灵身上,幽幽地说:“妹子,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倒霉蛋啊。”

何灵的心继续往冰窟中沉下去,沉下去,她张了张嘴,想要尖叫、想要喊叫些什么发泄出来,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微胖大脸皱着一张苦脸:“妹子,想哭就哭吧。都说人啊,是数着日子过活,到了这里,连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数。能哭出来,也是好事。”

何灵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发不出一个字。

微胖大脸看何灵脸色惨白,拉过她坐在身边,转头一圈示意:“妹子,这里所有的人,大家都一样。都是遇到各种怪事,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里。这里不缺人,也没有谁能长长久久一直在这里待着。”

稍微提高点声音:“我说大家也别苦着一张脸了,咱们苦脸的日子还长呢”,想想又低声说了一句,“也难说,说不定苦脸的日子也不长,看各人的命吧“,又提高声音,”能在这里等着,总还是有点希望的。”

拍了拍失魂落魄的何灵,挤出微笑:“妹子,既然来了,也该互相认识认识,即使没办法相互照应,说不定以后咱们中间谁能回去,带个话什么的,也不枉咱们都在这里相聚一场了。要是回不去了,咱们这些人就是陪伴彼此最后一程的人了,怎么着也得开开心心的啊。”

伸出手指,把何灵眼角的泪抹去,接着说,“其实吧,我们也都说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只是大家都在传以前听来的故事,我也只能把我们听来的故事告诉你。

据说,来这里的人,都在原来的现实世界里失了魂魄,就好像灵魂出窍一样。所以我们在原来的世界里看到的最后影像也是真实发生的,我们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是我们的肉身。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觉得自己还是人——虽然来的方式不一样,但是都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死,所以你放心这里不是地狱第几层。”

这时一桌四个年轻女子中一个脸色惨白、穿病号服的插话了:“我们确实没有死,只是我们跟死也差不多了,或许我们随时都可能死掉。”

大家脸色又暗沉了几分。

病号服也不管大家情绪低落,继续说道:“你们都没有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我看到了。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来的地方是医院。其实我已经病了很久,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熬日子,哪里有那么多奇迹发生。那天晚上,我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正组织抢救,后来我就看到我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了。

那时候我想,可能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所以灵魂出窍了吧。我看着医生护士把我转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或者什么时候就真的断气了。我等啊等,总不见自己醒过来,也不见自己断气死掉。我既希望自己断气死掉,让我爸妈干干脆脆解脱算了;又希望自己不要死掉,就我一个,我要真死了我爸妈可怎么活啊。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就在医院里来来回回地走。可是,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爸妈看不见我,医生护士看不见我,其他病人家属也看不见我。

我以为我会一直在医院里游荡,一直到我死掉。到第三天,我已经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好像一阵风就能把我吹散一样。”

说到这里,病号服叹了口气,皱了皱眉,“那时候我还能知道时间,能知道时间多好啊,哪儿像现在。”

何灵听到这里,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没有任何能识别时间的装饰。

埋怨了一句后,病号服继续说道:“恍惚间,我听到医生在跟我爸妈宣布我的治疗结果,说我已经脑死亡,没有再抢救的必要了,再待在重症监护室也没有意义了。我妈当场就哭晕了。

可是,我爸妈还是没有放弃我,他们坚持不撤仪器。唉,他们真傻,反正我是救不回来了的,还不如省下钱给自己养老。人留不住,钱留住了也好啊。拼到最后,不过是人财两空。”

说到人财两空,病号服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鼻音重了,“然后我看到我隔壁床的马大爷也灵魂出窍了,我想着也好,正好大家一起走,有个熟人也没那么害怕。我跟马大爷打招呼,那马大爷直愣愣地看着医生又抢救,也没搭理我。马大爷那些儿孙啊,平时也不怎么来看马大爷,那时候哭得可凶了,那儿媳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呼天抢地的,整个楼层都能听到她的嚎叫声。

后来,医生宣布了马大爷的死亡时间,撤了仪器。”

何灵本来低着头听故事,猛地抬头转向看她。

病号服不高兴了,“你看我也没用,好像我说谎似的。马大爷跟我不一样,他真的是寿终正寝的,比我这种年纪轻轻英年早逝的幸福多了。”

说完瞪了何灵一眼,何灵不好接话解释,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病号服轻轻地对何灵“哼”了一声,“我觉得马大爷应该还是挺开心的,他一直看着哭成一片的儿孙们,很慈祥的样子,就这么站在边上看了得有半个小时。不过后来我也知道马大爷跟我们不一样了。

我一直站在马大爷边上,马大爷根本不搭理我,像没看到我这个魂似的。后来我想啊想,他可能是真没看到。

然后来了两个年轻人,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一个白西装一个黑西装,白西装长得真帅啊,就是表情臭臭的。”

何灵又一个猛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病号服。

病号服又不高兴了,“你干嘛老用这种眼神看我?怎么洪哥说话的时候你不这么看他,英姐说话的时候你也不这么看她?你就觉得我编故事说瞎话啊?”

微胖大脸的英姐赶紧接话,“小雅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干嘛动这么大气?这妹子新来的,可能你说的事对她来说有点奇怪了,多看你两眼。反正你也长得挺好看的,看看也没关系啊。”

何灵有点不好意思了,嗫嚅着:“你说的这穿西装的两个人,我在外面遇到了。就跟刚才说的那个靓靓姑娘打架呢。”

洪哥、英姐和小雅听了,愣住了。

再看看其他人表情,也都呆了,眼中似无措似惋惜似惊恐。

过了一会儿,小雅接着说:“这两个年轻人来了以后,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黑西装说了声‘马大爷,您的时辰到了,我们专程来接您的。’

马大爷就跟认识他们一样,把儿孙们又一个一个仔细看了一遍,微笑着跟他们走了。那俩年轻人来的时候没吓着我,我就顾着看马大爷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走的时候把我吓一跳,三个人一下就不见了。而且医院里那么多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走。后来我想,可能就跟看不见马大爷一样,也看不见这两个年轻人。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看不见我。”

听到这里,何灵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们听到靓靓的消息时,都情绪低落了。

而且几乎可以推定出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份了,虽然这个推断跟何灵那么多年接受的教育完全相悖。

小雅也不管大家听不听,继续说,“等马大爷他们走了以后,我想最后我的结局可能是魂飞魄散了吧。任何人都看不见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层楼守着我自己游荡。可能游荡到最后,我就这么消失了吧。

结果,在我意识已经恍惚不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暖洋洋的光圈在我面前投射下来。我知道,大概又是什么人来接我走了吧。虽然我跟马大爷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总算有人来接我了,我已经没有精力游荡了,这大概就是我的最后归路吧。我感觉光圈里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指引着我,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光圈走了过来,然后就到了这里。

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屋子的人,哦,不对,这一屋子的魂。

说来也奇怪,本来我都觉得自己要烟消云散或者魂飞魄散了的,到了这里,喝了杏花姑娘的那杯茶,我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看我现在都有精力生气了。也不知道那杯茶里都有些什么灵丹妙药,可惜每个人就得那么一杯,再无第二杯。”

听到这里,何灵明白了,大家看向自己的那些羡慕、期望、甚至是贪婪的眼神,不是因为自己穿得周正像个美人,而是当时手中端着的那杯茶。

这么说起来,那杯茶确实喝得太急了一点啊。

可是,还是没说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而且看大家的样子,很有可能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故事先说一遍。

何灵硬着头皮,又把话题硬拉回来,“那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英姐若有所思地接过话头,喃喃低语:“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这里确切是什么地方,但是我们都是失了肉身的魂魄,都是被一条暖洋洋明亮的路引到这里的。我觉得以前我们听的有些传说异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我们遇到的事,我们没办法解释清楚。

可是,我们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听说这间茶馆的主人是个神仙,不然怎么有能力把我们这群魂聚到这里?那杯茶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还魂汤,所以特别滋养我们。反正我们只要不离开这间茶馆,我们就没事。

只是,有时候真的待得心慌啊,这里时间太长了。只剩下了魂魄,没有了身体,不需要休息,就这么一直等着、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消失。消失了是回到身体里呢,还是真的死掉。你看靓靓,本来以为她从这里消失了是运气好,终于醒了,回到身体里了。大家都还等着她给我们的亲人传递消息呢,哪里知道恰恰相反啊。”

这番话听得何灵莫名其妙,而且也没解释清楚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蜡黄脸黑框眼镜开口了:“听说这间茶馆是位神仙建的,这位神仙真是悲天悯人大慈大悲啊。这间茶馆是用神力庇护着的,我们才能在这里安心等待。等,还有一线机会回去。不等,可能连这一线可能都没了。

听说孙老头来得最早,肯定知道的东西最全。如果他能清醒一点,就能告诉我们更多的事了。听说他一直在等什么人,等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很多事都忘了。也许他等到的那个人来了,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还有那个杏花姑娘,她也一定什么都知道的。”

角落里冒出来一句话:“其实,我来得更早。”

第一章 山穷疑无路-8

众人奇怪,“小雅,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有主角光环的?”

小雅一脸柯南式“真相只有一个”,再配上一个坚定的眼神,“因为杏花姑娘只给她换了衣服。你看我穿个病号服,杏花姑娘都没找衣服给我换”

洪哥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雅别闹了,这丫头来的时候就穿了一件透亮的睡裙,胸口还湿了一大片……”,忽然觉得这话说下去极为不雅,硬生生停住了。

何灵大窘,脸红到脖子根。

黑框眼镜女子忍不住弱弱地说了一句,“这位叫秦若曦的姑娘,她的衣服也是杏花姑娘给找的。”

英姐“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小雅脸红了,嚅嗫着,“我也没见着杏花姑娘给其他人找衣服……”

小雅这一打岔,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二次元扫把头挺了挺胸,豪气地高声说,“兄弟,我也跟你一起上战场。到了这里,横竖都是等死,还不如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是死,我也要自寻死路。况且,还不一定死呢。”

韦远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大家呢?”

其余众人停住笑声,沉默不语。

等了一会儿大家依然不说话,韦远怏怏地叹口气,“看来大家还有顾虑,这也很正常。这样吧,大家原路返回,好好考虑一下。或许下一次再有人来邀请你们的时候,你们会愿意参加战斗的。”

“大家记住,只可原路返回,不可随意跑动。灵魂驿站中有太多我们未知的东西,走错地方,很有可能就是灵魂消散。”

小雅嘀咕一句,“我们不跟你去梦境,你就不管我们了,好现实哦。”

韦远听力极佳,却不作任何辩解,脸色郑重地说,“还有一点要提醒大家,如果你们手上开始出现黑晕,一定要小心,你们的肉身将濒临死亡。所以,即使大家不愿意参加战斗,也请大家随时关注自己的状况。”

众人各怀心事地原路返回。

这一次大家明显的活泛了许多,可能都在自我安慰情况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糟糕,都在暗自思量到底要不要去梦境参加战斗。

这灵魂驿站果然如大家所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暖洋洋明亮的一片,看起来永远都是白天,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

大家在无聊的等待中又把自己的故事和经历一遍一遍地说了无数次,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明明该是陌生人,却对彼此极为熟悉。

熟悉到各种细碎的小事、各种想听或不想听的八卦都了若指掌。

比如洪哥的水产生意竞争对手第四个孩子终于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只是后来发现自己竟然喜当爹,隔壁老王是当年凭姿色和温柔体贴上位的小三的青梅竹马。竞争对手一直以为他百般疼惜的小娇妻对自己是崇拜有加、真爱无敌,哪知道私底下跟她的竹马郎情妾意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竞争对手娶了个小娇妻,还买一送二附赠一个小白脸和一个便宜儿子。

没错,洪哥讲出来的八卦,不仅八卦得绘声绘色形象生动,甚至何灵都觉得洪哥如果哪天不做水产生意,改行去讲段子一定能红。

比如英姐的儿子,才是个马上面临中考的初中生,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就全校撩拨漂亮小姑娘,从初中部撩到高中部。三天两头被老师请家长,被女方家长各种警告。后来英姐发现,这个儿子大概只要是个女孩子都喜欢,任何女孩子他都能看出与众不同的美好。最近儿子把他的小女朋友带回了家,气得英姐暴跳如雷,十分担心一不小心就升级当了奶奶。

儿子还满嘴歪理,“在该早恋的年龄,一定要学会去欣赏这世间的美好和感动、温暖和希望。等过了这个年龄,那就是老人家的婚姻了,跟美好完全没关系,那就是向现实低头的凑合……”

英姐十分无语。

比如蜡黄脸色黑框眼镜的莫巧姝,常年奋斗在相亲和被相亲的人生战场上。据她介绍,如果把她的相亲对象和相亲故事写出来,那就是一本新的《一千零一夜》,而且这本新书里各有各的怪异之处。

比如,曾经有相亲对象在中元节来莫巧姝家吃饭。虽然中元节到相亲对象家上门略微有点奇怪,也算将就能忍吧。可是这位相亲对象很贴心地准备的上门礼物是给先人用的纸钱,这就让人难以忍受了。更不要说这位相亲对象每到半夜就开始对莫巧姝进行的各种教育和再教育,内容从莫巧姝的穿着打扮、人际交往,再到未来家庭经济规划、莫巧姝的职业规划……

比如病号服的温小雅,刚考上研究生,父母提供旅游资金到处去看那么大的世界。

从西安的凉皮、肉夹馍、羊肉泡馍,武汉豆皮、热干面,到重庆火锅、串串,成都冒菜……

在一个吃货的眼里,世界就是一张美食地图。

温小雅的美食地图,引发了大家对美食的渴望,继而引发了大家对有肉身的美好生活的回想。

激烈的讨论过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大家继续权衡是否该去梦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该聊的八卦也都反复聊了很多次,实在没有新鲜的东西可以分享了。

大家又进入了断断续续的沉默等待中。

温小雅正念叨着上次去江西婺源小镇上吃的鱼,正绞尽脑汁地给大家描述荷包红鲤鱼,大家也由着她口水滴答地描述。

莫巧姝轻呼了一声,“你们看看我的手。”

只见莫巧姝两只手掌上有一层淡淡的黑色,不仔细看,还以为莫巧姝被晒黑或者手上抹了什么东西。

大家都想起韦远所说的“黑晕”,也就是肉身可能濒临死亡的预兆。

没想到真的出现了,而且还那么快就出现了。

英姐所有所思地仔细回想,皱着眉头,低声说,“当初靓靓消失之前,她的手就挺黑的。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连她自己都以为是路上蹭的灰,还说这里也没个洗手间可以洗手。”

莫巧姝轻呼了那一声后,脸色凝重地沉默着。

大家也不想说话,都沉默着。

过了很久,莫巧姝轻轻地站起来,苦笑一声,“我以为我可以等到父母把我唤醒,现在看来,我还必须去做殊死一搏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环视一圈,“谢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我不知道我的肉身还给我留了多少时间,只怕这一次,真的要跟大家说再见了。”

向前走得几步,又回过头来,一脸凄苦地劝大家,“如果可以,大家还是去梦境拼搏吧。不要像我一样,没得选择的时候才去。只是,哪里还有时间给我去拼搏。”

英姐面露不忍,“巧姝,说不定这是个转机,可能你是运气比较好的人呢……”

英姐说不下去了。

莫巧姝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运气好的人,只是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坏。如果有机会,你们记得帮我带个消息给我父母。我家住华安区建设大道152号幸福里小区26栋1单元2902,谁有机会回去,帮我看看我父母,帮我带个话给他们。”

莫巧姝声音哽咽着,“我爱他们,也对不起他们。早知如此,就该听他们的,毕业了就结婚生子,至少他们还有个念想。我不在了,豆丁可以陪他们几年。银行卡密码都一样,是爸妈生日的组合。以后,多养几条狗,豆丁之后再养些小豆丁。好好照顾自己,多跟叔叔、姨妈他们走动走动。”

一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爱他们,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他们的女儿。”

大家想到自己的处境,感同身受,鼻子都酸了。

莫巧姝流着眼泪,坚定地走了。

莫巧姝走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是大家没有列入考虑的另一个风险,不知道肉身能不能坚持到医生或家人唤醒自己。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带着绝望从自己眼前走了,这一次是知道她凶多吉少的。不像黄靓靓,那时大家还以为她是苏醒了、康复了。

话是说得很洒脱,就当解脱了,总好过不死不活在这里耗着。

可是,现在还有一条路给大家走,也许很艰难,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银行柜员“钱多多”眼神坚定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梦境了,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要去赌一把。”

也不劝众人,也不管众人目光,自己径直走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洪哥站起来,“我想我败家娘们了,我要回家。”

回头看了看英姐,走了。

接下来,温小雅走了,摇晃着脑袋,很洒脱,“脑死亡都不怕,还怕什么梦境中死亡,再死一次又如何。走了!”

再然后,英姐走了。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起身走了,到最后,只剩下何灵孤零零地坐着,以及一直趴着无声无息的孙老头。

本来听了韦远对灵魂驿站的介绍,再加上周围那么多跟自己同样遭遇的人陪着自己,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可是,大家都走了。

周围安静得让何灵很害怕。

她希望有人陪着,希望有人跟她一起等待。

没有新鲜的魂魄再进灵魂驿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何灵越待越害怕。

虽然她很有信心,父母、苏致远一定会唤醒自己的,但是现在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太害怕了。

太安静了,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何灵终于受不了这种寂静了,“唰”的一下站起来,“至少那边还有人说说话啊!”

忙不迭地往梦境之门走去。

第一章 山穷疑无路-9

何灵一路快步走到梦境大门前,推门进大厅,里面仍是空荡荡。

空无一人的大厅,从头顶洒下暖洋洋的一片光亮,如果不是何灵心中略有不安,真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安宁。

何灵猜测大家可能进入梦境了,不然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大家都能够获得足够的能量回到肉身是很不现实的。

反正要等待其他人从梦境中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到处走走看看。

何灵顺着大厅四壁慢慢地走着,一排排无数个淡青色的门,门头有一行极小的数字,纵使何灵眼神再好也看不清数字是什么。

虽然门都是淡青色的,但是实际上门上的花纹雕刻都有不同,也不知道这些不同是用来区别什么的。

但是,这种万门汇集的感觉,就好像进了一个宏大的门广告现场。

这就是现实世界里每个人的梦境?

伸手挨个摸一摸,有温润的感觉,并不是冰冷的。

走到一个角落处,大厅居然有电梯。

电梯?

何灵有点哭笑不得,这栋建筑的主人真是很有意思啊。

正好趁现在没人,上各层去转一转。

按了电梯,门没打开啊,坏的?

动不了!

何灵正百折不挠地跟电梯作斗争以打发时间,忽然背后发出一个努力抑制笑意的声音,“何灵,你也真够无聊的,跟电梯较什么劲啊?”

何灵没防备身后会突然有人,吓得一哆嗦。

回头一看,神采奕奕的温小雅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温小雅明显比前些日子看起来更精神了,面色红润水色佳,青春活力无极限。

大概是精神状态好了,人也可亲多了。

旁边站着吊儿郎当的韦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灵。

温小雅很高兴,”你也决定过来了?还是人多感觉安全点吧。“

何灵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过来了,我一个人在那边坐着太无聊了…”

温小雅上前一步,挽着何灵的胳膊,“来了挺好的,人多有伴。走,我们进去休息。”

韦远歪着头,眼神斜斜地看着何灵,“她现在进不去,得先进一个梦境完成开启任务才能看得见、听得到,也才能进得去。”

何灵很尴尬,无话找话地顺嘴接话,“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俩?你们这么快就从梦境里出来了?”

过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追问韦远,“什么任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进哪里?”

温小雅笑嘻嘻地,“对啊,那么多人呢?都哪儿去了?算了,你如果叫我一声小雅姐姐,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等会儿梦境开启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何灵又无语又好笑,“哪有盼着自己变老的道理啊。你说陪我一会儿?等梦境开启?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韦远闲闲地说,“现在是你参观大型门业会展中心的时候啊,你可以随便看随便选,挑选自己喜欢的一扇门。”

何灵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原来自己刚才挨个摸着门巡视已经被韦远他们看到了。

他们得是跟了自己多久啊?

也有够无聊的。

温小雅闲不住嘴,“其实吧,我觉得梦境根本就没有韦大哥说的那么危险,你看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啊。而且我觉得精神状态可比以前好多了,要我说呢,这里才是我们的最佳等待地点啊。”

抬手指着所有的门转了一圈,“何灵,反正你现在也是闲着,我们陪着你,你看看你喜欢那扇门,待会儿我们就进那扇门。”

“这次算我们帮你的哈,所以等我们从梦境里出来后,你得叫我小雅姐姐。”

“现在呢,是大家的休息时间。因为每个梦结束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从梦境中出来的时间也不一样。而且,大部分人白天是不做梦的,所以现在这些门也跟我们一样,都是休息状态。”

温小雅拖着何灵,非要她挑选一个喜欢的门。

何灵听温小雅说的也是稀里糊涂的,韦远又只笑不说话,只好任由温小雅拖着她沿着门走。

其实这些门对何灵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同,于是随手一指,挑了一个门。

温小雅也不讲究,硬拖着何灵坐在地上,守着她随意挑选的这扇门。

韦远则很随意地大长腿一伸,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还懒洋洋地靠着门,闭上眼睛假寐。

“何灵啊,我跟你说,你没进去过梦境,现在你小雅姐姐就给你传授一点经验。其实呢,梦境也没有韦大哥说的那么可怕,只是你进去以后一定要机灵点,别再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第一重要的事,你得分辨出梦的主人是谁。因为你知道了梦的主人是谁,你就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是否危险。梦境是由人的意识形成的,所以我们在梦境中能够吸收到意识的能量的。”

说到这里,温小雅探身过来,拉着何灵的手臂一通乱摸。

何灵不知道温小雅为什么忽然动手,直愣愣地看着她把自己的左手提起来。

“嗯,对啦,就是这个手串。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串手串的。我的手串是到了这里后,韦大哥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找来的。你怎么也先得了?”

何灵的左手被温小雅提在半空中,露出手上那一串由透明珠子串成的手串。

荷花姑娘给何灵戴上的时候,何灵只当它是一个奇怪的饰品,原来这个手串还是灵魂驿站的标配啊。

何灵无奈地任由温小雅提着自己的手,“荷花姑娘给我挑衣服的时候,就顺便给了我。”

温小雅认真地盯着何灵看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我始终觉得荷花姑娘对你很特别,所以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可能你的运气比较好呢,跟着运气比较好的人肯定没错的。”

拍了一下何灵的后背,“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

“接着说哈,进入梦境后,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了,而梦境的意识力量,是弥漫在整个梦境中的,我们没办法去抓住飘渺的意识能量。据说呢,这个手串是所有进入梦境挑战的人都有的,因为它是用来帮我们吸收能量的介质。只要我们佩戴着这个手串,去梦境走一圈,只要我们不受伤、不死亡,安安全全地在梦醒前回到这里,多多少少都能获得一点能量的。”

何灵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那我怎么知道我获得了多少能量,什么时候才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回到肉身呢?我需要观察什么?”

温小雅笑道,“我还觉得你傻乎乎的呢,你也不傻啊。对了,就是这个问题。不过呢,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去梦境里走一圈,对我们其实是有好处的。当然,前提是在梦境里我们不会遇到危险。”

“我听到其他人在说,我们这一层的梦,其实是最简单最安全的。”垂下眼皮,“所以能量也比较少。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到肉身,那得看我们什么时候攒够了能量一层一层往上走吧。”

“你看我们的手串全都是透明的,就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获得多少能量。我看到有人的手串是有颜色的,可能能量够多,手串就会有显示吧。所以呢,我们就看自己手上的手串什么时候变色,就是能量攒够的时候了。”

“那我们在梦中需要做些什么?”何灵还是一脸懵。

“梦境是主人的意识产物,梦的主人一定有一个愿望之类的情感或情绪支撑着梦境不坍塌。所以呢,我们要做的除了识别出谁是梦的主人外,还要能识别出梦的主人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在这个梦里,他想要完成的愿望是什么。如果能帮梦的主人达成心愿,那么能量应该会足够多吧。”

假寐的韦远听到这里,慢条斯理地插话了,“如果能够帮助梦主达成心愿,获得梦主在乎的东西,就能获得这个梦最大的能量,这算是梦境的头彩了。不过,头彩一般是可遇不可求的。”

何灵对“头彩”这个说法很感兴趣,“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头彩,还有,我怎么才能获得头彩呢?”

韦远翻了个白眼,继续闭眼睛假寐。

温小雅忍不住笑了,“何灵啊,如果我们大家知道怎么拿到头彩,那这就不叫头彩了吧。刚说你不傻,怎么又傻乎乎的了。”

抬头仰望远方,眼神里有憧憬,“要是我知道怎么拿到头彩,肯定每次都能拿到头彩,那我肯定是最快回去的人了吧。”

温小雅发了一会儿呆,又拍了一下何灵,“嘿,不要打岔了,认真听我说。韦大哥说,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梦境里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所以最好的挑战方式,是我们大家组队一起进去,可以相互有个照应的。只是到了梦中,我们不仅要学会识别梦的主人,还要学会辨别是否是我们的队友。”

“怎么识别?”何灵比较关心如果找到伙伴陪伴。

温小雅摇摇头,“我不知道,每次都是韦大哥和秦姐姐找到我的。你还记得秦姐姐吧,特别漂亮那个。她不仅漂亮,还超级厉害,真的好佩服她。”

韦远又插了一句话,“你们现在进入梦境,能够保护好自己,不受伤、不死亡,不刺激主人使梦境崩塌就好了。看你们俩的样子,其他的慢慢学吧。”

听这话,是说何灵温小雅两人比较缺乏悟性,何灵有点郁闷。

正在考虑怎么措辞,让韦远说出来如何判断梦中的队友,“呼啦啦”一大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出来,简直像商场圣诞夜打折时等待购物的人群。

大家三五一群,互相交谈着,各自站在了各扇门前。

何灵很诧异,“怎么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温小雅得意地抬起头来,“所以刚才韦大哥说你看不见、听不见,也进不去,果然是对的。我们都有地方可以休息,就你没有,因为你看不见。”

何灵不说话了。

温小雅硬生生把何灵从地上拖了起来。

一袭白衣的秦若曦飘飘然地走到何灵面前,柔声说,“你到底也来了,真好。我们待会儿进哪扇门,你都挑好了吧?”

何灵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仔细看向秦若曦,她整张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也不知道是天生美人呢,还是她进来的这些日子获得了不少能量。

再想到韦远和温小雅所说,秦若曦真是又聪明又能干,何灵满眼都是羡慕。

韦远在秦若曦步步生莲飘过来的时候,已经迅速站定,满脸堆笑地看向秦若曦。

一会儿,二次元扫把头也走了过来。

都是熟人,挺好。

温小雅一边蹦跳上前挽住秦若曦,一边笑着说,“那咱们准备好了,进?”

韦远温柔地看向秦若曦,“进。”

何灵一脸犹豫,心中十分胆怯,很想大喊一声,“我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你们都不解释清楚啊?我进去了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可怜巴巴地看向韦远,再可怜巴巴地看向秦若曦,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温小雅。

温小雅看何灵可怜兮兮的表情,咯咯地笑了,“不要怕,你只要机灵点,别暴露自己,少说话多观察,就当自己玩穿越游戏就好。还有,识别出主人后,别随便刺激主人,梦境坍塌了,我们都得完蛋。”

何灵还是很不放心,她并不想去梦境探险,心中只想,“我真的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等着苏苏把我唤醒,我不想去冒险啊。我也不想穿越啊。”

她是真的一点不想动,就想有人陪着她等待就好。

韦远再次看向秦若曦,报以坚定而温柔的微笑,又冲何灵点了点头,手按在梦境的门上,门上泛起一阵耀眼的青光,韦远消失了,应该是进入梦境了。

秦若曦飘然若仙地紧随其后消失了。

何灵左手按在额头上挡住耀眼的青光,她还在犹豫不决。

温小雅从后面轻轻一推,何灵一个踉跄,跌进了梦境。

黑,一片黑暗。

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还是黑的。

何灵能感觉到自己躺着,难道是床上?

伸出手偷偷摸出去,果然是床。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心里有点发毛。

想起温小雅所说,“少说话多观察”,她瞪着眼睛左右扫视两圈。

可是,目光所过之处,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回回神,再睁开眼,还是一片黑暗。

是暗室还是晚上?

何灵犹豫着,我是再等等观察观察呢?还是按照穿越规则叫“来人”?

可是,谁能告诉我,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位置啊?

脑袋里迅速想了好多穿越文惯常的身份,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还是个色艺双绝的花魁呢?又或者是打入冷宫的妃子?要不然是扫地出门的下堂妻?还是失去记忆的相府千金?

能不能给点提示,这是现代的梦还是古代的梦啊?

我该怎么叫啊?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2

顾挽华一到赵家,就赢得了赵家上下的一致喜爱。

她仪态万方礼仪周到,待人接物透着大家闺秀的大气和沉稳,性情温和稳重端庄。

精心为赵家大小准备了称心的各色礼物,面对赵老太太、赵太太看似随意关怀的问询家世也是体贴得体地回答。

最重要的是,闭上眼睛都能看得出,世坤少爷非常明显的很喜欢她。

赵家已经把她当作未来的孙媳妇儿对待了,当然越看越喜欢。

赵老太太给出的见面礼,是赵家传家的定情墨玉笔。

但凡这支墨玉笔选定的女子,赵家必定是依古制三书六礼风光迎娶,且日后必作为当家主母培养。

赵世坤看到奶奶拿出那支小巧玲珑的墨玉笔,激动得清秀俊雅的脸变成了绯红的虾子。

顾挽华一眼识得墨玉笔贵重且意义非凡,转头看向赵世坤,眼神中有问询之意。

赵世坤眼中似有熠熠星光,坚定地点头。

顾挽华双手接过了墨玉笔。

这算是赵家人首肯的孙媳妇儿了。

何灵现在关心的是,顾挽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心愿,那这个梦什么时候醒?

可是,这个梦依然甜蜜美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顾挽华会忽然醒转。

那就是说不是这个心愿?

何灵决定按照原设想,死皮赖脸跟定顾挽华。

于是在安排顾挽华就寝时,何灵不顾其他人的打趣嬉笑,亦步亦趋地跟着顾挽华。

赵世坤很开心,顾挽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连小丫头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但是接下来赵世坤很不开心。

何灵很不识趣地在客房里当电灯泡,赵世坤吹胡子瞪眼地用眼神和表情警告何灵,何灵就是假装看不见。

最后赵世坤败下阵来,狠狠地瞪了何灵两眼,依依不舍地走了。

何灵还是假装没看到,不为所动。

走到窗外,赵世坤调皮地探头进屋,低声呼唤顾挽华,用口型跟顾挽华说了一句,“iloveyou”,惹得顾挽华回头含羞看向何灵,满脸绯红。

赵世坤得意洋洋地看了看何灵,开心地走了。

何灵心想,“幼稚!这么简单的英语谁不懂?”

何灵一直等到赵世坤走了,才蹭到顾挽华身边,假装欲言又止地说,“顾小姐,你是不是跟世坤少爷一样读了很多的书?”

顾挽华温柔地看着何灵,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我是读了些书的。红莲,你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听到顾挽华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何灵对她很有好感。

一屋子大大小小,何灵来来回回跑了一天到处跟人打探消息、八卦都没记住每个人是谁。顾挽华就一个晚上,赵家上下的人,她居然都能分清楚,还能记住名字,果然是梦主,记忆超级好。

何灵就等着顾挽华说帮忙二字,“顾小姐,我最佩服的就是读书识字的人。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我也识得几个字的。只是这些年家里太难了,我得出来干活补贴家用,所以才断了识字。世坤少爷不喜欢他读书的时候有人在边上守着,但是我真的喜欢看人读书,所以…顾小姐读书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在边上听一听。我保证,我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的,我不会打扰你看书的。”

“而且我们老太太说了,顾小姐来家里,少不得对环境不熟悉,东西物件用着不顺手的,总得有个人在旁边才好的。顾小姐,红莲我虽然笨手笨脚,但是我对物件总还是熟悉的。”

顾挽华微笑着,“红莲,你喜欢读书很好啊。你们少爷也是好学之人,你看他书房里有什么书你想读的,你可以去取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小小年纪的,能读书是好事。”

何灵真的开心了,计划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赵世坤更郁闷了,何灵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顾挽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虽然说以赵家的家风,赵世坤与顾挽华即使独处也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但是走到哪儿都跟着个不解风情的电灯泡,这感觉也不是很好。

更可气的是,赵老太太还夸奖何灵,鼓励这种贴身照顾的行为。

何灵没空管赵世坤小少爷的脸色好不好看,她的计划是尽一切可能探知到顾挽华的喜好、心愿,尽快达成她的心愿,赶紧离开梦境。

她已经放弃了寻找韦远、温小雅他们的念头,可能真如韦远所言,以她目前的能力,不可能同时完成多项任务,不如放弃其他任务,专心完成一项。

这天清早,顾挽华拿过一本诗集随手翻阅,读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时,顾挽华发呆了。

顾挽华在学习上绝对是个超级自律的学霸,似乎还有触目成诵的天赋。

何灵曾经注意过,顾挽华阅读的书籍中,至少有英文版、日文版、俄文版,这让何灵大为吃惊。即使是梦主,也不会在自己不懂的情形下,强行潜意识安排自己懂多门语言。

那么,这个梦主到底得多厉害,她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不过,无论顾挽华看什么书,都从没有过读书时发呆的情形发生,何灵知道顾挽华有心事。

但这心事是什么呢?

杜甫的诗本来就不适合恋爱中的人读,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更不适合谈情说爱的人读。

何灵决定试探一下。

“顾小姐,这首诗听着很耳熟,好像是我小时候念过的。可是杜少陵所作?”

顾挽华听到何灵称“杜少陵”,果然回头看向何灵,表情如常,但目光深邃,不知思考些什么。

片刻,顾挽华嫣然一笑道,“红莲,你真是聪颖过人。确实是杜少陵所作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没关系的。”

何灵知道顾挽华有所怀疑,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过目不忘的聪颖之人,还要扮演逐步学会思考人生的通透之人。

何灵露出勤学好问的表情,迷茫地问,“顾小姐,先生当年教我们这首诗的时候,说也许有一天,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都能有自己温暖的家。顾小姐,先生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可能吗?”

问完,赶紧堆上人畜无害的单纯笑容。

顾挽华深深地看向何灵,略微思索,微笑着说,“还是有可能的吧。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都能平等自由地生活在一起,都能活得幸福快乐。”

何灵赶紧补充,“我的愿望是我、我娘亲和我弟弟,以后能吃饱穿暖,天天开开心心的。我弟弟能读书识字,以后我们不用在做小工。顾小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顾挽华沉默了。

何灵心想,糟糕,难道她发现我不是该出现在梦中的人?我刺激着她了,梦要醒了?

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千万不要觉得梦中人就没有逻辑可言。如果要论不讲逻辑,我才是最吃亏的那个。

何灵已经想夺门而逃了,赵家大院她现在是摸得门清儿,一准儿能找到出大门的路。

但是往哪里逃?梦的出口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逃?

顾挽华沉默了片刻,还是笑着回答了,“我的愿望,也是希望人人都能幸福快乐,大家都能平等自由地站在一起。”

何灵暗暗松了一口气,下次不能再这么激进了,太吓人了。

梦主果然感觉敏锐。

赵世坤每天都能想到主意带顾挽华东游西逛,这不现在要带顾挽华去万福寺许愿上香。

说是许愿上香,其实就是带着顾挽华逛逛青里小镇,看看赵世坤从小生活的地方。

一路上,赵世坤和顾挽华拼命撒狗粮虐何灵和伙计宝柱。

一会儿小摊贩上买个风车路边店里买块点心,一会儿摘一朵小花别在顾挽华鬓边,还念叨“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顾挽华眼波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一会儿两人立于溪边树下以景明志,随风隐约听到赵世坤说些“山河破碎风飘絮,我辈当以血荐轩辕”的话。

何灵全程面无表情跟在后面思考出路。

万福寺中,顾挽华遣了所有人在大殿外等候,连赵世坤都没让随同。

远远看见顾挽华摇动签筒求了一只签,但是不知道签文是什么。

顾挽华换了签文,看了一会儿,自己又琢磨了半天,也没有解签,随手又放回去了。

只是许愿时,顾挽华盈盈拜倒,十分虔诚地跪拜半天。

还捐了不少功德。

万福寺许完愿,赵世坤一路撒娇、耍赖追问顾挽华许的什么心愿。

何灵竖起耳朵一字不拉偷听。

顾挽华一路温柔地打太极,始终没说出许下什么心愿。

万枫林里,一对小情侣坐在树下卿卿我我。

何灵很想凑近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被宝柱硬拖到一边了。

何灵还是不死心,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二人。

宝柱看何灵举止奇怪,很疑惑地问,“红莲,你紧盯着少爷和顾小姐看干嘛?你也不知道避避嫌啊。”

何灵不搭理他,继续不错眼地盯着一对小情侣。到底让她眼尖地发现赵世坤硬是抢了顾挽华一块白色手帕,可是这还比不上赵老太太给出的传家墨玉笔意义重大啊。

到底还有什么剧情没发生呢?

何灵很头大。

从万福寺许愿回来,顾挽华对何灵多了些热情,真诚地帮助何灵读书识字。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肯定是个绝好的机会,能够增加对顾挽华的了解。

接下来,何灵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实力演绎了一个过目不忘聪明绝顶的好学小丫头。

从赵世坤书房里借了些自己学过的书,虽然是繁体字的,但是读起来毫无压力。

拿着在现实世界里学过的书去请教顾挽华,自然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了。

比如请教了顾挽华一次,就能一口气把《论语》从头读到尾。当然,何灵也只敢表演从头读到尾,背出整本《论语》这种难为自己的事,何灵是万万不敢的。

但这已经足够顾挽华对何灵刮目相看了。

比如请教顾挽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后,追问“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将如何求索。并不动声色地探寻顾挽华的想法,恰到好处地表达对顾挽华的崇拜和景仰。

如果不是身份所限,秀英文会激起顾挽华的怀疑进而被赵家老小当成撞邪处置,何灵简直想念一段莎士比亚戏剧的台词了。

居然在梦境中当了一回学霸,何灵觉得穿越的人大概喜欢的就是这种爽的感觉吧。

顾挽华多次在震惊之余,诧异地表示,如果有机会,何灵一定在学业上有一番作为。

有时候顾挽华忍不住劝赵世坤,别埋没了何灵这样有灵气的孩子。

这日,顾挽华教何灵念了一遍杜甫的《春望》,正逐句解释诗文。

赵世坤从外面趴在窗台上安静地看了半天顾挽华,一张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爱意,满眼星星亮得吓人。

顾挽华只当作没看到。

听到顾挽华解释“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赵世坤插话“当此时,正该读此诗。我中华民族大好河山,不正处于水深火热风雨飘摇之中?战乱频仍,民不聊生,怎可仍固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以我之所学,为中华之振兴而尽一己之力……”

顾挽华伸手掐了赵世坤一把,赵世坤“嗷”的一声,硬生生把后面的长篇大论止住了。

赵世坤还偷眼看了看何灵。

何灵想起去万福寺许愿的那天,隐约听到赵世坤所说的“山河破碎风飘絮,我辈当以血荐轩辕”,心底暗暗好奇,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北上读书这一年都瞒着家里做了些什么事?

他与顾挽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需要达成的心愿?

何灵在等待一个好时机,能够让她充分发挥自己作为现代人的优势。

时机很快就到了。

大半个月后,赵世坤吵着要回学校了。

赵老太太好话说尽劝了好几次,到底劝不住。又想了个办法,干脆着人去顾府提亲,务必在年内将顾挽华娶进门。

说到提亲,赵世坤倒是欢天喜地安静下来了,他希望能够尽快风光迎娶顾挽华。

又说到既然都是风光大办,不如多派些人一起去北平。

一来呢,把两姓联姻之事好好与顾家商谈一番;二来,若是娶了顾挽华便回乡居住,赵世坤学业必受影响。

赵家历来是把读书视为一等大事,为不影响赵世坤学业又能成家立业,不如就在北平临时置办点家业,就当做赵世坤新婚的宅子。

赵世坤读书期间,新婚小夫妻可以暂住在北平宅里中。

如此一提议,赵世坤自然是同意的。

既然定了在北平置办家业,少不得要带些人过去。

由赵家叔父带队,下面带了些伙计丫头。

何灵因与顾挽华已经相熟,自然也捎带着北上。

何灵如愿以偿。

只是这一路,并不如何灵想象的那般旖旎浪漫。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4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进入了一个疗伤的阶段。

目睹了太多的痛苦和苦难,何灵内心是想选择逃避的。只是梦境中,实在是无处可逃。

幸好在赵世坤的身边,何灵看到了希望和未来,也看到了坚强和勇敢,让她的内心慢慢得以恢复。

大环境的动荡之下,赵世坤能给这一片暂时的平和安宁是如此弥足珍贵。

只是,赵家这位小少爷,不仅是个闲不住的主,还是个特别能惹事的爷。

没多些日子,何灵算是弄清楚了赵世坤在外求学都做了些什么。

何灵只能记得历史大线,再细节的历史事件,她完全没有记忆。

但是现在她能切身体会到民国33年末的北平,依然是在日军恐怖笼罩下的动荡不安中。也不知道赵家老太太是如何同意赵世坤北上求学读书的,虽然北平在教育方面仍有优势,但却不足以让最疼爱的孙子涉身冒险。

也许在长辈的心中,儿孙永远都是乖巧伶俐讨人喜爱的,即使调皮活泼一些,哪里能闯出什么大祸,不过就是小孩子间的胡闹。

也许赵老太太过于高估赵家祖训“只可专心求学”在赵世坤心中的分量了,以为孙子真的只是踏踏实实求学。待到学成之日,回到家乡寻一学校,一辈子安安心心做个学问人,娶妻生子安稳度过一生。

不知道是什么事件触发了这位小少爷,竟然跟着一群学生去市政府前请愿。

或许是学生们情绪太过激动,或许是市政府不愿事态进一步扩大,最后得知赵世坤和一些激进学生都被抓去了警署。

赵家叔父连同顾府连夜把赵世坤保回来时,何灵才发现这位小少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赵世坤回来的时候,身上是挂了彩的。

额头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从额头一直斜拉到鬓角,呈现一种恐怖的暗红色。

左边眉毛中间有一道明显的伤口,看起来伤得很深。也算赵世坤运气较好,眉间的这道伤口再长一分便是眼睛了。左边脸上全是擦伤痕迹,血珠子已经干在脸颊上。

右边眼圈是乌青的,一看就是眼睛挨了一两拳。

嘴唇破了,肿得像两根香肠,右边下巴肿得像嘴里含着一个核桃。

一条胳膊无力的耷拉着,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藏青色的中山装上,全是白灰。

就这副形象回家,赵世坤居然还能笑嘻嘻的。

白衣护士顾挽华细心地给赵世坤处理伤口,赵世坤还能用完好的右手捣乱。

赵世坤握着顾挽华忙碌的手,嬉皮笑脸地说,“挽华,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医我。现在,你还在医我。看来这一生,你都是要医我的。若是你放任不管,我的身也受伤,心也受伤了的。”

顾挽华轻轻挣脱赵世坤的手,擦拭额头时,手上略微用劲,赵世坤“啊”的一声惨叫。

原来额头上的血,是赵世坤自己的。

顾挽华微笑着看赵世坤,“伤成这样都还有心思说那么多,还说你没长记性,看来是长了胆量了。”

何灵看顾挽华和赵世坤的表情,俩人都没有把这事太当回事啊。

这顾挽华虽然是护士,见惯了伤痛病患,看赵世坤的伤口比较淡定也不算奇怪。但是赵世坤这事,不在于他身上的伤,而在于这件事的危险性。

顾挽华身为赵世坤快过门的媳妇,居然不劝导赵世坤,这是一点不担心未来夫君闯下大祸啊。

再怎么稳重老成,也不可能放任赵世坤这样惹事啊。

这俩人太让人担心了。

最后还是赵家叔父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教训赵世坤,“世坤,你是来求学的。赵家的规矩你是懂的,你若是再这般胡闹下去,我定想办法把你转回家乡。离家近了,也能求学。你祖母和母亲本来也是极为牵挂你,回去了倒是经常能见着你了。反正来年你也是要成亲了的,正好一同回家乡。也省得我还得抽空在这里看着你。”

顾挽华微笑着示意赵世坤,赵世坤忙不迭地点头,“叔父,世坤知道了。”

然后俩人相视一笑,趁赵家叔父看不见,顾挽华吐了下舌头,赵世坤冲顾挽华眨了眨眼。

手折了的赵世坤在家消停了好些天,等来了同学们拜访。

一屋子的青年才俊围坐在一起,情绪激动地低声谈论时局。

有学生低声说着国破家亡,当以己身报效祖国。

有学生低声说着已经申请停学,准备奔赴前线。

青年才俊们头碰头,低声分析时局。

何灵听到了豫、湘、桂的地名,听到了兵力损失,听到了丧失国土,听到了日军铁蹄。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件,让这群学生们不顾个人安危,贸然前往市政府门前请愿。

赵世坤吊着受伤的左手,右手握拳,表情颇为凝重。

何灵不敢走远,也不敢踏进书房。

那些数字,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数字,而是一个个真实而鲜活的生命,是走出门就可能会遇到的尸骸遍地,荒冢累累。

她是和平年代只看到幸福和美好的人,她抗拒沉重痛苦。

何灵浑身发抖,内心却是极为钦佩这群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他们中多数人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如果只是满足于自己的安逸和轻松的未来,不问世事只读书,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他们却愿意用自己的未来和生命去改变这个黑暗痛苦的时代,愿意为自己的理想、为广大灾难深重的同胞去抗争去奋斗。

何灵内心受到了震动,黑暗痛苦的时代,看到了高贵纯良的灵魂。

低声讨论完局势和各自未来的计划后,青年学子们开始高声谈论些学术之争,谈到校园轶事,再谈到了赵世坤和顾挽华的婚事。

从赵世坤和顾挽华的婚事,谈到了两人的相识。

虽然何灵很不想管赵世坤的其他事,但是跟顾挽华有关的,她还是会竖着耳朵听。

她不相信顾挽华的心愿或梦想真的是改变世界,创造新生活。

她的心愿,一定跟赵世坤有关。

说起来,赵世坤小少爷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听祖训只读书之人。

校园这种群英荟萃的地方,让他认识了无数良师益友。动荡时局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心潮澎湃想要改变点什么。

赵世坤参加的第一次学生请愿就遇上了休班的顾挽华。

赵世坤平时爬高蹿低锻炼身体是非常有用的,关键时刻用来逃跑总是好的。

逃跑的过程中,把一身学生装的顾挽华当成同行的学生硬拉着狂奔了一路。

就在顾挽华挣脱赵世坤,准备呵斥他唐突的时候,混乱中天降花盆砸到了赵世坤头上。

赵世坤倒下的时候,只记得自己的血从顾挽华的蓝竹布褂一路蹭到黑布中裙,最后蹭到圆口布鞋里的白色纱袜上。

他还记得自己恍惚间说了一句,“同学,你的脚真秀气”。

人命当前,顾挽华确实也顾不得解释身份分清关系了,迅速帮赵世坤先止住血,然后硬扶着软绵绵的赵世坤去处理了伤口。

赵世坤睁眼的时候,正看见顾挽华低着头在抄写什么。

从赵世坤躺的角度看过去,白色布褂显出顾挽华青春活力又娇美的身姿,朴素简洁的黑色中裙让顾挽华看起来亭亭玉立又淡雅素净。两根长辫子随意地垂在胸前,随着顾挽华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顾挽华伏案书写得很认真,眉眼温柔。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只小巧的蝴蝶忽闪着翅膀。

阳光斜照在顾挽华的身上,赵世坤忽然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赵世坤觉得自己的心飘了起来,这姑娘真美啊。

顾挽华抄录《草叶集》中《自己之歌》的这片刻工夫,赵世坤已经在脑子里跟眼前这位姑娘过了半生。

一见钟情,很大概率就是见色起意啊。

顾挽华抄录了小半本《草叶集》后,想起看看赵世坤了。

一回头,看到赵世坤半支着身体,眼神迷离、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

虽然被花盆砸到流了很多血,看起来挺严重的。实际上,就只是点皮外伤,不至于出现神情恍惚的症状啊。

难道还有没检查出来的伤情?

顾挽华起身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赵世坤的额头,没发烧。

再想检查一下赵世坤眼底,手被赵世坤一把抓住了。

顾挽华看了看赵世坤的眼神,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同学,你的脚真秀气”,再看他的表情动作,“唰”的一下,从脸一直红到脖子。

用力想要挣脱赵世坤的手。

赵世坤依然眼神迷离,“同学,我叫赵世坤,江南人士,家有薄田几亩可供营生。今年十七,未曾婚配。同学,你叫什么,可有婚约?”

顾挽华又气又急,也不顾赵世坤还是伤员,抬手一巴掌。

“啪”!

赵世坤醒了。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脸上多了个五指印。

赵世坤愣了一下,然后顺势往后一倒,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还不忘蹬腿翻白眼。

顾挽华气坏了,从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厚颜无耻的人。

也顾不得赵世坤已经清醒,一手拽住赵世坤领口,另一手又是一声清脆无比的“啪”!

左右各一个五指印。

这一次更是用了狠劲,嘴角都打破了。

顾挽华愣住了。

自己为什么那么大火气?

转身就走,不理他便是了,怎么跟着他一起闹起来了。

平时都很有稳重冷静的人,怎么看到他的模样就失去理智动手了?

赵世坤头顶着一圈圈的纱布,脸上十个手指印,嘴角还有血丝,却笑嘻嘻地歪头看着顾挽华,一幅你动手就是你摸我的表情。

顾挽华左手还拽着赵世坤的领口,右手举在半空,还是很想动手。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要跟这个没脸没皮的二皮脸一般见识。

赵世坤看顾挽华没动手,居然又握住了顾挽华的手。

顾挽华挣了半天没挣脱,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都发抖了。

又不能接着打,又倍感委屈,顾挽华掉下了眼泪。

吓得赵世坤一松手。

顾挽华也顾不上是在自己工作的医院,转身跑了。

赵世坤爬起来,巡视一圈顾挽华的寝室。

看了看顾挽华抄录的《草叶集》,这姑娘字写得娟秀又有力,真不错。

小小的书架上,放了几本诗集和护理类的书籍,是个勤奋好学的姑娘,也不错。

门后的盆里,放着沾了自己鲜血的蓝竹布褂、黑布中裙和白色纱袜,还没来得及洗。

垃圾筐里,有一块染血的白色手帕。

赵世坤想了想,把垃圾筐里的白色手帕捡了出来,藏在兜里。

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出门溜达去了。

赵世坤出门溜达的方式让顾挽华十分愤怒,但是等她意识到愤怒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把在医院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拉住了,嬉皮笑脸地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圆润鹅蛋脸,嘴角有颗小痣的姑娘?对对对,眼睛总含着笑、很漂亮的那个姑娘。找她干嘛啊?看,都是她打的。是啊,下手有点狠啊,不过我喜欢。唉,她也心疼的,还把她自己打哭了。所以我才到处找她啊,我得跟她说说,没关系,随便打别太心疼我。”

一边问,一边大大方方地把两边五指印给别人看,就差让人帮他量一量巴掌的大小了。

再然后,他干脆就只拉住医护人员宣传了。

那天下午,原本休班的顾挽华因为一场意外,以这样一种她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在全院闻名了。已经逃回家的她完全没有机会解释这个从天而降的“未婚夫”,以及滑稽又无聊的情侣吵架情节,更没机会辩解一向温柔的自己为什么如此暴力对待“未婚夫”,以及“未婚夫”头顶的伤真的跟自己没关系。

她还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暴脾气,以及暗下决心如果再遇到他,一定要假装没见到这个人。

赵世坤拿出那块白色手帕,看了半天又想了很久,还是把它洗干净了。

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一株小小的梅花,绣工平平,并不精细。

梅花下面,绣了更小的一个“华”字。

赵世坤举着白色手帕,笑得眉眼弯弯鼻子都皱了。

轻轻地在嘴里念了三个字,“顾…挽…华…”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5

顾挽华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发现同事们的动作、表情丰富了不少。

有知道是本院医护人员但叫不上名字的同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还偷偷用手指着自己,然后继续嘀嘀咕咕的;

有迎面而来,捂嘴笑嘻嘻看她,却又笑而不语的;

有看似一脸关怀拍着她肩膀,实则按捺笑意的亲切慰问,“顾小姐最近压力是不是比较大,如果需要的话,其实可以请假的”;

还有没头没脑来一句,“小顾啊,怪不得上次给你介绍的徐公子你看不上啊”;

更可气的还有平时对自己崇拜有加的小护士,一脸欲言又止地问,“华姐姐,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会怎么罚我啊”;

甚至还有领导真切的关怀体贴,“顾桑,最近会不会需要结婚休暇?请不必太过担心工作。”

顾挽华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没有任何异样。

真是奇怪的一天啊。

奇怪的原因很快就找到了,一身黑色中山装的赵世坤出现了,而且出现得十分高调。

左手提着一个巨大的水果篮,右手一束红玫瑰,熟门熟路地在医院里到处蹿。

见到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很绅士地跟对方打招呼,热情地从水果篮里捡一两个水果硬塞到对方手上,还大言不惭地宣称顾挽华叮嘱过他,见到她的同事朋友不能太小气。

本来这种行为已经十分招摇了,再加上昨天下午赵世坤孜孜无怠的宣传,全院医患再一次看到他的光辉形象。

头上顶着一圈纱布,清秀俊朗的脸上,有两片很对称的红印。

他不仅不觉得羞耻,还十分得意地再次描述事件的经过。

在他的描述下,事情经过变成了这样:

他与顾挽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在一个澡盆子里洗过澡,在一个饭碗里吃过饭、在一张床榻上同过眠。

但是,请注意,一直以来,他都把顾挽华当作心中最圣洁的女神,他崇拜她、敬仰她、仰视她。

他从幼年时期便立下志向,要像骑士一样守护她。他追随着她的步伐,努力成长为能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顾挽华心中对他也是钟爱有加,只是身为女孩子到底脸皮薄些,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外宣布赵世坤的存在。

但是,只有他,见过顾挽华所有的小脾气。

在赵世坤面前,顾挽华能够卸下所有防备和包袱,活成一个任性而纯粹的小孩儿。

温柔的她、善良的她、优雅的她、知性的她、聪颖的她,所有人都见过。

可是那个狂暴的她、蛮横的她、任性的她、纯粹的她、脆弱的她,只有赵世坤一个人见过。

他愿意一辈子守护她的温柔、善良、优雅、知性、聪颖,更愿意承担她所有的狂暴、蛮横、任性、纯粹和脆弱。

他以头上、脸上的伤为证,一生不渝。

这一番毫无逻辑且漏洞百出的描述,竟然引得医院一众年轻医患鼓掌欢呼。

等好事的小护士把一身是戏的赵世坤簇拥到顾挽华的面前时,大家看着顾挽华咬牙切齿狰狞凶狠的表情,纷纷对赵世坤报以同情和佩服的目光。

赵世坤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很绅士地感谢大家,示意大家给他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顾挽华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了,双手握拳,甚至能听到她牙咬的吱嘎作响。

等众人都走出门后,顾挽华一步上前,将赵世坤抵在墙上,小臂扼住赵世坤的喉咙,压着怒火道,“你来干什么?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赵世坤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挽华看,试探着又把左脸伸到顾挽华面前,企图非常明显。

顾挽华抬起右手就想给他一耳光,但又想起昨天反复提醒自己的,要假装没看见他。

立刻垂下手,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偏偏赵世坤还煞有介事地念念叨叨,“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顾挽华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没看见他没看见他,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啪”,果然又是一巴掌。

门外一阵响动,“嘭”的一声,几个听墙根的小护士被后面的人推了进来,后面来不及逃跑的医护人员一脸“我只是刚好路过”的表情淡定地看向顾挽华。

顾挽华一脸无法挽回的表情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赵世坤倒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众人讪笑着,打着哈哈把小护士拉出门,临走还对赵世坤竖起了大拇指。

顾挽华不想再挣扎了,垂头丧气地,“我现在正上班,等我下班吧,在门口等我”。

顾挽华知道赵世坤一定会等到她下班的,再多晚他都有耐心的。

为什么大学生可以这么闲?

顾挽华说了一个小时,没用。

温言相劝,不听。

恶语威胁,不听。

服软求饶,不听。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用。

顾挽华说得口干舌燥词穷之际,赵世坤闲闲地说一句,“你的绣工不怎么样哦。”

成功地又把顾挽华点炸了。

俩人围绕“小偷”、“贼”吵了剩下的半小时,顾挽华在赵世坤身上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她的那块手帕。

最终以顾挽华恶狠狠地警告赵世坤,不许再去医院捣乱结束了第二次交锋。

后来,赵世坤果然不再大招旗鼓的捣乱了。只是发挥了自己说书人的天赋,每周上医院编一个与顾挽华的故事给医护人员解闷。

内容从赵世坤能完整描述事件的五岁开始,顾挽华抢夺他手中糖果、布偶,觊觎他家中那只乖巧伶俐会说话的猫咪,赖在他家不走,最后跟他同榻而眠。

顾挽华嗤之以鼻,“会说话的猫咪”,这都有人信?

六岁时,赵世坤全套完整的小人书,自己都没舍得看完,被顾挽华巧言令色全都骗走,以至于时至今日赵世坤依然不知道《八仙过海》的结局如何,孙悟空到底是如何成为斗战胜佛的。

顾挽华很无语,年十七了,还不知道孙悟空的故事,这也有人信?

八岁时,赵家叔父给赵世坤买了一套十分小巧逗趣的锡皮皇家护卫军,从指挥的小王子到守卫的年轻小兵一应俱全。又是顾挽华,非说王子一定要跟公主在一起才可以叫王子,把最精致、最重要的小王子拿走,跟自己的公主玩偶摆放在一起。赵世坤的乐趣是数着一个又一个小兵,让小王子可以布阵打仗。没有了小王子,只剩下小兵,还能怎么布阵打仗,完全剥夺了赵世坤童年的乐趣啊。

顾挽华已经不想再搭理赵世坤了,锡皮王子和布偶公主,怎么可能放在一起,这也能信?

赵世坤非常有耐心地每周三上医院编一个故事,从五岁一直编到了十五岁,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在赵世坤的童年系列故事中,顾挽华被描绘成一个蛮横霸道、任性妄为、欺凌弱小的女恶霸。

顾挽华觉得赵世坤没去天桥底下当说书人,真是埋没了自己的天分。

她从嗤之以鼻、无语、无视,到最后无奈地问小护士们,明明都知道赵世坤是在胡扯编故事,为什么大家还如此配合跟他一起胡闹?

小护士们一脸羡慕向往,“故事是假的,可是感情是真的啊。他能费尽心思地想出跟你的过去有关的点滴故事,也可能会尽心尽力地为你的未来着想。”

还有的医生捂嘴偷笑看热闹,“这位赵家公子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啊,看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实在想不到竟然能耍无赖到这种程度。如果跟他做朋友,以后的生活一定是很有乐趣的吧。”

赵世坤用耍无赖的方式,赢得了全院上下的全面支持。

而顾挽华,也理所当然地被大家视为是赵世坤的“未婚妻”,顾挽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故事编到十五岁后,赵世坤没有再出现了。

第一周,顾挽华觉得松了口气,这位公子哥儿在这件事上终于没了兴趣,自己终于能够安安心心地过回从前的日子了。

但是每一个见到她的同事,都会理所当然地问,“今天你的赵公子没有来啊,他是有什么事吗?要记得只讲到十五岁哦。”

顾挽华不想作解释。

第二周,赵世坤还是没有来。

顾挽华觉得有点闷闷的,这位公子哥儿做事真是没交代啊,来不来怎么不给个完整的话啊。就这样一句交代都没有,再也不来了?

更可气的是,每一个同事都会特意跑来追问,“顾桑,你的赵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什么他今天又没有来?我们还需要等多久才能听到下面的故事啊?”

顾挽华虽然有些气恼大家把自己跟赵世坤放在一起,心里还是担心,难道这位公子哥儿真的出了什么事?

第三周,赵世坤还是没有来。

顾挽华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但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位公子哥儿,就算你移情别恋转移目标了,你前面做了那么多影响恶劣的事,怎么就不给我交代一声,也不管我怎么跟其他人解释的吗?

小护士们看顾挽华的眼神从八卦、好奇慢慢变成了可怜。

顾挽华看到那种眼神很生气,“我们又没有分手,你们可怜我什么啊?”

可是,她不能因为别人的眼神就追着别人解释。

赵世坤再来医院的时候,是一个月后。

这一次,赵世坤不是来编故事的,因为顾挽华一眼就看出他神情委顿、眼神悲伤。

他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顾挽华,又安安静静地任由顾挽华把他拉到顾挽华的寝室里,安安静静地坐下等顾挽华下班。

顾挽华忙完以后,跑到寝室发现赵世坤没有开灯,一动不动地坐在昏暗中。

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打开灯,赵世坤回头看向顾挽华,眼神有无助有悲伤,顾挽华的心揪了一下。

她走到赵世坤面前,温柔地看了会儿赵世坤,轻声地说,“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赵世坤忽然一把抱住顾挽华,把头埋到顾挽华腹部。

顾挽华双手按在赵世坤肩上,本打算推开他,却发现赵世坤身上微微抽动,一会儿腹部有湿热的感觉。

她任由赵世坤抱着她,没有推开。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赵世坤的后背。

过了很久,赵世坤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还有些微肿。

顾挽华觉得脸上有些燥,想推开他。

赵世坤站了起来,把顾挽华抱得更紧了,头垂在顾挽华的左肩上。

顾挽华轻轻地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也就随他了。

那天晚上,赵世坤拉着顾挽华的手沿着大街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家小酒馆里喝了很多酒。

顾挽华一直没有问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她只是觉得,赵世坤需要她的安静陪伴,那她陪着他就好。

从那天起,俩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赵世坤真的成了顾挽华的男朋友。

后来,顾挽华还是知道了赵世坤悲伤的原因。

同寝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因为聚众作了一个特别激进的演讲,被捕入狱。

学生被捕入狱倒也是寻常事,所以大家都没有把这次的入狱看得太严重。

虽然进去以后少不得要被收拾修理一通,但过不了几天,都会想办法保出来的。

可是这位青年才俊还没等到将他保释出来,竟然就暴毙狱中。

再见到这位青年才俊的时候,他躺在白布下面,满身满脸全是黑痕瘀伤。后来才知道,在狱中脾肾当场破裂。

风尘仆仆的父亲赶来看到的,是已经冰冷的儿子。

后来,赵世坤他们送才俊回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才俊祖母、母亲,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才俊是家中独子,父母原是指望儿子安安稳稳读书,学成后回家继承父业,娶妻生子,在乱世中平淡安稳度过一生。

才俊情况与自己何其相似,只赵世坤不是独子。

赵世坤看到才俊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祖母、母亲,想到自己远在家乡的祖母和母亲。

看到才俊满身伤痕最后模样,又痛恨世道奸恶,豺狼当道。

他不惧怕牺牲,只是一想到祖母、母亲的眼泪,又觉得于心不安。

可是,看到灾难深重痛苦呻吟的祖国母亲,他又忍不住想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看到了外族铁蹄对祖国的蹂躏凌辱,却不明白身为同胞为何能自相残杀,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

顾挽华听完赵世坤眼神黯淡的低诉,轻声安慰他,“他的家人都期望他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他们会悲伤会痛苦,但是他的家人还是会为他感到骄傲的啊。他们的孩子,是个英雄,他做了很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他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他是一个勇敢的人。”

“真正安稳平淡的生活,只有在人人都能安稳平淡的环境下才可以有。在绝大多数人的痛苦不幸面前,少数人的平安幸福是岌岌可危的。要人人都能过上平淡安稳的生活,总是要有人去抗争去牺牲的,但是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要让他们的鲜血不白流,要让他们的牺牲不白费,我们需要更努力才可以啊。”

“如果他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事业,为大家而献身,那么他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他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他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地存在下去。”

赵世坤的眼神明亮而炙热。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6

民国34年春。

深冬初春的北平,是有些苦寒难耐的。

赵老太太催着赵世坤回家过年,也顺便再商谈一下迎娶顾挽华的细节。赵世坤守着顾挽华、守着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哪里肯回家,反正一概事宜皆有族中长辈做主,他也乐得偷懒。

寒冷萧瑟的初春,对于婚期越来越近的赵世坤和顾挽华来说,却是难得的安宁和甜蜜。

赵世坤常常日日赖着顾挽华,天天撺掇顾挽华换一份工作,如果能辞去工作更好,恨不得跟顾挽华片刻不离。

顾挽华每次都宠溺地看着赵世坤,既不反驳也不答应。有时赵世坤实在闹得太厉害了,也不过是摇着头笑笑,点一点赵世坤的额头。

每当这时候,何灵脑中便会想起“他在胡闹她在笑”。

跟在赵世坤身边越久,何灵越是喜欢这位花样百出的小少爷。

他顽劣又有分寸,看似嬉皮笑脸却情深意重,随时都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偶尔有不开心的事阴云密布难过几天,很快也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晴空万里。

他没有富家公子身上的坏习惯,连东家少爷的架子都没有。有时候闹得狠了,何灵甩一个脸色都能把他吓得赶紧道歉。

他的闹腾顽劣,让身边的人感受到乱世中一抹鲜活的希望。

近日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盖地白茫茫一片,漫天飞舞的雪花已将天地变作玉树琼枝。

赵世坤知道顾挽华爱梅花,硬拉着顾挽华上山踏雪寻梅。

赵世坤穿了一身黑色的羊毛中山装,外面罩着一件宽大黑灰的长款大衣,头上戴着同色的黑灰帽,一手牵着顾挽华,另一只手还能撑起伞。

顾挽华内穿一件青灰色旗袍,外面是一件青绿色大衣,头上围着一块青灰色的围巾。此时正歪歪扭扭地顺着赵世坤的在前面的踩出的脚印,一高一低地走着。

从远处看,这两人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携手同行的画面浪漫得感人。

可怜的何灵穿得像个球一样,行动不便还抱着个小花篮。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寒风吹得眼泪鼻涕满脸横飞,心里暗暗吐槽:我的少爷啊,这么冷的天,你就不能在家里烧烤赏雪什么的吗?你们俩小恋爱谈起来,大雪纷飞确实挺浪漫的,但是我真的很冷啊。

赵世坤满山寻遍,才找到三五株梅花。

赵世坤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来回疯跑了很多圈。仔细看时,才发现他踩出的是“顾挽华”三个大字。

赵世坤也不顾何灵在后面蹲着看热闹,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好几声:“我爱你!”

顾挽华满眼含笑地看着他闹。

有这么一瞬间,何灵真希望时光能停止在这一刻。这乱世纷争人命如麻生灵涂炭,这样简单的快乐实在太难得了。

剪完梅枝,赵世坤依旧牵着顾挽华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行于雪地中。

何灵依旧抱着小花篮,缩着脖子。鼻涕眼泪飞一脸,真恨不得全身都缩在棉袄和棉帽里。

赵世坤一会儿掸一掸飘到顾挽华大衣上的雪花,一会儿帮顾挽华抖一抖头上的围巾,一会儿把顾挽华的双手握在手心里,还不忘呵着气帮她暖手。

待到山下,顾挽华不知给赵世坤温声细语些什么,赵世坤先是一愣,然后像只小猴子一样整个人都赖在了顾挽华的身上。

顾挽华眼神中有些黯淡,还是继续跟赵世坤温声细语说着什么。

赵世坤明显不高兴了,侧过身子,甩了一下手,嘟着嘴不说话耍小性子。

顾挽华把赵世坤身子拧正,眼睛紧盯着赵世坤,一字一顿地说着什么。

赵世坤又愣了一会儿,用手堵着耳朵假装没听到。

何灵抱着小花篮修整一篮子的梅花,看这对小情侣第一次这样闹别扭,觉得还挺新鲜的。

直到赵世坤闷闷不乐地牵着顾挽华继续走,一路沉默着,顾挽华也不说话,何灵才想起来应该去偷听一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晚上给赵世坤送宵夜甜点时,何灵一直琢磨如何巧妙地旁敲侧击出今天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刚走到门口,看见赵世坤很宝贝地把一个精美的盒子从箱子里搬出来,坐在地毯上摆弄着。看见何灵站在门口,招招手让何灵进去。

何灵把醪糟汤圆放在桌上,也跟赵世坤一样坐在地毯上,很好奇地盯着赵世坤面前的盒子。

赵世坤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有四个小人,还有一个未完全成形的木质人形。

何灵想起上一次赵世坤亲手绘制的结婚证书,心中一动,难道这也是赵世坤亲手所做?

赵世坤拿出第一个小人,俨然就是赵世坤的模样,只是做成了非常可爱的胖版,头大身子小。

赵世坤小人一身红装,头上歪歪地戴着一顶小礼帽,手上拿着一杆秤,脸也歪歪地斜向右边,眼睛弯成两条线,面上是得偿所愿的笑容。

再拿出第二个小人,一眼就认出是顾挽华了。

小人也是一身红装,头上有挑了一半的盖头,露出顾挽华低头含羞的笑颜。

顾挽华小人做得比赵世坤小人精细得多,露出脸的那一半盖头下,看得出绾得高高的发髻形状。顾挽华的头发做出了丝丝缕缕的纹路,眉间挂着的小珍珠还能摆动。

脸上很细心地抹了胭脂和口红,举起一块红手绢遮羞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圈小小的手镯。

赵世坤把两个小人摆放在一起,恰似洞房花烛夜赵世坤刚刚挑起顾挽华的盖头,顾挽华含羞带笑喜不自禁。

赵世坤看着两个小人发了一会儿呆,把两个小人倒转,两个小人的底座下都刻着一行字。

赵世坤拿起第一个小人,念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再拿起第二个小人,念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念完两行字,抬头问何灵,“红莲,你们女孩子遇到中意的心上人,是不是都恨不得早早与他结成连理不再分离?”

何灵不知赵世坤为何问出这个问题,更不知道顾挽华早些跟赵世坤说了些什么,但结合今天赵世坤和顾挽华的表情,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根据赵世坤所说的“恨不得早早与他结成连理”,只能大概地说,“世坤少爷,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如果我有心上人的话,大概也是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不分开的吧。但是,有时候我想要一直在一起,可未必老天爷会让我们安安稳稳地一直在一起啊,说不定还有些什么事要完成呢。也说不定,女孩儿家家的,做新娘子还是会害怕的吧。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得到夫家的认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好担心啊。”

赵世坤听了何灵这含混不清的安慰,眼睛里亮了一下,高兴地拿出第三、第四个小人。

这两个小人,都是身量不足的幼儿,圆乎乎肉滚滚。两个孩子都穿着小马褂,圆滚滚的肚子顶得小马褂凸出来,一人手上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另一人手上拿着一张小小的网,似乎两个孩子正准备出去捕蝉或蜻蜓之类。

何灵猜测,大概是上一次赵世坤说过的儿子“赵齐昌”、“赵齐治”了,那另一个还未成形的小人,大概就是他所想象的女儿“赵齐乐”了。

赵世坤拿着一家人仔细看了又看,心情极好。

何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世坤少爷,你做这些小人,是打算什么时候送给顾小姐的啊?“

赵世坤先是高兴,“是啊,我是打算新婚之夜送给挽华的,这是我对我们俩未来小家的设想啊。她见了,一定会高兴的。婚期已经这么近了,齐乐还没做好呢,我得抓紧时间了。”

提到婚期,脸上又有些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挽华在担心害怕些什么,今日下山,她跟我说,想要将婚期延后。”

何灵听到这个消息,心跳加快了。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赵世坤对顾挽华情根深种,只恨不得早日迎娶顾挽华,从此日夜不离。

顾挽华突然提出婚期延后,是什么原因?

赵世坤接着说,“可能我太过热情,吓着挽华了吧。其实我也并不是想马上就生齐昌的,只是我忍不住跟挽华分享了我们的未来生活。你说得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从娇滴滴的小女儿到一家主母确实有点吓人吧。只是不曾想,挽华也会有害怕的事呢。”

“那我明天就去找挽华,跟她解释清楚,不是要她立刻就生孩子的,她不用担心。我们家人她都是见着了的,不仅极宽宏易相处,还都极喜爱她。我们全家都盼着她这样的媳妇儿呢,哪里会有她害怕的事。再说了,即使是有什么害怕的事,有我在,也是不需要担心的。”

何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顾挽华的心愿出现了。

那么,明天赵世坤去见顾挽华,自己一定要跟着去,才能知道顾挽华到底想要什么。

赶紧打断赵世坤,“世坤少爷,不然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啊。你先劝劝顾小姐,如果她还有什么担心的,不愿意跟你说,那就我来跟顾小姐说一说吧。顾小姐人那么好,从来没有把我当丫头看,教我诗词歌赋,肯定愿意听我说话的。况且了,我们都是女孩子,有些话不方便跟你说的,也许就能跟我说了呢。等她告诉我了,我再告诉你,你就知道怎么去劝慰她了。”

赵世坤眼睛又亮了几分,“红莲,还是你聪明啊。挽华说了好多次,她其实心底里是把你当小妹妹一般看的。她不肯跟我说的话,说不定真的肯跟你说呢。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跟我一起去找挽华谈一谈。你要像现在一样机灵啊,不知道怎么解除挽华的担忧不要紧,你只需要帮我问出来挽华到底在担心什么就好了。其他的事,有我呢,我能解决的。”

何灵一夜没睡好。

顾挽华与赵世坤性情不同。

赵世坤任性又顽劣,但内心纯良而正直。他心思单纯通透,一眼就能望穿,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上。

赵世坤的行为模式很容易就能摸清楚,他的所思所想所愿也是显而易见的。

顾挽华呢?

说实话,何灵不太清楚真正的顾挽华是什么样的。

何灵从来没见过顾挽华表达自己极端情绪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真正生气或者发怒的样子。她总是知书达礼、落落大方,人情世故也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她稳重端庄,对待任何人,无论对方身份地位,都是一样的温柔体贴。

即使身份是小丫头的何灵,也能真实地感受到与顾挽华相处如沐春风。

赵世坤身上有缺点,而且缺点很明显。而顾挽华,那么长时间相处,竟然没有感觉到她有任何缺点。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缺点,大概是太过冷静理性了。很难相信顾挽华初遇赵世坤之时,顾挽华的脾气会暴烈到随手就打赵世坤的耳光。

但是,何灵能感觉到顾挽华确实是爱着赵世坤的,她的小女儿情怀,都很真实地展现在赵世坤面前。

她总是宠溺地微笑着看赵世坤胡闹,默默地在赵世坤闯祸后帮其善后,在赵世坤情绪低落时和风细雨地开解赵世坤……更重要的是,如此稳重端庄的顾挽华,可以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坦然地接受赵世坤的示爱,且对他报以同样的情感。

何灵把赵世坤和顾挽华的感情线顺了一遍后,觉得更加奇怪。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顾挽华不愿意嫁入赵家,反而提出将婚期延后。

再联想到当初赵家挑选亲迎吉日时,顾家否定了赵家所选的所有日期,另选了一个较远的日期。

难道顾家真的有什么事重要到需要把婚期延后,还是顾挽华到底有什么没有跟赵世坤提及的事需要善后?

那顾挽华的心愿到底会是什么?

婚期延后这件事,会不会是一个契机,可以探知到顾挽华的内心到底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何灵内心有种不安慢慢升起。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7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匝地惜琼瑶。

漫天飞舞的雪花让何灵想起这一句诗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生出一种从极盛到衰败的感觉。

这种预感很不好,何灵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否则真的出现墨菲定律了可怎么办?

顾挽华最近都很有空,大约已经从医院辞职了。

原以为是听从赵世坤的建议,为渐近的婚期做准备。可又提出将婚期延后,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挽华和赵世坤并肩共伞走在郊外的雪地里。

赵世坤也是穿着昨天的那身黑色的羊毛中山装,外面同样罩着那件宽大黑灰的长款大衣,头上戴着同色的黑灰帽,一只手撑着伞,伞面尽量靠向顾挽华。

于赵世坤来看,仿佛昨天的踏雪寻梅还未结束。

顾挽华内穿一件白底墨纹的旗袍,外面是一件灰白色大衣,头上围着一块泼墨画般的围巾。此时她一言不发,任由赵世坤带着她一路往前走。

一身棉服圆滚滚的何灵兜着手缩着脖子,闷不吭声地跟着二人。

从她的角度看二人,依然有一种安宁和温馨的美好。

何灵一直没有听到赵世坤或者顾挽华说些实质的话,从两人都有一句没一句随口闲聊可以推测,大概两人都在酝酿如何开口提婚期之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见有一处亭子,顾挽华回头轻声对何灵说,“红莲,你也累了。不如你先去亭子里坐着,正好休息一会儿等我们,我跟你世坤少爷再走一走。”

何灵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听到跟赵世坤的谈话,心里有些着急,但碍于身份和他们要谈论的事宜又不便死皮赖脸或强硬地要求跟随。

只好望向赵世坤,使劲眨巴眼睛,希望他能找个理由让自己能够跟随。

赵世坤看了会何灵,再看看顾挽华,决定假装没看到何灵的眼神。

反而冲何灵点点头,“也对,红莲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

气得何灵心中骂了句,这么灵光的脑子这时候怎么变猪脑子了?你就没看出来顾挽华还是想跟你说婚期延后的事啊。

何灵怏怏地盘腿斜倚在拐角柱子处,又挡风,又有很好的视野神不知鬼不觉地观察两人动向。

好在赵世坤和顾挽华也没打算走远,围着亭子绕了两圈,终于站定了。

只见赵世坤握着顾挽华的手,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顾挽华任由赵世坤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听赵世坤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赵世坤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看起来有点兴奋,歪着头嬉皮笑脸的滔滔不绝,也没让顾挽华有说话的机会。

说完了一长段话后,牵着顾挽华的手一摇二晃地甩来甩去,表情像只邀宠的小奶狗。

顾挽华表情温柔地看赵世坤,还是不说话。

赵世坤又说了些什么,这一次看起来略微有点急了,抬起左手比出发誓的手势。

顾挽华伸手把赵世坤的左手按下来,开口说话了。

大概顾挽华还是说着婚期延后的事,赵世坤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还是拉着顾挽华的手晃来晃去。

顾挽华等他摇够了停下来,才又开始说话。

赵世坤有点赌气的样子,松开了顾挽华的手,脸侧向另一边。

顾挽华把赵世坤的脸掰正,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着什么,赵世坤吓得也不闹了,收起玩闹的表情认真听顾挽华说话。

顾挽华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了下头,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然后双手捧着赵世坤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了一番话,赵世坤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挽华认真地看了会儿赵世坤,把手放下,又开始说着什么。

赵世坤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摇了摇头,追问了些什么。

顾挽华低着头思考了很久,赵世坤有些按耐不住地抓住顾挽华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她。

过了许久,顾挽华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什么话,眼神有些悲伤。

赵世坤突然提高了嗓音,“挽华,你胡说什么啊?我不许你胡说。”

想了想,又伸手摸了摸顾挽华的额头,又摸摸顾挽华的脸。

他已经完全忘了何灵就在亭子里,稍微大声一点,其实何灵也能听得到。

顾挽华等赵世坤停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了句什么。

赵世坤的表情也开始凝重了,手从顾挽华的脸上放下,还稍微站直了身子。

何灵的心又开始“噗通噗通”加快了速度,这不是好征兆。

顾挽华轻声说了很长的话,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坚决,但眼神还是很温柔地看向赵世坤。

赵世坤的表情很奇怪。

可以看得出,他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扔到了一边,赵世坤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浑身微微颤抖。

赵世坤抬头望了望天,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

表情却是狰狞而扭曲的,眼神中还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

赵世坤咬着牙,面部肌肉已经开始抽搐了,压低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

顾挽华迟疑着,看向赵世坤,眼神中既有不舍又有心安,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世坤闷闷地发出一声嘶吼,继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何灵吓得浑身跟着一抖,她从没见过赵世坤失态到这种程度。这位少爷任性顽劣,但是从来不是暴戾之人。

到底他们谈论了些什么,能让赵世坤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世坤浑身颤抖着看了一会儿顾挽华,忽然抬手给了顾挽华一耳光。

顾挽华脸上迅速红出一片掌痕,她既不闪躲也不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脸,依然目不转睛地望向赵世坤。

何灵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她知道,赵世坤和顾挽华这次的问题可能过不去了。

再睁开眼却发现,赵世坤竟然泪流满面了。

他颤抖着在身上摸索了好半天。

先是解开大衣纽扣,再解开中山装纽扣,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脱衣服是为何。

漫天大雪扑簌簌地飘舞着,两人都已经披上一层白。

但是两人都好似没有感觉到。

只见赵世坤颤巍巍地衣服里掏出贴身收藏的一块手帕,拽在手里,望向顾挽华的眼中有痛心有不舍有受伤,还有怀疑和爱恋。

顾挽华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赵世坤抬手一用劲,生生将一块手帕撕成两半,低声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什么,将手帕扔在地上,大踏步向亭子走来。

何灵像中途看了半幕哑剧一般,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赵世坤走到亭子外面,颤抖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命令道,“红莲,我们走!”

何灵翻身站直了,也不敢抬头看赵世坤,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走得几步,何灵忽然想起来,梦主是顾挽华啊。

就算这两人吵架了,也得先去顾挽华那里看看情况的。

反正这位小少爷对自己从来不会真正发火的,就算在气头上,自己不搭理他、不去主动惹他应该不会有多大的事啊。

况且,昨天晚上不是说得好好的,自己去劝劝顾挽华,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呢。

想到梦主的心愿,何灵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也顾不上赵世坤的命令,转身向顾挽华走去。

何灵走到顾挽华身边,拿起扔在地上的伞,给满头满身白色的顾挽华撑了起来。

顾挽华左脸已经肿圆了,可见赵世坤刚才那一耳光确实是下了狠劲的。

但是顾挽华什么都没有说,两只冻得通红的手上各拿着半块手帕发呆。

赵世坤走了一会儿,发现何灵没有跟随,回头看见她正站在顾挽华面前,怒得大吼一声,“红莲,你给我过来。今天你要不过来,你就不要回家了。”

何灵假装没听到。

赵世坤吼了一嗓子,等了一会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待到赵世坤走远了,何灵轻轻摇了摇顾挽华,“顾小姐,顾小姐,天很冷了,我们要不要往回走啊?”

顾挽华回过神来,看了看何灵,微微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心酸和伤感,“红莲,你怎么不跟你少爷一起回啊。这条路如此僻静,只怕一路走出去都是找不到车可以搭乘的。”

何灵心中有些酸楚,明明顾挽华看起来心痛难当,却还假装不在乎,还能想起关心一个小丫头。

何灵酝酿了一下,柔声说,“顾小姐你一个人走这一段路也是很难走的啊,不如我陪着你走这一段路吧。”

顾挽华始终面带微笑地倚着何灵向前走,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影响。

仔细看时才发现,顾挽华虽然面带微笑,但双拳紧握,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由于用力过猛,似乎能看到两手都有一丝红线。

何灵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我们少爷,有时候是脾气不太好的,容易着急冲动。但他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其实生气也不会太长时间的。”

顾挽华点了点头,再没其他反应。

何灵斟酌了一下,继续小心翼翼地劝,”顾小姐,我从没见过少爷这般失态,可能这一次真的太着急了点,才会显得这般不近人情的。“

顾挽华又点了点头,还是没其他反应。

何灵想了想,细声细气地劝道,“我听老人们说,其实男人啊,一直都是孩子。即便他表现得再成熟,可心底始终装着个孩子。我们少爷虽然孩子气,但是对顾小姐的一片心却是人人可鉴的。”

顾挽华再点点头,还是没其他反应。

何灵心里开始着急了,顾挽华什么都不说,我这里该怎么劝啊。

完全就是无计可施啊,都想抓耳挠腮了。

想了想干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还绕什么弯子啊,反正自己今天什么都看见了,“顾小姐,我们少爷今天都说了些什么惹您不高兴的话了。不管他说了些什么,您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以我们少爷的脾性,要不了两天,他一定会回来找您赔礼道歉的。”

顾挽华幽幽地冒出一声,“这一次,可能不会了。这一次,真的无法挽回了。”

何灵赶紧顺杆子爬,“顾小姐啊,我听老人们说,这两个人过日子,其实打是亲骂是爱的。今天世坤少爷气头上有点过分了,您先记着,等他气消了的时候,您再打回来就好了。你们俩这么天作之合,哪里会有多大的误会一直记着忘不了的?”

顾挽华终于语气里带了些情绪,鼻子有些堵堵的,“红莲,你们世坤少爷人是很好的,大概是我没有福气吧。”

何灵一听顾挽华愿意说了,赶紧递话,“顾小姐您今天可是被冻着了,所以才想这些呢。我们老太太、太太都说了,再也挑不出能比顾小姐更有福分的人了。世坤少爷那是不懂事,才会跟您闹呢。那也是世坤少爷平日里闹成了习惯的,顾小姐您犯不着真的跟他一般见识的。”

絮絮叨叨地继续递话,“顾小姐您要是气不过呢,等过两天世坤少爷找您赔礼道歉的时候,您就好好磨折他一番,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顾挽华终于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看着何灵,“红莲,其实我从来不曾把你当丫头下人看。你人聪慧好学,看起来真的很像我的妹妹呢。”

再摇了摇头,“这一次,你们世坤少爷可能不会原谅我了。”

何灵注意到一个词,“原谅”?

顾挽华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会用上“原谅”这个词?

何灵假装没听懂,“顾小姐您放心,我们少爷再如何不懂事,他心底最重要的人始终是您,等他转过这个弯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顾挽华下定决心一般,握着何灵的手,“红莲,我托你一件事,你回去跟你们少爷说,三天之后,我在刚才那个亭子里等他。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你一定要跟他说啊。”

何灵看着顾挽华的眼睛,忙不迭地赶紧点头。

顾挽华又想了一会儿,情绪低落了,“红莲,如果……如果你们少爷不肯来,那就拜托你来一趟。三天之后,我在刚才那个亭子里等你或者世坤。记住啊,一定要来,无论如何,如论是谁,都要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世坤说。”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8

跟顾挽华同行的这一路,何灵用尽办法依然没能够让顾挽华说出多余的信息,她们的谈话内容反而一直围绕着何灵的课业进行的。

何灵实在佩服顾挽华,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事肯定是很委屈很受伤,很想找人倾诉的。

但顾挽华不是,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路上轻描淡写地跟何灵聊学业,何灵数次想将话题转换过来都被顾挽华挡住了。

何灵明白了,并不是自己递话,顾挽华就一定接话的。而是顾挽华自己想说什么、想说多少,她都是自己把控的。

何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顾挽华很贴心地一直把何灵送到家,才转身离开。

她们俩在一起一整天,如果不是何灵亲眼见到顾挽华与赵世坤吵得几乎无可挽回,就顾挽华的表现来看,几乎与平时无异。

赵世坤不同。

何灵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赵世坤,但赵世坤的房间没有灯光。

何灵想了想,大概是心情不好,找同学喝酒去了吧。

一直等到夜深了,还是没等到赵世坤回家。何灵有些急了,抓住宝柱问话才知道,赵世坤早早就回来了,从回来就一直在房间没出来。

饭也没吃,就这么睡着了。

大家都看出来赵世坤脸色极为不善,也不敢去招惹赵世坤,就由得他在房间里休息了。

何灵想来,今天的事确实有些反常,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赵世坤,只好等着明天有机会再把顾挽华的话带到吧。

这一等,等了两天都没看到赵世坤出门。

大家都很担心赵世坤,但是都没敢去招惹这位心情不好的小少爷。

何灵一想到顾挽华说的三天之约,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一进门,何灵被吓了一跳。

赵世坤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缩着坐在床脚边。

听到何灵推门进来,也不抬头,也不出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何灵想起那天赵世坤让她跟着他走,她没听话,有些心虚。

轻手轻脚地走到赵世坤面前蹲下,看了一眼赵世坤又被吓了一跳。

赵世坤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双眼无神。头无力地耷拉着,满脸青密的胡茬,精神萎靡不振。

何灵轻轻叫了几声,“坤少爷?坤少爷?”

赵世坤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何灵轻轻推了一把赵世坤,赵世坤顺势歪朝一边,也就将就歪着了,都懒得回正身子。

何灵又被吓一跳,这位世坤少爷该不是中邪了吧?

再想到当日两人吵架的情形,看来这次打击确实有些严重了。

何灵使出吃奶的劲把赵世坤推回到床脚边靠着,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赵世坤没反应。

何灵只好硬说了,“坤少爷,顾小姐有话要我带给你。”

听到“顾小姐”三个字,赵世坤终于抬起头来,有了反应。

何灵赶紧接着说,“顾小姐说,明天她在那天的小亭子里等你,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赵世坤目光呆滞地看了一会儿,重复了一遍,“顾小姐?”

何灵想他大概是没休息好,精神不济,没听清楚,赶紧又重复了一遍,“顾小姐说,明天她在那天的小亭子里等你,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赵世坤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把头埋在膝盖间,双肩开始抖动起来。

何灵看赵世坤的反应也不敢再追问,只能静默着等。

过了许久,赵世坤抬起头来,坚定地说,“红莲,明天你替我去一趟,去帮我把传家的墨玉笔收回来。”

何灵心中大骇,赵世坤这次的气性怎么那么大,闹到要收回墨玉笔的地步?

小心翼翼地嗫嚅着,“坤少爷,顾小姐真的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呢?而且,那条路确实有些难走的,我跟顾小姐可是走了很久才走出来的……”

听着何灵左一句“顾小姐”,右一句“顾小姐”,赵世坤忽然怒了,大喝一声,“闭嘴!哪里来的什么“顾小姐、盼小姐“?你到底该听谁的话,你难道都忘了?”

何灵看赵世坤气得目呲俱裂的样子,哪里还敢继续往下说,只好耷拉着脑袋不吭气了。

第二天一早,赵世坤还是安排了车将何灵送到郊外,并没有让何灵徒步走着去。

想来赵世坤到底还是一个内心温暖的人,气成这样还能记得体恤他人。

顾挽华早已在亭子里等着了。

她背对着何灵站着望向远方,身上是那日踏雪寻梅的青灰色衣服。只是从背影来看,何灵竟看出了落寞和孤独。

听到何灵踩得吱嘎作响,顾挽华回过头来,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和绝望。

顾挽华的状态比赵世坤看起来好很多,除了脸色有些粉都盖不住的暗沉,眼底一圈有没休息好的黑晕外,其他倒也无异。

何灵低着头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顾挽华心底隐瞒了什么大事,但是又觉得这大事并不影响顾挽华是一个好人,也并不影响她对赵世坤的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世坤就不肯原谅顾挽华,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吧。

顾挽华脸上还是一贯的温柔笑意,何灵简直都以为刚才从她眼中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伤痛和绝望是错觉了。

顾挽华上前迎着何灵,声音也温柔如常,“红莲,真是辛苦你了。这样的天,还特意让你跑这么一趟。”

顾挽华这句话说得十分客气,让何灵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顾挽华先从手包里小心地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锦盒给何灵看了一眼,竟是赵家传家之宝墨玉笔。

何灵心中有些伤痛,顾挽华也是料到了赵世坤不会来,更料到了赵世坤想要回墨玉笔,所以早已备在身边,见到赵家人第一件事就是交还墨玉笔。

顾挽华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玲珑剔透。

何灵没伸手去接,她总觉得顾挽华和赵世坤不该就这样结束,代表着赵家认可的墨玉笔也不该就这样轻易地收回。

退一万步说,就算赵世坤真的与顾挽华一刀两断了,当初这墨玉笔是赵家人亲自交到顾挽华手上的,也应该由赵家人亲自从顾挽华手上收回。

让一个小丫头代为收回传家之宝,这算怎么回事?

好聚好散懂不懂?就算要分离,也该是当面告别啊。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啊。

赵世坤到底还要怎样胡闹?

顾挽华见何灵没伸手见,笑着拉过何灵的手,硬放在何灵手上,“红莲,这本就是赵家传家之物。你们少爷不懂事,这么重要的宝物本不该交给外人保管,你得替他多看着一点,你替他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挽华说到“外人”二字时,声音里顿了一下,想来她说出这两个字也是极为苦涩的。

何灵听到“外人”二字,只觉得胸口被人重重击了一拳,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何灵紧紧握住锦盒,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了。

她不是顾挽华或赵世坤任何一人,但是她依然觉得心痛,心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挽华拉过何灵在亭子里随意坐下,继续微笑着跟何灵说些学业上的事。

何灵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世坤为何非要跟顾挽华闹得如此决绝,顾挽华明明心痛难当为何一句不提。

何灵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是轻松欢乐的,心里想些什么,也就说些什么。父母爱人都宠爱着她,她没受过委屈,从来没体会过仅是旁观别人的人生竟然都会这么难受。

头脑一热,也顾不得该不该自己说,直截了当地问,“顾小姐,你为什么非要将婚期延后?”

顾挽华略微惊讶地看着何灵,大概是想不到何灵竟然会这么直白地追问他们的私事,这原本也不是何灵这样的小丫头该追问的事。

何灵毫不闪躲、倔强地直视着顾挽华的眼睛,她不是为了赵世坤问这句话,她只是觉得心中郁结难舒,一定要做点什么。

而且何灵有种感觉,如果再不问,以后不会有机会能再开口了。

顾挽华看了一会儿何灵,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点了点头,“他还是跟你说了?”

顾挽华显然也没再把何灵当作小丫头了。

何灵已经忘了自己小丫头的身份,现在她脑子里全都是疑惑不解和郁结不舒。

她倔强地继续追问,“顾小姐,你知道我们少爷对你情深意重,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让你委屈半分,到底是什么原因你非要延迟婚期?你明明也对坤少爷一片情意,为什么还要辜负他?”

顾挽华沉默了很久,还是坚定地说,“红莲,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处理。”

何灵继续咄咄逼人追问,“什么事情如此重要,重要到连心尖上最要紧的人都顾不上了?在这乱世中,能得世坤少爷这样的男子钟爱,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的?”

顾挽华诧异地盯着何灵看了许久,她料想不到何灵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何灵的表现与平时大不相同,太过强势。

顾挽华沉默了很久,艰难地说,“世坤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若能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话锋一转,“只是人活一世,有些事是必须要去做的。”

何灵继续逼问,“什么事?什么事能够重要到放弃挚爱?”

顾挽华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红莲,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你不必再问。至于世坤……”

声音忽然温柔了许多,“世坤他是个好男儿,他温柔多情又热情开朗,正直乐观又坚强坦诚。”

又停了一会儿,“世坤这样的男子,是多少闺中女子的良配。如果…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无缘,他的一生也能平安喜乐安康永健的。”

这话听得何灵几乎要吐血了,“所以你为了那件很重要的事,就打算放弃世坤少爷了,是吗?”

何灵终于明白赵世坤为什么气得咬牙切齿了,她现在就是咬牙切齿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顾挽华到底在想些什么?

何灵咬牙切齿地讽刺道,“到底是什么伟大的事业,能够让你甘心放弃自己心尖上的人?还是,你根本不爱世坤少爷?”

缓了缓劲,语气不善得有些口不遮拦了,“看来顾小姐是有远大前程的人了,那我们世坤少爷确实也不方便挡着你高飞的路。”

顾挽华不辩解,沉默着等何灵生气,只是眼神悲伤地看着何灵。

何灵忽然咯噔了一下,这个眼神让她回过神来,顾挽华对赵世坤也同样情深意重啊,她怎么会是自己说的那种捡高枝的人呢。

何灵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低声道歉,“顾小姐,你原谅我口无遮拦随口瞎说的话。我只是…替少爷…替你们心疼。”

顾挽华眼神悲伤地看着何灵,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声音里已经哽咽了,“红莲,你是知道我和你们世坤少爷的。”

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叠得方正的手帕,递给何灵。

何灵接过手帕,展开一看,是那天赵世坤撕破的那块,已经被细心地缝上了,还绣上了一线随风飘荡的梅花。

以及一句诗,似乎是“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针脚倒是平整的,绣工……平平。

手帕角落上,绣着一株小小的梅花。梅花下面,绣了更小的一个“华”字。

何灵听赵世坤讲过这块手帕的来历,知道这块手帕对赵世坤二人意义非凡。

顾挽华把这块手帕重新绣好,又添了一句这样的诗,还把它又赠给赵世坤。

何灵有些激动了,顾挽华把赵家当作了自己的家,她是要回来的啊。

这两人完全还有机会和好的,只要自己做好这个中间搭桥的人。

顾挽华郑重地握着何灵的手,“红莲,我知道你们少爷还在气我。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那么气我了,你把这块手帕给他,他自然知道我的心意。”

“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他。”

何灵急切地盯着顾挽华,听她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心愿。

这是顾挽华第一次吐露心声,也是何灵盼望已久获知顾挽华心愿的时刻。

漫天的雪花中,何灵听着顾挽华喃喃低语。

她只深深地记住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世坤,等我回来。只需一年,我便回来。”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9

何灵怀揣着墨玉笔和手帕满怀激动地回到家。

她觉得赵世坤和顾挽华之间的问题就出在赵世坤误会了顾挽华,只要告诉他顾挽华那句“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那么赵世坤一定会原谅顾挽华的。

婚期延后也没有关系的啊,反正俩人都还年轻,延后一年而已啊,哪里有什么了不起的。

况且,民国44年春天了,延后一年,刚好啊。

何灵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赵世坤房间,仗着赵世坤平时对自己极为宽容,也不敲门,直接“嘭”的一声,推门而入。

却被眼前景象吓得呆住了。

何灵这一声“嘭”的推门声引得赵世坤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不搭理何灵了。

赵世坤似乎一直不眠不休,一头油腻的头发如乱草,满脸青青胡茬一点没修理,双眼还是赤红着,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青色。

此时他面前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火盆,显然不是用来取暖的。

赵世坤正一封信一封信地扔进火盆,目光呆滞地看着纸页燃烧后发出炽热的火焰,又慢慢萎顿变卷,缩成小小一团,最后变成一小堆白灰。

何灵知道赵世坤受伤了,但没想到他的处理方式竟然是烧掉这些他平日里极为珍视的东西。

何灵着急地叫了一声,“坤少爷,墨玉笔我带回来了。还有,顾小姐让我给你带话。”

赵世坤听到“顾小姐”三个字,立刻暴怒,哑着嗓子怒吼,“出去!你再提这三个字,你不用再留在赵家了。”

何灵觉得十分委屈,但又想起赵世坤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跟他硬争了。

她退到门外,默默地观察赵世坤。

赵世坤烧完了信件后,从右侧包里掏出几张大红色的纸卡。

何灵一见大红色便知道,那是赵世坤手绘的结婚证书。

她想起当初赵世坤眼神发亮地一张张向她展示手绘的结婚证书,那时候的赵世坤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快乐又幸福。

如今他连这珍之重之的结婚证书都要烧毁了?

她想阻止赵世坤,但是又不敢继续惹他。

只好安慰自己,只要他们二人结局是好的,以赵世坤的才情,以后可以再画十张八张更好的。

赵世坤翻开第一张结婚证书,哑着嗓子,带着哭声,笑着念到,“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瑾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嘿嘿”笑了几声,扔进了火盆。

等第一张结婚证书燃尽了,再翻开第二张结婚证书,依然哑着嗓子,带着哭声,笑着念到“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嘿嘿”笑了几声,又扔进了火盆。

赵世坤把结婚证书一张张打开,哑着嗓子,带着哭声,笑着将上面的结婚证词都念上一遍,毫不犹豫地扔进火盆。

一张,一张,又一张。

何灵闭上眼,回想起当初那个目光灼灼的少年,满怀期望地画下一张张结婚证书,畅想了与爱人未来的每一种生活,以及“赵齐昌”、“赵齐治”和“赵齐乐”三个孩子的名字由来和期许。

何灵眼前一热,有泪水缓缓流下。

烧完了结婚证书,赵世坤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何灵认得那是赵世坤制作的一家五口木质小人的锦盒。

赵世坤掏出自己的小人,看了一会儿,笑着扔进了火盆。

待到燃尽,又掏出顾挽华的小人。他目光中又不舍,又有恨意,双手摩挲了一会儿,又极快地扔进了火盆。

然后依次是赵齐昌、赵齐治、赵齐乐的小人。

赵齐乐的小人依然没有做好,还是一个木质人形。

赵世坤把跟顾挽华有关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都扔进了火盆,烧得一干二净。

然后坐在地上继续发呆。

最后,赵世坤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地呜咽起来。

呜咽慢慢变成了绝望地哀嚎,伴随着低声的“挽华”、“挽华”。

何灵悄悄地守在门外,任由赵世坤发泄情绪。

忽然间,她想到了苏致远。也不知若有一天她跟苏苏被迫分离的话,苏苏会不会也如赵世坤这样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事,大为出乎何灵的意料。

赵世坤收回墨玉笔,却一个字没提过顾挽华。

何灵壮着胆子提一个“顾小姐”,赵世坤立刻面色一沉,目光冷冷地斜视着她,仿佛何灵犯了天大的忌讳。

大家都劝何灵不要在赵世坤面前再提但凡跟“顾”、“挽”、“华”相关的任何一个字,大家也很默契地再不提及任何“顾挽华”。

这三个字成了赵世坤不可触碰的禁忌。

不仅如此,赵世坤好像忽然醒事了一般,招呼着大家收拾行装回青里陪伴赵老太太。

突然间为人处事都称得上可圈可点,成熟稳重。

何灵看着赵世坤的莫名其妙的变化,心里十分着急,她始终没机会说出顾挽华让他等一年的心愿。

更让何灵心急的是,梦境中的时间线忽然加快了速度,快得让何灵有些赶不上节奏了。

只觉得一个眨眼,大家就回到了青里小镇。

完全没有当初北上时那么多详细的场景,真的开始了何灵一直盼望的跳跃式进度了。

回到青里家中,大家也都很有默契地完全不提“顾挽华”三个字,赵家的日子依然过得平和安宁。

若不是何灵曾经全程参与其中,她都忍不住怀疑顾挽华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了。

赵世坤终于达到了赵老太太一直想要的成熟稳重又懂事的状态了。他不再顽劣调皮,总是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

看他如今温文尔雅的样子,实在想不到当初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第一次见他时浑身上下洋溢的挥洒自如的傲气和指点江山的蓬勃生气早已消失不见,原来眼睛里少年特有的狡黠和调皮,也变成了一种宽容的笑意。

他现在的样子很好,只有何灵觉得很不高兴,她觉得这不是赵世坤。

赵世坤还积极配合赵老太太为他挑选孙媳妇的终身大事,最后果然定下了昌合镇上柳家二小姐,柳心怡。

柳家也是十分中意赵世坤,婚礼之事异常的顺利。

何灵到底找着一个机会告诉赵世坤,请他不要着急,暂停一年。

赵世坤微笑着不说话,挥挥手让何灵走。

何灵一着急,提了“顾小姐”三个字,赵世坤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后来赵老太太亲自下令,何灵不许出现在赵世坤的视线范围内,更不要说进坤少爷的房间。

何灵终于明白了,赵世坤真的是想将顾挽华从记忆中剔除。

她也忽然顿悟了,这个梦的主人,不是顾挽华,而是赵世坤。

婚礼隆重又温馨。

这是赵家最得宠的小少爷迎娶新娘,婚礼的所有细节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赵家为了表示对孙媳妇儿的满意,还特意布施七日,为一对新人祈福。

柳心怡人很好,确实是符合赵家老太太的所有预期。

她温柔善良脾气好,跟赵家人脾性天然相符。模样也是清丽脱俗,楚楚动人,跟赵世坤站在一处确实也十分般配。

从嫁入赵家,所有人从没见过她大声说话,更不要说红脸了。

听闻柳家也是诗书之家,柳心怡也是读过几年书的。

作为一个接受过新教育的女性,柳心怡还能坚持旧传统晨昏定省,实属难得。即使赵老太太、赵太太根本不需要她这样做。

赵世坤从成家后,确实如赵老太太所想,完全收心了。

他与柳心怡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看得赵老太太满心欢喜。而且他真的听从祖训,一心向学了。

看来,赵世坤到底是幸福快乐的。

从赵世坤新婚之夜,何灵又病了。

何灵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梦境中自己的身体会如此虚弱。她每日所想的都是既然梦主不是顾挽华,那么自己该如何走出梦境。

时不时地,她又想起顾挽华,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赵世坤和顾挽华究竟为什么会错过。

但是她再不敢跟任何人提及顾挽华,更不敢将顾挽华的手帕公诸于众。

大家都说,红莲恃宠而骄,坏了赵府的规矩,现在只能做些粗笨的活反省自己。

梦中的时间又跳跃了。

这一次何灵不再是赵府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小学老师,有了自己的家庭。真的实现了曾经说过的跟母亲、弟弟能吃饱穿暖,天天开开心心。

何灵曾经遇到过赵世坤一次,他与柳心怡牵着一个男孩回到青里小镇补些什么手续文件。赵世坤看到何灵,仅仅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擦肩而过。

赵世坤确实沿着学术的道路走了下去,做了大学的老师。

后来听说,赵世坤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将赵家所有家产悉数捐给国家。

时间再一次跳跃了。

这一次何灵竟已垂垂老矣,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心智依然年轻,但身体已是行将就木。

更让何灵觉得不解的是,她一直没有找到梦境的出口。

难道自己要老死梦中?

温小雅不是说过,梦境都是简单而安全的吗?

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能出去?

梦境一直在跳跃前进,没有值得留意的东西了,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出口?

就在何灵惶恐于老死梦中时,忽然有人找上门来。

原来是赵世坤年事已高,怀念起年轻时的岁月,想见见旧时的友人,与他们叙叙旧。

据说赵世坤托人打听了很久,才找到当年曾经在他家打工的旧人何灵。

再听到赵世坤的名字,何灵心中是有些感触的。

毕竟在这个梦中,她真正熟悉的人还是赵家人,尤其是这位前后变化极大的赵世坤。

她很想知道赵世坤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个梦会变成这样。

她还想起了另一个早已成为禁忌掩埋于记忆中的名字,顾挽华。

直觉告诉她,赵世坤想聊的,是顾挽华。

何灵想不到曾经青里积善大富之家的贵公子,最后的居住地竟是如此简陋。

穿过一段弯弯曲曲狭窄不堪的旧街巷,蹚过一个污水横流、各种垃圾堆积成山的垃圾堆,看到一栋老旧破败的低矮楼房。

虽然楼房楼层不高,也只有六楼而已,但是没有电梯的旧楼对于垂垂老矣的何灵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孙子扶着何灵,一步一挪地往前走。看到实在难以下脚的地方,都忍不住想要把奶奶背过去了。

听说赵世坤住在六楼,孙子脸色都变了,连番劝奶奶不要去了。

何灵还是固执地慢慢往上挪。

六层楼爬得何灵老命都快交代了,终于颤颤巍巍地站到了赵世坤的家门口。

不是防盗门,而是油漆褪了色的木门,上面还有些陈旧的字迹,是孩子们刻划的歪歪扭扭的字。

何灵整理了一下衣衫,“咚咚”敲了三下门。

等了一会儿,有个围着围裙挽着袖子的中年女子过来把门打开了。

何灵进屋环视了一圈,屋里极为简陋,除了最基本的一张低矮的茶几,一张破旧斑驳的皮沙发,几张小凳子,竟然连电视机也没有。

倒是四面墙上、角落里到处堆得都是书。家中也没有什么字画装饰,连张照片都没有。

屋里采光并不是很好,昏昏暗暗看不太清楚,也没有开灯照个亮。

整个房间显得极为清冷。

赵世坤躺在阳台上的竹椅上,从后面看去,赵世坤满头白发,身形消瘦,一身蓝灰的中山装都显得有些空。

看着赵世坤的背影,何灵有些心酸。

在梦中,何灵看完了赵世坤的一生。

她还清楚地记得初见赵世坤时的情形,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高大少年向众人缓缓走来。

少年面容清秀俊朗,脸上洋溢着阳光干净的笑容。眼睛里有少年特有的狡黠和调皮,也有与他年龄不符的智慧和老成,举手投足间都是挥洒自如的傲气和指点江山的蓬勃生气。

眼前的赵世坤,毫无生机,就如同这件旧屋一样,终将随着时间消失不见。

中年女子凑到赵世坤耳边,低声叫道,“赵教授,赵教授,江红莲老师来了。”

赵世坤在中年女子的帮助下缓缓地站起来,又缓慢地转过了身。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11

何灵等了片刻,考虑自己说出实情会不会太过残忍。

赵世坤已经哑着嗓子开口了,“红莲,你只管照实说,不必担心我。”

何灵点点头,告诉自己看不见赵世坤,“我接过手帕,展开一看,是坤少爷你那天撕破的那块。坤少爷你也别在意,那天你生气先走了,我一直陪着顾小姐,我是亲眼见着顾小姐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半手帕收起来了的。”

“不过已经被顾小姐细心地缝上了,绣上了一串随风飘荡的梅花。上面还有一句诗,‘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底下绣着一株小小的梅花,梅花下面,绣了更小的一个‘华’字。”

赵世坤听到这里,握着素白手帕的手开始抖起来,紧接着浑身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何灵只当作没看见,“顾小姐握着我的手,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她说‘红莲,我知道你们少爷还在气我。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那么气我了,你把这块手帕给他,他自然知道我的心意。’”

赵世坤喉咙里有吱嘎的声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了许久,何灵几乎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接不上来,赵世坤到底是喘过气来,哑着嗓子问,“挽华……她……她让你带什么话?”

何灵想起那天的漫天雪花中,听顾挽华一字一句喃喃低语诉说自己的心愿。

也许顾挽华已经知道跟赵世坤的感情会就此结束,所以让何灵带的话,并不是单纯带话,而是带着交代后事般的柔情和决绝。

顾挽华握着何灵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红莲,我有三句话,你帮我给你们坤少爷带回去。第一句,请他相信,我从来不曾伤害过他的族人同胞。

第二句,世坤,请你等我一年,等我回来。只需一年,我便回来。”

赵世坤从顾挽华的第一句话便开始便浑身颤抖。他闭上双眼,但两行眼泪却沿着消瘦的脸颊无声地淌下来。

“第三句话,如果他终究还是决定我们就此分离,或者一年后我未能回来,请他……请他另相一门亲事,娶一个温柔娴淑的妻子,生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我从来不曾怪他怨他,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我所有的期望,不过是他能平安幸福。只要他能幸福安康,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这幸福是不是我亲手给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顾挽华让何灵带的话,也没有几句,何灵曾经无数次想要喊给赵世坤,但始终没有得到机会。

可就是这几句话,竟然跨越了赵世坤六十多年的时光才得以知晓。

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到底命中无缘。

赵世坤听完这几句话,双手捂脸,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时光交错,何灵忆起当年那个清俊少年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哀嚎。

过了许久,赵世坤抬起头来,眼中泛红,带着哭腔哽咽着,“红莲,挽华……挽华的手帕呢?”

何灵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微微泛黄的手帕,郑重地递给赵世坤。

赵世坤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吱嘎声,鼻息里溢出一声闷哼,颤抖着双手接过手帕,眼中毫无神采,一片死灰,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

就在赵世坤接过手帕之时,何灵发现以左手为圆心,泛起一个巨大的明亮光圈,闪烁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

何灵无暇细想为何会突然出现这光圈,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或等待的梦境出口。

她来不及考虑赵世坤还在身边,激动地一握左手手串,忽然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她出来了。眼前场景变了,终于回到了灵魂驿站。

何灵一脸懵地上下打量一番自己,还是杏花姑娘给自己换的那套红装,确实是回来了。

还在发愣中,温小雅蹦跳着上来挽何灵的胳膊,微笑着嗔怪道,“我们早就回来了,你怎么那么晚呢?”

何灵定睛一看,秦若曦飘然若仙地站在对面,微笑着点头看向何灵。

韦远双手插兜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次元扫把头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他叫什么来着?

韦远转了转脖子,看了何灵一眼,声音不起波澜地说,“既然到齐了,咱们决定下是再去一个梦境还是你先休息一下?还是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何灵顺口问道,“再去一个梦境?这个梦难道还没有醒?”

温小雅抢着回答,“我们刚才进的这个梦就快醒了,但是还有很多其他的梦啊。梦境中可能觉得已经过完一生,实际上不过只得片刻光阴。所以说啊,我们完全可以一个梦接一个梦地进,反正梦里又真实又安全还挺简单,就好像当演员一样去体验别人的人生。其实还是挺好玩的吧?”

何灵重复了一遍,“简单?”

温小雅偏着头,“是挺简单的啊,感觉跟真实世界没什么区别嘛。”

说着回应韦远的提议,“韦大哥,我们先带何灵去里面看看,看完了再一起决定去哪个梦境嘛。”

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何灵往前走。

其余几人看温小雅拖着何灵往前走,也没再说什么,也就跟在后面一起往前走。

原来何灵看这里不过是一个空旷大厅,除了四壁全是各种门、角落按不动的电梯外,再无其他任何厅、室、廊、道。

这次温小雅拖着何灵走了半圈大厅,看到一扇完全洞开的大门,尚未走近已经听到里面人声鼎沸。

难道这里还别有洞天?

何灵诧异地望向温小雅,温小雅得意地歪着头,“韦大哥说你看不见,你果然看不见呢。现在能听见、能看见了吧?你进来看嘛,这里可热闹了。所以说,进梦境是超级正确的选择,完全就是重生嘛。”

走到门口,只听到里面简直像娱乐场所一样喧哗骚动,何灵皱了皱眉头。温小雅稍微用力一拽,她还是一脚踏进门了。

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哪里像是灵魂出窍的一个神秘驿站啊,根本就是一个生意兴隆的酒吧啊。

何灵大概望了一眼,初略一数,光桌子不下百张,现在人倒不多,桌子都有些空落落的。但就算如此,大厅还是坐了十多二十桌,每桌或多或少都坐了三五个人。

此时众人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私语,确实是沸反盈天震耳欲聋了。

何灵皱着眉头看完一圈高声喧哗的众人,再将目光投向柜台。

装修风格还是中式茶馆,柜台上放着一个素净的白梅瓷瓶,瓶中插了些含苞待放的花朵。花瓶边上,放了许多古书。

一个双丸子头、鹅黄罗衫的女子正低头写算着什么。

杏花姑娘?

那女子似有感应一般,抬起头来,果然是杏花姑娘。圆圆的小包子脸上还是堆着盈盈浅笑,冲何灵点了点头,“何姑娘,你来了”。

何灵再看向杏花姑娘身后的柜台,柜台里居然有许多种酒水,这里居然售卖酒水?

问题是,拿什么买呢?

何灵戳了戳温小雅,“这里有酒水卖的?拿什么买?”

温小雅咯咯地笑了两声,“岂止是有酒水卖呢,后面还有更多消遣的玩意呢。我以前还以为进了这个灵魂驿站一定是惨得要死,就只能干巴巴地等死呢。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个欢乐场啊。”

何灵觉得很奇怪,“消遣的玩意儿?都有些什么,都在哪儿?”

温小雅笑得更开心了,“你也好奇的,是吧?走,我带你去看看先。”

回过头,对跟在后面的韦远、秦若曦和二次元扫把头说,“韦大哥,秦姐姐、肖大哥,你们先坐着,我带何灵去转一转,一会儿就过来。”

韦远想阻止,但是“喂”字还没说完,温小雅已经拖着何灵跑了。

何灵忽然想起来,“那个肖大哥叫什么来着,我都没来得及问他名字呢。”

温小雅一脸坏笑,“那你怎么记他的?是不是觉得他的发型很二次元?他叫肖文钊。”

何灵被温小雅点破心中所想,有点不好意思。

温小雅又一脸坏笑,“那你不知道我名字的时候,在心里叫我什么?”

何灵假装没听到。

温小雅“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叫我小辣椒。”

何灵赶紧申辩,“不是,你穿的病号服,我就……”,忽然醒悟过来根本就不该接话。

温小雅捂着嘴贼兮兮地笑,“你以为病号服比小辣椒好听吗?”

何灵决定闭嘴。

转了一圈,走过一个长廊,又到一个大厅,里面居然真有消遣娱乐,而且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有个小赌坊,里面有三五桌人,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来赌。

温小雅也很好奇,拉上何灵挤进去围观。

何灵不懂赌博,悄悄问温小雅,“这是赌的什么?看不懂,我们走吧。”

温小雅目不转睛,头也不回,“就是看不懂才要多看看啊,看多了自然就懂了嘛。”

何灵不想围观了,东张西望,想看看还有什么值得看的。

忽然发现,对面小书馆里有个男人盯着她看。

这个男人让何灵觉得非常奇怪。

一身素白的长袍,袍子角落上隐约有些墨染的痕迹。头上绾着一个书生的髻子,髻子用一只青色簪子绾起。手上拿着一卷书,似乎正在研读。

这身穿着在灵魂驿站里倒也不算奇怪,竖版的书在灵魂驿站里估计也不算奇怪。

男人五官十分标致,面如中秋之月,眉如墨画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唇色绯然。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一身素白长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

本来这个超凡脱俗的男人应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这男人看何灵的方式让她觉得很奇怪。

即使隔得远远的,他的身上都散发出一种让何灵觉得害怕的气息。

这种气息既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想让何灵向他靠拢,又有一种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的抵触抗拒。

看到何灵看他,他脸上浮现出懒洋洋的微笑,眼神斜斜地上挑着,有目空一切的傲气又有玩世不恭的魅惑,还有令人不安的危险,这种感觉让何灵觉得很不舒服。

一想到这是灵魂驿站,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自己未知的神秘力量和奇怪遭遇,何灵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

何灵赶紧回头缩脖子挤回到温小雅身边,假装围观赌局。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何灵的肩膀,何灵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却听得耳边传来秦若曦柔媚的声音,“何灵,小雅,别玩了。”

转过身来,果然是秦若曦。

何灵躲在秦若曦的身影里,贼眉鼠眼地伸长脖子看小书馆里的那个男人,人不在了。

何灵松了口气,真是奇怪啊。

秦若曦一手拉着何灵,另一手拉着温小雅,来到外面的酒水吧。

杏花姑娘已经低头写完了,看见何灵三人,声音清脆地招呼,“秦姑娘、温姑娘、何姑娘,要不要尝一尝今日的特供,忘尘。”

不等何灵开口,温小雅、秦若曦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劳烦杏花姑娘了,今天还是不需要的。”

拉着何灵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韦远和肖文钊。

一张八仙桌,何灵和温小雅坐在同一方。

桌上空无一物,何灵看别的桌都有些酒水,无话找话地说,“我们要不要点些酒水?”

温小雅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你以为这里的东西是用什么换的啊?”

看何灵疑惑地看着她,只好解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用我们从梦境中获得的能量换取的。简单地说,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商场,提供的所有消费都是要用能量换取的,不然你以为这里能用什么消费?”

何灵不再说话,等着他们开口。

韦远等了一会儿,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这才开口,“我们五人,以后就是一支队伍了。我们都希望早日集齐能量重回肉身,毕竟肉身昏迷的时间越久,我们能够被医生和亲人唤醒的几率约低。那么我建议,如果何灵还能承受得住,我们抓紧时间再次进入下一个梦境。你们说呢?”

秦若曦、温小雅、肖文钊都点头表示同意,一齐盯着何灵看她的反应。

何灵想起赵世坤和顾挽华的梦,心中太多遗憾,而且她觉得梦境并没有温小雅所说的那么简单又安全,其实已经不太想再次进入梦境了。

她只想找个人多的地方等着家人将她唤醒。

韦远看何灵不说话,知道她心中有些不情愿,似随口闲聊般,“那些在乎我们、爱我们的人,比我们更盼望能尽快将我们唤醒。只是,医术终有局限,能否醒转只能看造化了。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而灵魂驿站里的人更有可能是向死而死。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在这灵魂驿站里等着身死。既然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何不与那些在乎我们、爱我们的人一起努力呢?那些在乎我们、爱我们的人,我们也同样舍不得他们伤心难过的啊。”

何灵知道他的这番话是对自己说,但是她还是不想再进梦中。

一时之间,大家都看着何灵,沉默了。

第二章 老来多健忘-12

一桌子人沉默了许久,连一向多话的温小雅都能硬憋着没开口。

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韦远他们肯定是等了自己很久,也是预期自己会跟他们组队一起进入梦境的。

现在自己不想再进梦中,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怎么开口说比较好呢,何灵有些尴尬。

对啊,大家刚从同一个梦境出来,也正好赵世坤的梦有些自己解释不清楚的,大家一起交流一下可能会有自己没看到的事实。

何灵扫了一圈众人,期期艾艾地说,“刚才赵世坤的那个梦,你们都是什么身份啊?我是丫头红莲。”

温小雅马上接话,“嘿嘿,我的运气稍微好一点哦,我是赵世坤的妻子,柳心怡。”

何灵在心里转了一圈梦中柳心怡的故事,怪不得温小雅说梦中又安全又简单。她拿到的身份是孙少奶奶,娘家夫家条件皆不错,赵世坤对她也算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虽然赵世坤一意孤行把家产悉数全捐,但是赵教授的收入足够她过上安稳的小日子。

儿女又很有出息很成器,全额奖学金留学最后移民海外。她自己也没受什么苦,临老还是赵世坤将她先送走的。

这样的一生,确实是多少人羡慕的人生赢家啊。

何灵忍不住感慨,“你的运气确实挺不错的。”

温小雅有些得意,“是吧?我还拿到了赵家传家之宝墨玉笔呢!这个梦真是又快又轻松,挺好的。对了,何灵,你是丫头红莲,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你呢?还是我们在梦中的时间线不一样?”

何灵思绪已经飞远,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赵世坤年少时给儿女取名的那一段记忆。

“我想要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一个男孩儿模样像我,性情也要像我,也这么调皮淘气,还得像我一样会哄女孩子,可以逗得他娘亲天天开心。如果我先走了,挽华一个人留在这世间定是伤痛欲绝了,有个像我一样的孩子留在这世间继续陪伴她,挽华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一个男孩儿模样要像挽华,性情也要像挽华一样沉稳。我十分想知道挽华如果长成男儿模样,会是怎样。挽华身为女儿身,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一个男儿的挽华,又该是如何。一定可以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让我们都骄傲的好男儿。”

“一个女孩儿,要长得像挽华,一模一样的像。模样性情都要像挽华,一丁点儿都不能像我。我遇见挽华之时,挽华已是双十年华的佳人。余生她将陪我一起度过,我们定是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只是还有小小遗憾,我没见过挽华年幼时候的模样。所以生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我就当是没来得及见到的幼年挽华,我定百般宠她爱她,也养她到双十年华。如此一来,我便陪伴了挽华一生一世。”

何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喃喃地问温小雅,“你的儿女是不是叫赵齐昌,赵齐乐?”

温小雅摇摇头,“不是啊,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啊,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幸福,那时候多少人家的孩子都是‘建国’啊、‘国华’啊、‘爱华’啊什么的,我们家的也一样啊。‘赵卫华’和‘赵秀华’,名字都挺有时代特征的。”

何灵心有戚戚,她自然很清楚赵世坤取的名字跟“顾挽华”的“华”字有关,但是也确实不明白赵世坤到底是怎样的人?

何灵正发着呆,温小雅得意地抬手晃动自己的左手,“我拿到了赵家传家之宝墨玉笔,所以你看我的手串是不是没那么无色透明了?”

见何灵不理她,伸手拽过何灵的左手,扒拉出手串,“咦”的一声。

何灵回过神来,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发现手串第一粒珠子不再是无色透明的,而是隐约透着浑浊的红晕。

四人疑惑地盯着何灵看,何灵也一脸茫然地回看四人。

倒是温小雅先开口了,“何灵,你在梦中都得到了什么?你的手串跟韦远大哥的颜色一样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挽起左手衣袖,抬手把手腕的手串放在一起比较。

果然如温小雅所言,何灵手串的颜色跟韦远的差不多,第一粒珠子都隐约透着浑浊的红晕。只是一对比还是能看出来,韦远的手串红色更浓烈一些。

秦若曦的手串第一粒珠子微微透着一抹红,温小雅和肖文钊的手串能看出来不再透明,但是看不出颜色。

韦远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赞许。

温小雅和肖文钊有点懵的表情。

秦若曦略微一沉吟,“这样吧,我们把赵世坤的故事补充一下,看看为什么何灵只是进了一个梦就能得到这么多能量?如果可以找出其中的玄机,下次我们可以组队进行,大家都能拿到更多能量。”

秦若曦看向何灵,发现何灵还是一脸懵,只好接着引导何灵,“我在赵世坤梦中的身份,是他的母亲。跟柳心怡一样,也是没有什么难度和危险的。墨玉笔是从我手里传给柳心怡的,那么可能也不是墨玉笔的原因了。”

一直沉默着的肖文钊也开口说话了,“我的身份是赵家的管家。这个身份比较尴尬,属于陪跑的,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很正常。”

何灵听了秦若曦和肖文钊的启发,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我拿到了顾挽华的手帕,可是这个算什么关键的信息呢?”

韦远、秦若曦、肖文钊不约而同地追问,“顾挽华的手帕?”

唯独温小雅问的问题不一样,“顾挽华是谁?”

韦远快速解释道,“赵世坤在娶柳心怡之前有过一个订婚的未婚妻,叫顾挽华。”

温小雅瘪了瘪嘴,“这个赵世坤还挺能藏事啊。虽然时间短,我也算跟他过了一辈子,居然从没听到任何人说起过这个什么顾挽华。怪不得他的两个孩子会叫‘卫华’、‘秀华’,也难怪何灵你问他的孩子叫什么。”

再一想,代入了柳心怡的身份,“哼!既然这么舍不得那顾挽华,又何必到柳家提亲呢?柳心怡跟他过了一辈子,生两个孩子还要帮他纪念前女友,这不是气死人的节奏啊。好在梦里时间是跳跃的哦,要是我亲自生的孩子,纪念别的女人,我真的要气死了。”

回过头来瞪着韦远、秦若曦,“你们都知道有顾挽华这个人,但是都不告诉我?”

秦若曦微微摇头,“就算赵世坤心中有顾挽华,那又如何呢?他这一生就算骗柳心怡,也到底跟柳心怡白头到老了,而且他对柳心怡也算是呵护有加百依百顺了。能够骗一个女人一辈子,还没让这个女人察觉出分毫,这个男人也算有良心了吧。”

温小雅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一骗一辈子,确实也不算渣男了。”

何灵最关心的,还是赵世坤、顾挽华二人到底是如何错过的,“当初赵世坤与顾挽华正是情浓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忽然毁掉婚约?既然能够狠得下心毁掉婚约,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又何必再念念不忘顾挽华?”

韦远神情复杂,缓缓地开口了,“顾挽华的真名,其实是叫松本惠子。”

其余四人异口同声,“松本惠子?日本人?”

韦远点了点头。

何灵忽然都明白了,为什么赵世坤能够如此狠心决绝。

眼前又浮现起那些民荒冢累累饿殍满地的沉痛记忆,日本侵略者罄竹难书的那些罪恶。这一次,她能理解赵世坤的绝情了。

国仇家恨当前,哪里有什么儿女私情可言。

不要说赵世坤是那样一个热血青年,就是何灵这样一个半路代入身份的现代人,同样不能接受跨越仇恨的爱情。

况且,一个普通的日本人,怎么会在那个敏感时期留住一个敏感的城市?说不定顾挽华,不对,这个松本惠子,是带着特殊任务潜入中国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赵世坤做得完全没问题。

何灵在心里骂了半天,又回想起顾挽华当年的温柔稳重端庄贤淑,心中还是有些异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既然顾挽华,不对,这个松本惠子是个日本人,那赵世坤为何还会对她念念不忘?赵世坤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啊,已经是生命中最后的岁月,居然还费劲心思地去打探这个日本人的消息,真奇怪。”

四人又齐齐将目光集中到韦远脸上。

韦远叹了口气,“顾挽华虽然是日本人,却又不是普通的日本人,而且她跟日本侵略者还是敌对关系。她是国际人士,确切来说,她是共产国际党员。”

四人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共产国际党员?”

何灵忽然想到了曾经看到顾挽华读过的那些英语、日语和俄语的书籍,“顾挽华是在苏联读的书还是受的训?”

韦远摇了摇头,“具体情况不知道。当年赵世坤毫无缘由非要悔婚让我们有些被动的,顾家却是十分通情达理不问缘由顺利配合,还很大方地祝福赵世坤。赵世坤骨子里是有些固执,他决定了的事,我们是如何也劝解不了的。我们很快就发现,他根本不愿意听到‘顾挽华’三个字,也就猜测可能与顾挽华有些什么过不去的故事了。但也万万想不到,竟然因为顾挽华是日本人。”

“赵世坤娶了柳心怡后,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算安安心心过日子。多少年过去了,赵世坤从来不曾提及顾挽华,我们也当作他早已将顾挽华遗忘了。直到很多年后中日建交,忽然来了几波日本人,暗中寻找赵世坤。”

“赵世坤一心向学,又身在大学,与这些来历不明意图不清的日本人接触,确实有些不妥。所以这件事,我给揽了下来,后来我拿到了顾挽华的绝笔书。”

“顾挽华的绝笔书?”四人又同声追问。

韦远点了点头,“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顾挽华并非中国人,而是日本人。当年她到中国,确实是带着特殊任务过来的。只是后来共产国际解散,日本国内局势对他们来说相对艰难,上级停止任务,要求顾挽华潜伏下来。顾挽华是同情中国人民的,他们也在暗中帮助进步青年,她应该是那时候认识的赵世坤。”

“上级组织的潜伏命令一直没有改变,所以顾挽华才会同赵世坤交往,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想来不仅仅是赵世坤了,赵家每个人都被他们调查了一遍才肯放心让顾挽华同赵世坤交往的。”

何灵想到了顾挽华最初教自己读书识字时的情形,顾挽华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怀疑何灵,估计也是对何灵作了调查。

韦远继续说着顾挽华的故事,“顾家选定婚期时,已经是再三请示上级,获得上级首肯了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们完婚前夕,顾挽华接到命令,必须回国完成一项任务。这项任务应该是极其危险的,所以顾挽华在执行任务前,已经按照惯例写好了绝笔书。想来她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执行任务的。”

何灵想起了顾挽华执行任务之前的那两次见面。

顾挽华应该是跟赵世坤坦白了自己是日本人,所以赵世坤才会狂怒到绝情退婚。

顾挽华明知道自己去执行任务就会错失一生所爱,也知道自己去执行任务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但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信仰。

何灵想起她留下的那三句话,第一句是“请他相信,我从来不曾伤害过他的族人同胞”,照此来看,她确实从来不曾伤害过中国人,或许还曾帮助过中国人。

只是,顾挽华明知道此去必死无疑,还是跟赵世坤约定一年之期,精心绣下那句“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到底她期望能有奇迹发生,能与赵世坤有破镜重圆的一天。

只是这一天始终没有来。

何灵想起出梦境前与赵世坤相见,自己说出“最后一面”时,赵世坤眼中的伤痛。

无意识地明知故问,“后来顾挽华怎样?”

韦远叹了口气,“他们并没有详细描述顾挽华如何去执行任务,只说顾挽华受尽折磨却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听说顾挽华自始至终只反复提了两个字,‘世坤’。再加上顾挽华的绝笔书,他们知道赵世坤对顾挽华非常重要。他们连顾挽华什么时候牺牲的都没有透露,我隐约推测下来……”

韦远停了下来,语气里全是于心不忍,“大概正是赵世坤迎娶柳心怡之时。”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

顾挽华牺牲之时,正是赵世坤迎娶柳心怡之时。

何灵听到这里,意识有些恍惚,不觉问了一句,“赵世坤知道吗?”

韦远看了看何灵,“起初是没打算告诉他的,毕竟也是希望他一直不知情,安安心心过完这一生。他看到顾挽华的绝命书后,大病一场。原以为病好后,他会将此事深埋于心,但他却追根究底地问,他还是知道了的。”

何灵张了张嘴,她很想问问韦远,赵世坤一生愧疚亏欠,究竟是对顾挽华情深难忘还是因为自己绝情后悔却无法挽回?

但她却问不出来。

都不是赵世坤,谁又知道赵世坤心中所想?

何灵把顾挽华最后一面时的诀别手帕由来给众人说完后,秦若曦点了点头,“这也许就是你运气好吧,偏巧让你得到这块手帕了。”

何灵知道自己无意中解开了赵世坤心中最愧疚最想挽回的那一幕,所以获得的能量比其他人更多,但是她高兴不起来。

她还是问了个问题,“你们说,赵世坤这个梦,真的只是个梦吗?有没有可能真的有这么个人?”

韦远和秦若曦两人互看了一眼,回答却不一样。

韦远答道,“这世间事本就千奇百怪,更不要说梦境中了,这很有可能只是个梦而已,不必太在意的。”

秦若曦的回答却是,“那样的时期,应该也是有那样的人,不然这个梦境为何这样真实。也许这是赵世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毕竟我们做的梦,有些是天马行空的,有些却是日思夜想的。”

何灵疑惑地看了看韦远、秦若曦,秦若曦看着何灵继续答道,“人世间有太多我们不得知的苦。世人活得皆苦,只是看我们旁观的人如何看待了。”

“我们来到这个灵魂驿站,其实又何尝不苦?杏花姑娘那时候给我们一杯续命的茶,现在却想售卖酒水换取我们得来不易的能量。这里有人辛辛苦苦来回出入梦境,只为早日积满能量重回肉身;也有人早已放弃希望,换一个地方醉生梦死。我们的选择到底是只关乎自己,还是为了我们在乎的人?”

何灵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有些堵心。

其余四人看她不是很开心,也都跟着她一起沉默了。

何灵两眼放空,发了好半天的呆,想着赵世坤这个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是不是真的会有顾挽华这样的人。

过一会儿,又想着好不容易大家都说了这许多的话,大家应该都忘了要组队去梦境的事了吧。

她却没看见自己发呆的时候,秦若曦和温小雅来回使了好几个眼色。

何灵神游完毕,酝酿着准备告诉大家,她决定就在这里等待亲人唤醒,不再进入梦境了。

却见温小雅收起嬉笑,一脸真诚地看着何灵,“何灵,看在韦大哥帮助我们熟悉环境的份上,看在我们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陪我们进三个梦境?就三个。三个梦过后,你如果还是不想跟我们组队进梦境,那我们再去找其他人。”

何灵没想到温小雅先发制人,提出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一时也不好回绝了。

低着头想了想,还没开口,温小雅又开口了,“如果你不想选门,那你闭上眼睛跟着我,我来选。你放心,我选的门,不会让你那么难受。”

何灵不用环视都知道韦远、秦若曦、肖文钊一定等着自己点头,想一想温小雅、韦远对自己确实也算照顾了的,三个梦就三个梦吧。

看何灵点了头,温小雅高兴得拖着何灵往外跑。

何灵无可奈何地跟着温小雅一路踉踉跄跄。

到了大厅,温小雅果然让何灵闭上眼睛,何灵确实也不想再选门了,她也根本不在乎能够获得多少能力,所以任由温小雅拉着自己转了两圈,停了下来。

韦远看温小雅选定了门,不给何灵再仔细考虑的机会,手按在梦境之门上,率先消失了。

温小雅不等何灵睁开眼,又是轻轻一推,又把何灵给推进了梦境。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何灵内心一点也不恐慌,反倒一片坦然。

也许是因为不是自己选的门,按照温小雅的说法,这个梦境应该也不会有危险的;也许是经过了赵、顾二人的爱情悲剧后,何灵仍心有戚戚尚未平复,考虑不到恐慌。

既然答应了温小雅她们三个梦境,那就好好把三个梦境走完,也回报韦远的照顾之情了。

睁开眼一看,何灵皱了皱眉头。

虽然已经不在意能获得多少能量,只是陪着大家跑一圈梦境,但是一睁眼看到这样的情形,何灵还是觉得不舒服。

一个逼仄的小房间,自己靠墙坐在角落里,坐得相当不舒服。

抬起屁股低头一看,能坐舒服就奇怪了。一个矮胖的小皮凳子已经有些破烂了,中间有些突起,用手一摸,里面的那根支撑已经歪出来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一身白绿相间的……这是推销服?

再看上面的字,“金威”?这是啤酒?

摸一摸头发,嗯,扎得蛮乖巧的马尾。

好吧,这次的身份大概是推销员了,推销啤酒的。

只是,推销能不能好好推销,看看自己这浑圆结实小麦色的双腿,嗯……这不是何灵自己的腿。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就是何灵的腿了,穿这么短的推销服,全都露出来了,看起来很不正经啊。

有没有裤子可以稍微挡一下的?

何灵有些无语,自己的运气真是一如既往地稳定啊,不是小丫头就是啤酒妹。

等一下,啤酒妹?推销员?那这个梦是现代的了。

那就好!

总算是个好消息,果然比自己选的梦要好一点。

再观察一下周围,房间这么小又如此简陋,还有一块几乎等身的大镜子,旁边一个歪歪垮垮的置物架,一个同样简陋的木质衣柜,几个矮小的破旧凳子,大概是换衣间或休息间吧?

也不知道待会儿出去是在超市里推销呢,还是在街上推销。

算了,当推销员也好。

要不要去衣柜里翻翻有没有裤子呢?

何灵正在考虑要不要动手去翻衣柜时,门“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何灵循声望去,一个面色黑青、满脸冷漠的高个女子推门而入。

该叫她什么呢?何灵想了想,自己这次是啤酒妹,大概是自己的同事了,看她脸色,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算了,看她怎么跟自己打招呼吧。

高个女子瞟了一眼何灵,也没说话,把身上的双肩背包随手一扔丢在置物架上,先凑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看了一会儿,大概也觉得自己脸色太差了,一把扯过双肩包,也不低头看包里,只是伸手在包里哗啦啦地摸索了半天,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高个女子不爱收拾东西。

稀里哗啦抖了半天,从包里掏出一盒粉饼,“啪”的一声扔到置物架上,粉饼盒子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也不知道是使用时间过长还是放在包里被其他小物件磨损的。

高个女子又哗啦啦在包里捣鼓半天,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是一支口红。口红的情况比粉饼好一点,有一个半扁的纸质包装。不过也就好那么一点,纸质包装上也是看不出字迹商标了,只能看出包装底色是粉色。

高个女子又一次哗啦啦地在包里抖了半天,何灵推测这次应该是眉笔或者睫毛膏之类的东西了吧,不想这次高个女子翻出来的却是一包烟。烟盒很喜庆,全红色的,而且包装完好。

看来这高个女子也不是不能好好保管东西的,只是那些东西都不太重要,烟对她来说比较重要吧。

高个女子嘴里叼了一根烟,又开始哗啦啦地抖包包,抖了半天,没抖到她想要的东西。

又在自己身上来回摸了一把,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歪着头想了想,也不回头,瓮声瓮气地说,“阿may,借个火。”

粤语?这次换广东省了?

何灵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高个女子叫的阿may是自己,想也不想,“没火。”

高个女子把包包又丢在置物架上,嘴里叼着香烟走向何灵,毫不客气地在何灵身上摸了一把,在何灵身上摸出了好几个打火机。

高个女子也不说话,挑了一个打火机,先点燃了嘴上的香烟,顺手把打火机揣在自己裤兜里,其余的打火机又给何灵原路塞回了。

何灵觉得有点尴尬,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别人比自己还清楚,而且她对自己真的一点不客气。

自己做个推销员身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火机?难道自己还抽烟的?

高个女子一根接一根吞云吐雾了半天,烟味在逼仄的空间里慢慢蔓延过来,何灵非常想伸手扇一扇烟雾,又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

但是一想到高个女子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抽烟都不问问别人的意见,心里有些不高兴,默默地伸手开始扇烟雾。

高个女子从镜子里看到了何灵的动作,瓮声瓮气地问,“阿may,你今天怎么了?”

何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停止扇烟雾的动作。

高个女子耸了耸肩,抽完嘴上的这根烟,随手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了烟头。

又横竖看了看自己的脸,扯过包包,哗啦一下全倒在置物架上。

好家伙,这东西真够乱的。

只见高个女子一件一件翻捡:手机、移动电源、充电器、一大串钥匙、防晒霜、遮瑕霜、巧克力、睫毛膏、假睫毛、指甲油、卫生巾、绕成一团乱七八糟的耳机线……

何灵看着高个女子翻东西,忽然觉得有点心慌。本来自己没有强迫症的,可是看她东西乱成这样,太想冲上去帮她收拾规整一下了。

完全不能看啊。

何灵赶紧把脸转过来,不然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帮她收拾包包。

高个女子大概是从镜子里看到何灵的动作,发现何灵偏头不看她了,竟然吹起了口哨。

何灵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唉,这都什么事啊?”

过了一会儿,高个女子又开口了,“阿may,今天要不要帮我梳个头啊?”

何灵抬头一看,高个女子化妆术还真是了得,不仅满脸黑青没了,一张妆后的脸竟然十分精致。女子五官精致秀气,一张巴掌小脸,眉眼嘴鼻都十分小巧。

可奇怪的是,小巧精致的脸本来应该是很乖巧清纯的感觉,但却透出一种英气硬朗的潇洒气质。

何灵愣住了,妆前妆后差别有点大啊。

高个女子看何灵又在发呆,无所谓地抬了抬眉毛,随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到脑后,又从置物架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一根发簪。

她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把发簪往头发上随便一插,晃了晃头,发现头发没有掉落下来,又耸了耸肩抬了抬眉毛,吹了声口哨。

化妆完毕,高个女子打开简陋的木质衣柜,从左边角落里翻出一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打开塑料袋,里面乱七八糟地纠缠着各色衣裙。

何灵又闭了闭眼睛,太乱了,乱得糟心啊。

这个高个女子看起来挺干净利索的人,她是怎么做到物品能这么乱七八糟而自己又不闹心的?

高个女子在黑色塑料袋里翻了一圈,扯出一条缠成绳状的桃红色亮片衣物,衣裙间相互纠缠得太紧,高个女子一时扯不出来,使劲一拎,居然拎起来一大坨衣裙。

何灵赶紧闭上眼睛,默默地叹了口气。

只听到高个子女子很不耐烦地翻得窸窸窣窣,然后听到一声轻轻的“哼”,可能是终于把那件衣服拔了出来。

何灵睁开眼睛,果然是把那条桃红色亮片绳子拔了出来。

高个女子两手拎起桃红色绳子,又开始“哗啦啦”抖了起来,抖的动作太大,有一两块亮片都崩到了何灵面前。

就高个子女子进来这么一刻钟时间,何灵已经叹了无数次气了。

高个女子抖好桃红色亮片裙后,不顾何灵在身后全程围观,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衣服扒光了。

光着身子又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翻出另一个小巧的塑料袋。

何灵只恨自己视力太好,反应迟钝,居然没来得及闭眼。

听到“咔嚓”的一声,似乎是打火机的声音,再睁开眼时,高个女子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斜靠着置物架抽起烟来。

虽然何灵全程目睹了高个女子邋遢的实情,但是看完妆后的高个女子,何灵到底忍不住在心中大为称赞起来了。

本来何灵以为桃红色的亮片裙十分艳俗,而且肉眼可见的看得出这裙子材质低劣,心里还暗暗吐槽又不是欢场女子,怎么选这种风格的裙子。

谁知这高个女子梳妆打扮整齐后,看起来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

高个女子五官精致小巧,妆容里透出一种清纯无辜,她身上又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潇洒气质。

凹凸有致的身材配上艳俗的桃红色亮片紧身裙,两条修长结实的大长腿晃得何灵眼前发晕。

随意绾起的发髻看起来松松散散摇摇欲坠,但又始终不垮。一缕没被绾起的发丝,从额前垂过,俏皮地弯到唇边,又绕过修长光洁的脖子上,垂到大v领下起伏的胸前。

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既清纯又魅惑,既脱俗又肉欲。

真是神奇的感觉啊,何灵忍不住瞪着眼睛看呆了。

她嘴上又叼起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瓮声瓮气地问,“阿may,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2

一会儿工夫,高个女子已经将小小的更衣室抽得烟雾缭绕了,何灵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烟盒看起来比较新了,刚买的烟自然新了。

也不知道她一天要抽多少烟。

高个女子见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发呆,嘴角叼着香烟,偏着头问,“阿may,你今天很奇怪哦,你到底怎么了?”

何灵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个女子偏着头看了何灵半天,也不说话。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mary,到点了。”

高个女子提高嗓门应了一声,“知道了。”

原来高个女子叫mary。

mary把嘴里的烟掐灭了顺手一扔,站直身子拽了拽裙子,冲何灵点了点头,“啤酒妹,走吧,开工了。”

何灵眼睛瞪得溜圆,mary穿成这样开工,难道不是超市真的是欢场?

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憋着一股气跟在mary后面走出更衣室。

走出更衣室,转过一段昏暗的走廊,来到了一个乌烟瘴气的大厅。

大厅里音乐震耳欲聋,重低音一声声像敲在心脏上一般,让何灵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暧昧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人脸上,有一种颓废又荼蘼的感觉。

何灵捂着双耳一步不落地紧跟着mary,她的直接告诉她,这个mary应该是能给自己指引的人。

mary突然停了下来,何灵没有防备,直接撞到了mary背上,引得周围高声哄笑。

一个细尖嗓的女声娇滴滴地说,“阿may今天这样跟着mary,难道不想推销啤酒了?”

另一个嗲嗲的女声软糯糯地说,“无论什么时候mary都是那么光彩照人艳压群芳啊。”

好几个女声酸溜溜地附和着,“那当然了,mary嘛,头牌哦。”

何灵听到“头牌”两个字肺都快气炸了,已经顾不上掩饰,显而易见的满脸不高兴。

一大群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

“今天mary打扮得挺好看的”、“哪有ruby好看啊,明明ruby最漂亮”;

“cherry很甜啊,待会儿她生意一定很好”;

“coco多会哄客人开心啊,她拿的小费都是最多的。我得跟她学学怎么哄客人开心呢”;

“昨天晚上cindy打牌输惨了,这周挣的钱都输了,也不知道回去挨打了没有”;

“挨打?说起打女人,又有谁比得过bonnie家的那个小白脸啊。你们谁见过bonnie脸不肿的时候?反正我是没见过。”;

“bonnie家的那个小白脸就不是人。那天来找bonnie跟老娘搭讪还趁机吃老娘豆腐,敢摸老娘屁股,找死啊”;

“说到bonnie家那小白脸,他还找我借了五百块钱呢,也不知道bonnie什么时候能还我,我得催催她了”

……

何灵听得十分头痛,厌恶的情绪越积越高。

再一想,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获得能量,那又何必在乎谁是谁呢?

想到这里,忽然有了出来玩的心态,干脆就坐在吧台边上看她们表演。

也许是看何灵太懒散,旁边不断有女人叽叽喳喳,“啤酒妹今天不想开工啊?”

何灵懒得理她们,假装没听到。

一会儿工夫,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牵着这些女人走了,剩下几个小声八卦的女人、满脸不高兴的何灵和一直背对着大厅抽烟的mary。

即使mary背对着大厅,还是不断有人过来邀请y也没给他们好脸色,头都不回地,“等着。”

mary已经把一包烟抽完了,又从小手包里拿出另一个烟继续抽,抽烟频率高到何灵怀疑mary会不会把自己抽死在这里。

终于mary抽够了烟,转过身来。

在何灵看来,紧身超短裙的mary坐姿过于奔放了,一只脚直伸出去,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全是白花花的大腿;另一只脚踩在吧椅的脚踏上,紧身裙直往身上缩,几乎都快盖不住底裤了。

何灵又开始皱眉了。

一会儿工夫,几波人过来邀请mary。

mary随意地搭了一个油腻男人的手起身,回头喊何灵,“啤酒妹,送点啤酒过来。”

看着mary那种自甘堕落的样子,何灵不知为什么很生气,心里更不高兴了,既然要喝,那就看你能喝多少。

先抬了一箱啤酒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何灵给吓了一跳,mary真豪杰啊。

一桌子六七个男人,mary先一人一瓶走了一圈,没事。

然后开始点对点划拳,从小蜜蜂划到海带拳,又走了两圈,没事。

一箱啤酒很快喝完,没事。

mary斜着眼睛喊,“啤酒妹,送点酒过来。”

又抬了一箱啤酒过去。

又一人走一圈,没事。

又点对点划拳走两圈,还是没事。

抬第三箱啤酒了。

mary倒是还好,有客人已经东倒西歪了。

何灵坐在后面很诧异地观察mary,没注意到有个油腻客人滑溜下了椅子,顺势开始摸起了何灵的大腿。

何灵大怒,本能地抬手,“啪”的一声

一桌客人愣了,mary愣了,何灵自己倒是没愣,还气呼呼地瞪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油腻中年男人好像醒悟了,回手也给了何灵一巴掌,“啪”的一声,何灵的左脸肿了。

打了一耳光,油腻中年男人似乎还不解恨,劈头盖脸地左右开弓又打了何灵好几耳光。

一边打,嘴里还骂骂咧咧些“臭婊子,不识抬举,真当自己是公主啊”之类的话。

何灵完全被打懵了。

油腻中年男打到最后,顺手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想往何灵头上砸过来,却见坐在对面的mary伸手握住了油腻中年男人的手。

mary甜腻腻地说,“大华哥何必跟个啤酒妹计较,这是坏了我们的兴致啊。这种干瘪啤酒妹,要多少有多少,我都坐在这里了,大华哥眼里还有别人啊。唉,大华哥你回头看看我,我们再走一个?”

大华哥本想用啤酒瓶砸何灵的头,但mary甜腻腻软糯糯的声音让他犹豫了一下,旁边其他男人跟大华哥耳语起来。

就这一刻工夫,妈妈桑过来了。

妈妈桑未曾开口先给何灵一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死丫头,在我的场子偷懒不干活,还长脾气了?大姨妈来了就给我死到一边去,还不给大华哥道歉?大华哥,别跟这死丫头一般计较,她身上带着红呢,不吉利。”

一边骂,一边往后推了一把何灵,示意何灵赶紧走。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鼻青脸肿的何灵两手抱头,双眼含泪跑回吧台后躲了起来。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受这种侮辱,更是第一次挨打。

这都是什么梦啊?为什么自己要受这些罪?

最近自己都遇到的是什么事啊,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招惹了什么啊?

何灵越想越委屈,在忽明忽暗的灯光和靡靡之音中,放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心中的委屈稍微释放了一点。

抬起肿得老高的眯缝眼,发现场子里几乎都没人了,也不知道那一大群莺莺燕燕都去了哪儿。

何灵哭累了,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该去哪里休息,该问谁呢?

想来想去,决定回更衣室等mary回来。

坐在更衣室的矮凳子上,何灵只觉得心中又委屈又生气,靠着墙角睡着了。

中间醒来两次,mary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其他人进来换衣服。

何灵更郁闷了,恶狠狠地心说,干脆就在更衣室睡好了,反正又不是我的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衣室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喝得走路都已经东倒西歪的mary倚在更衣室的门上,歪着头醉眼迷蒙看着何灵。

也不知道mary到底喝了多少,但看这样子,应该很不少。

何灵心里纵然再生气,现在看到mary也不亚于看到救星了,赶紧冲上前去扶住mary。

mary晃着一只手,大着舌头直喊,“阿may,阿may,你今天…你今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何灵不想在这里继续跟她纠缠,好声好气地哄着她,“mary姐,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家住哪儿?我们回家好不好?”

mary嗤笑一声,“家?回家?我哪里有家啊?我早就没有家了。”

何灵知道她在说醉话,继续好声好气地哄她,“mary姐,咱们先回去嘛,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回去。”

mary终于想起该回去休息了,点了点头,打了个酒嗝,满嘴酒气熏得何灵有点反胃。

何灵还是很细心地帮东倒西歪的mary把衣服换好,拎起mary乱七八糟的包包,扶着整个人歪在她身上的mary走了。

让何灵诧异的是,这里不是广东,而是香港,这个梦做得真远啊。

其实mary应该是差不多到位了,只是没喝醉,还记得七拐八歪地找到自己家,到家后她还记得问何灵,“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胆子那么小,不如今天跟我挤挤,明天再自己回吧。”

委屈了一天的何灵感动得差点又哭了。

mary家里果然也是一样的乱。

进门口横七竖八地堆着各种鞋,一直延伸到床边。

现在是夏天,不仅有拖鞋、运动鞋、高跟鞋,居然还倒着一双冬天穿的毛毛靴。

何灵想了想,顺手帮mary把鞋子都规整到门边,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

走进卫生间,何灵倒抽一口冷气,更乱了,但是何灵忍住没动手。

卧室地上丢了几件mary的衣服,还有些吃掉一半没扔掉的饭盒,满地的烟盒,床头的地上一个硕大的盆,里面积攒了半盆烟灰烟头,也不知道mary一天到底抽多少烟。

何灵换了件mary的熊猫长睡裙,老老实实地躺在床边,尽量不影响mary。

明明今天很累,现在也已经躺下来,何灵却睡不着了,但她也没敢翻身,怕影响到mary。

过了好一会儿,何灵都以为mary已经睡着了,听到mary带着醉意闷声闷气地问,“阿may,你也睡不着啊?”

何灵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mary继续闷声闷气,“阿may,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下午换衣服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你一向胆子都小,今天为什么动手打人了?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可以跟我说的。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你呢?”

何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委屈又涌了上来,眼泪顺着眼睛无声地润湿了枕头,哽咽着嗓子,“mary姐,我不想做啤酒妹了。”

“我知道的啊,你从第一天就不愿意做的。谁愿意做啤酒妹啊,做啤酒妹是很辛苦,还要受客人委屈被揩油。但是,阿may啊,你不做啤酒妹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家里又急需用钱。”

“阿may,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又提不做啤酒妹的事?是不是金公子又来骚扰你,说要包你?你要答应他了?”

何灵听到这里,觉得mary虽然不爱干净、生活习惯恶劣,但好像挺了解自己,也挺照顾自己的,哽咽着继续说,“mary姐,其实我可以做其他的工的,我明天就去找别的事做。”

mary叹了口气,翻身躺平了,“阿may啊,人要信命的啊。我先前也是不信的啊,觉得自己够拼命就会好,想要靠自己的拼搏改命。结果呢,还不如不拼,如果我就跟我阿爸阿妈一样,做个卖鱼妹,有什么不好呢?”

“你想要换其他事做,其他事是干净啊,可是哪里有这个来钱快啊?你那么着急用钱。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记挂自己的脸面呢?”

何灵赌气了,“我哪里急着用钱啊?我拿钱来做什么?”

mary翻身面向何灵,“你今天脑子秀逗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你弟弟病得那样重,每天花钱流水一样,你不挣钱交医药费,医院停药他随时都得死。你不挣钱,难道你指望你阿妈挣钱啊?你阿妈眼睛都快瞎了,她能做什么?还不如在医院照顾你弟。这些不都是你第一天做啤酒妹的时候就告诉我的吗,你今天发什么脾气?”

何灵语塞了。

原以为自己在欢场混,是因为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想捞快钱,却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看何灵半天不说话,mary叹了口气,“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阿爸走得早,你阿妈又有眼疾。你作为家姐,这都是你的命。”

等了半天还是没听到何灵回答,mary又叹了口气,翻过身去,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何灵想了许久,一会儿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梦,梦中其他人的死或活,也不过就是一夜的事,我就算不管他们,明天醒来他们也就没事了。况且谁知道这梦是真的假的?

一会儿又想,生而为人,还是要善良啊。即使我没见过他们,他们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亲人,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这是真的见死不救啊。

一会儿又想,我懂三门外语,还懂一些法律、经济类知识,换一份工作也可以挣钱的啊,干嘛非要听梦主的安排做啤酒妹?

一会儿又想,如果我离开梦主的潜意识设定,那我怎么才能出梦境呢,会不会就困死在梦境中了?

既然这是香港,我可以回内地看看爸爸妈妈苏苏,这是同一个时空,肯定能找到的。先去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再告诉他们要抓紧时间把我唤醒啊,我在这里过得很不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3

何灵是被mary的烟雾缭绕熏醒的。

也不知道mary什么时候醒的,但是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不然不会满屋子都是烟。

mary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光着的两条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弯曲,手靠在膝盖上,一边抽烟一边发呆。

何灵看mary发呆的表情就知道,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她现在完全没兴趣知道mary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故事。

她不在乎能否获得能量,所以也不想关注梦中人的故事。她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不听从梦主所给的身份信息,自行换份工作或者回家看看父母亲人。

但是mary关照了她,何灵觉得不该那么冷漠回报mary,她不想欠mary人情。

看mary的样子,一定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承受这种晨昏颠倒的生活。

何灵起身翻了翻mary的厨房,厨房里有一把凝固成一团的面条,已经干枯成一堆无法分辨是什么的蔬菜,一小堆黑乎乎硬邦邦的小圆球。

打开冰箱,里面有几个蛋壳已经变黑的鸡蛋,半瓶浑浊的牛奶,半瓶凝成半固体的果汁,过期的燕麦片。

不用看了,mary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那就帮mary收拾一下家,当作还了她的关照之情吧。

何灵手脚不停地把mary家里的东西规整了一番,扫出一大堆垃圾,顺手还帮mary把地拖得干干净净。

mary也不管何灵,沉默着继续抽烟,眼神放空看何灵收拾打扫。

何灵打扫完卫生,回头找mary,“mary姐,我饿了,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mary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答非所问,“阿may,不然你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你帮我打扫卫生就好了,我不收你租金,你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短短一天的时间,何灵已经知道mary其实心底很善良,但是她不想跟mary或者任何人过多接触。

接触越多,了解得越多,就会忍不住投入感情。他们只是虚拟的梦中人,何灵一旦投入感情,那就是真实的感情,会流泪会伤心。

以香港的房价,mary收入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一个人能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虽然整体面积很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何灵委婉地拒绝了mary,“mary姐,我过来住你会很不方便的啊,我哪儿能长期跟你挤一张床上呢?”

mary像没听懂何灵的拒绝一般,继续劝“没关系的啊,你就睡客厅嘛,你现在住的地方比我的客厅还小呢。睡客厅,你也打扰不到我的。况且,其实我回不回来,也没把这里当家。你住进来,也许这里还像个家了。”

何灵不打算跟mary继续争论,点了点头当作听到了。

她还在想换工作或回内地看亲人的事。

mary终于停了手头的烟,换好了衣服,带何灵七弯八拐地找了间茶餐厅。

看mary的样子,何灵觉得非常奇怪的。

她不像非要靠这个职业挣钱的人,听她所说,父母是渔家人,就算不做别的事,跟着父母卖鱼也没什么不好啊。为什么来做陪酒公主?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一点别的陪酒公主那种特别想要挣钱或者想要红的欲望,相反她给人一种随遇而安甚至是破罐破摔随便怎样的感觉。

在吃早餐的这个时刻,mary变成像个正常人一样,脸上眼中没有了冷漠的神色,身上宁静得有一种繁华过后洗尽铅华的感觉。

何灵不打算追问她的事,一边吃一边把对mary的观察抛到脑后。

吃完早餐或者叫中餐后,何灵想去找工作。

可是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那自己的证件呢?

mary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冷漠地往前走着。

何灵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东翻西找没找到自己的证件。

证件呢?

何灵想来想去,昨晚根本就没机会用到证件,自己也没有这个印象在哪儿把证件弄丢了。

实在想不到,只好问mary,“mary姐,为什么我的证件都没了啊?”

mary停下脚步,终于很认真地看了看何灵,眼神里都是迷惑和怀疑,“阿may,你到底是不是阿may啊?你脑子什么时候受伤了?你来欢歌的第一天,就把证件押给了欢姐的啊。欢姐好心收你,还借了你一大笔钱说是预支给你做薪水,不然你以为就你卖啤酒那点本事,你弟弟还能等那么长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灵算是明白了,在梦中,只能接受梦主安排的身份,完成梦主想要完成的事件,不可能跳出梦主的设定自行发挥的。

何灵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了,“md,那我还玩个屁啊!”

mary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除了鼻青脸肿满脸不高兴,也看不出何灵有些什么,叹了口气,“算了,你本来也不机灵,家里又有那么大负担,年纪轻轻受了委屈胡思乱想也正常。你考虑下,要不要跟我住一起,省点开支?”

何灵这一次真的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安排她出现在欢场,她只能按照梦主的设定继续走下去。

安排mary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可能mary是自己走出梦境的关键信息了。

温小雅说过,这里的梦其实都是比较简单安全的。

现在的目标是,如何尽快走出梦境。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想要另辟蹊径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后来mary陪着何灵把那间鸽子笼一样的屋子给退了,带回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在这个梦境中,何灵真的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灵在心底骂了好几遍温小雅,不是说你选的梦很简单很安全吗?上一个梦我做丫头都没这个梦受气好吧,你到底选的什么梦?

骂完了也只好告诉自己,算了,认命吧。

现在,何灵耷拉着脑袋跟着mary又回到了欢歌。

mary身上有一种让何灵看不透的感觉。

她不像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但是她有偏偏出现在这里,她的行为举止既特立独行又如鱼得水。其他欢场中的女人,叽叽喳喳互相攀比又相互利用。她们目标很明确,想要取悦客人想要挣钱。

何灵认为,这才是标准的欢场女子身上该有的社会底层气息。

但是mary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冷漠疏远,还有一种满不在乎。

她不在乎怎么取悦客人,也不在乎能挣多少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既不在乎当下也不在乎明天。

对,mary身上有一种满不在乎的绝望,感觉她活得特别丧。

虽然何灵也不在乎能不能获得能量了,但是她还是很在乎怎样尽快走出梦境的。

而直觉告诉她,只能解开mary身上的谜团,才能找到梦的主人,才能知道梦主的心愿和出去的路。

毕竟如果mary是梦主,她不可能这么心如死灰无欲无求的。

mary还是跟昨天一样,先把整个更衣室抽得烟雾缭绕,又快速地化好了妆。

不过这一次,何灵帮她把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要挑选换的衣服比较容易了。

这时何灵的手机收到一个短信,何灵点开查看,“阿美,细佬有救,速备手术费。”

何灵皱皱眉,什么跟什么啊,没头没脑的诈骗短信,诈骗集团真是无处不在啊,梦里都不放过。我已经够惨了,还来骗我,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懒得理!

还是跟昨晚一样。

一群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继续在吧台叽叽喳喳各种八卦。

mary继续在吧台背对大厅一根又一根抽烟,一声不吭。

何灵继续在吧台放空发呆,琢磨梦境出口。

mary抽够了烟,随手搭了一个油腻男人的手,又开始一晚的豪饮。

不过这次何灵学机灵了,点完单就跑,坚决不干凑热闹围观的事。

不仅如此,何灵还抽空戴着耳塞趴在吧台上眯了一会儿。

何灵不禁自嘲,人的适应能力真是超级强啊,到哪儿都能适应环境。

喝到半夜了,何灵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划拉来划拉去,余光中发现角落里坐了一桌奇怪的客人。

说是一桌,其实也就一个人,而且这个客人明显不属于这里。

香港这么热的天,他能老老实实穿一身正经八百的西服,虽然从质地来看是丝质的,但是从衬衫到外衣,也是相当热的。

这位客人只点了一杯果汁,而且果汁几乎没有动过。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玩手机,也不东张西望看女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看他面相,也是一脸正派的感觉。

他长得不俊美,但国字脸配上端正的五官,深邃坚毅的目光,连头发都剪得极为端正,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何灵会觉得这位奇怪的客人连头发丝都透出端正的生活态度来。

再加上挺立的身姿,感觉就是个标准的国家公务人员。

他来这里干什么的?

看这样子既不是寻欢作乐的,也不像是来找谁叙旧的。

而且这位大哥也不会换一身低调一点的衣服吗?这身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低档酒吧里的啊。

就算猎奇过来看看,也该是出现在包房,不是在大厅啊。

何灵灵光一闪,梦的主人在给她提供新的关键信息。

几乎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客人,简直唯恐别人发现不了她在强势围观。

当然,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获得多少能量,她只想知道怎么出去,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了。

果然,奇怪的客人很快就被何灵盯得把目光转向了她。

大概他认识何灵,居然冲何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去了。

何灵大为不解,这是谁?他好像认识我,我要不要上去跟他搭讪套话?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跟mary是什么关系?

直觉告诉何灵,必须把这位奇怪的客人跟奇怪的mary联系在一起,两个奇怪的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

也许把这件事找出来,自己就能出去了。

何灵完全不错眼地紧盯着奇怪的客人,想通过他的一举一动分析一下他跟mary到底什么关系,他出现在这里目的到底是什么。

果然被她发现,虽然这位格格不入的奇怪客人表面看起来好像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放空发呆,但是每隔十分钟左右,他会瞟一眼mary的台。

他不会看向其他台桌,只看mary的台。

而mary……算了,这也是位神仙,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或者别人看不看她。她的生活态度就是抽烟那就抽死算完,喝酒那就喝死算完。

这会儿正举着一瓶啤酒跟个油腻中年男子整瓶吹呢,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抗得住她这么糟蹋。

何灵还注意到,欢姐还特意跑到奇怪客人的桌前郑重地打了三次招呼。

嗯,欢姐也是认识这位客人的,而且这位客人应该不是普通客人。

就在何灵直勾勾不错眼地紧盯着奇怪客人的时候,自己身边忽然坐下一个男人,吓得何灵向后一倒,差点没摔到地上。

男人伸手扶了一把何灵,能感觉到只是扶了一把,没有趁机在背上揩油乱摸。

这又是谁?

转脸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实男人,穿了一件黑色t恤,t恤正面一头金色的下山虎,下面居然配的一条吊裆哈伦裤,脖子上挂着老粗一条金链子。

何灵暗暗翻了个白眼,男人穿哈伦裤会显得腿特别短的好吗?尤其是这么壮实的男人。

男人感觉到何灵看他,转过脸看向何灵。一不小心没掩饰住诧异的眼神,大概是看到何灵脸上的青肿了。好在他没多嘴追问,否则何灵很有可能会翻脸,虽然她不认识这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

他嬉皮笑脸地冲何灵抬了抬眉毛飞个眼波,这满脸横肉挤得五官都变小了,显得头大脖子粗的。

一条疤痕从左眼角一直斜拉到耳根,颜色已经变得较浅,但看着仍然十分吓人。

从耳朵以下,全是纹身,也不知道纹了些什么。两条大花臂上倒是能看出来一些,居然有仙鹤、猴子?

这纹身怎么想的?

穿得吊儿郎当也就算了,还满脸吊儿郎当的表情。

一坐下来,就开始翘起二郎腿抖腿。

一边抖腿,一边抽烟,完全不顾何灵皱眉皱成川字。何灵最讨厌别人两件事,抖腿和抽烟。这位可好,两样都占了。

这又是什么神仙人物?

何灵直觉这位神仙人物也跟mary有关。果然,花臂神仙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眼神飞向奇怪客人的桌子,凑到何灵耳边,瓮声瓮气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嗯,这两人还认识?

问完第一句也不等何灵回答,又瓮声瓮气问,“mary今天跟他说话没?”

还相互打听着来?

真是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俩,这两人都谁啊?到底谁更关键?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4

花臂神仙是个闲不住的人,不仅腿闲不住一直抖个不停,嘴也闲不住。看两眼mary又看两眼奇怪客人,嘴里叼着烟,吐着烟圈都不能阻止他的多话。

先是问何灵,“阿may,今天怎么不叫我了?看到波哥你也不高兴啊?”

何灵不知他什么底细,可他抖腿又抽烟的,何灵很不想搭理他,懒洋洋地,“波哥!”

看何灵无精打采的表情,波哥关切地,“阿may,你弟弟情况怎么了?是不是又要钱啊?这次要多少?”

何灵心里堵得慌,怎么见着一个人就提醒我一次我弟弟,我在这里就是个没有任何隐私的人吗?所以大家看到我鼻青脸肿都觉得是应该的吗,就因为我缺钱?

做啤酒妹受的这口气,何灵是很难咽下去了。

波哥看何灵不愿意开口,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伸出手在何灵肩膀上大力拍了两下,“有需要的时候,你开口啊。多的没有,应个急什么的,还是有的。”

虽然波哥这两下拍得何灵肩膀生疼,但是话里的关心还是让何灵挺感动的。

波哥口不停地继续唠叨。

“阿may啊,这么久没看到波哥,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波哥啊?我可是很想大家的啊,当然我最想的,肯定是我的mary了。我的mary还是那么正,所有人里,就她最正了。你看你看,她抽烟的样子,是不是特别潇洒?你看她弹烟灰的那个动作,是不是跟我弹烟灰的动作一样帅气?嘿嘿,我跟她学的。”

“阿may,你看我的mary喝酒的样子,那就是女中豪杰。不对,就是豪杰,男中她也是豪杰。我跟你说,就那一桌子的人,没一个人能把她拿下。嘿嘿,想让我的mary喝醉了揩油吃豆腐,喝到你们破产她都不会醉。看到没……”

说到激动处,还用手肘拐了何灵一下,“看到没,我就说这群臭男人得先醉倒嘛。看那个地中海发型的,我跟你说,数三声他就得倒。不信你跟我一起数,一……二……三……,好吧,最多再来半瓶肯定倒。看那个戴眼镜的斯文败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了吧?活该!”

“阿may啊,你看我的mary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够不够靓?你说怎么能有我mary这么正的人呢?啥叫女神,mary这才叫女神好吧。你看她现在这样子,这叫什么?那个词叫什么颠倒众生的,这才是颠倒众生。”

何灵听到这里,非常确定波哥就是mary的超级粉丝了,随口问了一句,“波哥,mary姐什么时候来的欢歌啊?为什么mary姐会到这里来啊?”

波哥愣了一下,“什么叫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啊?她不到这里怎么行?那我怎么认识她?她以后是要当我老婆的人,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我们认识啊。我们要是结婚了,我得给欢姐包个大红包,她就是我的月老红娘啊!”

何灵听波哥说话颠来倒去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不能同时问他几个关于mary的问题,一次只能问一个,“波哥,你有没有发现mary姐有点怪?”

波哥一仰脖子,瞪着眯缝眼,烟圈都顾不上吐出来直接闷进肚子,“怪?哪里怪啊?mary这样还算怪,那找不出不怪的人了?你才奇怪呢!”

还真是个拎不清的人啊,何灵哭笑不得,“我是说mary姐好像不太适合出现在欢歌哦,她好像不太在乎挣不挣钱啊。”

波哥一拍大腿,“所以说我mary是真女神啊,钱算什么嘛,我mary根本无所谓的啊,她这叫不拜金啊。人生啊,哪里会时时顺风顺水,你要是哪天运气不好了,跌入谷底,遇到爱钱的那种女人,分分钟要你命啊。还是我mary这种好啊,她就不是在钱眼里的人。”

何灵发现在mary的事情上,自己跟这个波哥是没法交流下去了,赶紧转移话题,“那边那个奇怪的客人是谁?”

说到奇怪客人,波哥马上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了,“那是我的竞争对手,也是mary的追求者。我跟你说吧,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穿着西装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我呸呢,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啊?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看他那个坐相,一看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跟你说,你波哥我阅人无数,就他这种人,我看得多了,我怎么可能让mary跟着这种人?”

何灵被波哥吵得头都晕了,抓住重点问,“这个伪君子是干嘛的?”

波哥显然很满意何灵把奇怪客人称为“伪君子”,点着头满脸赞赏,“这伪君子是个阿sir,听说官做得蛮大的,也不知道大到哪里。既然是阿sir,回自己警队找啊,来我的地盘抢我的女人?肯定是看我mary够靓,想占便宜来呗。”

“其实呢,我也是很放心我mary的,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伪君子。但是既然是伪君子,我可不能不防他,谁知道他会对mary做些什么鸡零狗碎的事。这个伪君子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来盯着我mary看,肯定是在找时机玩阴谋。我哪怕是在天边搬金山我都得回来盯着他,我不是不放心mary,我是不放心他!”

mary喝酒的这个晚上,波哥说了一整晚对她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的赞美,以及那位心怀不轨的阿sir各种深恶痛绝的贬低。

能够得到的信息就是,那位阿sir和这位波哥,都是mary的忠实粉丝。

虽然何灵没能跟那位阿sir说上一句话,但是何灵可以肯定如果有机会让阿sir说出他与mary的故事,说不定是怎样的感天动地呢。

mary终于结束了一晚的豪饮,歪歪倒倒地走过来,舌头照样是捋不直的。

醉眼瞄了一眼波哥,也不在意,“阿波你来了,阿may我们回家。”

波哥立马狗腿地上前准备扶mary,“哎呀,我的mary啊,今天喝这么多啊,有没有很难受你们两个女孩子走过去很危险的啦,我送你回家。”

mary轻轻一绕,绕开了波哥,手指着何灵,“阿may,我们走。”

更衣室外面昏暗的走道里,bonnie还在跟那个年轻消瘦的男子在拉拉扯扯。

年轻男子面容身形都很消瘦,单薄的t恤下面是他单薄的身体,脸色惨白眼圈乌黑。但是到底是个男人,就算再消瘦单薄,bonnie也是没他力气大的,这会儿正被年轻男子拽着胳膊往外拉。

何灵还以为bonnie早就走了,没想到还没跟她渣男友拉扯清楚。

这两个晚上,其他人已经把bonnie和她渣男友的事绘声绘色地传了个底朝天了。

据说bonnie这个渣男友都是靠着bonnie养的,完全不出去找事做,俗称软饭男。

吃软饭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好歹对bonnie好一点也行啊,这位渣男友还真是对得起他的渣字啊。

bonnie陪酒出台的钱全贴给了他,他倒好一转身就能输个精光。

输个精光不算,但凡认识bonnie的人,他都能死皮赖脸跟人借钱,万儿八千不嫌多,千儿八百不嫌少,只要你肯借,他就好意思伸手接。

听说原先bonnie也是只陪酒不出台的,但是摊上这个渣男友,居然逼着bonnie出台挣钱养家,不对,养他,而且bonnie挣钱的速度还跟不上渣男输钱的速度。

渣男输了钱就来找bonnie要钱,也不管bonnie是不是在陪酒挣钱。要不到钱,或者bonnie生意不好的时候,就动手打nie明明是靠脸吃饭,渣男打起bonnie来,还偏偏就照脸打。

就这样,bonnie回家还得洗衣做饭伺候他,稍有不顺心的,bonnie脸上、身上保证又有新的伤痕。

更可气的是,据说渣男还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而且有时候在欢歌见谁不注意就袭胸摸屁股蹭大腿的,完全不顾忌bonnie在这里工作别人怎么看她。

何灵听完了八卦也没弄清楚bonnie为什么要跟她的渣男友在一起,为什么不懂得及时止损。

即使做不到不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但是在垃圾堆里捡了男朋友完全可以扔回垃圾堆的啊,为什么要跟垃圾比谁更垃圾?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事,何灵听得再气愤,也不会去劝bonnie跟她的渣男友分手。

大概是见的次数太多,mary也完全不在乎两人拉扯争吵的样子,伸手推了一把挡道的两人,歪歪倒倒地走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何灵很想问问mary波哥和阿sir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开口比较好一点。

mary喝得虽然多,看起来也只是半醉的样子,这会儿一声不吭地一根接一根地猛抽起了烟。

一会儿工夫,更衣室又烟雾缭绕了,而mary的脸上,开始有了落寞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表情,应该跟波哥没有关系了。

只一个晚上,何灵就知道波哥根本就是个逗逼,mary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实质关系。

而mary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向阿sir一眼,现在却有如此反常的表情,一定跟他有关了。

难道他们俩真的有过一段感情?

那为什么分手了?是因为mary做陪酒公主吗?还是因为分手了mary才做的陪酒公主?

还是mary有别的身份?

何灵的心忽然激动起来,对啊,mary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陪酒公主,难道她是madam不然她跟阿sir能有什么交集?

这样一想,何灵觉得mary的所有奇怪行为都能解释得通了。

过了很久,mary终于把烟都抽完了,踩灭了最后一个烟头,面无表情地对何灵说,“阿may,我们回家吧。”

何灵推测,mary大概是想避开波哥和阿sir两人吧,不然不会抽那么久的烟。

没想到这么久,这两人还在外面等着。马路两边,一边站一个,挺好。

看到mary走出来,波哥赶紧赶上来,又准备扶mary,但想到mary不喜欢跟他有身体接触,也就跟在mary后面,与何灵并排走在一起。

一边走,一边唠叨,“mary啊,你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先去吃点宵夜啊?附近新开的那家鱼丸面,就跟我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样的,要不要一起去尝一尝啊?”

mary回头瞪了波哥一眼,波哥赶紧闭嘴了。

于是就形成了一幅非常搞笑的画面,mary和阿sir在马路两边一左一右呼应着,同样手插裤兜往前走。

何灵和波哥一个丫头一个小厮跟屁虫一样跟在mary身后。

四个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走着走着,看见bonnie和她的渣男友在前面拉扯。

这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bonnie拉扯着渣男胳膊不让他走,渣男甩开bonnie的手非要走。

bonnie上前抱住渣男不让走,渣男不仅把bonnie的手甩开,还狠狠推了一把bonnie,也不顾bonnie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跨步就走。

bonnie急了,硬抱着渣男友的腿不让走,渣男友拼命挣扎想甩脱bonnie。

何灵叹了口气,大概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假装看不见好了。

四人大概都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大家沉默着假装没看到bonnie抱着渣男小腿不放,被渣男友拖行。

经过bonnie和渣男友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看二人,好像眼前根本没这两个人似的,完全没有眼神交流,一点儿也不好奇。

可渣男友到底是渣男友,即使四个人完全忽视他们,他也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只听到bonnie“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是几声闷响和几声清脆的掌掴声,紧接着是bonnie压抑着的哭声,然后是渣男友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婊子,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货色,就你还要管我的事?”

“都出来卖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你有多少钱啊?你能卖多少钱啊?你还有脸管我?”

……

何灵皱了皱眉头,对自己的女朋友能用这么恶毒的语言,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又听到bonnie呜咽着,“michael,你不要走,我哪里不好我改啊,你不要走。我会好好挣钱养家的,你不要走啊。”

又听到几声清脆的掌掴声,以及恶毒的话语,“臭婊子,我嫌你脏啊。你也不看看你挣的什么脏钱?你也配让我留下来?”

何灵低着头皱眉,她已经想堵耳朵了,却一头撞到mary背上,也不知道mary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何灵揉着鼻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mary一个转身,朝身后快速走去。

只听到两声闷响,然后就是渣男友的惨叫声,以及bonnie撕心裂肺地喊叫声,“mary姐,mary姐,我求你,别打他”。

何灵回头一看,渣男友也倒在了地上,脸上全是灰,捂着胸口痛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不争气的bonnie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扶着他,伸手帮他揉胸口,渣男友不耐烦地甩开bonnie的手,痛得嘴里直抽抽,bonnie又伸出手帮他揉胸口。

周而复始死循环的俩人。

mary半蹲着,偏着头看了看渣男友,一字一顿地说,“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对bonnie动手,要动手,滚远点。”

起身拍拍手,继续手插裤兜往家走,就好像这事完全没发生一样。

何灵瞪着波哥,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波哥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何灵。

好吧,动作太快,都没看出来。

再看马路另一边的阿sir,面无异色相当淡定,盯着mary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何灵可以肯定了,mary一定是女警。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5

分别的时候,何灵特意看了看mary,她既不理波哥也不理阿sir,头也不回地进了楼。

何灵又回头看了看波哥和阿sir,两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mary,互不交涉。

也不知道自己进楼了以后,波哥和阿sir会不会有交流。

何灵很想问问mary,那位阿sir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看mary一副别烦我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mary大概是一夜没睡了,从门缝里能看到mary屋里微弱的灯光一直亮着,隐隐约约还有烟味传到了客厅。

何灵一直在想mary会不会睡不着,让自己进屋跟她聊一聊,等来等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等睡着了。

睡到中午,何灵悄无声息地起来把午饭弄好,等着mary起床。

mary顶着鸡窝头出来的样子,一看就是整晚没睡好。脸色暗沉还带着黑灰,眼睛里都是血丝,就这样嘴里还叼着烟。

看何灵已经把午饭弄好,点了点头,“阿may你搬过来还真是对的。”

何灵心里感慨,幸亏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练就了一身厨艺啊,不然自己就得跟mary一起饿死在家里了。

mary喝到第三杯咖啡的时候,终于开口了,不过谈的不是自己,而是bonnie和她的渣男友。

“bonnie也是个苦孩子。十二三岁的时候,父亲就走了,就剩她和母亲。本来家里还剩几个钱,被父亲家里那些叔伯亲戚都给吞了,说是不能留给外姓人。bonnie的母亲也是个传统软弱的女人,bonnie小小年纪书也读不成了,就跟着她在街头做些小买卖。就是那个时候,bonnie认识了michael。说起来,她们也是孽缘啊。michael从小就是街头小混混,而且还是个没前途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小混混,但是他从见到bonnie的第一天起,就对bonnie照顾有加。可能因为都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吧,那时候的michael是真心想帮助bonnie也确实照顾了bonnie的。”

“后来bonnie母亲病死了,bonnie就一直跟着michael混。bonnie没读到什么书,也不知道怎么挣钱,偏偏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她总是念着从前michael对她的好,就算michael越来越烂,混成了贱人,她也没有离开他。若是michael说一,她绝不说二。michael让她陪酒,她就听michael的话,做了陪酒公主。后来michael迷上赌博,嫌陪酒钱少,让bonnie出台,她也真的就出台了。”

“他们俩人相依为命十多年,bonnie从来没想过离开michael自己过,不管michael打她骂她骗她的钱玩女人,她从不会怪michael。”

“以前我也想不通,为什么bonnie不离开michael这个贱人。后来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bonnie的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年她因为michael得以活下来,现在可能是她还michael的债了。都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逃不了。”

何灵不知道mary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这些,但是觉得mary一直都在说自己的命或者别人的命,那她的命又是什么呢?

何灵小心翼翼地盯着mary看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疑惑,mary不理她,不跟她有眼神交流。

吃完午饭,mary出门了。而且这一趟门,出了四天三夜。

何灵不知道mary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mary回来后,在屋里足足待了三天,连欢歌都没去。

还没顾得上旁敲侧击mary有什么事,倒是何灵这边出事了。

阿may的母亲找上何灵,说是阿may的弟弟已经找到合适的肾源,阿may必须尽快筹集手术费用,再拖下来,弟弟可能撑不到三个月了。

何灵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阿may的弟弟竟然是尿毒症晚期,怪不得阿may走投无路了。

可是这要上哪儿去凑那么多钱呢?

看着母亲的泪眼,眼中完全没有神采,甚至可以看到左眼中灰白色,眼疾是相当明显的。怪不得那个短信没有标注联系人姓名,母亲的眼疾这样严重哪里会用手机?

可是,这张没有神采的脸上却写满了挣扎和期望,痛苦和无助,何灵忽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卖血卖肾卖身了。

她现在也想卖血卖肾卖身了。

这就是血亲的力量,虽然何灵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阿may,但是一看到母亲的泪眼,她觉得自己就是阿may。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以前何灵从来没有觉得钱重要过,因为父母对她宠爱有加,物质、精神上从不曾让她有过匮乏感,她的幸福感很高。

父母把她保护得很好,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她一直觉得幸福就是纯粹的幸福,幸福是一种感觉,跟钱多钱少是没有关系的。

她相信自己无论工作如何、家境如何,遇到什么情况,一定有能力获得幸福,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可是现在,她依然是她,还是那个通晓三门外语、精通经济会法律的她,只是将她的家境换掉,换到了阿may的位置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阿may的这个困局。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地刺痛了她。

以前的她清高而单纯,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

提到这些夜店欢场的女子,她会深深地鄙视她们,以为她们个个都是好逸恶劳拈轻怕重贪图享乐的拜金女。

她从没想过,也许别人成长的环境跟自己不同,接受的教育程度也跟自己不同,遭遇的事件更是自己没有想到过的。

没有穿过她们的鞋,走过她们曾经走过的路,简单粗暴地用自己的三观去评价他人,也许会过于片面且武断了。

这种紧急关头,何灵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那段话: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想完了,何灵立马“呸”了一声自己,这时候想这些有个屁用啊!

母亲把消息带到后,何灵急疯了。

她眼泪汪汪、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找mary借钱、找波哥借钱、找欢姐借钱,找欢歌里那些她看不起的女人借钱。

只要别人不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稍微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何灵几乎忍不住要跪在地上继续求她们。

幸亏那个传说中想包养阿may的金公子没出现,否则何灵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卖身算什么,卖命都可以啊。

何灵不知道这是阿may的本能、还是自己无能的表现。

她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赶紧把钱凑齐,弟弟就有救了。

最终,还是欢姐、波哥和mary一人一部分暂时解了何灵的燃眉之急。

欢姐这里还好说,几乎相当于卖身了,但是也只能先卖了再说。

波哥和mary,何灵不知道怎么去还这个情。

等事情平息后,何灵的理智才重新回来。

把事情一捋,何灵忽然意识到有一个重大的问题,mary哪儿来的钱?

欢姐、波哥有钱很正常,mary呢?她哪儿来的钱借给自己?

一个陪酒公主,而且还是不出台的陪酒公主,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钱?

再加上她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这个mary只怕不是陪酒公主,难道是警方卧底?

她消失的那四天三夜到底去了哪儿,跟谁在一起,去做了什么?

虽然觉得mary刚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就这样去揣度她有些不地道,但是现在何灵恢复了自己的理智,思想不再受阿may控制,也还算揣度得心安了。

他们都是梦中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身份、情感和任务,他们是身不由己的。

自己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陪他们把这个梦继续下去已经很遵守游戏规则了,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和方法啊?

现在该找出关键信息,为自己把梦境出口打开了。

何灵觉得所有的谜团,还是需要等到那位阿sir出现才能解开。

再看到那位阿sir果然都是隔一个月,当然还包括波哥。

何灵很喜欢这种有强迫症的人,因为真的非常容易找他们的规律。

除了继续听波哥聊一晚上mary,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也不对,何灵发现了,每次那位阿sir来欢歌一趟,mary就会消失好几天。

消失的这些天,完全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

难道她是回警队报道?

但是作为一个卧底,这种报道方式会不会太嚣张高调了一点?一个作息时间超级有规律的人,平白无故消失三五天,就这样还做卧底?

而且,mary卧在欢歌干嘛呢?

一个不入流的夜店,不仔细找都不一定能找到的欢场,这里面除了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就是一群彼此相对熟悉的陪酒女,卧底的价值在哪儿呢?

何灵很头痛,她不想在欢歌做一辈子啤酒妹,因为她欠的钱实在太多了,不赶紧离开梦境,恐怕只有卖身才能还清了。

她现在还不能接受卖身,即使在梦中,即使不是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不能?难道以后能?

何灵哭笑不得地自嘲道,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啊,你们不要踩我的底线,再踩我的底线,我真的只能继续降低我的底线了。

今晚又是那位阿sir和波哥来的时间了。

但何灵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兴奋劲了,阿sir和波哥再多来几趟,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像mary一样,不用再理这两位神仙了。

因为完全没有价值啊。

相反,她倒是很想跟踪一下mary,但是考虑到上次mary出手打michael的连招速度,她觉得自己死在mary手上的可能性比较高,还是不要轻易地激怒这位疑似女警了。

反正现在自己跟mary相处得相当愉快的,毕竟一个能干的保姆和不多嘴的伙伴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看一眼阿sir,一如既往地在更衣室抽完所有的烟,一如既往地以搞笑队形走回家。

何灵都觉得心累了,为什么大家都要坚持这些无谓的东西?

不料,今晚却有不同。

到楼下时,阿sir忽然开口了,“maggie,maggie,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何灵和波哥对望一眼,同时向对方眨巴一下眼睛,不约而同地决定假装没听到,不回避。

mary身形滞了一下,继续手揣裤兜往前走。

阿sir提高嗓门,“maggie,请你停一下。”

转脸郑重地叮嘱,“阿may,你先回去。波哥,请你回避一下。”

何灵看看阿sir,看看mary,又看了看波哥,站在原地不动。

波哥嘟嘟囔囔,“阿sir,你想查人啊?”

mary停了脚步,但是没有转脸看阿sir,可能在考虑怎么回答他。

阿sir继续提高嗓门,“maggie,借一步说话。”

mary咻的一声转身面向阿sir,面上笑靥如花,目光中却满是不屑,“不借。阿sir,借了你还不起的。”

不曾想mary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何灵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但又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有点诡异,忍着没敢笑。

阿sir再次郑重地叮嘱,“阿may,你先回去。波哥,请你回避一下。”

何灵心想,俩人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得想办法帮助阿sir推动剧情发展。

用手肘拐了一下波哥,使了个眼色,目光坚定地要求波哥跟着自己一起走。

波哥想了想,居然点头同意了。

何灵和波哥越过mary,向大楼走去,走过拐弯处,两人很有默契地趴在墙后准备围观。

阿sir和mary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mary不说话,阿sir也没说话。

互相看了一会儿,mary转身准备回家。阿sir又开口喊了,“maggie!”

mary怒了,冷笑着,“阿sir啊,这里有叫阿may的,有叫mary的,就是没有叫maggie的。阿sir,你认错人了。”

何灵捅咕了一下波哥,满眼疑惑,以嘴型提问,“mary姐叫maggie?”

波哥狠狠瞪了一眼何灵,也以嘴型回答,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屁!”

交流完毕,俩人继续贼眉鼠眼围观。

mary抬脚一摇二晃往回走,阿sir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伸手在mary肩头一按,想要拉住mary。

mary右手按在阿sir手上,顺势一拉,一个背摔。

阿sir反应极其迅速,拧身一转,化解了mary的力量,变成了两人面对面手握手的姿势。

俩人又停住了。

mary瞪着阿sir,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恨意,阿sir面色平静地看着mary。

何灵一阵激动,这位阿sir果然是mary的死穴,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mary甩开阿sir的手,也不打算回家了,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耸了耸肩膀,开始左右歪脖子。

mary这是……准备袭警了?

不对,两警准备切磋技术了?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6

mary“咔嚓咔嚓”地捏了半天手指关节,仰着头瞪了一会儿阿sir,却还是站着不动。

阿sir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mary,既不让mary走,也不开口说话,也不伸手拦mary的路。

何灵和波哥继续趴在墙后围观。

何灵看mary一副打算拼命的样子,又捅咕一下波哥,嘴型询问,“报警?”

波哥白了何灵一眼,嘴型回答,“他就是!”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mary大概是觉得没劲了,垂下头看了会儿自己的脚,转身又准备走了。

这位阿sir也是个脾气倔的,mary不动他也不动,mary一动他又上来拉mary。

mary怒了。

一转身迅速挥拳直击阿sir的面部,拳拳生风,极有爆发力。

阿sir反应也很迅速,抬手格挡,mary一拳未中。

看得出mary是真怒了,手上没能击中阿sir,直接上腿,又被阿sir格挡。

挥拳直击,错身肘击,腿上连续暴踢。

但都被阿sir一一格挡住。

看两人眼花缭乱地比划了半天,可以看得出mary确实是拼命了,却始终没能碰着阿sir。

打了半天,连何灵都看出来了,mary与阿sir实力相差太远,阿sir一直让着mary。

这会儿mary暴踢的腿被阿sir架在空中,两人又僵持住了。

mary咬着牙,想了想,把腿放下,按了按小臂和小腿,冷冷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阿sir看了看mary,温柔地叫了一声,“maggie,你现在需要帮助。”

mary也轻轻应了一声,“嗯?”

何灵看着画风迥异的mary,又捅咕一下波哥,波哥横了何灵一眼,十分生气。

阿sir看mary发泄完了,也愿意跟自己交流了,上前一步拉了一下mary。

不料mary立马暴起,一个肘击顶在阿sir的胸腹部。

这一下有点出乎意料,阿sir痛得捂着肚子弯下身。

mary趁阿sir捂肚弯身,又在他背上狠狠踢了一脚,阿sir终于跪倒在地。

mary看着阿sir,冷冷地说,“刘sir,你我之间,无话可说。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了。”

转身回家了。

阿sir在身后闷着声音喊了一句,“陈美琪!”

mary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何灵和波哥相互对视一眼,这个热闹就这么完了?

何灵更觉得不甘心啊,除了知道mary叫陈美琪,原来叫maggie,会一点拳脚功夫,而且明显打不过警队在编人士,刘sir对她手下留情,其他的呢?

没有别的信息了?

这就结束了,不再打打或者再聊一聊?

何灵怏怏不乐地跟在mary后面回家了,看mary的脸色,哪里敢多嘴啊。

回家以后,mary又把自己关在卧室,灯又亮了一晚,大概又抽了一整晚的烟。

这不跟以往还是一样的吗?

剧情又停住了。

第二天,mary果然又消失了。

何灵把刘sir跟mary交手前后所有的对话串了一遍,mary说的那句话“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了”让何灵理出了头绪,看来得想办法联系刘sir了。

需要找出新的线索才能知道刘sir到底欠了mary什么。

谁知道这一次,mary竟然消失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何灵从最初的淡定到疑惑不解再到最后崩溃了。

一个大活人,什么话都不交代就这么消失了,欢歌的人都找疯了也没找到。

去警局报失踪人口,要求直系亲属才可以立案,可是谁都不是mary的直系亲属,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mary。

何灵已经悲伤地预料到自己要老死在梦境中了,天天苦着一张脸推销啤酒。

再后来欢姐找到刘sir,刘sir一脸淡定让大家再等等。

可是,这一等,竟然是三个月。

而且刘sir完全没有提示大家mary去了哪儿,在做什么。

何灵从盼望到崩溃,最后赌气不打算追问mary这个卧底到底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执行任务,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mary回来了,身体状态不错,面色红润还长了点肉。精神状态很不佳,也不理何灵,回家倒头就睡。

何灵很生气,但是不知道往哪儿撒这个气,也不知道找个什么由头撒气。

这时候刘sir找到了何灵。

刘sir显然很熟悉阿may,或者说至少调查过阿may。

在咖啡馆坐定后,刘sir先帮何灵点了一杯贝里诗咖啡和一块甜到死的马卡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

何灵低头研究手中的贝里诗咖啡,口味偏甜,整体感觉是踏实的暖系,撒上咖啡豆和砂糖粒,看起来非常可爱。

刚开始喝起来甜,可还是有一丝丝的苦味沁出来,还有些许的回甘,果然是给小女生点的咖啡。

何灵从前不会点这种甜腻型咖啡,更不会吃甜到死的马卡龙,因为那时候她的生活就是简单而幸福的,不需要用外在的甜蜜麻痹自己。

但现在何灵很喜欢这杯贝里诗咖啡,她的心情很美好,这是她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轻松和宁静。

她甚至都不想追问刘sir为什么约她出来,她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安宁,即使这安宁其实只是梦境虚幻。

咖啡厅放的背景音乐居然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何灵想起与苏致远的初见,那是在巴黎戴高乐机场她正跟闺蜜四手联弹乔治比才的《阿莱城的姑娘》,苏致远嘴角扬起的微笑、满眼的星辰让她怦然心动;想起不久前跟苏致远去听阿格里齐的演奏会他偷偷吻自己的那一下,那孩子气的调皮让她沉醉……

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有那么一刻钟,何灵在想,如果进入的是一个轻松愉快、无忧无虑的梦,自己会不会甘愿老死于梦中,也许真的会愿意。

从来在欢歌看到刘sir都是西装革履的样子,再热也一定是西装。

很难得今天刘sir穿得非常休闲,而且是很轻快的水蓝色休闲装,看来刘sir心情应该很不错,至少他不再是面无表情了。

此刻刘sir面带微笑看着何灵,还很明显是那种把何灵当成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来看的微笑。

何灵不想去辩解,她认命了,在梦中自己真的比不过这些人,她确实是涉世未深。

不过,说不定涉世未深也有涉世未深的优势啊。

闲闲地一边研究贝里诗咖啡、戳着马卡龙,一边等待刘sir开口。

反正是刘sir找自己,他一定有事要跟自己说的。因为他不会闲到看天气不错,找个啤酒妹坐在一起喝一下午的咖啡。

刘sir悠闲地喝着咖啡,微笑着看何灵把手上的咖啡转过来转过去玩了半天。

看了一会儿,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温柔,“阿may,听说你弟弟手术很成功,真是个好消息,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何灵点点头,“嗯”了一声,“是啊,真的太好了。”

“阿may,你真是个好女孩儿,你妈妈弟弟真是好运能有你这样的亲人。”

“嗯。我也很幸运能做他们的女儿、家姐。”

“阿may,你现在欢歌做推销员还算顺利了吧?”

“嗯,欢姐她们都很照顾我的,做啤酒妹其实也挺好的。”

何灵心里嘀咕着,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跟我东拉西扯地聊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呢?我看你能扯到什么时候!

刘sir见何灵低着头还在跟马卡龙过不去,戳过来戳过去的,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找她出门,肯定是有事的啊,居然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刘sir闷了半天说不出话了。

等了许久,刘sir可能明白了,自己不开口说maggie,何灵是不会开口问的,只好开口了,“mary,其实以前是叫maggie的,她的名字叫陈美琪。我跟她认识,已经十一年了。”

何灵终于停止蹂躏马卡龙,抬起头来看刘sir,表明自己还是很有兴趣关心mary的,顺便还递个话,一边刘sir很自然地继续讲下去。

“刘sir你跟mary姐,不对,maggie姐认识了那么长时间啊?”

刘sir眼睛望向远方,声音有些飘渺了,“是啊,已经十一年了。”

何灵赶紧接话,“那时候的maggie姐是什么样的啊?也像现在一样吗?”

刘sir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的maggie那么青春活力,那么美好那么朝气蓬勃,一身正气,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第一次见到maggie的时候,她正在追一个贼。而且追贼的那个场面宏大得像拍戏一般的,无数群众围观议论,还有拿手机拍照的。

那时候的maggie体力真好啊,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满脸通红躬着身子双手按在大腿上喘气。等她喘够气抬起头来,汗水夹杂在短发里顺着额尖沿着脸庞往下滴,可脸上全都是骄傲和得意。那时候我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错啊,谁知道maggie何止是不错啊,简直是人才啊。”

“那贼被她追得满脸惨白口吐白沫,不支倒地了。后来才知道,她追了那贼起码30公里。刚开始那贼还挺嚣张,以为一个女孩子体力不会有他好,还跑一段路等maggie一段地挑衅她,更不要说还故意翻楼梯爬墙的。跑到最后,变成maggie向他放话,跑啊,有种你继续跑,千万别认输,我今天就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那小贼也是作死的不服输,就这么带着maggie沿着大街小巷跑了4个小时。这哪里是贼和抓贼的,根本就是跑马拉松了,最后还得麻烦警官送小贼去医院。那时候的maggie真美好啊。”

何灵想象了一下作死的贼非要跟mary,不,maggie城市赛跑的场景,这个贼确实有点傻啊。

再想到maggie现在的生活态度,听起来很不像maggie会做的事啊,那么maggie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神思乱飘的刘sir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后来maggie认识了一个人,她的人生就此改写了。如果maggie没有遇到他,也许她的人生会不同吧。不是也许,是一定,她现在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何灵心中不解,“认识了一个人”,认识了谁,能让maggie变成这样?

斟酌了一番,何灵还是问了一句,“刘sir,那个,maggie是不是madam啊?”

刘sir收回目光,看向何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斟酌着摇了摇头,“不是。”

何灵心中大为惊讶,maggie不是女警?怎么可能不是女警呢?

刘sir刚才讲完这个故事,难道接下来不是把maggie吸收进警队好好培养吗?

刘sir形容maggie的那些词,“青春活力,美好又朝气蓬勃,一身正气,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向往”,就是对一个未来警察最好的评价啊。

或者,maggie其实是卧底,刘sir还是在保护她的身份?

“刘sir,maggie那时候还是学生吧?后来呢?”

刘sir含糊其辞,“嗯,那时候她还是学生,只是后来她也没有好好念书,随便找了份工作,过得也还好的。”

何灵自己都听窘了,这算什么回答啊,太不走心了吧?

一个“青春活力,美好又朝气蓬勃,一身正气,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向往”的学生,即使只是随便找了份工作,过得也还好的,又怎么会从maggie变成了mary的呢?

正常情况下很难有人会觉得做陪酒公主会,叫过得也还好的吧?

这也太敷衍了吧。

何灵决定单刀直入,“刘sir,为什么maggie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刘sir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含糊其辞,“是发生了些事的。”

话锋一转,强行换话题,“阿may啊,今天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何灵点点头,“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刘sir尽管吩咐,我这里没问题的。”

刘sir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呢,你现在跟maggie工作在一起、生活也在一起,你做起来倒是很方便的。”

何灵拍胸口,“刘sir你开口,我一定能做到。”

“你帮我注意一下maggie的行踪,如果maggie无故消失的话,第一时间跟我联络。”

说完,推过来一张名片。

何灵双手拿过名片,“高级督察刘国栋”,是挺大官了。

何灵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刘sir,是要我跟踪maggie姐吗?maggie姐很机警的,我一定会被发现的。”

刘国栋摇头,“你跟踪不了maggie的,你只需要在她无故消失的时候联系我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在maggie身边培养一个给你打小报告的人?

何灵继续追问,“刘sir,我能问问,你跟maggie姐什么关系吗?我不能背叛maggie姐的。”

刘国栋盯着何灵,“我是maggie的朋友。阿may,请你相信我,我们都是为maggie好。”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8

何灵瞪大了眼,盯着干练女人,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个念头,也试探着低声喊,“若曦姐姐?韦远哥?温小雅?”

干练女人左右看了看,抿着嘴笑了,“方向对了。那你猜猜,我是谁?”

何灵满头黑线,这时候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心这么大。

气得牙痒痒地瞪着对方,没好气地说,“温小雅!你跟我说说,你这个梦怎么选的?你明明说了,你选的梦都很简单很安全的,你跟我说,这叫简单啊?这叫安全啊?”

何灵一开口,满肚子的委屈有点拦不住了,“哼,你倒是挺会选身份的……”

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哼,你还知道来看我啊?你看看这都什么事,你给我的什么身份啊?啤酒妹!我这辈子的委屈都在你挑的梦里受尽了!啤酒妹!”

越说越气,气得脸上恶狠狠地,“第一天晚上,我就被人打了。死变态摸我大腿还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挑的什么好梦,你骗我!”

“我自己挑的梦,我当丫头都没被受过这种气,你个骗子!”

干练女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何灵啊,没看出来你脾气还挺大的啊。不过呢……”

歪着头,眼睛里含着笑,“你猜错了。”

何灵脾气发到一半,戛然而止,有点噎着了,“若曦姐姐?”

干练女人眼里柔得都快滴出水来,“对啊,就是我了。”

在梦境中还能见到真实世界里的熟人,尤其是温小雅评价天赋极高的秦若曦,何灵还是很高兴的,连生气吐槽都忘了。

何灵激动得起身跳到秦若曦的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差点迸出眼泪了,“若曦姐姐,真的是你啊,太好了,太好了。”

秦若曦左右看看,拍拍何灵的手,低声说,“是我,是我,看到你我也很高兴的呢,我们慢慢说。”

何灵还有些飘,“若曦姐姐,看到你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秦若曦点点头,“你进这个梦境多久了?我的时间线有些跳跃,咱们先把梦境里的事对一对。”

“对了,你说你是啤酒妹,那你可能不是什么中心人物了,所以你一定要注意,梦境的出口不会出现在你身边,有特殊情况一定要赶紧联系我们。因为这个梦境,是刘国栋的。”

何灵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梦有些奇怪。温小雅一直都说梦境是很简单很安全的,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梦的主人是谁都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要完成什么任务。我真的觉得这个梦境也不简单,可能是我拿到的身份不太有利吧。”

秦若曦继续引导何灵,“我们来对一对梦境里的人物和情节。我是刘国栋的女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妻,我叫rebecca,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

“我的时间线有些跳跃,但是对于刘国栋来说的大事件还是都在的。三年前,刘国栋跟我因为录制一档对话节目认识,后来我看他稳重正气,主动追求他,当时追得也算比较辛苦的。一年前我们开始同居,现在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如果接下来的剧情没有问题,我们俩应该很快会结婚。”

“不过,最近大半年我发现刘国栋有些异常情况出现。他是一个工作狂,任何情况下都是工作优先的,这也是刘国栋比较吸引我的地方。但是从大半年前开始,他频繁地出现短期消失,而且是毫无缘由的消失,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虽然他以前也会因为任务出差,但是一定会跟我有交代,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这种情况,多半就是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我找人查了他。对了,你刚才猜韦远,还差点猜对了。我跟他商量过了,我来这边调查会比较合适一点。”

何灵听到这里,才想起来插一句话,“你跟韦远哥互相认识了?”

秦若曦点点头,“既是巧合,也是必然。何灵,你要记住,从我们进入梦境开始,所有的角色都不会是无关的角色,只能说有些身份角色可能离梦主比较近,关系比较亲密;有些身份角色离梦主比较远,关系比较疏远。”

“比如说我,身份拿得比较巧妙,所以我很快知道了刘国栋就是梦主。而韦远,他跟刘国栋是同事,都是警察,所以他的身份也比较巧。这也是我们能够迅速识别出彼此的原因,我们离刘国栋都比较近。我跟韦远都注意到刘国栋的异常情况是从大半年前开始的,所以我们相互核对完信息后,韦远查了一下刘国栋,这也算职业便利吧。”

“至于温小雅,说来也很巧的,她本来是刘国栋部门的小警察。不过温小雅她做事实在太糊涂,拿到警察身份她也不上心,韦远曾经暗示过她刘国栋是梦主她也没怎么当回事,后来犯了个错,现在是个抄牌巡街的小女警。不过,这样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吧。”

“其实上两个月我就想来找你了,但是我胎气不稳,不宜动气,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来,不然我早就知道原来是你在给我捣乱呢。好了,现在你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为什么总给刘国栋打电话?我们查过刘国栋和你的通话记录了,你跟刘国栋通话的时段、频率非常奇怪,以你拿到的身份,应该有些觉得异常的情况吧?”

秦若曦一口气把情况介绍得简单又清楚,何灵都有点佩服秦若曦了,果然是挺能干的。

何灵一脸无辜赶紧甩锅,“若曦姐,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跟你抢刘sir呢。我打那么多电话给刘sir,并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

秦若曦点点头,“既然是我们俩,说什么刘sir,抢不抢的。我知道你打电话给刘国栋,是因为陈美琪,其实我跟韦远也查过陈美琪了,但是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相反,陈美琪跟刘国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何灵赶紧点头,“对啊,我也觉得他们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陈美琪真的很奇怪,刘国栋也很奇怪,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更奇怪了。”

秦若曦继续分析,“其实你和陈美琪的信息,我们都查过了。你的情况更单纯些,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排除了你。陈美琪的情况,确实比较奇怪。她上过两年警校,后来因为严重违纪被警校开除。之后她就消失了三年,这三年,完全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何灵也点了点头,“陈美琪曾经跟我说过,她读过警校,也说过她被警校开除。但是她一句话就带过去了,没有说是什么原因被开除的。还有,她提到过曾经跟刘国栋相恋过,但是刘国栋后来背叛了她,好像是为了前途和官位。”

秦若曦皱了皱眉,“他们俩是否曾经相恋我不得而知,毕竟这种信息不太能够查证。但是陈美琪说刘国栋为了前途和官位背叛陈美琪,这个信息你确定吗?因为从我对刘国栋的了解来看,他还算是正直善良的人。”

何灵先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她是这么说的,我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

秦若曦看着何灵,想了想,“你把陈美琪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不对,你最好把陈美琪和刘国栋之间所有的事都详细说一遍,可能有我们遗漏的信息。”

何灵从第一次见刘国栋说起,一直说到陈美琪对刘国栋的怨恨,“我一直以为身为阿sir,一定是充满正气的,我们代表了社会正义啊。我从来没想到过,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官位,真的会隐藏得那么深,会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啊,即使那是他曾经的师妹。我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他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和未来。”

秦若曦理了一遍何灵陈述的故事,“你说陈美琪曾经无缘无故消失了三个月?而且那三个月刘国栋很大概率是知道陈美琪的情况?”

何灵点点头,“对,也就是从陈美琪消失的那三个月之后,刘国栋才找到我,让我给他当线人,说只要陈美琪消失,就给他打电话。”

秦若曦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就说刘国栋的异常是从大半年前开始的,也就是陈美琪第一次消失那三个月之后,时间上是基本吻合的。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刚才忘了告诉你,陈美琪曾经染上过毒瘾,所以她有强制戒毒的记录。韦远查了她的信息,她最近被要求定时去戒毒中心报备,应该跟半年前再次被强制戒毒有关。”

这次何灵真的被震住了,“陈美琪吸毒?为什么呢?”

陈美琪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从女警堕落到吸毒?

秦若曦摇了摇头,“我和韦远也没查到相关信息,不知道她是什么途径染上毒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染上毒瘾的,只能查到她被强制戒毒的记录。我们曾经猜测过,陈美琪是不是刘国栋安排的卧底,但是查到她的戒毒记录和复吸记录后,我们否定了这个猜测。警队是不可能容留吸毒人员的,所以我们才把目光从她的身上又放在你的身上。”

何灵摇了摇头,“若曦姐,我非常确定我跟刘国栋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我觉得线索还是在陈美琪身上。你说陈美琪被警校开除,会不会像电影《无间道》里的情节一样,是为了安排她做卧底?所以连韦远大哥也查不到她的真实信息,因为卧底的身份一定会受到保护的啊。”

“也许最开始是安排她做卧底,但是就算是卧底,警队也不可能容忍她一再吸毒的。一旦吸毒,尤其是反复复吸,她的身份只能永远暗下去了。”

何灵还是不死心,“可是,刘国栋为什么一再帮助陈美琪?如果她不是警队的人,这个真的没法解释啊。若曦姐你也说了,以你对刘国栋的了解,他还算正直善良,不可能是那种背叛和欺骗的人,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放弃陈美琪呢?”

秦若曦皱着眉头继续思考,“你说得很对。对了,你刚才说,上一次陈美琪和刘国栋交手的时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了’?”

何灵点头,“对,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刘国栋欠她的。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搞清楚,刘国栋到底欠了陈美琪什么?”

秦若曦点点头,“嗯,我们现在确实应该搞清楚,刘国栋到底欠了陈美琪什么。何灵啊,其实你也挺聪明的,我们大家把信息这么一综合整理,是不是觉得很快就可以把这个梦境走完了啊?”

听到秦若曦这么说,何灵心中充满了信心,再也不像自己一个人时那么崩溃无助了,点了点头,“是啊,若曦姐,看到你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你都不知道啊,陈美琪消失的那三个月,我都快崩溃了,我以为自己肯定要老死在梦里了,而且还是做一辈子啤酒妹,说不定还要被迫卖身呢!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惨?”

秦若曦又笑了,“你的运气确实不如温小雅的好呢。不过你放心了,韦远说过了,目前的梦都是简单安全的,所以我们都不会出事的。现在我们汇合了,是不是觉得这个梦其实也挺简单的?”

何灵点点头,“嗯,现在我放心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你和韦远大哥,就算我自己走不出梦境,跟着你们俩肯定能走出去的。对了,若曦姐,接下来我们怎么才能搞清楚刘国栋到底欠了陈美琪什么呢?韦远大哥还能查到什么信息不?”

秦若曦莞尔一笑,“我和韦远从官方渠道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到刘国栋和陈美琪真正的关系,再从正面查,肯定也是查不到的了。我觉得吧,官方渠道应该是被刘国栋堵住了,他那么聪明又专业的人做的事,我们是不可能找出漏洞的,这条路我们走不通。”

何灵满脸疑惑地看着秦若曦,有些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放弃了?放弃了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若曦冲何灵眨巴一下眼睛,“哪儿能放弃啊?我说了官方正面渠道查不到,没说其他办法、其他途径查不到啊。”

何灵还是满脸疑惑,“其他办法?其他途径?怎么查?”

秦若曦轻轻地抚摸着小腹,脸上既温柔又狡黠,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这算不算教坏小朋友啊?正房见小三!”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0

陈美琪曾怀过一个孩子、小产了、没有机会再做母亲了……

秦若曦一口气说完几个连贯的消息,何灵都呆住了。

怪不得陈美琪听说rebecca怀孕了,即使找不到理由相见却还是去见了rebecca,也许她想看看刘国栋身边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的样子吧。

这种伤痛,经历过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怪不得她见完rebecca又消失了,这次回来状态那么差。

是因为这件事被警校开除的吗?刘国栋亏欠她的就是这件事了吧。

一对情侣,陈美琪怀孕了,违反警校规定,被警校开除。

但是为什么会小产呢?而且再没有机会做母亲了。

陈美琪经历了什么,刘国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呢?

“若曦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国栋怎么可能让还在读警校的陈美琪怀孕又流产呢?”

秦若曦摇摇头,“昨晚刘国栋回来,根本没跟我细说怎么回事。他的怒火我看到了,但是他没有给我详细说明,陈美琪的孩子是谁的、什么时候怀孕的、为什么流产的,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陈美琪跟他反目。还有一点,陈美琪什么时候染上毒瘾的?是在小产前还是小产后?她为什么会染上毒瘾。”

“不过我看他的模样,孩子多半是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小产,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刘国栋确实欠了陈美琪太多。比起陈美琪前途尽毁,他受到的影响已经很小了,也难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愧疚和亏欠。但是,这到底要怎么弥补呢?”

何灵点点头,“陈美琪当初一定是很信任刘国栋的,否则不会跟他有孩子。孩子掉了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肯定跟刘国栋有关,不然他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种关系。弥补的话,真的没办法弥补啊。难道rebecca的孩子给陈美琪,让rebecca离开刘国栋,他们俩养rebecca的孩子?刘国栋同意,陈美琪和rebecca都不会同意的啊。”

秦若曦偏着头想了想,赶紧摇头,“我同不同意没有意义。现实生活里,rebecca一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能感觉到,刘国栋其实是爱rebecca的。就算是觉得亏欠陈美琪,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去弥补她,退一万步说,陈美琪和rebecca都同意了,陈美琪和刘国栋真的能回到从前吗?还有啊,rebecca呢,难道不觉得又毁掉rebecca的生活了吗?这不是换一个人亏欠?没有意义啊。”

何灵也跟着偏头了,“若曦姐,现在是不是又僵住了?怎么办呢?韦远哥那里能不能查到陈美琪的就医记录,看看是什么时间、什么原因导致的小产。还有,小产会不会跟陈美琪的毒瘾有关,她什么时候染上的毒瘾?说实话,两个警察,对毒品的警惕性会比普通人高太多,不可能是误吸吧。那就是主动吸食了,什么原因导致她主动吸食毒品呢?”

秦若曦眨巴下眼睛,“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但是可能剂量不够,所以没有逼出全部的真相。何灵,接下来,我们配合一下演一出戏。”

何灵很警惕,“干嘛?又要刺激陈美琪啊?会不会太过分了?对了,你那天跟陈美琪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秦若曦摇了摇头,轻笑道,“你还真是护着陈美琪啊。不过你放心,那天我没刺激到她,我也不会去刺激她的。那天我跟她真的是很平和地喝了一下午的咖啡,基本上她没怎么说话,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跟她随便聊了聊我和刘国栋的生活。不过,光我怀孕这一点,已经够让她难过了。放心了啊,我没那么过分。”

“我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我能做的无非就是表明我和刘国栋现在过得很幸福。但是,她本来也没心思插入我和刘国栋的生活,这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这次换你去跟她交心。陈美琪不会跟刘国栋安安静静地谈心,但是她跟你会,只要你能引起她的话题。刘国栋没办法让陈美琪跟他平和地进行交流,但是刘国栋会跟你交流。陈美琪肯定知道你一直都在跟刘国栋联系,但是她没有怪你,也没有阻止你。那你就利用自己的桥梁身份,好好把陈美琪的话套出来。”

何灵头摇成拨浪鼓,“若曦姐,我跟你说吧,我发现梦里的人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我哪里能套他们的话啊,他们套我的话还差不多。也只是他们想说的时候,他们才会跟我说,他们要不想说,打死我也套不出来的。”

秦若曦又笑了,“看吧,你还是挺老实的。说了你是刘国栋和陈美琪之间沟通的桥梁,可是这桥梁是活的啊,而且很明显桥梁两边不可能相互对质有没有真的告诉过你啊,所以,你完全有操作的空间啊。”

“啊?若曦姐,你是让我编瞎话骗陈美琪套她的话啊?我说假话一定会被看出来的,陈美琪比我聪明多了,我骗不了她的。”

“何灵啊,编瞎话你不擅长,说实话呢?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陈美琪能看出什么来?”

何灵有点没转过弯来。

秦若曦笑嘻嘻地,“你就把我今天给你的消息告诉陈美琪,她一定会有话跟你说的。还有,你还得想办法提醒刘国栋,我又来找陈美琪的麻烦了。”

何灵苦着一张脸,“若曦姐,你别去招惹刘国栋了,他还在气头上呢。你明明知道他亏欠陈美琪,在这件事上一定会护着陈美琪的,干嘛还用这事去惹他,他要是再动手打你怎么办?”

秦若曦不在乎地笑笑,“对啊,就是因为他在乎陈美琪,所以这样逼他才有用啊。我是他正牌女友,怀着孕马上要步入婚姻礼堂的那个人,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想把这事就这么过了,正常女人都不能放过他吧?我不在乎才奇怪呢,我只是认真完成自己的人物任务啊。”

“现在突破点已经转移到刘国栋身上了,他既然能告诉我陈美琪曾经怀孕、流产的事,那么我再追问一下,肯定能挖出更多的消息。你这边呢,好好套套陈美琪的话,到时候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何灵发现了,秦若曦虽然外表看起来柔软温顺,实际上却是个固执的人,她决定了要做什么事,自己好像真劝不了。

既然劝不了,也只好听她的安排了,希望她说的都对吧,也希望陈美琪真的愿意开口。

何灵知道陈美琪一定是不会吃东西的,但是她还是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送进卧室。

放下粥碗,何灵没有走,坐在床边,盯着陈美琪弓着的背发呆。

虽然不知道陈美琪确切的经历,但是从刘国栋描述的第一次见陈美琪的样子、到秦若曦告诉她的这些消息,结合自己亲眼看到陈美琪万念俱灰的生活状态,何灵非常心疼陈美琪。

原本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警校生,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陪酒、吸毒、自暴自弃。

何灵一想到如果把自己放到陈美琪的位置上,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呢?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想来想去,何灵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跟陈美琪一样,或者比陈美琪活得更糟糕。

在床沿边坐了很久,陈美琪都没有回头转过来看何灵。

在比耐心的事上,何灵是比不过陈美琪的,只好轻声说,“a也跟我说了些话。”

再停一下观察陈美琪。

仍然没反应。

何灵已经没办法了,“rebecca觉得你跟刘sir交往甚密,所以她有点担心的。”

再看一看陈美琪,还是没反应。

何灵已经想破脑袋了,“mary姐,刘sir跟我提到过……”

咬咬牙,鼓起劲,“你们曾经有一个孩子……”

“哗”的一声,陈美琪翻过身来,瞪着何灵,眼里全是怒火,“他放屁!他也配”

何灵脸上的震惊是真实的了,孩子不是刘国栋的?

那这个剧情是怎么回事?

孩子不是刘国栋的,那是谁的?

何灵很想打电话问问秦若曦接下来怎么说,但是好不容易才看到陈美琪有反应了,何灵又不想中途放弃。

震惊了一会儿后,何灵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陈美琪曾经说过的话。

孩子不是刘国栋的,那还有谁?陈美琪提到的人里,除了刘国栋,还有谁?

陈美琪曾经说过的话,“阿may,你有没有爱过别人?”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最好的人,他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身警服真是耀眼啊。”

“后来,我遇到了那个最好的人。那一天,阳光明媚,我们在操场上站成两排,他穿着一身警服向我们走来。他身形挺拔,长得又周正又正气,穿着警服真是英俊潇洒。他一脸严肃向我们走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真的很能干,专业技能超强,毕业后师弟师妹还都口口相传他读书时的故事,他是我们学校的传奇。我是他的师妹,早就听说了他的传奇故事,我很佩服他,一直以他为榜样很希望能有机会向他学习。”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被挑中去执行任务。其实我是一个小菜鸟啊,实战中我什么都不会的,跟着他的那半年,真的从他身上学会了太多的东西。他手把手地教会我一切,不仅教我怎么做一个警察,更教会了我怎么去坚守自己的信念、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是我职业中的一盏明灯,更是我人生的一盏明灯。”

“这么美好正直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他也值得我爱啊,他那么温柔善良,正气凛然。我很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何灵忽然明白了,当初陈美琪说的话里,其实是两个警察,一个是刘国栋,另一个才是她的爱人。

而自己想当然地把两个人当成了一个,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那么大。

因为本来就是两个人。

孩子是另一个警察的。

可是这也解释不通啊,刘国栋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他也喜欢陈美琪?孩子不是他的,他嫉妒?

再嫉妒,也不至于弄掉陈美琪的孩子啊。

但是刘国栋对陈美琪这么愧疚,这个孩子一定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流产的。

等一下,另一个警察是谁?

他现在人呢?

陈美琪流产了,被警校除名了,他就跟陈美琪分手了?

为什么陈美琪不恨他,反而恨刘国栋?

只是因为陈美琪还爱着他?

何灵脑子里转了十八个弯了,脸上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陈美琪双眼冒火地瞪着何灵看了半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刘国栋通风报信,我最恨就是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人。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学刘国栋做鬼!你还真是有样学样啊!”

陈美琪从来不会用这种严厉的口气对何灵说话,何灵也确实“倒戈”背叛了陈美琪,虽然何灵存了帮助陈美琪的念头,但这种帮助未必是陈美琪想要的。

再想到陈美琪对自己的照顾关爱、想到弟弟的手术,想到她遭遇这样的重大挫折,依然对何灵保持纯良和善,并未将自己心中的怨恨发泄在周围人身上,何灵心中顿时羞愧难当,满脸通红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咬着嘴唇,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

陈美琪满眼怒火地瞪了一会儿何灵,看何灵憋着劲哭得快喘不上气了,终究还是气不下去了,恨恨地说,“出去吧。”

何灵低着头,眼泪哗哗地起身往外走。

陈美琪憋着火,声音里却柔软了很多,“别听刘国栋瞎说,别跟他瞎混,他就是个人渣。”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1

何灵躺在沙发床上憋着气哭了很久。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听了刘国栋的话,给他做线人监视陈美琪;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秦若曦的话,跟着她一起伤害陈美琪。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当初也是怀了好意才想着去做这些事的,但是怀着好意到底还是伤害了陈美琪。

何灵想起了哈耶克的那句话,“通往地狱之路,通常是由善意铺成的。”

自己现在做的,难道不是用善意做借口让陈美琪揭开回忆的伤疤,又再次把她推向痛苦的深渊吗?

如果这回忆充满了伤痛,如果这痛苦无法弥补,那么让陈美琪就在香烟和酒精的麻醉中醉生梦死不再醒来会不会更好一点?

更让她心里堵得慌的是,陈美琪没有怨恨她也没有迁怒她,很有可能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到底还是会原谅她的。

这种感觉让何灵非常难受,还不如陈美琪狠狠骂她一通,或者干脆打她一顿能让她心里舒服点。

胡思乱想了一阵,何灵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她自始至终都只想赶紧从梦境中离开,却事与愿违参与到刘国栋和陈美琪的愧疚、痛苦中,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愧疚、痛苦起来。

可是,如果自己不按照梦中的剧情和安排的人物任务走下去,到底怎么才能从梦境离开呢?

问秦若曦,她一定坚决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继续执行原计划,通过刺激陈美琪以达到刺激刘国栋的目的。

可是,自己从梦境中离开关陈美琪什么事?有什么理由让陈美琪如此痛苦?

她的遭遇已经够让人唏嘘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何灵躺在沙发床上哭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若曦打电话过来了。

大概是等何灵的消息等太久了,以她对何灵的了解,一定又退缩了。

何灵看到标注rebecca的电话,心里抖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害怕秦若曦。

何灵还记得初见秦若曦的情景,明明该是柔弱而依赖的美娇娘,表现得却比男人还坚强勇敢,也不知道她在现实世界里是做什么的。

在这个梦境中,干练而强势的rebecca非常符合她的性格。再加上她能言善道,说出的道理让何灵无力反驳,很容易被秦若曦牵着鼻子走。

何灵没有秦若曦那么强大的内心信念支撑,她始终觉得伤害就是伤害,就算秦若曦舌灿莲花也掩盖不了让陈美琪受伤的事实。

自己无法反驳,但至少可以不参与。

她决定不搭理秦若曦了。

至于怎么从梦境中出去,何灵也不知道。

反正现在她不想继续这么做。

她不搭理秦若曦,秦若曦却不会放过她。

欢歌里,秦若曦又笑嘻嘻地来找何灵了,何灵非常头痛,但是她也拿秦若曦没办法。

一路上,何灵低着头倔强地一句话不说,秦若曦也不问她陈美琪的情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今天吃了什么啊,天气还不错啊,精神状态好之类的废话。

何灵很气,她真的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到了咖啡馆,何灵继续沉默着,低着头用吸管戳杯子里的柠檬,越戳越不开心。

秦若曦也任由何灵沉默,任由她戳柠檬。

何灵赌着气想,那我们就比谁更沉得住气吧。

秦若曦的电话响了。

接完电话回来,秦若曦表情严肃地看着何灵,“何灵,陈美琪的强制戒毒记录被洗掉了。”

何灵抬起头看了看秦若曦,一脸疑惑。

对陈美琪来说,这是好事啊,谁不希望自己的记录干干净净的?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陈美琪吸毒才好吗?

秦若曦摇摇头,一脸苦笑,“何灵啊,你父母对你真好啊。”

何灵心里更奇怪了,这跟自己父母有什么关系啊?而且,父母对自己孩子好不是应该的吗?

秦若曦正色道,“何灵,你以为是谁把陈美琪的负面记录全都消除掉的?你要知道,韦远现在是警察,他查人也是从警方途径查。如果不是他随时关注陈美琪,那么我们根本不会知道陈美琪吸毒。那么,能消除陈美琪记录的人,一定是警队里的人,而且级别不低。”

何灵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

秦若曦闭了下眼睛,又摇了摇头,“有人在保护陈美琪!或者说,他想帮陈美琪洗底。”

何灵想也不想,“刘国栋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心里却嘀咕了一句,不对,还有一个人,陈美琪的那个警察爱人。就算俩人分手了,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女人,他也会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

秦若曦缓缓点头,“对,刘国栋。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明知道陈美琪恨他,陈美琪吸毒,他依然帮陈美琪戒毒、帮陈美琪洗底。为什么?”

何灵理所当然,“他亏欠陈美琪的,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啊。”

秦若曦很艰难地忍住没翻白眼,但是看得出,她很想鄙视何灵,却又忍不住羡慕她,“何灵,你的世界里是不是都没有见过坏人或者恶人?你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一定过得很幸福很单纯,你的父母真是爱你。以前我听过一首歌,里面有句歌词是‘不让你的眼睛,看见人世的伤心’。我相信,你的父母真的做到了,你的眼睛没有看到过人世的伤悲和险恶,也没有看到过人性的复杂。”

何灵很想反驳,但是发现秦若曦说的都是事实,嗫嚅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秦若曦眼神放空,若有所思,“这当然不是坏事,这是多少人羡慕的好命啊。只是,像你这样幸福单纯的孩子,如果被迫放在极端环境里,过于残忍了。”

何灵不想在父母对自己的养育方式上纠缠太多,硬把话题拉回来,“不知道刘国栋到底怎么伤害陈美琪的,但是他还是尽力弥补了的,也不算坏人。”

秦若曦摇摇头,“没有人说刘国栋是坏人,相反,他这样做可能有其他的考虑。”

何灵不解,“什么考虑?”

秦若曦看向何灵,“你问得好,刘国栋这样帮陈美琪,到底为了什么?”

何灵立马意识到被秦若曦套路了,“不管刘国栋为什么消除陈美琪的记录,至少这是件好事,我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吧。”

秦若曦耐下性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就目前我们能够获取的信息,陈美琪本该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警察。她家世清白,本人又刻苦努力,身体条件极好,三观极正,为人正气,从警条件极其优秀。”

何灵点点头。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陈美琪被警校开除。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开除非常可疑吗?陈美琪这样的人,即使是现在她堕落了、最有理由怨恨,都不肯伤害他人不肯迁怒社会,那么当年最正气最有前途的时候她能犯多大的错,被警校开除?”

何灵重重地点头。

“所以,我和韦远怀疑,陈美琪当年被开除,可能是有意安排,她可能被挑选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警校开除她,只是为了保护她。”

何灵继续点头,“对,我一开始也怀疑她是卧底的。”

秦若曦继续分析,“我们现在已经查不到陈美琪最初的戒毒记录了,所以只能靠推测。我和韦远认为,她可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甚至是卧底的过程中染上了毒瘾。这也是刘国栋一直不肯放弃陈美琪的原因,只有因公吸毒,刘国栋才可能这样舍弃原则地帮她。身为高级督察,他有这个条件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件事。正是因为刘国栋也是一个心有正气的警察,我们才推断他做这件事并不单纯只是因为愧疚和亏欠。”

“陈美琪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再回警队了的。且不说陈美琪恨他,不会接受他的帮助。就算刘国栋不放弃陈美琪、强制帮助她戒毒,他们之间流产的那个孩子和陈美琪不能再做母亲的事实,也是他们之间过不去的一道伤痕。”

听到孩子二字,何灵本打算开口,但是想了想,决定闭嘴。

秦若曦看了一眼何灵的表情,假装没看到,不动声色继续说,“刘国栋和陈美琪之间一定有个极大的事件,导致刘国栋为陈美琪留的后路一直没有走通。但是,刘国栋还是继续为陈美琪留着这条后路,就是赌陈美琪能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的那一线可能。”

何灵听到“后路”、“振作”、“重新开始”,非常奇怪,“什么后路?刘国栋为陈美琪留了什么路?”

秦若曦盯着何灵,“何灵,这里是香港,一国两制,跟我们内地的公务员系统招考制度是不同的。只要刘国栋为陈美琪留着这一条后路,总有一天,陈美琪是可以重回警队。恐怕,这也是刘国栋冒着风险消除陈美琪戒毒记录的唯一考虑。”

何灵疑惑地看向秦若曦,这个推测让何灵非常激动。如果陈美琪能够重回警队,那么她的人生还可以扭转过来,她不用沉浸在痛苦和绝望中自我毁灭,没有什么比希望更能让人重新振作起来了。

何灵想起陈美琪说到“警察”和“理想”时,满心的骄傲和自豪,如果可以让陈美琪重回警队,即使帮助刘国栋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但是她很怕这是秦若曦为了说服自己继续参与编排出来的话,犹豫了半天,“若曦姐,陈美琪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做母亲了的。”

秦若曦摇摇头,“如果能让陈美琪得偿所愿重回警队,能不能做母亲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可能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但是我们现在要抓住问题最关键的地方,她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只要她能再做警察,她的未来还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还有希望,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改变。”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她现在做不了母亲,只要她的人生恢复到正轨上来,还是有很多办法让她圆了母亲的心愿的。比如领养,如果不愿意领养,现在医学科技非常发达的,她的身体素质不错,试管婴儿或者哪怕是代孕都可以让她圆梦的啊。可是,关键的第一步,是让她能够振作起来,愿意接受刘国栋的帮助,走刘国栋为他留的这条后路啊。”

何灵沉默了一会儿,把秦若曦的话前思后想了一番,这个推测太让人心动了,无论是对刘国栋还是陈美琪,何灵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秦若曦看了一眼何灵,叹口气补充,“当然,如果陈美琪的心愿是跟刘国栋冰释前嫌鸳梦重温,可能非常难了。因为rebecca怀孕了,她和刘国栋很有可能会结婚,我们不能为了帮助陈美琪就伤害无辜的rebecca。”

何灵不由自主地摇头,“若曦姐,我搞错了,你也被我误导了。刘国栋和陈美琪不是恋人关系,孩子不是刘国栋的。应该还有一个警察,那才是陈美琪的恋人。”

说完又不由自主地把陈美琪的话都说了一遍。

秦若曦也震惊了,“还有一个警察?陈美琪的恋人?那他人呢?都是警队的人,刘国栋不可能不认识他啊。为什么是刘国栋在帮陈美琪,她的恋人呢?自己的恋人遇到这样重大的事,他都能忍住不出现。”

何灵摇了摇头,“其他的陈美琪都没有说,我才提了一句孩子是她和刘国栋的,她就火冒三丈了。她从来都没有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既愤怒又悲伤,还失望。”

秦若曦点头,一脸了然的表情,“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会觉得自己背叛了陈美琪,所以你避开我不想再参与我们的行动了。”

何灵不说话,默认了。

秦若曦坚定地握着何灵的手,“好妹妹,你肯定也希望陈美琪的人生能够扭转过来的吧?所以,我们坚持下去好不好?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比较狠心,但是陈美琪还有希望的啊,你忍心看着她一辈子就跟酒精、毒品为伴吗?”

何灵叹了口气,“若曦姐,我听你的吧,希望我们没有弄错!”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2

从何灵同意继续秦若曦的计划后,秦若曦反而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她是要跟韦远继续商量对策呢,还是在收集其他信息等待时机。

何灵觉得这样也好,多观察观察。

说到底何灵对于秦若曦的了解程度,还不如陈美琪一半。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来自灵魂驿站,天然的有了一些亲近,但这种亲近比不上与陈美琪朝夕相处积攒下来的情感和信任。

何灵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梦境,但现在她不着急了,既然现在是韦远和秦若曦在制定计划,那么可以相信他们俩不会抛下自己的。

秦若曦安静下来,陈美琪也慢慢地开始出来活动了,会带着何灵到处溜达溜达。

就连许久没见的波哥,也开始出现了。

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但是他不再像以往那么狂热地痴迷陈美琪,并且好像变得话少了许多。

波哥居然变得沉默了,让何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又好像比从前更好了,何灵甚至还有点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安宁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秦若曦忽然打电话通知何灵安排她与陈美琪见面。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秦若曦又要刺激陈美琪了,何灵觉得很不舒服又想拒绝。

秦若曦一听何灵沉默就赶紧解释,目的不是刺激陈美琪,只是让陈美琪出现一下。真正的目的是让刘国栋看到rebecca再次跟陈美琪接触,以便再次逼问刘国栋。

也是因为韦远用尽办法都没能查到陈美琪的那个警察男友到底是谁,如今在哪里,只好绕回来继续走陈美琪和刘国栋的线。

秦若曦和韦远确实也努力了,如果可以不骚扰陈美琪,他们决计不会用这个办法的。

何灵发现,每次自己都是无法拒绝秦若曦的,只能是听从她的安排。

陈美琪带着何灵溜达的过程中,何灵不仅想办法给秦若曦报告了地点,还顺便告知刘国栋,此刻rebecca正杀气腾腾地过来找陈美琪算账。

何灵觉得在秦若曦的培养下,自己总有一天会成长为一个合格地双面人。

刘国栋也是关心则乱,当然他也不可能找陈美琪求证rebecca是否已找到了她,只会相信何灵所说的一切。

在陈美琪看来,自己和rebecca即使不是偶遇,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rebecca只是抚摸着肚子跟自己稍微打了个招呼,稍微聊了几句,或许是示威或许是缺乏安全感而已。

何灵也亲眼见到秦若曦所说的,与陈美琪见面不会剑拔弩张,确实是两个女人随意地聊几句,rebecca稍微提一提自己的孩子。

两个女人虽然不是朋友,但rebecca其实是带有任务的秦若曦,而陈美琪跟刘国栋并非恋人关系也并没有为难rebecca。

虽然气氛极为尴尬怪异,但是确实不会恶语相向或大打出手。

但是心急火燎急匆匆赶来的刘国栋看到的,未必就是这么平静的画面。

何灵电话中添油加醋的描述中,rebecca仗着自己有孕在身,跟踪陈美琪并打算刁难她。

刘国栋只看到rebecca抚摸肚子跟陈美琪交谈,陈美琪若有所思的放空状态。

根本不敢细听两个女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扶着rebecca赶紧离开现场,临走还给何灵使眼色。

何灵不得不承认秦若曦真的挺聪明的,她的计划是刺激刘国栋,实际上如她预料的一样,见这一面对陈美琪也确实有效果。

秦若曦被刘国栋带走后,陈美琪带着何灵又溜达了半圈。

但这半圈,陈美琪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何灵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陈美琪有些扫兴了,两人沉默着打道回府了。

陈美琪吐着烟圈,坐在何灵的沙发床上,明显是给何灵机会让她说出想说的话。

何灵再次叹气,不管是梦中人还是现实人,都比自己想象的聪明得多啊,不动声色都知道会有事发生。

秦若曦也没见过陈美琪几次,到底是怎么知道陈美琪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呢?

何灵坐在陈美琪的边上,低着头,“a找过我好几次。”

对于聪明人,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可以玩弄欺骗他们。就算要欺骗,也得是九分真话藏一分假话。

这是秦若曦教给何灵的。

陈美琪没说话,点点头,抖了抖烟灰,把烟圈吐成一个套一个的套圈,也没见她生气。

何灵还是挺了解陈美琪的,一般情况她真不容易动怒,或者说她对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生气的。

何灵用余光观察着陈美琪,继续说到,“其实rebecca也挺可怜的。当初是她费尽心力追的刘sir,想来她确实是很爱刘sir的。”

陈美琪摇了摇头,何灵想起她对刘国栋的评价,“人渣”,估计心中替rebecca不值吧。

“rebecca说,其实她从前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她也从不疑神疑鬼的,但是自从……”偷偷瞄了一眼陈美琪,刚好对上陈美琪转脸吐烟圈的眼神,心中到底有些虚,梗在当场不好继续说了。

陈美琪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何灵往下说,又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烟圈,语气平静地替何灵把后面的话接上了,“自从怀孕后……”

何灵在心底又叹口气,陈美琪真的很聪明,也很善解人意。

点点头继续,“自从怀孕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特别在意刘sir的一举一动。这一在意,就发现刘sir……对你……特别关心。”

再偷瞄一眼陈美琪,没生气。

“上一次她见了你之后,觉得你不是她想的那种人,她觉得你很善良。所以,她觉得……可能是刘sir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再偷瞄一眼陈美琪,却刚好又对上陈美琪转过来的脸。

何灵觉得自己真不擅长做这种事,即使秦若曦已经教过了她,她还是心虚。

陈美琪依然没生气,也没说话,眼神很平静,或者说眼神没有变化。

“a也很可怜的,今天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一直扶着肚子?”

陈美琪没接话,没理何灵。

“医生说,她的孩子……”

停了一下,“不一定保得住。”

陈美琪又吐了一个大烟圈,闷闷地问,“不是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吗?”

何灵心里佩服死秦若曦了,今天的这一切都被秦若曦算准了,可能她真的赌赢了。

何灵叹口气,“是啊,快四个月了,本来该是稳定了的。可是rebecca思虑过重,整夜睡不好。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孩子不一定会好。”

陈美琪抬头望屋顶,若有所思,“既然想保孩子,就该放宽心好好照顾自己啊。胡思乱想做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敌啊。”

“是啊。她也是自己想不开,总是担心刘sir……又担心如果孩子保不住,她和刘sir还能不能走下去。其实刘sir对她,也未见得多好,毕竟是rebecca追的他,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我听rebecca说,上次她见了你之后,刘sir还打了她呢。”

何灵一边在嘴里编排刘国栋的坏话,一边在心里道歉,不好意思啊刘国栋,你暂时就当个坏人吧。况且,你确实也打了rebecca的,算不得冤枉你。

陈美琪皱着眉头,冷笑一声,“哼,人渣到底是人渣。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都能下得了手,别的女人还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叹了口气,“我看她也是聪明能干的样子,怎么挑男人的眼光这么差。不值得的人,何必越陷越深。”

换了根烟点上,继续吐烟圈,“如果她再找你,你就让她放宽心养胎吧。我跟刘国栋是仇人,不会碍着她的幸福,没必要花心思担心我。”

何灵摇摇头,叹口气,“a也是个入了魔的。她只要见着你一次,或者刘sir消失一次,不管刘sir是不是找你了,她都能脑补出你和刘sir的一部爱情剧。”

弱弱地小声补充,“不过,a跟谁不好,跟他。凭什么别人什么都没留下,刘国栋却能升官发财还有人为他生儿育女?”

何灵赶紧在脑子里打下重点,“别人什么都没留下”,这句话什么意思,是说她自己吗?

“阿a,我跟刘国栋不是朋友,我们是仇人。无论他对我如何,都改变不了我对他的恨。所以,她不必防备我,我根本不在乎刘国栋对我怎样。刘国栋,他不配。”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3

陈美琪说完,也不管何灵有什么反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走得两步,声音里带着苦涩的笑意,“阿a好好聊聊吧,随便你怎么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她好好保胎,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不管孩子的父亲怎样,一个女人能做母亲,也总是好事。我做不了母亲……她能做……也好。”

何灵不知道该如何接陈美琪的话,现在她心中的情绪实在太过复杂,复杂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到秦若曦的时候,何灵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或语气把陈美琪的遭遇和对rebecca的祝福再复述一遍。

秦若曦告诉何灵,韦远很快会来,因为他们预感这个梦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大家必须尽量保持同步行动,才可以同时离开梦境。

另一句没有说的话,如果真的有什么彩头,可以大家一起拿到,这也是大家组队的意义,风险分担利益共享。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在梦境中以真实身份相见。

何灵想起温小雅,随口问了一句,“那温小雅呢?”

秦若曦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先别管她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她的好,这个温小雅还真是个孩子啊。好好的警察做成了抄牌游街的巡警,可是就连做巡警都不认真,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巡街的过程中找各种小吃、美食。跟她聊不到两句就会扯到美食上,她好像要把灵魂驿站的遗憾都在梦境中找补回来。算了,等我们最后出大招的时候再让她一起来吧。”

何灵先是喃喃低语,“温小雅说梦境都是简单又安全的,从她的角度来看,真的没说错啊。在梦境中她不仅角色拿得好,而且还善于给自己找乐子,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最简单真实的快乐,梦境当然好了。”

后知后觉地反问,“出大招?出什么大招?若曦姐,你和韦远哥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两人并排坐在堤岸上,四条腿伸出堤岸。秦若曦终于换成了平底鞋,伸出去的腿一下、两下地来回甩着,没有回答何灵的问题。

一阵微风吹过,何灵忽然觉得,香港的冬天原来也会冷的啊。从前来过那么多次香港,从来没发现香港也有冷的时候呢。

何灵和秦若曦安安静静地坐在堤岸上,吹了半天冷风。何灵衣服穿少了,脸都有些发白了。

终于听到有人轻声地喊道,“若曦,何灵。”

秦若曦和何灵同时回头,秦若曦眼神温柔面带微笑,何灵则一脸呆懵,脸不是韦远的脸。

韦远毫不讲究地坐在秦若曦的身边,探过头冲何灵笑,“没认出来啊?”

何灵无意识的点点头。

韦远偏着头又笑了,“嗯,果然跟温小雅一样。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怎么辨别我们了。”

低声问了问秦若曦的身体状况,与秦若曦一齐望向何灵,“你现在可以说了。”

何灵说完陈美琪的往事,三个人都沉默了。

何灵略微有些欣慰,秦若曦和韦远并不是那种无视他人伤痛和情感的人,虽然他们的方法看起来有些激进。

何灵抬头望向远处,海风吹在脸上有种咸咸的、紧邦邦、像干涸的眼泪一样的味道,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陈美琪说,她做不成母亲,你能做,也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想起以前去美国做交换学生曾经听到过的一堂课,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番话的深意。

“我希望你们在人生的岁月中,不时遭遇不公对待,这样你们才会明白公正的价值。希望你们尝过背叛的滋味,这会教会你们忠诚的重要。希望你们时常会有孤独感,这样才不会把朋友视为理所当然。”

“希望你们偶尔时运不佳,这样才会意识到机遇在人生中的地位,进而理解你们的成功并不是命中注定,别人的失败也不是天经地义。当你们偶尔遭遇失败时,愿你们受到对手幸灾乐祸的嘲弄,这样你们才会理解体育精神的重要性。愿你们偶尔被人忽视,这样才能学会倾听;希望你们感受到切肤之痛,才能对别人有同情的理解。”

“这些,迟早都会来临。而你们能否从中获益,取决于能否参透人生苦难传递的信息。”

现在陈美琪用她的遭遇和反应,给何灵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她让何灵相信那句话,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何灵想起陈美琪的那句问话,摇着头喃喃低语,“陈美琪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像恶人啊,怎么装都装不像的,为什么会挑中她当卧底呢?”

韦远听到了,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是我挑卧底,我也会选陈美琪,她是最适合当卧底的人选。何灵,你知道警队挑选卧底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何灵不解,“为什么啊,韦远哥?陈美琪一身正气哪里像混混了?”

韦远摇摇头,“你们不明白,卧底不是挑功夫最好的、最聪明的,而是挑选最忠诚、最正直的。不仅仅是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更关键的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陈美琪是有信仰的人,她的信仰能保证她受到诱惑、遭遇危险的时候,不变节。不变节,是一个卧底最基本,也最艰难的选择。”

顿了一下,继续补充,“混混气质,可以学可以模仿,但是内心的信仰是学不了的。”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法律;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值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何灵听得奇怪,“韦远哥,你是警察啊?”

韦远笑笑,“对啊,我就是警察啊。”

何灵摇摇头,苦笑着,韦远现在可不就是警察吗?

三人又吹了一阵冷风,韦远忽然正色道,“对了,刚才刘国栋又去了浩园。”

秦若曦赶紧冲韦远挤眼睛,示意他不要继续说。

何灵觉得很可疑,“浩园是哪里啊?他去哪里干什么?”

韦远看了看秦若曦,还是笑着说,“浩园是香港安葬因公殉职公务员的地方,取‘浩气长存’的意思。刘国栋去浩园也很正常,他本身是属于公务员,朋友也都是公务员。”

何灵看他二人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句,“会不会……陈美琪的那个警察男友已经殉职了?”

秦若曦看了看韦远,没说话。

韦远小心翼翼地说,“也有可能,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求证。无论是刘国栋还是陈美琪都没有提到她的警察男友叫什么名字,否则我还可以查一查。”

何灵直觉怀疑他们俩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问出来。

心中到底有些不满了,明明三个人都是一起的,可是他二人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临分别时,秦若曦提醒何灵,“何灵,你一定要注意,很有可能我们这两天就会离开梦境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啊,记住,不要小孩子气,也不要意气用事。”

何灵盯着秦若曦,“若曦姐,你们是不是要采取什么行动?还是要怎么对付陈美琪?能不能先告诉我,我有个心理准备。”

秦若曦和韦远交换一个眼色,“嗯,我们打算让刘国栋来欢歌一趟,陈美琪愿不愿意重新做警察,我们必须让他把为陈美琪留下的路说出来。其实说不说出来,陈美琪都是一样恨他的,希望陈美琪在恨他之余,能够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何灵有些不忍,“若曦姐,我们能不能先不去刺激陈美琪啊,她受了那么多苦,能不能给她点时间,让她平复一下?”

秦若曦若有若无地,“我们会有分寸。”

白天的欢歌是没有生意的。

何灵和陈美琪高高兴兴地以消费者的身份坐在一起喝酒,波哥死皮赖脸非要坐在边上。

喝了一会儿,何灵的电话震动了。何灵一看,秦若曦,默默地放回裤兜,假装没看见,继续喝酒。

陈美琪也只当作没看见,笑嘻嘻地扔了一颗梅子到何灵的酒杯里。

一会儿,波哥出去了。

何灵偷看一眼陈美琪,她还是假装没看见。何灵忽然明白了,波哥是肖文钊,他们已经都相认了,只是没告诉自己。

何灵觉得有点羞辱又有点愤怒,原来他们真的对自己留了一手。

何灵和陈美琪故作声势地喝了好几杯酒后,波哥回来了,不对,肖文钊回来了。

波哥一本正经地说,“a,不,秦若曦。

何灵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斜望向陈美琪,她也听出来了,但是她脸色平静。

rebecca愤怒的声音略有些尖锐了,“刘国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为陈美琪做了多少事?你真当我是傻瓜啊。我是你的女人啊,你背着我为另一个女人做那么多事,你让我怎么想?我怀着你的孩子,我们是要走进教堂的人,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伤心?”

刘国栋压抑着情绪,压低嗓子,“rebecca,你不要动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的。你听我解释,你不要动气。”

rebecca低低的抽泣声,“刘国栋啊刘国栋,别人怎么说,我都告诉自己,我要相信你。可是,你做了些什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怎么解释?”

抹了一把鼻涕的声音,“刘国栋,我不是要逼你做选择,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可是,你太让我伤心了,为什么一定是你亲自做,换别人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在这个时候伤心可不可以?”

刘国栋压着嗓子低低地说,“rebecca,你要相信我,先不哭了好不好。你要听医生的话啊,你哭得这样伤心,小baby也会跟着伤心的啊。”

rebecca又抽了一把,“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刘国栋声音更低了,何灵没太听清楚,赶紧上前两步,想听清楚一点。

陈美琪抬头看了看天,什么都没说,转身要回欢歌。

何灵赶紧看看陈美琪的脸色,没有变化,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再看看肖文钊,脸上居然也没有变化,何灵气得牙痒痒。

探头出去看了一眼,rebecca和刘国栋还在低声说着什么,rebecca似乎止住了眼泪。

何灵又贼头贼脑看了一会儿,两人声音太小,也不知道刘国栋如何劝的,只见rebecca的哭声越来越小了,也不抹鼻涕了,只是还拧着身子不肯走。

何灵大大地松了口气,警报解除。

何灵不想再看秦若曦的表演,转身也准备回欢歌了。

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回去跟陈美琪继续喝酒,拖得一天是一天。

一转身,撞到陈美琪的肩头,差点没把陈美琪撞得一个踉跄。

却见陈美琪脸上堆着微笑,摇摇晃晃地向rebecca和刘国栋二人走去。

何灵来不及细想陈美琪为何去而又返,只是她的神态、表情实在太反常了。

陈美琪看到刘国栋是不会笑的,如果她看到刘国栋能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大事不妙!

陈美琪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柔声喊道,“师兄!”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4

陈美琪温柔的一声师兄,好像一道禁声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rebecca默默地站到了一边,似乎想给陈美琪留出足够空间;肖文钊依然站在拐角处,伸出胳膊挡在何灵的前面。

何灵一手扒拉着肖文钊的胳膊,另一只手试图探出去把陈美琪拉回来。

刘国栋则微笑着看向陈美琪,眼神柔和而坚定。

陈美琪摇摇晃晃地站到刘国栋面前,何灵以为她会故技重施又打刘国栋一次,但是陈美琪没有动手,安安静静地站在刘国栋面前,微笑着。

看了一会儿,陈美琪轻声一笑,“师兄,上一次叫你师兄是多少年前了?有没有十年?”

刘国栋略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很多年了,不过没有十年那么久,有……八年了吧。小师妹,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师兄,你什么时候叫都是可以的。”

何灵皱着眉头还在扒拉肖文钊的胳膊,以她对陈美琪的了解,陈美琪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刘国栋叙旧的。

陈美琪也点了点头,“师兄,谢谢你那时候对我的照顾和培养,你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我都没有好好跟你说声谢谢呢。”

刘国栋还是微笑着,“小师妹,那些都是应该的呢。师兄其实也没有好好照顾到你,让你受了好些苦。”

陈美琪低头看着鞋面,摇了摇头,又抬起头来,语气很坚定,“师兄,从我选择做警察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做警察的,又有谁没受过苦受过累呢?”

何灵大为不解,这画风突变啊,真的是“突变”,太突然了。

不应该啊。

刘国栋和rebecca刚才到底说了句什么话,能让陈美琪就这么轻易地打开心结,释怀了?

看向站在远处的秦若曦,她没有回望过来,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陈美琪和刘国栋。

何灵停止扒拉肖文钊的胳膊了,变成捅咕,低声问,“喂,刚才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听到没?怎么陈美琪忽然就变了?”

肖文钊没理何灵。

刘国栋目光温柔地看着陈美琪,带着愧疚和歉意说,“小师妹,师兄没有好好保护你。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欠你的……”

陈美琪忽然暴起,手上寒光一现,一把尺许的刀直插入刘国栋的胸口。

陈美琪声音变了,冷冽而尖锐,还带着凄厉的绝望,“刘国栋!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一边喊,一边还转动手上的刀。

刘国栋手握着陈美琪握刀的手,已是站立不稳,脚下一软,连带着把陈美琪带倒在地。

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震惊了,包括冷眼旁观的秦若曦。

几个人来不及细想,赶紧冲上前准备拦住陈美琪。

何灵来不及考虑刘国栋身为警察,身手敏捷警惕性那么高,怎么就会让陈美琪得手了。

刘国栋半躺在地上,依然握着陈美琪的手。胸口的血润湿了衬衫、润湿了西服,开始慢慢晕开,沿着陈美琪和他的手慢慢淌下来。

何灵满脸泪水连滚带爬地跪在陈美琪的身边,脑子里的念头是掏电话报警。但全身抖得不成样子,手连口袋都伸不进去。

陈美琪半跪在刘国栋身上,手还按着刀,面上依然是恨到极致的表情,眼泪却止不住唰唰往下流,嘴唇也抖得厉害,断断续续地喊,“刘国栋……刘国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秦若曦、肖文钊半蹲半跪围在刘国栋和陈美琪身边,两人俱是一脸震惊。

本是冬日暖阳明媚的天色,忽然黑云压顶快速变暗,越来越暗。不过须臾间,竟然天黑了。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冷冽的寒风,夹带着风沙。

一个闪电撕开黑沉沉的天幕,霹雳划过,照得刘国栋、陈美琪全身光亮。

秦若曦左右环顾,大惊失色,“不好,梦要醒了!”

周围不知从何处刮来沙石,还有飞扬打转的纸片、塑料袋。

本来已经黑沉沉的天,慢慢透出血红色来。

天上掉下些石头,刚开始是雪粒子大小的石子,越掉越大,直砸得周围尘土飞扬,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好像地震一般。

出现异象了。

秦若曦唰地一下站起来,一把将筛糠一般的何灵拉起来,急得快跳起来,大呵一声,“梦要醒了!”

何灵失魂落魄地继续筛糠,浑身软得就像根面条一般,完全没听到秦若曦的话。

一道光柱投射在陈美琪和刘国栋身上。

陈美琪依然满脸泪水抖成一团,不成句地喊,“刘国栋……刘……”

刘国栋依然握着陈美琪的手,脸色煞白,嘴里有气无力低声说,“小师妹……我欠你的……这样……可……还得了……还得了你?”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怎么还……怎么还你……我欠你太多……还不清了……还不清了……只有一死……死了……能还得了……能还得了你吗……”

刘国栋兀自强撑着说话,可嘴里却开始冒出了血泡泡,血沫顺着嘴角慢慢淌到下巴,淌到脖子,继续往下淌。

刘国栋的身上已经全被血染红了,血晕湿了刘国栋的上半身,以刘国栋为圆心,慢慢晕出一个暗红色的圈。

陈美琪泪流满面继续抖成一团。

秦若曦还在大喊,“梦要醒了!”

又听到远处一个男人声音,“若曦!”

秦若曦想听到救命神音一般,转头一看,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秦若曦狂奔而来。

待到跑近了,果然是韦远,拉着一个踉踉跄跄的小女警朝这边狂奔过来。

小女警一身警服都跑散开了,满脸通红。一只手被韦远硬拖着,另一只手上居然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鱼丸!

温小雅!

韦远跑到秦若曦身边,左手扯过秦若曦的左手,韦远手上的珠串泛起红光,秦若曦的左手腕上的珠串也随之应和着泛起微弱的红光。

韦远也不解释,一把拽过面条一样的何灵,拉开左手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珠串,用手一按。

不知他如何操作的,三道红光过后,一个光亮的圆弧形门出现了。

梦中的场景还在变化,已经不是欢歌背后的小巷子了,变成了一个飞沙走石的风眼。

韦远大喊一声,“梦要醒了,走!肖文钊,走啊!”

拽着三个女人,一步跨过光亮的圆弧形门,消失了。

脚一沾地,三个女人都没站稳,全趴倒在地上。

秦若曦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一身白装依然纤尘不染,姿势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白袍,看起来依然亭亭玉立。

温小雅趴在地上,哼唧起来,“我的鱼丸啊,我应该吃得再快一点的。”

哼唧了两句,翻身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咂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这一趟香港梦吃了多少美食。

何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韦远稳了稳气息,先问秦若曦,“若曦,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等秦若曦回答,马上意识到少了个人,脸色变了,“肖文钊呢?他还没出来?”

秦若曦环视一圈,果然没有。

温小雅本来正提到腊味煲仔饭,听到追问肖文钊行踪,也跟着东张西望,果然也没发现。

秦若曦跟韦远对视一眼,低沉着声音,“肖文钊怎么还没出来?”

两人眼中现出一丝震惊。

温小雅不假思索,“韦大哥,肖大哥怎么还没出来了?他不想出来了?”

忽然想起韦远所说的,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脱口而出,“他会不会消失在梦境中了?”

三个人一起回头看梦境之门,门上依然闪着淡淡的光芒,这是新的梦还是刘国栋梦境尚未坍塌?

温小雅并未意识到自己所说有何不妥,继续追问,“韦大哥,这个门里是新的梦境还是刘国栋的梦境啊?我们要不要去推一下试试?”

韦远摇摇头,“如果是刘国栋的梦境,我们进不去了。如果是新的梦境,我们只要一推门,就进去了,等我们出来也不会知道肖文钊的情况了。”

温小雅想一想,想不出办法,“那怎么办?”

韦远想了想,也想不出办法,看向秦若曦,秦若曦也缓缓摇了摇头。

韦远咬咬牙,“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他一定会出来的。如果他真的出不来……”

想着没问完的话,继续问秦若曦,“若曦,当时陈美琪和刘国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天地变色梦境坍塌?”

大惑不解地皱眉头,“按说,现在的梦境确实都是安全的,绝对不会坍塌的。为什么会出现异状?”

秦若曦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韦远,对不起,是有些意外情况发生了的。按照我们的计划,我在跟刘国栋闹的时候,是要刺激陈美琪让她发泄怒火。只有发泄完怒火,他们才有机会解开心结,刘国栋的心愿才有可能完成。”

韦远点头,“是的,我们就是这样计划的。中间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秦若曦用嘴一努,示意韦远看趴在地上的何灵。

何灵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韦远看了看何灵的反应,到底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从梦境中出来的时候受伤了,上前拍了拍何灵的肩膀,“何灵,你没事吧?刚才从梦境中回来,你有没有受伤?”

何灵不回答。

何灵趴在地上,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淌,把地面晕湿了一大片。

她根本想不起自己此刻一身红装,却趴在地上。只是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万念俱灰。

韦远看何灵不搭理他,又看向秦若曦,秦若曦轻轻摇摇头,韦远收回手,坐在何灵身边不说话了。

温小雅看韦远和秦若曦都不说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觉得实在有些异常了。

再加上肖文钊还不知道能不能从梦境中走出来,也没心思继续嘟囔吃的了。

三个人围着趴在地上哭的何灵,沉默着。

何灵趴着哭了一会儿,到底呼吸不畅闷着了。翻了个身坐起来,把头埋在膝盖里,抱着膝盖继续哭。

韦远看她终于有反应了,冲秦若曦、温小雅使个眼色。

温小雅点头,摇了一下何灵,“何灵,肖文钊没能出来,他很有可能会消失在梦境中了。”

何灵没理她,继续任由自己眼泪横飙。

韦远看劝不住何灵,淡淡地说了一句,“何灵,梦境坍塌了,说明刘国栋醒了。刘国栋能醒过来,说明现实中刘国栋并没有死。或许陈美琪刺死刘国栋这个最糟的结果,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否则,我们进不了刘国栋的梦境。”

何灵虽然哭得浑身抽搐,但是“刘国栋”、“陈美琪”这几个关键词,她还是听到了的。

抬起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双眼,眯着一条线,满脸鼻涕眼泪抽泣着问,“韦远哥,你说什么?”

韦远叹了口气,“何灵,能出现在这里的梦境,都是还活着、思维正常的人所做的梦。我们能进逻辑层次如此清晰的梦境,说明刘国栋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没事的。在现实里,他没有被陈美琪刺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或者说,就算是发生了,刘国栋也被抢救回来了。否则,谁做的梦让我们进去?”

何灵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完全不顾形象,还抽泣着,“韦远哥,我看到陈美琪……陈美琪刺死了刘国栋。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原来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血啊。”

韦远又等何灵哭了一会儿,长长地吁了口气,“你先放心,陈美琪就算刺了刘国栋这一刀,刘国栋也一定死不了。如果你能好好跟我们说话,我告诉你杏花姑娘一个秘密。”

何灵、秦若曦、温小雅异口同声,“杏花姑娘的秘密?”

韦远点点头,“不然呢?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杏花姑娘就是个端茶倒水卖饮料的小妹吗?灵魂驿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任务和作用,当然,背后也有他的秘密和故事。只是我恰好知道杏花姑娘的一个秘密。”

何灵忽然想起来了,“韦远哥,刚才在梦境里,是不是你把梦境出口造出来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梦境的出口是要去找的,找不到出口我们就会永远消失在梦境中,为什么你会造梦境出口?”

温小雅也反应过来了,“韦大哥,对啊。那个梦境出口跟我们以往的不一样,是不是你造出来的?你会造出口的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秦若曦则羡慕地说,“如果自己能够造出梦境的出口,那么进入梦境还有什么危险呢?安全太多了,完全可以自我控制难度了啊。”

韦远不回答三个人的疑问,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先关心一下肖文钊吧。”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6

肖文钊似乎找到了说故事的感觉,一拍大腿,“错!不过,也差不多了。阎王爷那只能有一个吧,上面坐的可是四位啊。第一位,一身绿袍,虽然衣服品味不怎么样,不过看起来倒是挺和善的,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和刘国栋。一看就是性格温和,好说话的。”

“第二位,一身紫袍,怒目圆睁。你说吧,他这衣服本来就够丑了,表情还那么凶狠,双唇紧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肯定不好说话了。第三位,衣服更有特点,居然上面绣个“察”字,一看就是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样子;第四位,左手拿着个本子,右手拿着一支笔,也不知道在查阅增删些什么。”

温小雅果真是在梦境中没有经历任何凶险的人,一脸好奇紧张地问,“不是阎王爷?那是什么人啊?肖大哥,你不是说你们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吗?难道还有其他人?”

肖文钊点点头,“所以我才会说这刘国栋作为国家公务人员,看起来也是一身正气,怎么会相信这些神鬼传说呢?那位身穿红袍手拿纸笔的人大喊了一声,‘刘国栋,你不该今日到此?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还大闹我地府?’我想来想去,这刘国栋大概是看多了什么神鬼传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四大判官了。”

也不知是被陈美琪刺伤的还是刚才被打的,刘国栋弯腰扶着胸口,语气里却是倔强又欣慰,“就算我命不该绝,这条命也是我早就欠了别人的。欠了别人的,迟早要还的。如今,我用命来还他们,总算是将这债还清了。”

“那位紫袍判官,据说是罚恶司钟馗,听到刘国栋说这句话,本就怒目圆睁的眼睛,随即瞪得如铜铃一般,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翻出个本本,‘唰唰’地翻了半天,气呼呼地说:‘刘国栋,你别在这里跟我们胡闹,你说你欠了他们的,我翻过你的阳间种种,既没有不忠不孝不悌不信,也没有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何须以命相抵?这不是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吗?念在你初犯,也是无心之过,你且回去吧。’说完,右手一挥,上来两只小鬼,便要将刘国栋叉出大殿。”

“刘国栋双手被两只小鬼架住了,一用力,竟然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刘国栋到底是警察,身手拳脚功夫还是有的,三两下就把两只小鬼拨开,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各位判官鬼司大人,既然我已被陈美琪手刃,不管我该不该到这里,那也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既然来了,那就请各位判官鬼司大人依我生前所作所为,所欠下之人命债一并都了了吧。’别说,平时看刘国栋对陈美琪真是有耐心又温柔,没想到在地府了面对这些判官,他还一点不怕。”

“那红袍判官,想必就是掌生死簿执勾魂笔的阴律司崔珏了。此时他也是皱着眉头,气得牙痒痒,一声断喝,‘好你个刘国栋,你欠了谁的人情还是人命我不管,你竟然到我地府来撒野,我可不能不管。你不肯走,难道我们还要留你吃顿家常便饭不成?我劝你速速原路返回,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说完这番话,大袖一挥,又上来两只小鬼。这次是四只小鬼一齐拿住刘国栋,就是要将他叉出大殿。”

“这刘国栋在地府就不是个安静的主。四只小鬼架住他,他也不肯就犯,又是一通拳脚。亏得这四只小鬼并没有存心难为他,到底手下留情了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还能站在原地。”

“那位穿绿袍笑嘻嘻的判官一看刘国栋拼了命的打法,挥一挥手,四只小鬼暂时停在了刘国栋的身后。他笑眯眯地翻了翻手上的册子,笑容可掬地问刘国栋,‘刘国栋啊,你这是闹的哪出戏啊?我翻过你的善恶薄,你也算是行善积德之人,虽有小错,但大义不亏。本来你阳寿未尽,在此地赖着不走,到底是为何啊?这样吧,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查一查。先跟你说清楚啊,只能是帮你查一查,我可未必能实现你心中所想啊。’说完这番话,笑眯眯地看向其他三位判官,其他三位判官倒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虽然没有开口同意,也没有出口阻止。”

“刘国栋听到绿袍赏善司这番话,颇为激动。虽然被刺被打了几次,在地府里居然精神挺好,立刻站直了腰板,一脸期望地看向赏善司,‘判官大人,刘国栋虽然大义不亏,但确实心中有愧。只盼大人能够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将这条命还了该还之人,我就算是做牛做马,变虫变狗,也心安了。’”

“他说完这番话,激动得嘴唇都抖了起来,伸手在身上掏啊掏,居然掏出来一枚弹头,‘判官大人,我生前曾经欠下两人。其中一人,因为我过于自信一意孤行也因突发事件,致使她深受毒害,至今仍未能偿还。这人,我虽然欠她,但我已经为她安排了其他后路,她的人生可以有所期望。’他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陈美琪了。”

韦远、秦若曦等四人听到这里,也知道这里所说的必定是陈美琪。

但是刘国栋说的亏欠两人,而且听他口气,似乎觉得对于陈美琪并没有亏欠过深,那另一人,多半是陈美琪的男友徐景安了。只是不知道他又欠了徐景安什么。

肖文钊看大家点头,知道四人都听明白了,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刘国栋说到这里,绿袍赏善司判官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为她安排了后路,想来也是有弥补的办法,那你还有什么亏欠之人,一并说了吧。’”

“刘国栋激动地上前一步,‘判官大人,我真正亏欠的,是我兄弟徐景安!’虽然我知道刘国栋跟徐景安必定有些故事,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一番话。”

其余四人也惊讶,“真正亏欠的是徐景安?”

秦若曦沉吟片刻,“肖文钊,你就长话短说,赶紧把后面发生的事给我们说说,先别说故事了,我们待会儿还有事要告诉你。”

听到“长话短说几个字”,温小雅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

肖文钊看大家的表情,点了点头,“跟我当时反应一样!原来刘国栋跟徐景安也是师兄弟关系,说起来,当年徐景安对他还有些恩情。徐景安比他高了一级,他从警校毕业进了警队,徐景安跟他共同进退,把他当兄弟一般照顾。他们都是新人,但是徐景安居然救过刘国栋一命。那是执行一次缉凶任务,他们已经控制了暴徒的情况下,刘国栋毕竟经验不足,差点被暴徒藏在嘴里的刀片割喉。幸亏徐景安机警,那一下只是受点轻伤。”

“他们两兄弟虽然隶属不同部门,但合作的机会还比较多。他们既有合作又有竞争,共同进步,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作为同门师兄,感情极好。”

“他们人努力又肯拼,两个人都做得不错,也都得到了警队的赏识。再后来,他们认识了陈美琪。刚开始是徐景安挑选的陈美琪,因为觉得这个小师妹不错,徐景安精心培养了陈美琪。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恋人的,刘国栋并没有说,可能他也不清楚。”

“再后来,刘国栋提到他们跟了一条线很久,但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想要安排一个女警卧底打入内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刘国栋就把陈美琪借了过去。刘国栋说,那时候的陈美琪很像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敢拼敢闯,只要给她任务,她无论如何都能完成。陈美琪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人又机灵,而且刘国栋还安排了外线暗中保护陈美琪,其实本来不会有危险的。”

“再后来,徐景安和刘国栋两个部门联合行动执行一起国际黑帮走私枪支的大案。说起来也是奇怪,或者说是命中注定了,那一次的行动中,已经是最后的围剿阶段了,刘国栋和徐景安在包围圈外等待进一步的指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三个犯罪分子突破包围圈,刚好被刘国栋和徐景安撞见。更奇怪的是,以刘国栋和徐景安两人的机警,会被他们三人开枪击中了徐景安,一共四枪,全都冲着徐景安,而且全是瞄准头、胸。他们两人明明一左一右,刘国栋居然一枪未中,毫发无损。”

四个人听到这里,全都皱起来眉头。

温小雅嘴快,“怎么可能?就追着一个警察打?”

“是啊,当时的情形十分诡异。刘国栋和徐景安都是作为重点提拔的对象参与那次行动,本来他们二人作为现场指挥,不该有危险的。但是那三个犯罪分子是如何突破包围圈,而且他们俩作为现场指挥,位置是如何暴露的,完全不得而知。所以上级怀疑行动中出了内鬼,鉴于徐景安身中四枪,当场毙命,自然不可能是他。那么其他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有可能是内鬼。”

韦远幽幽地说,“他们俩作为现场指挥,位置应当是最安全的。徐景安牺牲了,只怕刘国栋的嫌疑最大了。”

肖文钊点头,“估计警队也是这样考虑的。毕竟徐景安是警队最有前途的精英,他牺牲了,对谁最有好处呢?自然是刘国栋。警队当中如果出现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队友的黑警,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所以当时对刘国栋的隔离审查最为严格。”

韦远摇摇头,又幽幽地说了一句,“隔离审查期间,是不是陈美琪执行卧底任务最关键的阶段?”

肖文钊很佩服地看向韦远,“没错,都让你说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这两件事居然赶到了一起。刘国栋隔离审查期间,就是陈美琪要求撤回卧底任务的时候。陈美琪以为刘国栋放弃了她,也因此暴露了自己。后来的,我们都知道了,陈美琪染毒流产。”

何灵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戚戚然,“陈美琪的孩子,是徐景安的遗腹子吧?”

肖文钊点头,“是的。不过那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陈美琪怀孕了。刘国栋说,如果他知道陈美琪怀孕了,就算没有徐景安牺牲这件事,他也不会让陈美琪继续执行任务。即使放弃这条线,他也会保证陈美琪和孩子的安全。”

“只是,事与愿违,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徐景安牺牲的时候,陈美琪也出事了。徐景安唯一的孩子也掉了,刘国栋再怎么弥补也不可能弥补出一个徐景安的孩子。虽然警察随时都作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徐景安的这个确实也怪刘国栋。如果当初陈美琪要求撤回任务的时候,他能够放弃任务,也许就能给徐景安留下一丝血脉了。”

秦若曦忽然插了一句话,“陈美琪是不是不知道,其实刘国栋已经知道她和徐景安是恋人,而且她掉的那个孩子是徐景安的?”

肖文钊点头,“后来刘国栋隔离审查结束,证明自己清白后,清点徐景安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是情侣。当时陈美琪刚刚流产又染上了毒瘾,正在强制戒毒调养身体,所以刘国栋一直没有告诉她徐景安牺牲的消息。再后来,他根本不敢跟陈美琪说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欠了陈美琪,但是更亏欠的是徐景安。徐景安直到牺牲,都不知道自己本来已经快做父亲了。”

“对于陈美琪,他还能给她留一条后路,等待她重新回归警队的那一天。对于徐景安,尤其是徐景安的那个孩子,他没有任何办法弥补。”

何灵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是刘国栋最愧疚的地方。对于生者,总有一天我们还有办法弥补。对于牺牲者,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寄托我们的哀思和愧疚。”

温小雅仰起头,“那肖大哥,你是怎么出梦境的?”

肖文钊十分高兴,“这一次的梦境,其实我真的是赌赢了。本来以为我肯定永坠梦境再回不来了,但是我想到小雅你曾经说过,这里的梦境都是十分简单安全的。那么我就想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我知道刘国栋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了,我就赌我待在刘国栋的身边一定有所收获的。”

说到这里,抬起左手,更加高兴,“你们看,我手上的珠串是不是变化很大?”

只见肖文钊左手的珠串第一粒珠子竟然透出温润的红色来。

韦远和何灵都伸出手,露出手上的珠串。对比之下发现,肖文钊手上珠子的红色比韦远和何灵的更甚,看来这次的梦境,确实是他完成了刘国栋的心愿。

第三章 浮生欠一死-17

韦远听完肖文钊所言,撤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小雅倒是挺佩服的肖文钊,“肖大哥,你真是厉害啊。那时候我们都被吓了个半死呢,连韦大哥都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可能。看来你也还是有福气的人呢!”

赞了几句,又想起刘国栋的梦中故事还没说完,催促道,“肖大哥,你到底怎么离开梦境的嘛,你都还没说呢?”

肖文钊眉开眼笑,“也就是刘国栋这个梦我才觉得像个梦,以前那些梦哪里像梦了,比现实还闷还苦,太无趣了。刘国栋说完他对徐景安、陈美琪的愧疚之后,那个赏善司点了点头,眼中全是同情与赞许,也不知道他赞许些什么。”

“后来,他又追问了一遍刘国栋,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对于徐景安和陈美琪,他有什么想要说的、想要做的?你说这些地府的判官成百上千年地做判官,是不是都挺无聊挺八卦的啊?还是因为这是刘国栋的梦,他其实也不知道阴曹地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再加上这个梦本来就是愧疚和亏欠才有的,所以到底把自己的心愿放在了神鬼力量上?”

温小雅摇摇头,“肖大哥,我觉得吧,神鬼之说倒也未必都信不得呢。你想想,以前要是有人告诉我,植物人或者像我这样的脑死亡人士,其实并没有死,反而在另一个空间活得还挺不错的,我也不相信啊。以前我也是不相信神鬼传说的,但是我来灵魂驿站之前,我真的看到黑白无常了吧?那黑白西装我觉得就是黑白无常,只是现在时代进步了,所以连衣着打扮都换了,毕竟总穿那身黑白长袍很难看的啊。所以我觉得,神鬼之说也有一定道理的。谁知道这世间除了灵魂驿站外,还有多少我们未知之事呢?说不定人间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呢?更说不定连阴间啊、阴曹地府啊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呢?是吧,秦姐姐?”

秦若曦哭笑不得,“小雅,我们先听你肖大哥把梦境中的事说完了,我们再谈论阴间也好、天堂也罢,好不好。”

温小雅点点头,“对,对,对,我又忘了,肖大哥你接着说。”

肖文钊点点头,“那赏善司说完这番话后,刘国栋想了一会儿,你们猜他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温小雅又忍不住接话了,“你们说来说去,都在说他亏欠着这个,愧疚着那个,那他的要求肯定是弥补那徐警官或者陈美琪了。”

肖文钊摇摇头,“错了。他提的要求居然是,他想见一见徐景安警官,所以我才说刘国栋这个警察蛮神奇的嘛。你说按照我们查证的资料信息,那徐景安也不知道牺牲多少年了。如果他不相信神鬼传说,人死了就死了,哪里还能见得着?如果人死了都还能随便见得着,那生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刘国栋他真相信神鬼传说,那我跟他刚从奈何桥上走过,那孟婆给的那碗孟婆汤,谁敢不喝啊?喝了孟婆汤,就得去轮回转世了。以那徐警官牺牲这么多年,只怕转世投胎成人也该读幼儿园了吧?就算他死赖着不喝孟婆汤,就在那奈何桥头徘徊,我们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啊。这个要求可真是匪夷所思啊。”

秦若曦轻轻咳了一声,肖文钊听出秦若曦的意思,赶紧接话,“这刘国栋的要求是,要见一见牺牲的徐警官。赏善司再和蔼可亲,这个要求也是难以完成的。四位判官互相看了看,刚直不阿大义凛然的察查司皱着眉头,满脸的不高兴,嘟囔了一句,‘好你个刘国栋啊,不是在我地府惹事生非,就是顺杆子爬给我们出这种难题。那徐景安早已投胎转世为人,我们上哪儿去给你把上一世的他找来啊?’挥一挥衣袖,正准备发作。”

“那笑容可掬的赏善司赶紧拉住他,清了清嗓子,’刘国栋啊,其实我倒是挺想帮你完成这个心愿的,但是呢,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徐警官早已投胎做人,他现在阳间,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况且了,就算我不辞辛苦陪你走这一趟,你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嫩娃娃,见了也是白见。何必难为我们呢?’连番地摇头。”

“那刘国栋看出这赏善司是个极好说话之人,听他们先前所言,也已经查证了自己生前并没有大恶之举,反而大义不亏。既然已经到了阴间,既然已经见到了这几位判官,无论如何都是要见那位徐警官了,也不管这要求有多不合理。”

“那赏善司确实挺善良啊,其他几位判官已经吹胡子瞪眼想要把刘国栋撵走了,他一一劝下几位判官。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向刘国栋提出了要求。由于那位徐警官当初是他一手安排转世为人的,所以他竟然还保留了徐景安的一些事迹和记忆,只要他能找到一个皮囊愿意当做容器暂时下载这些事迹和记忆,可以让他见一见上一世的徐景安。你说这不是扯的吗?这些判官到底得多无聊,每天死那么多人,你一个个帮他们保留事迹和记忆,到底存哪儿去?难道阴间也大力发展高科技了啊?”

温小雅抬了抬眉毛,“那可不一定哦。你想想啊,反正连乔布斯都已经下去了,说不定还真的带动了阴间的科技大发展呢?”

肖文钊露出一脸“你就继续忽悠我吧”的表情,“就算乔布斯下去了,阴间能用上苹果手机了,那也不能说明他们弄上了大数据啊?况且了,难道中西方在亡灵这一块上实现了资源共享啊?我们这里的叫阴间,他们那里叫地狱天堂,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好不好?”

秦若曦又继续咳嗽了一声,“我说肖文钊,咱们还是认真点把这事先赶紧说完吧。”

说完眼睛斜睨了一眼温小雅,温小雅吐了吐舌头不说话。

肖文钊点点头,“那赏善司给刘国栋提出这个要求之时,肯定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你说刘国栋一个到阴间捣乱的新鬼,就算他自己想死、就算他不肯回阳间,他上哪儿找这么个皮囊去?结果,这刘国栋还真是不客气啊。我不是一直不吭气地跟着他嘛,好事没捞着,这会儿他倒想起我了。他百般哀求于我,非要让我帮他一次,做一次皮囊,让他看一看徐景安上一世到底留下了些什么。”

“我想着,本来这也是我跟随他的目的,也就没怎么挣扎,顺水推舟就同意了。不过我跟你们说啊,这一段的记忆我是缺失的,因为我已经成为一个容器给了赏善司。反正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见到刘国栋满脸泪痕啊。你说他被陈美琪刺中的时候,都没见他流泪,怎么看到徐景安的记忆,他就哭成这样了?”

韦远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那你就这样从梦境中出来了?”

肖文钊点点头,“是啊,我一恢复意识,身边立刻就出现了一个闪着光亮的门,我知道这就是梦境的出口了。我就知道这时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已经拿到彩头可以出来了,然后我就这么出来了。好了,全讲完了。其实如果你们有时间,我还可以讲得更好一点的,但是你们总催我,我都挑大概来讲了。”

韦远、秦若曦一齐看向何灵,“何灵,现在你该相信,刘国栋没有死了吧?我们并没有骗你,也没有利用你。肖文钊能够拿到头彩出来,一定是他帮刘国栋完成了心愿,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在阴间见到徐景安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一定好过我们出来时看到的那幅画面。”

何灵到现在才放下心来,确实,肖文钊获得了那么多的能量,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明,刘国栋确实没有死,并且还出现了更好的结局,说不定是陈美琪真的走了他预留的那条后路。

韦远总结一下,“好了,我们都已经了解清楚刘国栋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我们五个人也都安全回到灵魂驿站。现在看来,当时陈美琪刺刘国栋的时候,虽然有异象发生,但是梦境并不会坍塌。只是我们比较小心,所以才没有继续跟下去。但是我们依然不能排除这里的梦境有忽然坍塌的可能,所以我建议,下一次在梦境中遇到异象,大家还是谨慎起见,先出梦境为好。毕竟稳扎稳打要安全得多,如果总是去赌那个可能,输了我们就万劫不复了。”

说完,特别看向肖文钊,肖文钊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是无所谓的。

韦远在心底叹了口气。

温小雅忽然想起来,“韦大哥,刚才在刘国栋的梦中,你是怎么造出梦境出口的?你还没告诉我们呢,如果我们可以随意制造出梦境出口,那我们梦中探险会安全得多啊。你就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吧。”

肖文钊听温小雅这么一说,很感兴趣,“韦远兄弟,你是怎么造出梦境出口的?如果你有经验或者方法的话,不妨跟我们分享分享,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人啊。”

韦远摇了摇头,“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是掌握不了这项技能的。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是造不出来的,所以那时候我是借助了若曦和何灵的力量才勉强完成了那扇门,而且那扇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也是因为这是危难关头,为了保命拼尽全力才成功的。再来一次,估计是不会成功了,等我们能量再强一点,我们再来探讨梦境出口这个技能吧。”

温小雅又瘪了瘪嘴,不高兴。

肖文钊则微笑着看向韦远,眼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怀疑。

何灵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韦远不会告诉大家,他是如何制造出梦境出口了的。也许真如他所言,是自己能力不足以施展这个技能,也许是韦远暂时不想传授给大家。就像在梦中如何分辨彼此的技能,韦远和秦若曦掌握了,仍然没有告诉大家。

想到这里,她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韦远哥,你曾经说过,杏花姑娘有些秘密和任务。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杏花姑娘的小秘密是什么了不?”

温小雅赶紧点头,“对对对,还有这个呢。韦大哥,杏花姑娘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韦远看向何灵,又看了看秦若曦,“我说过,这灵魂驿站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身份和任务,也有他的故事和秘密。杏花姑娘自然也有她的故事和秘密,虽然我知道得不多,但是我偏巧知道一个。大家都还记得杏花姑娘是我们在灵魂驿站中见到的第一个人,每一个进灵魂驿站的人,她都会送一杯茶。这杯茶其实是帮助我们在灵魂驿站中续命的,那杏花姑娘为什么会为我们续命呢?为什么又只续这一次呢?据我了解,其实是为了让我们都进入梦境获取力量的。”

何灵不解,“韦远哥,这些我们都知道了的啊。杏花姑娘开这么大个灵魂驿站,不可能是为了做好事,肯定是有所图。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并不算秘密啊。”

韦远点点头,“是的,我说这些是提醒大家注意,这灵魂驿站里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既然有目的,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诱使我们去做一些选择。除了诱使我们做一些选择外,这杏花姑娘有时候也会比较贪玩。如果有机会,杏花姑娘会给你们一些任务,只要你完成了这些任务,杏花姑娘会给你一些小物件或者是许你一个小条件。”

四个人大为不解,“什么意思?”

韦远耸耸肩膀,“我们都能大概推断出彼此什么时候进的灵魂驿站,但是没有人知道杏花姑娘什么时候进的灵魂驿站。所以,我推测她一定在灵魂驿站里待了很久,时间太久了难免会无聊或者会有些新花样,就会做一些看起来奇怪的事。”

何灵赶紧追问,“什么奇怪的事?什么任务?”

韦远摇摇头,“这也是我们不停进入梦境的另一个原因。即使在梦境中我们没有拿到头彩,没有获得太多能量,但是我们会赌一赌杏花姑娘会给我们一些小任务,当然有时候是大一点的任务。一旦这些任务完成了,对我们是有大大的好处的。比如,杏花姑娘有一面镜子。”

秦若曦很感兴趣,“镜子?什么镜子?做什么用的?”

“从我们踏进这灵魂驿站那时起,我们已经失去了跟现实世界的联系。即使我们在梦境中进进出出,那也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现实世界。而杏花姑娘的那面镜子,可以看到现实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

何灵很激动,“是真实的吗?”

韦远点头,“对,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事。”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

韦远的话让何灵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如果杏花姑娘的那面镜子可以看到现实世界正在发生的事,那自己不就可以知道父母和苏致远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到底治疗到哪一步,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到现实肉身了?

就算自己现在回不去,但是知道了那边发生的事,心里有底也就不慌了,等到什么时候都不着急了啊。

唉,那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还有苏苏到底着急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里,何灵到底还是有些心急的,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韦远哥,怎么才能借到杏花姑娘的这面镜子呢?”

韦远苦笑着,“既然说了是杏花姑娘的小秘密,她又怎么肯随便借人呢?就跟她的酒水饮料一般,都是需要交换的。”

何灵赶紧追问,“用什么来交换?也是用梦境中获得的能量吗?我手串上现在的能量够不够换她的镜子看一眼?”

韦远摇着头,“何灵,这灵魂驿站中,有些东西是可以用能量交换的,有些东西是能量换不了的。比如杏花姑娘的这面镜子,你若是想要用它看一眼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事,必须要用杏花姑娘许给你的条件才可以的。”

何灵又追问,“杏花姑娘要怎样才会许我条件?”

韦远盯着何灵,“有时候,杏花姑娘会心血来潮给我们一些任务,谁能完成这些任务,就会得到杏花姑娘许的条件。”

何灵“唰”地一下站起来,“那我现在去问问杏花姑娘,她现在有没有什么任务或者心愿想完成的。”

温小雅、秦若曦、肖文钊对杏花姑娘的这面镜子不感兴趣,但是他们却对杏花姑娘的任务很感兴趣。

秦若曦一把拉住何灵,“先等一下。韦远,刚才你说杏花姑娘有时候会给出一些任务,完成了任务可以得到一些小物件或者是小条件,都会给什么样的小物件?”

韦远看向秦若曦的眼神总是极为温柔,“我们都知道,进了这灵魂驿站,除了灵魂出窍时带在身边的东西,再也不会有其他东西了。更有甚者,就连我们身上的衣物也是杏花姑娘所赠。”

秦若曦、何灵都点了点头。

韦远看了看秦若曦,“杏花姑娘给的这些小物件,都是我们现实世界里能够实际拥有的东西,更有些小物件,还可以带进梦境中。”

温小雅转了转眼珠子,“韦大哥,是不是说杏花姑娘给的这些小物件,有可能会帮助我们在梦境中增强能力?是不是相当于我们玩游戏当中的隐藏道具,带有些隐藏属性?”

韦远点了点头,“所以杏花姑娘给的这些任务,并不是想拿就能拿的,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何灵,你现在去求杏花姑娘要任务,也是拿不到的。”

何灵颓然坐下,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忽然间又熄灭了,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了。喃喃低语,“知道杏花姑娘的秘密又如何,对我们来说还是没有意义啊。”

韦远嘴张了一下,准备说话,秦若曦拉了他一把,抢着说话,“韦远,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继续去梦境中探险,除了获得能量以外,还有可能会获得杏花姑娘的隐藏任务。而杏花姑娘的这些隐藏任务,有可能会让我们获得隐藏道具增强探险实力,也有可能获得杏花姑娘许下的小条件。所以,对我们来说,只要坚持去梦境,就一定有收获的,对吗?”

韦远点点头。

温小雅偏着头,“韦大哥,我怎么觉得这灵魂驿站好像一个游戏场呢?杏花姑娘他们就像游戏中的npc一样,而我们就像玩家一样。只不过呢,玩游戏死掉了可以复活,我们死掉了就真的死掉了。”

韦远点点头,“这样理解也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所以我们只能一路闯关走下去,否则我们出不了灵魂驿站。”

大家都点了点头。

本来想死守灵魂驿站等待亲人唤醒的何灵都忍不住在心底思考起来,是不是要改变自己的计划呢?

天快亮了,按照韦远的意思,大家先休息整理一下,等待下一波梦境之门的开启。

何灵想着既然已经是休息时间了,还不如去问问杏花姑娘,看看能不能问点有用的信息来。

温小雅又跑去看其他人赌博去了,肖文钊、韦远、秦若曦三个人继续坐着思考各自的问题。

小包子脸双丸子头的杏花姑娘依然低着头写写算算些什么,何灵走到吧台前她也没有抬起头来。

等了好一会儿,何灵只好咳嗽一声,嗫嚅着说,“杏花姑娘!”

杏花姑娘抬起头来,笑嘻嘻地问,“何姑娘,有何吩咐啊?今日可是想要买些什么?”

何灵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东拉西扯地开话头,“杏花姑娘,今日买卖还算顺利?”

杏花姑娘笑得鼻子、眼睛弯弯的,“多谢何姑娘挂心呢,今日倒是顺利的。只是不知道何姑娘有些什么吩咐?”

何灵从自己的一身红装夸到杏花姑娘的鹅黄色罗裙、夸到杏花姑娘的笑容,夸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词穷了,杏花姑娘始终好脾气地看着何灵,笑嘻嘻地跟她聊天。

到最后反而是何灵自己找不着话题扯了,只好低声说,“杏花姑娘,听说你有一面镜子,可以看见现实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

杏花姑娘点点头,并没有觉得很奇怪,脸上依然是暖暖的笑容,“不错,我确实有这么一面镜子。”

说完一抬手,也不知道她动了个什么开关,从柜台前面降下一块投影用的幕布,“看,就是这一块啊。”

何灵顾不上惊讶为什么投影的幕布要说成镜子,既然看到了,那是相当激动的,这杏花姑娘好大方啊,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啊。

忍不住双眼发光问,“杏花姑娘,杏花姑娘,那你这面镜子怎样才能让我们看到现实世界的人和事呢?”

杏花姑娘依然眉眼弯弯地看着何灵,“何姑娘,韦公子告诉你这面镜子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才能看到现实世界啊?”

杏花姑娘都问到这里了,何灵也不好假装不知道,“杏花姑娘,韦远哥告诉我了。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心愿或者任务可以给我们啊?”

杏花姑娘干脆地回答,“现在没有哦。”

何灵笑脸僵成了苦脸。

杏花姑娘“咯咯”地笑了两声,“我就知道韦公子在跟你说这面镜子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另一件事。”

何灵苦着一张脸,“什么事?”

杏花姑娘眨巴着眼睛,俏皮地说,“韦公子那里有我许给他的一个小愿望。”

何灵先是一愣,韦远那里有杏花姑娘许的小愿望?为什么他不说呢?怪不得他能知道杏花姑娘的小秘密,原来他曾经拿到过杏花姑娘的隐藏任务。

说起来,这韦远也是非常神秘了。

按照他的说法,以他个人的能力,只需要他不停进出梦境,应该比拉上温小雅、肖文钊和自己去梦境闯关更容易获得能量。

他曾经说过,梦境中最关键的是识别梦主,并且找出梦境出口,否则将永坠梦境,但是他自己又会制造梦境出口。

他完全可以不告诉自己杏花姑娘的小秘密,默默地将杏花姑娘许给他的小愿望用掉即可,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这些事呢?

更奇怪的事,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灵魂驿站,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事?

何灵知道杏花姑娘现在是不会给自己任务的,自己就算哀求也不会看到现实世界正在发生的事。

虽然她笑嘻嘻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但是自己还真的想不出办法让她答应使用那面镜子。

想来想去,还不如看看能否“借用”杏花姑娘许给韦远的小愿望呢。

扭扭捏捏地回到韦远、秦若曦和肖文钊的桌前,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听他们聊些梦境中遇到的事。

灵魂驿站中的时间确实难熬,只不过等待一个白天的时间,何灵就体会到了度日如年这个词。以灵魂状态度日,不会劳累不需休息,又不敢去消遣,真是十分煎熬啊,何灵不禁开始思考自己等待父母、亲人将自己唤醒这个计划能否坚持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梦境之门又一次开启。

毫无疑问,又得先去将温小雅抓了回来。

大家都遵守当时何灵所提的温小雅选门的要求,谁也没有挑选梦境之门。

联想到自己两次梦境之旅其实都不太开心,这一次何灵一直盯着温小雅选门,就不相信了,自己运气真的那么差,每次都给自己一个糟糕的身份。

何灵看了看这次的梦境之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运气一定要好啊,一定要好啊!

轻轻一推,进入了梦境。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请你确认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后,我们将调暗客舱灯光。”

乘务员例行的语音播报词让何灵倍感亲切,乘坐飞机!果然运气好了很多啊,不用想这一次身份会好很多了,能乘坐飞机了,肯定不是小丫头啊啤酒妹了。

何灵激动得一把扯下眼罩,环顾一下四周,虽然不是商务舱,但真的是在飞机上,想哭了。

“唰”地一下拉开遮阳板,这是哪里?从哪儿飞哪儿的航班?

看了一会儿,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傻了,看窗外能看出什么?

翻包包啊!随身携带的东西一定能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起飞,到哪儿落地。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

何灵伸手往坤包里一掏,果然信息齐全,物件也齐全。

顾越?

嗯,肯定是自己没错了。

年纪这么大了?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年纪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北京飞长沙?目的地是长沙了。

再翻一翻,护照、还有一张已经乘坐了没扔的登机牌,转机的。

这一趟,飞得真远啊。

居然是从美国飞过来的。

然后就是些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啊、补妆用品、已经关机的苹果手机。

从随身小坤包里掏出镜子,何灵看看自己的脸。

嗯,标准职业女性脸。

虽然看起来略显疲惫,但是妆容未乱,看起来还是精神干练。

再看看身上剪裁得体、质地精良的套装,这一切都表明,顾越的生活层次还是很不错的。

激动啊激动!

终于拿到一次好牌了,何灵还是想哭。

看来这一次的身份跟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最为接近了吧。

何灵心情大好。

刚下飞机,何灵的电话就响了。

宋昊宇?

肯定是顾越的好朋友了。

电话里的大嗓门激动得简直声透十里:“越越,你安全抵达了吧?可算把你盼来了,我这里打了能有200个电话了,我得确保你落地后第一个电话就是我的,你可把我想死了。咱都说好了的啊,这次回来了,真的就再也不走了啊。你就放心了,咱妈我们一直照顾着,她现在好着呢,没事。待会儿你要想直接去看咱妈呢,咱们就先去医院。怎么就不是咱妈了?这么多年了,我要还叫阿姨,咱妈也不答应我吧?……”

宋昊宇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的一番话,让何灵心情大好。

何灵笑着摇了摇头,从这个热情的电话里大概知道了,这次的身份跟自己现实的生活应该很接近了。

取完行李,何灵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知道有人接机,何灵很开心。

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一张巨大的接机牌,“顾越”两个字硕大无比也奇丑无比,歪歪扭扭还描得又黑又粗,拐弯的地方还有一坨一坨可疑的墨迹。

这看着不像是成人画的接机牌啊,难道自己有孩子了?

只是不知道是孩子用手掌拍出来的还是用脚踩出来的雏形,再加工后的效果……还是奇丑无比。

何灵都不用辨认,就知道那人一定是宋昊宇。

宋昊宇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一眼就看到何灵推着行李走出来。激动的上前几步,一个熊抱,差点没把何灵当场勒死。

“越越,我的亲越越,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那全是长毛绿眼的大农村,你连个说中文的人都找不着,哪里比得上咱们这热热闹闹的大都市来得亲切啊。回来了,你这一身本事一样有用武之地,用不着漂洋过海到受洋罪的地方才用得着……”

一边继续机关枪一样的“哒哒哒”,一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何灵手中的行李车。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3

夜深了。

洗漱完毕的何灵躺在床上,很累,但是完全没有睡意,大脑亢奋了。

拿过床头一本小说随意地翻一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今天在医院见顾母的那一面,让她想起太多现实世界中的事。顾越的经历跟自己很像,不过自己比顾越更幸福。

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都是千依百顺地宠着爱着护着,一路顺风顺水读书、恋爱。要不是莫名其妙地来到灵魂驿站,自己现在该多么幸福啊。

顾越的生活也不错,有父母朋友爱着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到异国他乡生活、工作,到底还是少了很多温情啊。

顾越大概是一个有所追求的女孩子吧,不然也不至于三十多岁了,一点成家的心思都没有。

就何灵自己而言,她想要的就是父母、爱人能陪着自己一辈子,平平淡淡过点幸福的小日子就好了。

现在躺在顾越柔软温暖的床上,挨个摸一摸床头上放着的一整套哆啦a梦玩偶,何灵真的有了回家的感觉。

嗯,得叫上丁夏,把母亲接回来,那才真的是一个家了。

何灵完全代入了顾越的身份,她只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有点忘了这是梦境。

何灵走到哪儿,宋昊宇就一定跟到哪儿;丁夏也果真是大少奶奶,走到哪儿司机一定跟到哪儿。

结果接母亲出院这种小事,硬生生又被他们二人弄得阵容强大了。

一路上,母亲又继续唠叨开了,“越越啊,妈妈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心愿,我就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抱上孙子或者孙女,别让我有什么遗憾。小叮当,你是当妈的人了,你现在能理解当妈的心,你得帮我劝劝越越。越越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哪里知道一个家意味着什么啊?你既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就得帮她把这事给定下来。”

连听唠叨何灵都觉得很幸福,也根本不在意母亲说些什么。

宋昊宇还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妈,我这不是就在跟前吗,还让小叮当跟越越说什么呢?她们俩有啥好说的,要我说女孩子就该吃吃吃、买买买、美美美就行了。其他的事,男人管就好。越越,你说是吧?你这些年在国外也辛苦坏了,既然回来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就当请个长假,陪陪咱妈吧。你说说,你在国外这么些年,哪里有时间陪咱妈?你现在还知道咱妈周末都做些什么不?”

一口一个“咱妈”,顾母倒是听习惯了,气得何灵和丁夏一人一边,拍了他两下。

到家了,母亲不顾自己刚刚出院,非要给众人好好准备一餐,还点着宋昊宇帮忙,让何灵和丁夏聊天。

宋昊宇乐得屁颠颠地去厨房讨好顾母,坚决将“丈母娘路线”贯彻到底了。

丁夏和何灵一人一边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嘴里投提子的投提子、扒夏威夷果的扒夏威夷果,背景音乐里放着一个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丁夏一看没人注意她们俩,用脚踢了何灵一脚,鬼鬼祟祟地说,“越越,我一直都没机会问你,你跟青青现在没事了吧?”

何灵脚本来搭在沙发靠背上的,丁夏踢的这一下,让她盘腿坐正了,跟一粒夏威夷果较劲。听丁夏这句话,头都没抬,“我跟青青有什么事?我跟她挺好的啊,能有什么事?”

丁夏一颗提子都已经扔嘴里了,听何灵这一说,也顾不上咽下去。坐直了身子,伸手拽何灵,非要把何灵的脸拉到自己眼前,仔细地看了看何灵的眼睛,“咦,看来还是真的啊,那就是你都忘了?还是这事到底翻篇了?”

何灵被丁夏弄得没法好好扒夏威夷果,只好停下手来感应顾越的记忆。

何灵觉得这个梦对自己很亲切,梦中人所经历过的事、所保留的记忆,真的就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样,直接提取记忆就好了。

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了,原来是大三的时候,顾越和刘青青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爱上了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性格温和但有些懦弱,对顾越和刘青青两人的示爱一直没有明确表示,以至于顾越和刘青青到最后才知道另一个女孩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青春期的爱情很青涩、很甜蜜,但是也很幼稚,更有直白的伤害。

刘青青的性格比较火辣、身材长相也比顾越更有吸引力,最后自然是刘青青获得了爱情。

何灵看到了顾越的记忆,其实这段感情虽然有些伤害有些苦涩,但并没有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越虽然跟何灵经历相似,但性情比何灵倔强多了。就因为这事,她申请了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并且十多年也没有再交男友。

虽然最终刘青青和那位男生并没有走到一起,但是经过这件事,到底改变了顾越的人生轨迹,两个人十六年的同学情,还是受了些影响。

何灵一边回忆感受,一边在心底评价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啊。

刘青青虽然人霸道一些,但是对人对事还是挺坦荡挺真诚的。

青春期的事,哪里就能记一辈子?而且还是这种小事。

丁夏看何灵沉默着没有回答,到底把嘴里的提子吐了出来,“越越,你要是心里还过不去呢?咱们也别跟刘青青玩了,先晾她一段时间。反正你刚回来,也该修养一段时间,那你就先玩着吧。玩够了,来你冯哥的公司,还是那句话,随便挑职位挑部门,薪水你开口。”

何灵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刘青青说的那句话,“你们商量给我接风,真的没通知青青啊?”

丁夏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嘛,我就替你做主了。”

何灵笑着说,“小叮当,咱们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小年轻时候的事,还能一本正经地记几十年啊?多没出息啊?”

丁夏扑上来,作势要挠何灵胳肢窝,“好你个小丫头,我为你着想你还说我没出息?坏人我做了,你倒是做善解人意的好人了啊?”

两个人你挠我、我抓你互相抓扯闹了半天,丁夏拉过何灵,柔声说,“越越,你还是不喜欢宋昊宇?其实那么多年了,他对你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其实,他人挺好的。”

何灵有些尴尬,她能感受顾越的心思,但是顾越对宋昊宇真的没感觉。

说起来,这顾越也真是倔强的人啊,宋昊宇看起来人也不错的,对她也算尽心尽力,她就是不喜欢他。

转念一想,自己喜欢苏致远,那也是认定了他啊。就算再有其他对自己好的人又怎样,自己也还是喜欢苏致远的。

不过呢,现在进了这个梦里,这里没有苏致远,那就好好在梦里当米虫享受一番吧。

谁知道从这个梦出去以后,再进的梦会不会运气那么好?

一定不会的,何灵心里有种感觉,在运气这件事上,她无论如何是比不上温小雅的。

既然温小雅在每一个梦中混吃都能出梦境,那何灵也没必要紧张了,反正韦远一定会把自己弄出梦境的。

何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认知,但是她决定了在这个梦里,就是撒着欢地玩、撒着欢地乐,就像温小雅在别的梦境里做的一样。

用温小雅的话来说,梦境又安全又简单,又有那么多美食,那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脚踩西瓜皮走到哪儿是哪儿。

对了,长沙的美食都有些什么来着?臭豆腐!米粉!唆螺!口味虾!

而且,自己可以随便用手机随便用身份证件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

至于梦主的心愿,随便你什么心愿,不关我的事了。

对了,可以回家看父母、看苏苏!这里是大陆了,是自己的地方了,不用听梦主的安排了。

何灵这一通小差开得越来越远,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就笑了。

丁夏一看何灵笑容满面的表情,“咦,难道是在外面闯荡了十多年,知道贴心贴肺的好处了?那倒也不用我劝了。”

让何灵尴尬不已。

接下来的几天,何灵以倒时差、理清生活思路为由,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米虫。

连丁夏的邀请,何灵都残忍拒绝了,坚决不出门。

何灵觉得自己很有巨蟹座的特征,没事就躺一会儿,有事呢……有事可以再多躺一会儿。

这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好像回家一样。

回家?

何灵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和苏苏了,是该去看一趟了。

给顾母说了自己出去走一走见个同学,何灵买了回家的机票。

这一路很顺利,顺利得何灵都在发愁,如果在梦境中看到父母和苏苏,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梦境?

毕竟对于何灵来说,如果在梦境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和苏致远,出或不出,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或者理智一点说,何灵出了梦境回到灵魂驿站,可能才真的束手无策了。

但是韦远曾经说过,如果不从梦境中出去,将会永远坠入梦境中。如果这个梦的梦主醒了,自己的父母和苏致远还会在吗?

还是梦境坍塌后,会是一片黑暗混沌或者未知的世界?

何灵有点发愁。

下了飞机,何灵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自己的面容、身份是顾越的,就算告诉父母、苏致远自己内在是何灵,他们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吓到他们?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的遭遇?

好像没办法解释啊!

算了,反正在这个梦中,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束缚,如果能找到父母和苏致远,那不管梦境是否坍塌,能与他们相处多一时就相处多一时吧。

等到非得分别不可的时候,再告诉他们,记住一定要唤醒自己,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到了另一个奇怪的空间。

这样的解释,他们应该能接受了吧。

对,就这么决定了。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何灵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给父母、苏致远打电话?

毕竟这个梦境中的这个世界,跟自己现实中所处的世界是同一个世界,时间…有些不同。

如果电话能打通,那么自己一定能联系上父母和苏苏了。

但是,如果打不通呢?

何灵想来想去,如果打不通的话,会有什么可能?串线了?

但是不可能几个人的电话都同时串线吧?

如果电话不通,自己还会不会回家找父母找苏致远?

会的!

不管电话通不通,自己都会亲自去看一趟的。

那还打电话干嘛呢?直接上门就好了。

果真是近乡情更怯,越接近父母家,何灵心里越害怕。

她不敢心存太高期望,只怕如果见不到,自己会……自己会怎样?

失望?绝望?伤心?心碎?害怕?

都有,可是也都不是。

从到灵魂驿站的那一天起,何灵就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被掌握在谁手里了。

哭泣?哀求?祷告?都没有用。

唯一能主动做的,大概只有如灵魂驿站主人设计的一样,在梦境中获取能量,回到肉身。

下了出租车,何灵站在别墅前。

别墅依然静谧如常,阳光依然明媚,院子里的花依然开得娇艳,就连隐约传来的鸟鸣声也跟从前一样。

东湖曲池6号院,没错,是这里。

抬头看看大门,一左一右两个古风的红灯笼,没错。

一切都那么熟悉,没错,就是这里,父母住的地方。

只要自己按响门铃,芝姐会给自己开门。

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午睡刚起床。

父亲会让芝姐准备一杯提神的咖啡,喝完这杯咖啡,父亲会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司,不对,现在父亲可以不用天天去公司了,苏致远已经是何家的女婿,生意已经由苏苏接手,父亲可以退居二线轻松得多。

母亲则会戴着老花镜,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瓶啊、罐啊搬出来,一个一个擦一遍。

其实这些瓶瓶罐罐不值钱了,还不如父亲放在办公室的那两个花瓶值钱。但这是当年二老定情之时,父亲买给母亲逗她开心的小玩意,母亲尤为珍视。

每一个瓶瓶罐罐都是当年父母一同走过的记忆,所以母亲每天都会擦拭一边,回想当年的甜蜜。

擦完瓶瓶罐罐,母亲一定会亲手烘焙几块小蛋糕,她很喜欢东湖曲池2号院那家的两个小孙子。每天做几块小蛋糕去看看那两个小朋友,是母亲闲暇时的习惯。

母亲大概是很想当姥姥了,怎么看那两个小朋友都看不够。

如果跟苏苏结婚了,何灵也是很想赶紧做母亲的。

何灵忽然想到赵世坤了。

她想生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儿子要像苏致远一样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女儿呢?也要像苏致远一样。苏致远的模样,长在女孩子的脸上,也是极美的。

以后自己就做家庭主妇,把一双儿女和苏苏照顾得细致入微就好。

多幸福的生活啊。

何灵站在院前,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叹了口气,唉,还是跟现实里的自己不像的。

没关系,比长相更重要的,是情感和记忆。

何灵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4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有人应门。

何灵内心忐忑不安。

只要这扇门打开了,答案出来了,那么自己的选择可能就出来了。

如果是自己的父母,说明梦中的一切跟现实是契合的,自己留或者走并没有区别。

就算一直留在梦中又如何呢?

对于从灵魂驿站中过来的自己而言,眼前的梦境就是现实,能触碰能参与;反倒是不知能否回去也不知何时能够回去的现实,如梦境般虚幻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呢?何灵不愿也不敢往下想。

门开了。

不是芝姐……不是父母亲……

何灵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软软地靠在门上,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年男子看何灵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姑娘,你找谁?你怎么了?你先别哭啊,有什么事你先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你啊。”

何灵脑中一片空白,顺着门框软软地滑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回头大喊一声,也不敢轻易扶何灵,一个劲地跟她说话,“姑娘,你一个人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到底要找谁?你怎么了?你先别睡啊,你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又一个中年女子过来了,摸了摸何灵的额头,扒拉一下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数了数何灵的脉搏。

在何灵身上初步检查后,中年女子对中年男子摇摇头,扶起何灵,“姑娘,你先进来坐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我们先缓一缓再说。”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何灵慢慢回过神来。

没有芝姐,没有父母,屋子里的装修虽然也是中式的,但是跟父母家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同,这不可能是父母家。

何灵没有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只觉得心中有根弦断了,“大哥大姐,你们是一直住这里的吗?还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二手房?”

中年男女互相看了一眼,“姑娘,你是来找人的吧?你看看是不是记错了号数?要不你给你朋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一号楼吧,这里是有挺多院子的,第一次来很容易找错的,怕是你走错了。我们一直都住这里的,没有前任主人呢。”

何灵闭了闭眼,眼泪还是一个劲往下掉。

这对中年夫妇一看就是正派人家,就冲素不相识的不速之客都敢救,他们确实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何灵休息了一会儿,虽然失魂落魄情绪低落,还是给中年夫妇道了谢,打扰了别人。

拒绝了中年夫妇开车送她出别墅区的好意,何灵一个人慢慢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父母打电话。

明明就是同一个时代、同一个空间,为什么会遇到不同的人?

“你好!”

一个软绵绵的小女生的声音,串线了?

再打,还是这个软绵绵的小女生的声音,串线了!

再打,又是这个软绵绵的小女生的声音,还是串线了!

再打,软绵绵的小女生有点不高兴了,“美女,你有事就直接说嘛,这个电话号码我用了快十年了,就一直是我在用的,再没别人。”

再打,被拉黑了。

电话也不对,什么都对不上。

何灵坐在马路牙子上,打父母电话、打苏致远电话,打到对方都把她给拉黑了。

可以确定了,梦境中的时空跟现实里的时空是不一样的,即使到了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小区,人也不是同一个人。

这跟在香港时设想的不一样,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能够自由活动,就能回家找到父母找到苏致远,现在看来,跟自己能不能自由活动没有关系。

灵魂驿站或许还能跟现实世界有联系,梦境里的世界跟现实世界不会有联系。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把何灵的神思拉了回来,是顾母。

“越越,你看完同学今天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已经煲好了甜汤,晚上你回来就可以喝了。见同学高兴,也不要喝太多酒啊。太晚了的话,不要打车了,让昊宇接一下你。对了,你没有跟昊宇一起,你不是见大学同学啊。那妈妈要不要等你吃晚饭?”

顾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何灵听着觉得又温暖又心酸。

顾母对自己,是真的母女情,自己对顾母,有种占了顾越便宜的感觉。

想到自己现实中的父母,想到自己对梦境预期的破灭,何灵声音里有些哽咽,“妈,我晚上回来吃饭的。稍微晚一点,但是我要回来的。”

顾母听出何灵的声音哽咽,关切地说,“越越啊,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同学没事吧?如果有事,今天不回来也没关系的。妈妈只是告诉你一声,煲了你喜欢喝的甜汤,你回来随时都可以喝的。妈妈不是催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顾母对何灵越是温柔,何灵越是伤心。

本来自己的父母对自己也是这样温柔呵护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到梦境探什么险,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呢?

自己的命运到底被什么控制住了,为什么觉得这样无能为力呢?

坐在马路牙子上,何灵彻彻底底哭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回长沙。

以梦境的设定,只有待在梦主周围,才能知道梦境出口。

既然这个梦中没有自己的父母和苏致远,那么还是得回到灵魂驿站的。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母亲还是坚持饿着肚子等自己一起吃晚饭。

何灵一边喝甜汤一边回想身边出现的人,如果没有出现新的人物,那么梦主应该就在自己身边。

经过前面两个梦,有点领悟了,确实如温小雅所说,这里的梦境难度不高,所以梦主还算好识别。

一定是自己身边已经出现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身边出现的人,那么自己身边的人一定是梦主心愿指向的方向。

何灵一边称赞母亲煲汤的技术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好,一边推测身边出现的人谁更像梦主。

谁会是那个有心愿无法在现实中完成的人呢?

无论是谁,一定不会是丁夏。她一直都是人生赢家,没有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哪里可能有什么遗憾啊。

何灵几乎可以断定如果让丁夏用一句名言来描述她的一生的话,她一定会说王尔德的那句至理名言,“在我年轻的时候,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丁夏的娘家和夫家的家世,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遗憾了。

宋昊宇?

宋昊宇对顾越的这种狂热钟情,谁都看得出来。如果说他有什么心愿,那大概就是娶顾越了。可是,这种程度的心愿,不需要特意做一个梦来完成吧?就算做梦了,自己进的一定也不会是他的梦,这个心愿太简单了。

而且自己一不小心就成梦主最重要的人了,这有悖于灵魂驿站中进入梦境只承担协助角色的设定。

所以,一定不是宋昊宇。

剩下的,彪哥?

父母健在,娇妻贤惠,一儿一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这在普通人里也算人生赢家了吧。

还能有什么心愿?再有心愿,那就该天怒人怨了。

不是他!

大教授代安杰?

年纪轻轻已经是教授硕导了,虽然跟其他同学比起来,在高校略微清贫,但是这也算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有闲有社会地位。

还能有什么心愿?

还有一个,刘青青!

可是,刘青青事业有成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目前尚未成家,但是对于一个商界沉浮的女强人来说,成家未必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然父亲也过世了,但是母亲尚在,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对比了一圈,如果说有遗憾有心愿才是梦主的话,还不如说顾越更像梦主呢。

何灵摇摇头,自己果然没有韦远和秦若曦那么厉害,能够迅速识别出梦主,更能识别出同伴。

说起来,在这个梦中,何灵明显感觉自己成长了,至少在对顾越身份的认知上,她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也不知道只是这个梦呢,还是自己真的学会了身份认同。

在梦境中,迅速完成与梦中人的身份认同,更便于自己去走完这个梦吧。

想不明白梦主也想不明白心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灵还没把梦境的人物心愿理清楚,刘青青已经主动约她了。

没有回想起特别的记忆,看来顾越也认同年纪大了,幼时旧事不必再挂怀。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刘青青还是如大学时候一般光彩照人。不同的是,大学时身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质现在变得如水般淡定而从容了,看来商海沉浮她做得真的不错。

刘青青看着何灵,毫无形象地笑了一会儿。

这一笑,何灵就想收回刚夸她的淡定从容,哪里像个公司老总,根本就是个女神经。

笑完了,刘青青上前拥抱了何灵,抱得很紧,嘴里说的却是,“越越,你tm当年就是个sb。一个人孤身在外,很好过吗?就为了跟我赌一口气,这么多年都不回来。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值得我们赌那么多年气?”

何灵又气又笑,还真是十六年同学啊,一点不客气的,嘴里完全不过大脑地回,“谁说我tm当年sb了?你当年才是24k纯sb,听清楚了,24k,纯的!就那么个男人,也值得跟我急赤白脸的?知道的,是为了个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我呢。”

刘青青又使劲抱了何灵一下,松开手,色迷迷地在何灵的脸摸了一把,“小妞,你这话算说对了,姐姐我还真的是看上你了。我爱不爱你,你还不知道啊?”

何灵完全身体反应一般拍了刘青青屁股一下,“就知道你看上我了,说吧,啥事,说得姑奶奶我高兴了,什么都答应你。”

何灵说完这些话,自己都惊讶了,完全不相信这些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更不相信自己会去拍刘青青的屁股。

看来,太过于融入梦中人身份也不是啥好事,不知不觉中会承袭梦中人的为人处事、性情喜好。

刘青青看向何灵,眼圈竟然有些红,似乎还含着泪。

何灵就像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立马又迸出一句话,“妞,怎么了?感动了?以身相许了?别了,就咱俩这十六年,你也不知道许了多少次身了。我这里不划算的啊,有啥事咱直接说,谈感情多伤我的钱啊。”

说完这番话,何灵闭了闭眼睛,很气自己居然没控制住嘴。

刘青青“扑哧”一声又笑了,上前拧着何灵的脸,“小妞,你说你怎么还跟当年一样啊。明明自己铁定要吃亏的,嘴上还是不肯吃亏半分。你就说,咱这十多年,你哪次没伤钱了?我跟你谈不谈感情,你的钱一定是伤了的。还以为你在美国当了几年律师能学聪明点,还跟以前一样sb啊。你在国外没把自己饿死,也算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福利好了。”

何灵还没来得及细想,嘴里又条件反射迸出一句话,“别,我的刘大老板,自从有了人民币,咱们感情都可以用人民币来衡量了的。当然了,你要觉得人民币不足以衡量咱的感情,美元我也接受的。请刘大老板用钱来砸我吧,砸到我躺下为止。”

何灵又闭了闭眼,她在考虑跟刘青青单独相处的时候,自己到底能不能管住顾越的嘴,这些话,真的不是自己的风格。

好在刘青青插科打诨了一番,终于认真脸了,否则何灵回家估计要把自己气死。

“妞,说真的,你这次回来有没有特别的打算或计划?”

何灵感受了一下,发现顾越回国发展根本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原先是打算带上母亲出国定居的,很忠实于顾越地摇了摇头。

刘青青笑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所以我帮你计划了一下。你不是学法律的嘛,正好……”

何灵又不由自主,“别,青青,你知道的,我在那边是英美法系的。咱们这儿是社会主义法系,法系不同,法律思想法条案例也不同,我的律师牌在这里是用不上的。你别太把我妈说的话放在心上,我要到你公司做法务,你们公司不得被我带偏到天外去了?”

刘青青瞪了何灵一眼,“别打岔,听我说完,什么臭毛病!我可是你以后的老板,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何灵也回瞪刘青青,“姐们我能去的地方多了,非得到你公司受你的鸟气啊?就算以后是我老板,那也是以后,现在我可不受你管。”

瞪完两人都笑了,刘青青又捏了一把何灵的脸。

刘青青表情严肃,“越越,我现在郑重其事地请你帮我个忙,不许拒绝。”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5

刘青青严肃的表情和语气让何灵也忍不住变得严肃起来。

刘青青端详了一下何灵,柔声说,“越越,你在美国做律师应该会有感觉,其实他们的法律对于弱势群体尤其是底层女性的保护还是比我们做得好一点。”

何灵点点头,“是比我们要好一点。所以,青青,你想说什么吗?”

刘青青握着何灵的手,“越越,你现在还拿不到国内的律师证,但是你有法律基础,你有从业经验,更关键的是,你有不同于国内法制体系的法律思想,所以我在想,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何灵听到这里,大概知道刘青青想做一件利于社会的好事,“青青,你已经站到了一个成功良心企业的高度,回报社会。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愿意以实际行动支持你。说吧,你想做什么?”

“越越,我们准备做一个女性之家的公益组织,需要一个有思想高度、有爱心、有耐心能够提供法律援助的人。本来我一直在头疼,毕竟这不是能赚钱或赚吆喝的事。刚好你回来了,我想着,这个人你最适合。当然了,如果你有其它安排,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何灵一想,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为名不为利,刚好又是自己的专业,当然自己专业知识确实有些荒废了,但是看看书恶补恶补,应该没问题。

更难得的是,刘青青作为一个商人,能够有这样一个回报社会的想法,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她的。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刘青青做起事来,自带一股狠劲,这一段时间何灵和刘青青进入了事业蜜月期。

为了“女性之家”,何灵和刘青青可谓是全力以赴了。从街头宣传到下农村做宣讲,何灵是个闲人能有时间全程参与很正常,刘青青一个日理万机的女强人居然也可以全程陪同,确实让何灵挺感动的。

这种亲密无间的配合,让何灵感受到了顾越的喜悦,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喜悦。

好不容易理上了正轨,何灵开始了每天坐镇“女性之家”的生活。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充实而有意义。

每天除了给前来咨询求助的女性提供帮助,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看书,重温以前读书的时光。

偶尔宋昊宇会来腻一腻何灵,丁夏也会来骚扰一下何灵,而刘青青则给了何灵最高级别的信任和支持。

这样的生活,安宁平和而充实,何灵几乎想不起要去推动梦境的剧情。

近距离地接触了那么多的底层弱势群体,尤其是样本量如此巨大的群体,何灵心中开始慢慢理解这个世界的不同,或者说开始懂得这世间人人不易,世人皆苦。

以往,自己总是用一种不谙世事的眼睛去看世界,总觉得大家都可以通过努力过得很幸福的。这个时代不会亏欠勤劳的人,如果这个时代还有穷人,那多半是懒或者蠢。

可是,这段时间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她的想法开始动摇了。因为这些前来求助的女性,很多都勤劳隐忍。

一个看起来面黄肌瘦、满面青肿、头发斑白的中年妇女来求助时,何灵一度以为她已经四十出头,接近五十了。

可是她报上年龄才知道,居然才三十出头。

何灵不想以貌取人,但是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过得相当不好。

面黄肌瘦看起来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难以相信21世纪的盛世中华了还有人因为减肥以外的原因营养不良。

满面青肿,眼角还有些不明淤黑,也不知是自己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三十出头竟然已是满头斑白,可见她的思想压力多大。

初步问答几句,就知道这位女性过得确实如她外貌一样让人唏嘘。

文化程度不高,结婚生子也早。老公文化程度也不高,收入不稳定。偏偏孩子又有先天弱疾,家中收入几乎全部用于孩子的治疗。

女子一天打三份工,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

可是这样的生活实在让人绝望。每天奔波辗转在几份工之间,连孩子都没有时间照顾。

公婆照顾病儿意见也很大,老公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心情不爽快,抓住精疲力尽的她一顿毒打。

家暴一旦开了头,便难以收手。三份工回家之余,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女子没想过离婚,只想着怎么能让公婆和老公不再打她,至少不当着孩子的面打她。

若是以往,何灵一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报警留处警记录、去医院验伤留底,离婚。

可是,看到了她的生活状态,听到她描述孩子的病情,她无法说出让她离婚解脱的话。

离婚了,如果孩子跟着她,三份工的情况下,她无力照顾孩子。

如果孩子不跟着她,即使她打三份工,这笔钱也不会用在孩子身上。

除了让她打电话报警少挨打,治本的方法何灵找不到。

与跟国外不同,我们的福利、法律都无法保障她无后顾之忧地照顾孩子。

她已经够努力了,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可是她依然贫穷依然活得很挣扎。

更多的当事人,让何灵看到他们苦苦挣扎。

有相识于微寒相濡以沫终于上升阶层的家庭主妇被小三逼宫的,有软饭硬吃看着老婆早出晚归挣钱养家还嫌弃对他不够关心顾不上家庭而冷暴力的,有月薪过万但从不给一分家用还算计老婆搜刮娘家不顺心意就天天闹腾让媳妇睡不着的,有夫妻无法生育领养孩子最后发现是丈夫和小三的私生子还要分家析产让女方净身出户的……

现实生活中的何灵虽然学习过法律,但是从没有执业过,原来真实的人间现实让人如此感慨。

如果现实也是如此,何灵甚至觉得,灵魂驿站比现实可爱得多。自己的遭遇,其实也没有那么凄惨。

所以说,有时候要安慰一个过得很凄惨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到别人也过得挺惨,非常容易找到心理安慰,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过得惨。

何灵在“女性之家”待的这段时间,现实让她慢慢学会了感同身受,也明白了世人皆苦不随便苛责他人。

何灵很久以后才注意到其中有一位当事人,因为跟其他当事人比起来,她的情况并不恶劣。

其他的当事人各有各的原因,一眼看过去就是过得相当糟糕,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

这位当事人,虽然衣着寒酸陈旧,但是都清洗得干净整洁,浑身上下看起来就是一位朴素踏实的劳动女性。

只是看起来很疲倦、很劳累,她身形极为消瘦、脸色苍白。

她常常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虽然她总说自己需要帮助,但是又说不出哪个方面,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被家暴的痕迹。

何灵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有一次这位当事人来请求帮助时刚好刘青青也在。

刘青青作为“女性之家”的创始人,但凡有空也很喜欢过来看看,帮帮忙,那一天刚好遇到这位当事人。

这位当事人本来也是心不在焉眼神漂浮,那一天她的目光始终直愣愣地跟随刘青青转。

刘青青看着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说既然何灵比较忙,那就由她接待这位情况不严重的当事人。

很快刘青青就把当事人打发走了,何灵并没有留意到有任何异常。

从那次偶遇刘青青后,这位当事人来“女性之家”的频率越来越高,高到何灵想不注意都不行了。

来“女性之家”的求助者一般都是诉求明确的,即使这些诉求看起来会短视、会治标不治本,但是总有个请求。

一旦何灵达不成他们的请求,或许他们还会来几次,但基本都属于“祥林嫂”式的反复陈述自己的故事以寻求心理安慰。

这位求助者每次都是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眼神漂浮,既没有请求,也没有特别的情况。

自从何灵注意到她以后,何灵有意识地控制与她的对话,以期先将她的故事理清楚。

原来,这位求助者叫桂姨,老伴已经过世,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嫁人,生得两个孩子,小两口文化程度不高,每日奔波于生计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而儿子,如今身患重病缠绵病榻,她希望能够得到刘青青的帮助。

桂姨的故事实在太过于普通了,刘青青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如果她肯帮助这位求助者,那一点手术费用确实不算什么事了。

何灵把桂姨的情况登记了以后,很技巧地解释,“桂姨,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和请求都登记了,我也会尽快向刘总报告近期的工作。不过我得先跟你说一说我们动用资助资金的程序,我们会根据每一位当事人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按照轻重缓急进行排序。当然,桂姨我不是说你儿子的情况不严重不着急,只是我们得按照这个程序走一遍。最后资助款是要按照排期来的,以目前你告诉我们的情况,可能你儿子会排得比较靠后。”

桂姨听到何灵的解释,忙不迭地说,“顾律师,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刘总真是菩萨心肠呢,顾律师你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呢。也不只是我们一家需要帮助,其他人肯定也是需要帮助的。只是,顾律师啊,你能不能告诉我刘总一般什么时候来女性之家啊?我想当面谢谢她呢。”

现在何灵已经懂了,有的求助者知道自己不会很快得到资助的时候,会用一些其他方法围追堵截刘青青或是自己,以期能够打动自己,将自己的排期提前。

桂姨的这番话,很明显是想再去求一求刘青青,希望能够尽快得到资助。

何灵没有明确答复,笑着说,“桂姨,刘总既然能够建立起这个女性之家,也是有信心有能力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能帮的人。她是一个有爱心有责任心的企业家,她做好事不是为了感谢也不是为了名声,其实她就是单纯想帮助一下其他人。不是说帮助他人,快乐自己嘛。所以啊,桂姨,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的。刘总工作还是比较忙的,通常情况下她是不会来这边的。当然了,桂姨你如果真的要感谢刘总,咱们等孩子病好了,带着孩子一起来,让刘总看看自己帮助的人,岂不是更好?”

桂姨嗫嚅着又说了些感谢的话,何灵始终微笑着婉拒了她。

再后来,桂姨来女性之家的频率更高了,而且来了也没有什么新鲜说法,还是支支吾吾地说要感谢刘总。

何灵也只当作不知道,笑一笑就让她在女性之家坐着等,通常等不了多久她就会自己走了。

好巧不巧地,又遇上了一次刘青青。

何灵想想也好,就让她当面谢一次刘青青,反正资助的流程当初都已经全部设定好了,按照流程走,谁跟她说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也省得她一次一次来等刘青青,做些无谓的努力。

何灵在这边接待着求助者,刘青青带着桂姨到自己的办公室面谈。

也不知道桂姨怎么求刘青青的,竟然惹着了刘青青。

还没等何灵接待完求助者,刘青青满脸职业微笑地请顾律师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谈。

等何灵推门进刘青青办公室一看,刘青青脸上的职业微笑都有些挂不住了,眼中有些不屑和嘲讽。

一看到何灵关上办公室门,直接下命令,“越越,把孙桂芝的排序调到后面去,一直待定。”

虽然刘青青是商界女强人,但是在跟何灵相处的时候,几乎不会露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何灵有点佩服桂姨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居然能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总惹生气了。

忍不住笑着劝刘青青,“刘总,咱们从创办女性之家以来,接待了多少求助者,或者说我们遇到了多少奇葩的人和事?我倒是有点好奇啊,以桂姨的情况,她到底说出什么无底线的话能把你惹生气?”

刘青青完全不接招,重复一遍,“把她的排序调到后面去,待定!”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6

在“女性之家”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何灵觉得她和刘青青也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了。但是对于桂姨的事,刘青青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将桂姨的请求无限期延后,一直待定。

虽然桂姨的情况确实不算紧急,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资助的必要,而且很明显可以看出刘青青确实不高兴。

这件事让何灵多了个心眼,以她为数不多的梦境探险经验来看,事出反常必定跟梦主有关,那么现在可以大胆推测一下,要么桂姨的梦主,要么刘青青是梦主。

但是桂姨和刘青青之间就是求助者和资助者的关系,这跟他们之间的心愿有什么关系呢?

何灵决定打探一下。

对于刘青青这边,何灵是不指望能够得到任何消息的,毕竟刘青青在商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是人是鬼她都能应对,她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则。

就算真的有事,除非她想告诉自己,否则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而桂姨不同,虽然桂姨年纪更大,但是她的人生经历相对来说还比较纯粹,而且她明显处于弱势一方,只要自己对她示好,比较容易套出信息。

桂姨又一次来守株待兔的时候,何灵对她表示出了更多的善意和兴趣,并且邀请她一起共进晚餐。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收获,桂姨高兴得点头如捣蒜,安安静静地在“女性之家”的接待室角落里坐着等何灵下班。

考虑到桂姨消费习惯和目前的经济状况,何灵就近找了家咖啡馆,东西便宜不会让桂姨有心理压力,环境又安静能好好说话。

何灵摇着坐了一天僵直的脖子,东扭一下西歪一下,却瞥见桂姨站在门口没进来,又折返回来,“桂姨,怎么了?不想吃简餐?那我们换一家吧。”

桂姨赶紧摇摇头,畏畏缩缩地搓着手,眼神里全都是卑微和胆怯,“顾律师,不换不换,你觉得简餐好吃我们就吃简餐。只是……”

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

何灵立刻想起很多求助者陈述的生活状况,别说是咖啡馆里的简餐了,如果出门忘了带水,就算是七月的长沙街头走一个小时,她们也未必舍得买一瓶水。

开源节流的两个途径,很多求助者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节流,因为她们实在已经无法开源。

何灵赶紧给桂姨一颗定心丸,“桂姨,你别担心。我今天找你是为了进一步核实你的情况,因为我们的资助排序是会根据求助者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的。我们‘女性之家’调查求助者背景所有花销是可以走账报销的,既不会让你花钱,也不是我花钱。这些花销都是算进我们‘女性之家’的成本里的,你别想太多,没关系的。”

看得出桂姨松了一大口气,笑得眼角的鱼尾纹越发的明显了,“顾律师,你和刘总真是大善人啊,你们做事考虑得真是太周到了。”

进门之前,还是先跺了跺脚上根本看不出来的泥灰,缩头缩脖地紧跟着何灵进了咖啡馆。

坐定之后,何灵先回了几个消息,余光中看到桂姨局促地左边偷瞄一眼,右边偷瞄一眼。看到别的桌都是年轻小情侣或者小姑娘,眼神有些黯淡,看来桂姨很少来这种地方消费。

何灵随便点了份咖啡和意面,将点菜的平板电脑递给桂姨。

桂姨接过平板电脑翻了一翻,越翻越快,翻完一遍又往前翻回来,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比较些什么。

在桂姨翻第三遍的时候,何灵忽然意识到,桂姨不是在看菜单上的食物,而是看价格。

而且可以看得出,桂姨不是在选贵的,她是发现了最便宜的吃食都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所以才会难以下单。

何灵不动声色微笑着说,“桂姨,如果你觉得不太好选的话,我帮你推荐一个吧。我经常来这里接待求助者了解她们的情况,咱们‘女性之家’跟他们其实是有合作的,我推荐的都是咱们能够拿到最优惠的价格的菜品。”

桂姨站起来,高兴地把平板双手递给何灵,“顾律师推荐的肯定是好的,那就麻烦顾律师了。”

继续局促不安地坐下,双手放在大腿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偶尔伸手抱着柠檬水杯抿一小口,看得出她不知道柠檬水是免费的,没敢大口喝。

如果是贪婪成性的人,一定会在各方面都想占便宜。

能够报销的东西,她都不会趁机挑一个贵的点,还是习惯成自然地在心底衡量价格,那她一定是节俭成性并且不善于占便宜的人。

何灵心里叹了口气,从这些细节看来,这个桂姨不像是贪婪的人啊,到底她说了什么能激怒刘青青呢?

点完餐,何灵微笑着看向桂姨。

何灵把外套脱了,室内的温度很适宜。

桂姨上了点年纪,穿得比较多,这会儿因为室内的空调吹得脸上有些潮红,大概还是觉得有点热。

何灵想着让彼此能够轻松一点,那就从气温说起,劝了桂姨一句,“今天有点冷啊,变天了。桂姨,待会儿咱们出去还是会有点冷,内外温差大,要不你把外套脱了吧,省得一会儿感冒了。”

桂姨本能地摆手想拒绝,但是额头冒了一层薄汗,头发已经粘在额头上。想想还是听了何灵的话,把外套脱了。

外套一脱,何灵才发现桂姨的外套真的比里面的毛衣状况好多了。

桂姨的外套只是看起来老气、陈旧,洗得有些褪色了。

里面的红色毛衣已经被压得很实了,一点也不蓬松。袖口部分看来磨得破损了,用了另一种红色的布缝了个边。

桂姨不会是追求撞色或者过渡色的人,只能是毛衣补过了,只是补得比较有技巧。

何灵还是笑着对桂姨说,“桂姨,你就以自己最真实的状态面对我就好了。其实你们能让我看到你们最真实的情况是最好的,这些都是我们要了解和审核的情况。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本来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咱们‘女性之家’本来也是想要找出最紧迫最亟需资助的人,掩盖了反而不好呢。”

桂姨本来十分怯懦窘迫的表情舒展开来,“对对对,顾律师你说得太对了。你和刘总考虑问题总是最全面周到的,我们本来也是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实际情况的,顾律师觉得这样做很好,那就是对的。”

一会儿给桂姨点的简餐上来了,配的餐具是筷子和勺子,桂姨松了口气。

何灵刚才余光中看到桂姨偷瞄隔壁小情侣吃牛排时的表情,知道桂姨可能没有吃过牛排,不会点牛排之类的东西让桂姨尴尬。

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可以让人心情比较愉悦,也愿意以轻松的心态说出更多的话。

何灵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桂姨啊,你上次说你们家一儿一女。女儿早就出嫁了,儿子才二十岁,中间年龄差有点大啊,姐姐应该还是比较心疼弟弟的啊。”

桂姨的手明显停滞了一下,“是啊,其实石头的姐姐真的挺心疼他的。虽然她们相差了十八岁,但是从小石头姐姐对他就很好。那时候我们家条件太差了,不瞒顾律师,也是我和他爸没本事,虽然我们现在条件也差,但那时候条件更差啊。我自己也不争气,石头连口奶都没吃上两个月。那时候我们欠的外债都没有还清,真是连奶粉都买不起的,用口米汤养活石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石头的姐姐香儿真是好姐姐啊。我没奶了,身体又弱帮他爸挣不了几个钱,香儿一边打工一边帮着照顾我和石头,连石头喝的米汤都是香儿熬好的。要说香儿这孩子跟着我们就没享过几天的福,书也没读几天的,早早的就退了学出来打工帮补家用。香儿打工那么多年,挣的钱都给我和她爸还债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没舍得给自己买件好衣裳买双好鞋,省吃俭用还照顾我和石头。我和他爸商量着,耽误了香儿读书,再不能耽误香儿的婚事了。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也该她过过正常人家的日子了。”

“要没有我们,其实香儿这孩子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生了两个儿子,她男人家也是高兴的,对她也是好的,小两口子打点工也是够一家老小开销的。也是我造的孽啊,本来以为只要我们肯多干活,我们的日子肯定就越过越好了。眼看着本来也是越来越好的,谁知道他爸突然就病了,说是什么脑子里出血了。我们砸锅卖铁的也得救他爸啊,只是到底还是没救回来,唉,都是我的命啊。”

“香儿真是个好孩子,她们小两口子养着两个小子两个老人,一家六口就指望他们俩挣钱过日子的,她都能硬是给了我四万块钱抢救他爸。也是那一次,他们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能耐了。我要是再拖累她,那他们的日子真过不下去了。香儿真心疼石头的,只是她家里也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不是她不肯帮弟弟的。”

何灵听桂姨的意思是误会自己在调查女儿有没有经济能力帮助弟弟了,赶紧澄清,“桂姨,你不要担心的。既然你来求助‘女性之家’,那咱们肯定是以你们的小家庭为单位,不会拖累其他的小家庭。不要说香儿的家庭负担那么重,就算是她的家庭负担不重,只要你的条件符合我们的标准,该给你资助的我们都会按程序给你资助的。毕竟香儿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们‘女性之家’本来也不是做生意的,哪儿还讲究投资盈利的?”

“桂姨,你别有心理压力,我们今天就是随便聊聊其他的事,其他的情况我们到时候还要去调取其他单位的辅助信息的。比如说石头的病,你提供的病历是很好的证明,但是我们也会去村委会、医院调取其他证据的。所以呢,那些我们能查到的,我们都不用再担心的。只要你的家庭收入确实无力承担石头的治病花销,就能排上队等待资助的。”

桂姨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顾律师啊,香儿是很关心石头的,只是她真的帮不上忙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香儿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当妈的也不能就指着一个孩子坑啊。”

何灵擦了一下嘴,继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桂姨,香儿和石头虽然相差了十八岁,但是他们感情还挺好的。香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对弟弟好对家里也好,不是自私的孩子。按照那时候的政策,农村人家第一个是女孩子的,姐弟俩相差最多六岁就可以了。如果他们俩年龄相当的话,你和叔叔会轻松很多的。怎么石头跟香儿差了十八岁呢?”

桂姨又停了手上的动作,“顾律师啊,实话跟你说,其实我们真的没想过要石头的。香儿那么懂事,那么乖巧,家里又欠着一屁股的债没还清,我们哪里有心思再要一个孩子啊。只是石头这孩子也是跟我们有缘,既然他都来了,那我们也是好好养着他的,所以石头才会跟香儿相差了十八岁啊。”

想了想又补充,“顾律师,我知道我们村有很多人家都想要儿子。我们农村人朴实、心眼死,就觉得有了儿子才叫不绝户,但是我跟石头他爸没有这想法。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什么绝户不绝户的说法。我的香儿就是好孩子,比周围多少人家的儿子都孝顺懂事。”

何灵笑笑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毕竟人与人观念不同,有些人想要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桂姨能这么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重男轻女的问题,那么她心里应该想过男女不同的事。

何灵觉得这个桂姨不是自己刚开始想的那么单纯了。

她很聪明,何灵一开口她就知道问题的目的是什么,能够赶紧想办法防御。

只是她防御得很明显,让何灵知道她其实有在心里预习过这些问题。

好在自己说得很清楚,今天是为了核实一些情况,所以即使这些问题看起来比较冒犯,也是可以问的。

何灵喝了一口咖啡,“桂姨,你跟叔叔都是勤劳踏实的人,又能吃苦又肯干活,香儿也是懂事的孩子,你们的日子本该越过越好的。你们那时候欠了多少外债呢?”

桂姨抬起头,沉默了,眼神里有慌乱有伤痛有亏欠有不舍。

何灵忽然意识到,桂姨是梦主!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7

桂姨沉默了很久,眼中的慌乱伤痛亏欠和不舍都黯淡了。

何灵面前的咖啡已经冷了,她还在等待桂姨的故事,但是桂姨还是没有开口。

不需要提醒桂姨她都会明白,核实求助者家庭经济情况时的隐瞒或者欺骗都将导致求助失败。

最后,桂姨陪着笑对何灵说,“顾律师,那时候我们家遭了难,我和香儿她爸也想把这个家走下去啊。所幸亲朋好友东拼一点西凑一点,我们才走出最难的那时候。我们落难的时候,大家没有一点怀疑都伸手帮我们,我们不能赖账的啊。”

何灵微笑着不说话,桂姨很明显答非所问了。

桂姨自己也觉得没回答好,还是补充了一下,“顾律师,我跟香儿她爸欠外债的那时候实在太早了,那时候香儿还很小,我们确实也是没办法才借那么多外债的。但是生石头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还得差不多了的。我跟他爸不是那种好吃懒做贪图享乐的人,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了的。”

何灵在心里备注了一个重点,微笑着点头鼓励桂姨继续往下说。

桂姨看何灵没有纠缠这个问题,鼓起勇气继续辩解,“顾律师,其实小石头的病,跟当年我和他爸欠的外债没关系的。说起来,可能是命啊,我和他爸没日没夜地想办法挣钱,还了那么多债,想着刚刚开始有点好日子过了,他爸走了。顾律师,虽然说是亲戚朋友,可是他们放心把钱借给我们,是他们心善也因为我们都是老实人。我们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我们忙着挣钱去了,哪里还有时间想其他的啊。我们欠的钱,没有一分钱是花在不值得的地方,全都花在刀刃上的。”

何灵还是没说话,微笑着点头。

桂姨胆子稍微大了些,语气都有了底气,“顾律师,石头的病来得突然,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的。要是我能想得到石头小小年纪也会生病,我就算是卖血卖肾也要给他备点钱的,有钱才有命啊。”

“顾律师,你们资助的时候,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好吃懒做的人不帮我们了?我们真的不是那种人,做人要讲良心的。”

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担心,把手掌伸到何灵眼前。

何灵现在才发现桂姨的手变形严重了。

何灵知道桂姨他们一直从事体力劳动,手上不会白嫩细腻,一定是粗糙、皲裂明显的。但是桂姨伸出来的双手粗糙、皲裂严重,有些指甲增厚有些指甲断裂,指关节已经严重变形了,两只手看起来像男人的手一般又大又糙。

不需要医学知识都可以得出结论,这是一双长期从事辛苦体力活的手。

何灵真的有点吃惊了,看得出桂姨一定吃了很多苦,虽然她不肯说出自己为什么欠债,但是可以看得出她确实想办法挣钱了。

想到这里,赶紧安慰桂姨,“桂姨,你先别着急,我们只是核实一些基本情况,不是说接受资助的人不能借外债的。其实真正遇到事,我们都会先找亲朋好友借钱应急的。但是亲戚朋友毕竟有自己的生活,总有借不到的时候,这时候就会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我们虽然不是亲戚朋友,但是我们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的。求助者能够获得帮助,我们帮助了他人可以让自己心情愉悦。”

“每一个受资助的人都需要走这个流程的,毕竟跟亲戚朋友借钱的性质不同,我们的资助是不需要偿还的,所以有时候会审核得严格些,这样才能帮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桂姨忙不迭地,“我知道的,顾律师。我只是想顾律师知道,我们都不是那种没良心想骗钱的人。”

桂姨不肯说出那时候欠了多少钱,自然更不会告诉何灵借钱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何灵脑子里隐约有条没理清楚的线。她推断桂姨大概是梦主,那么她的心愿就是能够拿到刘青青的经济资助,让她儿子能够安安心心养病。

其实这个心愿非常简单的,如果没有其他情况,那么就算刘青青否决掉对桂姨的支持,自己也可以私人支持桂姨的。

毕竟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更巧的是,顾越还真有点钱可以任性一下。

何灵决定抽空去医院看看小石头,确定一下桂姨的心愿是不是手术费。

如果是,可能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从前两个梦境的经验来看,不会有那么简单的心愿让何灵他们轻易离开梦境的。

还有,刘青青除了提供经济支持这个作用以外,与桂姨还有没有其他联系的可能?这种单纯以钱来衡量的关系,实在太单薄了。

在梦境中,如果一直风平浪静的时候,就需要做点事来推动剧情的发生。

虽然何灵不太喜欢秦若曦和韦远做事的风格,但是这个思路和做法是有效的,何灵还是会被影响到,忍不住借鉴了他们的方法。

上一次不太成功的面谈过后,桂姨还是会到“女性之家”等待刘青青的出现。

何灵已经告诉过桂姨,被资助人的确定不是由刘青青一个人决定的。

虽然刘青青是老板,或者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刘青青是“总裁”,但是这位“霸道总裁”不能随便破坏定下的规矩和流程,任性地给出资助。

桂姨依然不定时到“女性之家”守候刘青青。

何灵说了几次也就随便她了,反正她来了以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会打扰他们的工作。

宋昊宇这个跟屁虫一定要跟着何灵去医院。

虽然他一路都保持了理智和克制,但何灵还是觉得他在打扰自己工作,连坐在后排的桂姨都察觉出宋昊宇和何灵的关系不同一般了,一直微笑着看宋昊宇。

何灵第一眼看到坐在病床上看书的小石头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自己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甚至有点像亲人的感觉。

何灵不明白,在梦中自己只是辅助作用,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何灵仔细看了小石头半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给自己的感觉那么熟悉,看得太认真都忘了自己应该问问小石头的病情。

反而不由自主地说到,“石头,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小石头憨憨地笑着,抓了抓头发,“顾律师,可能我长得太普通了吧,我这种长相就是最普通的,大家都会长的样子。”

何灵摇摇头,还是觉得有些疑惑。

小石头长得很好看,五官很精致,一双大眼睛特别漂亮,水汪汪含情带俏的,有些男生女相。

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呢?

何灵一直盯着小石头看,看得小石头脸都红了。

宋昊宇很不高兴地拍了拍何灵的肩膀,低声提醒,“越越,咱们今天来医院是调查他的病情的。先别看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医生什么的?”

小石头小小年纪竟然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正在等待适合的骨髓捐献者出现。

虽然骨髓移植确实需要很大一笔钱,但是比钱重要的是配型成功的骨髓捐献者。

那么桂姨持续不停地守候刘青青是为什么呢?

难道刘青青签署了骨髓捐献志愿书?

何灵觉得可以再跟桂姨谈一谈。

这一次,何灵开门见山了提到了石头的病情,“桂姨,今天我们来医院已经查实了石头的病情,以及石头的医保缴纳情况。根据医生的判断,其实真正需要支付的费用并不会特别高昂的。如果当时你提出资助的时候能够说清楚他的病情,其实我们会把石头的资助排序提前的。桂姨,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清楚呢?”

桂姨有些难过,“顾律师,我知道石头这病很严重,但是我不相信除了等就真的没其他办法了?”

何灵摇头,“桂姨,石头的病是需要配型成功的骨髓出现才可以做移植的。在合适的骨髓捐献者出现之前,就算我们给你核准了这笔资助也还是需要等待的。我们能给你解决钱的问题,但是我们解决不了配型成功的骨髓的问题啊。”

“桂姨,如果我把今天查实的情况汇报上去,刘总那里可能也是同样的看法。桂姨,有时间多陪陪石头,我们也会经常到医院来看你和石头的。你放心,我们会随时关注石头的情况的,如果一旦有合适的骨髓出现,达到骨髓移植手术的条件,我们会资助的。”

“桂姨,刘总她很忙,你也看到的,需要资助的人其实有很多。如果我们把石头确定为受助者,那么今年的受助者名额已经满了,刘总需要再去拉到一些资金才可以将我们的资助继续进行下去的。石头目前的情况,我们都很遗憾。但是我们目前能做的,真的只有等待。”

桂姨一着急,说出了实话,“顾律师,我知道石头的病需要等骨髓。趁着现在还早,越快手术效果越好的。可是,我们就是农村人,哪里会认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合适的骨髓。刘总的人面广,如果她肯帮我们,那我们找到合适骨髓的可能就会大得多啊。”

何灵终于知道刘青青那天为什么发飙了,桂姨的这个要求真的很过分了。

不仅要刘青青资助钱,解决经济上的问题,还要刘青青发动自己的人脉帮她找到合适的骨髓。

虽然这几个月何灵已经接待了很多奇葩的人,听到很多奇葩的事,但是桂姨的这种奇葩要求,何灵听了也很想生气。

何灵不想再跟桂姨纠缠,交代了一些事项后,带着宋昊宇就走了。

好嘛,本来以为桂姨可能是梦主,现在看来不是。

她跟其他的求助者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无止境地纠缠刘青青,当然他们也会不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么不近人情。

线索又断了。

宋昊宇看出何灵不高兴,一边开车一边鬼哭狼嚎地唱些稀奇古怪的歌逗何灵开心,何灵始终闷闷的。

想不出怎么逗何灵开心的宋昊宇打电话求助了丁夏,丁夏的主意是带何灵重走校园路。

回到母校何灵还是很开心的,至少何灵能感觉到顾越是很开心的。

现在学校还没有放假,食堂、图书馆、小吃街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

走在校园里,就像当年读书时一样,全都是希望和未来的气息。

校园里的小吃零食花样繁多,宋昊宇和何灵走一路吃一路,像当年一样。

顾越的记忆全都浮现在何灵的脑子里。

吃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甜美,何灵觉得自己和顾越就是同一个人了。

她甚至想起很多顾越读书时的细节。

逛古怪屋的时候,想起宋昊宇曾经送了一个手工的套娃给她。

但是那个套娃实在太恐怖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找到这么丑又恐怖的套娃,还送给顾越?

宋昊宇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出来了,原来那个又丑又恐怖的套娃,竟然是他定做的,因为那个老板忽悠他,如果他送礼物的时候,女孩子害怕了,他可以趁机抱着女孩子让她不要害怕,这种又丑又恐怖的套娃能助他一臂之力。

套娃不重要,套路很重要。

结果顾越并没有如老板套路的那样,反而是当着宋昊宇的面,把套娃扔进了垃圾桶,还臭骂了他一顿。

还想起有一个学期大学英语平时成绩是表演英语小短剧,他们一起排练了一个搞笑剧。这个剧中,宋昊宇演出了史上最欠抽的唐僧,顾越则演了一个史上最作死又最没有存在感的白骨精,刘青青则演了核心灵魂的人物,史上最帅的孙悟空。

那一场搞笑的小短剧,为了搞笑,她们牺牲了分数。这也是他们几个人大学四年中,所有科目里平时成绩最差的一次。

何灵和宋昊宇一边逛校园,一边回忆青春往事。

刚才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又闪了出来,何灵忍不住拽了一把宋昊宇,“小耗子,你有没有觉得小石头像我们认识的谁?”

宋昊宇把最后一块臭豆腐扔到嘴里,鼻涕都快辣出来了,“我现在果然受不了变态辣了。怪不得你一直盯着小石头看,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虽然他长得还挺好看的,但是他实在太幼齿了,年龄差有点大哈。”

何灵拧了一把宋昊宇,拧得宋昊宇“嗷”的一声,闪现出来的念头又给忘了。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8

何灵接到刘青青妈妈的电话才想起来,从回国以来每次跟白阿姨见面都是在外面吃饭、逛街、做美容,就没有去过白阿姨家里坐坐。

今天白阿姨特意强调在家里吃顿家常便饭,何灵想起来确实有些失礼了,小时候可没少在白阿姨家蹭吃蹭喝。

何灵踩着小羊皮高跟靴、披着廓形羊毛大衣,左手夹着一瓶红酒抱着一束康乃馨、右手还提着一个硕大的榴莲,气喘吁吁地辨认小区的楼栋,远远地看到白阿姨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自从搬到新小区后,何灵就没拜访过,自然不好找,也幸亏白阿姨在楼下等着,不然何灵还不知道八厘米的高跟靴走老大一圈脚会不会废掉。

白阿姨笑盈盈地上前接过红酒和鲜花,“越越啊,怎么长大了反而客气了呢?现在买水果都可以送上门的,想吃什么直接网上下单就好了的。你自己抱着那么大个榴莲,穿那么高的鞋,多辛苦啊,脚该痛了吧?”

白阿姨性情温和又善解人意,做得一手好菜。顾越小时候喜欢待在刘青青家也是因为白阿姨做菜比自己母亲做菜好吃,尤其是糖醋排骨简直就是一绝。

白阿姨从小看着顾越、刘青青一起长大,几乎把顾越当自己另一个女儿看,对她也是相当喜爱的。

顾越很喜欢白阿姨。

明明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大的年龄,但是白阿姨一直活得很年轻,闲暇时都是看书、种些绿植、养鱼、练瑜伽跳舞。

大概是家境优渥,白阿姨没太多操心的事。

最烦恼的也不过是家里的鱼怎么不活泛了,晚餐吃什么会有营养又可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做菜,估计他们家会再请一个保姆专门做菜吧。

进了屋,换了双舒适的拖鞋,何灵盘腿坐在沙发上,还伸手揉自己的脚丫子。

白阿姨把何灵的羊毛大衣挂在衣架上,笑着端出了各色水果零食,“越越,你可不许生气,待会儿宋昊宇也要来的。”

何灵嘴里含着蔓越橘曲奇,“他来不了的。他现在外面调研,这几天就是出报告的关键期,几百公里来回奔波没时间的。”

嘟着嘴,“白姨,咱们俩在家吃个饭,青青都没来,叫宋昊宇干嘛?我跟青青十六年好姐妹,他跟青青又没什么关系。”

白阿姨点了一下何灵的额头,“我说你跟青青还真是十六年姐妹啊,她都三十好几了也没个男朋友。你也跟她是一条心的啊,你们这是要将单身进行到底啊?我看那宋昊宇挺不错的,小伙子看起来是有点傻,但是能傻那么多年一直等你的男人,能遇到几个,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何灵哭笑不得,“白姨,咱们今天吃饭就吃饭,你还给我牵线搭桥了?我跟宋昊宇真的只是朋友,我们走不到一起的。”

说着顺势在沙发上一滚,“白姨,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经常来蹭饭吃,所以让我赶紧嫁出去?你跟我妈是一样的,就不爱我在家吃饭是不是?对了,我今天要吃糖醋排骨还有松鼠鱼!”

白阿姨只当没看见她耍赖,“别说你在沙发上滚,你就算在地上滚,你滚完了也得听我把话说完。”

“越越,不是阿姨说你,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妈妈想一想啊。这十多年你一直在美国,你一个人倒是挺自由的,也习惯了单身生活,你想过妈妈没?以前你爸爸还在的时候,有你爸爸陪着她。爸爸走了这两年,你知道她怎么过的日子吗?”

看了一眼何灵嘟起的嘴,“越越,你知道阿姨以前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你妈妈跟我不一样,青青她爸走了那么多年,我是很难过,但是我能找到自己的生活。你妈妈不一样啊,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她和你爸爸相依为命,你爸这一走,她找不到依托啊。”

“别说你不可能每天都回家,就算你每天都回家,你上班的时候,你妈妈多寂寞啊。你看看她的头发,这两年白了多少?你说你不喜欢宋昊宇,没关系的,但是你还是得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孩子不是每个人必做的事,但是有时候我们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自己,更为了我们爱的人。你妈妈希望你幸福,这幸福里也包括了结婚和生子。同样的,你结婚生子了,也是给了妈妈一个新的安慰。生命有来有往,这才是人生的常态啊。”

何灵觉得白阿姨很会劝人,她会站在下一辈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赞同女人不一定要结婚生孩子。但是她又能从父母、子女天然的羁绊来劝导,虽然都是劝人,但是这种劝导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不过,也是因为何灵对爱情对婚姻是憧憬的,其实顾越也一样。

怪不得要在家里吃饭呢,大概是觉得在外面这些话不太好说吧。

何灵拿牙签戳了一块剥好的柚子,“白姨,你是不是走曲线救女的路线啊?是不是怕我跟青青两个人达成同盟,誓将单身进行到底?所以先攻破我们的同盟,让我谈恋爱结婚,就比较好劝青青了?不过,白姨,青青是女强人,她好不容易才把事业做那么大,现在真的没时间没精力谈情说爱的。”

“白姨,你劝我没关系的,反正我妈也天天劝我的。我也不是不想听,只是我现在遇不到合适的人选嘛,遇到了,一定拿下他,让你和我妈妈都放心。青青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要说她现在那么忙,就是她不忙,她不想做的事,你劝她的话,她肯定跟你急的。”

白阿姨拍了一下何灵,“还是一样鬼机灵呢,曲线救女都能让你说出来。就是因为青青脾气不好,我才想着我们慢慢劝导一下啊。你得给她当好这个表率,别相互看着都单身挺好的。其实吧,要不是青青的身体……”

说到这里,白阿姨停了一下,“她每天忙成这样,身体哪里受得了?现在还有我能照顾她,如果哪一天我走了,她怎么办?就算送她去医院,也得有个人啊。”

何灵赶紧接话,“白姨,你放心,我们跟青青那么好,以后就算有什么事,我们总会在青青身边的。哪里会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呢?”

白阿姨摇了摇头,“看你们这样子,就是我们担心的啊。你们俩互相比着过单身生活,总觉得一个人生活逍遥自在,那当然是了。不要说年轻的时候,就是我现在这个年龄,我也觉得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但凡内心不慌的女人,单身久了,自然不愿意恋爱啊。谈恋爱啊结婚啊,总得去适应两个人、适应两个家庭,这确实是很麻烦的。再有多爱,那个人始终不是你,你得容忍他侵占你的空间,你得去适应这些事。”

“但是,两个人总是要比一个人好啊。你要有点什么想说的,上哪里去找这么个二十四小时能听你废话的朋友啊?只能是自己的爱人了。亲人、朋友能陪你一阵子,但是陪不了你一辈子的。你看看丁夏,她现在的生活那就是最好的生活。”

何灵明白了,今天白阿姨让自己来家吃饭,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更是为了刘青青的后半生。

也是啊,但凡身边还有陪伴自己的人,心里总是不慌的。顾越和刘青青都是内心强大的人,对于爱情和婚姻,两人都没有特别期待。

但是,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最平凡的幸福生活,而不是做坚强的少数人。

吃饭的时候,宋昊宇来了,居然还真让他赶上了。

宋昊宇现在已经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认可,他自己也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何灵表示很无奈。

白阿姨交代的事,宋昊宇自然是拍着胸脯地同意,要不是何灵不搭理他,他就恨不得立马拉何灵去民政局领证,以实际行动劝导刘青青。

吃完饭,宋昊宇听说白阿姨这里有每年刘青青的生日party视频,非要翻出来看。

不用想,他肯定是看顾越小时候的样子。

刘青青从小家境优渥,父母又特别宠爱她,所以每年的生日晚会都会办得特别大。

像顾越这种从小跟在她身边蹭吃蹭喝蹭玩的人,生日晚会这种场合也是一定会留下影像的。

果然,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刘青青和顾越就是好朋友了,每一年刘青青的生日晚会都能找到顾越的身影。

白阿姨很善解人意,知道宋昊宇想看的,并不是刘青青,肯定是顾越了。所以翻出来的影像资料都是从有顾越参加的生日晚会开始,一直看到高三。

宋昊宇还知道夸奖一下主人家,“白阿姨,咱们青青真是从小漂亮到大呢,你看我们越越就没她好看。越越啊,想不到你小时候像只小猴子一样的,又瘦又小……嗷……不过看起来就是一脸聪明的样子,怪不得你读书很好呢。”

何灵很不客气地又拧了他一把。

“越越,我发现你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呢……嗷……不是,我的意思是,越越你身上一直都有一种书卷气,从小就有气质。”

何灵发现自己对宋昊宇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大概也是顾越的行为模式留下的影响。

白阿姨一边看影像,一边笑嘻嘻地看何灵和宋昊宇打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越越,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跟昊宇在一起,你可以很轻松?”

宋昊宇多聪明,“对啊,这世界那么大,能找到一个让你完全不需要顾忌自己的形象的人,也是很好的啊。现在生活节奏那么快,大家压力那么大,能轻松一点多好啊。”

气得何灵瞪了他一眼,赶紧岔开话题,“白姨,有时候我真是羡慕青青啊。”

随手一指电视,“白姨你看,这都快三十年了吧,模糊成这样的影像都能看出青青是美女。而且咱们青青真的是从小美到大,三岁就很美啊。你说我那时候也是心大啊,一直跟在这么个美女身边做朋友,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白姨点点头,“青青真是从小就长得好看,是挺会长的。但是越越你也好看啊,你跟青青不一样的好看,你一看就是聪明的孩子,又机灵又活泼。青青小时候多安静啊,还好有你带着她玩,不然她都不会玩的呢。所以啊,你们俩才能一直是好朋友啊。”

一个晚上,主客尽欢。

临走的时候,白阿姨还冲宋昊宇使眼色,“越越,以后呢,经常来我这里蹭饭啊,如果能带上妈妈一块儿来就更好了。你不要嫌白姨话多,青青她太忙了,她也很少在家陪我的。你有时间能陪陪我,阿姨我很高兴的呢。”

宋昊宇顺杆子爬,“对啊,越越,以后我们要经常来看看阿姨。阿姨做菜真好吃,松鼠鱼这么难做的菜都能做得那么漂亮,其他的菜更不在话下了。”

何灵不想搭理他。

回家的路上,何灵觉得脑中有个念头但是又不记得到底是什么,问宋昊宇,“耗子,今天我们看了一晚上刘=青青,我总觉得有个什么事是跟青青有关的。你还记得不?”

宋昊宇根本没在意何灵所说的,“越越,我今天虽然看了一晚上的青青,但是你放心,其实我一直都盯着你看呢。青青是长得漂亮,我随便乱说你别在意啊。好看的人那么多,可是越越只有一个啊。就算青青再好看,那也跟我没关系的。”

何灵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宋昊宇真是抓住一切机会拉近彼此的关系啊,“耗子,没跟你说笑呢。我总觉得有个什么事是跟青青有关的,而且我跟你提过,你帮我想想啊。”

宋昊宇不以为然,“刘大老板这种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衣食无忧父母宠爱,一路长大顺风顺水,她能有什么事?要说有事,也是今天阿姨说的,没时间找个男朋友。不过呢,以刘大老板的身家,找不找男朋友的有什么关系呢?”

何灵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到底自己忘了些什么事,也只好作罢。

看来,得找机会跟刘青青聚一聚啊。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9

刘青青很忙,也很信任何灵。

“女性之家”走上正轨后,一切事务都交由何灵处理,偶尔刘青青会过来看一眼,也真的是偶尔。

最近这三个月,连偶尔都没有了。

何灵一算时间,确实很久没有好好跟刘青青聊一聊了。打了个电话给刘青青,将“女性之家”最近三个月所有资料做了个简报,准备去见一见她,也算是公事私事一并处理了。

到了公司楼下大厅,何灵居然看到了桂姨。怪不得她不怎么去“女性之家”了,这是换地方跑到刘青青的公司来堵截她了。

何灵皱眉,这个桂姨真的有点让人无语了。已经反复说得很清楚了,不是不给她资助,只要石头能等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确定手术就能资助她。

何灵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把她的排序也提前了,她还要来缠着刘青青,估计又是要刘青青的人脉给她找骨髓捐献者。

虽然为人父母的,为了子女真的可以做一切努力,但是这种程度的纠缠或者说骚扰,也真是过分了。

就刘青青那暴脾气,大概她不知道桂姨在大厅吧,否则肯定是让自己将桂姨的排序延后的。

何灵摇着头上楼去找刘青青,刘青青还在开会,各部门忙得不可开交。

坐在接待室里百无聊赖地翻阅自己的资料,何灵琢磨着要不要跟刘青青说桂姨在大厅等她的事,想来还是算了吧。

这个会议真长啊,一直开到万家灯火的时候。

等何灵进大办公室见刘青青的时候,她脸色苍白一身疲倦地歪倒在老板椅上闭目眼神,何灵跟她打招呼都没回一句。

等何灵把近期工作都汇报完毕后,刘青青有气无力地问了,“越越,你的法律资格证应该已经下来了吧?你什么打算?像你这种有海外从业经验、外语又好、专业性又高的律师,做到高级合伙人可能也就三、五年时间的。”

何灵没想到自己在梦境中还参加了个司法考试,好在自己运气够好,专业也还跟得上,到底过了。

这会儿刘青青问她打算,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自己不是梦中人,也不什么时候就从梦境中出去了,哪里会有什么长远打算呢?

况且了,自己打算的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是梦境,梦主给自己安排什么自己就得听什么的。

何灵摇摇头,“青青,你也知道的,我在美国做了那么多年律师,其实到最后已经转非讼了。律师这个行业,做起来是真的忙,钱也赚不了多少。而且国内关系太复杂了,做律师没有那么容易的。我这次回来,就想过点轻松单纯的生活,好好陪陪我妈。”

刘青青继续有气无力软绵绵地,“越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想着你做律师已经做习惯了,要不是等国内的法律职业资格证,肯定不愿意在我这里长期待下去的。”

顿了一下,“越越,既然你不愿意做律师,不如你就帮帮我吧。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有多忙,别说让我去找男朋友了,就是让我去逛逛街,我都没时间。我妈也是的,就想着让我结婚、结婚,哪个男人愿意找一个天天不着家的女人?在‘女性之家’看得还不够多吗?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女人赚钱不算能力。还得顾家、还得生娃、还得养育孩子孝顺父母……我没日没夜用时间、用身体熬了这十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把我爸的事业扩大了,让我回归家庭做一个贤妻良母,怎么可能?”

何灵一想白姨的话,看来她也没少唠叨刘青青啊。

“我知道我妈是为我好,我这些年忙着做生意身体大不如前了,她想我找个人相互照应着。可是,我哪是那种命好的人?你看看咱们同学里,也就丁夏命好了。不过说起来,我也不羡慕丁夏的生活,我不愿意做这种把自己的未来交到另一个人手中的事。别说我没遇到这样的人,就算我遇到了,我也信不过他。丁夏命好是她在懵懂青涩的年龄就遇到一个对她全心全意的人,而且以丁夏的家世,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她啊。我呢?我没那个运气,也没那个命。”

何灵没接话,白姨这次唠叨得够狠啊,刘青青什么时候这么丧气过啊。

“越越,你说人和人之间,到底以什么维系的?是先天的血缘还是后天的相处?我们能够交到另一个人手上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以何灵的本人的经历而言,她会相信不管先天血缘还是后天相处,人和人之间其实是可以相互信任的。她毫无保留地相信父母、相信苏致远,她可以闭上眼把自己的未来和命运全都交到他们手上,这也是她来梦境不情不愿的原因。

父母和苏致远都不会放弃她,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唤醒自己的。

但是何灵在“女性之家”这大半年,见到多少亲人反目、夫妻成仇的真人真事,再说到信任,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评价这两个字。

刘青青问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她这大半年所见到的人和事给她带来的冲击。

只是,现在刘青青太丧了,还是得给她一点信心,“青青,你今天累坏了吧。其实白姨真的是为你好,白姨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她也没有在社会上见过太多的丑恶和算计,所以白姨会相信人间真情,会希望我们过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从白姨的角度看,刘叔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从小又特别出息让她没什么操心的。她也是希望你能像她一样,过一点简单的幸福生活啊。”

刘青青点头,“我知道的,我妈是为我好。我妈对我,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好。虽然现在她不理解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她还是希望我能过她那样的生活。唉,说实话,如果我能找个我爸那样的男人,我哪里需要这样坚强这样能干呢?”

何灵知道刘青青今天心情不好,“青青,咱们都没吃饭呢?不如我们去吃饭放松一下,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大厅里已经没人了,桂姨居然没有走。空荡荡的大厅里,刘青青不可能注意不到仅有的一个人。

桂姨满脸堆着怯懦的笑上前冲何灵和刘青青点头弯腰的,何灵心里叹口气,本来今天刘青青心情就不好,桂姨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刘青青让何灵在大厅坐一会儿,转身把桂姨带到了办公室。

也不知道刘青青给桂姨说了些什么,桂姨下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脚步漂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何灵说,“顾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什么都没有透露,就这么走了。

刘青青下来后,也没心思吃饭了,无精打采地告诉何灵各回各家。

也不知道刘青青是怎么处理的,从那以后,何灵再没见到过桂姨了。

在这个梦里何灵觉得很自在很舒服,一直没有心思去找梦主,怀着一种走到哪儿是哪儿的想法,佛性探险。

自从桂姨消失后,时间居然出现跳跃了。

时间一出现跳跃,何灵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桂姨就算不是梦主,也必定是跟梦主的心愿有关的,必须找到她。

何灵翻遍了“女性之家”的所有资料,电子档的、纸质版的,都没有找到当初桂姨和小石头的资料。

这是不可能的事。

当初做资料的时候,何灵亲自审核过,资料完整而详实。身为一个法律工作者,何灵知道这些资料至少要保存十年。

而这次的时间跳跃,不过两年而已。

一定是有人销毁了桂姨的资料。

谁有这个权力做这件事?刘青青。

刘青青为什么要销毁桂姨的资料呢?小石头最后到底有没有获得资助呢?

何灵把“女性之家”的账本一直倒追到成立之初,没有任何一笔账目显示跟小石头有关。以自己做事的谨慎态度,不可能以他人的名义对小石头进行资助,只有一个可能,小石头没有获得资助。

如果小石头没有获得资助,从法律层面来看,销毁桂姨的资料确实不算违规操作,因为没有任何账目往来产生在他们的名下。

对于何灵来说这不正常,因为顾越喜欢保留证据,即使是眼前看来没用的证据也不会轻易销毁。

而对于刘青青来说很不正常,她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这么小一件事,不可能亲自过问。如果不是她亲自指示销毁,那么这些资料不可能消失。

何灵想不到刘青青会讨厌桂姨到这种程度。

结合桂姨消失后时间跳跃的事,何灵必须查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灵跑到医院,想要调查小石头的病情病历,但是由于何灵一直没有执业,又找不到亲属关系证明,医院拒绝提供小石头的病历,也不愿意告知小石头的情况。

何灵找不到桂姨了。

何灵有些心慌了。

刚开始她以为这个梦境中韦远、秦若曦他们一样会联系自己,所以完全没有将心思放在梦主或心愿上,反而过得像个梦中人一样。

但是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灵魂驿站的人联系自己。

而时间出现了跳跃,唯一一个自己意识到有可能是梦主或心愿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更可怕是,对这种梦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感觉,也没有任何信息指向给自己提示。

如果找不到梦主或者找不到桂姨,自己很有可能不知不觉中陷入这个梦境出不去了。

何灵不想告诉刘青青这件事,既然是她销毁了桂姨的资料,以她做事的风格,她不会告诉自己桂姨的下落。

何灵有点埋怨自己居然没记住桂姨或者小石头的身份证号,要是记下来还可以找人查一下啊。

不过,谁会在资料完整的时候想到要去记下一些无谓的信息呢?

垂头丧气的何灵打电话给宋昊宇,死马当作活马医地问他是否还记得桂姨这个人。

想不到宋昊宇居然还记得,更想不到的是,宋昊宇居然还记得小石头的学校。

峰回路转之下,何灵简直对宋昊宇是感恩戴德了。

算了一下小石头的年龄,应该大学已经快毕业了。

何灵和宋昊宇直扑到学院领导办公室,假装是用人单位调查小石头的背景情况。

大学生就业压力这么大的背景下,果然以用人单位的名义是很好展开调查的。

很快,小石头的全部信息都送到了何灵面前。

小石头没有得到刘青青的资助,但最终还是进行了手术重返校园继续求学。只是,桂姨已经过世了。

才两年的时间,何灵想不明白桂姨是怎么突然离世的,学院领导也没有详细说明。

只是小石头的病是瞒不住的,学院领导也没有进行掩饰,只是反复说明小石头专业知识过硬,虽然休学一年,但是完全没有耽误学业。

小石头踏实能干,学习能力强。现在外面实习,表现得也是可圈可点。

何灵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些小石头的情况,打听到小石头实习的单位和地点,客套几句,赶紧拉着宋昊宇直奔实习学校。

宋昊宇不知道何灵为什么忽然对小石头产生那么大的兴趣,不过但凡顾越想做的事,他都会全力以赴帮助她完成。

这会儿何灵和宋昊宇站在教室门外,看小石头正在给孩子们上活动课。

两年没见,小石头明显沉稳了很多。

虽然脸色看来还是有些苍白的,但是笑容却很动人。原来精致女相的面容,现在看起来有了些男子的硬朗之气。

他非常有耐心,正挨个指点孩子做手工。

看了一会儿,宋昊宇忽然在何灵耳边低语,“你以前不是说过小石头看起来很眼熟吗?你看看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更眼熟?”

何灵确实觉得小石头眼熟,但是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低声说,“你也发现他眼熟了?你觉得他像谁?”

宋昊宇拉了一把何灵,更低声地说,“说出来,你不要打我哈?我也是实话实说。”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0

何灵一听宋昊宇这话,又赶紧使劲看了看小石头,还是没看出来像谁,语气急切,“你说吧,没事的,我不打你。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宋昊宇缓缓地点点头,眼神里有些犹豫,“岂止是你认识的人,还是你的姐妹。你仔细看看?”

何灵猛地回头,仔细研究……还是没认出来,“青青?丁夏?”

宋昊宇摇摇头,“越越,你做律师的人,怎么有脸盲症呢?青青啊!你看,从眼睛往下,尤其是鼻子和嘴,只要他一笑起来,那表情跟青青多像啊。看,是不是。”

何灵仔细观察,果然是刘青青式的笑容,怪不得自己一直看小石头都觉得眼熟呢,看刘青青的笑容看多了,能不眼熟吗?

何灵确认了小石头跟刘青青的笑容是一样的以后,更疑惑地看向宋昊宇,低声询问,“怎么可能?”

宋昊宇耸耸肩膀,低声回答,“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像,那我就不知道了。”

在“女性之家”的所见所闻让何灵脑中上演了一场伦理大戏,可是想想白姨和刘叔对刘青青的宠爱,何灵赶紧摇头,怎么可能。

等小石头上完活动课,何灵和宋昊宇立马现身拉住了他。

小石头虽然还是个学生,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看到何灵和宋昊宇也没有觉得惊讶,反而笑着问,“顾律师,宋大哥,你们来了?”

何灵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小石头居然还记得自己,“石头,你还记得我啊?”

小石头还是笑着,“当然记得啊。顾律师是除了老师同学以外亲自到医院看我的人,我妈妈念叨了你很久的呢。”

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黯淡,“我妈妈说顾律师你是好人,为了我的事跑前跑后尽心尽力的。不过,也怪我啊,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我妈妈她……这一生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唉,可能是因为我,才让我爸我妈那么早走了吧,如果没有我,我爸我妈不知道过得多好的。大姐早就成家了,爸妈要是跟着大姐住一起,怎么会过得那么辛苦。”

何灵不知道小石头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只好等他先发泄情绪了再看如何询问。

小石头絮絮叨叨地,眼睛已经有些润了,“从我生下来,我爸妈就没过一天好日子,都怪我。还得这种病,都是我害了他们。”

何灵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石头,你还年轻,还有希望和未来,现在你身上带着父母的期望。为人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只要自己孩子能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

小石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顾律师,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的吗?”

由于已经查证桂姨并未得到刘青青的资助,何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小石头的手术以及桂姨为什么突然离世。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叹了口气,“石头,这两年我们都比较忙,桂姨的事一直没有跟进。昨天我们整理资料才发现,桂姨没有来申请我们的资助款,所以我们来调查一下,是什么原因没有申请资助。”

小石头看着何灵,一脸不解,“顾律师,你们不是说资助款已经用尽,还没有筹集到新的善款吗?”

何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时候是善款用尽了的,不过现在我们又筹集到了新的善款。所以我们昨天整理资料,根据排序来问询一下是否还需要申请资助?我们去医院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找到桂姨的其他联系方式,所以才想到学校去找你的。到了你的学校才知道你已经动完手术,现在实习了。石头,我们的工作有些没有衔接好,确实也是我们能力有限,也是我们资金不足的问题。”

小石头点了点头,“我想也是。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只有那么一点善款肯定不够用的。那时候我也不是很着急用,所以先给了别的更需要的人也很正常的。只是,我们现在不需要了,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显然桂姨并没有告诉小石头真实情况,何灵心里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桂姨到底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自己当初怎么会那样想她,对她太不公平了。

何灵微笑着,“石头,虽然我们没能帮上你的忙,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们也觉得很欣慰的。你这么聪明又能干,踏实又能吃苦,以后你的人生一定是前途无量锦绣前程的。”

小石头叹气,“有什么用呢?我妈再也看不到了。”

何灵正想着怎么把话往桂姨身上提,“石头,你妈能看到的,她在另一个世界肯定能看到的。你要好好的活着,让你妈妈在天之灵能放心。”

想一想,“石头,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在我们这里,你们一直没有得到资助,所以你们的资料是未完结状态的。你能帮我们补充一下信息,把资料完结一下吗?”

提到母亲,小石头虽然伤心,但也没有失态。

到底是桂姨为刘青青他们留了一点面子,没有把实情告诉他,小石头心底还有些感激,也乐意配合的,“顾律师,你看看有什么信息需要补充的,那我们就把资料完结一下吧。”

何灵看了一眼小石头,看他情绪稳定,才犹豫着问,“石头,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手术的费用是怎么筹集的?还有,桂姨……桂姨怎么了?”

小石头刚收敛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我们等了半年也没等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那时候我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顾律师你们来看我的时候,我还能下地走走,还能看看书什么的。等了半年,病情控制不住了,我连吃饭都没力气了,更不要说下地走走了。”

“那时候我都以为我肯定是过不了那一关了,可我妈她不放弃啊。等不到全相合的骨髓捐献者,半相合的也要赌一把。所以……我妈给我捐献了骨髓。二十年前,我妈给了我第一条命,二十年后,我妈又给了第二条命。我妈,是用一命换一命,她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其实身体根本承受不起骨髓捐献,但是为了我,她还是赌了。”

“我活下来了,我妈没抗下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妈情况会比我好。用我妈的命换我的命,真是不值得。我妈这一生,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小石头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这件事大概他心里是永远过不去了的。

也不知道这一年多他哭了多少次,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掉眼泪,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何灵没有追问桂姨离世的细节,她只需要知道桂姨为了小石头肯牺牲一切放弃一切就够了。何灵想起那一次跟桂姨吃饭,她畏畏缩缩地搓着手,眼神里全都是卑微和胆怯;想起桂姨缩头缩脖局促不安的神情;想起桂姨那件袖口磨损得破烂,用了另一种红色的布锁了个边的毛衣;想起桂姨眼神里的慌乱、伤痛、亏欠、不舍,心中对桂姨既佩服又怜惜。

再想到桂姨对刘青青的围追堵截,想利用刘青青人脉寻找相合骨髓捐献者的要求,又是叹息又是感慨。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真是可以放弃一切。

何灵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父母一直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想用他们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吧。

何灵乱七八糟想了会儿,看小石头情绪又平复下来,轻声追问道,“石头,你别嫌我们多事啊。你的医疗费……怎么解决的?是不是又欠了外债,如果有外债,我们这里一样可以给你解决的。”

何灵已经不想管刘青青销毁桂姨的资料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想为桂姨为小石头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自己当初对桂姨的猜测。

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离开梦境,顾越的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自己永远陷于梦中,梦境很快坍塌,钱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如帮小石头还了外债,至少自己能够心安一点。

小石头摇了摇头,“顾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不用的,我们没有欠下外债。这些年来,我们家总是借外债,说实话,已经把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遍了。谁家都不富裕,哪里能借出这几十万给我们动手术。这笔手术费学校帮我申请一部分保险,老师同学们捐献了一部分……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我还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特别指明捐献给我的。”

“如果没有这笔匿名捐款,我就动不了手术,我妈她就不会动给我捐骨髓这个心思。要是没有这笔捐款,我妈肯定还活着的。我死了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我从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早点走他们还能早点结束痛苦。”

“说句没良心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位好心人。他捐款的时候,一定是出于好心,但是我却因为有了这笔捐款动了手术,我妈也因为这笔捐款走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何灵缓缓开口安慰小石头,“石头,不管再来多少次,我相信你妈妈一定还会这么做的。每一个当父母的,但凡有一丝机会,哪里舍得放弃孩子的性命啊。就是因为你妈妈为了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你一定要活得更好啊。带着你爸妈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把他们的那一份幸福和安稳都活了。你一个人的生命里,有你爸妈的期望和生命,所以,你要好好活啊。你可以辜负自己,不能辜负桂姨啊。”

小石头眼睛又润了,“嗯,我知道的。大家都这么说的,我的命不只是我的命,我的命是我和我妈的命。我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我妈好好活啊。我妈她没有好好享过一天福,我要好好活下去,让我妈看到我能替她把好日子都活了。”

“顾律师,我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只是我这条命,是用我妈的命换来的,所以我得珍惜。我得努力工作,好好挣钱,把我想给我妈的生活都活一遍。”

何灵没说话,又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

从实习学校出来,宋昊宇一本正经地问,“越越,你是不是在想给小石头匿名捐款的是谁?”

何灵点点头,“嗯,我得查出这个人。”

宋昊宇一把拉住何灵,“越越,你查这事干嘛呢?你在青青那儿上班是不是不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换个地方就好了的。青青不是那种霸道的人,她不会不放你的。”

何灵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别想多了,我不是想查青青,我只是想查桂姨。”

宋昊宇不相信地看着何灵,“越越,桂姨已经走了。就算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小石头的命,这也是她求仁得仁。小石头活下来了,以后会活得很好,这就是桂姨想要的结果。就算你以前对桂姨有什么承诺,这件事已经到此结束了。你再追查这件事,只是无谓地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你不觉得这件事查下去,结果可能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吗?”

何灵抬头看向宋昊宇,“耗子,你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瞒着我?”

宋昊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到此应该结束了。很多时候,我们糊涂一点会过得开心一点。知道得越多,查证得越清楚,可能会越痛苦。不管匿名捐款的是谁,他总是做了一件好事。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既然他都能匿名捐款了,就是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他,那我们就让这个好心人遂了心愿吧。”

何灵盯着宋昊宇,“你是不是怕我查出来匿名捐款的人是刘青青?”

宋昊宇还是摇头,“不会是青青。青青是个合格的商人,或者说她是个合格的企业家,如果她想要捐款,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做,还可以为自己的企业做一把宣传。‘女性之家’不就是她提议做起来的?”

何灵想了一下,“对,不可能是青青。青青做事一向有分寸,也一向光明磊落,不会是她。那你在担心什么呢?”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1

宋昊宇轻轻地抱了一下何灵,何灵本想挣脱他,但是他很快就松了手。

双手握着何灵的胳膊,眼中全是温柔,“越越,你听我说,你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你先别生气,我不是提醒你又老了一岁,我只是想……越越,我喜欢你有十八年了。”

“从大一新生进校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那一天你穿着一件黄点儿的长裙,长发披肩,你坐在图书馆前的石凳上看人来人往。阳光照在你的脸上,看起来那么温婉那么柔美。我每见你一次,我都能找到喜欢你的样子。不管你是在国内,还是去美国,不管你是青春无敌的大学生,还是事业有成的大律师,我都喜欢你。不管你喜欢别人,还是心里根本没人,我都喜欢你。这十八年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何灵脸上大热,没想到宋昊宇在这种情况下表白。

“越越,我长得不难看,我身体很好。我不抽烟不喝酒打点小麻将,我事业比不上你,但是我能养家我也顾家。越越……”

何灵扭了一下身子,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但宋昊宇还是扳正了何灵的身体,认真地继续说,“越越,你的父亲走了,那个最疼爱你的男人走了。可是,我还在,我知道你父亲是如何宠爱你的,他走了,现在就由我来做那个最宠爱你的男人。越越……你听我说,你看着我……越越,别去管那些事了,好不好?”

“不管是刘青青的,还是小石头桂姨的。我不想你那么操心,我不想你去追查出任何结果。不管这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想知道,你也别去追查了好不好?越越……我想和你有个家。我会对你好,会对咱妈好。越越,我不想你的眼睛再看到那些负面的东西了。以前你在美国,我没办法。现在你回来了,不要让自己那么坚强那么懂事那么能干好不好?越越,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的。”

宋昊宇说着说着,开始往身上掏东西了。

趁宋昊宇掏东西的这工夫,何灵转身就开始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觉得宋昊宇的深情让自己难以承受。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也没跟母亲说怎么回事,躺在床上的何灵想起了很多事,顾越的记忆和自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宋昊宇和顾越的初遇,正如宋昊宇所说,顾越坐在图书馆前的石凳上数熙熙攘攘的人头,满脸堆着笑,阳光照在顾越的脸上,那么青春无敌那么天真无邪。宋昊宇刚好坐在另一面的石凳上等寝室的同学,全程看到顾越无聊地娇笑着数人头玩。

青春期的爱情,真是难以想象的简单,从这一眼开始,宋昊宇喜欢了顾越十八年。

她想起了自己和苏致远的初遇,那是多么浪漫的情节啊。异国的机场,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目光欣赏地看完一中一西两个女孩子四手联弹,然后上前切磋钢琴技艺。飞机上一路的倾心交谈,回国后的再见倾心,如同天意一般,她和苏致远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从初遇到订婚再到准备婚礼,一切顺利得仿佛天作之合的婚姻。

大学四年,宋昊宇为顾越做尽了各种傻事,这些傻事并不咄咄逼人。所有人都知道宋昊宇喜欢顾越,可是顾越还是不喜欢宋昊宇。

只要不是谈情说爱,顾越跟宋昊宇依然能够相处得很好。直到顾越和刘青青同时喜欢上另一个男生,宋昊宇依然没有放弃追顾越。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奇怪,一个在生命中占据了十八年时光的人,顾越到底还是不喜欢。

自己和苏致远呢?很顺利,很甜蜜。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到灵魂驿站,现在他们俩的生活应该是蜜里调油了吧。

这一对比,何灵觉得自己很幸运,自己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初恋就能修成正果,这是怎样的好运气啊。

现在何灵不怪自己运气不好来到灵魂驿站了,大概就是大家常说的,遇见你我花光了所有的运气。能遇到苏致远这样好的恋人,其他的运气已经无关紧要了。

只是,将苏致远和宋昊宇的感情一对比,何灵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像顾越一样,出国十余年不回,苏致远会不会像宋昊宇一样能够守候十余年?

再一想,没法比,自己和苏致远是两情相悦,怎么可能中间断掉十多年不想见呢?

顾越不喜欢宋昊宇,宋昊宇怎么做她都不会喜欢的,这跟宋昊宇是不是好男人没有关系。

这一想,还是觉得自己更幸运,更幸福。

一直到晚上临睡,何灵才想起来,宋昊宇这一打岔,本来自己想去调查匿名捐款人的,都给忘了。

看来得赶紧调动所有关系把这位匿名捐款人查出来,否则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梦的剧情是什么。

也不知道韦远、秦若曦他们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难道是上一个梦境疑似坍塌给他们造成了心理阴影?

不管怎样,自己得努力一点调查一下,否则真的要留在这里跟宋昊宇纠缠一辈子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何灵拜托了学校、银行、警队、通信全方位的关系,拧麻花儿一样地把匿名捐款人的关系给理清楚了。

好在这么大一笔钱,并不是现金捐赠,而是通过银行转账有迹可循,到底让何灵查出匿名捐款人了。

可是,当捐款人的信息放在自己面前后,何灵愣住了。

她想到了那天宋昊宇对自己说的话,调查出来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现在这个结果,确实出乎何灵的预料。

虽然宋昊宇和何灵都确定了不是刘青青,但这个匿名捐款人却与刘青青有关,刘青青的母亲,白静淑。

何灵在脑子里想了好久,也想不出白姨这样一个温柔娴淑的家庭主妇,这个一辈子没有工作过的幸福女人为什么会知道小石头,为什么会给小石头捐款。

何灵把顾越的记忆梳理了一下,白姨确实从来没有踏入社会过。刘叔的经济条件不错又实力宠妻,不舍得让妻子在外面打拼受苦,所以白姨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顾越从小到大都羡慕刘青青。小时候刘青青每天上学放学都有保姆接送,回家母亲一定做好各种美食等着她,顾越没少跟着蹭吃蹭喝。

刘叔虽然工作很忙,但是绝不是认为给钱就算养家的男人,只要有时间,一定会跟白姨带着刘青青全国各地到处游玩。

刘青青从小喜静不爱动,也是白姨刘叔带着她才肯出门走一走。那个年代的孩子少有不被父母打骂的,但刘青青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不是说打骂了,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大学毕业刘青青不愿意找工作,非要自己创业,被刘叔白姨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也是刘叔亲手把刘青青带出来,将自己的事业交到了刘青青的手上。

刘青青的家庭,是一个标准的小富又有爱的家庭,一直就被所有同学羡慕。

何灵想不明白,用顾越的记忆想,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查,看来只有旁敲侧击问当事人了。

何灵给白姨打了个电话,表明去叨扰一下白姨,喝喝茶吃吃饭。

白姨很开心地答应了。

何灵还是买了一瓶红酒和一束花,这一次没有买榴莲了。

白姨还是一样站在楼下等何灵。

看到何灵拿着红酒和鲜花,白姨还是温柔地笑着说,“越越,你还真是客气啊,是不是每次来都要客气这么一下呢?”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何灵一杯接一杯已经喝了一整壶茶了,还是没想好怎么问白姨,毕竟这件事太奇怪了。

小石头和刘青青长得像,这事很奇怪。

白姨知道小石头,这事更奇怪。

白姨还给小石头捐款了,更奇怪。

还是白姨看出来何灵心不在焉了,“越越,你今天来有事吧?白姨说话你都没注意呢。”

何灵讪笑了一下,白姨虽然一辈子没踏入社会工作过,但是她非常聪明,“白姨,我今天是有些事呢,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白姨笑了,“换了别人呢,我肯定假装没听到没看到了。一般这种话呢,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越越你说了,怎么着我也得听一听的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含蓄一点哦。”

白姨这么一说,何灵也觉得有些唐突了,但是这话不问不行,否则就得大张旗鼓调查了,“白姨,你有没有听过朱顺广这个名字啊?”

白姨倒茶的手停了一下,没倒完茶就将茶杯递了过来,脸上没有变化,“你是说青青拒绝了的那个孩子啊?”

何灵没想到白姨直接承认了,“嗯。小名小石头的那个孩子,他的母亲倒是来‘女性之家’求助过,但是当时条件不太符合我们的规定,所以青青将她的申请延后了。后来也不知道青青怎么想的,干脆就取消了。小石头那孩子我去医院看过,是个好孩子,挺机灵挺踏实的。”

白姨看了一眼刚递回何灵的茶杯,又伸手拿了过去,继续倒茶,“青青这孩子做事吧,有魄力,到底还是有些年轻气盛。她没有做过母亲,不明白母亲的心。小石头的病那样重,桂姨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疗的。虽然桂姨她的方法有些激进了,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灵低头想了一下,“白姨,青青怎么跟你说的呢?”

白姨看了下何灵,两人眼中相互试探着,“越越,青青是不是把桂姨和小石头的资料都销毁了?”

何灵点头,“是啊,白姨。我整理资料的时候才发现这份档案没有了,因为当时小石头给了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才记得有这么回事。一般来说,档案应当是要留存十年以上以备查验的,但是桂姨和小石头的资料却缺失了。所以我想,可能青青并没有打算资助小石头,连带着工作人员也没有妥善管理资料。”

“为了资料库的完整,我想把这份资料重新做一遍。也是找到小石头才知道他已经获得捐赠,成功手术了。然后我知道小石头的手术费并不是从‘女性之家’这里捐赠的,而是白姨你捐赠的。”

白姨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笑着问,“越越,你怎么知道是我捐赠的呢?”

何灵脸上红了,“白姨,你别生气。我做这件事,只是出于律师的职业本能,不是故意要去追究什么。当时听小石头和学校领导说了匿名捐款后,我想着可能是青青。虽然表面上她拒绝了桂姨,但是青青很善良的,她一定是用其他的方式进行了捐赠。”

白姨笑了笑,“越越,你在查青青啊?”

何灵头上开始冒汗了,一向都以为白姨温柔体贴,没想到她说话也会这么一针见血咄咄逼人的,嗫嚅道,“白姨,我不是想查青青,更不是想查证什么,只是这件事刚好是我和青青都接手的。我亲眼见到了桂姨的样子,她反反复复来求了我很多次,我理解一个当母亲的想要救治孩子的那颗心。她不是一个懒惰的人,她只是运气不好。本来青青拒绝了桂姨的申请,我想着实在不行,我个人资助她,但是后来她们一直再没出现了,我工作忙了就给忘了。”

白姨喝着茶,笑了笑,没有继续逼问何灵。但是看她的表情,也是不相信何灵所说的话。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白姨笑了,“越越,咱们今天不提工作上的事了吧。我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待会儿我再做一个盐焗虾,炒几个小菜,咱们好好吃顿饭啊。”

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白姨不愿意说这个话题,那么何灵再怎么追问都没用的。

但是白姨这个态度本身就说明了,在小石头和桂姨这件事上,有些东西确实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何灵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展开全面调查。

今天的谈话白姨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了,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不说刘青青那里了,就是白姨这里也饶不了自己的。

何灵心里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个梦简单呢,怎么梦里的人都那么聪明呢?

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大概就是秦若曦他们以前的做法了,以目前自己获得的信息,直面刘青青。

怪不得秦若曦他们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因为快捷而有效。

何灵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秦若曦他们了。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2

自从上次见了白姨后,何灵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梦境的关键是刘青青了。

大张旗鼓地调查刘青青或者白姨只会让他们察觉的时候更加反感,不如单刀直入跟刘青青谈一谈。

这会儿何灵、刘青青两人坐在西餐厅里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以前的趣事,偶尔扯一些工作上的奇葩人、事。

刘青青喝了一口咖啡,全身很轻松,“越越,还记得高三填志愿的时候吗?你明明可以填北京的学校,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到,最后还是跟我填了一个学校。好在咱们不是同一个专业啊,要不然我不得被你挤下来啊。”

何灵喝咖啡像喝水一样,“嘿嘿,一直都是你祸害我,也该我祸害祸害你啊。你说说,咱们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焦不离仲仲不离焦的。看着我比较机灵好动,你文静温和,还以为是我欺负你的时候多,他们哪儿知道你一肚子坏水,都是你带着我玩各种花样的呢。我就想不出如果要是没有你,我的大学能怎么过。所以呢,我怎么着也要跟你读同一个大学的。你欺负了我十二年,说不欺负就不欺负了?这哪儿行啊。况且了,咱俩的兴趣爱好不同,专业肯定不一样的。你那么狡猾一个人,我哪儿能把你挤下去啊。”

刘青青点点头,“那倒是。那些年你都背了多少黑锅啊,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背锅侠呢。你说人这一生,有多少人能遇到这样的知己?在商场上,赚钱的机会到处都是,可是能让你放心把自己后背交给他的人,太少太少。越越,我给你交个底,如果是你,我能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如果说我能无条件地信任谁,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何灵很感动,刘青青和顾越之间的这种感情,不是姐妹却超越姐妹。除了她们之间共同经历过的十六年同学时光,更重要的是了解彼此,三观相似。如果对方有意外,可以完全信任对方,将自己的父母、事业托付到对方手上。这是她们不曾说出口,却了然于心的默契。

一阵激动之下,何灵决定直接问刘青青了,“青青,其实我有事想问你。”

刘青青面不改色,“我知道。你可以直接问的,只是,如果我不想回答那我就不回答。”

何灵点头,“那是自然。青青,首先我得请你原谅我。‘女性之家’一直是我在管理,所以我会带入一些个人的工作风格,我会对纸质的文件材料进行整理留存。也就是在整理留存的过程中,我发现了桂姨的资料缺失了。可能也是我的工作失误了,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青青,在补充文件材料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情况。”

刘青青端起咖啡杯,笑着看向何灵,却一口没喝,“你是说桂姨和小石头吧?那时候我不是说了把桂姨的排序一直靠后嘛,这一靠后,自然也就没人在意这些资料了。咱们后来帮助了多少人,这种一直待定的资料哪里还能管得过来。”

“越越,我十分赞成你这种严谨的工作风格,只是觉得你这样会比较辛苦的。像桂姨这种没有多大意义的资料,丢了就丢了呗,有什么要紧的,别累着你才是真的呢。”

想一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越越,你发现了些什么?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

何灵尽量表现得漫不经心,“说起来也是小石头运气好,我们把他们给忘了,还是有好心人资助了他,还是有很多人会做对社会有益的事。”

听到这里,刘青青终于喝了一口咖啡,“有好心人资助了?那倒是挺不错的。虽然咱们忘了他们,到底他们还是获得了资助。到底是吉人自有天相,那小石头应该没事了吧。”

何灵点头,“小石头运气不错的,他手术很成功。”

刘青青笑了,“那就好,小石头康复了桂姨应该放心了吧。”

何灵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小石头运气好,是桂姨把自己的运气都给了他。桂姨她……”

刘青青疑惑地看着何灵皱眉,“她又怎么了?”

“青青,小石头的病是需要移植骨髓的。他一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全相合的骨髓捐献者,当时他们做这个骨髓移植手术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没有全相合的,只能用半相合的骨髓赌一把。”

“但是他们到底赌赢了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桂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何灵心底叹口气,刘青青对桂姨的印象果然很不好,已经形成成见了,“其实桂姨没什么不满足的,小石头能康复,这也是桂姨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那她还想怎样?”刘青青一边说,一边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何灵犹豫了一下,“桂姨走了……”

刘青青“哼”了一声,“又去哪儿了?既然是好心人捐赠的手术费,又用不着她还,不用到处躲债的啊。”

何灵挑明了说,“桂姨过世了……”

刘青青明显呆住了,咖啡杯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悬在半空。

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会呢?”

何灵摇头,把从小石头那里听来的话简单复述一遍,“桂姨她就算再贪心再有小心思,为了孩子,也是情有可原啊。唉,天底下做母亲的,为了孩子真的什么都舍得牺牲的。”

刘青青不说话,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冷笑一声,“哼,为了孩子什么都肯牺牲?那可未必呢,难道‘女性之家’里没见过吗?”

“上一次那个谁?每次来都穿一身暗绿的那个女的,叫……对,叫巍兰的,名字听起来倒是知书达理的,你看看她做的事哪里知书达理了?她倒是叫了个好名字,做的事太对不起她的这个名了。她是为了孩子什么都肯牺牲的,不仅牺牲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身体,顺便还牺牲了两个女儿,当然了,对她来说,那两个女儿也是为了她的孩子才有存在的意义的。对了,还牺牲了至少三个没出世的孩子。”

“越越,你也在‘女性之家’那么长时间了,你真的相信做母亲的,为了孩子什么都肯牺牲,还是为了儿子什么都肯牺牲?还是在她们眼里,儿子才是孩子,女儿不算孩子?”

一边说,一边冷笑着,笑到最后,眼中泪花闪动。

刘青青的反应有些过了。

何灵知道这次试探对了,劝导道,“青青,你说的这种现象确实存在的。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明明都是自己生的孩子,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明明自己已经遭受过这种苦难,为什么还要让苦难再传递下去呢?”

“可是,青青,后来我渐渐明白了,这个群体的女人,她们既是加害者,同时也是受害者。你看看,多少来我们‘女性之家’求助的女人,她们自己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她们还要将自己已经身受的苦痛继续下去?是因为她们对于这样的苦痛,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啊。她们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不该承受这样的苦痛,又怎么会意识到斩断这样的苦痛,不将之传递下去呢?”

“这样的意识是谁传递给她们的?她们不可能天然地形成这样的意识,这些都是后天形成的。我们是因为接受了更文明的高等教育,并且从心底相信男人和女人在大多数的领域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我们才会觉得她们的想法是非常可怕的。”

“青青,作为一个女企业家,你更知道在商场里打拼,女人付出的远远高于男人。你没有注意到,从小到大,哪怕是到了大学里,很多女生在学业上会比男生更自觉、更刻苦,只需要看一看每年拿奖学金的男女比例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到了就业的时候,女生就业的难度远远高于男生呢?难道这种现象也是这些女生不努力、不争气造成的吗?”

“不是的,只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承受着几千年来传承的意识和思想。在很多方面,我们自己都不能完全消除影响,那我们又怎么能苛责那些见识、学识都不如我们的弱势女性,让她们迅速明白儿子或女儿其实差别不大呢?”

“事实上来说,儿子和女儿确实是有差的,这个差别也是因为这样一个男权社会我们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一定的影响和压迫。只是,我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我们获得的资源更丰富,所以我们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那些弱势女性,她们所处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这种教育不单单指学校里给她们的教育,还包括家庭教育、社会教育,更容易让她们接受这样的做法和想法。”

刘青青不可思议地看着何灵,“越越,所以你也认为她们做得对吗?你现在是在为她们辩解吗?难道那些未曾出生的胎儿,那些被家庭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女儿,就是应该为这种思想牺牲的吗?越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是非不分了?”

“我一直都以为我们三观契合的啊。不管这些母亲遇到什么困难,这都不能成为她们抛弃或者是牺牲无辜女儿的理由。为什么牺牲和抛弃的不是儿子?越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会支持这种行为了?你不是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吗?美国的母亲难道也会让女儿为儿子牺牲的吗?为什么你出国那么多年,你还认为这种行为是正常的?”

刘青青的话已经开始不讲逻辑了,甚至可以说是胡搅蛮缠了,这不是刘青青一贯的做事风格。她一向都是冷静而霸气的,哪里会有这种逻辑混乱的时候?

何灵明白了,刘青青这么激动,不是因为那些重男轻女的求助者,而是她内心所思所想投射出来的。

可是,她从小生活得如此幸福,就算在“女性之家”看到那些负面的、消极的案例,怎么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

“青青,我们只是随便聊一聊这种社会现象,我的观点并不是认为她们做得对,或者支持她们的行为。我是认为,她们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其实这并不矛盾的。”

刘青青火气还是很大,“可是你依然同情她们的?”

何灵点头,“对,我认为她们既可恨也可悲,但是归根结底,她们很可怜。”

刘青青摇头,“所以啊,越越,我们聊不下去了。你认为她们可怜可悲,你会同情她们。在我看来,她们是成年人,在同情她们之前,我更想同情怜悯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以及那些未曾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消失掉的女婴。她们做错了什么?她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形成自己的思想,她们还没有力量去抵抗这些苦难。”

“越越,你同情这些加害人,为什么你就不同情一下那些孩子呢?这些孩子难道就天生该受这样的苦?”

何灵还是坚持跟刘青青辩论,“青青,这些孩子长大了以后,如果不是接受了更文明、更先进的教育,我说的接受,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接受,是从心底接受男女可以不同但是没有优劣之分,那么,这些遭受了苦难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新一批的加害者。”

“青青,你同情的,是她们幼小的时候,那时候她们羽翼未丰,尚不能对抗这些苦难。而我同情的,是这些即使生理上已经成年,但心理上、学识上、能力上,却始终羽翼未丰不能对抗这些思想的女性。在我看来,她们一直都是受害者,从幼小时到成年后,甚至是到行将就木的老年,她们一直都是受害者。”

刘青青情绪很激动,脸都气红了,“越越,我觉得我们真的不能再聊下去了。我不想因为言论而选择或者失去朋友,但是我必须要说,在这种事情上,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无视何灵的反应,拎着包包径直走了。

留下满脸诧异的何灵,目瞪口呆。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3

从顾越与刘青青三十年的交往来看,何灵可以判断出刘青青在桂姨的事情上非常反常。从小被父母过于宠溺使得刘青青其实非常任性,但是她不会这样毫不缘由地大发雷霆。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连生气发怒都很少有,一直很安静。

更不要说她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虽然人是霸道一些,但不会这样明白无误地将自己的情绪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

这就是关键。

桂姨过世后,时间出现跳跃。

何灵回想起顾挽华和赵世坤的那个梦境,梦主是赵世坤,心愿是顾挽华。顾挽华牺牲后,赵世坤的梦境就出现了时间的跳跃。

看来,这个梦也是一样的。

那么,梦主是……刘青青。

而且这个梦,一定跟桂姨有关,虽然她已经过世了。

何灵很开心,在这个梦境中,自己的成长真的很快。能够与梦中角色融合得特别好,也能够很快地识别出梦主了,看来自己还是很适合梦境探险的。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梦中所有的角色都是围绕着梦主产生的,不管是梦主的心愿也好,还是找到出口离开梦境也好,关键还是刘青青。

何灵在脑中反复琢磨刘青青的时间线。

从桂姨出现后,刘青青的情绪就特别外露。刘青青从不掩饰自己对桂姨的不屑和鄙视,甚至是厌恶。

但是这种情绪,毫不缘由。

再联系上小石头和刘青青那神似的笑脸,白姨话里包含的话。

刘青青和桂姨,一定有关系。

何灵有点不愿相信,但理智却告诉她,相信证据相信逻辑关系,这就是真相。

那么,接下来该找谁推动剧情呢?

吃桃子肯定捡软的捏啊,谁比较软呢?

小石头吧。可是,小石头知道这件事吗?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不知道的吧。

还有小石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大姐,她知道吗?

白姨一定知道,但是白姨……何灵不太愿意去找白姨调查,因为顾越的记忆现在全都在何灵的脑海里,不是万不得已实在不愿意让白姨牵扯进来。

这样想着,那就先去找小石头吧。

不管他知道什么,或者他不知道什么,可以确定一个方向。

小石头的实习已经结束了,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事,工作也基本确定了。

何灵看着越发沉稳的小石头,心底为桂姨感到欣慰。一般男孩子是不愿意选择做老师的,因为收入比较低,难以养家糊口。

小石头选择回到家乡做特岗教师,这是打算为家乡未来的教育事业奉献自己了。

小石头对何灵的印象还挺深,看到何灵都是满脸堆笑。

何灵也很喜欢小石头,只是刘青青这件事还是得开口问出来。

“石头,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姐姐真的高兴啊。身体很好,学业很好,前途也不错。做老师,挺好的。回家乡做老师,你真是个有理想的人。”

小石头抓了抓头,羞涩地笑了,“顾律师……”看见何灵嗔怪的样子,还是改口了,“顾姐姐,你对我真好呢,这么关心我,一直都来看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理想,我只是觉得既然好心人愿意救助我,他肯定是想看到我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所回报的人。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堂堂正正做人,她也一直希望我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顿了顿,“我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就觉得做老师很好,当老师可以引导孩子们不同的世界,看到不一样的未来。我愿意给他们做这个引路人,让他们知道教育确实是可以改变未来的。不管什么时候,读书一定是有用的。”

小石头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了憧憬的神情,眼神里全都是希望。

何灵很喜欢这样子的小石头,有理想有冲劲有正气。

何灵还是要把话题往桂姨身上靠,“石头,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桂姨看到了,一定很开心很欣慰的,这就是她希望看到的样子啊。”

听到何灵提桂姨,小石头还是低下了头,“顾姐姐,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妈妈。她给了生命,给了我未来,也给了我无限的希望。我相信,我妈妈看到我做这样的选择,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做老师,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妈的希望。”

何灵点头,“石头,你说得对。桂姨知道你是个有力量有理想的孩子,你的理想也是她的期望。石头,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桂姨还有什么心愿吗?如果她还有什么心愿,我们一定尽力帮她完成的。”

小石头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好像没有啊。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能够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何灵继续诱导他,“那有没有什么她想见的人或者她想要做的事?我们都可以帮她的。”

小石头想了很久,“好像有个姐姐,我妈倒是说过,有个姐姐人很好的。我妈说,有机会要带我去认识一位姐姐的,说是这位姐姐很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认识一下的。不过,我妈也没说是哪位姐姐,也没机会去找这位姐姐。后来顾姐姐你就到医院来看我了,我猜我妈说的那位姐姐可能是你吧。反正我妈后来也没再提过。”

说完这话,小石头摇了摇头,“顾姐姐,没关系的了。我妈她还有什么心愿的话,我都可以替她完成了。我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以后我就能撑起我的生活了。再有什么事,也是我可以想办法解决的。顾姐姐,你们真是太好了,我妈都走了那么久,你们都还是这么关心她关心我。”

小石头说得这样坦率真诚,何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心里明明为了其他的事,还给小石头这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看来,桂姨什么都没有跟小石头说过。那么小石头的姐姐呢?她知道什么呢?

何灵虽然不情愿,还是想办法查到了小石头姐姐的地址。

一路颠簸下来,何灵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没想到石头姐姐真的那么远那么偏那么穷。

石头姐姐看起来很苍老。四十出头的人,已经有了斑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很明显,脸色黝黑。

身上的衣服式样老旧,但跟桂姨一样,清洗得很干净。

家里倒是出乎意料地收拾得很齐整,只是家具家电不多。

两个孩子都在镇上读书,两周回来一次。

看起来,她的情况跟桂姨所说的一样,也不是条件好的家庭。

听说何灵是为了完成桂姨生前的心愿而来,朱顺玉还是挺吃惊的。

“顾律师,你们的工作真是太负责了,这么老远的路,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我妈她当初去求助你们的时候,没有把自己的心愿说清楚吗?那时候我们家石头病重,我妈就是希望石头病能治好就行了,哪里还能有其他的心愿呢。”

何灵点头,“对,桂姨当初的第一个愿望是石头的病。但是当时我们的善款出现了一些问题,桂姨的这个心愿没有处理得很好。当时桂姨说过,还有另一个心愿,等石头病好后再来完成。可是这一等,就是两年多了。她的那个心愿,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我们的工作不是很好完成。順玉姐,你能详细把桂姨的这个愿望跟我们说一说吗?”

朱顺玉眼神犹豫了,皱着眉头考虑要不要说。

何灵一看她的样子,心里放下一块是石头,她知道,桂姨一定跟她说过。

也对,按年龄来看,她比刘青青大了四五岁,肯定是知道的,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的。

何灵又补充一句,“小石头的姐姐……桂姨想让小石头和他姐姐见一见。”

朱顺玉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可能是确定桂姨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说了多少。

何灵微笑着回看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知道。

朱顺玉叹了口气,“顾律师,我妈既然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也不必瞒你。石头确实还有个姐姐,我妈也一直希望石头能够跟她姐姐相认。我妈倒是没什么想法让我跟妹妹相认,毕竟我们的生活已经千差万别了,但是石头不一样。”

宋昊宇瞪大了眼睛,偷偷捅咕了一下何灵。何灵假装没感觉到,不搭理他。

何灵还是微笑着点头,“顺玉姐,我知道的,桂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还是把她的想法透露给我了的。其实吧,石头跟他姐姐认识一下,也是好事。毕竟是血亲,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血亲,一家人能够相认,互相扶持着也是好事。”

朱顺玉听何灵说这话,更确定了,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顾律师,其实这事吧,我妈也没详细跟我说明白。我只知道,我那二妹给了个好人家,现在过得挺好的。但是,我妈从来都教育过我们,各人有各人的命,二妹她命中就不是我们家的人,活得也就不是我们家人的样子。我们没有养育过她,现在她过得好,我们不能去打扰她。所以我妈也没有告诉我太多的事,也是不希望我去打扰二妹吧。”

说到这里,憨厚地笑了笑,“其实叫她二妹也是我自己偷偷叫的呢,在我妈跟前我从来不敢说二妹一个字。二妹虽然没跟我们一起生活,可是我妈心底疼我二妹得很。那时候我还小,对二妹没有什么印象的。但是我知道,每次我妈去看过二妹后,回来就特别高兴。”

何灵心里一动,每次桂姨去看刘青青?难道桂姨一直都知道刘青青的情况?她已经找刘青青相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

再回想起刘青青不屑、鄙视甚至厌恶的表情,可能桂姨还真的去找刘青青相认了。

但是刘青青什么脾气啊?

刘叔白姨从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本来脾气就娇纵。忽然间冒一个出来跟自己相认,说是自己的母亲?

且不说是不是事实了,这不找刘青青的骂啊?

如果是事实,以刘青青所接受的教育,那也是找骂。

你既然养不了,就不要生,生了又给扔掉?

刘青青肯定知道了,不然那天不会跟何灵吵成那样。

说实话,虽然何灵认为重男轻女这种事,不能怪桂姨,毕竟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想要个儿子,硬说他们的思想可怕,可是谁给他们灌输的这种思想呢?如果他们从小接受的是女性跟男性一样优秀,一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倾尽全力给女儿同样的家庭资源和教育资源,那么他们也不会认为儿子有多重要了。

但是桂姨确实也脱不了干系,她既然已经接受了儿子更重要的观念,也实际上做出了扔掉女儿继续追生儿子,那么扔掉了女儿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生过,何必又要打扰她的生活呢?

扔掉女儿任由女儿自生自灭,那么从此不闻不问,不管她过得如何,反而是比较正确的做法。女儿的运气比较好,碰到一个好人家,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才是最后的底线。

可是桂姨呢?知道刘青青遇到了好人家,过的生活好,为了儿子就想攀附从来没有养育过的女儿,这确实是面目可憎了。

现在何灵内心也跟刘青青一样,对桂姨有些不屑了。

朱顺玉还在絮絮叨叨,“顾律师,是不是二妹让你们来问我妈有什么心愿的?其实好多话,我妈都没跟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情况的。不过,二妹既然能让你们来问,那肯定是准备跟我们相认了的。二妹她过得好,我们都跟着高兴的。如果二妹不嫌弃我们,愿意跟我们成为一家人,我们更高兴的。”

何灵忽然觉得极为厌恶,果然是能做出扔女儿这种事的家庭,还真是言传身教啊,怎么能说得出这种无耻的话呢?

扔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死活?现在看女儿活得好了,就来摘别人的果实?这哪里是亲情,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一门生意啊。

何灵心中厌烦,不想再跟她纠缠了,“順玉姐,我们今天来呢,只是想核实一下桂姨的心愿。如果没有什么明确是纸质文件,那可能我们很难完成了。順玉姐,你再想想,或者你再找找,如果能找到什么纸质的文件,到时候可以再联系我们。”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4

回家的路上,何灵很不高兴地跟宋昊宇抱怨,“耗子,你说人长大了以后什么最可怕?”

不等宋昊宇回答,自己苦笑着,“小时候盼望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像我爸我妈一样,做一份自己爱的工作,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组成一个小家庭,生儿育女。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幸福生活。我爸我妈很爱我,他们让我看到的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忠贞不渝的爱情,全心全意为家人付出,对世界满怀柔情。”

“可是,现在却发现,长大了,过得好难啊。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妄为了,眼睛里看到太多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东西,终于知道了世人皆苦。我爸走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撒娇耍赖的孩子了。虽然我在国外生活了十来年,够独立够坚强。可是,只要父母尚在,回家始终让我觉得自己依然可以暂时躲避现实里的不快乐。从我爸走了以后,我就是妈妈的支柱了,看起来一切没变,其实一切都变了。”

“长大真可怕啊,我们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世界的灰暗和冷漠,算计和谋划,即使是亲人,也可以利用。我懂得世人多不易,有些人由于先天条件不足,物质或精神的匮乏感,让他们拼命去抢夺算计。虽然我可以理解他们,但是我依然会觉得可怕。长大以后,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压力,还有来自对他人会社会信任度的降低。真是可怕啊……”

宋昊宇开着车没敢跑神看何灵表情,但是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些话,也知道她情绪低落了,“越越,长大这两个字,其实既有权利也有义务的,既有美好感动也有悲伤心碎。所以我们常常会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常十之八九。我们会看到很多小温暖小确幸,更会看到很多小悲伤小绝望。可是,越越,你知道长大以后最美好的是什么吗?”

何灵鼻子里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宋昊宇转头看了何灵一眼,只见她眼转向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有她模糊的倒影,迅速转头看向道路,“越越,长大了以后,我们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更有能力去守护和捍卫,不管是我们爱的人,我们的家庭,还是我们的信念。我们很清楚,我们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幸福,或者是自己小家的幸福。我们想要在自己幸福之余,能够给社会给他人提供一点温暖。这个薄情而冷漠的世界,是我们的世界,它的薄情和冷漠我们都有责任。我们没有太大的力量去改变历史,但是我们有力量去改变我们周围的世界,即使每代人只能改变一丁点儿,那一代一代传下去,我们终将看到一个充满爱和希望的温暖世界。”

何灵鼻子抽了一声,没想到宋昊宇内心这样温暖而坚强。

宋昊宇说着话,余光中发现何灵回头看他,迅速转头冲何灵一笑,“特蕾莎修女说说,你以为,贫穷就是饥饿、衣不蔽体和没有房屋;然而,最大的贫穷,却是不被需要、没有爱和不被关心。所以,越越,不要灰心不要难过……嗯,要不你灰心一会儿难过一会儿也可以的。其实有没有大房、豪车、华服美食不是最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被需要、被关心、有爱。我们也许改变不了贫穷,但是我们可以给出温暖、关怀、需要和爱啊。”

何灵没想到脸皮厚又死缠烂打的宋昊宇居然有这么柔软的内心,显然顾越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宋昊宇,或者说没有好好了解过踏入社会的宋昊宇,否则她一定会发现宋昊宇其实挺不错的。

宋昊宇察觉到何灵在观察他,笑了,“怎么了,越越?是不是忽然发现我认真起来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何灵被他说中了心事,脸“唰”地一下红了。

宋昊宇没有继续追问何灵,也没有偏头看何灵,继续随口说话,“其实我觉得英文里的有些词蛮有意思的,比如说relate,连接、联系、关联、亲属,人和人之间靠什么联系在一起的?有人是靠钱,有人靠关系,但是绝大多数人是靠感情和喜好吧?因为我们投入了感情,因为我们了解了彼此的喜好,所以我们有了联系,所以我们相互关联,所以我们成为了亲人。”

“你看,其实多数文化里都认同感情是比金钱、权势更重要的吧。正是因为我们都认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们愿意付出感情,愿意与他人建立联系才是去了解世界、温暖世界的第一步。也许我们会受伤,也许我们会挫败,但是我们依然保持自己的初心,不要因为外界因素而改变我们最初的想法和信念。”

“有人说,最好的祝福是,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怎么才能做到仍是少年?我觉得是我依然会感动也依然愿意感动别人,依然温暖他人也依然愿意被他人温暖,即使我改变不了世界,世界也不能改变我这颗心。”

何灵真的觉得宋昊宇真是挺不错的。

一觉醒来,何灵觉得自己翻身都有些困难,而且觉得特别累特别困,为什么呢?

睁开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卧室变了,从窗帘到床品、从衣柜到……床边居然还有张婴儿床!

何灵很无语,真是糟糕,时间又跳跃了!

这次又是多少年?

又有什么剧情跳过了?

忽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宋昊宇探头探脑伸个脑袋进来,一看到何灵醒了,笑着柔声说,“越越,睡不着了?那你想不想起来呢?瑾瑜已经被她外婆带着去游乐场了,我做了早餐,你看看想不想吃?”

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低头吻了何灵额头一下,摸了摸何灵的脸。

何灵来不及反应,也就任由他亲了摸了。

宋昊宇看何灵目光呆呆,笑着说,“还是没睡好吧?那我把壁灯也关了,你再躺会儿?”

何灵需要消化这些消息,摇了摇头,“还是起来吧。”

作势就要自己起身,吓得宋昊宇赶紧伸手扶住何灵的后背,随手抓了一个腰枕过来垫在何灵腰间,“越越,我来我来,你现在还是动作轻缓些好一点。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看起来都瘦了好些。”

何灵双手按在肚子上,又傻眼了。

既然都是时间跳跃,为什么不跳得再远一点?

怀孕……而且是宋昊宇的孩子……而且是第二个孩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何灵叹口气,心里嘀咕一句,我不过是没去逼迫白姨或者刘青青,居然让我过这样的生活?这是梦境吗,还会惩罚人的吗?

虽然在这个梦境中跟宋昊宇也算相处得很愉快,但是忽然变成夫妻……忽然怀孕生子……何灵有点崩溃了。

宋昊宇人很好,但是何灵还没有给苏致远生儿育女,就给梦中人生养孩子了,感觉太不好了。

果然是针扎在自己身上才会疼,何灵后悔自己没有逼问刘青青或者白姨了。

宋昊宇端了一碗鱼汤进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鱼汤,还在嘴边吹了吹,表情自然动作娴熟地递到何灵嘴边。

何灵大为尴尬,张嘴喝了一口,非要自己喝。

宋昊宇娇兮兮地撒娇,“老婆,你嫌我笨手笨脚了?我平时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你,你不要嫌我嘛,我现在能做一点就做一点,你不要嫌弃我啊。”

人高马大的宋昊宇撒起娇来真是太可怕了,何灵呆立当场,任由宋昊宇一勺一勺把鱼汤喂完。

何灵心中哀嚎,刘青青!我要找你谈谈!

在宋昊宇牛皮糖一样的撒娇赖皮中,何灵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出了跳跃的剧情。

宋昊宇最终还是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婚后的宋昊宇也算绝世好男人了,倾尽全力疼爱老婆。

瑾瑜从生下来,顾越就没怎么换过尿布,没怎么抱过孩子,月嫂、保姆一应俱全,母亲跟女儿女婿住在一起,相互照应。

宋昊宇只要在家,顾越就是皇太后的待遇。

本来不会再要孩子,可丁夏那死女人太多嘴了,说宋昊宇这样的绝世好男人那么喜欢孩子,就算再生一个也不会让顾越操一点心的。瑾瑜又吵着想要个妹妹,就这么又怀上了。

到底年纪太大了,风险又高反应又大,这已经在家躺了三个月了,现在情况才算好转一点。

何灵很悲愤,非常想掐死丁夏。

她觉得丁夏就是故意的,存心不想自己过好日子。

再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问,刘青青居然一直未嫁,当然事业也是越做越大了。

白姨……白姨居然住院了。

这才六年的时间,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超凡脱俗的白姨居然病了。

中间又遗漏了什么剧情?

宋昊宇一听何灵问刘青青,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越越,你现在大着个身子,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心情愉悦。问那么多,你想干嘛?”

何灵心虚了,宋昊宇知道自己一直在调查刘青青和白姨的,也知道刘青青不是白姨的孩子,中间肯定有什么故事的。

但是宋昊宇不在乎刘青青的故事或身世,只要还把彼此当朋友,亲生领养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他曾说过的,调查出来的结果不会让人满意的,那又何必追着问呢?

何灵没敢继续问,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调查会停止,而时间又发生了跳跃。

如果自己不去找白姨或者刘青青,这是准备让自己就老死梦中的节奏吗?

但何灵不敢惹宋昊宇了,毕竟现在怀着他的孩子,而且他一定能得到母亲的支持,头痛!

何灵现在开始觉得秦若曦和韦远的方法挺好!

自己总是心软、不忍,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解决起来更头疼。

何灵想了很久,才想到借口,自己怀孕保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医院看过白姨,现在身子已经稳定了,再不去看看白姨,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好在宋昊宇又出差了,母亲知道顾越和刘青青的感情,又是到医院,自然不好拦着她。只能反复嘱托何灵,千万小心,有什么异常在医院就别走了。

司机把何灵送到医院,保姆扶着何灵上了病房,很识趣地到停车场等着去了。

白姨的护工也很识趣地出了病房。

何灵挺着肚子慢悠悠地坐到白姨床前,好在是单人病房,有什么话也是方便说的。

一身病号服的白姨脸色发黄看起来很虚弱,歪着身子半靠着看向何灵,病歪歪地说,”越越,现在有四个月了吧?这么重的身子,怎么到处跑呢?”

何灵喘了一会儿气,“白姨,我没有到处跑呢。白姨,早就听说你病了,可是我这保胎了三个月,过了危险期我才有机会来看看你,你不要嫌我来得晚哈。”

白姨笑了,“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呢?既然身子那么重,肯定是先把身子保住的要紧啊。你看看你这年纪,怀胎大肚的还能来看阿姨,阿姨担心都来不及,哪儿还能怪你?”

看了一会儿何灵的肚子,眼睛里全是羡慕,“越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昊宇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真好。瑾瑜聪明伶俐又有爱,这个小小的将来一定特别受宠的呢。”

何灵也笑着,“是啊,白姨,我的福气都是从妈妈们这里沾来的。白姨,青青那么能干,你也有福气的。”

白姨眼睛又转到何灵的肚子上,“越越啊,你现在的生活真是幸福啊。你这孩子真乖,也听劝,昊宇这样的好孩子跟你,那真是太般配的一对了。”

又夸了好半天何灵和宋昊宇,才叹了口气,“越越,这些话我现在也是不跟青青说了的。青青这个年纪了,说了也是让她徒增烦恼。当初你们俩是比着单身,可是越越你都能想通,不单了结婚生娃。你看,现在你这小日子过得多热闹,家里吵吵闹闹人丁兴旺那才叫家啊。青青这孩子,一根筋啊,为什么一个人她还是坚持单身呢?”

何灵正想以此为契机打开话题,“也是呢。白姨,我得谢谢你呢,谢谢你提醒我有家庭的好,我才能跟昊宇走到一起。有了孩子,我才知道父母的心啊。钱,什么时候都赚不完的,能停下来陪陪家人,养养孩子,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幸福。”

“白姨,其实现在青青也不晚的。只要她想找一个人一起过,什么时候都不晚的。按说我结婚也算晚了吧?当然我要这孩子年龄是大了些,但是如果青青不要孩子,只是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过日子,这不算晚的。我现在很明白白姨当初给我说的那些话,我也能理解白姨说的那些话了。我希望青青幸福,像我一样过点人间烟火味儿的幸福生活,我可以想办法劝劝青青的,毕竟当初我跟她一样的想法,我说起话来,或许她还能听一两句。只是,我不知道青青她到底有什么心结,这么排斥家庭排斥另一个人进入她的世界。”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5

白姨盯着何灵的肚子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在想自己还是刘青青。

何灵知道白姨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倾尽心血将刘青青抚养成人,但到底没有过怀胎十月的经历。

而刘青青的人生已经过半,看她的样子也是不打算结婚生子了的。

虽然以何灵接受的教育来看,人生是一场修行,并不是一定要经历结婚生子才算圆满。但是从情感而言,何灵还是愿意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的。

白姨嫁给刘叔,一定是嫁给了爱情,不然很难想象在那种年代没有子嗣依然能将日子过得这么甜蜜。可是,看到刘青青的同辈相继有了家庭当了母亲,到底还是很遗憾的。

不仅是因为自己遗憾,也是为了刘青青遗憾。

白姨看了很久何灵的肚子,终于想起刘青青了,一字一顿地问何灵,“越越,我记得很多年前你曾经问过我一个女人的事,你说那个女人叫桂姨?”

何灵心里有些激动,以前自己想说说桂姨的事,白姨态度强势地抵挡了,无功而返。

现在她肯主动跟自己谈,那么必定是想好了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自己。

何灵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如水,“白姨,说起来这事真的好多年了,那时候我也不懂事,让白姨你不开心了。”

白姨摇摇头,“越越,你跟青青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其实你本性善良又厚道,真要有什么事,你一定会护着青青的。”

白姨的这句开场白让何灵觉得她心思过重了,也不知道白姨在担心什么,毕竟青青已经过了半生,她的亲生父母早已作古。

青青如此恨桂姨,怎么可能舍了白姨去给桂姨做女儿?

白姨笑着对何灵说,“越越,你跟青青这几十年,早就是姐妹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的。”

何灵微笑着竖起了耳朵。

“越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青青不是我和你刘叔的孩子。唉,这话也不对,青青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把她从小养大,给她的关心和爱护,不比任何一对父母的少。真要说我们少了什么,不过就是少了怀胎十月的这个过程罢了。”

“可是,越越,你现在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你知道养育孩子真正耗尽心血的并不是怀胎的那十个月,而是在孩子出生后的漫长岁月里。从孩子生下来,你用自己的心血陪着他,看着那么柔软又虚弱的小人儿,慢慢地长大成人。”

何灵点点头,“是的,白姨。我现在做了母亲我才体会到父母的伟大。说起来,怀胎十月很辛亏,但是跟养育孩子的艰辛根本没法比。我们这一辈的形容工作很艰辛很努力,总是会说‘你有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北京?’,其实做过母亲的人才知道,我何止见过凌晨四点的北京啊,我见过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的北京。没有半夜奶过孩子、没有半夜哄睡过孩子,不必跟我谈人生的艰辛。”

白姨听何灵说得有趣又写实,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像青青了,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讨嫌的呢。你是挺辛苦的,但是昊宇对你真的挺好了。保姆、司机都有,他回来也都亲力亲为,没有做甩手掌柜呢。所以说啊,你比青青有福气呢。你和昊宇都是这么好的孩子,这小日子过得让人多羡慕的。”

何灵点点头继续补充,“我们都说养育孩子辛苦,就是因为生孩子容易,养育孩子太艰辛了,生恩不及养恩。更不要说,你和刘叔还把青青养育得那么好,那么成功。”

白姨摇摇头,“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青青这样子算不算成功算不算好。我和你刘叔对青青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我们也希望她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好。她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我们多希望她能随便进个稳定的单位,不求她能大富大贵,就希望她安安稳稳。她想要什么,我们可以给她安排准备的。”

“可是这孩子,就是这么倔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门心思就是要创业。我和你刘叔怎么舍得让她一个女孩子白手起家去经历那些艰辛,既然她不想进稳定的单位,想要精彩的人生,那你刘叔好歹也在这个行业走了几十年,能给她一点入门的经验和资金的支持。说起来,青青也算小有成就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想些什么,要些什么。”

“我不是一定要逼着她结婚生孩子。只是,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她爸又走了。现在我身体也不好了,要是不找个人陪着她,以后她一个人怎么过啊?”

白姨果然是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没有一点逻辑性。

刘青青平时应该没时间陪白姨聊天谈心的,也不知道白姨怎么打发无聊时光了。何灵不催她,任由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白姨絮絮叨叨又说了些刘青青的个人问题,忽然想起谈话的关键是刘青青的身世,有些不好意思了,“越越,你别嫌白姨说这些话。可能白姨年纪大了,又病了。人老了病了,难免会有些碎嘴的。青青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来看我,请的这个护工虽然很好,但是这孩子跟我也没什么好聊的。你就体谅体谅白姨,就当白姨你唠叨两句了啊。”

何灵赶紧说,“白姨,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啊?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你的女儿啊,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跟我说这些才是真的把我当成女儿了呢。当妈的给自己孩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哪里是什么啰嗦唠叨啊。过日子,什么不是细细碎碎的,我就喜欢听这些细细碎碎的事。”

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自己昏迷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样了。

白姨点点头,“越越,谢谢你,你现在真的长大了。唉,看我这记性,也不太好了。明明该说青青的事,东拉西扯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青青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那时候我和刘叔都以为青青是救不下来了的。”

何灵赶紧又竖起了耳朵,白姨终于肯说往事了,“白姨,青青她从小就喜静不喜动,也跟她身体有关吧。”

“是啊。我和你刘叔结婚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只说是你刘叔命中儿女缘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跟你刘叔在一起,有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可是,那一天青青她爸开门,就看到这孩子在我们家门口。小脸儿都冻白了,哭声细得像猫叫一样。”

“也是这孩子跟我们的缘分,你刘叔一抱起她,冻得发白的小脸居然能睁开了眼,好奇地盯着你刘叔看,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哭声也停了。这孩子可怜啊,那时候已经半岁多了,可是看起来就像三个月的孩子一样,又瘦又小。裹在身上的被子倒是新做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家能把孩子给扔了。你刘叔那天都没顾得上去公司,左右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知道是孩子父母故意扔的了,抱上来给我看看,征求我的意见。”

何灵想起刘青青心底的伤,果然是重男轻女,看是个女孩子就给扔了,“白姨,你和刘叔真是善良。”

白姨摇摇头,“越越,青青的情况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那时候她都已经半岁了,看起来再瘦小也有半岁了。一般扔孩子的,都是从小就扔的,哪里有养了半年才扔的?养了半年,就算养只猫养条狗也有感情了的,哪里会舍得扔掉了呢?”

何灵想起“女性之家”遇到的那些奇葩,“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白姨还是摇头,“越越,青青的情况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我们简单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就知道这孩子不健康,只是没想到她身体会这样差,她有严重的先心。”

“先天性心脏病?”

白姨点点头,“而且很严重。说实话,青青能救下一条命,也是运气好。我们在长沙做了基本的检查以后,已经确定无法医治了的。我和你刘叔当时就决定去北京,无论如何都得救这孩子一条命。不管这孩子以后命运怎么样,既然她留了一口气到我们手上,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给救回来,不会让她在我们手上没了。如果北京救不了,我们当时都想好了,去香港、去美国,怎么样都要救这孩子。”

“青青也算运气好,在北京遇到了好医生,碰巧是刚从美国深造回来的。就算这样,青青也在北京治了两年多,才算彻底给治好的。所以说,我们跟青青有缘啊,我们不知道是青青给了我们运气,还是我们给了青青运气。青青呢,九死一生的病,到底还是治好了。我们呢,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做父母的,青青让我们体验了一回父母,真好。”

“青青她从小喜静不喜动,也是因为她身体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活泼乱动的。从小到大,青青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我们对青青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青青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从小也没让我们操过心,多好的孩子啊。就是因为她从小就吃过苦,我们才不舍得让她再吃苦,我们就想着她能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好。谁知道这孩子啊,那么倔。”

何灵想了想,“白姨,当时青青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啊?”

白姨点头,“有的,有青青出生时的生辰八字,所以我们才知道青青已经半岁了啊。其实吧,按算命先生的话来说,青青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何灵同意,“青青自然是有福的人啊,遇到了你和刘叔,你和刘叔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呢。”

“这算什么呢?其实这都是缘分啊,刚好我和你刘叔没孩子,刚好青青就被扔到了我们家门口,也刚好我们还有点经济基础。说我们是青青命中的贵人,青青何尝不是我们命中的贵人呢?虽然青青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但是她带给了我们多少的快乐和喜悦啊,她让我们体会到为人父母的酸甜苦辣,当然了,甜蜜的时候最多,这些才是最珍贵的。”

何灵摇头,“白姨,我的意思是,青青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在她的原生家庭里成长,反而在你们的呵护下健康成长了,这是她的运气。你们给了她温暖和爱,没有让她感受到原生家庭有可能会遭遇的冷漠和忽视。比起给她的经济基础,给她的爱和温暖才是她最需要的。所以说,你和刘叔是她命中的贵人。”

白姨转头看向窗外,“也许吧。其实……也许她的原生家庭只是穷而已,也许他们也是有爱的。世间事,太多的不如意,青青被抛弃,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何灵忽然想起来,白姨是知道桂姨的,“白姨当初你们领养青青的时候,知道她是桂姨的孩子吗?”

白姨望了窗外很久,“那时候不知道。当时青青身上除了生辰八字,其他什么都没有。病得那样重,把孩子扔到别人家门口,可能也是求个心理安慰吧。只要孩子不是在自己手上没了的,那就有一线希望了,不管这希望多渺茫,这也是为人父母最后的自欺欺人吧。”

何灵有些不忍,但还是追问了,“白姨,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桂姨是青青的亲生母亲的?是怎么知道的呢?桂姨她来找你提条件了?”

白姨回过头来,看着何灵笑了,“为人父母的,总是想给孩子所有最好的东西。刚抱起青青的时候,我们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想着自己有能力,就尽力抢救这孩子。索性青青运气好,到底是抢救过来了。既然救过来了,那就考虑该给青青一个未来了。我们不能让青青不明不白地待在我们家,我们要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家。”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6

白姨目光还是看向窗外,“我们没有动用关系去调取青青的病历、查找青青的生物学父母,我们只当作这孩子就是老天爷指引到我们家的宝贝,我们想做的就是给她所有的爱。我们找关系给青青办理了户口,给了她一整套完整的身份信息。从那天起,她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把她视同己出。”

“本来以为青青的父母丢弃了她,自然是当她已经死了。青青从此能了却过去,跟我们安安静静地过点正常的日子。可能也是我们大意了,我们以为人做事总要讲点规矩,有点底线的。既然舍得丢弃了孩子,也就当从来没生过这孩子。她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那是她自己的造化。既然不能把她放在身边守护着,那就狠点心,让她安安静静地死或者平平静静地活吧,不打扰才是对她最好的疼爱。”

“可是,青青的那对父母,我真的挺鄙视他们的。扔孩子的时候能狠得下心,扔得干脆。后来看孩子生活得好了,偷偷摸摸地来跟踪孩子。那时候我们没想过搬家,谁知道有这种没脸没皮的父母啊。后来是青青读小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夫妻俩会偷偷来看青青。”

“我们住的地方不见得有多好,青青读的学校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但是他夫妻俩太突兀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补丁加补丁,男的那个什么时候见着脸色都蜡黄的,女的那个脸色煞白。你说你要看什么,大大方方地看,有什么了不得的?偷偷摸摸、畏畏缩缩,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一次两次我注意不到,次数多了,我总是会发现的啊。”

“我跟你刘叔前后搬了两次家,后来之所以不再折腾了,就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有点良心,别来打扰青青的生活了。可谁知道没脸没皮的人,怎么可能有良心呢。后来我们也找人查了他们俩的底细,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故事呢?一个大女儿,也没能读到书,从小跟着他们颠沛流离的。青青是二女儿,生下来身体也不好,更没有继续投资的必要了。不仅不能投资,治病还得花钱呢,干脆扔了得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扔了多少次孩子,或者打了多少次孩子,最后终于还是得了个儿子,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既然心愿得遂,自己好好去奋斗好了。没读过书,搬砖总会吧。投机取巧成了习惯了,看着扔出去的女儿过得好了,控制不住扒女儿填儿子的心,忍不住想要扒青青一层皮。”

“越越,那一年你知道是我给青青生物学母亲匿名捐款了,让她们能把手术做了。我不是同情她们,我对她们的鄙视、不屑从来没有改变过。但是,我不能让她打扰到青青的生活。我保护了几十年的女儿,我既然从小就没让她知道她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管她多大,我一样不会让她知道不是我亲自生了她。”

“她想要什么,冲我来。钱能解决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她再不堪,也跟青青有生物学的关系。我只当她是个代孕母亲,她用肚子帮我生下青青这么懂事这么优秀的女儿。我给她那笔钱,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青青。至于她的大女儿,她的小儿子,那是她的孩子,跟我的青青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他们以后打扰青青的生活。”

“越越,本来这个秘密应该是跟着我一辈子,就是我死了,我也会带到棺材里去的。可是,这些年,我的身体不好了。青青,我的青青,她没有跟别的孩子一样结婚生子,她的身边没有人照顾她啊。如果我走了,她怎么办?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以后她怎么办?”

“越越,这些事我没有告诉青青,只告诉你,不是想增加你的心理负担。你跟青青那么好看,我希望你帮我拿一下主意,如果我这一口气上不来,青青怎么办?你能不能帮我照顾青青?你能不能答应我,你的孩子就是青青的孩子,等到青青年老体衰的时候,你能不能陪着青青?”

何灵没想到白姨跟自己坦白刘青青的身世竟是因为对自己有所求,虽然说就算白姨什么都不说,顾越也不会不管刘青青,但是很显然白姨对顾越的嘱托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

而且,从刘青青对桂姨的态度来看,很明显她已经知道桂姨跟自己关系并不简单。

要不要提醒白姨,很有可能刘青青已经知道自己并非亲生的呢?

何灵摇摇头,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白姨现在身体已经不好了,知道了只会让她更不开心。

而且,从白姨刚才所说的这番话来看,她应该没有去了解其他的消息了。

那么这个梦境还有什么突破口呢?刘青青到底想完成什么心愿呢?

从医院回到家,何灵把刘青青周围的人全都过了一遍,还是想不出韦远、秦若曦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这么耐得住性子呢?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梦境了?那这不是太坑爹了?

明明这个梦境这么简单,但就是推不动剧情,自己也没办法离开啊。

实在想不出办法的何灵看着自己的大肚子越来越想哭,如果宋昊宇回来了,自己就别想再出门,只能被宋昊宇软禁在家里,直到生完孩子……不对,直到儿大女成人,一辈子就在梦中与他厮守了。

何灵打了个寒战,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看来只能找刘青青才可以推动剧情,离开梦境了。

这时候何灵已经不想这样做是不是不够道德,自己不能离开梦境就是最大的不道德!

看在孕妇的份上,刘青青优先安排了时间见何灵。

刘青青越来越成功了,也越来越冷峻了。就跟何灵坐下的十来分钟,已经接了三个电话,骂了一个总经理,推了两个商展活动。

“陈经理,你不用跟我说我们遇到多少阻力,没有阻力也不会让你去开拓市场。我相信你有办法能解决这个事,至于用什么方法,你不是第一天当总经理,不用我手把手教你吧?如果这么点小问题你都拿不下来,我会考虑是不是需要给你换一个轻松的部门!”

看着越来越有魄力的刘青青,何灵的脑子里开始浮现顾越和她的童年记忆。刘青青虽然身体不好,宜静不宜动,但是挡不住她是个蔫坏儿的熊孩子。

仗着自己身体不好,父母宠爱,家境不错,刘青青在同学中就是个不吭气的小霸王。那时候的孩子,没有太多娱乐活动,但是刘青青就是有办法让一群孩子听她指挥,爬树下河的也不知道害怕和危险。

那时候刘青青最开心的事,就是有多少同学给她抓蜻蜓捕青蛙,虽然她拿那些东西根本没用。

中学时,刘青青身体稍微好一点,带着一群半大孩子捉弄老师。偏偏她有一双特会为人的父母,再调皮捣蛋也有办法安安稳稳考个好高中。

高中、大学,刘青青还是一如既往地当头。

她的前半生,都是那么顺遂又飞扬。

那时候的她,多快乐多幸福,脸上眼中全是乐观和积极。她的眼睛总是黑白分明,可以一眼看得到她的喜乐。

现在呢?不用顾越的记忆和感受,何灵自己都能看出来,刘青青太过凌厉了些,她不快乐。

何灵暂时想不到要问刘青青的心愿或者身世,反而柔声细语问道,“青青,青青……”

刘青青对何灵倒是非常温柔的,非常有耐心的,“越越,大着个身子怎么还跑出来呢?你想见我,我去家里就好了啊,你还担心我找不到啊?也不知道这次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我买了一堆奶瓶、衣服、婴儿车、奶粉、尿不湿,都是不分男女可以用的。上次给你那个维生素片有没有认真吃?孕妇奶粉应该喝完了吧?”

何灵眼睛有些湿润了,刘青青对顾越是真的好,像亲姐妹一样,“青青,不管这孩子是男孩女孩,你一样也是他干妈的。”

刘青青终于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当然了。越越,我觉得我挺占便宜的呢,又不用怀又不用生,孩子还算我的一份。你看瑾瑜对我多亲的,半个月不见能做梦梦到我。依我说啊,这个孩子也会一样。你和昊宇算这两个孩子的奶爸奶妈,我才算他们的亲妈。”

何灵点点头,“对啊,你是亲妈,我们才是给你养孩子呢。你看看瑾瑜对你那粘糊劲,说我是他亲妈,谁信啊?”

刘青青很得意,“越越,我跟你说哈,这两个孩子的教育费用,你们就别插手了。既然说了是我的孩子,那我就得尽尽当妈的义务,我都想好了,瑾瑜马上要读小学了,我已经给他联系好了新世界国际小学。你瞪我干嘛,我就想他将来能够飞得高高远远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至于这个小的嘛,对了,你们想好名字了没有?”

何灵摇头,“昊宇想了有几十个,都没拿定主意。他一直觉得是个女儿,天天念叨呢。你不知道他那个美滋滋的劲啊,我都不知道如果再生个儿子他会是什么表情。”

刘青青跟着凑热闹,“越越,我也觉得这一个是女儿呢,女儿多好啊,女儿是咱们的小棉袄。以后啊,就让瑾瑜去闯荡世界,对了,你国外的资源整个一下,咱的瑾瑜以后要读藤校的哈,大藤!”

“至于女儿嘛,我也想好了的,咱就可着劲儿地宠她,宠得她无法无天!咱们有爱有眼界有平台还有经济实力,就任由她可着劲儿的欢腾吧!她以后就留在咱们身边,找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嫁了,生得一堆的孩子,到时候咱们帮她带孩子。”

何灵低头抹了抹眼睛,“青青……”

刘青青假装没看见,继续憧憬,“其实啊,依我说,你也别闲着,最好呢,就给我和昊宇再多生一个。再生个儿子,那咱们的小棉袄就没人敢欺负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保护她,就算咱们闭眼了,也能放心小棉袄的生活。”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原来我还是喜欢女儿的。本来你生瑾瑜我还有些遗憾的呢,瑾瑜听我说这话,估计要嘟嘴了,我不是不爱瑾瑜,我是希望有个小棉袄,香香软软的多让人心疼啊。听说你怀孕了,我还找人算过了呢,这一胎啊,一定是女儿的。嘿嘿,我肯定比昊宇高兴的。”

何灵看刘青青脸上的幸福,有些不忍心打断她,但是这对何灵来说,到底是一场虚幻,“青青,你别怪我多嘴,你今天生气我也要说的。青青,你这么喜欢孩子,真的不打算要一个孩子吗?其实,没有父亲也没有关系的,你完全有实力一个人养好孩子的,你一定是一个好母亲的。”

刘青青摇头,“越越,你是做母亲的人,你是知道养育一个孩子需要耗费多少心血的,这不仅仅是经济的上的要求,更多的是时间、精力和爱。我只有经济条件,我给不了他时间和精力,也没有太多的爱可以给他。既然给不了他全心全意的爱,我又何必把他带到这世界上呢?孩子是经由我来到这个世界,他并不属于我。”

何灵想起纪伯伦的那首诗,“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何灵眼里涌上了悲伤和怜惜,刘青青确实聪慧过人,太通透的人,不容易幸福啊。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7

何灵此时心中泛起无限感伤,命运有时候真是捉弄人。

刘青青这一生走到一半,说是不幸,却又幸运,说是幸运,却又不幸。

如今她是金领行业中的人,可是她人生缺失的东西却不是金钱能够弥补的。

何灵柔声道,“青青,如果我问,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你想的是什么?”

刘青青笑着,“四十不惑,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心愿?心愿都是年轻人才会有的东西,像我这样又古板又冷漠的老人家,就算有心愿,也是很现实的了。再有什么心愿,我大概也是有能力实现的了。”

“我现在就希望我妈妈身体能再好一些,让我有机会能多陪陪她。等我再把公司规模做大一点,上市了,我就可以松口气了。等那时候,我可以带我妈去环游世界去。小时候,是我妈带我看这个世界,从我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我能够独立站在这世间,我爸我妈付出了多少心血啊。现在,也该到我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了,现在轮到我带她去看我能看到的世界了。”

“其他的嘛,我就希望你和昊宇把我的一儿一女认认真真养育好。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和希望,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把爱和希望传递下去。对了,瑾瑜和我们的小棉袄以后都不会有经济压力的。他们要想创业想要闯荡,我可以给他们提供资金和平台的。”

刘青青说了这许多话,何灵知道她确实已经心如止水了,心中再没有其他的愿望了。如果她内心这样平淡,人生已经无欲无求了,那自己怎么办?

时间跳跃不可怕,梦主无欲无求才可怕。

哪怕像赵世坤的梦境那样,到老了才能出来也可以啊,好歹给自己个提示啊,太忧伤了。

何灵一低头看到自己的大肚子,马上收起自己的情绪,“青青,你知道我是做了母亲的人,有时候难免会有些碎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咱们就当扯闲篇瞎八卦,随口说一说哈。”

刘青青眼神里含着笑,宠溺地对何灵说,“越越,也就是你大肚子我才这么容你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说这事,也没必要说这事,你还非要说。唉,算了,如果我不跟你说,你可能晚上又睡不着了吧?算了,就当你闲得无聊,拿我的事当八卦来扯了,等我的小棉袄生出来,我可容不了你了。”

何灵吐了吐舌头,现在自己完全接受梦中人非常聪明颖慧,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会比梦中人更厉害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间。

不过既然刘青青已经把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就算问得多任性出格也是可以的,“青青,有些话我问起来不合适,但是咱们都是这个年岁的人了,看的人和事也够多了,有些话就当作是闲话说一说,也是不碍事的。”

“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就是因为我做了母亲,现在我才能够理解很多母亲的做法,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无奈。”

刘青青点头,“越越,你不用太担心,我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会介意的。你是想问桂姨的事吧?”

何灵点头如捣蒜,“青青,你还真是了解我啊,可不就是桂姨的事嘛。”

刘青青叹了口气,但却并不生气,“越越,已经是尘封旧事,说与不说都是没关系的。如果我总是忌讳着不说,反倒是显得我心里还记恨这件事。我既然已经说了我的心愿就是好好陪我妈,那就是我只有一个妈。其他人,就算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呢?不过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既然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让我生气或喜悦,我的情绪不可能给陌生人了,太浪费。”

刘青青这话说得很平静,果然是年龄到了,很多事看开了,桂姨这件事已经不会再让她内心有什么涟漪了。

何灵心底一沉,糟糕,如果是这样,自己怎么离开梦境呢?

“青青,不是我故意打探你的消息或你的身世,确实是机缘巧合。我见桂姨的次数稍微多一些,一来二去的,就知道了些事。”

刘青青还是含着笑点头,随便何灵怎么说,都没有生气的迹象,“我既然说了,你随便聊,那就随便聊呗。一个大肚子还考虑这么多,脑细胞会受不了的哦,到时候又该掉头发了。”

何灵不再忌讳着选择词汇了了,“桂姨,她当年也是有苦衷的。后来桂姨见了我很多次,也跟我提了很多他们家的情况。那时候,桂姨和朱叔实在太困难了,那时候你的身体也不好,他们实在也是没办法了。”

刘青青还是点点头,含着笑,“嗯,越越,你不用担心的,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没发现,就算读大学期间,我也从来不会在外面洗澡,也不会当着你们的面换内衣。我自己知道啊,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我的胸口,有一块很大的伤疤。”

“我妈她也从来没有瞒过我,我小时候差点没救过来。那么严重的心脏病,也是亏得我爸我妈有钱有爱有耐心,不然我早就死了。所以我说啊,我的心愿就是好好陪我妈。我这一生,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爸我妈给的。我的命、我的机会、我的成功,所有一切都是我爸我妈给我的。不然,努力的人那么多,有多少人像我这么幸运?”

刘青青说得这样坦荡,何灵还不知道怎么措辞了,“对啊,青青,你是幸运的。刘叔和白姨对你的这份爱,多少父母都赶不上的。”

“不过,青青,你有没有想过,桂姨和朱叔可能也很爱你的。我听说,那时候你都已经半岁了。我是做母亲的人,不要说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情感了,养育了半年、抢救了半年,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放弃的。不要说钱,就算是我的命我都肯给出去。”

刘青青不反驳,点点头,“可能吧。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我们无法知道他们当时是怎样想的,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去追问这些事了。他们是存心故意还是走投无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啊。那个年代,扔孩子的人那么多,不要说我病得那样严重,就算没有病,一个女孩子扔了也就扔了呗。至少他们给我留了最后一线生机,没有把我扔到偏僻的小路上。如果要说感谢的话,我觉得我感谢他们把我扔到我爸我妈家门口,让我能有那么好的爸爸妈妈。”

刘青青这种态度让何灵不知道怎么聊了,硬着头皮开话题,“青青,你什么时候知道桂姨的?刘叔和白姨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

刘青青还是一样无所谓地笑着,“我爸我妈怎么可能让我知道呢?就算是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在我妈的心里一样把我当孩子,我妈还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桂姨?如果你身边总是三五不时地出现一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偷偷摸摸地观察你,从高中到大学,想不注意都很难的。到底他们还有点底线,没有来找我相认。”

原来刘青青和白姨都是同样的原因知道朱叔和桂姨的存在的,而且他们一直都没有跟刘青青相认。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总觉得桂姨和朱叔应当还是爱着刘青青的。

只是,刘青青的生活层次,已经是他们无法企及的,他们所能做的,也许只是远远地看女儿一眼,看看这个从小多灾多难的女儿。

何灵想起当初刘青青非要将桂姨的申请无限期延后,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吧,“青青,小石头生病的时候,桂姨是不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刘青青摇摇头,“是提了要求。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要求,只是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罢了,她希望我去看看小石头。”

何灵一直以为桂姨的要求是让刘青青利用自己的人脉去寻找相合的骨髓,却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刘青青去看看小石头。说起来,这个要求真的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血缘是很神奇的东西,桂姨的心底,大概还是希望他们姐弟能够相认吧?

刘青青接着说,“如果她单纯的只是想要钱,看在她怀了我生了我的份上,我给她一笔补偿,那我无所谓。反正那时候,我们的‘女性之家’本来也是要帮助别人的,给她或者给别人,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钱多钱少罢了。”

“但是她提出的这个要求,我是无法接受的。她以为她是谁?怀了我,生了我,就真的可以做我的母亲吗?不会的,我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小石头是可怜还是可爱,他是健康还是疾病,都跟我没关系。我既不是她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小石头的姐姐。我哪里有时间有心情去见一个没关系的陌生人?”

“况且了,这样的人,就跟水蛭一样,一旦你退让一步,他们必定是食髓知味如影随形了。刚开始呢,可能只是想让我去看看小石头,再然后呢?是不是要我认下小石头这个弟弟?再然后呢?是不是认下她这个妈?”

“想起来倒是挺美好的,只要有血亲在,血浓于水,往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了?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妈,哪里来的这个福气有两个妈?我爸我妈也就我一个女儿,我没那福气有姐姐弟弟。我在商场已经够复杂了,只希望自己人生简单一点,没必要给自己找那些麻烦。”

刘青青说到这里,何灵已经不知道再聊些什么了。

对于桂姨,刘青青真的已经当她是一个陌生人了,至于小石头姐弟,她就没想过跟他们相认。

那这个梦的意义在哪里呢?

算了,不问梦境的意义,对于温小雅来说,每一个梦除了吃,都是没有意义的,也许这一次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了。

一时之间,何灵竟然也是束手无策了。

跟刘青青又聊了些育儿的事,畅想了些孩子的未来,何灵再没其他收获了。

何灵内心在哀嚎,不想体验生孩子啊,现在被迫体验怀孕都已经生不如死了,生孩子?死了算了!

苏致远都还没能当父亲,亲自给宋昊宇生孩子?一想到十级阵痛……宫口全开……侧切……顾越那是对宋昊宇和他们的未来有爱有温暖有希望,关自己什么事啊?

顾越倒是觉得生孩子很美好,何灵可不觉得美好,一点都不美好,不仅不美好,还很可怕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赶紧离开梦境啊。

能量什么的,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刘青青,你到底还有什么事需要调查或者需要完成的呢?

头痛啊。

也许是何灵求神拜佛起了作用,到底没让她亲自上阵生孩子,时间又跳跃了。

但是时间跳跃,也未必是好事啊,目前为止什么离开的指向都没有。

何灵又一次求神拜佛,韦远、秦若曦,你们到底在哪里啊?

以后一定听你们的,至少有人商量一下啊。

说不定他们已经离开梦境了,真是倒霉啊。

宋瑾瑜已经上学了,果然是按照刘青青安排的一样,读了国际学校。

二孩果然也是他们设想的一样,小棉袄。

宋昊宇和刘青青非要选一个“静女”的名字,何灵很无语。

如果不考虑梦境内外,单纯以顾越的身份生活下去,不以何灵的记忆和情感考虑问题,那么这个梦境对何灵是非常友善的。

可是,何灵就想做自己,就想离开。

看着满地爬来爬去的宋静女,何灵满脑子都在转到底怎么去推动剧情。

刘青青淡然如此,从她身上再也拿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刘青青身边还有谁呢?

白姨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了,切入点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对这种软绵绵的梦境实在是无语了,还不如刘国栋和陈美琪那种大开大合的梦境呢,虽然危险,但是好歹剧情不用自己着急啊。

刘青青这条路走不通,看来只能走桂姨身边的人了。

如果桂姨这里还有什么信息,小石头不知道,其他人应该会知道的啊。

查!

掘地三尺也要查!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8

何灵趁着宋昊宇经常出差的空档,联系上了以往的社会关系,包括且不限于警方、银行、民政、通信。

没有团队的合作,想要孤军一人查出信息,不可能动静不大。

何灵心里骂了韦远、秦若曦几十遍。

想了想,又骂了自己一百遍,什么都不懂,还甩臭脸给别人看,还很清高地拒绝他们的好意。现在可好,闹出来的动静更大,刘青青想不知道都难了。

刘青青大概是以为何灵这个家庭主妇做得太无聊了,八卦之心不死,也不想跟她计较了。反正自己现在根本不想去关心这事,而且她很确定何灵查出什么也只会自己消化掉,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在刘青青的无视下,何灵还真查了些内容出来,确切地说,还真有人带着消息找到了何灵。

来人一看就是桂姨这边的亲人。

也跟朱叔桂姨一样,瘦削的脸庞,肤色黝黑。一双干裂、粗糙得树皮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有些僵直,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额头的皱纹像一波三折的故事,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出帽沿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肩上搭着一个说灰不灰、说黄不黄的布兜。

可是这位老者看向何灵的眼神却十分犀利,甚至有些何灵看不明白的狡黠。

看到何灵后,老者咧着嘴笑了,嘴里已经没有几颗牙了,何灵有些害怕。

老者看了何灵害怕的眼神,又笑了,“如果喝一杯杏花姑娘的茶,那就太好了。”

说完这话,偏着头看向何灵,目光灼灼似有期待。

这一句话让何灵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问,“你是谁?”

老者听到这话,确定了何灵的身份,这次放松了心情,很得意地笑了,“我猜你是何灵!其实我也想了好久呢,无缘无故谁会这么来查几十年前的事。虽然说做得还算隐蔽吧,但是有心要谋划的人呢,还是会知道的。”

看何灵震惊的表情,又问道,“你猜我是谁?”

何灵这个激动啊,不管他带来什么消息,最好的消息就是能找到一个灵魂驿站中的同盟军啊,说明自己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一激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韦远哥,是不是你?太好了,你们也不来找我,是不是在气我啊?我错了,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做不好,我就该听你们的话,跟你们怄什么气呢。这个梦真是好平淡啊,平淡得我想推剧情都推不动,推不动剧情我怎么才能出去啊。”

伸手抹了一下眼睛,要不是心里确定了来者是韦远,恨不得跳上去抱住他,“韦远哥,若曦姐和温小雅他们呢?肖文钊肖大哥呢?你们都相认了吧?我们怎么出去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啊,这个梦太平淡了,平淡得我怀疑自己要老死在这里了。”

老者忽然笑得更大声了,“何灵啊何灵,他们说你眼神不好我还不信呢,你都没认真看看我到底是谁啊?我就是你肖文钊肖大哥啊。还相认呢,要不是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查,我连你都找不到,我哪儿知道他们哪儿去了?说不定他们都已经离开梦境了呢。所以啊,从现在开始,咱们来得通力合作了,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个梦境真没意思,比赵世坤那个还没意思。”

何灵哭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声,认错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肖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何灵不是温小雅或者若曦姐的?”

肖文钊还是一脸得意,“秦若曦呢,她身上有一股劲,无论她拿到的身份是什么,她一定能很快把角色身份演绎得很好。而且她的眼神跟你的不一样,她的眼神很坚定,就好像什么事在她手上都很有把握一样。”

“至于温小雅嘛,她也很好识别的啊。温小雅的运气一向最好,而且她对于梦境探险也没有什么要求,就是一个吃字。你看温小雅的眼神,什么时候都是很单纯很天真,甚至有点任性的。”

肖文钊这么一说,何灵忽然觉得有点明白什么了,“那我的呢?”

“你的眼神里,有善良有软弱,有时候还很慌乱。因为你进入的梦境不多,所以你会慌乱。秦若曦说过,你在现实里生活条件不错,没有见过太多灰暗的东西,你的父母把你保护得太好。所以,你的眼神还没有变,眼神里有善良有软弱。”

何灵不禁有些佩服肖文钊了,“肖大哥你真是善于观察啊。所以在梦中我们要找小伙伴,是不是就看眼神?那我得好好观察一下韦远哥、若曦姐你们的眼神了,这样我就知道我身边的人是不是你们了。”

肖文钊摇摇头,“也不一定,反正我觉得你比较好识别,也有可能这两个梦境咱们刚好能够在一起合作吧。等咱们出去了,你应该可以问问韦远或者秦若曦了,他们给点经验我们应该就可以在梦中识别队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想起来刘青青的事,何灵正色道,“肖大哥,你来找我,应该有点什么消息吧?这个梦境是刘青青的,你见过刘青青没有?”

肖文钊摇头,“我没见过刘青青,但是我知道这个梦境的有些信息应该是跟孙桂芝有关,只要我留着孙桂芝的消息,一定能跟随她找到梦主的。”

何灵点头,“桂姨是刘青青的生母。肖大哥,咱俩赶紧串一串信息,你既然来了,想想办法咱们怎么出去吧。”

“孙桂芝是刘青青的生母,但是在刘青青半岁的时候,他们就将刘青青遗弃了。我曾经调查过,因为刘青青有严重的心脏病,桂姨和朱叔给刘青青治疗了半年。可能是没有经济实力,也可能是走投无路了,后来他们把刘青青扔到了白姨和刘叔的家门口,刘叔和白姨把刘青青带到北京去治好了病……”

何灵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完了,抬头望向肖文钊,“肖大哥,你知道些什么消息呢?”

肖文钊点头,眼里有些赞扬,“何灵,其实你一个人也挺厉害了啊,不靠韦远、秦若曦你都能查到那么多消息,已经非常不错了。我发现你真的挺适合在梦境中探险呢,你的成长速度好快啊。”

肖文钊这么一说,何灵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梦境中确实成长很快,能够很快适应梦中人身份,随时调取梦中人的记忆和情感。

不仅如此,还学会了利用梦中人的身份获取信息。

看来,简单的梦境也有简单梦境的好处,可以给自己机会学习。

肖文钊继续说,“其实基本信息你都知道了,我就是知道些孙桂芝他们的消息。孙桂芝他们吧,在村里还算老实厚道的人。对了,我刚才你说的他们重男轻女追儿子,好像不太对。虽然村里人都想要儿子,但是没听说过他们俩有追生儿子的想法。刘青青好像是个意外,他们并没有想继续生孩子的。不过我也是听说哈,后来刘青青生下来身体不好,他们把周围能借的都借遍了,就为了给孩子看病。”

“那时候我还没到梦境,具体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我就捡我知道的说吧,孙桂芝夫妻俩借了无数外债,也没能救活这孩子。后来老朱也是为了还债没日没夜地干活,身体给累垮了的。要说,他们家还真是有点邪门的。从刘青青出生开始,家里人就没一个身体好的。你看那儿子,小石头,得的病多严重,把孙桂芝都给拖垮了。”

何灵有些失望了,“肖大哥,你知道的就这些啊?”

肖文钊看何灵的眼神,又笑了,“你说这梦境的时间真是神奇哈,我也不过比你们晚那一两分钟,怎么就错过这么多剧情呢?不过,还有一个传闻不知真假,有一段时间孙桂芝不是总在城里嘛,她说她的小女儿又回来了,别好心人救了。据说,有人给她带了个什么物件,她看到那物件后,确定自己小女儿活得好好的,也没再有其他什么消息了。后来,孙桂芝不是给小石头捐献了骨髓动手术没扛过来嘛,再也没别的消息了。”

何灵又激动了,“什么物件?那物件现在哪儿?”

肖文钊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这物件很重要,孙桂芝不至于带走吧?那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留给了小石头?”

何灵眼前浮现出小石头那清秀的面庞和眼神中的理想,一时不能确定桂姨会不会将什么重要的物件交给他了。

上次跟他交谈,也没听出来他知道刘青青是自己的姐姐啊。

不过,事到如今,也必须再去找一遍。

如果不是小石头,那么小石头也知道桂姨临终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嘱托给了谁。

再见到小石头,何灵很感慨。

小石头果真安安心心做了个特岗教师,特岗教师的微薄薪水、偏远地区的教育现状都没有让他退却,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教育上,学校、学生、家长提起朱老师都赞不绝口。

不仅如此,他真心实意扎根农村,一个大学毕业生娶了个当地的农村女子,生的孩子也养得并不娇气。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何灵。

看到何灵来,将抱着的孩子递给憨厚腼腆的妻子,“你带小泥鳅出去玩一会儿,顺便去买点菜……”

特意叮嘱一句,“买点好菜……今天咱家有客人,这客人还是我的恩人呢。越姐姐,今天就在家吃顿家常便饭吧,以前一直都没机会请你吃饭呢,今天既然能到这里来,也替我高兴高兴,看看我过的生活。”

憨厚腼腆的妻子抱着孩子,也不走,就看向小石头。

小石头转头看了看何灵,拉着妻子到了另一件屋。

过了一会儿,妻子过来冲何灵点点头,走了。

何灵环顾一圈,推测小石头的生活应当是很拮据的,但他还是记得何灵对他那些微末的好,即使过得清贫,还是想要表达对何灵的感激之情。

小石头这孩子,教得真的好啊。

小石头带着何灵走了一圈,带她看了自己工作的学校,看了淳朴的乡邻。小石头真的爱这份工作,也确实爱这个地方。

何灵还是惦记着桂姨,“石头,你现在过得真好,你每天都一定睡得很踏实。你做了很多人想做却没能坚持下来的事,桂姨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石头,姐姐今天来,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知道了,请如实告诉我好吗?”

小石头微笑着,“越姐姐,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的直率呢。只是……”

这两个字一出,何灵已经知道小石头一定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了。

赶紧打断他,“石头,我相信当初你妈妈有她的考虑,你也有你的考虑,所以有些事你选择不说。那时候你不说没关系,也许你没有想明白,也许你不想再多生事端。但是,石头,既然今天我能再找到你,肯定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已经超过了桂姨的预期。”

“所以,石头,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不仅仅是从你的角度考虑,也许……”一狠心,“也许从那个你从未谋面的姐姐的角度来考虑一下,或许有新的思路。”

何灵注意到,提到“从未谋面的姐姐”时,小石头特意把脸转向另一边,眼睛闭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看了看远方,才又转过来。

何灵趁热打铁,“石头,虽然你出生时家境不好,但是你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家人虽然过得清贫,但是你们有爱和温暖。现在,你到了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做老师,但是你的精神是富足的。你有对你百依百顺的妻子,还有软萌可爱的孩子。你的人生,一直都是充满了爱和温暖的。”

“可是,你的姐姐,你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她的一生很凄苦。从生下来就被医生判了死刑,从小就在医院里跟针药相伴。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的亲生父母还是丢弃了她……”

小石头摇头,“越姐姐,不是这样的。”

何灵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小石头知道这件事,小石头肯开口!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19

何灵目光诚恳看向小石头,缓缓地说,“石头,虽然你跟你二姐从来没见过面,但是你一定希望你二姐能够过得好。桂姨没有告诉过你,你二姐虽然挣到了钱,但是她从来没有组建家庭,没有结婚生子。石头,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肯定知道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区别是怎样的。”

“你二姐,她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她也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相反,你二姐她是因为知道了桂姨和朱叔抛弃了她,所以她才没能找到内心的安宁。虽然她的养父养母对她视如己出,但是,石头,你会现在应该会明白,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很好奇的。她会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抛弃她,会想知道如果再时光再来一次,她的父母会不会留下她。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爱而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意外……”

小石头赶紧打断何灵的话,“越姐姐,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猜测。我二姐……我妈说不许我去打搅二姐的生活,所以她不希望我叫她二姐……青青姐,她不是意外,如果要说意外,我才是意外。我跟大姐二姐这将近二十岁的年龄差,能说我是他们计划中的孩子吗?所以,越越,不要让青青姐再去胡思乱想。”

何灵摇头,“石头,人不能总是理性和有逻辑性的,我们是有感情的。如果桂姨从来没有在你二姐的生活中出现,她不会意识到自己不是亲生的,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自己,也不会对家庭和孩子那么排斥。她的人生会正常很多,而不是做一个挣钱的机器,把对家庭和孩子的渴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她并不是没有渴望,而是她在害怕啊。”

“石头,你二姐已经四十多岁了,她的人生已经过半,可是除了钱,她还有什么?我们是需要感情的啊,等到她七老八十了,她还有什么?钱有什么用?她的精神已经没有寄托了。石头,如果你有什么办法,或者有什么桂姨朱叔留给她的物件,给她吧,至少,让她的后半生有个念想。”

小石头沉默了。看来桂姨将这东西交给他的时候,曾经有所嘱托。只是不知道这嘱托的内容是些什么,如果永远不给刘青青,就此毁掉,那桂姨根本没有必要让小石头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想给刘青青,估计也是附有什么条件的。

何灵耐心地等待着小石头做决定。

许久,小石头叹了口气,“越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妈交代我的这件事我怎么处理才算好了。我妈曾经交代,不许我打扰二姐的生活。她说,二姐现在过得好,如果她不需要我们,我们就让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她又留了一句话,如果她过得不好,或者她想要认我们这门亲人,那我们决不能断了她的路。当初,我们家救不了她,养不活她,那是我们无能,不是我们不爱她。如果她能不计前嫌,愿意把我们当亲人,我们永远都是她的亲人。”

“越姐姐,我二姐……青青姐,她真的想跟我们相认吗?还有,她真的现在过得不快乐吗?我妈没把这事交给大姐,她的意思是,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跟二姐的想法会比较相近,我能够理解我二姐。可是,越姐姐,我们谁都不是那个没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我们不能真切地体会她的感受。我到底该怎么做?”

小石头的想法已经松动了,何灵知道小石头大概也是倾向于跟刘青青相认的。

而且何灵很放心小石头的品性,即使相认了,他也不会去压榨刘青青想要些什么好处的。

继续劝道,“石头,我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我们终究是要寻自己的根的。你二姐,她有养父母疼爱,这是她的未来。可是,朱叔和桂姨,那是她的过去啊。她如果没有把过去的心结打开,一定会影响到她的未来的。”

“石头,你二姐四十多岁了,依然不愿意走进家庭,这是很不正常的。她的养父母给了她完整的疼爱,按道理说,她应该人生无憾的。可是,她现在就是进入了另一个境地,不愿意将自己后半生交给其他人,跟其他人有联系。这是因为,她过去的联系让她放不下啊。”

“石头,不管你二姐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你就让她原原本本地了解一下自己的过去吧。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桂姨朱叔重男轻女才扔了自己的;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那么狠心,养了自己半年却又将自己抛弃了;她一直都在追问,自己的生父母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小石头跳了起来,“越姐姐,这句话不对!我爸我妈爱她,很爱她!我爸我妈从来就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我是儿子,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宠溺成废人。我们村多少人家的儿子,养得很娇气的,但我爸我妈从来就没有这么娇惯我。这根本就不是儿子或女儿的区别,而是因为我二姐,她身体不好,我爸妈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将她送人的。”

“送人?”

“越姐姐,你以为我爸我妈真的随便就把我二姐扔到了街上任她听天由命吗?不是的!我二姐心脏病那么严重,我爸我妈真的砸锅卖铁了,血都卖过了,能借的都借遍了,我们家后来多少年都在还债啊。他们是没能治好我二姐,但是他们尽力了,他们真的尽力了。越姐姐,你也是读了书的人,你知道,没知识没技能的人,想要挣几十万的医疗费,怎么可能?那个年代的几十万啊?不是他们不努力,他们努力了的。”

“石头,不急不急,是越姐姐说错话了,我知道桂姨和朱叔其实很勤劳很踏实的。那他们把你二姐给刘叔和白姨,是送的?不是扔的?”

小石头一脸何灵冤枉了自己爸妈的表情,“越姐姐,真的是送的,不是扔的。越姐姐,你想啊,我二姐那个病,当时的医生都说了回家吧,再生一个。那就是没救了的,可是我爸妈拼尽全力救了半年啊,那么大的代价救了半年,早就有感情了。要扔,一出生就扔了,哪里会养半年才扔的?”

“而且,越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妈跑那么远去扔我二姐?还碰巧不巧地扔到刘叔和白姨家门口,碰巧刘叔白姨有钱又没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这根本就是我爸我妈救治半年的同时,拼命打听来的消息,这是他们没办法的最后一个办法。”

原来是这样!

这样一看,确实能解释很多事了。

虽然有严重心脏病,却并不是出生就被抛弃的刘青青;能负担高昂医疗费的刘叔和白姨刚好又没有孩子;青青健康后桂姨偷偷摸摸的探视;刘青青明确拒绝桂姨后,桂姨放弃给了她自由的生活。

原来,刘青青的身世并没有那么凄苦,桂姨和朱叔是爱她,只是他们的爱在现实面前太过卑微。他们已经尽力却抗不过现实的考验。

何灵心里倍感安慰,“石头,桂姨留了什么给你,我能不能带去给你二姐?既然桂姨和朱叔是爱着你二姐的,这跟她一直以来的认知是不同的,她作为朱叔和桂姨的女儿,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生父母对自己的真实情感。她不是被抛弃的,她不是意外,她是因为爱到这个世界的,她的父母为了她已经倾尽全力了。把她送人,只是因为现实太强大。为了给她续命,放弃做她的父母都可以。”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越姐姐,我可以把东西给你。我从来没有跟二姐接触过,我不了解二姐,你了解她,你如果觉得真的有必要交给她,那你决定吧。越姐姐,我希望你的决定是为了我二姐好。我妈说了,这半生都过去了,认或不认,其实都没关系的。只要我二姐过得好,不管我二姐想怎样,我们都听她的。”

小石头转身进里屋去了。

又过了很久,他拿出了一个小方匣子,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郑重其事地递给何灵,“越姐姐,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我相信你跟我二姐那么亲密,你不会害她。你一定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我现在就把交给你。这里面是我爸妈一生对二姐的念想,给不给二姐,你决定吧。”

何灵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石头,我谢谢你,谢谢你的坦诚,更谢谢你的信任。你放心,我跟你二姐这四十年,我们早就是没有血缘的姐妹了。我不会辜负你们这些有血缘的亲人,我一定会对你二姐负责,一定会考虑她的感受她的未来。”

小石头还是叹气了,“越姐姐,要不,你还是先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我二姐如果看到这些,她会不会承受得起,你……既然是她的姐妹,你帮她审审吧。你看了,也没关系的。”

把两个孩子和母亲安顿好,何灵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翻身从床底下把小方匣子搬到床上。这么郑重交出来的东西,居然没有上锁。

一掀开,映入眼帘的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黄布。黄布已经褪色了,晕了一团一团土黄色。

何灵小心翼翼地展开斑驳的黄布,一层一层,完全展开后,何灵觉得有些意外。

这竟然不是一块布,而是一个手缝的肚兜,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几个字,“长命百岁”。

或许,这是刘青青出生的时候用的小肚兜?

肚兜的下面,是一个薄薄的作业本,作业本已经很破旧了,上面还有些黑团团。

翻开第一页,像小学生的日记一般,歪歪扭扭、比划分离地写着些日期、记了些事。

“72819翠儿生。”

“819翠儿不好,翠儿心少了。”

“820九翠儿,一生九翠儿。”

何灵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朱叔和桂姨大概是不会写“救”和“医生”。

“821一生(画了一张嘴)九不了翠儿。”

何灵想了很久,猜测大概是“医生说救不了翠儿。”

“822(画了一张钱的样子)100”

何灵不知道是交了一百块,还是借了一百块。

接下来的每一行,何灵都辨认得很艰难,错别字、连猜带蒙的图画,描述了抢救刘青青的每一天。

每一天的字或者画都很少,但是都有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朱叔还是桂姨画的,也不知道这是当时就画的,还是事后画的。

如果是事后画的,每一天都能记得那么深刻,那时候的他们心里该有多痛啊。

朱叔和桂姨用这种小学生式图文相加的方式,记录了刘青青在他们身边的每一天。

这不是一本日记,这是一对深情又绝望的父母一句一句记录孩子生命的最后一天。

文字、图画都非常拙劣,有时候还难以理解,何灵读着读着却流泪满面了。

他们不会生动地描述自己的情感,他们文化程度很低,可是这些拙劣的文字和图画却将他们对刘青青的爱用最直白简朴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继续往后翻,除了记录刘青青的治疗情况,开始出现一些数字,何灵想了想,大概是他们借的外债。

再然后,刘叔和白姨开始出现了。

他们不会写“男”字,用的图画代替。简单的文字、图画里,刘叔和白姨出现了很多次。

再然后,刘叔和白姨家的大门出现了。

“好心”这个词,出现了很多次。

有些地方的“好心”是描述刘叔和白姨善良的,有些“好心”是描述刘青青的治疗前景的。

再然后,描述到医生劝他们放弃了,一张钱上面画了个很大的“x”。

朱叔和白姨没有钱治疗了,医生劝他们出院了。

再然后,刘青青被扔的画面出现了。

文字是“翠儿,好心”,然后画了刘叔家的大门,远处简单地画了个女人头。

原来丢刘青青的时候,桂姨就在旁边看着的。

接下里,空了很多时间。这段时间,大概是刘青青被刘叔和白姨带到北京治疗去了,桂姨看不到情况了。

再然后,出现了些刘青青读书、回家的描述,但是很少。

中间又空了很久,大概是白姨说过的搬家,没找到。

又跳出一两句刘青青读书的描述,又断了。

再然后,就是刘青青长大的样子,背后是她公司的大楼。

“翠儿,好。”

记录写到这里,没了。

第四章 欲静风不止-20

看完这本薄薄的“日记本”,何灵知道这个梦快结束了。不管刘青青的心愿是什么,这个小匣子交给了她,自己梦中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对何灵来说,这是第一个完整且清晰的梦境探险,知道自己进来以后的身份、识别出了梦主、甚至还找到了离开梦境的钥匙。

连肖文钊都发现了,自己在这个梦境中成长很快,也许这就是刘青青的梦境给自己最大的收获吧。

离开梦境的那一天,何灵还是有些舍不得的,这个梦境给了她温暖和依恋。

宋昊宇近二十年的坚持让她有了一个心理意义上完整的家,有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丈夫,有可爱得让她内心极为柔软的孩子,有从小一起长大四十年不变的友谊,还有对母亲深深的依恋和反哺之爱。

这个梦很简单,但是让她懂得了很多人生中沉甸甸的东西。

何灵大张旗鼓地调查,刘青青自然是知道的。当何灵将小匣子郑重其事地交给刘青青时,刘青青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抵触的表情。

何灵知道自己要走了,顾越、何灵的所有情感都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很舍不得这个梦境中的人。

她反复叮咛嘱托,话又多又深情,母亲和宋昊宇都担心起来了。

她深深地拥抱了母亲、拥抱了宋昊宇,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两个孩子。

现在,她深深地抱着刘青青,“青青,过去的该放下了。你是不幸的,但是你又比太多的人都幸运。你拥有两个家庭最真挚和深沉的爱,即使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的怀疑、你的抵触、你的耿耿于怀,都可以放下了。”

“青青,我希望你幸福,更希望你内心能够得到安宁。你的幸福和安宁,寄托着两对父母的爱和期望。青青,不要辜负他们,更不要辜负自己。青青,我爱你,我们都爱你,你一定要记住啊。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幸福安宁过一生啊。”

刘青青抱着小匣子,背对何灵和一句话没说的肖文钊,什么都没有说,只看到肩膀轻轻地抖动着。

那个温暖而光亮的门又出现了,何灵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刘青青,“青青,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幸福啊!”

一脚踏过了门。

一道光从眼前闪过,何灵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果然回到了灵魂驿站。

韦远、秦若曦、温小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温小雅的样子,应该等了挺长时间的。

温小雅一看到何灵,笑嘻嘻地冲上来,“何灵啊,这个梦是不是很简单?我都说了,我选的梦,一定会简单的。”

何灵点点头,“是挺简单的,而且我还学到蛮多东西了呢。我学会了跟梦中的身份融为一体了,也学会了识别梦主,还学会了去找开门的钥匙。简单的梦挺好的,不会有任何危险,还能学到东西。”

韦远点点头,“何灵,看来你是挺适合梦境探险的。这一次,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不仅完成了探险,还成长了,很不错。”

这个梦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剧情需要再核对的,何灵刚想问问他们的身份,肖文钊出来了。

韦远面色轻松了,“都到齐了,咱们是休息一下呢?还是继续下一个?”

大家还没来得及统一意见,忽然发现又一个病号服紧盯着众人看。

温小雅第一个忍不住,“韦大哥,你认识那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吗?”

虽然都是穿的病号服,温小雅可对另一个病号服没客气,立马就把外号想好了。

病号服女人病歪歪一张蜡黄的脸,消瘦的身躯在病号服里荡来荡去。

众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摇了摇头,确定没有人认识她。

可是病号服女人却径直向众人走来,目光一直看向何灵。

温小雅捅咕一下何灵,“认识你的人来了。”

何灵想破脑袋都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她,但还是微笑着问,“这位姐姐,你认识我吗?”

病号服女人走近两步,盯着何灵的脸看了看,确认了,“你姓何吧?叫……叫什么来着?你爸叫何思源是吧?”

这句话犹如一个霹雳,惊得何灵有些木呆呆的,“你是谁?你跟我爸什么关系?”

病号服女人不高兴了,“你这小姑娘说话真不好听,什么叫我跟你爸什么关系啊?我跟你爸没关系,也不对,病友关系!”

何灵上前一步,几乎控住不住自己想抓住她,“姐姐,我爸怎么了?你见过我爸?我爸得了什么病,他现在怎么样?”

病号服女人一见何灵这样着急,有些犹豫了,“小姑娘,你别着急我就告诉你。”

何灵赶紧保证,“姐姐,我不着急,你慢慢说。”

韦远、秦若曦交换一个眼色,摇了摇头。秦若曦拉了一把温小雅,又给她递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温小雅忍住了,没插话。

病号服女人叹着气说,“其实我跟你也是病友呢,不过我来得比你晚。我不是说来这里比你晚,我是说到医院都比你晚。不过我没见着你活生生的样子,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见着你醒过来的样子,也没见着你真人。所以我刚才看你半天我都在犹豫到底是不是你,要不是你妈告诉过我你这颗小痣,我都不敢认你呢。”

何灵又忍不住着急了,“我妈,你也见过我妈?我妈现在怎么样了?她身体还好吧?”

病号服女人又叹了口气,“小姑娘,你别着急嘛,你怎么性子这么急呢?你听我慢慢说嘛。”

何灵又强压下抓住她的冲动,吐出一大口气,“对不起,姐姐,我不着急,你慢慢说,我慢慢听就是了。”

病号服女人点头,“我送到医院的时候呢,其实还是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我身体突变呢还是没治好,反正后来我就来这里了。我到医院的时候吧,我真的还是好好的,能吃能喝还能睡的呢,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人。那时候我闲着没事就在病房里到处跑,经常看到你爸你妈。其实你爸你妈每天都看到你的时间根本就不多,但是他们就是要待在医院,非要守着你。哪怕看不见你,也要守着。”

何灵眼泪出来了,她知道自己昏迷了父母一定会非常心疼和着急的,也猜到他们肯定不能好好生活了的。

病号服女人看何灵的样子,“你别哭啊。你爸你妈对你还真是好,没说的好。至于你老公嘛……”说到这里停了一口气。

何灵听她说到苏致远,终于控制不住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姐姐,我未婚夫怎么了?他没事吧。”

病号服女人又叹气,“松手松手,你听我说嘛。我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你已经在医院治疗了三天了,也没见醒转。你爸你妈天天到医院守着你,跟病友聊聊你小时候的事,还随身带着你的照片呢。你爸妈人挺不错的,我们大家都挺喜欢他们的。”

何灵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后来,在你的治疗方案上,你老公和你父母有些分歧了。你父母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延续你的生命,反正你们家也负担得起,就是要赌你醒来的一线可能。不过,小姑娘,你的医生可说了的哈,你昏迷的时间越长,你醒转的可能越低了。”

“医生也说了,就算你醒转了,你的大脑也有可能会受到严重的伤害,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会有些痴痴傻傻呢。不过吧,我觉得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我看你现在很聪明的嘛。只是,如果回去以后会不会痴痴傻傻就不知道了。”

“一听说你醒转的可能性很低,即使你醒转后还会有些痴痴傻傻,你老公有些犹豫了。”

何灵立刻反驳,“不可能!”

温小雅张嘴想反驳,秦若曦捏了她胳膊一把,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温小雅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话吞了下去。

病号服女人也不高兴了,“你这小姑娘,你又要我说,你又不听,那我到底说不说啊?我跟你又无冤无仇,我特意编个故事来骗你有什么好处啊”

何灵抹了一把眼泪,“姐姐,我相信你的,你说嘛,我相信你。”

病号服女人点头,“对嘛。我没有理由骗你嘛,都到了这里,骗你能让我出去啊?真是不会说话呢。”

“你老公有些犹豫了。其实也情有可原,他喜欢的是你好好的样子,你如果痴痴傻傻的,一天两天受得了,一年两年也许能忍,可是他跟你过一辈子的话,这怎么过?这是我的想法哈,不是他的。”

“你老公说了,你一直都活得有高贵而美丽,活得那么有尊严,如果你醒不来,你的后半生要在一堆管子和营养液中度过,这样的生命你是不会愿意坚持下去的。这样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是让人同情和怜悯的,你活得那么骄傲,你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你、怜悯你。你的人生,是像玫瑰花一样灿烂的,生不如死的生活,不如不过。”

“你别瞪我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老公说的。不过,他说的比我说的好听些。你看我干嘛啊,这是其他病友听医生说的,你爸妈也说了,这是你老公的意见。”

“你老公还说了,就算你能醒来,受制于痴痴傻傻的躯体,这样的生命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侮辱。如果真的爱你,就该让你活得有尊严活得有质量,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念想和情感,自私地将你困在这幅躯体中。”

“他还说了,你那么美好那么善良那么温暖,每个人都爱你。可是,如果真的爱你,就该让你活出自己的色彩,而不是成为别人的笑柄或者负累。所以呢,他的意见是,放弃治疗。”

“放弃治疗?不可能!”何灵忍不住喊出口。

病号服女人又不高兴了,“我说你这小姑娘,我现在是把你老公的话讲给你听。你跟你老公之间有什么承诺,那我可不知道的。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毕竟我听了你那么多的事,刚好又在这里看到你。就算不是朋友,也算半个熟人的。”

何灵含着眼泪,“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我以为……你说嘛,我听着。”

病号服看何灵的表情,到底有些不忍心了,“小姑娘,你别担心嘛。你们读书人的想法,跟我们是不太一样的。我们就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读了书的人,可能想得比较多吧。他说的那些道理,我是听不懂的,人活着,只要好有一口气在,那就是活着,只要还有希望,哪怕一点点希望,我也要治下去的。”

“这一点上,你爸妈就是这个想法。后来你老公就不怎么到医院来看你了,据说他要管理你们家的公司,挺忙的。我就想啊,都能开公司的人了,钱肯定是不缺的,那就治着呗。可是,你爸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身体受不了啦,就病倒了。”

何灵顾不得问苏致远的事了,赶紧问,“我爸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病号服女人叹口气,“我没来的时候,他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中。说实话,我也没看到的呢,说不定你爸抢救过来了呢?反正我是没被抢救过来的。这可真是奇怪了,我好好的人进了医院,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越治越重呢?如果我不去医院,肯定就没事了的。我觉得啊,就是那医院风水不好,挡我运气的呢。”

何灵颤抖着声音,“重症监护室抢救?我爸身体一向很好的,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那么突然又那么重?”

病号服女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只说是脑子里出血了,好像是血管爆了还是什么的?反正很严重的啊。你说你爸爸身体一向很好,我身体也一向很好啊,我还是自己走进医院的呢,那我也是越治越严重啊。这可真是倒霉!”

何灵喃喃细语,“姐姐,我爸没事吧,我爸肯定没事的。那我妈呢?现在她要照顾我和我爸了?她怎么受得了?她的身体不好的啊,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啊。”

病号服眼中有佩服,“你别说,你妈还真厉害啊,我真佩服你妈。你妈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多次我都以为她有可能坚持不住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从来都没有示弱低头过。”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带着现实世界消息的知情人,带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这一个个坏消息严重冲击着何灵的认知。

灵魂驿站的时间到底怎么计算的?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一向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忽然就进了重症监护室,还在抢救。抢救过来了吗?会不会有什么事?

母亲,从来都是温柔又唠叨的母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至亲都躺在医院里,一个重度昏迷,一个生死未卜,她该怎么办?她一定心痛死了,一定担心死了。

苏致远……

何灵脑中一出现苏苏这两个字,立刻觉得一片空白,眼前有些恍惚,有点喘不过气来。不可能的,苏苏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彼此相爱,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真,苏苏怎么可能放弃自己?

不可能的,肯定有什么误会。

苏苏,自己最爱的人,最爱自己的人,她对苏致远很有信心,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定是自己很长时间都没有醒来,所以他才会精神崩溃的。

可怜的苏苏。

何灵还在想着病号服女人带来的消息,父亲的、母亲的、苏致远的,没有注意到病号服女人一直摇着头看她。

韦远、秦若曦又相互使了个眼色,还没来得及跟温小雅打眼色,温小雅已经开口了,“这位姐姐,你说何灵的老公想放弃她,他是不是太伤心了才会说这样的话呢?”

病号服女人也是个直肠子,而且她看何灵一脸笃定执着的表情,自然知道何灵不信她说的话。明明自己是好心告诉她真相,却不被重视,病号服女人有些不高兴,“小姑娘,你不要再幻想了。我跟你说吧,你老公他是真的想放弃你了的。你以为他为你考虑啊,不是的,你爸住进重症监护室他就来看了一眼,然后说什么公司特别忙,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撑起局面。”

“对了,你们领结婚证的时候,是不是签了个什么托管协议的?说是你在公司的股份全权交由他处理?”

何灵听到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这件事,她还想好怎么跟父母解释,所以一直没开口的,病号服女人怎么知道的?

因为还没有办婚礼,自己一直强调苏致远是未婚夫,父母也都随了她。

可是,病号服女人却一直强调苏致远是何灵的老公,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苏致远不是那种人。

何灵倔强地咬着唇,也不接话,把头偏向一边。

韦远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何灵,你的运气比我们都好,你别顾着赌气了。你想想孙老头,一直在外面等,一直都等不到一个现实里来的知情人给他带消息,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你还是把消息全都打听清楚了,赶紧想办法吧。在灵魂驿站里,没有人会第一次见面就编故事的,以后我们随时都会见面的。有可能是在梦中,有可能就是在驿站里。你该相信她。”

何灵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姐姐,是他说出来的吗?”

满眼含泪地看着病号服女人,眼里全是乞求和不安。

也不知病号服女人是不会编故事呢还是看不懂何灵的眼神,直愣愣地答,“是啊,他不是说想放弃你的治疗嘛,你父母又坚持治疗,双方有了分歧。后来你老公就掏出了你们的结婚证,说是你们已经领证了,在法律上是合法的夫妻。他有责任让你活得体面有尊严。”

“本来他说放弃你的治疗,你爸妈就有些不高兴了的,那肯定的了,不管说得多好听,一句话就要了别人放在心尖尖上二十几年的宝贝的命,谁会高兴?掏出结婚证你爸妈当场就激动了。说是你老公跟你爸妈吵了起来,双方都简直各自对你的治疗意见。”

这个场景一补充,何灵脑子里“轰”的一声,苏致远会跟父亲、母亲吵架?而且还是因为对自己的治疗方案起了分歧才吵的架……

不会的,苏致远不是这种人。

何灵还是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可能!苏致远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病号服女人继续补充道,“小姑娘,反正我既然遇到了你,那可能是老天爷让我来给你带话的。反正我给你说清楚了,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反正你自己拿主意。你信我,我也得不着说明好处。你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关系。”

“对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啊,你爸可能到不了这里的。如果你赶紧想办法醒过来,也许你还能见着他最后一面……”

何灵生气了,“你瞎说!我爸不会有事的。”

病号服女人被何灵这一句没好气的抢白惹得有些不高兴,“小姑娘不知道好歹呢,你真当我是坏心眼啊?我的意思是,你爸爸现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而你呢?你自己想想吧,你爸现在已经不可能对你的治疗提出什么意见了,只剩下你妈妈一个女人家。你老公如果坚持放弃治疗,你爸爸熬过来了,你自己很有可能熬不过去的。”

“你们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到这里的人,都是肉身还在的。如果我们的肉身死了,我们也会真的跟着死的。你不认真想想吗?无论是你,还是你爸,两个都处于生死边缘啊。我话是说得不好听,但是我真的是提醒了你,你得赶紧想办法。如果你想出了什么办法,也告诉一下我们。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些坏消息骗你的,就是有这些坏消息了。”

何灵脑中昏昏沉沉,反反复复出现病号服女人的那句“最后一面”。

即使是刚来的病号服女人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何灵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从自己莫名其妙灵魂出窍开始,自己以及自己周围的人都遭遇了些什么呢?

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

那么爱自己的苏致远,他又遭遇了什么,对自己的治疗那么没信心?

如果现实世界的他都没有信心,那在灵魂驿站的自己该怎么办?

而且何灵很想知道,现实里的苏致远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是不是自己的昏迷对他打击过大,所以崩溃了?

何灵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理不出头绪。

韦远上前拍了一下何灵的肩膀,“何灵,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进去坐一会儿?”

何灵茫然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被温小雅用力扶着,脚步虚滑地跟着韦远、秦若曦走。

走进大厅,照例又听到杏花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招呼众人,“各位,今日特供,可有兴趣?”

昏昏沉沉的何灵忽然脑力里灵光一现,杏花姑娘的小秘密!

韦远身上有杏花姑娘许给他的一个条件。

杏花姑娘有一面连接现实世界的镜子。

可以看到现实世界的镜子!

念头一起,何灵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韦远,满眼乞求,“韦远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在杏花姑娘这里是有一个愿望的?”

众人皆知道何灵下一句话会说些什么,韦远表情如常。

温小雅刚想开口询问,秦若曦捏了她胳膊一下,肖文钊紧盯着韦远的脸色看。

何灵不想拐弯抹角,本来就是有求于人,说得再委婉也是让别人帮忙,“韦远哥,我谢谢你肯教我,肯带我。韦远哥,我知道自己一身毛病,又胆小又懦弱又啰嗦,还希望指责你们的做法。刚开始我来灵魂驿站真是不愿意去梦境的,我总以为我的父母我的爱人能够很快把我唤醒的,我没有必要跟着大家一个梦接一个梦的探险。每一个梦都会让我不是那么开心,所以我才会漫不经心不愿意配合大家的行动。”

“若曦姐说,我从小被父母宠爱着养大的,不知道人间疾苦。那时候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经过这些梦境的探险,我现在知道了。我总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却没想到从我来到灵魂驿站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能继续享受父母的庇护了,我应该要成长起来。”

“韦远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杏花姑娘的愿望,我也不知道你为这个愿望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知道这个愿望来得很艰难,也十分珍贵,不然你不会那么长时间还保留着这个愿望。可是……”

何灵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这个愿望如此珍贵,韦远已经很够意思帮助大家了,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把愿望让给自己的。

自己这句话一说出来,韦远如果拒绝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温小雅没忍住了,“何灵,我们都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提这个要求,不是让韦大哥为难吗?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在梦境中还没有遇到危险,但是韦大哥能拿到这个愿望,肯定是历经艰难的。如果容易拿到,也不至于整个灵魂驿站就只有韦大哥一个人有了。何灵,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个姐姐说的话,赶紧想办法获取能量返回肉身才是正经事啊。就算你从杏花姑娘这里看到了现实世界,你在灵魂驿站能够做什么呢?你改变不了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还是要回到灵魂驿站的梦境中才有办法出去啊。”

秦若曦也柔声说道,“何灵,我们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听到韦远有这个愿望的时候,我也很心动。可是,我很清楚,看完了又能如何呢?医生或亲人朋友该坚持的还是会坚持,想放弃的一样会放弃,我们看到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却对现实世界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我们在灵魂驿站中始终都是等待,那看到或看不到我们都是等待。如果我们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向肉身靠拢,那么看到或看不到,我们都会努力的。”

韦远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面色如常地看着何灵,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何灵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她脑中交战了很久,还是满脸泪痕地望着韦远,“韦远哥,我知道,若曦姐和小雅说的,我都知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但是……”

咬着牙还是开口了,“韦远哥,我还是想求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愿望借给我一下?我真的想看一看我爸我妈,还有我未婚夫到底怎么样。”

秦若曦摇着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温小雅倒是心直口快,“何灵,你不要为难韦大哥好不好?你知道这个愿望这么珍贵,这是我们能知道的唯一一个愿望,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最划算的。何灵,你看父母和未婚夫有什么用呢?况且了,有些东西能借能还,有些东西是不能借不能还的。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杏花姑娘什么时候还会有任务出来,更不知道下一次杏花姑娘的任务会不会有愿望。你说借,可是你怎么还呢?你这不是为难韦大哥吗?”

温小雅的话说得太直接,何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有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还是眼泪巴巴看着韦远。

韦远依然不开口,沉默着看向何灵。

肖文钊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众人的表情,尤其是韦远的。

何灵看韦远一直不说话,知道韦远心里也在计算,或者也在心里思忖怎么回绝自己。

何灵不想韦远开口说出拒绝的话,心中一发狠,“韦远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灵魂驿站来,也不知道我在灵魂驿站或者梦境中到底要完成什么样的任务,我也不知道韦远哥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际遇。韦远哥,你如果借我这个愿望,不管是灵魂驿站或者是现实世界,以后我一定欠你一个人情……不,我愿意把我的半条命交给你。”

韦远看着何灵,想了想,“何灵,你可真的想清楚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到灵魂驿站来,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离开灵魂驿站,但是,你要相信,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这样一股力量强大到我们无力对抗。如果你真的许下给我半条命的愿望,说不定以后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韦远环视众人一圈,“我到灵魂驿站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随意许下诺言。”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3

四人皆沉默着,转头看何灵的反应。

大厅里三三五五聊天的人起哄的声音传来,“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杏花姑娘,你这个电影真是没意思极了。”

“杏花姑娘,是不是放这一小段来吊我们的胃口啊,那也得放点好莱坞大片级别的嘛,这个我们完全没兴趣看的啊。”

杏花姑娘一挥手把幕布收回,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何灵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原来幕布的方向,一句话不说,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一样,满脸都是泪水干涸后的盐渍。

韦远、秦若曦都没有开口,只等着何灵自己慢慢平复情绪。

温小雅轻轻地扶着何灵,“何灵,咱们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韦大哥和秦姐姐都在的呢,我们大家都在,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韦远、秦若曦冲温小雅点了点头,温小雅手上用劲,把何灵扶到了角落里,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何灵一直目光呆滞着平视前方,任由温小雅把她扶着坐下就坐下,没有其他反应。

众人看何灵的表情,也知道父亲过世对何灵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的,也不便开口劝她,跟着她一起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灵才慢慢回过神来,看大家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

何灵自然知道大家都体谅她,虽然心里十分悲痛,还是强打精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韦远哥,谢谢你了。你肯把那个愿望给了我,我真是十分感激你的。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

韦远摇摇头,“何灵,其实那个愿望我拿来也没什么用,你既然觉得有用,那给你也是合适的。否则,这个愿望也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何灵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转脸面向秦若曦,“若曦姐,你之前曾说过我的父母极爱过的,把我保护得很好,你说得很对的啊。”

秦若曦见何灵这副表情还能记得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心中不忍,“何灵,我当时是随口说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的。父母疼爱子女那是自然的,就算有多宠爱也不过分的啊。我那是羡慕你,所以才随口说的,你别太在意了。”

何灵摇摇头,“若曦姐,你说得很对的,我父母对我极为宠爱。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来不及反哺他们对我的爱,我没来得及把我想要给他们的感激和柔情给他们。”

韦远听了这话,冲秦若曦使个眼色,开口劝道,“何灵,你父母对你这样的好,自然是希望你过得一帆风顺,一生平平安安的。你过得好,他们自然就心满意足了的,做父母的哪里会想到要儿女回报些什么,只要儿女过得好,就是最欣慰的事了。”

何灵听得这句话,自言自语一般,“我第一次带苏致远上门时,我父曾经私底下问过我,是不是确定就是这个人了?除了他的长相,可有其他吸引我的品质?”

“那时候的我很坚定地回答父亲,就是他了,不会改变了的,我爱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是因为他的长相俊俏,而是他内心温柔而光明,他能承担责任,他对我温柔体贴。那时候我觉得遇到他,就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了。”

温小雅嘴快,一不小心问了一句,“何灵,既然他内心温柔而光明,又能承担责任,为什么在你病重之时,还一心扑在工作上呢?”

秦若曦没来得及给温小雅使眼色,只要自己弥补,“男人和女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的。女人遇到事就会想哭想闹想撒娇撒泼想发泄出来,男人全都憋在内心,默默地做平时一直做的事,看起来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实际上,也许他们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了,男人只是不肯表达出来而已。”

温小雅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会啊。前面那个病号服姐姐不是说了吗,她老公想要放弃她的治疗呢!婚姻的承诺不是说,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吗?何灵明明没有死啊。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只要我能看到她,想到她还在这世上,跟她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那就心满意足了吗?”

秦若曦忍不住踢了温小雅一脚,“小雅,感情对于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绝大部分的女人,会将感情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听到很多女人会为了所爱之人远走他乡,放弃父母、放弃家乡、放弃工作,为了她爱的那个男人,她可以放弃一切,只为追求她心中所爱。”

温小雅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吭气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

秦若曦继续劝何灵,“说起来,这是男女之间不同的一个方面,但是也是有社会和历史方面的原因。毕竟女人如果事业不济,将重心放在家庭中安心相夫教子,大家都会觉得这很正常。可是,如果一个男人为情为爱放弃一切,寻死觅活,大家就会觉得他没出息。咱们不是一直都觉得男人应该事业有成才算成功吗?况且了,一个男人再爱一个女人,总得先把面包拿到手上吧?不然他拿什么养活他爱的女人,拿什么去给这个女人一个温暖的依靠呢?”

韦远轻轻叹了口气。

秦若曦只当作没听到,继续劝说,“女人可以把所有的时间、精力、情绪都放在感情上,男人不能。所以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个男人不够爱我们,我们对他付出了一切。可是,这件事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很少有男人会把感情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的时间、精力还要分给事业、友情、爱好、父母。所以啊,当一个男人把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你,你未必会觉得你们之间的爱是对等的。他确实给了你他全部的爱,可是他全部的爱只占他生命中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在感情这件事上,男人和女人是没法比的。”

何灵听他们忽然讨论起感情的事,没有意识到是在劝慰自己。等秦若曦说完了,众人不开口,何灵接着说,“那时候我父母皆在,一直都受着他们的宠爱,我任性地以为自己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我是那么的幸运啊。可是,自从我灵魂出窍后,一切就急转直下了。刘青青的梦境让我意识到,原来在父母宠爱我的同时,我应当及时地把我的爱和感激都给他们,应该关心他们照顾他们,不再把自己当一个孩子一般只懂享受不懂付出。”

秦若曦听何灵的话,更多的是感叹无法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何灵,就是因为世事难料啊,所以我们才要珍惜当下的一切。我们一直都以为等待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等我们有时间了带父母去旅游,等我们有时间了去看望父母,等我们有时间陪父母多住几天。可是,总是有各种事情会告诉我们,等待才是最可怕的事。在等待中我们会错过太多的东西,我们的机会,我们在乎的人和事。所以,如果还有机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千万不要等待。因为我们不会知道,一直被动等待,还会有多少意外也在等着我们。”

何灵点头,“是的。若曦姐,以前我不明白呢,我一直以为我有的是机会,有的是世间,还有最爱我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爱我的人他们也会有承受不起的时候,他们也需要我去关爱他们的时候。我真是明白得太晚了,我辜负了爱我的人。”

不等秦若曦再开口,“若曦姐,我现在明白了的,一切都明白了的。你劝我的这些话,还有没说出口的话,我都明白了的。只是……我现在心好痛好痛,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这种心痛。”

秦若曦、韦远听到何灵这番话,也没有继续再啰嗦劝慰她,只是心中暗暗揣摩她到底是真的明白了,还是打击太大钻牛角尖了。

何灵趴在桌子上,肩头一直轻轻地抖动着。

没有人劝她,众人都希望她能认认真真地哭一场,好好地哭一场,缓解一下此刻的心痛。

五个人就这么坐着,又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温小雅神思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厅里一会儿人声鼎沸,一会儿又只剩下一下悉悉索索的低声细语。

一会儿又人声鼎沸,一会儿又是若隐若现的低声细语。

韦远等人也没有心思计算时间,一直陪在何灵。

许久,何灵终于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大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哭也哭过了,到底也是改变不了任何事的。韦远哥、若曦姐,咱们抓紧时间去梦境中获取能量吧。有点事做,心里不慌,也许我就不会再想这事了。”

秦若曦不放心,“何灵,你不用太客气的。咱们既然是一个团队的人,就该同甘共苦的。你有什么事,就是我们有事。如果我们彼此这么生分,以后我们有事了,也不会好意思寻求你的安慰和帮助的。你如果想哭,就再哭一会儿吧,能哭出来也是好事的。”

何灵指着自己桃子一样的眯缝双眼,肿得老高的半边脸,“若曦姐,咱们都是有正事做的人。就算要哭,我到梦境中去哭吧,那里的时间没有这里的跑得快,哭起来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了,必须得尽快获取足够的能量回到肉身。”

顿了一下,“就算再有什么遗憾、不甘、疑惑,也得回到现实世界了才能明白的。我在这里哭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秦若曦有些担心地望向韦远,韦远点头,“也好。咱们去找点事做,你分分心或许也好。不是你让你伤心、痛苦,只是在这里伤心痛苦的代价太大了,我们要把这种伤心和痛苦转化成动力,好好去努力,等我们出去了,想怎么伤心痛苦都可以。”

秦若曦眼中全是担忧,想了想,叮嘱何灵,“何灵,你不是问我和韦远,在梦中如何分辨自己的队友吗?你现在认真地看看我们,先看韦远!仔细看,不是看长相。你一定要记住,我们能记住其他人除了衣着长相外,更重要的是神韵和气质。一个人即使他的外貌发生了改变,只要还是他,那么他的气质和神韵不会改变。我们要学会的是,透过外貌去看出她的神韵和气质。”

温小雅非常好奇,“秦姐姐,神韵和气质怎么看?”

秦若曦指着韦远,“神韵和气质简单地说,就是每个人身上的那股气,无论他的容貌发生怎样的改变,身上的那股气不会改变。比如说韦远,他身上最重要的是有正气。其他的气质,比如聪明、比如机警,都是他,但是你能从众多人中感受到他的,一定是他的正气。闭上眼睛试一试?”

何灵摇摇头,“若曦姐,我感受不到。”

秦若曦想了想,“何灵,用心去感受。我知道不该提这件事,但是你想一想,为什么韦远会把杏花姑娘那里那么珍贵的愿望说出来,为什么你敢开口跟韦远借这个愿望?还记得刘国栋和陈美琪的那个梦吗?记得韦远曾经说过的话吗?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多事?”

顿一顿,“虽然我们没有问过彼此现实世界里的职业,但是我敢肯定,韦远一定是警察!就算不是警察,也跟警察职业相类似。”

温小雅立马转头问,“韦大哥,你是警察啊?”

秦若曦打断温小雅,“小雅,先别忙着问。何灵,小雅,肖文钊,你们三个到目前为止都还不会识别梦中的队友。这一次,你们进入梦境后,用我刚才说的方法试一试,慢慢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人,你一定会感受到有我们熟悉的气息的。比如韦远,你一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正气,你会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盯着何灵看了看,“仔细观察何灵,你们会发现何灵身上的气质就是天真、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理想化,无论她的长相如何变化,她身上的气不会改变。但是,何灵非常聪明,学习能力很强,而且能够感知他人的感受。所以,何灵,我希望你真的能够成长起来,将你身上的潜力发挥出来。只有在不断地试探和历练中,我们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完成些什么。”

这番话让温小雅和何灵心中都燃起一股斗志,何灵站起来,轻声说,“不哭了,咱们走吧。”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4

温小雅担心地摸了摸何灵的头,“何灵,你没事了的哈?”

何灵鼻肿眼肿,目光坚定地回答,“没事的。我现在很好,我也该努力了!”

秦若曦点点头,“何灵,你现在的样子很好,就是保持这种状态,坚持下去。我们不知道坚持下去会是怎样,但是坚持下去才会有希望和可能。”

温小雅忽然想起秦若曦的推断,“对了,韦大哥,你真的是警察啊?”

韦远还没回答,秦若曦笑了,“先别回答,我也想看看我的推断到底对不对。”

韦远无可奈何地看看秦若曦,摇了摇头。

何灵仰着头,满身斗志地走向一扇淡淡光亮的门,转头看了看温小雅,“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一扇门?”

温小雅低头想了想,“大概也是这扇门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看它比较顺眼,那咱们就挑它了吧?”

两人一起转头看向韦远,韦远点点头,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按在门上,门上的光突然亮了一下,韦远消失了。

这一次何灵也不用温小雅推她了,抬起脚一步跨过去。

满眼的黑,躺在床上。

是的,躺在黑暗中的床上。

何灵忽然觉得有些高兴,在灵魂驿站中随处都是淡淡的温暖的光,连个躲藏情绪的地方都没有。

相比之下,梦境反而好多了,有白天有黑夜,有光明有阴影。

何灵在灵魂驿站中压抑的情绪忽然有些涌上心头,也不知道怎么排遣这情绪。黑乎乎的,又不知道梦境什么情况,只能无声地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枕头上晕去。

在灵魂驿站中,何灵不敢去想苏致远的事,只觉得父亲的过世让她十分心痛,心很痛。

现在躺在床上,父亲的事,还是让她心痛。

但是心痛中,又夹杂着一些不解一些埋怨,更有一些心碎。

她所了解的苏致远不是这样的,他那么温柔善良,永远都对自己百依百顺,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何灵的父母,苏致远也是当作自己的父母一般对待。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何灵不解、埋怨、心痛,苏致远明明已经知道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随时都可能抢救不过来,为什么接到电话的时候却当作诈骗电话处理呢?

为什么苏致远会想到放弃对自己的抢救呢?

为什么他不到医院守护自己呢?

自己明明还有醒转的可能啊,放弃的理由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以何家的家世,就算何灵在医院里躺一辈子,也能支付这笔医疗费的。

至于苏致远所说的,活得没有尊严、没有质量?

这也是说不通的啊,明明自己可以醒转的啊,明明自己的家世可以保证自己躺在医院里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的啊?

为什么呢?

难道真如秦若曦所说的,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一样?

男人更多考虑的是事业、友情、爱好、父母?

何灵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一直都想不明白。

“叮铃铃”,闹钟响了。

何灵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敢动,想先听听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人同住的。

闹钟一直响足了时间,也没人发出声音。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

“叮铃铃”,闹钟又响了。

这一次何灵胆子大了些,循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

还真是闹钟啊!

还有人用闹钟的年代?那估计梦境中的时间不会离现实太近了,估计要早个十来年。

毕竟现代的人,谁还用闹钟啊,都是用手机了啊。

何灵东摸摸西摸摸,摸到了台灯。

顺着台灯往下摸,“啪嗒”,灯亮了。

何灵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

一间非常女性化的房间,全屋粉色,还有自己喜欢的hellokitty,硕大一个坐在飘窗上。

何灵一直惦记着自己现实里的事,情绪难以平复,也没有感受到自己梦境中身份。

这会儿一开灯,看着这样一个梦幻公主的卧室,梦中人的身份信息忽然就涌到了脑中。

周宇,第一实验学校的小学老师。

何灵觉得非常奇怪,这一次的梦境身份来得太容易了,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什么时候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居然能够跟梦中人合二为一了。

是自己运气好,还是真如秦若曦所说,对梦境探险十分有天赋?

何灵也顾不上再想心事了,更顾不得哭了,因为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今天的课表。

早自习!

何灵不由自主地“嘤咛”一声,“为什么会有早自习这种规定?现在天还是黑着的呢!”

可是,闹钟已经响过了两次,再不起床铁定迟到了!

也不知道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思想的作用,微寒的天气,何灵居然不是靠“一身正气”起床的。

接下来的动作,完全是梦中人的身体惯性。

一阵风一般冲进卫生间,随手门边开了灯,看都不用看抓起牙膏,扯过电动牙刷,满嘴泡沫地刷起了牙。

何灵盯着镜中的自己,很年轻的一个姑娘,看起来活得还挺不错的。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满眼的灵气。

何灵看了镜中的自己,都觉得实在非常美好。

何灵深深地检讨自己,果然是个外貌协会啊。哪怕是看到长得好看的梦中人,心情也会极其美丽的。

洗漱完毕,手脚麻利地化了个淡妆,从衣柜里拎出配好的衣服,一切都那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何灵由着身体惯性提起硕大一个公文包,抓起门边的钥匙,出门了。

身体自动按下了负二楼的电梯,周宇生活得很不错啊,年纪轻轻地买了房,买了车。

再感受一下,好吧,家里有钱。

也对,要不然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小老师怎么可能那么大能耐房、车全备齐。

一辆墨绿色的小mini,周宇的座驾,倒也符合年轻小姑娘的喜好。

微寒的早晨,何灵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了学校停车场。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唉,小朋友们真可怜,这么早就要来学习自习。

想想实验学校也不好啊,师生、家长都很拼命。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赢在起跑线吧。

这是新学期的第二周,也是周宇新接的三年级学生。

这个学校的老师安排是,两年一个新老师。

轮到周宇教三年级。

何灵满脸堆笑地走进了三年级一班的教室,这群孩子真可爱啊。

他们都还处于把老师的话当圣旨的阶段,也许这就是当老师的乐趣吧。

一看到何灵踏进教室,孩子们嫩生生的问好齐声响起,“周老师好。”

看到这些稚气的笑脸,何灵心情忽然也很好了,“同学们好。好了,同学们,我们今天朗读上周学习的第一课,班长,来带大家读一下课文。”

班长骄傲地挺起胸膛,似乎身上有无限的光芒,嫩生生地童声再次响起。

何灵又随着身体的惯性开始点学生人数,这倒是蛮容易的,毕竟小孩子都是坐好了的。

一眼扫过去,就看到第三组第三排有一个空位。

这都能有人迟到?

这个学校的家长不都是拼了命地给孩子们加餐学习的吗?

怎么可能有人迟到?

再一回想,上周好像这孩子也迟到了两次?是不是同一个?

不记得了。

早自习都已经结束了,一个鸡窝头的男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怯生生地,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报告。”

何灵一看,好嘛,就是这个孩子。

这个学校遇到这种孩子和家长,也算是奇葩了,想记不住都难啊。

校服倒是按规定穿好了的,但是很明显周末回家没有洗过。粉笔灰啊、墨水印啊,连胳膊边上的那个脚印都还在!

再看看头上,顶着个鸡窝头,脸上还有没清洗干净的牙膏沫子。

裤子上,得了,也别仔细看了,裤子就不是校服,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条萝卜裤,很明显不是这孩子的,有些长了,裤腿儿卷了一圈还是吊着的。

何灵皱眉头了,这个学校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啊?

这是没有管孩子吗?才三年级,就能邋遢成这样?

何灵没说话,鸡窝头孩子也不敢进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啪嗒”一声,书包掉在了地上,仔细一看,书包带子断了!

那书包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本来该是蓝色的,现在都成蓝灰色了,脏兮兮的看不下去。

鸡窝头忙不迭地蹲身捡书包,露出了背上的又一团黑墨。

何灵叹了口气,唉,也真是遇到这样的家长了!

也不能总跟孩子置气,尽量没发火,“进来吧!”

鸡窝头低着头,双手抱着书包,向何灵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座位上。

一节课上得何灵心神不宁的,好在都是跟随身体的惯性反应,好在孩子们都很听话。

下课铃响了,何灵松了口气,原来当老师这么辛苦的啊?

何灵想了想,指了指鸡窝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的鸡窝头,听到何灵这一句话,吓得浑身一抖,嗫嚅着,“周老师,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迟到。但是,我真的很努力地起床了的,只是我的书包带子断了,我回去缝书包了。”

何灵一阵心烦,现在的孩子哪里还有这么乖巧的?

书包带子断了?缝书包?

你怎么不说你照顾生病的父母呢?

真是太不老实了!

小学老师就是这样,要管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不心软,还是指着鸡窝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何灵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去,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回头一看,鸡窝头磨磨蹭蹭地蹭到门口,没敢进来。

何灵喊了一声,“进来吧。”

想了一想,完了,忘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没关系,当老师的好处体现了,可以直接控制谈话局面。

鸡窝头低着头站在何灵面前,“对不起,周老师!”

何灵轻轻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说对不起啊?你说说,上个星期你迟到了几次?”

鸡窝头动也没敢动,怯生生地回答,“两次。”

何灵又哼了一声,“你还记得的啊?上周为什么迟到?你还记得吗?”

鸡窝头微微抬起头,看向何灵,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周老师,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上个星期不知道换了新校区……”

何灵一听又生气了,哪里会有换了校区不知道的道理?难道以为自己一直读一二年级吗?

父母怎么当的?

就算是放羊式教育,这也太放羊了吧?才三年级就能撒手不管,什么父母嘛?

何灵想起了那句吐槽,“一想到为人父母不需要经过考试,就觉得十分可怕。”

也不知道这对父母是不是这种情况,以为孩子生下来,给口吃的,“呼”一声就长大了。

想到这里,何灵忽然心中柔软起来,看看这孩子的穿着,说不定他真遇到这样的父母了。

那也不能太苛责这孩子了,只能是多费心提醒提醒他了。

但是也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心软了,否则,他会持续不停地迟到。

小孩子就是这样,当他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如果不加以纠正,那么他会认为你在支持这样的行为,以后就更难以纠正了。

何灵又哼了一声,“上个星期一和星期二你都迟到了,我可以理解你是换了新校区习惯没改过来。那今天呢?今天才星期一,你又迟到,你到底想不想好好学习了?”

虽然何灵声音里带着温柔,但是孩子天然地害怕老师,鸡窝头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周老师,我真的好好学习的。我错了,我不该迟到的。我下次一定更早起来,我每次都认真做作业的。不管是周老师的,还是王老师的。周老师,我希望上课的,我喜欢学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周老师,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不迟到了,真的。周老师,我错了,请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起得更早的。”

鸡窝头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何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严厉了,伸出手,抹了抹鸡窝头嘴角的牙膏沫,“记住了,这可是你向老师保证的啊。周老师相信你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学生,说出来的话一定要做到的。”

鸡窝头呆了呆,眼睛里还泛着泪花,“周老师……谢谢你!”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6

从李忆航打架事件后,何灵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给予李忆航更多的关注。既然孩子的父母这样狠得下心,李忆航又是如此倔犟,也只有自己慢慢去关注这孩子、了解这孩子。

其实每个孩子都是一个天使,只是这个天使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丢掉了对外的信任和安全感,学会了沉默和忍耐,他们的心肠就会越来越狠。

感受过光明的孩子,长大成人后给予世界光明的可能性更大;体会过温柔对待的孩子,才能对世界报以柔情。

既然李忆航的父母不愿意给他温柔和呵护,那就在自己能够温暖他的地方给予他温暖吧。

慢慢的,李忆航开始有了变化。

从最初对何灵的疏离和礼貌懂事,慢慢的开始有了交流。

何灵从孩子的衣着开始,每周五提醒他记得回家洗衣服。

偶尔周一李忆航穿了脏衣服来的时候,何灵会把自己办公桌里特意给他准备的干净校服翻出来,让他换上。

何灵特意找李忆航量了尺寸,特意从一堆毕业生的校服中挑选出又干净又适合的校服给他替换。

李忆航再也没有迟到过,虽然偶尔还是会有鸡窝头、牙膏沫出现。

何灵觉得很欣慰,李忆航这孩子,其实会比较信服相互沟通后达成的承诺。比如他答应了何灵再不迟到,就真的再也没有迟到过。

李忆航在何灵的课上很配合她的授课,几乎是全程追随着何灵的动作、眼神。

作业写得尤为认真,每次何灵都会在后面写一两句有针对性的激励语,肯定他的每一个进步和突出之处。

课余时间,何灵也尽可能地把时间给李忆航,经常关心他。

李忆航开始给何灵带一些小礼物,可能是一片长得比较奇怪的树叶,一块有趣的石头,一张手写的小卡片。

何灵非常开心,觉得自己的真心果然没有被辜负。

李忆航脸上开始有了表情,其他孩子一样的纯粹的表情。

何灵知道,李忆航内心的转变要开始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

同时,何灵也在思考,周宇的社交圈都有些什么人,谁可能还是这个梦的主人。

何灵发现了,灵魂驿站的梦境,尤其是目前的梦境,几乎不可能是孩子做的,因为这些梦境都太过真实而且情感成熟深沉,孩子撑不起那么复杂的梦境。

一下子把学生都排除了,可是还是对梦主没有头绪,只希望不要是家长,不然自己太难找到了。

不过,如果梦境的剧情推动得快,自己应该很快能够识别出梦主了。

何灵觉得自己的运气开始变好了,至少梦中人的身份不会让自己太尴尬。怪不得温小雅随时吵着进梦境,也不在乎能得到多少能量,那是因为她每次拿的身份都很好,梦境是比灵魂驿站好玩的,至少吃喝玩乐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

终于周五了,把班上孩子们的所有工作了结完毕,学校的其他行政事务安顿清楚后,教研组的老师们提议出去逛逛街,聚聚餐,周末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

一车年轻女老师叽叽喳喳地吵着鹿晗帅还是吴亦凡帅,讨论国贸的雅诗兰黛那位妖娆的男店长,周末新剧院的舞台剧要不要订票一起去……

突然,张老师叹气了,“唉,你们说小学老师是不是学生的妈?”

大家异口同声,“肯定是啊,我们比学生的妈还操心他们呢。家长只管自己的一个孩子,我们管一个班,50个!”

张老师戳着玻璃指车窗外,“你看,这是哪个老师班上的学生,打架也不知道脱了校服打,这要是被校领导看到,这个老师肯定得加班了……咦,等等,周宇,周宇!是你的学生,哪个鸡窝头!”

何灵转头一看,好嘛,又是他!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何灵想骂脏话了,叹了口气,“张老师啊,你这嘴开过光的吧?算我倒霉,我去不成了,你们自己去吧。”

其他老师非常同情何灵,“唉,也算你运气不好,每个人都要轮到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下次再约你吧。”

何灵不知道用垂头丧气还是痛心疾首来形容自己看到李忆航又打架的心情了,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心结呢?看他的样子,不像爱闹事的人啊,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何灵慢慢往回走,看到三四个学生把其中一个按倒在地,不用想,肯定是李忆航吃亏了。

远远地大喊一声,“你们都住手!都是哪个班的学生,给我站好!”

几个学生先是一愣,抬头看了一眼何灵,互相看了一眼,丢下李忆航,撒开脚丫子,跑了!

何灵已经发现不是自己班的学生,想要把他们留下估计已经不可能了,也就任由他们跑了。

骑在李忆航身上的学生起身逃跑了,他也立刻翻身爬起,也准备逃跑。

何灵断喝一声,“李忆航!你给我站住!”

李忆航没想到已经被认出来,一声大喝之下,身体僵住了,也不敢回头看何灵。

何灵走到李忆航身边,看了一眼低头看脚尖的熊孩子,叹了口气,“李忆航,你知不知道,老师有点伤心的……”

李忆航抬头看向何灵,声音里有些慌乱,“周老师,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对我失望……”

李忆航还是知道的嘛,何灵点点头,“对,失望!李忆航,你说得很对,失望。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说定了,你会好好学习,乖乖的。”

李忆航先是着急,“周老师,不是这样的……”

后来想一想,不说话了,又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何灵知道李忆航又开始了对自己的抵抗情绪,心里叹口气,没办法,教育就是一个反复曲折的过程,只能是螺旋式上升进步吧。

何灵拍着李忆航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忆航身子抖了一下,原地不动,一声不吭。

何灵什么也不说,陪着他一起原地不动地站着。

师生二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暗中较劲。

过了很久,天已经开始暗了,李忆航到底是孩子,黄昏时分便会着急害怕,开始不安地用脚碾着地面,好像地上有虫子一样。

何灵看在眼里,也不吭气,就等着李忆航受不了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李忆航终于扛不住了,声如蚊蚋,“周老师,你要跟我爸说些什么?说我打架吗?”

何灵回想起那个一言不合扯过孩子就打的男人,总也不忍心他再挨打,“傻孩子,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就是送你回家,既然都到了,那就家访一下吧。”

李忆航明显害怕了,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何灵,眼里都是恐惧,“周老师,你能不能不去我家啊?”

何灵看他愿意开口,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老师今天刚好遇到你了啊,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回家多危险啊?老师是大人哦,大人送你回家就不怕遇到危险了。都送你回家了,我是客人啊,你当主人的,不邀请老师去你们家看看吗?老师又不是特意去你们家的,刚好遇上了啊。”

成人世界里的套路孩子还不太懂,何灵这个说法真是合情合理,李忆航不知道怎么拒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周老师,不去我家了吧?我自己回家不要紧的,不会危险的。我经常一个人回家的,晚上一个人我也不会害怕的。”

何灵心中一动,这孩子的父母得多心大啊,让他经常一个人回家,还是晚上。

何灵又有些心软了,“李忆航,你经常一个人在家啊?”

李忆航看何灵不提去不去他家的事,还以为何灵答应了他自己回家,“是啊,我经常一个人在家的。周老师,现在一点都不晚的,我走回去也很安全的。所以,周老师你不用送我回家的,你也快回家吧。”

何灵又重复一遍,“晚上也不害怕?”

李忆航为了摆脱何灵,赶紧保证,“是啊,我经常一个人在家的。白天也是,晚上也是。小的时候会害怕,后来我就告诉自己,我已经是大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呢?所以我就不害怕了。”

何灵顿了一下,这孩子的父母到底在干什么啊?白天不在,晚上也不在?

“李忆航,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李忆航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干什么的,但是他很辛苦很可怜的。老师,我不听话,我迟到我打架,你尽管罚我好了,不要让我爸知道。其实我爸打我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他顺了气。可是,他每次打了我,自己会更伤心。周老师,我不是害怕挨打,我只是……只是不想我爸再伤心了。”

何灵没想到李忆航竟然如此乖巧懂事体贴父母,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又要跟其他同学打架呢?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别人打架。

顺口问道,“那你妈妈呢?你妈妈做什么的?”

本来话很多的李忆航沉默了。

何灵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大概李忆航是跟爸爸吧。男人照顾孩子确实都很粗心的,哪里会有妈妈那么细心?

怪不得总是蓬头垢面邋邋遢遢,怪不得挨打了也不吭气。

只是,这妈妈也有点狠得下心啊。

当然,这种评语是不能对孩子说的,即使离异了,也还是他的妈妈,总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容不得别人评说的。

聊天到这里有些尴尬了,何灵清了清嗓子,“李忆航,你这么能干,那你会不会做吃的啊?”

李忆航理所当然地回答,“会啊,肯定会的。周老师,虽然我做菜没有那么好吃,但是我还是很厉害的。我会做西红柿炒蛋,我会炒蛋炒饭,我还会煮面……我还会做土豆呢!”

何灵笑了,“看不出来哦,你原来这么能干啊?好厉害的呢!”

李忆航赶紧拍胸口,“那当然了!周老师,我已经是大人了,这种事总是会做的啊。我是个男人,像自己回家这种小事,怎么还要女人送我呢?周老师,你别生气啊,虽然你是老师,你大一点,可是你总是个女的啊,怎么能有女人保护男人呢?”

何灵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李忆航真是奇怪的孩子,有时候觉得他像个小大人,有时候又觉得他真是天真。

也不跟他争论男女的问题,只是问他,“李忆航,老师想去你们家做个客人就这么难啊?你真的这么不欢迎老师啊?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李忆航赶紧摇头又摆手,“怎么会啊,周老师,我喜欢你的,我很喜欢你的。你对我很好,你很关心我,你跟我说过,在学校里可以把你当成妈妈。其实啊,我不仅是在学校里把你当成妈妈,我想你是我妈妈就好了。”

挠了挠头,“不过,周老师,你又年轻又漂亮,还那么善良,肯定有很多人想做你的孩子的。你这么温柔,你肯定是个好妈妈。”

何灵顺杆子爬,“你都把我当成你妈妈了,那妈妈跟你一起回家不是应该的吗?”

这句话把李忆航将死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何灵。

抓了半天的头皮,“周老师,你还是不要去我家了吧。反正,你不去就是了。”

何灵假装听不懂,“李忆航,反正我今天一定要去你家看看的。周老师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呢,而且我现在不是以老师的身份去你家。这样吧,我今天就只是当一个客人去你们家,好不好?”

李忆航还是不愿意,想了又想,期期艾艾地说,“周老师,我们家太乱了,我还来不及收拾家里,等我哪天收拾好了再邀请你来好不好?”

何灵一听这么明显的缓兵之计,“是不是啊?家里乱没关系的,我去你们家看看正好一起收拾啊。两个人动手总比一个人要快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收拾家总是会快很多的。”

李忆航抓了抓头,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垂头丧气地带着何灵往家走。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7

何灵已经预测到李忆航家中状况一定是比较糟糕的,但是亲眼看到后还是被震撼住了。

21世纪新中国的二线城市中心,能够读得起实验小学的家庭,居然还有这样困顿交加的。不过这也说明了李忆航能够读实验学校并不是因为他的父母,或者说他的父亲肯花大力气培养他,完全就是因为这破旧老房子刚好在学区内,一不小心就上了好学校。

一栋七八十年代的老旧房屋,还是以前的红砖外墙,外墙的有些部分已经脱落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的水泥沟沟壑壑。

整栋楼又破又脏,外墙角渗水严重,长年累月的渗水将四个外墙角滴出很宽的一条条水渍,水渍从原来的黄色变成现在黑灰色,还有些地方再加上烟熏火燎已经成暗黑色。

六层楼的房屋,每一层楼梯转角的地方都堆了很多杂物。

有堆得满天高的蜂窝煤球,何灵走过的时候只能侧着身子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居然没有煤棚,楼上的人家如果要搬点大件的物事,这么窄可怎么搬呢?

有堆得层层叠叠的各种纸箱子,纸箱子上面还趴着一只慵懒的老猫,肥硕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它上蹿下跳地捕捉老鼠了。

何灵在转角处还看到一两只流窜的老鼠,吓得她抖成一团,还是李忆航在边上扶着她才没有崴了脚。

楼下的肥硕老猫动不了,能够跟楼上的老鼠和谐相处,这猫鼠和谐的情景还真是让人觉得这世界还挺有包容性的。

何灵数了数,每一层楼都有六七户人家,住的人倒是挺多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家家户户都把锅架起来炒菜做饭的,大部分人家都没有抽油烟机,楼上楼下一片烟熏火燎。

何灵嗓子有些受不了,掩着口鼻低声咳着往上走。

到了五楼,何灵侧着身子才能保证不弄脏自己的情况下,跟着李忆航来到了一户破旧木门的前面。

原本应当是黄色的木门,经过岁月的侵袭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米色,只是这米色有些脏得不像样子了,上面黑的、黄的、绿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上面还有些小刀刻过的痕迹,歪歪扭扭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何灵在心里叹口气,真看不出来李忆航家庭这么困难啊,自己以前对他也确实有些苛责了。

何灵站在李忆航的后面,等着李忆航敲门提醒家人自己要进屋了。

李忆航没有敲门,反而是从自己脖子里面掏出一把钥匙。

脖子上挂钥匙,这不是很多年前的小朋友的放学日常吗?没想到现在还能在身边看到,何灵不知道该夸李忆航懂事呢,还是继续感慨李忆航生活不易?

李忆航个子还算高,钥匙挂在脖子上开门并没有让他很难受。

打开门后,李忆航堵在门口不让何灵进,面上很不好意思,“周老师,我家里真的很乱的,我来不及收拾,你还是不要进来了吧?”

何灵笑着拍了下李忆航的肩膀,“真是个傻孩子呢。李忆航你记住了啊,如果客人都到了家门口,家里再乱,你也得请人家进来坐一坐的。没有到了家门口还把人赶走的道理,知道不?”

李忆航说不出话来,只好走进了家,何灵随之跟着也进了家。

李忆航家里更是破败陈旧不堪。

以前何灵知道“家徒四壁”这个词,但是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哪个家庭真的会用得上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准确表述。

现在看到李忆航的家,何灵脑子里的“家徒四壁”有了具体画面。

李忆航家里跟别的人家不一样,因为没有女主人,所以家里确实又脏又乱。

进屋就是走廊改成的厨房,厨房里冰锅冷灶的,什么吃的都没有。

上一餐的碗筷还堆在水池里,炒菜锅里还有小半碗蛋炒饭。何灵看了一眼蛋炒饭,饭坨坨都没有充分搅散,还是一团一团的饭,鸡蛋也是蛋清蛋白还分明,可见炒饭的人太过着急,没时间去管好不好吃,只管自己能吃饱就行了。

何灵不禁想起李忆航三次迟到的情形,看来这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自己照顾自己,但终归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有大人这样全面呢?

何灵看了一眼李忆航,眼中有心疼有怜悯。

李忆航注意到何灵已经看到了水池里的脏碗筷,还是锅子里的半碗蛋炒饭,脸都红了。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解释,“周老师,我今天早上出门太早了,来不及洗碗。我以后起得更早一点,不担心迟到就不会那么着急走了。”

何灵摸摸李忆航的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叹气。

走进客厅,何灵被震得皱眉头了。

客厅里只有一张矮小的木茶几,茶几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但是上面还有一张报纸垫着的一碗方便面,方便面盒子里还扔着一张擦过嘴的纸巾。

方便面碗里的汤汤水水渗到了茶几上,把报纸画出一道黄色的油渍,又沿着报纸淌下了茶几。

还有一张布沙发,如果没有估计错误,布沙发原来的颜色大概是米色或者灰色?

反正现在已经是灰黑色了,沙发的弹簧已经翘出来好几处。

除了茶几、沙发以外,还有一个何灵想了很久,这到底是“五斗柜”之类的柜子,暗红色的木头,在暗淡的灯光下就是渗人的黑色。

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有种异味隐隐约约飘出来。

一眼望过去,总有一种灰扑扑的感觉,可能地也没怎么清扫,屋子里有灰尘、有一股微微的霉味,混合在一起,何灵有点想吐的感觉。

李忆航看看何灵米白色的衣服,也不好意思招呼何灵到沙发上坐,说不定还把何灵的一身米白染成灰白色呢。

到底还是孩子,李忆航站在何灵面前,红着脸低着头,“周老师,实在对不起,今天家里什么都没有。”

何灵嗓子有些痒,鼻子有点酸,“李忆航,一般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啊?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要不要等你爸爸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啊?现在做饭肯定是来不及了的。”

李忆航摇摇头,“周老师,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晚。”

何灵只好问,“那你每天的晚餐都是怎么吃的?”

李忆航抓了抓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家里有米的,还有蛋,自己煮了饭,就可以吃蛋炒饭了。这个吃起来又好吃,又方便,真的很好的。”

何灵又问,“那你爸一般吃什么呢?”

李忆航又抓了抓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爸很少在家吃饭的。有时候他会带点菜回来,那我就不用吃蛋炒饭了,主要煮了饭,把带回来的菜热一热就可以了。其实这样也很好的,带回来的菜都很好吃,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何灵又追问,“那你会买菜吗?还是你爸爸买菜啊?”

李忆航低头,“周老师,我都不会挣钱只会花钱,买不了菜的,我爸有时候会买点别的菜。我爸买什么,我就做什么。”

何灵想起李忆航说自己会做西红柿炒蛋,会炒蛋炒饭,会做土豆,脑子一抽就问出了口,“你爸是不是只会买米、蛋和土豆,有时候会买点西红柿?”

李忆航很佩服何灵,“周老师你好厉害哦,你连我爸爱买什么菜都知道。就是这样的啊!”

何灵低着头,眼睛有点润了,不想让孩子看到。李忆航比自己想象的更懂事,也更可怜。

大概李忆航是整个实验学校里最令人心疼的孩子了吧?

何灵知道自己很容易心软,在灵魂驿站得知现实的消息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坚强起来,认真到每一个梦境中探险,早日获取足够能量,以期回到肉身,去找苏致远问问,到底为什么?

那时候她就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心软,梦境中太过心软,是耽误自己也耽误队友。

但是李忆航的生活实在有点出乎何灵的预料了,她还是忍不住心疼李忆航。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李忆航的爸爸回来,何灵自己都饿得受不了了,只好跟李忆航说,“李忆航,你不要跟我说你不饿啊?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好了,你今天就听我的,不要再跟我说那些男人或女人的话,咱们现在就解决当前肚子饿的问题。”

李忆航还真的嘴硬着,“周老师,我真的不饿。”

刚说完,嗓子里发出“咕嘟”的吞口水声音,肚子还很配合地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何灵偏着头看李忆航,笑着跟他打趣,“怎么了?不饿肚子还能唱交响曲的?你不饿我都饿,我现在就想吃点东西,我今天累了一天了。既然都到了你这里,那你就陪我吃个饭吧。本来该是我的朋友们陪我一起吃饭的,现在她们自己去吃了,总要有个人陪我吃饭,就你了,别再找理由!”

李忆航低头,“周老师,对不起,你跟朋友都没能一起吃饭,都怪我不好。”

何灵手一挥,“别啰嗦了,饿都饿死了,跟我走。咱们今天这么饿,也就不挑剔了,随便看到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好了啊。”

李忆航还有些客气,“周老师,你请我吃饭,我什么时候才能回请你啊?”

何灵觉得李忆航这个孩子真是有意思,明明没有人管他,他还能记住那么多的社交礼仪,虽然这些社交礼仪不太适合孩子。

何灵盯着李忆航,假装想了想,“李忆航啊,你说的这个确实很有道理呢!”

一听到这话,李忆航明显有些紧张了,“周老师,你今天就请我吃个包子吧。”

何灵“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了?还真的想赶紧把吃我的还回来啊?我请你吃包子,你也回请我吃包子是不是?”

李忆航被何灵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周老师,我现在只能回请你吃包子的。”

何灵揉了揉李忆航的头,反正他就是鸡窝头,再揉也是鸡窝头,“好了,李忆航,你今天给我好好听好了啊。你呢,肯定是欠下我的了。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

李忆航赶紧盯着何灵看,“还有以后?”

何灵神气地点头,“没错,还有以后!不许打岔,听老师说完!”

李忆航很乖巧,“好嘛,周老师,你说嘛,我听话的。”

何灵抬起头,眼神里有狡黠有温柔,“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反正你肯定是要欠我很多很多的。你不要不承认,以后我们可以慢慢看。还呢”

李忆航又紧张了起来,小脸愁成了一个川字,“欠得太多,我还不了啊,周老师,我能不能少欠一点?”

何灵笑了,拧了一把李忆航的脸,“不许愁眉苦脸的,跟老师在一起你得笑!既然是欠下了,还嘛,肯定是要还的。不过呢,你不用紧张,我可不是要你现在还。你现在毕竟是孩子,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都不会挣钱只会花钱,所以你根本还不了。”

李忆航低下头。

“况且了,你身上的钱肯定是你爸他们谁给你的,你欠我的怎么可以用别人的钱还呢?得用你自己的钱还,你自己挣的钱还。”

李忆航结结巴巴地,“周老师,我我想去挣钱也找不到办法挣的,没有人会要我的。”

何灵笑着,“现在是没有人会要的,可是,十年以后呢?十五年以后呢?我就不相信李忆航一辈子都挣不了钱,一辈子都要靠别人给你钱花。你说是不是?”

李忆航释然了,“对!周老师,你说得对,虽然我现在挣不了钱,但是我以后可以挣钱的。”

“所以啊,你担心什么呢?我现在请你吃东西,或者给了你什么,都没关系,你就当借我的呗。等你长大了,有一天能够挣多多的钱了,你再好好还就行了。比如说,我今天请你吃个小餐馆,你以后就还我一餐海鲜大餐。如果我给你买了一件运动衫,你以后给我买一件大衣就好了。”

李忆航点头,恍然大悟,“对哦,周老师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就是我现在借的,以后还。现在借的呢,比较少比较小,以后还多一点还大一点就好了,是不是?”

何灵刮了一下李忆航的鼻子,“真是聪明。就是这个意思,你这样想一想,是不是觉得老师在放长线钓大鱼?我钓的就是你这条大鱼,我相信咱们李忆航以后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呢!”

李忆航满眼亮晶晶,“对,周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以后一定很厉害很厉害!我要还老师的人情的呢!”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8

何灵当真在李忆航家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小菜馆,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李忆航有些局促不安,就像上课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何灵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

何灵微笑着问,“李忆航,咱们既然都说好了,这是我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你就放心点菜吧。反正你现在吃我的,总有一天你得还我的。这样一想,你就当吃十五年以后的你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客气的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来,你点菜吧。”

李忆航听到何灵这样说,放轻松了些,“周老师,我随便吃什么都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呢?”

何灵笑了,“这是你家的附近啊,你好歹也是算主人哦,我算客人了。有句话叫客随主便,那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反正你以后都要还给我的,你不用替我省钱,也不用想着为自己省钱。反正你以后一定很成功很厉害的。”

李忆航点点头,“好吧。那周老师,我也不知道点什么,我就随便点了哈。”

何灵微笑着鼓励他。

李忆航到底是个孩子,可能也没有跟父亲好好出来吃过饭,根本不会点菜。

点的都是平时自己吃的菜,还是西红柿炒鸡蛋、土豆丝,连汤都不会点一个。

两个菜点完,将油腻腻的菜单递给何灵,“周老师,我都点了两个菜了,都是我想吃的菜,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再点个什么菜?够不够我们吃的?周老师,你这么漂亮,不需要减肥吧?”

何灵微笑着摇摇头,“两个菜倒是够了的,但是如果老师还想吃点别的,我不一定能吃多少,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吃一点哈。”

李忆航拍了拍胸口,“周老师,你放心,只要你想吃的你都点,只要你点的,我都能吃的。反正以后我会还给你的,以后我一定请你吃更多更好吃的,随便你吃。”

小菜馆的菜炒得着实一般,但是李忆航却吃得津津有味的。

鱼香肉丝的芡其实有些重了,但是李忆航却一个劲地夹这个菜,满嘴的油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

何灵看着李忆航吃得那么开心那么认真,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

他吃自己点的西红柿炒蛋和土豆丝不如鱼香肉丝多,看来他平时真的会做西红柿炒蛋和土豆丝,也是经常做,所以吃的机会比较多。

而鱼香肉丝这个菜较为复杂,他现在年纪尚幼,未必能学会。

就算能学会,何灵一想到他家里的实际情况,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可能也没人给他买肉,没机会做了吧。

何灵知道自己这容易心软的脾气是没救了,更何况李忆航真的太让人心疼了。何灵随便吃了一点,就以减肥为由停了筷子,眼神温柔地看着李忆航吃饭。

到底是个长身体的孩子,李忆航吃了三大碗饭才想起喝了碗冬瓜排骨汤。

吃饱喝足了,李忆航开心地拍着肚子,“周老师,你看我是不是挺厉害的。你点多少,我都能吃完的哦。”

何灵抽了一张纸巾,站起来走到李忆航的身边,伸手帮他把下巴没有擦掉的油渍擦掉,柔声问道,“李忆航,咱们吃好了吧?吃好了,咱们就回家。咱们回家等一会儿爸爸,好不好?”

本来神采飞扬的李忆航,听到“回家”和“爸爸”两个字,神采有些暗淡了,“周老师,你不一定能等到我爸爸的。我都不知道我爸爸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如果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几点回来的。你等不了的。”

何灵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回家吧,去坐一会儿,能等到你爸爸,咱们就等。等不了呢,咱们也把家里收拾一下,好不好?”

李忆航有些不好意思,“周老师,明天就是周末了,我自己收拾就好了的。你也很累的,回家休息去吧。”

何灵拍着李忆航的脑袋,“走了,你真是啰嗦哦,跟我还这么客气哦?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啊!你就是我钓的大鱼,虽然你现在还是小虾米,但是我还是挺期望你变成一条大鱼的。”

李忆航又抓了抓头,“好嘛。反正我记下了,周老师你也记住,以后我会多多请你吃好多好吃的。”

何灵笑着补充,“还有可能要买多多的衣服哦,哪天我想逛街了,我会拖着你陪我一起去的,好不好?”

回家的路上,李忆航明显轻松了不少。大概是何灵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到底是孩子,心思比较单纯,情绪很容易就过去了。

何灵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些他的学习情况,其实李忆航学习上还真不用何灵操心,他确实是一个非常自觉的孩子。

到家以后,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收拾家里。何灵脑抽地问了一句,“李忆航,你多久见妈妈一次啊?”

正在扫地的李忆航愣住了,何灵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脑袋里马上思考如何挽回。

何灵僵着脸,扯出微笑,“李忆航,老师是不是有点八卦了?你不想回答,你就当老师没问过,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李忆航楞了好久,也想了半天,“周老师,不是我不想回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

何灵心中有些不祥的感觉,“李忆航……”

李忆航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小孩子根本不像成人这样能掩饰,“周老师,没事的了。我就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就是事实。”

顿了一下,小小声说了一句,“他们总是骂我是没妈的孤儿,说我妈妈不要我了,说我是我爸爸在垃圾堆里捡的,说我害死了我妈妈……反正怎么说的都有。”

何灵沉默了。

反而是李忆航苦笑着安慰何灵,“周老师,这也没什么的,本来我也没见过我妈妈。我读的书里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也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如果我有个妈妈的话,那肯定是好的。”

何灵干巴巴地安慰他,“李忆航,你不要难过啊。”

“其实也没什么难过的,只是有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想知道如果我有妈妈的话,她是什么样的,她会怎么爱我?她一定很爱我的,就像丁俊杰的妈妈那样,又温柔又漂亮。我的妈妈也一定很漂亮很温柔的。”

“周老师,所以有时候我会偷偷把你当成我的妈妈,你对我那么温柔又长得那么漂亮。将来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的,真是羡慕他们啊。”

何灵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安慰他,“李忆航,你不用偷偷把我当成你的妈妈了,以后你就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妈妈。你无论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闷着,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跟老师说的没有?要不,现在反正也没人,你偷偷叫我一声妈妈,也没人知道的。”

李忆航有心动有害怕,“周老师,可以吗?我可以叫你妈妈啊?”

何灵上前一步抱住李忆航,“傻孩子,我比你大了那么多,暂时当一下你妈妈也是可以的啊。你忘了,现在我对你的所有的好,以后你都可以还的啊。你现在把我当妈妈看,以后你也可以把我当妈妈一样的,带我吃好吃的,带我出去玩。”

李忆航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妈?”

何灵把李忆航抱得很紧,“乖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何灵放开李忆航,“傻孩子,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李忆航扭捏了一下,慢慢地恢复自然了,“嗯,周老师,那以后如果只有我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妈妈?你放心,我不会总是叫的,我就偶尔叫一次,我不会让你觉得烦的。”

何灵刮了一下李忆航的鼻子,“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想叫几声就叫几声,没关系的。不信,你现在多叫几声试试。”

李忆航犹豫了一下,又叫了一声,“妈……妈妈?”

何灵摸摸他的头,宠溺地看着他,“乖孩子!”

李忆航胆子大了些,也不犹豫结巴了,“妈妈?”

何灵笑着,“傻孩子!”

李忆航低着头想了想,“周老师……”,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抬头看了看何灵。

何灵依然微笑着,“没关系的,你想叫我老师就叫老师,想叫妈妈就叫妈妈,只要你高兴,没关系的。”

李忆航点头,“周老师,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总跟他们打架,其实不是我要跟他们打架的。”

何灵这时候已经大概猜到李忆航为什么要跟那些同学打架了。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纯真的、善良的,所以会认为孩子之间的玩闹只是开玩笑而已。

作为教育工作者,何灵已经很清楚了,孩子是天真的、纯粹的,但是并不是善良的,或者说,孩子并不天生就知道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

他们的纯粹或天真只是体现在,他们做事的时候还没有培养起成人心中的是非善恶观,他们只是凭借本能做事。

所以校园霸凌时有发生,而霸凌的对象有的是家境贫寒的孩子,有的却是异常优秀但不合群的孩子。

小孩子间的玩笑或者说是打闹,反而真实地反映了人类早期的某些自然劣根性,比如自私,比如欺软怕硬,比如虐杀小动物。

而要善良和体谅,或者说感同身受,是要融入社会生活后,通过学习才能获得的。

人类早期通过合作才能存活下来。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开始了战争和相互之间的杀戮。

为了避免相互之间的屠杀,形成了一套共同遵守的规则,这样的规则能够减少相互残杀,使大家能够更大限度地存活下来,尤其是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婴幼儿。

人的本性其实是有些自私的。

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这是生命能够存活下来的本能。

比如说,奶娃娃,如果他懂得无私懂得体谅,他就不该在半夜哭闹,使父母不得安宁。

但是,正是这种不体谅才能让他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何灵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这些教育理论知识,摸了摸李忆航的头,“我当然是想知道的,我以前就说过啊,如果哪一天你肯告诉我了,我们就聊一聊这件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惹事的孩子,你很懂事很听话的。”

李忆航瘪着嘴,“周老师,不是我要跟他们打架的,其实是他们想要骂我。你上一次问我,为什么跟罗勇他们三个打架,那时候我没说话。”

何灵赶紧宽慰他,“对不起,那一次老师也不知道你爸爸脾气不好,让你挨打了。如果知道了,我肯定好好跟他说的。”

李忆航摇摇头,“周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我爸爸打我的事。反正我经常挨打的,打一打也没关系的。我是说,罗勇他们三个人跟我打架,不是我要跟他们打的。他们说跟我开玩笑,可是我觉得他们是在骂我。”

“他们都知道我没有妈妈,罗勇他们都笑了,说我是没妈的孩子。本来这句话也是事实,我也不能说什么,那他们说就说了吧。可是他们不仅说我是没妈的孩子,还说我克死了我妈,说我妈妈是因为我才遭殃的,我爸爸恨死了我”

何灵摸了摸他的头,等他说完再安慰他。

“他们说这些我都忍着不生气的,可是他们说谁知道我是不是我爸爸的孩子,肯定不是的,如果我是我爸的孩子,那我爸不会那么恨我的”

何灵又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生气了,跟他们理论了?”

李忆航点头,“但是他们三个人,我理论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

何灵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今天的那几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个?”

李忆航又点头,“嗯,他们也跟我是同学的,也知道我家的事,知道我没妈妈,也是跟罗勇他们一样,也骂我”

“其实他们骂我都没关系的,他们不能骂我妈和我爸其它的我都能忍,只有这个我忍不了”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0

何灵把前几个梦归纳了一番,想起前面跟大家讨论得出的结论。这里的梦,都是跟现实中未能实现或未能完成的心愿有关,或许是愧疚,或许是遗憾。

目前来说,梦境里已经出现了的人,最有可能有愧疚或遗憾的,矛盾冲突最大的,只能是李文远身上了。

根据梦主定律,如果李文远是梦主,那么他身边一定有来自灵魂驿站的人。但是到目前为止,跟李文远有关的人,大概也就是李忆航,连带着李忆航身边人扫描一遍,没有特殊的人物。

要想办法推动剧情或者是了解更多的信息,必须从李文远身边的人下手。

林阿姨已经把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自己,再详细的情况,也就是李文远当初如何宠爱老婆,后来如何备受打击了。

何灵不知道从何下手,又看不出韦远、秦若曦到底在哪儿,一时有点抓瞎了。

一抓瞎,也只好在李忆航身上找线索了。

自从何灵去李忆航家了解完情况后,李忆航对何灵的抵触消失了。

他现在更加信任何灵,也更愿意跟何灵交流了。

这是个好现象。

何灵知道自己有点无耻,但是为了推动剧情,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何灵又一次送李忆航回家,这一次两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不再像第一次一样以沉默相对。

一路上,何灵还跟李忆航各种打趣,李忆航明显心情不错。

这一次家访运气很不错,李文远居然在家,而且还是清醒状态的。

李忆航打开家门,跟何灵有说有笑地进了家,看到父亲在客厅里坐着发呆,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何灵介绍,“周老师,我爸在家的。”

何灵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李文远竟然在家,赶紧堆上无害的笑容,“李爸爸你好,我是李忆航的班主任,咱们上一次在学校里见过。今天正好我来做个家访,交流一下李忆航最近的情况。”

李文远木呆呆地看着李忆航,又木呆呆地看着何灵,“周老师,你好。李忆航最近又闯什么祸了吗?”

何灵怕他暴起揍李忆航,赶紧声明,“李爸爸,你放心,最近李忆航表现得特别好。就是孩子最近表现得特别优秀,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来了解一下,准备下周开个班级会议,讨论一下学习进步新星的事。我觉得李忆航完全可以评选了这个月的学习进步新星。”

李文远没听到何灵告状,也不关心李忆航到底如何,“哦。”

然后就此保持沉默。

何灵暗暗叫苦,最怕这种沉默不语的人了,你跟他说什么完全没有反馈,根本没办法交流。

何灵先从李忆航在学校的优秀表现说起,李文远依然目光呆滞没有反应。

何灵心里这个着急啊,这可怎么办?

灵机一动,“李爸爸,今天来呢,除了跟你们家长交流一下孩子在学校的情况,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居委会的林阿姨把李忆航的情况都跟我们学校里反映了一下,刚好呢,咱们学校有一个励志奖,我看咱们李忆航挺符合报名资格的。这个励志奖呢,国家每年可以给孩子5000块的读书奖励,是为了鼓励孩子们积极进取,刻苦学习的。”

李文远还是没有反应,李忆航倒是激动了起来,“周老师,是真的吗?咱们学校还有这个奖励啊,我的条件真的符合吗?”

何灵心说,小学而已,哪里会有这种奖项啊,不过是我临时想出来的。

嘴上却坐实了这个“励志奖”,“当然有啊。不过呢,这个奖项实在是很少有学生能获得的,不仅要求学生品学兼优,更要求学生能够在逆境中不放弃上进的希望,从而给其他学生传递一种正能量。也就是说,这个奖项就是告诉其他同学的,即使你现在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平对待,即使你身处逆境低谷,只要你不放弃努力,只要你能坚持到底,老师不会放弃你们,学校不会放弃你们,国家也不会放弃你们。”

李忆航其实没听明白这是个什么奖项,但是何灵说他符合申报条件,他自然不会怀疑了,“周老师,这个什么鼓励奖是不是每一年都有啊?还是只能领一年的?是不是我只要好好学习,就都可以拿到这个鼓励奖?”

何灵决定将谎话编圆了说到底,“李忆航,说起来也是你运气特别好呢。上一次老师来家访,不是刚好遇到居委会的林阿姨嘛?”

李忆航点头,“嗯,林婆婆很关心我的。”

何灵点头,“对啊,即使林阿姨跟我说了很多你家里的情况。你也不要有别的想法,这也是社区、学校都要管的事,你不要觉得丢人啊、不好意思啊什么的。”

李忆航赶紧摇头,“不会的呢,我觉得林婆婆很关心我,老师你也很关心我的。而且,你知道了我家的事,才知道鼓励奖这个事啊。”

何灵又感慨,李忆航这孩子还真是懂事,“是啊,也亏得是你林婆婆提醒了我呢,后来我回学校去查找了相关的文件,才发现有这么个奖项。以前从来都没有学生获得过呢,所以我们都没有经验啊。这还是我当老师以来,第一次遇到能够申报励志奖的学生呢。而且啊,这个学生还是我的班上的,李忆航,你觉得老师是不是很骄傲?”

李忆航羞涩地看着何灵,“周老师,我也没有那么优秀的了。不过,周老师,我是不是可以一直申请这个励志奖?”

何灵知道李忆航心中的想法,“应该每一年都可以的吧,只要是优秀的学生,咱们都不会埋没的。当然了,这个励志奖对申请的人是有要求的,所以呢,你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好不好?”

李忆航拍拍胸口,“谢谢周老师,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眼睛里闪闪发亮,“周老师,如果我每年都能拿到这个励志奖,那我就不害怕了。”

师生二人兴高采烈地讨论了半天子虚乌有的“励志奖”,李文远却自始至终沉默着。

李忆航很高兴,蹭到李文远身边,“爸,我能拿到励志奖了,你以后不用担心我读书的这些花销了。”

李文远还是没反应。

何灵心底叹口气,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但是还得继续推剧情啊,“李爸爸,今天来呢,就是这两个事。当然了,第二个事要更重要一些,毕竟申报励志奖的话,还有个程序要走的。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励志奖这个事,那我一定会尽力帮李忆航把申请材料弄好的。李爸爸如果同意的话,能不能把你们家的户口本、李爸爸的身份证复印一份给我?当然了,社区林阿姨那里我也要去拿一份社区证明的。”

李文远一直不吭气,李忆航有些急了,轻轻推了一把李文远,“爸,周老师说户口本和你的身份证复印了就可以帮我申请励志奖了。”

李文远心不在焉地,“哦,好。那你拿给周老师嘛,到时候还给我就可以了的。”

李忆航高兴地抱了李文远一下,李文远看着兴高采烈的李忆航,眼中闪过一阵恍惚之色。

何灵也很高兴,先拿到李文远的户籍信息,到时候找人查一查,看能查到什么信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李忆航回卧室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翻出一本破旧不堪的户口本递给何灵,然后怯生生地问李文远,“爸,你的身份证我没找到,你摸一下身上好不好?”

李忆航说得细声细气地,李文远听了倒也没生气,顺从地在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把身份证也递给了何灵。

何灵心里那个激动啊,拿到这两样东西,找人用最快的速度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李忆航,那你陪老师下去找个复印店复印一下,然后你拿回家,老师今天要回去把你的申请表填了,看看能不能尽快申请上,好不好?”

李忆航激动得眼睛都发亮了,“谢谢周老师,谢谢!周老师,你太好了!”

下楼以后,李忆航轻轻地抱了一下何灵,低声说了一句,“妈妈,谢谢你!”

何灵眼眶有些润了,这个励志奖自己一定会给李忆航的,从自己的工资里出!

李忆航这孩子,只要对他付出一点点的爱,他就能把自己的信任和感情交出来,这孩子多懂事啊。

或者说,这孩子很缺乏关爱。

何灵迅速找到各路朋友查找了李文远的信息,其实跟林阿姨说的没有什么出入,李文远身边确实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何灵郁闷了,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可怎么办呢?

最亲近的不就是他儿子李忆航了,但是看李文远对李忆航的那个态度,说是亲儿子,还不如说是前世的仇人呢!

脑中闪过仇人二字后,何灵忽然想起另一关键的人物,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也许关键信息得由她来推动。

齐航,李忆航的亡母!

看看李忆航的名字就知道了,“忆航”、“忆航”,回忆的一定是齐航啊!

何灵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了,简直太聪明了,这都能想到!

既然要调查齐航,那就得找到齐航的父母了。

虽然官方能够查到的齐航信息寥寥无几,但是自己努力一下,一定能找到李忆航的外公外婆,从那两位老人那里,一定能知道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的。

一旦知道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两相对比,一定还会有别的信息出现的。

反正多了解一点,一定是没错的。

当谢遇安的资料放在何灵的面前时,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关键人物一个一个离世,这是一件让人非常头痛的事,信息很有可能就随着离世的人断掉。

齐航早已过世了,她的父亲齐鲁也已过世,如今只剩下齐航的母亲谢遇安一个人。

何灵不敢再耽误时间,说走就走,赶紧请假向谢遇安飞去。

根据调查获得的地址信息,何灵非常容易就找到了谢遇安家。

站在小楼的外面,何灵又叹气了。

不管从哪个层面来看,齐航跟李文远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相识相知相恋的。

李文远很明显是城市贫民阶层,家中经济条件较为薄弱。

而齐航家,谦虚一点是中产,实际上还略微有些家底了。

何灵站在栅栏外面,远远地看到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发呆。

院子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倒是很有田园气息的。看院子里红花绿叶的,大概是找人种植的,以确保一年四季都能有花开。

阳光下,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膝盖上盖着一块羊毛小毯子,毯子上放了一本书。

阳光挺明媚的,老太太穿得却很多,一件大概是棉旗袍,外面披着件羊绒大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何灵在墙外一直看她,老太太转过脸来看向何灵。

老太太满脸沟壑,看向何灵的眼神里是静如死水深不可测的悲伤。

这一个眼神把何灵吓了一跳,根据她获得的信息,谢遇安明明不过六十刚出头,生活条件优渥,不应该过成这样。

可是,眼前所看到的这位老太太,看起来大概得有七、八十岁了,尤其是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让何灵觉得非常压抑又恐惧。

老太太和何灵隔着栅栏对视了一会儿,相对无言。

何灵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老太太却开口了,“姑娘,你找谁?”

何灵再觉得恐惧,也得鼓起勇气面对了,“谢阿姨,我是齐航的朋友……”

“齐航”这两个字,让老太太浑身一震,静如死水的眼中有了情绪,“齐航……齐航……你是齐航的朋友?你还记得齐航?”

也不知道老太太手上拿了个什么按了一下,楼里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干练的中年妇女,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蹲到老太太的身边,“姑姑,你有什么事?”

谢遇安指了指栅栏外的何灵,“把外面那位姑娘请进来。”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1

坐在阳光明媚的小院子里,何灵和老太太安静地喝了一小壶茶。

老太太其实还是耳聪目明的,只是脸上、眼中的沧桑和悲伤感让人觉得她的生命随时都会消散掉,她浑身也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死亡气息,这种气息让何灵觉得很害怕。

也许很久没有人陪老太太好好喝茶聊天了,老太太并不着急问何灵有关齐航的事,反而让何灵看她院子里那一株初开的小花。

老太太眼睛紧盯着那一株初开的小花,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何灵,“姑娘,你看看这株小花,美吗?其实这花儿跟人也一样,盛开之时,多令人陶醉啊。她芬芳而艳丽,就像二八年华的姑娘一样招人喜爱。”

何灵知道她内心还是不愿意接受齐航跟李文远私奔落到如此下场,即使这么多年齐航早已离世,她依然不愿意接受这段往事。

也许在这个倔强的母亲心中,自己的孩子还是当年那娇俏天真的模样,还是依赖在父母身边小棉袄。

何灵想了许久才接话,“谢阿姨,这花儿芬芳艳丽的样子,谁都喜爱的。不过,我还喜欢她等待开放时蛰伏的姿态和绚烂过后破败的模样。我喜欢一株花所有的模样,不管是等待开放时的毫不起眼,还是盛开时满城飘香,或者是惨败时的凋零之色。可能是我没有经历过生命的全部过程,我觉得完整的生命就很好,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谢老太太没有回头看何灵,轻轻叹了口气,“能完整地看到一株花的全部生命历程,那自然是最好的。”

盯着眼前的那一株花看了许久,谢老太太开始跟何灵拉家常,“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何灵很乖巧,“谢阿姨,我姓周,叫周宇。我家不住在这里,所以你以前从来没见过我啊。如果谢阿姨不觉得我烦的话,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不?”

其实何灵的话,根本就没有回答谢遇安真正想问的,但是谢遇安在经历了丧女和丧夫之痛后,人生暮年,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小周姑娘,我看你模样生得很好的,说话也这么讨人喜欢,你这么乖,我哪里会烦你呢?有你这样的小姑娘能陪着我,那是我的福气啊。如果你有空,你天天来找我都可以,哪里会烦你啊。”

“小周姑娘,你觉得我们今天这个茶怎么样?我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喝茶的,喝着没意思。你要是能天天来陪我喝茶,那我喝茶就有意思了。”

“小周姑娘,你看看那边,对,墙角那一溜的小花骨朵,看到了吧。小丫头眼睛还没我的好使呢,你看,她们都快开花了,如果你下周来的话呢,刚好可以赶上她们开花了。我跟你说啊,我这个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我就想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这样绚烂的生命力。”

“小周姑娘,你做什么工作的啊?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话,你几天可以来看我一次啊?”

何灵忽然明白了,谢老太太其实什么都知道,她自然是知道何灵来,是想谈论有关齐航的事。只是,她的女儿早已离世,就算知道些其他事,她的女儿依然不能复生。对于人生暮年的她来说,女儿始终已经惨死他乡。知道或不知道她生前的事,对于她来说,没有区别了。

以前老伴还在的时候,或许还有个人说说话,还想追问一下女儿的事。

如今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齐航过去的种种,又能如何?留给她的始终是老来丧女的伤痛,不如不提。

何灵也跟着老太太一起盯着眼前的那一株花,心思却飘远了,自己一直强压着的情绪,慢慢又涌上心头。

父亲父亲就这么突然离世了。太突然了,自己在灵魂驿站都无法接受,那么身在医院现场的母亲呢?她又是如何的心痛啊。

何灵看着谢老太太,老伴和女儿都已经离世,人生剩下的不过就是数着日子过。

所以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生机,没有任何的挣扎,她的心已经死掉了。

远远的都能感觉到谢老太太身上的死亡气息,这种死亡不是身体机能上的退化,而是一股气息,一股求死的气息。

母亲呢?

自己的母亲会是怎样?

何灵闭上眼睛,想起在杏花姑娘那里看到的情景。

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一定备受打击的。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也许就是还在昏迷中的自己。

母亲一定还存在自己有一天能够醒转的希望,所以她要坚持下去。

苏致远呢?

何灵心痛难当,她不愿意去想有关苏致远的事。

如果医院的医生和母亲都无法唤醒自己,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肉身突然死亡

何灵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生命的沉重。

看到谢老太太,何灵很清楚,如果自己肉身死亡,那么母亲一定不会独活了。

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一生的爱侣已经走了,如果唯一的爱女再死亡,母亲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自己的生命,不单单只是自己的,还是母亲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

何灵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老太太跟母亲很相似,如果自己不努力一点争取早日回到肉身,谢老太太的今天,或许就是母亲的明天。

谢老太太没有看何灵,但是她能感觉到何灵的情绪,指着稍远一点的那棵树,“小周姑娘,你看那棵树,你走过去看嘛,以前我们一家三口曾经在树上刻了几个字的呢,‘我们三’。齐航爸爸刻的‘我’字,我刻的‘们’字,齐航那时候还小,只会写‘三’字。所以我们刻的是‘我们三’,你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何灵依言走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这棵树有些年岁了,想一想也是,齐航还只会写‘三’字,那必定是几十年前了。

几十年前刻的字,现在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刻了些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斑驳的树皮。

何灵绕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明白谢老太太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让她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在的字痕。

何灵忽然想起母亲以前总念叨的一句话,“咱们家灵儿啊,长得多乖巧可爱的。可是,你看看她的额角,对,左边额角,头发里,是不是有个疤痕?那时候我不会带孩子,灵儿那么乖巧的孩子,我都能让她摔了,那一跤摔得好狠啊,灵儿的左边额角当时就破了一块皮肉。灵儿哭得那个惨啊,血流得脸都糊成了红色了。那么小小的人儿,我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好在是左边额角,头发能挡住啊,不然咱家灵儿破相了,那我可罪过大了。”

何灵撩了一把头发,依着记忆去摸母亲说的那块伤疤。

其实,小孩子摔跤很正常的。那次摔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连针都没有缝,哪里会有多么严重呢?小孩子长得又快,很快就看不出痕迹了。

以前何灵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念叨这个完全没有伤疤,现在谢老太太让她去找那个根本看不出来的字痕,何灵明白了。

自己额角根本不存在的伤疤,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母亲的心上。

从小到大,何灵的一病一痛,母亲都深深地记在脑子里。更何况这种摔了一跤,血糊满脸的事,母亲一定会记一生一世的。

这棵树上齐航一家三口刻的“我们三”,其实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这三个字,却刻在了谢老太太的心上。

何灵蹲在树下,轻声地哭了出来。

刘青青的梦境里,自己也做了母亲,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够了解一个母亲的心。

但是,自己在那个梦境中到底是跳跃着成长的,没有完全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这种深沉的爱。

现在,何灵慢慢理解了这种锥心之痛。

当母亲,真的不只是把孩子养活养大,更重要的是付出一辈子的心血。

何灵明白了“呕心沥血”、“含辛茹苦”的含义。

何灵蹲在树下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走回谢老太太身边坐下。

茶早已经凉了,但是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喝茶的心思。

何灵原本是打算找谢老太太调查齐航的一些事,但是现在愁苦的情绪完全笼罩着她,她也沉默着不想说话了。

谢老太太声音里波澜不惊,“小周姑娘,待会儿咱们一起吃个晚饭。要不,你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

何灵不由自主地点头了,她从谢老太太身上,看到了绝望无助的母亲,她不忍心拒绝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老人。

一个下午,何灵都没有跟谢老太太提齐航的事,谢老太太也没有主动问何灵到底知道齐航些什么事。

两个人就好像母女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拉拉家常,看看院子里的小花小草,说一说喜欢的茶和家具。

何灵还在齐航的钢琴上弹奏了一曲最简单的《小星星》,这是齐航第一次考级回来,她特意给父母表演的。

何灵一边心痛难当,一边跟谢老太太像母女一样相处。

大概两人都把对方当成了心中的亲人,何灵把谢老太太当成了未来自己的母亲,谢老太太把何灵当成了尚未离家私奔的齐航。

晚饭的时候,谢老太太特意嘱托燕姐做了红烧狮子头、鸭血粉丝汤、糯米蒸排骨。

谢老太太没有问何灵喜不喜欢吃红烧狮子头、鸭血粉丝汤、糯米蒸排骨,这不是招呼客人的方式,这几个菜一定是齐航爱吃的了。

何灵还知道了燕姐虽然管谢老太太叫“姑姑”,但其实两人没有关系,只是齐家远方亲戚给谢老太太找的一个还算称心的保姆。

吃饭的时候,谢老太太颤巍巍地给何灵夹了一个硕大的狮子头、一块糯米蒸排骨,盛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何灵在家是不吃狮子头的,她不喜欢这种肉多的菜。周宇也不爱吃,她要减肥要漂亮。

可是,谢老太太给她布的菜,她默默地埋头吃下了。

何灵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在这个时刻,谢老太太把她当成了齐航。

何灵是在完成一个绝望的母亲最后的念想,假装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谢老太太微笑着看何灵把自己夹的菜都吃完了,“小泥鳅,今天的菜是不是很好吃啊?就知道你爱吃肉,今天准许你多吃一点,不过蔬菜也是要吃的啊。”

何灵埋头吃狮子头,听到这话赶紧点头,“小泥鳅”一定是齐航的乳名了,谢老太太果然是把何灵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一滴眼泪掉进了碗里,又一滴眼泪掉进了碗里。

流着泪吃完了晚饭,谢老太太拉着何灵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电视里随便放着一个节目,反正两个人也只是听个响声,不会真正去看电视的。

谢老太太搬出了好多相册,齐航的相册,一家三口的相册。

“小泥鳅啊,妈妈最喜欢就是这个时候了。来,陪妈妈说会儿话。”

从众多相册中翻了翻,拿起齐航小时候的那本相册,“小泥鳅啊,我们叫你小泥鳅那可真是叫错了。早知道你跟泥鳅一样又滑不溜丢又不听话,就该叫你小棉袄的。”

指着一张泛黄的大肚照,照片应该是谢老太太怀齐航的时候拍的。

谢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真是个温柔知性的美女,对腹中孩儿的期待让她满身都是母性的光辉,“这张照片,是你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你是儿子还是女儿,蓝色和粉色衣服都准备了的。但是就你踢我的那脚劲,我和你爸都觉得肯定是个儿子了,不然不至于这样调皮的。谁知道,调皮是真调皮,不是儿子也调皮。”

又翻到另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谢遇安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可能是临产之前拍的。

“来,小泥鳅,这张照片呢,是快生之前拍的。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愁容满面?当时去医院检查,说你情况不是很好,说是什么脐带绕颈了?我都快愁死了,你倒好,还在我肚子里划船呢。一会儿划到左边,一会儿划到右边的。在肚子里就是个不老实的,生下来果然就不老实啊。”

翻得几页大肚照,终于看到了齐航刚生下来的样子,谢老太太声音里有嫌弃,“你说我和你爸爸都长得相貌堂堂、俊俏可人,你看看你怎么长的?丑得像只红皮猴子,一点都不像我们啊。我跟你爸都怀疑医院是不是抱错了孩子,我们怎么可能生下这种小猴子?”

何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小时候丑,但是养着养着就好看了的,幸亏没扔掉吧?”

谢老太太白了何灵一眼,“那是因为已经养了一段时间了,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舍不得了吧?还扔掉呢?我要像你这么没良心,你还能活到今天?”

说到“活到今天”,谢老太太的手忽然僵硬了。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2

何灵看着谢老太太的手先是僵在半空,继而微微颤抖,停在那张相片处,心中大为悲伤。齐航离世这件事,就算怎么装也装不过去的。

何灵假装没看到谢老太太停在半空的手,指着另一张照片说,“看,这张明显就好看多了啊。父母长得好看,孩子怎么可能会丑呢?养着养着就好看了的。”

谢老太太愣了一会儿神,还是慢悠悠地接着看相册了,“是啊,这张照片都多大了,半岁多了,长开了嘛。”

再往后翻,就是齐航慢慢长大的样子了。

孩子的每一件小事都能铭记在母亲的心中,谢老太太一边翻相册,一边温言细语地给何灵讲解照片中的故事。

客厅里有电视的背景音,有谢老太太追忆过去时光的喃喃细语,还有何灵不时的称赞夸奖声。

如果不是何灵,而是齐航的话,这副画面会是多么温馨幸福。

几本相册都慢慢翻完了,何灵几乎完全了解了谢遇安心中的齐航。

这是一个阳光开朗调皮任性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谢老太太夫妻俩很宠爱齐航,从小到大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

齐航虽然调皮任性,但是本性却极为善良天真的。

何灵心中叹了口气,若不是这样的性格,恐怕在跟李文远的事上,她也不会如此大胆忤逆做出让父母伤心的事了。

某个瞬间,何灵也会把自己跟齐航对比,自己是不是也做了让父母伤心的事?

苏致远……

无论秦若曦如何安慰自己,何灵还是知道苏致远的行为有些无法解释。

在自己治疗方案和父亲过世的这两件大事上,苏致远的表现不像一个对妻子有深情厚谊的男人的作为。

自己仅仅只是看到那一个瞬间,管中窥豹都知道苏致远有些不对劲,那么母亲呢?

天天在医院守候自己醒转的母亲,听到平时亲如半子的女婿竟然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弃女儿的生命;对他有知遇提携之恩的老泰山从病重到过世的人生最后阶段,这位一直表现得亲如一家的女婿竟然冷漠到不出现……

自己都发现了不对劲,那母亲亲眼看到的,又会是怎样的事实呢?

何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另一个齐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苏致远并不是另一个李文远。

李文远的问题,只在于家境贫寒没有办法给心爱的人提供优越的生活。

苏致远呢?

何灵心中大痛,不愿意再想下去,苏苏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他只是用繁忙的工作来掩盖心底的悲伤。

何灵强迫自己将心思拉回到梦境中,虽然心思紊乱但是她还是发现果然是儿子像妈,李忆航的模样,活脱脱就是齐航小时候的样子。

如果……何灵看着谢老太太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希望。

如果谢老太太能够放下心中的嫌隙,能够看在齐航的份上,善待李忆航,这何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齐航已经走了那么多年,再对李文远有多恨,李忆航始终是齐航唯一的血脉,也是齐、谢二老留下的唯一血脉啊。

血缘是割不断的,亲人间的仇恨是可以化解的啊。

或许……这个梦不是李文远的,而是……谢遇安老太太的?

如果是她的梦,那么这个任务就比较好完成了吧。

谢老太太只是倔强,当年齐航忤逆父母跟李文远私奔远嫁,确实让谢老太太夫妻俩难以接受,甚至数年断绝关系。

再见时,已是阴阳两隔。

可是,那个无辜的小外孙,谢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外孙,如果她见到李忆航,会不会把对齐航的感情转移到李忆航身上?

会的,这是两家人唯一的血脉了。

有什么恨是爱超越不了的呢?

何灵相信,爱的力量一定能超越恨的力量。

夜已经深了,谢老太太和何灵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齐航遇到李文远的事。

何灵有心陪伴谢老太太,把谢老太太暂时当成母亲陪伴一晚。

谢老太太则是将何灵当成了自己尚未离家的女儿,回忆那些成长中的美好时光。

临睡之前,谢老太太捧着何灵的脸看了又看,似乎想透过何灵看到自己早已远去的女儿。

何灵总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即使硬挤出微笑,也还是有泪顺着脸庞流下。

谢老太太很温柔很慈祥地摸着何灵的脸,轻轻地将眼泪拭去,颤巍巍地拥抱着何灵,颤巍巍地说,“小泥鳅,好好睡一觉啊,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小泥鳅,你要记住啊,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这一晚,何灵睡得很不踏实。

脑子里交替着出现母亲和谢老太太悲伤又绝望的眼神,梦中的自己一会儿是何灵,一会儿又变成了齐航。

一会儿是母亲信心满满地要求医生全力抢救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父亲站在母亲身边,握着母亲的手,眼神中有慈爱有心疼还有坚定。苏致远也在旁边给自己打气,温声细语地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恋,诉说着对未来的期许。一切都还像以前一样,只等自己醒来举行婚礼。

一会儿梦到自己醒来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获得了父母、亲人、朋友的祝福。婚后苏致远继续帮父亲打理公司,自己做了一个幸福的全职妈妈。生了两个孩子,还是一儿一女,孩子都长得像苏致远,很漂亮。每天两个孩子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何灵最头痛的就是如何管教这两个小皮猴子。

一会儿梦到苏致远爱上了别的女人,还在外面金屋藏娇包养女人,被何灵发现真相后大吵一架。在何灵抛出的证据面前,恼羞成怒的苏致远将何灵从楼上推下来,何灵被摔成了植物人,又躺在医院里治疗。父母不知道是苏致远将自己摔成的植物人,还将公司所有的股份全部让渡给了苏致远。

一会儿梦到自己在灵魂驿站中遇到了很奇怪的人,他带领着自己穿越各个梦境,自己学得一身文武技能,还修炼成仙。成仙后的何灵回到现实世界,将父亲复活了,让父母看到自己仙气冲天的样子。成了仙,在凡人的世界就是开了挂的存在。何灵凭借各种神仙技能,让父母、苏致远永生不死,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

一会儿梦到苏致远将公司财政大权完全把控在手里,又转移资产让公司变成了一个空壳,使得母亲再也没有经济能力承担自己治疗的费用。当医院撤下自己身上所有的生命辅助仪器,看着自己的生命线慢慢变成一条直线,母亲竟然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

何灵知道这是个噩梦,但无论如何却醒不过来,只能任梦继续做下去。

一会儿,何灵发现自己变成了齐航的模样,在大学校园里恣意挥洒青春,父母老师宠爱,与同学相处融洽。

一会儿,天真浪漫的齐航遇到了年轻时候的李文远。年轻时候的李文远,真是又英俊又体贴,总是宠溺地看着齐航闹腾。那时候的齐航和李文远,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啊。

一会儿,齐航带着李文远进了家门。谢老太太很喜欢李文远,吩咐燕姐做了好大一桌菜招待李文远。谢老太太看李文远的眼神,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甚至在饭桌上讨论到将来两人蜜月旅行去哪里。

一会儿,李文远带着齐航满大街地逃跑,齐航的一只鞋已经跑掉了,她不敢回头去捡,因为父母带着人满大街地追她,要把她关起来。齐航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润湿了,没有鞋的那只脚也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大水泡,可是齐航不敢停下来,跟李文远一直跑一直跑。

一会儿,齐航被谢老太太关在楼上房间里,齐航哭得声嘶力竭,“爸!妈!你们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我爱他,他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的。爸!妈!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一会儿又梦到齐航带着李文远、李忆航,满手提着礼物,笑嘻嘻地回家蹭饭。李忆航再也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就像齐航小时候一样,调皮捣蛋又天真善良。一口一个“外公外婆,我好想你们啊,爸爸妈妈都不带我来看你们。我就想天天在外公外婆这里,天天陪着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你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因为你们还要坐我将来给你们买的大飞机,就只给外公外婆坐,爸爸妈妈我都不让他们坐。”谢遇安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抱着李忆航亲了又亲。

一会儿又梦到齐航生产的当晚。齐航顺产了二十个小时依然没有生下孩子,而医生们都已经下班了,只生一个为数不多的两个值班医生和一个助产士。齐航肚里的孩子已经脐带绕颈两周,顺产其实很有难度的。但是齐航为了孩子,硬撑着要顺产,结果到底没能坚持下来,一尸两命。

一会儿又梦到李文远终于将自己喝醉了溺死在一条小沟里,李忆航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每天被学校、社会上的各种小渣滓欺负,刚开始他还能保持内心的善良。可是再怎么退让还是被欺负,忍无可忍的李忆航在课间操时间,掏出身上藏着的匕首,朝身后一直欺负他的罗勇脖子上砍去。颈动脉的血,像红色的喷泉一样,把操场染红了。罗勇死在送医院的路上,李忆航锒铛入狱。

这一晚上,何灵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了很多支离破碎相互矛盾的梦,但是就是无法醒来。

这是梦魇了吗?也不是,这种情况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出现过,在梦境中也没有出现过。何灵一边做梦,一边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梦境中的考验了吧。

第二天早上何灵睡到了日上三竿,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语中慢慢醒来。

从二楼看向楼下的小院子,阳光依然明媚,谢老太太还是像昨天一样坐在摇椅上。

今天她穿了一件看起来很有气色的明蓝色外套,还戴着一顶灰色的小帽子,膝盖上还是一样盖着一张小毯子。

谢老太太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望向正在浇水的燕姐。不知道谢老太太跟燕姐说了句什么,燕姐停下手上的动作,跑到谢老太太身边,蹲着听了一会儿。

如果何灵不是以周宇的身份,而是以齐航的身份在二楼看下去的话,这幅画面宁静又美好。

何灵洗漱完毕走下楼去,还没走到院子里,燕姐已经冲进屋来,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了桌子。

转身又去把谢老太太从院子里扶了进来,看来谢老太太也没有吃早餐,等着跟何灵一块儿吃。

何灵只扫了一眼早餐,就知道这必定是谢老太太比着齐航的喜好让燕姐做的。

小半碗瑶柱菜心粥、一个生煎包、一个糖心荷包蛋、一小盘榛子核桃仁葡萄干之类的坚果、一杯芒果奶昔、一片黑麦面包,还有一小碟凉拌尖椒木耳、麻油菠菜。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食材,但是早上能吃这样的早餐,是很花时间的。

谢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何灵,指着满桌的早餐,“丫头,来,咱们一起吃个早餐哈,就是个家常早餐,你再多陪陪阿姨。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有的孩子会有择床的习惯的。”

何灵听到“你再多陪陪阿姨”时,心中一酸,低着头回话,“没有呢,昨天睡得很安稳,也很安心,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的。谢阿姨,你不要跟我客气的呢,这些东西做起来其实挺费工夫的,这哪里是我陪你啊,根本就是我来这里蹭吃蹭喝的了。”

谢老太太听何灵说话很乖巧,更高兴了,“丫头,你要是愿意,我欢迎你天天来这里蹭吃蹭喝的呢。只是不知道你忙不忙,你爸妈愿不愿意的。”

何灵用鼻子嗅了一边桌上的早餐,假装深深地吸一口气,“谢阿姨,有这样的早餐,我肯定爱来的了。只是谢阿姨你也知道,现在我们正是忙事业的时候,也不能天天来的。不过,谢阿姨你放心,就冲你天天给我弄吃弄喝的,我有空一定会多来的。我爸妈每天都能见着的啊,谢阿姨我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两人坐下吃了个温馨早餐。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3

何灵和谢老太太都有些回避去谈齐航的事,两人心照不宣地像寻常人家的母女一样把早餐吃完了。

可是,到底不是一家母女,再如何回避总是要面对的。

吃完早餐,谢老太太邀请何灵到院子里那棵树下小坐片刻。谢老太太慢悠悠地围着那棵树绕了一圈,想要找到当年一家三口刻下的“我们三”几个字,但还是没有找到。

坐到摇椅上,谢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终于不再回避,慈眉善目地问,“小周姑娘,谢谢你这么有耐心地陪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你爸妈真有福气啊,我也跟着你爸妈沾了些福气呢。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呢?”

这句话让何灵在脑子里转了几圈,特别是最后一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呢?”

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谢老太太其实已经放下心中对李文远的恨意?打算跟李文远和解了?是不是意味着李忆航就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了?

何灵不敢想得太乐观。

但是齐航的事,她又确实不忍心说,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谢阿姨,你人生已经过了一大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谢谢你没有戳穿我。齐航,她比我大了很多,我跟她不会是同学。齐航,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已离世女儿的名字,谢老太太身子还是僵硬了一下,“傻孩子,是不是同学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不认识她,你知道她的名字,你现在知道了她的家庭,知道了她成长的环境,听了她那么多的故事,也是好的啊。至少,除了我,这世上还有人能记住她,还有人想要寻找她。”

何灵泪点真的蛮低,谢老太太这番话,又让她眼圈都红了,“谢阿姨……除了我,一定还有人记得齐航的。齐航,她很善良很真诚,她那么热爱生命,总是热情饱满地面对生活。”

谢老太太点头,“是啊,我的小泥鳅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善良真诚热爱生命,只是到底是孩子,太过于天真了。她总是以为有爱就能战胜一切,却不知道父母阻止她,不是不爱她。就是因为我们太爱她了,太想要她一生平安喜乐了,我们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过那样的苦日子?她在我们的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啊,从来没吃过苦,我们怎能让她过那样的日子?”

这是谢老太太主动跟何灵提及齐航,大概人老了,发现一个心怀善意的人愿意跟自己谈至亲,虽然心底依然难过,但是回忆总是希望与人分享,自己的至亲总是希望有人能记住的。

何灵点点头,“以前我也不懂的,总觉得人生就该过得恣意妄为,自己的人生自己主宰,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现在才知道,人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我们活在这世间,有太多我们必须去考虑的人和事。我们能够恣意妄为,不是因为我们能力够强,不是因为我们可以扭转命运,只是因为我们刚好遇到更爱我们的亲人。他人不忍心让我们伤心,所以才会让我们恣意妄为。”

谢老太太没想到何灵年纪轻轻,看起来像没受过苦的模样,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孩子,你的父母比我们更幸运啊。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体会父母的这一番苦心。我们的齐航也很好,只是她的人生没有受过挫折,我们太爱她了,不舍得让她受苦。长大以后,她就觉得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改变一切。”

“如果知道她想要选择自己的人生,当初我们就不该把她保护得太好啊。我们就应该让她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有温暖有感动,有丑陋有邪恶。人性中有光辉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我们只让她看到了温暖和感动,爱和希望,却没有让她看到世界的另一面。说起来,也是我们不会教孩子啊。我的齐航,那么好的齐航”

何灵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心碎的母亲,人们总是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其实这是不对的。

对于一个丧夫丧女的老妇人来说,时间并不能抚平她的伤口,只会让她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回忆中渐渐死去。

谢老太太依然在喃喃细语,“好孩子,你的父母有福气,你要保持这样的想法,学会去理解父母。为人父母的,也许他们的思想老派,也许他们跟不上这些新潮的变化,但是他们疼爱孩子的心不会改变,这个世界最核心的人性不会改变。我们不是要儿女过得过好,只是自己已经辛苦了半辈子,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再重新受自己曾经遭受的苦。”

“可是,人生到底是每个人自己的啊。我们一厢情愿地想要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也许最后带给她风雨的就是我们。如果我们能支持她,理解她,而不是强硬地反对她,她不会走这么极端的路。”

何灵叹了口气,“谢阿姨,人生每个阶段都会遇到事的。我们没办法预料自己当下的行为会对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只能凭自己的心做事。我们的心是好的,我们善意地想要帮助他人,这种善意不管怎样都是应该肯定的。即使结果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也不能以结果倒推初心。”

谢老太太已经无数次表扬何灵了,“好孩子,你真是一个体谅他人的好孩子。好想看一看你的父母,向他们讨教一下,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这么善良,肯为他人考虑,真是个好孩子。”

“我的齐航,总是那么善良那么天真,总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善良的。其实她大学毕业了以后,我们已经给她安排了她爸爸好友的儿子。那孩子很好啊,长得高大威猛,相貌堂堂。虽然是军人,但是家世清白为人正气。学历相当,家境相当,品貌相当。我们是她的父母啊,怎么可能会害她呢?这样的一个好孩子,哪个女孩子嫁给他不幸福啊?”

何灵又叹气了,感情的事,不能用外在条件来衡量的。

不是说外在条件特别般配的两个人一定会有火花产生的,就像齐航和世交之子。即使双方父母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到底齐航不喜欢他啊。

感情的事,一个不喜欢,就结束了。

如果没有李文远的出现,或许这个不喜欢在对方的坚持之下,能够慢慢变成喜欢。

可是,到底李文远出现了,一切都改变了。

谢老太太陷入了回忆中,“我们不知道齐航跟他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等到我们意识到有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的齐航,我从来不会对她说个不字的,在这件事上,我不可能由着她的,这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啊。他家徒四壁,我的齐航过去,得吃多少苦啊,这些苦,我光凭想象,就已经无法忍受了,又怎么能让她去亲自体验呢。”

“可能是我们太过激进了,齐航的脾气本来就任性,听不得别人反对。我和她爸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不字,可是在她感情的事上,我和她爸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那人。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啊,只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时间一长自然就给忘了的。”

“我和她爸把她关在家里半年,就是为了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跟那人接触。我们做得已经够细心了,怕她难过怕她无聊,我们都没有收了她的手机,没有断了她的网。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让他们藕断丝连的。其实,我们关住了她的人,哪里关得住她的心啊。”

原来谢老太太真的软禁过齐航,自己昨晚做的梦,难道有的情节是真实的?

何灵赶紧回想一下,可是,这些梦如此凌乱还相互矛盾,根本没有头绪让自己去抓哪个可能是真的,哪个可能是假的。

如果根据自己做的梦来推断,未必是好的预兆啊。

“我们关了她半年,从最开始她绝食抗争,到后来安安心心接受,我们只当她真的理解了父母的心,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她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不可能把她当犯人一样严加看管的,她有朋友,也有社交。谁知道这孩子,她真的是铁了心的要跟那人在一起,她骗了我们。”

“我们只当她想明白了,知道我们是为她好,我和她爸还感到很欣慰,自己的小棉袄到底还是心疼父母的。在我们和那人之间,她到底还是选了我们。她不是不喜欢她爸那朋友的儿子吗,还有其他的人选啊。我们给她介绍了多少青年才俊,她也都很听话地去见了,回来还跟我们说跟哪个聊得还不错,哪个比较体贴人。”

“孩子,你能理解我们的心吗?我们是她的父母啊,我们把最好的都给她了,她就是我们的心尖尖,有什么我们不能给她的?可是,她就是要伤我们的心啊。她一边听我们的话去相亲让我们放松警惕,一边却跟那人商量着怎么生米煮成熟饭!”

谢老太太情绪有些激动了,“孩子,你能理解我们的吧?你如果是个男人,真的想要迎娶我的女儿,我们是她的父母,难道我们真的能反对一辈子?你的家境不好,只要你让我们看到你对我的齐航好,只要你能让我们放心你不会欺负她,那些外在的条件我们也并不是真的太在意的啊。我们既然能养她二十多年,为了她的幸福,也可以接着养她的啊。年轻人挣不了钱没关系,能顾家也是好的啊。但是你得好好跟我们说啊,你怎么能怂恿别人家的女儿跟你私奔呢?做人怎么这样没有良心的?别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你怎么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这样骗走了?”

何灵说不出话来,如果真实情况真如谢老太太所说,齐航和李文远真的骗了老两口,确实有些不懂事了。

但是,就算是事实,事情走到那一步,又能如何呢?

何灵把自己放在谢老太太的角度想了想,叹了口气,估计自己也会火冒三丈的啊。

谢老太太眼角流下了眼泪,“孩子,请你理解一下父母的心,我们再怎么霸道,怎么可能是嫌贫爱富的人。你那么年轻,一直被我们养在温室里,你怎么知道生活的艰辛啊。如果他真的想要跟你走下去,作为一个男人,最有诚意的做法,不是应该让我们看到他对你的好吗?物质条件只是一方面,而且这个条件我们有,我们哪里会再强求他呢?”

“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啊,我如果那么轻易的就交到别人的手上,那还是我们的宝贝吗?你如果真的爱我的宝贝,请你体谅一下父母的这颗心,我们只是想让她幸福,我们只是不希望她受苦啊。你如果真的想要给她幸福,为什么不好好跟我们谈谈呢,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份诚意呢?为什么要教唆我的女儿去做这种不明不白的苟且之事?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不明不白地跟着你走了,以后她怎么能抬得起头啊?”

何灵跟着谢老太太流下了眼泪,实在找不到话安慰这位心碎的母亲。

“你们总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们怎么知道婚姻生活有多难啊?特别是你们俩,从小生活的环境都不一样,齐航没有受过苦,你根本就没有担当,以后你们在一起怎么过?爱,就算你们有多爱,现实的困难你们怎么去克服?婚姻生活,不是光凭一个爱字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的啊。”

“你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她能跟你过短期的苦日子。可是,你们要不要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呢?也跟着你们一起过苦日子?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啊,就因为你的爱,你就要把她拖到深渊里吗?你说你让我们看到你奋斗的决心了,可是,你没有奋斗的能力啊,你对未来就没有规划啊,你的思想里就是安安稳稳地过点小日子。可是,你的小日子,就是齐航的苦日子啊。你说总有一天会有奇迹发生,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奇迹?如果天天有奇迹,那奇迹还叫奇迹吗?”

“可是,我的齐航啊,我的儿啊,你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伤心”

谢老太太说到这里,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何灵第一次看到谢老太太情绪崩溃的样子,想到自己的母亲,何灵也跟着“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4

何灵和谢老太太各怀心事地抱着哭了许久,才慢慢地收住了情绪。

根据何灵调查获得的资料,齐鲁因痛失爱女一直郁结于心,在齐航离世后第四年也过世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谢遇安一个人。

何灵不知道该感慨传统女性的隐忍能力还是该感慨谢遇安的抗打击能力,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丧女又丧夫的谢遇安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谢老太太哭过了,情绪平复了下来,看向何灵的眼睛里并没有难为情,反而有一种亲人似的同甘共苦的亲昵。

似乎何灵与她痛哭的这一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从心底信任何灵。

谢老太太收了悲伤难当的情绪,抓着何灵的手轻轻拍了拍,慢悠悠颤巍巍地说,“小周丫头,谢谢你,很久没有人能这样陪我了。”

何灵报以微笑,“谢阿姨,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跟我说的,没关系的。你既然是我的长辈,能陪你聊聊天也是我的福气的。”

听到这话,谢老太太明显情绪好了许多,“小周丫头,你说你父母到底怎么教的你啊,这么好的女儿。唉,你要是我的女儿,多好啊。”

何灵很机灵乖巧,“那你就当我干妈呗,干女儿也是女儿啊。我叫你干妈好不好?”

谢老太太没想到何灵竟然如此乖巧,激动地嘴唇都颤抖了,“乖女儿,有你这个女儿怎么不好呢?”

两人顺着聊了些母亲女儿的话题,何灵充分发挥了自己倾听的优点,让谢老太太把她想唠叨的话都说了一遍。

等谢老太太唠叨完,何灵情真意切地靠在谢老太太的肩上,“干妈,我不能总是来陪你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内心的平和安宁,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后半生。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是我必须得问清楚的。”

谢老太太抱了抱何灵,又拍了拍她的胳膊,幽幽地说,“孩子,你来找我,我就知道了的。这么多年了,你不会是为了好奇或者嚼舌根特意追过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你才会找过来的。”

“可能是我的齐航福薄命浅,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原来我和她爸赌气,说是不认这个女儿,其实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呢?她有她的选择,既然她能选择了,只要她能坚持下来,我们又怎么会不认她呢。其实,我们也只是赌气啊。谁知道,赌这个气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何灵真诚地抱着谢老太太,“干妈,有些话、有些事可能会让你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但是请干妈相信我,我不是为了揭你的伤疤而来。齐航姐姐这件事,是个悲剧,或者说是个本来不该发生却发生了的悲剧,其实身陷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会痛苦都会悲伤,没有谁会从中获利或者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已经走了的人,还是活下来的人,每一个人都活得那么痛苦。”

“可是,干妈,悲伤和痛苦这种情绪其实也很珍贵的。我们的每一种情绪其实都是珍贵的,里面蕴含了我们的情感和记忆。齐航姐姐的这件事,每一个悲伤的当事人都已经深陷其中太久太久了。悲伤和痛苦是有价值的,在苦难面前,我们可以悲伤应该痛苦。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的,我们就算有多舍不得离开的人,我们总还有希望和未来。干妈,你先别摇头,我这次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是冥冥之中齐航姐姐交代给我的心愿,我必须替她完成。”

谢老太太沉默着,眼睛湿润的。

“干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找过来,你又怎么知道不是齐航姐姐的心愿呢?她当初违背父母的意愿,为爱远行千里,原本也是想要活出一个幸福的模样啊。她是你们的女儿,她不是那种狠心冷漠的人,她只是有些任性,但是她知道你们爱她,她也同样爱着你们的。”

“干妈,我知道让你说出齐航姐姐的事,你会很痛。但是,伤口总会结疤总会痊愈的。我相信齐航姐姐指点我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一个她没有来得及完成的心愿,她想要让你们幸福啊,她想你们安享晚年。”

“干妈,其实我们在这之前都是陌生人,我们还没有建立深厚的感情。可是,就算我是一个陌生人,看着你这样的生活,我也很心疼啊。齐航姐姐爱你的,我一个局外人看着你的生活,我都很心疼,如果齐航姐姐还在,她看到你这样的生活,她的心要痛死了。”

“过去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未来还可以期待的啊。干妈,我们走向未来,不是想要忘掉过去,正是因为过去实在太痛了,我们必须要把未来活得更加浓墨重彩的幸福才能盖住过去的那些伤痛啊。齐航姐姐走了,但是她的爱不会走,她的心愿不会走。”

谢老太太无声地流下了一行泪,“好孩子,我知道你来这里,一定是为了我们好的。”

何灵注意到谢老太太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是她已经意识到何灵要说的是齐航的孩子吗?还是自己敏感了?

谢老太太紧接着说,“其实,齐航的事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齐航这孩子,从小没受过苦,我们从没有违了她的心愿,所以才养成了她任性自我的性子。那时候她表现得很乖巧,很配合我们给她安排的相亲,我们都以为她到底明白了父母的心意,跟那人已经说清楚了。所以后来我们也放松了对她的看管,我们是希望她幸福的,这幸福也包括对她的信任和给她的自由。”

谢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不知道原来齐航竟是如此的长情和倔强。她表面上顺从我们,只是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先斩后奏偷领结婚证了的,只是我们看管得严她拿不到户口本。后来我们看她很乖巧,也就没怎么管她了,这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啊,她不是犯人,我们哪里舍得一直关着她。”

“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拿着户口本就这么消失了,一句交代都没有啊。孩子,你知道我们有多伤心有多失望吗?我们一直都在为她的幸福考虑,我们信任她疼爱她,她却欺骗了我们。将近一年的时间啊,她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我们。我们是很生气她跟那人拉拉扯扯,可是我们更气的是她居然把我们当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来防备。她欺骗我们、防备我们,为了一个男人,她把我们当成陌生人,她也变成了一个我们都觉得陌生的人。”

“孩子啊,不管你跟父母有什么不开心的,但他们终归是你最亲的人啊。这世上唯一不会害你的,就是你的父母,你的父母就算多气你,能气一辈子吗?他们终归还是想你幸福的,还是想要做你坚强的后盾的啊。”

“可是,在别人还没有推倒你的坚强后盾的时候,你居然在自己和后盾之间建起一堵墙。你不是在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幸福,你是在断了自己的路啊。你真遇到什么事,难道父母真能袖手旁观?难道我们养你二十多年,就因为你不听我们的话,等着看你的笑话吗?为什么做事要做得那么绝呢?你不仅仅是对父母绝啊,你对自己也绝啊,做事太绝了,以后你怎么回头啊?”

何灵叹了口气,我们总是觉得做事决绝是一个优点,以为这是果敢这是魄力。但实际上,人生哪里会有那么多背水一战的时刻?

做事决绝,也许是把自己推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啊,把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也推到了对立的那面。

原本不是孤军奋战,最终也会变成孤军奋战了。可是,世事难料,也许真会遇到什么自己无法对抗的困境,到时候都无法回头了。

齐航,也许是运气不好,也许是性格太过任性而决绝了。

大概真的是没有经历过挫折教育的孩子,想事情会比较单纯直接吧。如果人生风平浪静,单纯直接也好,任性决绝也好,不算大的缺点。

如果人生遇到什么挑战或者难关,也许就变成了难以弥补的硬伤了。

谢老太太眼角依然挂着泪,“她偷偷拿了户口本,就这么一去不回了。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等啊等,我做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欢欢喜喜地等她回家。我和她爸爸打电话给她,她刚开始说加班,后来又说不回家了。她始终都没有告诉我们实话啊,她真的把我们当陌生人在敷衍欺骗了。”

“她很爱吃狮子头、糯米蒸排骨、鸭血粉丝汤,那天晚上我特意都给她做了的。我们喜欢看到她满足快乐的样子,哪怕只是简单的吃穿二字上,看到她快乐,我们更快乐。”

何灵知道谢老太太为什么一定要安排燕姐做狮子头、糯米蒸排骨、鸭血粉丝汤了,这位悲伤的母亲记得齐航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欺骗他们的那一天。

“后来,我们再给她打电话,她就沉默了。这是多么明显的异常情况啊,她以前是那么乖巧,她什么都跟我说的。自从认识那人以后,她变了,她会防备我们了、会欺骗我们了。可能,他们商量过了,她直接告知我们,她已经跟那人登记结婚了。如果我们不接受那人,她就不会再回家。”

谢老太太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唰唰”地往下淌,“孩子,我们不是她的敌人啊。她这是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我们,她知道我们爱她,她这是用我们的爱来攻击我们啊。而且,她没有好好跟我们商量,先斩后奏啊。她说,她跟那人一定会幸福的,她爱他,她相信他,她相信他们的未来。如果我们不接受那人,那也不必再寻找她,就当……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

何灵想不到齐航竟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想不到不是齐航父母同她断绝关系,而是她跟父母断绝关系。

何灵一个外人听起来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她的至亲。

也许从小受宠的齐航是知道父母总有一天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无论她如何伤了父母的心,只要她肯回头找父母,他们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她的。

我们总是对真正爱护关心自己的人更任性更狠心,因为我们对他们有信心,他们给了我们足够的安全感,无论我们如何闹腾、如何伤他们的心,我们知道他们不会真正放弃我们。

因为我们笃定他们的爱。

我们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爱护和关怀的同时,又用他们的爱伤害着他们,甚至把我们自己变成利剑插进他们心中。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话依然让谢老太太伤心,此刻她闭着眼睛,任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过了很久,谢老太太才叹气着说,“那时候她用自己跟我们赌气,我们也用不资助她的方式表达了我们对她的婚姻的不看好。其实,我们都在赌气,而且是用我们所剩无几的相处时间在赌气。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生命无常啊,年纪轻轻的齐航竟然会先我们而去。如果早知道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不要说是那人了,就算是乞丐流氓,只要她爱,我们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何灵不停地在心中感慨,这就是父母啊,我们对父母的爱不及他们对我们的一半。我们总是想当然地认为父母就该给我们一切,就该满足我们的要求,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爱我们。

齐航所用的方法何尝不是如此,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后,父母一定会接受的。

是的,父母一定会接受,但是意外却比父母的接受更早到来。

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一个任性的行为,可能没有岁月再弥补。

也许每一次的见面都是最后一面,每一次的道别真的可能是永别。

也许齐航的父母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原谅女儿,也打算接受女婿,但是他们却没有时间看到这样一个大团圆的解决了。

齐航不知道自己偷偷从家离开的那一次告别,竟然是永别。

如果她知道,还会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跟父母告别?还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去捍卫自己的爱情?

生命的最后阶段,齐航后悔了吗?她在想些什么?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5

谢老太太说到这里,就停止不语了。

从她的角度而言,齐航所有的旧事已经随着齐航的离世结束了,尤其是齐航离世的这一段,对她来说特别不愿意回忆。

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宝贝的女儿,从来没有吃过苦受过罪的宝贝,为了一个陌生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生命就此定格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了。

回忆只到齐航离家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后面的只有伤痛。

何灵知道谢老太太不想说,但是她还是想努力一下。

如果这件事是谢遇安老太太心中最痛的地方,如果她在后来的岁月里后悔过对齐航太过粗暴,以至于血脉至亲相互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伤害对方而没有机会和解,那么在李忆航这件事上,完全可以有弥补的可能。

即使他们依然不接受李文远。

不管从哪个角度,谢老太太愿意照顾李忆航,对他们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

何灵清了清嗓子,心虚地问,“干妈,你们后来一直没去看过齐航姐姐?”

谢老太太摇头,“说起来,齐航的倔脾气也未必就是她自己后天生成的。我跟她爸的脾气,也未见得好啊。她说出那些伤我们的话,那时候我们也没想明白啊,也跟着她赌气了。她既然说了就当我们没生过这个女儿,那我们也就当我们没生过这个女儿吧,我们确实也没有去看过她。”

“说起来真是可笑啊。明明是最爱的人,可是我们却把爱用来赌气了。就当我们没生过这个女儿,哪里能当呢?我们确确实实生养了她,她就是我们的心尖尖啊。这有什么好值得赌气的呢?她喜欢那人,想要跟他在一起,那人也只是家贫而已,人品倒是不坏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肯接受呢?他们没钱,我们有啊,我们挣钱不就是想她过得好吗?为什么要赌气呢?”

何灵轻轻咳了一下,毫无底气地继续问,“干妈,后来是谁通知你们的?”

谢老太太眼泪又冒出来了,“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人了。我好好的女儿到他那里,跟他吃苦受累没过一天好日子,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女人生孩子,那是鬼门关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们?为什么不找一个好一点的医院?”

“从小齐航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都是带她去专门的儿童医院。遇到大事,我们还往北京跑,哪怕是买黄牛票我们也乐意啊。人命关天的事,这种钱也能省的吗?那种小医院的医生,他们见过什么?真有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处理?结果呢……结果呢?这种生活常识,需要提醒吗?这不是生活常识,这是有没有把对方放在心尖上。不在心尖上的人,自然什么都可以将就。”

“我们这么娇养长大的女儿,哪里知道生活的艰难啊。生孩子这种大事,就算跟父母有天大的仇,也该让自己父母事先知道的。我们既然生养了你,在你最艰难最危急的时刻,理所应当也是我们在身边才对的。我们养了你二十多年啊,叫了我们二十多年的娘,怎么事关生死反而没把我们当娘呢?娘家人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啊,别人不过是关心肚子里的孩子啊。你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何灵发现,谢老太太思维其实有些凌乱,大概是爱恨交加导致的。

其实谢老太太已经原谅齐航了,但是到底无法接受齐航的猝然离世。

所以,齐航的死,到底有些什么特殊的情况呢?

何灵没敢追问下去,追问得太细无异于在老太太的伤口上撒盐了。李文远那癫狂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看来,需要去调查一下当年齐航生产的医院,看看是不是有别的情况。

何灵决定不在齐航过世的事上难为谢老太太,但是李忆航的事,何灵倒是很想跟谢老太太提一提的。

从何灵与谢老太太短暂的相处来看,其实谢老太太是个善良的人,当然,脾气也是有一点的。

以他们对齐航的爱护和关怀来看,没有接受李忆航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了,何灵推测大概当时实在太过于悲伤,将对李文远的恨迁怒到李忆航身上。

现在谢老太太身边亲近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一留下一个李忆航反而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何灵温柔而坚定地对谢老太太说,“干妈,有件事可能你会不高兴,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也许你的决定不会改变,但是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谢老太太沉默了很久,长叹一口气,“他过得如何?”

何灵不清楚谢老太太问的是李文远还是李忆航,但是这两个人都是谢老太太所剩不多能关心的人了,“做父亲的没有做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没有做儿子的运气。”

谢老太太愣了,“说他没担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担当!”

“干妈,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齐航姐姐最亲的人了。过去的事,无论对错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齐航姐姐已经走了,她过得好或不好,我们都无法再改变了。我们就算再满怀怨怼、仇恨,也改变不了齐航姐姐走了的事实。而且,这两个人,同样也是齐航姐姐在乎的人啊。”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她肯定是在乎他们的,她用命来在乎他们。只是,她一片痴心错付了,他们呢?他们怎么对她的?”

何灵幽幽地说,“干妈,我相信齐航姐姐知道你们爱她的,所以她才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对你们。”

谢老太太挤出苦笑,“是啊,我们爱她,她也知道我们爱她,谁都知道我们爱她,所以她才用这种方式来让我们心碎。”

何灵摇摇头,“干妈,我们暂时先放开过去的事,稍微往未来看一看好不好?你刚才问‘他过得如何’,其实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做父亲的还是做儿子的。不过,以我看到的情况来说,问谁都没有差别。”

“干妈,齐航姐姐走了的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好,因为齐航姐姐是你最爱的人。跟最爱的人阴阳两隔,谁都不会过得好。那位做父亲的,也一样。也许他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也许他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甚至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他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男人。但是,干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失去了最爱的人啊。”

谢老太太身子顿了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角度。

何灵看了看谢老太太继续说,“齐航姐姐能够不顾一切地为爱远走,无论我们看这个男人有多么的不堪,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所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爱情,一定有我们看不到的深情。从社会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评说这个男人一事无成。但是从他对齐航的感情角度来说,也许,他真的对得起齐航的深情。如果他不爱齐航姐姐,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神智颠倒,生活难以维继。”

谢老太太幽幽地说,“这种爱,跟害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要求他给齐航提高生活等级,连齐航惯有的生活他都给不了,这种爱反而拖累了齐航啊。如果你给不了你爱的人幸福,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寻找自己的幸福呢?如果你真的爱他,你是会希望他幸福的啊。只要他是幸福的,这幸福是不是你给的,有没有你参与,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些人啊,只怕是以爱之名行束缚之实啊。不是说不爱,只是不够爱。没有能力保证他的幸福,放手吧,坚持下来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何灵还是摇头,“干妈,你说的很对,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啊,那就是他爱齐航姐姐,齐航姐姐不爱他。可是,齐航姐姐爱他啊。齐航姐姐对他的爱,我们都看到了。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舍弃。如果说只是那个男人爱齐航姐姐,那么放手确实是最爱的表现。可是,齐航姐姐爱他啊,我们不是为了成全那个男人的爱,而是为了成全齐航姐姐啊。”

谢老太太浑身一震,“成全齐航……”

何灵知道“成全”这两个字,齐航一定说过很多次,只是当时二老并没有当真。如今倒回去看,如果成全了齐航的爱,或许这会是一个完美结局的。

“过去的事,也许谁都是对的,也许谁都是错的。那时候我们是没办法看到这个结果的,我们都是依据自己的经验或者本能在做决定。干妈,我不是想让你痛苦,我只是在想,也许在你没有看到的地方,有另一个齐航姐姐。这个没有在父母羽翼下的齐航姐姐,勇敢坚强隐忍,具备一切值得歌颂的女性的美德。她想要守护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的爱人,那个时候她一定像一只雄鹰一样直面风雨。”

谢老太太浑身颤抖着望着何灵。

“干妈,也许我们都只看到了齐航姐姐娇弱的一面,其实齐航姐姐有我们没有看到的另一面。只是,齐航姐姐运气不太好。干妈,你也说过,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情形,又怎么知道齐航姐姐经历了些什么,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齐航姐姐除了是一个女儿,她也是一个母亲啊。”

谢老太太忽然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不看何灵。

何灵定了定神,还是继续说,“干妈,你们一直都把齐航姐姐当成手心里的宝贝来疼爱,这是她的福气。只是,她也慢慢地成长为一个母亲了。作为女儿,无论如何疼爱她都不为过;作为母亲,她也想要疼爱她的孩子。你们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和温暖,她也很想把从你们这里学会的爱和温暖传递给自己的孩子……”

谢老太太忽然打断何灵,“那孩子……他过得怎么样?”

何灵叹了一口长气,“做父亲的没有做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没有做儿子的运气。我是老师,我所见过的孩子成百上千了,那孩子……是我遇到的最令人心疼也最让人怜惜的孩子。”

何灵从小坤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是何灵抽空特意拍的,“都说儿子像妈妈,确实是的。这孩子……跟齐航姐姐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老太太一直把头偏向另一边,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回头了。

摸摸索索地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从冷漠慢慢变得柔和,“他……是很像齐航,只是没有齐航小时候那样任性张扬。”

何灵点头,“是啊,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他从没见过母亲,我只是对他多了一丝关心,他就偷偷叫我妈妈了。这孩子,太缺爱了。如果他也获得足够多的爱,如果他有母亲疼爱,他也会跟齐航姐姐一样阳光天真,不用那么懂事那么小心翼翼。”

谢老太太想了想,“这孩子的奶奶呢?唯一的孙子,她也舍得?就算父亲不像父亲,奶奶总像奶奶的吧。”

“他奶奶,已经过世了……”

何灵用稀疏平常的语气把李忆航平时的经历描述了一遍,谢老太太沉默着听完,脸上终于越发不忍心,“他……到底是齐航的孩子。”

何灵点头,“是啊,他到底是齐航姐姐的孩子。就算齐航姐姐运气再差,她拼了命留下的孩子,原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这孩子,命苦。”

后半段的谈话,谢老太太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了,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想要见一见李忆航的话。

何灵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需要时间,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通过目前自己掌握的信息,何灵判断梦主应该还是李文远而不是谢遇安。

她的理由简单得很,梦主不可能那么远!

李文远的生活圈子很窄,而且他现在表现非常明显,这个梦的关键就是齐航。

接下来就是把齐航的事都翻一遍,一定能找到李文远真正在乎的东西,下一步,医院吧。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6

分别的时候,何灵紧紧抱着谢老太太,“干妈,我希望你晚年能够平和安宁、幸福安康,这幸福是我的心愿更是齐航姐姐的心愿。我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把齐航姐姐来不及尽的孝道带到你身边,把齐航姐姐来不及给你的天伦之乐带给你。干妈,你再想一想,那是你的亲人,也是齐航姐姐的亲人。”

谢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何灵,舍不得撒手。

何灵回到学校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李忆航看看他这一周的表现。

李忆航真的很懂事,表现很突出,也没有被其他同学骚扰,过得还算愉快的。看得出他是很挂念何灵的,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抱了抱何灵,小声说了句,“你终于回来了。”

何灵一看到李忆航,又忍不住想去骚扰谢老太太,恨不得赶紧给李忆航一个温暖的家。

但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

查了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进展。

何灵不禁感慨,小学老师的社会资源真的没有律师的多啊,尤其是像周宇这样的年轻老师,生活圈子太简单了。

还是顾越的身份好用啊!想查什么都能查到,而且又快又好。

不过自己能得这个身份也算不错了,好歹还能获取点信息啊。

何灵终于查到了当年齐航生产的医院和医生。

由于当事医生已经换到了另一家医院,未必愿意、也未必记得齐航,何灵决定先去医院调取齐航的病例。

只有先把所有的信息都调查来了,才知道这个梦境到底想完成什么任务。

但是何灵实在太乐观了。

虽然这家医院规模不怎么样,但是做事却并没有什么漏洞让何灵钻。

何灵不仅找了医院的拐弯朋友,还再三向医院领导表明自己是齐航的表妹,调取齐航的病例并没有任何企图,只是想了解一下给孩子一个交代。

但是医务处还是公事公办地拒绝了她,“周老师,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这个忙,实在是这个忙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你也看到了,咱们医院的硬件设施就是这样,确实比较差,咱们医院是五年前才开始普及电子病历的。九年前的病例,说实话,真的不是我们没有好好保存病人的病例,确实是我们医院经历了好几次人员大流动,具体的交接工作中有些纸质的文件遗失了。”

“周老师,既然你都是朋友的朋友,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了。有些医院确实是不愿意把老病例复印给病人家属的,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的医患关系不是特别和谐。但是请你放心,你姐姐这件事上,我可以拍着胸膛给你保证,确实不存在任何医疗事故或者医疗失误。你也知道,当年你姐姐在咱们医院生产,你姐姐情况有些特殊,当时医生的处理是得当的。”

“其实这件事我也私底下帮你调查了一下的,你姐姐的父母当时也来了的。你姐姐娘家人条件还是不错的,如果当年我们医院但凡有点操作失误的地方,你们娘家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了的。”

医务处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何灵再纠缠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何灵很挫败地坐在医务处拐角的台阶上,不敢肯定当年那位当事医生还能否记得齐航,是否愿意给自己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要说医院还真是个见识人性的地方。

就何灵坐着的这一会儿,一群愤怒的家属锣鼓喧嚣地冲到医务处来了。

这群家属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分工还挺明确,有发言代表专门跟医务处交涉的,有举着手机拍视频的,有坐在地上嚎叫着打滚撒泼的。

还有几个老大妈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里面居然是……香蜡纸烛!

这是准备干什么?

何灵本来是很郁闷的,看到这群非常……专业的家属,都愣住了。

据那位专门交涉的发言代表声称,医院的某位黄姓医生违规操作,因为病患拒绝了其索要红包的要求,竟然对病人进行打击报复。本来该住院手术的,一直拖着不肯手术,硬生生让家属做了一年的理疗……

在这群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家属的各种描述中,这位黄姓医生简直是医德败坏,就为了几个理疗的钱,硬生生耽误了病人的最佳手术时间。

何灵没打算看热闹,毕竟医院每天都会上演各种人间狗血剧,既然跟自己没关系,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还没等何灵挤出看热闹的人群,一个头上包扎着绷带的中年医生被一群医护人员簇拥着走了过来。

看来这就是那位“医德败坏”的黄医生了。

但是仔细看看这位挂彩的黄医生,并不像家属口中描述的那样飞扬跋扈唯利是图,反而……看起来挺医者仁心的?

他头上的绷带隐约还透着血迹,大概是混乱中匆忙包扎而成的,斯文的金属框眼镜歪朝一边挂在耳朵上。

白皙的脸上有五指痕、抓痕,白大褂上还有几个脚印,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是这位医生眼神却坚定而有力,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正气。

何灵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位医生,很眼熟。

何灵知道自己外貌协会的病又犯了,一看这位黄医生的样子就觉得他肯定是对的,那些家属一定是医闹,一定在无理取闹。

但是,这位医生自己在哪儿见过呢?

何灵本不想看热闹,但这位医生出现了,而且看起来很眼熟。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种熟悉感是来自于周宇还是自己,挤在人群里绞尽脑汁地想。

本来还只是声情并茂地描述黄医生医德败坏的家属们,看到当事医生出现了,情绪那个激动啊。

有隔着医护人员想用脚踹黄医生的,有引经据典高声怒骂医护人员的,有把纸钱拿出来撒了一地的,还有半躺在地上演奄奄一息的,边上还有鼻涕眼泪哭成一片的……

简直就是一出舞台剧啊,整个走廊挤得都是人,每一个参演人员都尽心尽力。

何灵脑子里冒出几个字:戏精的诞生!

叫骂声、哭嚎声、打砸声交织在一起,何灵头都大了。

想不到医生在治病救人的同时,还要看这种热闹,真是不容易啊。

不对,医生不是看热闹,他们是参演热闹。

何灵很同情这些医生。

何灵一边往黄医生身边蹭,一边跑神想这位黄医生到底是谁,哪里注意到一位愤怒的家属远远地扔了一个金属杯砸医生。

准头太差,杯子直接冲着何灵头上飞来。

这位医生狠狠一把拽过何灵,“何灵,看什么热闹,回去!”

这一声喊让何灵忽然明白了,忍不住笑了。

感谢秦若曦之前提醒自己的那些话,要不然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判断对方是谁。

这位医生看着何灵天真无邪的笑脸,低声催促,“何灵,别在这里看热闹了,回避一下,改天来找我。”

何灵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韦远!

肯定是韦远!

太好了,遇到熟人了,而是还是最厉害的韦远,有救了有救了!

韦远一边扒拉着周围涌上来准备揍他的家属,一边狠狠地把何灵往外推。

何灵满脸微笑地挤出人群,冲着根本来不及看她的韦远喊,“我明天来找你!”

何灵还没挤出走廊,警察已经赶到现场,把家属、医护人员隔开,一个个全都带走了。

虽然何灵很想跟着韦远走,但是显然这不是个好时机。

最让何灵高兴地是,居然遇到了最厉害的韦远。本来以为自己会孤军作战,没想到还有队友。

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放心了。

第二天下午,何灵忙完手头的工作欢天喜地跑去医院了。

这么兴高采烈地进医院的,除了家中生孩子的,也就何灵了。

韦远头上的纱布重新包扎过了,看起来规整多了。白皙的脸上还有些结痂的抓痕,估计昨天的那场闹剧他还是吃亏了的。

何灵瞪大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韦远看,“韦远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快七点了,韦远一点下班的意思都没有,还盯着电脑写医嘱,看也不看何灵,“这就是我们正面临的少数极端医患关系啊。医院嘛,天天上演着呢,只不过昨天轮到我了。看多了,淡定点,当医生的要是遇不到一两个奇葩的病人,那就说明从医时间不够长。”

想不到韦远不管什么身份都能适应得很好,何灵偏着头,“韦远哥,你来这个梦境多久了?你知道这个梦境的梦主是谁不?”

韦远换了一个病人继续写医嘱,“本来不知道的,但是时间出现跳跃就是重大线索嘛,自然就知道了。”

何灵激动道,“那韦远哥,你知道齐航的事?”

韦远终于把医嘱写完了,“知道一点,不过我不是当事医生,当事的范医生已经换了另一个医院。你来了正好,我们可以约一下范医生具体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何灵觉得奇怪,“韦远哥,你既然知道了谁是梦主,也知道了关键人物是谁,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韦远一边脱白大褂,一边笑着回答,“何灵,我们是队友。如果能够亲眼看到队友成长,如果能够在简单安全的梦境中让队友学会一些基本的技能,那以后的梦境我们才能携手并进,我们才可以互相依靠。否则,以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我能在这个梦境中快速进出又有什么用?我们不会一直都在这种简单安全的梦境中,后面的梦境会很危险的,难道你们不去?难道要你们在生死场上慢慢摸索?”

何灵有点恍惚,难道韦远是在教这一个小组的人?

回想起刘国栋的那个梦境韦远制造出的梦境之门,何灵确定了,韦远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目标不是这里的梦境。

如果韦远都觉得后面的梦会越来越难,越来越危险,那么自己真的需要多多努力学习提升才行啊。

何灵叹口气,“韦远哥,我是不是比较笨?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其实你一直都在带我们,在帮我们。你就是为了帮助我成长,才肯把杏花姑娘那里的心愿给我吧?”

韦远还是微笑着,“想些什么呢?这不叫我帮你们,非要说帮,也是帮我自己啊。确切地说,是梦境太难一个人很难熬出去的,我们必须要学会团队合作。”

何灵道,“韦远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三个女人会比较弱,如果换成男人的话,可能组队的力量更大呢?”

韦远换好了衣服,“何灵你记住,在灵魂驿站中,或者说在梦境中,并不是以我们现实中肉身的生理条件来衡量的。成功或者说能够坚持下去的人,更重要的心智。坚定的内心、机巧的谋略比现实中的生理条件更重要。以后你会明白的,梦境中的肉身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我们能够跟其他人区分的,不是肉身,而是灵魂。”

何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韦远哥,那我们要继续等其他人吗?还是我们先去见那位范医生?”

韦远拎上公文包,“我们先去。你跟若曦、温小雅、肖文钊他们都是一样的初学者,你们谁先来与我会合,我就先跟谁去查找线索。如果他们能找到我们,或者我们认出他们想要跟他们相认,那我们可以跟他们分享线索,可以跟他们商量后共同行动。”

何灵又想起了刘国栋的梦境中秦若曦、韦远跟自己商量怎么找寻线索推动剧情的事,那时候自己还怪他们心狠打扰陈美琪的生活。

原来那时候,韦远是在教秦若曦和自己,他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些梦境中的力量。

何灵不好意思了,“韦远哥,谢谢你。谢谢你选择我做你的队友,谢谢你肯花时间和精力来教我们。”

韦远笑得很纯粹,拍了拍何灵的肩膀,“因为我们是队友啊!让你们尽快地成长起来,我们能够并肩作战,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任务。不仅是现在,包括未来那些未知的挑战,我都希望大家能保持初心,在每一个梦境中共同进步、相互信任。我希望,我们可以做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我相信你!”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7

韦远和何灵赶到医科大学的时候,范教授刚给学生们做完讲座。

何灵原本以为范教授应该跟韦远差不多年纪,没想到已经是快退休的老教授。

此刻他正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慈眉善目的范教授正耐心地给学生们讲解学科前沿知识,点拨学生们关于学术上的疑惑,鼓励学生们不忘选择医学的初心、坚持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在规培轮转中多听、多看、多实践。

最后,范教授给学生们提到了一句英文,“tocuresometimes,toreliefortalways”

何灵偏头看向韦远,韦远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给何灵解释,“这是每一个医护人员都铭记于心的一句名言,是我们的前辈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何灵颇有悟性,“医生不是万能的?医学依然有其局限性?”

韦远一边点头,一边往范教授身边挤。

挤到范教授身后,韦远却没有向范教授打招呼,反而拉住两个学生,低声说些什么。

何灵仔细看向那两位学生,很年轻,脸上却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其中一个眼神天真而纯粹,笑嘻嘻地拉着韦远低声说些什么。

另一个目光坚毅,沉稳地冲韦远点了点头。

何灵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这两人应该是秦若曦和温小雅。

秦若曦所说的,透过人物外貌、身形去观察人物的神韵,确实是对的。

虽然秦若曦和温小雅如今的面容完全跟他们自己迥然不同,但是何灵却能从她们的眼神和神韵、动作表情上看出来,一定是她们俩。

何灵很满意自己的进步。

何灵也挤到三人周围,低声喊道,“若曦姐?温小雅?”

笑嘻嘻的女学生转过头来,低声欢呼,“何灵,你也来了,咱们这算是集合了吗?”

何灵转来转去,“肖大哥呢?”

温小雅笑着,“他还在病房里呢,我们三个人大概是前后脚进来的,居然身份差不多,所以很快就相认了。”

何灵很开心,五个人集齐了,看来这个梦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管这个梦要完成什么心愿,这一次一定是五个人共同进退了。

何灵明白了韦远的良苦用心,只要几个人一起行动,只要大家能够同甘共苦,无论是谁拿到大礼包,那么对于大家来说,都是自己拿到。

这才是最有利的探险方式。

否则,孤军作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集到足够的能量?

况且,听韦远的意思,这里的梦境是最简单最安全的,如果不在这里在队友培养好,只怕到后面会越来越难以彼此相信,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孤军作战。

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培养的信任感和团队协作,在最困难的时候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人,那可能是万万不敢的。

这灵魂驿站中龙蛇混杂,也不知道为了自己能够早日回到肉身,有没有人会使坏抢夺别人获得的能量。

何灵脑子里过了一边韦远尽心帮助这些人的良苦用心,心中真是无限感激他的。

不用秦若曦提醒韦远是否是警察,总之在何灵心中,韦远是值得信任的人。

至于其他人,如果韦远相信,那自己就相信。

待到范教授解答完学生的问题,韦远上前向他打招呼,“范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记得你教我的东西。本来今天你这么累,不该麻烦你的,但是刚好这几个小年轻都在,范哥你就当作再帮我一个忙,也给这些小年轻上一堂课。刚好就是你刚才讲到的那句话,‘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范教授拍了拍韦远的肩膀,“我对咱们市医院很有感情的,感谢市医院给了年轻的我那么多的机会让我学习、让我成长。当年咱们在一起喝过的酒、吃过的饭、会诊过的病例,我都记得呢。”

环顾一下几个人,“这都是你说的那些小朋友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都上我家喝杯茶。咱们就当闲聊一下,提什么上课呢。咱们只能算是医学方面的先行者,以后还要看这些年轻人创造更多的奇迹呢。”

何灵很喜欢范教授,既有学者的儒雅之气,又有医者的仁爱之心,还有一种兄弟间的豪迈气概,更有一种性情中人的亲近感。

范教授家果然跟一般的知识分子略有不同,装修得既有学术气息,又有人间烟火味。

何灵发现自己就是一个俗人,不是很喜欢那种脱离俗世的学者气息。

红尘多可爱啊,热热闹闹的才有人生的乐趣啊。

虽然范教授比在座的都大得一两轮,但是他的思想和行动却很贴近年轻人。

这会儿范教授家热闹非凡,喝茶的喝茶,吃零食的吃零食,温小雅拿着个冰激凌舔得非常开心。

范教授看着一屋子的小年轻,说了些临床上遇到的奇人轶事,逗得大家啧啧称奇又大呼过瘾。

尤其是说到妇产科里的故事,把秦若曦、何灵、温小雅三人说得眼睛都直了。

韦远一看范教授刚好讲到妇产科的故事,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啊,赶紧接话,“范哥,刚好呢,我们有个事得麻烦你回忆回忆。当年你在咱们市医院曾经给一个产妇做过手术的,有些情况我们想要了解一下,正好这位小周同学正是那位产妇的表妹。”

范教授笑着道,“小黄,你也是说笑了。我在咱们市医院妇产科那都多少年前了,你让我去回忆一个产妇……你这是拿你范哥我开心呢?我看你啊,是不是你们市医院现在比较清闲?”

转脸看向何灵,“小周同学啊,我虽然跟你们黄医生开着玩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以我从医三十余年的职业道德向你保证,凡我手里的手术,我必定是尽心尽力。”

何灵和韦远一听这话,大为尴尬,“范教授,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我姐姐,我有些想念她,我们都有些想念她。”

“范哥,兄弟我这句话说得不对,让你心里有别的想法了。这样,等这些小年轻回去以后,咱俩外面喝两杯,兄弟我向你赔个不是。兄弟我不会说话,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范教授“哈哈哈”笑着,“来,如果说我要给你们上什么课,就是给你们上一堂叫做现实人性的课。本来我都忘了的,刚好小黄提到这事了。孩子们啊,你们选择了医学,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初心,尤其是以后你们独立操刀以后,你们的每一个判断、每一次手术,那都是人命关天的。”

“我相信,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在选择医学的时候,都有一颗治病救人的仁心。可是,孩子们啊,现在的环境可能不是很好。等你们真正独立操刀的那一天,也许你们除了医学上的难题,还有人性方面的问题。我不是想吓你们啊,只是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

“要想成为一个好医生、一个对得起自己初心的医生,除了医学上孜孜不倦地追求以外,还要有一颗仁者之心。现在的环境不是很好,你们也许会失望,也许会害怕人性。咱们总是说,医院是一个能够见识人性的地方,因为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生与死的故事。”

“其实作为医生,我们能救治的,真的只是一小部分,医学总是有其局限性的。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是什么?我们既要帮助病患极其家属,让他们能够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疾病、甚至是面对死亡,同时我们也要帮助自己,不要因为看到种种人性的灰暗面就丧失了对美好和温暖的期望。”

“我执业三十余载,遇到的各种病人或家属,不计其数。你们会发现,我跟其他的教授、医生不太一样。我知道咱们医科大学里有句话,范教授是江湖人士误入医学。其实啊,孩子们,我是希望以自己大半生的经历告诉你们,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去从医,你会得到更多心灵上的满足和安宁。”

“我不是江湖人士,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人,我是用俗人的眼光来看待俗世的生活。我希望在治病之余,让大家感受到最真实的、最世俗的温暖。”

说到这里,笑眯眯地看向何灵,“小周同学,被我吓坏了吧?没想到我是这样的老师吧?好了,你说说你表姐是谁,我看看我能不能记得。先说清楚啊,如果我不记得了,那可不怪我。那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印象特别深刻的病人,我可是记不住的啊。”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这位范教授怎么还有些小孩子心性啊,“范老师,我表姐叫齐航。那时候您还在市医院妇产科呢,刚好我表姐生产的时候是您给动的手术。”

范教授果然一脸茫然,转头看向韦远,“齐航?齐航是谁啊?小黄,给点提示。”

何灵心里暗暗叫苦,如果范教授下意识里不记得齐航,那么齐航当年的离世,果然是一个意外。

不然不至于李文远不起诉医院、谢遇安齐鲁安安静静地处理完齐航的后事就回去了……

难道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没想到韦远居然是有备而来。

韦远翻出一叠复印的病历递给范教授,“范哥,就是这位。其实我也看过她的病历了,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能说齐航她运气确实不太好。说起来,女人生孩子,也许是看命吧。”

范教授接过病历,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把病历放在桌上,“以我目前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来看,当年我处理得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小周同学,我不知道你看过你姐姐的病历没有。产后突发妊娠子痫确实……凶险。”

叹了口气,“即便是我现在遇到当年那种情况……也是凶多吉少啊。”

范教授陷入了回忆中,“你姐姐的情况,我暂时想不起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从我所写的住院记录来看,当时你姐姐所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好。”

用手点了点记录的时间,“当时她生产完毕已经是凌晨四点,那个时候还是正常的。你再看看她发病到死亡的时间,凌晨五点发病,死亡时间……凌晨六点。这个时间点,只有一个助产士和两个值班医生。而且她的病情,发展既突然又迅猛,实在是……”

韦远接话,“无力回天。”

何灵低着头,“范教授,其实我并不是觉得姐姐的过世有什么奇怪的。我只是,很想念她,想知道她当时可有说些什么话,或是留下什么物件没有。”

何灵说到了关键点,秦若曦、温小雅、肖文钊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看着范教授。

范教授摇了摇头,“小周同学,要让你失望了。你也知道的,不管是市医院还是医科大附属医院,每天的孕产妇有多少。虽然你姐姐的病情比较特殊少见,但是你姐姐、姐夫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少见的行为。小周同学,实在对不起你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很想念姐姐,才会学医的。只是,咱们作为医务工作者,自己一定要接受的现实是,医学是有局限性的。我们并不能跟死神对抗,只是趁死神不注意时,能偷偷救下一两个他忽略掉的人。”

范教授的这句话说得极为悲观,何灵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范教授。

范教授看何灵的表情,只当她还是接受不了姐姐的离世。

叹了口气,“好了,小周姑娘,虽然我现在想不起来你姐姐的事,我再努力想一想吧。如果她真的有什么话或者什么物件,我再想想,一定能给你想起来的。不过,如果没有的话,那我真的就是想不起来了的啊。”

何灵感激地点头,“谢谢范老师!”

从范教授家出来,五个人找了间咖啡馆开了个小会,相互交流了一下目前获得的信息。

梦主一定是李文远,但是他有什么心愿呢?

从儿子李忆航的名字来看,一定是跟齐航有关的。

但是何灵已经去过齐航娘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

范教授这里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齐航离世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话语或者是物件。

人死不能复生,李文远的心愿总不至于是让齐航复活吧?

四人一齐看向韦远,“韦大哥,梦境中有没有死而复生的事发生?”

韦远哭笑不得,“有,但不是这里的梦。我不是提醒过你们吗,这里的梦多半是基于现实而生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简单、安全了。”

几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秦若曦想起来了,“除了范教授,当年不是还有一个助产士跟另一个医生吗?”

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8

几个人商量的结果是兵分两路,秦若曦带着何灵、温小雅去找助产士。毕竟齐航生产前后的情况,助产士应当是最了解的,由她们三人去拉拉家常,估计能获得一点信息。

据韦远推测,如果齐航有什么话或者物件,给了助产士的可能性更高。由于齐航的产程实在很长,助产士陪伴她的时间很长,足够齐航把她认为重要的话或者物件交代出来。当然,这一切都是大家的推测,毕竟如果齐航当时真的有什么话或者物件,李文远或者齐鲁、谢遇安应该已经获知了。

韦远和肖文钊则作为替补计划去找另一位值班医生了解情况。基本上来说,韦远判断这位后来参与救治齐航的医生不会了解太多情况,毕竟他既没有参与到齐航生产的过程,也只是协助范教授最后抢救齐航。

秦若曦自然知道韦远这样的安排是希望培养三个女人,利用女性优势,能够迅速而准确地获取信息。

也不推辞了,五个人兵分两拨收拾行李出发了。

何灵觉得韦远还是挺负责任的,真的就是存了培养大家的心思。

三个女人几乎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韦远一出手就是最有价值的线索,而且助产士的信息给得还挺全面的。

一路上,三个女人到哪儿都能是一台戏,就算是梦境中她们也能当作现实世界中的旅行一般。温小雅还特意叮嘱何灵买了很多零食,什么瓜子、果冻、水果、鸭脖子、臭豆腐、兰花豆、卤香干……

何灵知道温小雅嘴馋,也没有拒绝她,毕竟她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个有收入的人。

根据韦远提供的信息,这位名叫王慧英的助产士现在正在攻读博士学位,何灵很希望她在繁重的学习之余,还能够回想起当年齐航生产的情形。

何灵实在佩服韦远,不仅提供了姓名、专业,连照片都有,要找到她确实很容易了。

三个人分头在校园转了两圈,才找到眼前这位抱着一大本字典的医学博士。

秦若曦微笑着说,“王博士,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要打扰一下你了。这次我们远程而来,既为学业,也为私事。恳请王博士看着同门的份上,给我们几分钟时间。”

何灵也赶紧补充,“师姐,我知道你很忙,但这件事非得麻烦你不可了。”

更搞笑的是温小雅,举着手上刚打开的榴莲干伸到王慧英面前,“师姐,你要不要尝一尝榴莲干?真的很好吃的呢。”

王慧英挺通情达理的,礼貌地回答,“你们三位都是医科大的学生啊?还挺巧的,我博士毕业以后就会转到医科大去了。说起来,你们叫我师姐倒也没错。”

尤其是看着笑容满面的何灵,“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学医,那你是真的喜欢当医生了。”

于是,四个女人一起坐到了咖啡馆。

何灵原以为王慧英未必记得齐航,还在想着怎么提醒她齐航的事,没想到她记得很清楚。

王慧英点着头道,“其实我也想着齐航的亲人总会来问我些情况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隔了这么多年。”

“从哪儿说起呢,你姐姐我倒是真的记得很清楚的,是因为你姐姐和姐夫的特别恩爱。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正是忙着相亲结婚的时候。相亲多了,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人自然也多。所以你姐姐和姐夫他们俩对我来说,印象挺深刻的。”

“你姐姐是个挺热情的人,对谁都热情,看谁都是笑嘻嘻的。其实她的情况,本来不是很适合怀孕的。但是耐不住你姐姐爱你姐夫,还是想要给他生个孩子。也是老天眷顾,孕期她控制得好,你姐夫对她照顾有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

“我怎么知道的?你姐姐其实也挺重视肚子里的孩子,提前三天就来医院办理了住院的。你姐姐来了,你姐夫自然也就来了啊。也就两三天的工夫,你姐夫疼老婆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妇产科了,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指着秦若曦和温小雅,“你们俩以后多半是要去妇产科了的,不是我吓你们。虽然说医院是最能见识人性的地方,但妇产科尤甚!你别看现在都21世纪了,妇产科一样让你们大开眼界。”

何灵忽然发现这位王慧英也是个热情多话的,怪不得学业这么忙还肯跟着出来喝咖啡呢,绝好的八卦机会嘛。

“就拿重男轻女这事来说吧,咱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吧。现在21世纪了吧,全面推进城镇化了吧,农村基本没啥地了,可就是有人非要生儿子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何灵赶紧捧哏,“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王慧英喝了一口奶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对,家里有皇位等着继承呢。你们要是在妇产科待多了,真的是会怀疑人生的。就算我们都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教育能够创造未来,在脑力劳动领域其实男女的差别并没有特别大,但是就是有人非要儿子不可。”

“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句话在妇产科真的特别准!”

秦若曦脆生生地接话,“不生个孩子你都不知道你遇到的是人是鬼!”

王慧英点头,“没错。我告诉你们吧,本来我没打算出来读博的,但是我在妇产科待时间太长了,负能量太重了。看多了负能量,我怕自己也跟着负能量。不如出来读读书,缓一缓,到时候再转个医院,至少新鲜一点啊。”

“两位小师妹,咱们医科大的食堂还是不错的啊?”

温小雅赶紧点头,“岂止是不错啊,那简直是福利啊。”

揪着自己的脸,捏着肚子,“看我脸上,看我肚子上,这都是我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啊。你就说说咱医科大食堂有多好了。师姐啊,我跟你说哦,以后你到咱们医科大来工作了,你也得当心,减肥很难减的,看我就知道。”

秦若曦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轻轻咳了一声,“师姐,等你学成归来,我们一定请你去医科大的二食堂吃最有名的小火锅,很好吃的。不过呢,咱们现在还是继续说一说妇产科的故事吧。”

王慧英舀了一勺子提拉米苏放进嘴里,“也对。都是你们跟我东拉西扯的,问事情就好好问嘛。”

何灵低头笑了。

王慧英又喝了一口奶盖茶,“唉,看多了世事无常,看多了奇葩人士,你姐姐和姐夫那种真是少见啊。我跟你说吧,妇产科那时候传出佳话,要是你姐夫还有兄弟啥的,就嫁了吧。虽然你姐夫家条件不是很好……我说实话,你也别在意。你姐姐都快生孩子了,你姐夫连车都买不起,那不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是什么?我怎么知道的?你姐姐想吃城北丁二家刚出锅的豆腐脑,你姐夫怎么给她带过来的?放怀里捂着带回来的!你说你姐夫吧,有点一根筋傻乎乎的,但是对老婆那真是好的。”

“平时更不要说给你姐姐擦洗身上啥的了,基本上你姐姐一句话不说,你姐夫都能把她伺候得稳稳当当的。而且,你姐夫和他妈妈从头到尾就没打听过一句孩子是男是女。就紧着追问医生,你姐姐情况如何。更绝的是,每次你姐姐要休息的时候,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你姐夫都细声细气地给你姐姐讲睡前故事。这哪里是要当妈的人,这是当女儿宠着的人啊。”

“那时候你姐姐睡不好,孕妇嘛,到最后都是偏朝左边睡,睡久了心脏受不了,基本上都是半躺着睡的。你姐夫就能守在你姐身边,一直用手抬着她。你说吧,你姐夫做的,都是些傻事。可是,女人啊,就是希望这个男人为她做点这样的傻事。他们俩的恩爱,其他夫妻都看在眼里的呢。我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我后来就比着你姐夫这样的傻男人,找到了我老公。”

何灵一听王慧英的话头,又要扯到别的地方了,赶紧抓住重点,“师姐,听说当年我姐姐生产的时候,你就在边上?”

王慧英也是一个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性格,“是啊。你姐姐生得特别辛苦,胎位不是很好。虽然她孕期控制得好,但是孩子是个肩位。你们俩,肯定知道肩位的危险了吧?你姐姐真是勇敢又倔强啊,从发动到最后生产,整整生了三十五个小时。女人啊,有个子宫真是……也不知道是惩罚还是恩赐,罪都让女人受了。”

“现在男人不都爱说什么蛋疼蛋疼的?依我说,蛋疼是疼,可也没有连续疼上三十个小时的吧?母亲伟大啊!”

说着说着,想起齐航最后的结局了,叹了口气,“你姐姐……也是运气不好啊。”

想着又补充了,“不过你们放心,我能用我的职业生涯作保证,绝对不存在医疗失误或者医疗事故。”

何灵这两天听这话听得尤其多,也不好解释,“唉,确实是运气不好啊。师姐,我姐姐……临走的前后,可有留下什么话没有?或者她可有留下什么物件?”

王慧英还在感慨,“生孩子这事啊,有时候真的就是命。你姐姐,我想想啊,那时候真的太快了,你姐姐一直处于昏迷中,真没留下什么话。她要能留下什么话来,只怕我们也能抢救过来了。虽然我们市医院条件不好,但是范教授那可是我们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啊。而且,其实你姐姐运气不算太坏的,本来那天不是范教授值班的。是小陈医生值班,范教授是好心呢,怕小陈医生一个忙不过来,转到医院来看一眼的。”

秦若曦、何灵、温小雅三人交换一个眼色,心中想的都是:不是说范教授才是值班医生吗?难道那位小陈医生有什么问题?

秦若曦试探着问了一句,“师姐,齐航姐姐生产的时候,那位小陈医生也在一起的吧?”

王慧英理所当然地,“在啊,那天晚上就是他值班的,他肯定在的啊。你是想问,手术是不是他做的啊?不是!不是说了嘛,范教授心疼小陈医生一个人忙不过来,转到医院帮忙来了。所以手术确实是范教授做的。你想想,小陈医生守你姐姐守了一晚上了,哪里有精力啊。”

三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一个眼色:怎么跟韦远获得的信息有些出入呢?

王慧英看到她们三人疑惑的眼神,推了推眼镜,“对了,小陈医生和我都是陪你姐姐时间最长的人。范教授是后来才到的,所以他未必知道具体情况的。反正你姐姐整个产程,我和小陈医生都在的。你要是想知道你姐姐有些什么话或者什么物件,可能问问小陈医生他会比较清楚。”

至此,三个人明白了,齐航生产时,真正关键的人物是王慧英和那位小陈医生。

怪不得范教授不清楚情况,因为他确实是来救急的,自然不是很清楚情况了。

王慧英这里也是没有收获了的,如果真的要有,只能是盼望韦远和肖文钊能够获得吧。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个梦大概是没有什么彩头了。

分别的时候,秦若曦还是热情地向王慧英打了招呼,如果还能想起什么细节,希望能与自己联系。

刚跟王慧英分别,秦若曦就接到了韦远的电话。

想到何灵和温小雅也是很想知道事情发展的,秦若曦按了免提,“韦远,我们这边没有收获,你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情况啊?”

听到韦远叹了口气,“若曦,原打算锻炼一下你们的,我推测东西应该是在王博士那里,不过我推测错了。东西在陈医生这里,我和肖文钊已经拿到了。”

三个女人有些激动,真的有物件!

秦若曦语气有些急切,“韦远,那咱们在哪里会合啊?”

韦远不知秦若曦切成了免提,轻柔地喊了一声,“若曦,你们那边过来有点远,你们三个女孩子要小心一些啊。若曦……若曦,你自己当心啊。”

韦远的声音里有何灵和温小雅都没听过的温柔和缠绵之意,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看秦若曦,赶紧偏头假装看向别处。

秦若曦脸红红地切成听筒,嗯呐嗯呐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面如桃花又若无其事地说,“市医院会合。”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

苏致远是何灵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也是她从心底编织起来想要欺骗自己的一个梦。

秦若曦等人知道何灵心中已生怀疑,只是在何父过世的那时候,也只能想办法安慰何灵,让她暂时放下此事。

所有人都知道苏致远的表现实在很可疑,但为了何灵不至于一时间太过悲伤,或沉默或宽慰。

这时候肖文钊揭开秦若曦一直想要给何灵的温情,残忍地撕开温柔的面纱,赤裸裸地说出“背叛”二字,何灵瞬间崩溃了。

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父亲的突然离世、苏致远的……背叛、肖文钊的背叛和伤害,何灵情绪崩了。

也不顾肖文钊已经走远,硬是跑上前去,一把拉住肖文钊,“你不许走!”

肖文钊冷冷地看着何灵,又吐出一句话,“怎么?背叛这种特质是不是对你有特别的吸引力?”

何灵大怒,既愤怒于肖文钊的背叛和伤害,也愤怒于苏致远的冷漠旁观,一时失控,抬手准备掌掴肖文钊。

肖文钊一把抓住何灵的手,“少在我面前发你的小姐脾气。就算我背叛,那也是韦远和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把你男人的背叛算到我头上了?”

手上一使劲,将何灵摔倒在地上。

也不跟何灵纠缠,径直走向电梯,他居然能够按动电梯了。

回头看了一眼何灵,眼神里既有轻蔑又有不屑,就这样上去了。

何灵倒在地上,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更有对现实的震惊和失望,还有对未知的害怕和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禁嚎哭起来,“肖文钊……为什么……”

嚎得两句肖文钊,口中变成了“苏苏,为什么……你为什么啊?”

在灵魂茶馆中还可能看到情绪崩溃大哭大闹的人,已经到了梦境驿站,大家都充分接受了现实,何曾看到这样倒地嚎啕大哭的人

一时间,涌出来一大群人,看着倒在地上嗷嗷大哭的何灵,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这姑娘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都到了这里还不肯接受现实,这姑娘也是够娇气的啊。”

“我听她叫了一声肖什么的,难道那人欺负了她?”

“这灵魂驿站里,哪里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们都是被欺负的人,被命运欺负的人。”

“看她哭成这样,难道是被男人欺骗了?”

“看她模样也不差的啊,那男人走了也就走了嘛,反正都是灵魂,还能有什么盼头吗?”

“那可不一定的,说不定那人骗的不是感情,是能量呢?”

“被骗了能量,这就说得通了。谁不想要回家啊,那是我骗不了能量,能骗我都骗了。”

“这姑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呢?”

……

秦若曦扶着韦远、连同温小雅,慢慢地走到何灵身边,也不开口劝何灵,只是坐在她周围,让她安安静静地哭着。

这一场哭,总是要来的。从何灵的父亲过世就该哭的,一直憋到现在也算何灵进步了,比以前能忍了。

但是忍,终归不是办法。

哭出来了,就能接受现实了,否则总是心存幻想,总是原地打转。

不管是父亲过世的现实,还是苏致远早已存有二心的现实,或者是灵魂驿站就是一个尔虞我诈之地的现实,接受了就坚强了。

何灵从嚎啕大哭,到哼哼唧唧,再到断断续续抽泣,终于还是哭不动了。

她也知道韦远等人都在看着自己,一想到韦远和秦若曦对自己还算挺好,在他们面前哭也不算丢人的。

就是温小雅,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看自己了……随便她怎么看吧,自己都管不了,哪里还能管其他人。

何灵翻身坐起来,抬起红肿的双眼,带着哭腔抽泣着问,“韦……韦远哥,现在怎么办?”

想想韦远现在还在虚弱中,拖着重重的鼻音问秦若曦,“若曦姐,现在怎么办?”

秦若曦看着眼睛哭肿的何灵,“哭出来也好,要不然你再哭会儿?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了的。”

何灵一听这话,瘪了瘪嘴,真的又开始嘤嘤地哼了起来。

温小雅竟然忍住了,没有嘲讽何灵。

又哼了一阵,到底还是哭不动了,有气没力地说,“韦远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韦远看何灵也哭得差不多了,“也没怎么样啊,我先休息休息,缓口劲。等天黑了,咱们再进梦境吧,等我们进了梦境,我再调养调养就没事了的。”

温小雅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真是个哭兮包……”

何灵不高兴,“温小雅,有什么话大声点说,我又没有怎么样,你还能说我什么?”

温小雅当真提高了嗓门,“哭兮包!”

何灵又气了,秦若曦一看何灵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温小雅,“小雅,咱们把韦远扶起来,进去休息吧。”

正说话间,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男声,“韦警官?”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缓缓走来,微蹙着眉头看着韦远。

何灵一看这男子俊朗的相貌,已经忘了自己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瞪着哭肿的眼仔细打量起来人。

男子剑眉星目,面若银盘,齿若编贝,笑容温煦。上身穿着一件蓝色运动t恤外搭灰色背心,下身是蓝色的运动裤,显得人精神又活力。

不光长得俊朗,浑身还带着一股冷漠的书卷气,这股书卷气又让人觉得他不可接近。

微微含笑间,让人觉得既温暖可亲又有些不可接近。

何灵已经忘了哭这回事了,心里嘀咕一句,这灵魂驿站的人不管男女,都长都这么出色的吗?

男子打量完韦远后,又依次看了看三个女人。

看到白衣飘飘的秦若曦时,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欣赏之色,显然也被秦若曦的美貌吸引了。

看到温小雅,礼貌地点了点头。

眼睛扫过何灵时,表情顿了顿,到底没忍住,眼中有些惊讶之色,还是点了点头。

何灵看着男子扫过来的满眼星光,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嘀咕了一句,这是在哪儿见过的?

又忍不住心底唾了自己一声,是不是看到俊俏的都觉得眼熟啊?

倒是韦远,一看到来人,激动了起来。一把按住秦若曦的胳膊,借了个力,冲上前去握住来人的手,顺势拥抱了一下来人,“朱医生!”

然后指着三人给来人介绍,“秦若曦!”秦若曦温柔地点点头。

“温小雅。”温小雅也赶紧点了点头。

“何灵。”何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转身激动地对三人说,“这位是朱医生,朱幼安医生。”

朱幼安点头,“三位姑娘好。”

又对韦远说,“韦警官,这是受伤了?”

韦远满不在乎地,“小事,不算什么的。朱医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幼安微笑着,“看来也是你我有缘了,本来以为是遇不见韦警官你了,哪知道会这里遇到你。说起来,以上次看到韦警官的时间来推断,你不该还在这里啊。”

又看了看三个女人,点头道,“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秦若曦等三人听着两人对话,看来两人应当是旧识了。

再看韦远激动的样子,这位朱医生跟韦远在现实世界里关系应当是极好的,但是两人相互称呼还是带着疏离。

温小雅捅咕了一下何灵,“韦大哥真的是警察!”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居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面色如常。大概她早已知道韦远是警察了,也不觉得奇怪。

韦远拍了拍朱幼安的肩膀,激动得浑身发抖,“朱医生,还是一个人?”

朱幼安看了看韦远,又看了看秦若曦等三人,沉吟片刻,“是啊,如果韦警官不嫌弃,不如带上我?”

韦远一听这话,激动得结结巴巴了,“朱……朱医生……这可真是……谢谢你,谢谢你!”

何灵不知道这位朱幼安是什么底细,但是看实力最强的韦远都对他的示好如此激动,想来这人应当不在韦远之下。

朱幼安看了看韦远,“看韦警官的样子,我们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下吧。稍微缓一缓,咱们晚上一起进梦境吧。”

韦远显而易见地高兴了,“好!”

众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进了大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韦远知道三人对朱幼安一定是相当好奇的,借着这机会,也让大家了解一下,“若曦,这位是朱幼安医生。你们不要看朱医生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他的实力不可限量啊。我从来没想到过能有朱医生这样的队友,这可真是让人欣慰了。”

朱幼安笑着,“韦警官过奖了。大家都是在这迷途中寻找归路的人,说起来也都是同路人,能一同走一路,也算是缘分了。”

温小雅听出两个字,“迷途?”每次她的关注点都跟大家的不一样。

朱幼安点头,“是啊。这里是被称为迷途的,大概是取迷途知返之意吧。我们每个人来这里,都是灵魂状态,迷迷糊糊地就来了。只有找到自己的归途,我们才能回去的。”

温小雅有些疑惑的表情,“这里不是叫灵魂驿站吗?”

朱幼安也不反驳,“叫灵魂驿站也行的,反正不过是一个名称罢了。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要想办法赶紧回到现实肉身去。”

几句话下来,大家已经发现朱幼安应当比韦远更了解这里的情况,或者说,他以为大家都充分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说起话来也是没有什么隐瞒的。

温小雅看了一眼秦若曦,“朱医生,我听说这灵魂驿站中有神秘的力量,能够让我们在梦境中获取能量的。而且……据说梦境越往后越危险,也越困难?”

朱幼安还是点头,“不错。这一层的梦境,其实都是最简单最安全的。大家如果越往上走,上面的梦境就会越来越难,自然也是越发危险的。”

温小雅低头想了想,“据说,上面的梦境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朱幼安微笑着,“那是自然了。这一层的梦境很安全很简单,能量也很低啊。所以大家会发现,我们在这一层,需要进很多个梦境才能拿到足够的能量。等咱们到了上面,梦境会越来越难,能量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不需要进那么多梦境了。”

“风险和收益还是会成正比的。上面的梦境确实会有生命危险的,越到最后自然就越危险。”

温小雅继续追问,“是不是如果在梦境中死亡,我们就真的死亡了?”

朱幼安有些不解地看向温小雅,“确实如此。不过,大部分进了梦境的人,都是想着赌一把,回到肉身的。”

温小雅低着头,没有说话了。

韦远满脸欣慰地看着朱幼安,“朱医生,既然有幸能够跟你一队,那咱们以后就听你的了。你也知道,虽然我是警察,但是在这里,我的经验还是不如你丰富的。”

朱幼安略微推辞了一下,“韦警官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又看了看众人,“咱们所有到了这迷途的人,都是盼望着尽快获取足够能量,早日回到现实的。我看韦警官的这个想法是不错的,一个人总是不如一队人来得安全的。那咱们就组队行动吧,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没有?”

众人到现在为止只知道这朱幼安应当是实力相当强悍,但是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倒是秦若曦想了想问道,“朱医生,咱们既然是组队合作的话,总是要能够信任队友的。”

朱幼安点头,“那是自然。我们谁也不希望有人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毕竟梦境中已经危险重重了,如果还要提防来自其他灵魂的危险,尤其是自己队友的暗算,那还不如自己单独行动呢。秦姑娘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吗?”

秦若曦点头,“朱医生想来对这灵魂驿站应该比较熟悉,那么就请朱医生安排我们这队人的梦境探险吧。”

这一句话已经是同意将这队人的指挥权交给了朱幼安。

朱幼安低头想了想,“这样吧,咱们这一层的梦境呢,安全简单能量低,我打算用最快捷的方式带大家走完这一层的梦境。各位,请将手上珠串给我看一看。”

一听这话,韦远已经知道朱幼安的打算了,伸出左手,把手上的珠串递到朱幼安面前。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

早先韦远的珠串红色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浓浓一团红晕,如今看来韦远的珠串,竟然还不如早先的颜色红艳。

不知道是不是韦远受伤的缘故。

再看秦若曦的珠串,红晕已经超过了韦远的,红得更为浓烈些,显然秦若曦获得的能量比韦远的更多些。

看大家依次露出自己的珠串,温小雅有些不情愿地将手串伸出来,微微一丝红色。

也对,每一个梦境中,温小雅都是吃吃喝喝,根本没想过好好获取信息或者获取能量。

不过她倒是蛮开心的。

何灵坐在朱幼安的右边,朱幼安顺手拉过何灵的左手,撸出何灵手上的珠串。

不曾想这一群人中珠串的颜色最深的竟然是何灵,看起来红艳欲滴。

一粒红艳的珠子衬着何灵白皙纤细的手臂,看起来还有些娇艳。

何灵不知朱幼安为何顺手就拉了自己的手,脸上飞起一团红晕。

偷眼望去,朱幼安并无异常,不禁暗暗说了自己一句,朱幼安是医生,只怕是职业习惯,将自己当做了病人。

朱幼安将四人手上的珠串都看了一遍后,对韦远说,“韦警官,我看这几位姑娘应该已经进出梦境多次了,想来这一层该学习的技能应该也学得差不多了。我倒是有个建议,韦警官听听如何?”

韦远不等朱幼安说出建议,立刻就点头同意了,“朱医生的建议肯定是最有利于我们大家的,你只管安排便是。”

何灵发现原来韦远性情真是相当温和,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不像自己印象中的警察那样强势。

朱幼安笑了,“韦警官真是性情温和呢,也不管我的建议如何。几位姑娘也听一听,如果愿意的话,咱们就先试试?”

秦若曦等人也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韦警官大概是在等待几位姑娘熟悉梦境的规则。我也看了几位姑娘的珠串,第一层的梦境对于大家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学习的必要了。只是大家获得的能量尚浅,还不足以上升到第二层。”

“刚好我对这一层的梦境有些了解,不如接下来我跟大家一起进入梦境吧。不过呢,我有个想法,我会根据每个人珠串显示的能量多少来选择梦境。”

何灵看了一眼秦若曦,秦若曦也有些疑惑。

温小雅则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朱医生,你能选择梦境?你能看透这些梦境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幼安摇头,“温姑娘说笑了,这里的梦境每夜变化成千上万,我纵有分身也不能看透梦境的。说是选择梦境,不过是撞运气罢了。”

秦若曦听他语气似乎不愿意明示刚才自己所言的“选择梦境”,轻轻踢了温小雅一脚,不让她再继续追问。

朱幼安看大家都不说话盯着自己看,笑着继续说,“我看了何姑娘珠串的颜色最深,也就是说何姑娘很快就能够把这一层的能量攒够,升到第二层。所以呢,接下来咱们进的这个梦境,我会以何姑娘为重点,先帮她把能量攒够。至于其他人……”

“大家可以跟着一起进,也可以随意找其他梦境去转一转,或者不想去梦境了,也可以在这里等着。我先将何姑娘送到上一层后,再集中精力把秦姑娘送到上一层……当然了,韦警官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咱们俩分头行动,等都到了上一层咱们在会合。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如何?”

朱幼安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过的组队方式。

秦若曦看向韦远,韦远眼神坚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秦若曦十分信任韦远,也跟着点了头,“朱医生的这个办法,想必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了。如果我们跟着进入梦境,朱医生也不用管我们,只当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何灵有些担心,“朱医生,如果以后的梦都会越来越难,我们能跟得上难度系数上升太快的梦境吗?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独立在梦境中生存,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已经磨合好了组队的模式,到更难的梦境,我们会不会犯致命的错误啊?”

朱幼安还是保持微笑,“何姑娘这个担心很有道理的。我会遵循韦警官培养你们的心思,即使在梦境中,我也不会过多地干预你在梦境中的行为,毕竟以后大家都是需要各自面对困难的。当然,需要我提醒的时候,我会给大家一点提示的,成长还是靠自己的。大家不要以为我有多厉害,可以操控梦境,没有呢,我只是经验稍微丰富一点。”

何灵想一想,目前来说,朱幼安的提议还看不出问题来,不如先试试,有问题再改进。

这一次有朱幼安和韦远,应该是比较安全了的,有什么问题也比较好弥补。

这样一想,也放下心来,不再质疑。

朱幼安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温小雅,“温姑娘还有什么问题,直说没关系的。”

温小雅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了,“朱医生,你们都说这灵魂驿站,哦,你说的是迷途,这里的梦境会越来越危险……如果,如果啊,如果我到了第二层觉得难度太高了,我能不能不去第三层了,我还回到第一层来?”

韦远、秦若曦和何灵都回头看温小雅,这个问题真是有些奇怪了。

朱幼安低头想了想,大概明白温小雅心中所想了,“温姑娘,迷途的设置,是不可以走回头路的。你看,一旦你踏入过梦境,你再也回不到茶馆了。同样的道理,一旦你上了第二层,你也回不到第一层了的。”

“其实,这也是对新进低阶灵魂的一种保护。越是到上面,见到的灵魂就越复杂。大多数灵魂是为了获取能量早日重回肉身,但是也有极少部分的人,他们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想要回到现实是不可能的,日复一日的绝望中会滋生一些不良的情绪。如果他们排解不了这些情绪,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跟随灵魂进入梦境捣乱。”

“还有些在现实中本就是作奸犯科穷凶极恶之人,到了这迷途中,不但不愿意回现实,反而进入梦境以杀戮为乐。”

温小雅咽了一口口水,“他们是为了杀梦中人吗?”

朱幼安摇头,“我们进入梦境感觉再真实,梦中人到底只是虚拟的。他们要杀的,是从迷途进入梦境的灵魂。一旦在梦境中被杀,灵魂再不可能回到迷途,更不要说回到现实了。也许,这才是他们杀戮的本意吧。”

温小雅有些害怕,“那迷途中会被杀吗?”

朱幼安笑了,“温姑娘放心,这迷途中自有神秘力量维持秩序的,杀戮和伤害都是被禁止了的。”

“为了保护新进的低阶灵魂,已经进入上一层梦境的灵魂,不可以走回头路倒回原来的梦境。否则,那些恶意的高阶灵魂早已在梦境中将低阶灵魂杀戮殆尽了。所以呢,只要我们能够符合自己所处的层级,相对来说还是很安全的。”

秦若曦、何灵恍然大悟,怪不得韦远说这灵魂驿站有神秘力量维持秩序,大概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

何灵忍不住问了一句,“朱医生,你知道那么多,这迷途是怎么来的啊?”

朱幼安愣了一下,“何姑娘,你这倒是把我问住了。”

又冲何灵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是莫名来到这里的灵魂啊,可能每一种状态都有他的所在吧。活着的时候,我们在人间;死了,我们去阴间;像我们这种不死不活的,大概就只能到这里了吧。”

朱幼安的这个微笑让何灵有些恍惚,只觉得满天星光都收拢在他眼中,心想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啊。

摇了摇头把这个轻薄的念头赶走,回想一下朱幼安的话,大概只能这样解释了。

朱幼安看大家不再继续追问,又接着交代事项,“韦警官的想法呢,是希望大家都成长起来,一起共同进退。我这个方法,有些投机取巧,基础不扎实,有没有潜在的风险是不知道的。所以……”

特意叮嘱何灵,“何姑娘,第一层的能量你已经快要攒够了,我不过是帮你把最后一点快速集满。等我们从梦境中出来,你自己从电梯上二楼。你可以走一走看一看,熟悉一下二楼的环境。但是,你先不要进入二楼的梦境。还有一点,如果你看到一个奇怪的男人……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遇上他……算了,你随意走走看看都没关系,不要随意跟他人交换东西,任何东西都不可以交换。就在二楼转一转,等我们到齐了我自然有安排。”

何灵听朱幼安说得郑重,在心里打了个记号,这位朱医生真是心细如发的人啊。

果然当医生的开医嘱开多了,下意识的会把其他人当病人交代。

但是何灵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位朱医生显然比韦远更了解这里,为什么呢?

以他所说的,进入高阶梦境的灵魂是不能走回头路重回低阶的,那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呢?

至于他说到的“奇怪的男人”、“交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韦远曾说过,在灵魂驿站里不要随便许诺,否则不仅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还会连带着改变他人的命运。

现在朱幼安又说些“奇怪的男人”、“交换”之类的事,再加上神秘力量,这灵魂驿站真是神奇啊。

算了,本来何灵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要朱幼安或者韦远能够带领大家回到现实,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好了。

朱幼安交代完事项,又扫视了一圈,笑着对韦远说,“韦警官,我的这个想法,你觉得是否可行?”

韦远显然是朱幼安的迷弟,他说什么,韦远也就听什么,“朱医生,你这个安排很好。也是我没想清楚,不然我们也不至于一直在这一层打转了。朱医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带若曦或者小雅单独进入梦境,所以我们还是跟着你进同一个梦。不过,你不用管我们,我们也就是跟着走一圈,我进去调养调养身体。”

柔声对秦若曦说,“若曦,可能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了。”

秦若曦点头,粲然一笑。

又交代温小雅,“小雅,这次的梦境我可能顾不上你了,你不要总是去吃吃喝喝的了,咱们好好地多走几个梦,熟悉了梦境,到第二层咱们才不那么心慌的。”

温小雅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朱幼安又把大家看了一遍,这一次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小雅想起了什么,冲口而出,“朱医生,你说迷途不走回头路,好像不对哦。韦大哥肯定是进过了梦境的,为什么他能够回到茶馆去见我们?这不就是回头路了?”

朱幼安道,“温姑娘,这不是回头路呢。想必韦警官也告诉过你们了,杏花姑娘并非寻常女子?说起来,没有人知道这杏花姑娘到底在迷途里待了多长时间。以我猜测,韦警官能够倒回茶馆去接你们,多半是杏花姑娘的嘱托了。不然大家想想,新进的灵魂又如何能找到这梦境大厅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温小雅点头,“所以杏花姑娘给了韦大哥一个心愿?就是给何灵看现实世界的那个心愿?”

继续追问,“朱医生,大家都说杏花姑娘之所以帮我们,是为了要赚取我们从梦境中获取的能量,是不是真的啊?”

朱幼安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这里叫迷途,那肯定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这地方怎么来的,到底是什么力量构建了它,又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的,我们都不知道啊。”

温小雅点头道,“所以迷途的真正含义,其实并不是迷途知返吧?大概是‘让大家都很迷惑的地方’,简称迷途。”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大家都忍住笑点头了。

温小雅属于东一榔头西一棍子的人,忽然间又想到了先前的梦境,也不顾大家还在耿耿于怀肖文钊,好奇地问,“韦大哥,齐航的遗物到底是什么啊?”

这话问得没头脑,气得秦若曦狠狠踩了温小雅一脚,痛得她龇牙咧嘴地吸气。

韦远知道温小雅没心没肺,叹了口气,也不提肖文钊的事,轻描淡写地说,“齐航怀孕本来就凶险,她自己也清楚可能会有危险,在孕期录了些给李文远和孩子的话。到后来,大概是害怕自己出意外,连父母都留了些话。她原是打算等自己安全生产后再补一个生产的影像,所以倒是交给了小陈医生。谁想到,竟然是永别。”

众人皆长叹一口气,不再追问。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5

何灵看朱幼安的样子就知道,他说梦主将要出现,那必定是真的。

但是朱幼安究竟是如何知道梦主将要出现的呢?这其中有什么技巧?

何灵很想开口问,但她也知道如果问,朱幼安也不会回答的,索性懒得问。

如果是韦远或者秦若曦知道了,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何灵有些恶趣味,如果以秦若曦的美貌,使用美人计的话,朱幼安会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面对绝世美人,男人是很难拒绝的。

但是这个念头何灵也只敢一闪而过,如果真的说出来,秦若曦倒是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韦远一定能吃了自己。

别看他性格温软,从见到秦若曦第一眼开始,韦远就对她完全不同,现在发现韦远护她护得特别紧。

美人的待遇。

何灵以一个狗腿小秘书的身份紧跟在朱幼安的身后进了一间接待室,手上还煞有介事地抱着登记记录的笔记本。

从背后看来人,何灵真的看不出这个人有哪一点特殊的。

从来人挺拔的身姿看,应该是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是很有精气神的年轻人。

转到正面一看,何灵更疑问了。

确实是个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样子,虽然脸上看起来有些愁容,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跟其他的客户有太大的区别啊。

如果按照何灵的眼光来看,有些客户比他更像梦主啊。

仔细看看他的穿着,何灵发现,这应该不是个缺钱的主。

虽然他的衣服没有明显的标志,但是何灵还是看出来这是阿玛尼的某款。

何灵不喜欢阿玛尼这个品牌,但还是曾经给苏致远买过,多少有些了解。

一想到苏致远,何灵心又痛了一下,心里暗暗咬牙切齿,不许想这个人。

朱幼安一贯地面带着微笑,坐到来人面前。

何灵乖巧地坐在朱幼安旁边,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这位先生,非常感谢你对爱丽丝圆梦中心的信任。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的基本信息和你想要完成的心愿先登记一下。费用方面暂时可以不用考虑,我们会首先评估你的心愿难易程度。其次,我们现在刚好开业有活动,有三个随机的免费圆梦名额,说不定你就是那三个幸运儿之一。”

何灵听朱幼安这话,很明显他也不知道对方的故事,那么他到底是以什么判断来人是梦主呢?

这个朱幼安到底是什么人啊?

虽然韦远对朱幼安倍加推崇,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何灵觉得不太可信啊。

来人听朱幼安这番话,没有像其他客户一样表现得极为期盼,反倒是一声叹息,“钱老板,其实我也不知道来找你们到底有没有用。说不起来,这算是我的心愿,也不算我的心愿。其实,我自己一向是不信这些的。人生那么多苦难,哪里会有什么圆梦中心能帮助你圆了心中梦想?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我们又能逃避多少呢?”

这话说得何灵都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朱幼安。

当着圆梦中心老板的面说这种话,这位年轻人看来确实是不怎么把圆梦中心当回事了的。

那他来干嘛?

但朱幼安还是微笑着看向他。

来人见朱幼安不生气,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了,“钱老板,我不是说你们这是在弄噱头或者在炒热度。我的意思是……唉,实话说了吧,其实也不是我的心愿,是我爸的。说起来也是奇怪,我爸这十多年了,除了看新闻再不会看其他节目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你们圆梦中心的。”

何灵心里夸了朱幼安一句,他说的果然没错啊,当你轰轰烈烈地去做一件事,就算是左右梦境走向的梦主也不得不留意到你啊。

“说起来,我爸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钱老板,你听我刚才那番话别介意,那是我爸以前经常说的话。就是因为我爸一直以来都用这些来教育我,我这三十多年才能脚踏实地接受各种挑战和挫折。”

听了这番话,何灵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三十多岁了,保养得真好啊,完全看不出来啊。

来人继续说道,“也许是人年纪大了吧,总会忘了自己以前一直坚持的东西吧。我爸近几年身体一直很不好,尤其是今年,一直在医院里。”

何灵一听明白了,人只有在疾病和绝望中才会想到求助于以前根本不会去相信的东西,以为会有神秘的力量可以帮助自己战胜疾病或者在绝境中翻盘。

朱幼安在现实世界里是医生……这也不表明他在梦境中也是医生,而且根本不知道来人的父亲得的什么病,有多严重,这如何能帮他康复?

“医生和我都建议他手术,去赌一把。只是,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总是不肯。这些日子,他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还会出现昏迷和恍惚。再不手术,只怕再拖下去……”

何灵低着头记录,但是心里却在嘀咕,这个心愿有什么价值?需要做一个这样的梦来完成?

好吧,也许真的如朱幼安所说的,反正是简单快捷的梦嘛。

这样说来,这个心愿倒是可以快速完成了。

前提是,朱幼安真的可以妙手回春。

何灵很想知道,如果梦主的心愿是绝症康复,朱幼安如何完成?

转头看向朱幼安,他还是微笑着,一点插话的意思都没有。

来人果然还在唠叨,“这几日,你们的广告做得很是成功,也不知道我爸从哪里知道了你们这个圆梦中心,非要我来一趟。原先我是不肯的,只是……我爸这两天又迷糊了。我想着,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心理安慰也不一定,既然他现在相信圆梦中心,那我就必须来一趟。”

何灵终于知道为什么朱幼安亲自接待这位客户了。

一边根本不相信圆梦中心,还明里暗里嘲讽圆梦中心,一方面又来求助……

这不是精分是什么?

也就是朱幼安沉得住气了,换了哪一个工作人员不得几句话怼回去啊。

朱幼安笑着,“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今天来这一趟,是不是希望我们能够去医院一趟?能听你父亲说说他的心愿就行,如果能完成自然是好。如果完不成,已经努力过了,就可以好好劝他手术了?”

何灵心说,还以为朱幼安脾气好呢,这番话说得也是极为不客气的啊。

来人有些不好意思了,“钱老板,我说话比较直,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说得没错,其实能不能完成他的心愿我不知道,至少现在如果我能做到第一步,让圆梦中心的工作人员能够去病房看看他,也许他肯配合医生呢。”

何灵有些想笑了,这人还真是直白得可爱啊。

刚才说能接受生活的磨难和挫折,以他说话这么直接的方式来看,很显然是没有受过磨难和挫折的啊。

除非他家境好,否则一直是这种说话方式的话,周围的人能被他得罪干净了。

比自己还不会说话。

何灵偏头看看朱幼安,来人的这个要求,跟圆梦八杆子都打不着啊。

这哪里是心愿?根本就是一趟跑腿的活儿。

就这样,朱幼安都能判断来人是梦主?

何灵觉得韦远可能神话朱幼安了。

朱幼安显然知道何灵在看他,也不搭理何灵,反倒是微笑着对来人说,“如果只是去医院看一趟伯父的话,这倒是小事的。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人,肯定是能结交个朋友是一个。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伯父比较恰当?”

来人没想到朱幼安竟然这么爽快地同意了,“钱老板,那就谢谢你了。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明天早上去看看我父亲吧。对了,我叫杜恒。”

朱幼安点头,“杜氏集团小少爷,幸会幸会!”

杜恒一脸理所当然,“钱老板,如果能让我爸同意手术,费用方面,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杜氏集团倒也不会冲着那三个免费名额来占便宜的。”

何灵有些不舒服了,怪不得说话这样不考虑他人感受呢,原来是个二世祖。

就因为杜恒身上的阿玛尼,何灵已经把他归为吃喝嫖赌不干正事的二世祖了。

确实是不想苏致远了,但是怒气却还在。

杜恒显然也没打算跟朱幼安多寒暄,“那么就麻烦钱老板了,明天我会让司机过来接钱老板的。”

冲朱幼安点点头,也不搭理何灵,就这么走了。

何灵这个气啊,什么人啊,颐指气使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

朱幼安注意到何灵不高兴,“何姑娘,明天准备准备,咱们要去一趟医院了。”

何灵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也不接其他话。

不知道朱幼安是怎么知道何灵心中想法的,“每个人都有些脾气,也都带着成长中的印迹。这位杜恒小少爷也算是直率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看起来是不考虑他人感受,但是在很多家境好的二代里,这种也算是比较可爱的了。”

何灵知道朱幼安是想安慰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脾气也是够坏的了。在梦境中明明身份不好,明明朱幼安是在帮自己,为什么还要耍小性子?

就因为知道朱幼安不会怪自己?那自己跟这位杜恒小少爷有什么区别,这也不好啊。

不好意思地冲朱幼安一笑,“朱医生,我只是觉得杜家这位少爷的心愿很难说得上心愿啊。”

朱幼安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他这个确实不算心愿的,因为他只是在帮梦主传话,真正的梦主,是明天我们要见的那位。”

何灵更震惊了,还没有出现的人,朱幼安都能知道谁是梦主,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是他强大的情报系统?

可是,他也刚进梦境啊,哪里来的这么多情报?

还是他的身份拿得太好?

朱幼安看着何灵毫无掩饰的震惊表情,微笑着说,“何姑娘可是不信?没关系的,我们明天去见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何灵喃喃地说,“朱幼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这算开了金手指吗?还是上帝视角啊?”

朱幼安显然没听清何灵在嘀咕些什么,又安慰了两句,“没关系的了,就算错了,我们还有时间纠正错误的嘛,不用太在意的。在初级梦境中,我们可以把该犯的错都犯一遍,在错误中总结经验。初级梦境里学会了基本技能,在以后的梦境中才能够融会贯通,以后就不会犯错了的。”

何灵实在很想拎着朱幼安的领子大喊一声,“朱幼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她不敢。

这位杜恒小少爷确实不算太嚣张的人,看他派来接朱幼安和何灵的车就知道了。

蛮老气的一个加长林肯……

何灵赶紧摇了摇头,自己在梦中的身份是穷得叮当响的林丹丹,居然还随便评价二世祖了?

果然是跟着金手指就敢上天揽月了。

但是,目前来看,朱幼安未必是金手指啊。

算了,先低调一点,免得到时候被打脸,会很痛的。

一路上,朱幼安和何灵没有交流一句话。

何灵觉得朱幼安真不是一个好伙伴。

想念韦远和秦若曦,尤其是温小雅,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在做什么。

单人套间病房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低声咳嗽着。

两位医生在身边低声叮嘱着什么,一位护士正在给老者量血压、体温。

空调很适宜,但冷热交替之下,何灵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医生、护士抬起头来,瞪着何灵。

何灵赶紧心虚地缩到朱幼安的身后。

其中一位医生皱着眉头对护士说,“小李,床前检查完了,你赶紧去通知护士长带人过来这里消个毒。”

何灵肺都要气炸了。

一个喷嚏而已,至于吗?

看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样子,也不像那么虚弱的人啊。

就算杜氏集团再有钱,也不过就是个商人,你们作为医护人员有必要这么向商人折腰吗?

你们可是人民的医生啊,能不能有点骨气?

何灵还没气完呢,另一位医生也开口了,“两位,现在病人正在床前检查,你们这个时候来探视不太方便。麻烦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等我们这里检查完了自然会通知你们进来的。对了,待会儿记得还要把消毒衣帽换一遍的。”

何灵差点没被气吐血。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6

坐在外面等待的过程中,何灵已经在心里把杜恒骂了个遍了。

一事无成无所事事的二世祖还装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装都装得不像,一开口就能得罪人。

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小钱的商人,居然这么飞扬跋扈趾高气昂。

这儿的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商人而已,有必要吗?

……

这些腹诽不过是因为杜恒也穿了一件阿玛尼,引起了她心底的不爽情绪。

朱幼安看何灵的表情,知道她不高兴,“在梦中,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那都是正常的。现在还是一点点的不合理,等到后面会越发匪夷所思,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地去适应梦境。其实,现实里都会有很多反常的事,只是我们不一定接触得到罢了。”

何灵明白朱幼安说的都对,但就是心情不爽,很想骂人,尤其是想骂杜恒。

但是这位二世祖在昨天面谈中没能成功假装彬彬有礼,今天没再出现,何灵没办法把自己的不爽发泄到他身上。

不过,即便杜恒来了,以何灵在梦中的身份,她也不敢把气撒到杜恒身上。

等了很久,何灵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有护士过来轻声说一句,“你们要探视杨老先生可以换衣服进去了。”

何灵迷迷糊糊地换了衣服,跟在朱幼安的身后又走进了病房。

这一次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斜靠着枕头上,虚弱地看向轻手轻脚的朱幼安和何灵,“小李护士,谢谢你了。我想单独和这两位谈谈话。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按铃的。”

白发老者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朱幼安,顺便瞟了一眼何灵,“想必你们都已经注意到了,我姓杨,我儿子姓杜。你们猜得没错,我儿子是跟他母亲姓的。”

朱幼安微笑着没说话。

何灵只顾着想骂杜恒了,根本没注意到。

“不过今天请二位来,不是为了我儿子的事,是为我自己的事。”

说到这里,白发老人却停住不言了。

朱幼安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年轻人,我听说你的这个心愿中心做得很大,很有声势。你很有生意头脑的,如果我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或许现在也不会是这样了吧。”

白发老者看朱幼安一直不搭话,知道他在等待自己说出心愿,“说起来,我这个心愿你未必能完成的,我自己也是不抱什么希望了的。我这一生,过得还算顺利,本来也是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是,人在行将就木时日不多之时,总是会想起一些旧事。”

何灵偷眼望了望朱幼安,又佩服起来了,果然被他说中了,果然是有陈年旧事。

“年轻人,如果可以,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吧。说起来,这个人,你们能找到自然是好,找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的。”

朱幼安终于接话了,“杨老先生,我们圆梦中心一定会尽全力为你达成心愿的。说实话,我们圆梦中心愿意帮大家达成心愿,一方面自然是从赚钱的角度考虑。但是,有些心愿却并不是为了赚钱,毕竟能够帮助他人,也是快乐自己。”

杨老先生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错啊。既能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还能顺便把钱赚了,或许这才是最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吧。”

何灵忽然有种想法,也许朱幼安的这个圆梦中心还真的是杨老先生意识产物。看他对圆梦中心的评价,或许他自己就想开办这样的一个中心。而朱幼安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把圆梦中心做得这么如火如荼,完成了杨老先生的第一步设想。

这朱幼安确实挺聪明的。

朱幼安点点头,“杨老先生,多谢你的认可。只是不知道,杨老先生要找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幼安强行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杨老先生也没怪他,只是恍恍惚惚地开始发了呆,“这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了。”

何灵满头冒黑线,你想要找人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我们帮你找的,那就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了啊。

发了一会儿的呆,杨老先生接着说,“年轻人,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多大年纪?”

何灵有些诧异,这位杨老先生到底得的什么病,说话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的啊。

朱幼安似乎见多了这种场面,挺配合的,“杨老先生的样子,多半也就五十来岁吧。”

何灵又开始满头冒黑线了,看杨老先生的面相,哪里是五十多岁的人,说他七十都有人信的啊。

杨老先生呆了一呆,“这位年轻人真是会说话啊。看我面相,不该是七十来岁的人吗?不过……你还真的猜对了,我今年确实只有五十八岁。”

何灵震惊之下,已经不知道该盯着朱幼安看还是盯着杨老先生看了。

转念一想,也许昨天朱幼安已经先找人调查过了杨老先生,自然知道他的生辰年龄。

只是不知道这位杨老先生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五十八岁的年纪,看起来竟然如此苍老。

杨老先生望向窗外,“说起来,也许我现在过的生活都是我付出的代价吧。明明还年纪尚轻,却像把一生都走完了一般。年轻人,你去帮我找到他吧。如果你能找到他,我双倍付你们的服务费。”

这条件果然是挺有优厚的,只是,要找到是谁呢?

难道是私生子?

从杜恒和杨老先生不同姓氏来看,如果杨老先生真的有个私生子,只怕杜氏集团不会让他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旧情人也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旧情人,只怕杜恒也不会愿意自己的父亲提出这样的心愿。结果还是杜氏集团不会给杨老先生好日子过的。

难道是治疗绝症的神医?

以杜氏集团的财力,应该可以自己去联系各种顶尖的医生啊。

实在不行,去美国治疗也是能承担的啊。

杨老先生看了半天,“帮我找到一个叫柳小七的人。”

柳小七?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

而且还不是什么家境殷实人家的女儿,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反而以数字命名。

情人?私生女?

肯定不会是姐弟的了。

朱幼安居然忍住没问八卦的消息,“杨老先生,你要找的这位柳小七,多大年纪?有没有什么辅助信息?”

既然让朱幼安帮他找人,杨老先生自然是不知道这位柳小七住哪里了,只能是提供其他的辅助信息能够让朱幼安锁定目标。

杨老先生没有说话,何灵心里暗叫不妙,看来这位柳小七一定不好找。

杨老先生不说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不说这位柳小七的其他情况,说不定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呢。

这要如何去找?

如果这都能让朱幼安找出来,那朱幼安真的是开挂了。

就算是梦境也不能这么忽悠人的好吧!

杨老先生喃喃地说,“柳小七,她是位好姑娘。”

何灵心想,得了,旧情人。

男人啊,怎么就不能有点其他新鲜的事?

一定要找初恋情人嘛?

初恋情人?红颜知己?

如果是初恋情人,现在这位柳小七……姑且假定她的名字是真的……那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倒推回去,如果杨老先生没有她的照片,那确实现在是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的。

就算有照片,想必也是几十年前的照片了,拿到现在来看,估计也是大海捞针。

何灵哀嚎一声我那个去,这个心愿好坑啊,完全没办法下手啊。

而是这个心愿想必是要瞒着杜恒的了,否则,杜氏集团可不会这么宽容让杨老先生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初恋情人。

何灵又看了看朱幼安,发现这朱幼安果然沉得住气啊。

就这样语焉不详的信息,他居然都没有继续追问点其他消息。

果然是开挂的人,跟自己就是不一样。

算了,反正自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随便朱幼安怎么做,自己跟着占便宜就行了。

以朱幼安这种冷漠的性格,还不如等韦远等人都集齐了,大家交流意见算了。

反正问了他,他也不会回答自己的。

杨老先生半闭着双眼,似乎在回忆往事,“那时候我还年轻,年少轻狂又自以为是,以为这世间一切都可以谋划交换,都可以取舍。年纪大了,越来越明白了,你能用来交换的,必定是你最难以割舍的。否则,就不叫交换了。”

何灵完全不用过脑子,驾轻就熟地把杨老先生没说的故事情节都补充出来了。

不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抛弃了另一个穷人家的女子,转身投入富家女的怀抱吗?

事隔多年,忽然想起年少时曾经爱过的女子,临终前想要再看看她过得如何。

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态,既然当初狠得下心放弃,那就该狠得下心忘记。

有句话不是说,一个好的前任,该像个死人一样活在对方的心底吗?

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地造个梦,就为了自己在心中原谅自己当年的薄情寡义,哪里会是什么深情厚谊?

如果真的有深情,当年也不会放弃了。

不过就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明明薄情寡义还要彰显自己多么念念不忘。

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怪不得是梦呢,在现实里这种人该是被鄙视的了吧。

这种故事一点都不感人,反而让人觉得挺恶心的。

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请你死远一点。

我过得好或不好,都与你无关了。

何灵还真是怨气冲天啊,就因为杜恒的一件阿玛尼,也因为杨老先生疑似背叛的故事。

杨老先生闭上眼睛继续回忆往事,“柳小七,她是个好姑娘,她让我看到了这世间的美好和善良。那时候的我,其实真是一无是处又狂妄无知。就是这么一个可笑的我,她还是用她最美好的一面来对我。”

“柳小七,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那么美好,那么温柔……”

忽然睁开眼睛,“年轻人,你能不能帮我找到这位柳小七姑娘?”

朱幼安还是微笑着,“杨老先生,不知道这位柳小七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当年你们是在何处相逢的?如果能给我再多一点信息,我一定能把这位柳小七姑娘找到的。”

杨老先生又闭上了眼睛,“柳小七……她长得很美。她眉眼很温柔,望着你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信任和托付的感觉,你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崇拜和钦佩。”

何灵瘪了瘪嘴,这算什么描述?这不过是人家姑娘喜欢你,所以情人眼里自然看你最好。

说到底,或许连别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你以为他是在怀念故人,实际上他不过是怀念自己的青春。

“柳小七……左眼下面有一粒小痣。据说这是一颗泪痣,总是伤心落泪的命运……所以,她才会遇到我吧。”

朱幼安赶紧接话,“除了这粒泪痣以外,柳小七姑娘可还有其他特征?”

杨老先生依然闭着眼睛,声音已经慢慢地越来越低了,“她的笑容很干净很纯洁,只要看到她的笑,一切烦恼都可以忘掉。她很相信我,她总以为能够等到我……”

何灵又继续瘪了瘪嘴,脸上有痣的人多了,这算什么特征啊?

而且人年纪越大,模糊的小痣会消失的好吧?

这让我们怎么找人啊?

幽幽地问了一句,“这位柳小七姑娘今年大概芳龄几何?”

杨老先生叹了口气,“那一年,柳小七姑娘才十八岁。她像个孩子一样,那么天真那么纯洁。”

何灵也叹了口气,跟这位杨老先生真的很难沟通啊。

“杨老先生,你遇到柳小七姑娘的那一年,你多大了?”

“说来惭愧啊,那年我已经二十有五了,还是一事无成啊。”

好嘛,比人家大那么多,仗着自己年龄大,哄骗无知少女啊。

再一想,这位柳小七姑娘现在也才五十出头,年纪也不大,应该可以找到的。

但是,就杨老先生给出的这些信息……怎么找?

这次梦主明确了,心愿也明确了,一切都放在明处,但是比以前的那些梦还让人郁闷呢。

何灵哀怨地看着朱幼安,眼里有明显的失望:就这样,你说我们怎么找?

朱幼安冲何灵笑了笑,转头低声对杨老先生说,“杨老先生应该是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你睡着了再离开。如果你想起什么其他细节了,再来告知我们。”

也许是把心愿说了出来,即使不一定能够完成,但杨老先生还是放松了心情,一会儿工夫鼻息沉沉,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还真的睡着了。

何灵低着头,用脚碾着地面,等朱幼安开口就准备闪人。

朱幼安站了起来,却对何灵郑重说道,“何姑娘……在这里要先请原谅,待会儿我只怕是要唐突了。如果待会儿我们见到什么,请何姑娘保持冷静,不可高声喧哗。”

何灵抬头疑惑地看着朱幼安,“朱医生,你有什么打算。”

朱幼安也不回答,只伸手在何灵眉间一点,“何姑娘,唐突了!”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8

待青花布衣姑娘和灰布衣男子都走后,何灵抬起软绵绵的手,无力地拍了一下朱幼安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朱幼安无动于衷,反而低声在何灵耳边轻语,“何姑娘,别说话,继续看。”

绵软又轻柔的微风轻轻吹进何灵的耳洞,这动作实在太过暧昧了,何灵几乎要炸了。

瞪着朱幼安,眼神那叫一个火冒三丈:臭流氓!

朱幼安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继续附在何灵耳边轻声说,“何姑娘,得罪了。等我们看完了再说。”

何灵心里这个气啊,看就看,你吹我耳朵干嘛?你捂我嘴干嘛?你抱我干嘛?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何灵已经把朱幼安杀了好几遍了。

但是朱幼安心理承受能力极佳,虽然满脸无可奈何,却没有松开何灵。

何灵像条虫一样细细地蠕动着,想要脱离朱幼安的掌控。

朱幼安任由何灵细细蠕动,等她快脱离掌控了,手上又加把劲把何灵抱紧。

何灵心想,臭流氓你给我等着,等我力气恢复了,我不大耳光子抽死你。

正气鼓鼓地酝酿情绪,那青花布衣姑娘远远地又来了。

不对,这次她穿的不是青花布衣了,是一件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蓝布袄子,下面是一条打了补丁的黑色布裤。这身衣服也不知道是谁的,也是显得有些空。

青花布衣姑娘腰身真是窈窕,又破又旧还挺大的袄子穿在她身上都能显出窈窕的身段来。

青花布衣姑娘肩上扛着把锄头,锄头上挂着个竹篮子。

走到一垄地里,把竹篮子扔到一边,挥舞起锄头就开始翻地了。

这青花布衣姑娘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啊,一会儿工夫,一垄地都快给她翻完了。

她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又轻轻唱起了山歌。

朱幼安手上用劲让何灵转脸面对他,以口型示意:还是山歌?

何灵眨巴眨巴眼睛:对,还是山歌。

而且这次的山歌好像还跟那个灰布衣男子有关。

“情姐下河哎,洗衣裳啰

双脚踩在哟,青石上嘞哟

手拿棒捶哎,朝天打啰

棒捶打在喂,妹拇指啰

痛就痛在哎,郎心上啰喂

小河流水哎,哗哗响啰

郎影照在哟,青石上嘞哟

妹拿棒槌哎,打衣裳啰

水溅郎身噻,冰冰凉啰喂

要怪就怪喂,河里浪啰

害得情姐哟,心慌慌啰喂”

何灵又蠕动一下身子,动了一下叼着朱幼安手掌的嘴,眼神示意朱幼安:这小姐姐动心了。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眼,不理她。

何灵又气了,这人什么臭毛病啊?

刚唱完,又是那个温柔的男声响起,“知道痛在我心上,你还心慌慌什么呢?”

何灵一听这话,又蠕动了一下身子:臭流氓!

朱幼安又看了一眼何灵,还是不理她。

青花布衣姑娘一听这温柔的男声,明显地抖了一抖,没敢转身看灰布衣男子。

灰布衣男子这次穿了一身黑色的袄子,头上还斜戴着一顶帽子。

此刻正嬉皮笑脸地看着青花布衣姑娘,一边向青花布衣姑娘走去,一边嘴里还不正经地撩拨姑娘,“姑娘,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啊?上次一见,你转身就跑了,害得我在村里这一通打听呢。”

姑娘听到这话,也急了,“你是坏人!”

何灵心里叹口气,这姑娘怎么这么老实啊,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话。以她这个年纪,遇到这样油嘴滑舌又眉清目秀的男子,只怕她也不懂得拒绝了。

而且听她的语气,何灵又叹了口气,只怕这姑娘心里已经有了这臭流氓了。

灰布衣男子笑嘻嘻地站在青花布衣姑娘身后,柔声说,“你既然心慌慌,肯定也是知道我在找你的了。你既然知道痛在郎心上,也是知道我的心意了。那我怎么还是坏人呢?”

青花布衣姑娘低着头,没有回答。

何灵瞪着灰布衣男子,臭流氓,就知道欺负老实姑娘。

既然这么会撩拨,为什么不去找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对手撩拨,来挑逗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干什么?

腰上朱幼安的手臂、掌心的暖意让何灵又不高兴了,又蠕动了一下,瞪着朱幼安。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还是没理她,只是垂下了眼睑,看起来有些情绪低落。

何灵盯着朱幼安,他长长的睫毛像一对蝴蝶一样在他清俊的脸上忽闪着,投下两弯扇形的阴影。

何灵心里叹气,这个妖孽。如果在现实世界里,有这样一副皮囊的臭流氓到处撩拨姑娘,有多少姑娘能抵挡得住啊。

且不说像对何灵这样,又是抱着又是手覆在嘴上,还冲耳朵吹气,只怕被他笑盈盈地看着,就有人要沦陷了。

这个看脸的社会,真是够了。

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一个资深外貌协会会员吗?

刚开始还多欣赏他这张脸的?要不是他忽然间暴露出这些轻薄唐突的举动,自己只怕也不会防备他了吧。

看看他这低眉垂头情绪低落的样子,如果在别的环境下看到,只怕自己都会心软,只要他能笑起来,让自己做什么都肯的。

这倒不是因为爱他或喜欢他,只是他长得太过俊俏,笑得太过耀眼,只希望看到他一直笑。

他的笑能让人觉得这世间真是美好啊。

何灵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盯着朱幼安看,朱幼安低垂着的脸却是慢慢又红了,越来越红。

何灵还盯着朱幼安看,只觉得他肤色如玉,鼻若悬胆,现在看他白里透红,确实是赏心悦目啊。

那边灰布衣男子已经动手了。

他微笑着轻轻握起青花布衣姑娘的手,青花布衣姑娘轻轻扭了两下,居然没有大耳光子抽他。

灰布衣男子握着姑娘的手,温柔地说道,“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啊。我还是坏人吗?”

青花布衣姑娘挣扎了两下,也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低着头嗫嚅着一句什么,太小声了听不清。

灰布衣男子握着姑娘手,拉着低眉顺眼的青花姑娘向何灵和朱幼安走来。

何灵心跳加快了,这是两对人要正面撞见了。

自己一想觉得不对,呸,什么两对人啊,自己跟朱幼安不是一对。

她很想大声喊一句,我跟他没关系的。

她又开始蠕动了摇头了,明显是想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跟朱幼安真的没关系。

本来脸红红低着头的朱幼安手臂上却使劲把何灵控在自己怀里,这次用劲极大,差点没把何灵勒吐了。

何灵看朱幼安这次真用劲了,知道自己越使劲朱幼安也会越用劲,只好不动了。

抱就抱吧,一对就一对吧,不挣扎了。

何灵一副认命的表情看着朱幼安,眼神哀怨。

朱幼安不说话,咬咬牙闭了闭眼睛。

睁开眼对何灵轻轻摇了摇头。

灰布衣男子拉着青花布衣女子走到何灵和朱幼安旁边站立着,深情款款柔情无限地看着低头不语的青花布衣姑娘。

看了一会儿,灰布衣男子伸手把青花布衣姑娘鬓边的乱发拢到耳后,柔声说道,“小七我可以叫你小七吧?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小七?难道是柳小七?

何灵浑身一震,是柳小七!

青花布衣姑娘是柳小七!

那灰布衣男子是杨老先生?

这不是灵魂迷途第二层?

那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为什么会有年轻时候的柳小七和杨老先生,不对,小杨先生?

难道

何灵不可思议地瞪着朱幼安,朱幼安轻轻地点点头。

时光不会倒回,行将就木的老人不会重获青春,除非杨老先生又做了个梦。

但是,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上一个梦的?没有印象啊。

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从上一个梦境中出来,这还是那个梦。

何灵回想起在梦境中的上一个场景,杨老先生昏昏睡去,自己和朱幼安正准备离开医院。

离开之前,朱幼安对自己说了什么“唐突”之类的话,然后

然后就到了湖边!

中间少了些什么?

不知道中间少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自己还是朱幼安,都没有离开过杨老先生的梦境。

那么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梦中梦?梦里在医院睡着的杨老先生又做梦了?

现在是和朱幼安来到了杨老先生的梦中梦?

看来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如此看来,这朱幼安真的很厉害啊。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怪不得韦远这么服他,看来真的是挺有本事的啊。

只是梦中梦也就罢了,抱自己的这种行为,岂止是唐突,根本就是轻薄,不可原谅!

这朱幼安还是个长相俊俏能力较强的臭流氓!

何灵又瞪着朱幼安,朱幼安不搭理她,随便她瞪。

何灵瞪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了,随便吧。

杨老先生不对,小杨先生握着柳小七的手,柔情蜜意地说了些话,柳小七始终低着头不回答。

小杨先生拉了一把身子僵硬的柳小七,将柳小七揽在怀中,“你也是希望我找到你的,是不是?”

柳小七轻轻地挣扎了两下,低着头没说话。

小杨先生继续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的,对不对?”

柳小七还是低头没说话。

小杨先生伸手慢慢抬起柳小七垂下的脸,笑盈盈地看着柳小七。

柳小七满脸绯红垂下眼,不敢看小杨先生。

这距离真近啊,何灵终于看到了杨先生提到的眼角的泪痣。

这么淡的泪痣,随着年龄的增长,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啊。

不对,小杨先生这个臭流氓,真的动手动脚了!

小杨先生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柳小七,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了一吻。

柳小七浑身颤抖着,脸一直红到脖子,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反应。

这默许了他耍流氓了!

何灵这个气啊。

她知道柳小七和小杨先生之间的爱情必定是悲剧结局的,所以看到小杨先生这样迅速地撩拨柳小七,还趁人小姑娘涉世未深的时候撩拨,这不是害人吗?

事实证明,小杨先生确实是背叛了柳小七啊。

如今的些许甜蜜,怎么能够弥补以后的背叛?

而且,现在越是柔情蜜意难分难舍,往后的背叛越是伤重难愈啊。

如果这时候提醒柳小七,他是一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男人,能不能改变柳小七的命运?

何灵已经可以得出结论,这位柳小七姑娘结局一定很悲凉。

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长相俊俏又会花言巧语的男子,以后的人生很难忘掉这人找一个踏踏实实的人过日子的。

即使她再找一个,到底还是会意难平的。

何灵不知道小杨先生和柳小七为什么看不到自己和朱幼安,但是从朱幼安死死控制住自己来看,大概自己是不能说话不能乱动了的。

那现在怎么跟朱幼安交流呢?

何灵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了,大概是一直叼着朱幼安的手掌,嘴有些麻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示意朱幼安,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朱幼安的掌心。

朱幼安缓缓转头看向何灵,满眼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撞鬼了一般。

何灵看到朱幼安这个眼神又生气了:怎么?就许你耍流氓?我回敬你一下,你就受不了啦?

一想到这一茬,何灵赌气似的,又舔了一下朱幼安的掌心,我让你抱我!

朱幼安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何灵甚至能感觉得到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

何灵好像胜利了一般,又舔了他掌心一下,这一次还特别色情地用舌尖轻轻转了两圈,眼里既有得意又有挑衅:我让你冲我耳朵吹气。

朱幼安脸色非常难看。

何灵竟然高兴了起来,想都没想,又舔了一下。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的眼神,忽然右手使劲慢慢收拢,差点没把何灵勒死。

何灵还是不认输,又舔了一下。

朱幼安右手已经慢慢合拢到自己腰间了,得亏何灵瘦啊,不然能被朱幼安勒死在现场。

何灵被勒得差点七窍生烟,看看朱幼安回敬挑衅的眼神,何灵怂了,以眼神求饶。

朱幼安又勒了一把,何灵赶紧可怜巴巴地扮无辜。

朱幼安以眼神示意:还来不?

何灵哭丧着脸以眼神示意:不敢了。

朱幼安慢慢松开收拢的手臂,何灵终于能喘上气了。

一喘上气,何灵又开始在朱幼安掌心呵气了。

一边呵气,一边吐舌头在掌心里绕来绕去。

朱幼安警告的眼神瞪着何灵:还来?

何灵不服输的回瞪:就来!

果然,朱幼安又收拢手臂了。

这一次勒得何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哥哥,我错了!

朱幼安继续警告何灵:还捣乱不?

何灵本来不打算搭理他的,但是真的快被勒死了,只好哭丧着脸:真的不敢了!

朱幼安倒是慢慢松开收拢的手臂,但是这一次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微抱着何灵,反而把手掌弯曲着放在何灵腰上,好像时刻准备着挠何灵的痒痒肉。

何灵很生气,眼神示意:手拿开!我怕痒!

朱幼安一个眼神过来:痒着!

何灵气结,这个无赖、臭流氓!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9

何灵和朱幼安斗着气,小杨先生和柳小七倒是浓情蜜意着。

小杨先生手揽在柳小七的腰上,俩人居然靠在何灵和朱幼安身上,刚好在何灵转头跟朱幼安互甩眼刀的时候。

朱幼安眼神警告何灵:不许动!

何灵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这是什么鬼?

朱幼安没回答她,还是眼神警告:不管什么鬼,别动!

何灵哭丧着脸:我痒!

朱幼安还是那句:痒着!

何灵生气:你不是大神吗?为什么让我痒着?

朱幼安满眼没好气:大神也让你痒着!

何灵又败下阵来。

小杨先生和柳小七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何灵和朱幼安吹胡子瞪眼互相赌气。

确实是两对人,但气氛却完全不同。

小杨先生确实口才了得,这真是一个小型花式恋爱虐狗现场。

如果不是先看到杨老先生背叛和辜负了柳小七的结局,何灵也会认为柳小七和小杨先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从俩人确定了恋爱关系起,何灵既看到了柳小七逐渐沉迷,也看到了小杨先生对柳小七的感情。

小杨先生养一个女儿一样,把柳小七慢慢地培养了起来。

柳小七原本只识得自己“小七”两个字,小杨先生每次约会都会带一两本简单的书来,教柳小七读书、识字。

其实柳小七倒是蛮聪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读书。

俩人一天天在何灵和朱幼安面前卿卿我我,再学习一点知识。

每次学完了新知识,小杨先生都会将柳小七拥在怀里说些未来如何的傻话,而柳小七则是唱了一首又一首缠绵的情歌。

看到后来,何灵竟然有些不忍心骂小杨先生了,他确实付出了真心的。

在小杨先生的描述中,柳小七和他该是幸福快乐地过一生,花开富贵儿孙满堂。

何灵不知道这场恋爱要看到什么时候,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小杨先生和柳小七感情越来越深。

她和朱幼安就像背景墙一样目睹了两人的感情经历。

正如杨老先生所言,柳小七对他真的是无限崇拜和钦佩的。

如果一个女孩儿在情窦初开涉世未深的时候遇到小杨先生这样温柔又耐心、又有学识、还肯为彼此的将来谋划的男人,确实是难逃情网。

何灵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看这两人的恋爱,即使知道他们最后没能走到一起,至少现在小杨先生确实给了柳小七最真挚的温柔和爱恋。

或许,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看到后来,何灵的心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小杨先生毕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绝情和市侩,他也曾经想过给柳小七幸福和未来的,他也曾不遗余力地对柳小七付出了全部的爱。

柳小七从最简单的“天”、“地”、“人”学起,已经能看一些简单的故事了,像《小红帽》、《狼来了》这样的故事不用小杨先生提醒她都能自己读。

每次柳小七来交作业,小杨先生总是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柳小七进步很快,时间也过得很快。

这一天的约会,小杨先生没有带书来,这种情况有些异常了。

看了这么久的甜蜜温馨,现在小杨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让何灵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甜蜜的日子会那么短暂。

柳小七还没有来,小杨先生背着手在何灵和朱幼安面前踱来踱去,心神不宁的样子。

一会儿眉头紧锁着,一会儿又叹着气,不时地用手摸着胸口的兜。

何灵缓缓地抬头看着朱幼安,眼神有些悲伤。

朱幼安看着何灵,眼神却是很平静。

一会儿,柳小七像只快乐的小鹿一样蹦跳着过来了。

这个傻丫头,一点也没发现小杨先生跟往常不同,调皮地上来蒙住小杨先生的眼睛,“天白哥哥,你猜猜我是谁?”

杨天白把手覆在柳小七的手背上,柔声说,“我的傻小七,除了你会叫我天白哥哥,还有谁会这么叫我?”

从眼睛上把柳小七的双手拿下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傻小七,手怎么又起皴了呢?你没有抹我给你药膏啊?是不是盖炉火的时候没有戴手套?”

柳小七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地说,“天白哥哥,没关系的呢。只要等春天过了,我的手就好了的。那么多年,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低着头,有些羞涩地说,“你给我的药膏,我收得好好的。”

杨天白把柳小七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轻轻地呵着气,“傻小七,既然给你了,收着干什么?东西总是用了才叫东西啊。况且了,药膏而已,能有多金贵。你看看你的手,多疼啊。”

柳小七笑嘻嘻地摇头,“一点都不疼的。只要看一看天白哥哥给我的药膏,我一点都不疼的。”

杨天白呵了一会儿气,解开胸口的纽扣,将柳小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说,“小七,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柳小七又羞涩又甜蜜,软绵绵地靠在杨天白的身上,情意绵绵地“嗯”了一声。

何灵注视着柳小七和杨天白的表情,缓缓转头看向朱幼安,满眼悲伤。

朱幼安扶在何灵腰间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劲,轻轻地摇了摇头。

以往都是杨天白描述很多关于两人的未来,柳小七时不时地搭一两句。

这一次,杨天白拥着柳小七,什么都没有说。

柳小七没有觉得异常,反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情话。

“天白哥哥,你上次教我的那本书,我已经都能背下来了,你要不要听一听?本来这本书对我来说真的好难的,我都以为我背不下来的。但是一想到天白哥哥,我就觉得什么都能做到的了。天白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很能干啊?”

杨天白柔声夸她,“那是当然了,小七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能干的女孩子呢。”

柳小七很高兴,真的开始背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陈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杨天白一手扶着柳小七的腰,一手按在胸膛上护着柳小七的手。

头轻轻靠着柳小七的头,看起来还是那么温馨甜蜜。

这《千字文》对柳小七来说,确实是比较难的,尤其是她根本没带书回家都能背下来。

她应该是没有完全理解意思的,但是却凭记忆硬背了下来。

柳小七用她认为最能回馈杨天白的方式爱着他,迅速地成长着向爱人靠拢。

杨天白一直没有打断柳小七,好脾气地等着她想,等着她背。

柳小七一字不错地背完了,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地望着杨天白,“天白哥哥,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杨天白吻了一下柳小七的额头,“你一直都很厉害的啊,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的小七是最厉害的。”

柳小七满足了,靠在杨天白的身上开始念叨:

“天白哥哥,今天我干活可快了。本来我阿爸阿妈让我做好多事,还要照顾小妹妹,我都以为我来不了的。不过,一想到天白哥哥,我就觉得我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杨天白温柔地说,“小七很棒哦。”

“天白哥哥,你上次跟我说你最喜欢梅花了。我跟你说哦,我上一次到山里看到有一株梅花树,然后呢,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你折了梅花枝回家?”

“不是呢。我阿爸阿妈要是知道我有时间去摘花,一定要打骂我的。我偷偷折了一株梅花枝回去,我把它种在了你家附近地里。你不是跟我说,梅花有枝就可以活的吗?等明年我种的梅花开花了,你就可以过来看了,你说好不好?”

“你想得这样周到啊?当然好了。我的小七真是冰雪聪明呢。”

“天白哥哥,我觉得我阿爸阿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我有点担心啊。不过我不是担心你啊,你这么好,谁家不喜欢你呢。我是担心我自己啊,也不知道我阿爸阿妈会不会同意我们啊。他们总是说我笨得像猪一样,养着我就是浪费钱……”

说到这里,柳小七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了,大概是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以前我是相信的,现在我可一点都不相信了。天白哥哥都说我又聪明又能干,那我就是又聪明又能干的。天白哥哥比我阿爸阿妈要厉害的呢,你说的话一定没错的。”

杨天白摸了摸柳小七的头,“对啊,小七,别听你阿爸阿妈的。你这么独一无二,你就是最好的。”

柳小七很开心,“天白哥哥,我知道,独一无二就是只有我这么一个,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了。对不对?”

杨天白把柳小七搂得更紧了,“那当然了。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小七,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的。”

柳小七忽然有些羞涩了,“天白哥哥,如果……如果你上我们家提亲……我阿爸阿妈……”

女孩子到底是脸皮薄,还是说不下去了。

杨天白温柔地说,“我会上你们家提亲的,小七,你放心,我一定会上你们家提亲的。你一定要等我啊,小七。”

柳小七听到这话,实在是高兴了,“天白哥哥,你说真的吗?”

杨天白把柳小七身子掰正,面色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小七,你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何灵闭上了眼睛,来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朱幼安的手在何灵的腰间紧了紧。

柳小七满脸期待,“天白哥哥,你说嘛,我知道你说的一定都是重要的事。”

杨天白盯着柳小七看了看,眼里有不舍又羞愧,“小七,我说过,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你相信我!”

柳小七点头,“我相信你的。天白哥哥,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小七,你听我说。我现在身无长物一无所有,我暂时不能上你们家提亲。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所以,小七,你等我几年好不好?”

“天白哥哥,我等你,多少年我都等你。”

杨天白摇摇头,“小七,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柳家寨。”

“啊?为什么?天白哥哥,柳家寨不好吗?”

“柳家寨很好,有小七你自然很好。只是,小七,我要娶你,我要给你幸福。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要去打拼一下。”

“天白哥哥,你说我能干又聪明,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拼的。你要去哪里?”

杨天白还是摇头,“小七,你在这里等着我,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要回城里,那里机会多,我相信以我的能力,我一定能给你创造一个未来的。”

何灵睁开眼,她听到了杨天白说的“回城里”的“回”字,也就是说他潜意识里不认为自己属于柳家寨。

他到底还是嫌弃这里的生活清苦。

柳小七有些迷糊,“天白哥哥,柳家寨很好你为什么要走呢?我能吃亏的,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会很幸福的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啊。”

杨天白还是摇头,“小七,我知道你能吃苦,可是我不想你再吃苦。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吃过太多的苦,我不能让你再跟着我吃苦。我想要给你的,是你没有经历过的幸福,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

“可是,天白哥哥,你不是教过我同甘共苦吗?只要是跟你在一起,这就不是吃苦啊。我愿意的,我什么都愿意的。”

杨天白语气稍微提高了些,“小七,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你已经太苦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柳小七赶紧辩白,“不是的,天白哥哥,我相信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的,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对啊,小七,你也知道我很厉害的对不对,你也相信我一定能闯出一番事业的对不对?小七,我喜欢你,我想要给你一个家,一个让你不再受苦的家。我是一个男人,给你一个家,这是我能做到的事。你相信我,这是我能做到的事。”

何灵听着杨天白一直重复着“能做到”、“男人”,心中极为悲伤。

也许杨天白离开的初衷是为了不让柳小七再吃苦,也许他离开的时候真的是想要给柳小七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他却忘了,世事无常。

他也忘了,一个女人愿意跟他吃苦受累的决心。

如果这个女人爱着你,吃苦受累也是幸福的啊。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0

杨天白已经是非常异常的情况了,但柳小七还是天真地期待着自己的“天白哥哥”承诺给自己的未来。

杨天白又给柳小七承诺了许多未来的话,说了很多次“相信我”,柳小七始终相信杨天白的每一句话。

何灵悲伤地看着朱幼安,朱幼安还是没有其他表情。

杨天白看柳小七对自己没有任何怀疑或劝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温柔地反复念叨着,“小七,小七,你记住啊,一定要等我回来。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等我回来娶你啊,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嫁的。”

柳小七依然满眼崇拜地看着杨天白,依偎在杨天白的身上柔声说,“天白哥哥,我自然是要等你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娶我的,我一定会等你的,等一生一世我都等你!”

杨天白又在柳小七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小七,我有礼物送给你呢。”

柳小七很开心,“天白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总是想到我呢。我猜猜你这次送我什么?手套是不是?”

杨天白刮了一下柳小七的鼻子,笑嘻嘻地说,“不是,再猜。”

不等柳小七继续猜,自己先说道,“小七,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棵‘连理树’下。你还记得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在这里的吗?所以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得到‘连理树’的祝福的。”

杨天白的话让何灵有些诧异,怪不得朱幼安不让自己乱动,原来自己和朱幼安竟然是一棵树,不对,两棵树。

等一下啊,什么叫“连理树”啊?

不就是两棵畸形歪脖子树没能长分开嘛,还连理呢。

好尴尬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变成树呢?

难道梦境里真的不讲逻辑的吗?人怎么可能变成树?而且自己还有感觉呢?

何灵暂时顾不得杨天白和柳小七了,瞪着眼睛问朱幼安:我是树?

朱幼安眨巴眨巴眼睛:嗯。

想了想怕何灵心理不平衡:我也是啊。

何灵继续瞪着朱幼安:人怎么能变成树?

朱幼安眼里有理所当然的笑意:梦嘛!

何灵郁闷了,好嘛,明知道很牵强,但是何灵还真是无法反驳。

并且何灵深深地觉得根本就是朱幼安不愿意告诉自己,哪里会有这么牵强的理由啊。

梦境就可以乱来吗?

自己问了这一句后,默默地叹气了,好像梦境真的可以乱来啊。

杨天白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把小刀。

何灵真是满头黑线啊,临别赠礼,居然是送小刀?还是送给女孩子的?这算什么破礼物?

杨天白,能说你什么好呢?也就是柳小七人比较傻了,这都能让她爱上你。

这又不是武侠梦啊,你送什么小刀啊?

难道还希望柳小七为你守身如玉?

杨天白接下来的话却让何灵郁闷坏了,“小七,我听说这‘连理树’有个传说的呢。如果我们在这连理树上刻下我们的心意,那我们一定会生生世世不分离的。”

柳小七天真地瞪着眼睛,“天白哥哥,你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传说呢。你说在这连理树上刻下我们的心愿,刻什么好呢?”

何灵瞪大眼睛望着朱幼安:他们要在我们身上刻划?没开玩笑?

朱幼安皱皱眉头:可能没开玩笑!

何灵转了转眼珠:痛不痛?

朱幼安沉默了。

何灵不干了:我不让他们刻!

朱幼安瞪何灵:你不想知道杨天白送柳小七什么礼物了?

何灵翻个白眼:不想知道!

朱幼安也转了转眼珠:其实不会痛的。

何灵很不相信地挑了挑眉毛:真的?

朱幼安不回答这个问题:你说杨天白送柳小七的是什么?这可能是找到柳小七的关键信息哦。

两个人眉来眼去了半天,居然不是在调情,反而是在交换信息。

杨天白倒是把柳小七劝好了,“小七,我们就可同心结吧。”

柳小七高兴地拍拍手,快速地亲了杨天白一下,“天白哥哥你说什么都好。”

何灵一听:什么破玩意儿?你们想干嘛?

朱幼安很鄙视何灵的样子:淡定。

何灵很气地爆粗了:淡定个屁,我都要被动刀子了。

杨天白打开折叠小刀,在何灵身上比划着,“其实我从来没有划过心呢,也不知道顺不顺手。小七你肯定也没有划过的,划得不好我们都不要笑哦。反正这是我们的心意,也是我们的心愿。”

何灵眼珠子跟着小刀乱转:想干嘛想干嘛?你想干嘛?

杨天白在何灵的左边腹部比划了一下,“小七,你说咱们划得这么高,应该没有人会看得见吧?”

何灵没空去琢磨为什么自己的腹部竟然比杨天白还高,她现在很不爽杨天白拿着小刀在自己小肚子上乱比划。

柳小七笑盈盈地说,“天白哥哥,你刻了那棵树,我是不是刻这边的树?”

杨天白点头,“对啊,这样才叫同心结嘛。”

虽然朱幼安心告诉何灵应该不痛,但是从朱幼安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很痛的好不好。

想想自己的承受能力,何灵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幼安:我们走了好不好?带我走。

朱幼安假装没看到何灵的眼神。

何灵暴怒了,什么人啊。非得要看杨天白送柳小七什么破玩意儿吗?既然已经知道杨天白和柳小七在柳家寨,还有什么找不到的?

非得让自己受这个罪吗?

是不是在报复自己?

朱幼安没有回视何灵的眼神,却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刚才杨天白比划的位置。

本来这个动作一定会让何灵大为光火的,但是现在的情形,何灵却明白了,朱幼安是想用自己的手帮何灵去承受这一笔刻划。

难道真的不痛?

不然朱幼安为什么会把手放过来?

转念一想,屁嘞,如果真的不痛,朱幼安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手伸过来啊。

肯定是痛的。

就是因为痛,所以他才替自己承受这疼痛。

何灵忽然明白了朱幼安说不痛的意思了。

杨天白握着小刀,一下一下地刻了一个不规则的心。

何灵知道朱幼安一定很痛的,虽然他依然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因为他抱着自己的右手已经在收紧了,一定是痛着的。

何灵缓缓地低下头,朱幼安的手背上,已经鲜血淋漓,看不出杨天白刻划的这个不规则的心。

柳小七小声地雀跃着,“天白哥哥,你划得很好啊,真的是个心哦。这是你的心!这棵树为什么会有树浆呢?”

杨天白温柔地说,“说明这棵连理树很有生命力很有灵性啊。它们站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吸收了日月精华,一定能够完成我们的心愿的。”

柳小七一贯地崇拜杨天白,“天白哥哥说得真好,你就像这棵连理树一样有灵性。”

杨天白把朱幼安手上的血迹擦掉了,仔细看了看自己刻划的心形,还挺满意的。

何灵缓缓回头看向朱幼安,眼里有些不解。

朱幼安依然保持一贯的微笑看着何灵,眼神纯粹而磊落。

何灵忽然有些鼻子酸酸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运气非常糟糕,莫名其妙来到这灵魂迷途,莫名其妙要参加什么梦境的探险。更让她无能为力的是,父亲突然离世……以及苏致远的反常行为。

所有这些,她从不相信到无奈接受,但是心中却始终觉得上天不公平。

为什么是自己?

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是自己那么倒霉?

可是,自从在灵魂迷途遇到这些人,何灵慢慢地扭转了自己的想法。

韦远跟自己素不相识,但是却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培养自己。

就算肖文钊再怎么说韦远心怀不轨,但是何灵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感受到。

韦远是一个内心温柔又坚定的人。

秦若曦,这是一个奇女子。她看起来娇媚无力,心底却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她能在自己想要逃避的时候打醒自己,也能在自己陷入绝望的时候给自己一丝希望。

秦若曦,是一个能让她学习和钦佩的人。

现在,朱幼安,这个真的只是一面之缘的人,即使是在梦境中,他肯替自己承受这疼痛。

何灵非常确定朱幼安对自己并不会有男女之情,他纯粹只是不想何灵去痛。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很倒霉,可是现在才发现身边聚集了这么多温暖的人。

在他们身上,何灵看到了最本源的爱和温暖,不求回报毫无缘由。

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倒霉。

可能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遭遇,就是为了让自己去体会和感受这些来自灵魂深处最让人感动的人性和温暖。

何灵看着冲自己微笑的朱幼安,她也笑了,眼睛有些模糊了。

她也缓缓地将手伸到朱幼安的右腹,将手放在柳小七刚才比划好的位置。

朱幼安右手紧了紧何灵的腰,眼中示意何灵:手放回去。

何灵冲他一笑,眼神坚定。

柳小七黏在杨天白的身上,“天白哥哥,我可能刻得更差哦,你不许笑哈。”

杨天白握着柳小七的手,“我刻的也很差啊。不如我们俩一起刻剩下这一个?”

柳小七笑颜如花,“那太好了。”

何灵紧咬着牙,妈呀,怎么不痛!明明痛死了好吗?

为什么我是个灵魂都会痛?为什么我是棵树也会痛?不是梦境吗,为什么还会让我有痛觉?

一边流眼泪,一边咬牙承受着刀刻,只是身体到底有些颤抖了。

朱幼安扶着何灵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本来微笑着的脸,看着何灵满是泪水的脸,闭上了眼睛。

何灵软绵绵地靠在朱幼安的身上,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还是很痛啊。

一边流泪,一边祈祷,你们能不能快一点啊,是不是要把我痛死在这里啊。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卿卿我我的俩人终于刻完了。

何灵已经痛得满身大汗,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她虚弱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笑到一半却瘪着嘴又哭了。

真的好痛啊。

柳小七和杨天白在何灵的手上抹了抹血迹,“好了,最后一笔了,咱们把这两个心连在一起。”

何灵几乎要痛晕过去了,浑身开始抖了起来。

柳小七有些不安,“天白哥哥,是不是连理树不会祝福我们啊?你看这树是不是在抖?它是不是不高兴我们乱刻乱划啊?”

杨天白摸了摸柳小七的头,“你眼睛看花了呢,这风一吹起来,多冷啊,是咱们自己抖了。树哪里会抖?不过,我的小七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柳小七得到了杨天白的赞扬,全身几乎都腻在他的身上,“那咱们俩一起把这两颗心串在一起吧。”

何灵已经痛得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完全放弃了自己,两眼无神地随便他们刻了。

终于两个人折腾完何灵和朱幼安了,满意地在何灵和朱幼安的手上摸来摸去。

何灵闭上眼睛,让我死掉吧,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我吧。

杨天白忽然想起来了,“小七,你没猜出来我要送你什么吧?”

费劲地从胸口的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起来的包,一层一层地打开。

何灵感觉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了,朱幼安却在自己腰上又紧了紧。

何灵睁开眼一看,杨天白小心翼翼地把一层层棉布包裹的小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条银项链。

何灵继续闭上眼睛,知道了,他送的是银项链。

柳小七高兴地声音都有些变了,“天白哥哥,你送我的是项链啊。”

杨天白把项链抖好,柔声对柳小七说,“小七,我现在只能送你银项链。我知道这不值钱,但是这是我的心意,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它,以后你想我的时候,你就看看它。只要它还在你身边,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

柳小七低声说,“嗯,我知道的,天白哥哥,这项链就是你。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项链一定在,我不会弄丢这项链的。”

听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杨天白已经帮柳小七戴好了项链,“我的小七真是好看,这银项链戴在小七的脖子上都是光彩照人的。小七,以后我一定给你换又重又大的金项链,不……我给你换钻石项链。”

柳小七甜腻腻的声音,“不,天白哥哥,我就要这银项链。你说了,这是我们俩的定情之物。”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1

何灵闭着眼睛不想去看这俩人卿卿我我,朱幼安却一直在她腰上用劲捣鼓,示意她睁眼看。

鉴于与朱幼安这莫名其妙的战友情,何灵无精打采地睁开眼,一条很普通的银项链啊,需要看什么呢?

哦,好吧,银项链吊着个坠子,看起来像一片叶子。看叶子是有些通透的绿色,难道会是水晶?

不会的,以杨天白只能送银项链的经济实力,哪里还能买得起水晶吊坠啊,多半是自己用什么玻璃磨的吧。

不过这倒是让他的银项链很好辨认了。

何灵半死不活地给了朱幼安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已经看清楚了,继续郁闷地盯着小情侣看。

柳小七抚着脖子上的银项链,声音里很兴奋也很甜蜜,“天白哥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杨天白把柳小七揽到怀里,又说了一番“相信他”、“等着他”之类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柳小七告别。

柳小七小心翼翼地把银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又从杨天白的手中把原先包裹着银项链的棉布接过,一层一层仔细地包好银项链,转过身藏在身上。藏好了,还伸手拍了拍确保安全。

杨天白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柳小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小七藏好了银项链,转过身来笑嘻嘻地对杨天白说,“天白哥哥,咱们走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多少年我都等的。”

杨天白深深地拥抱着柳小七,低声呢喃,“小七,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记住啊,要照顾好自己。”

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何灵意识到这个梦中梦要结束了。

可是,怎么出去呢?

何灵想起韦远每到危难时刻带大家出梦境,都是要借助自己和秦若曦的力量,那就说明制造梦境出口是需要能量的。

那么,现在只有自己和朱幼安两人,怎么才能出梦境呢?

梦中梦,也是梦啊。

何灵来了精神,不知道朱幼安怎么把自己带进梦境的,现在一定要仔细看清楚朱幼安怎么把自己带出梦境的。

秦若曦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多观察多学习,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

朱幼安偏头看看何灵眼珠咕噜噜乱转的样子,自然已经知道何灵心中所想。

他没有给何灵解释,反而开口了,“何姑娘,得罪了。”

又来?

何姑娘?

何灵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和朱幼安已经算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了,为什么他对自己还如此客气疏离。

而且很明显他不打算让何灵知道怎么出梦境的,真的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带何灵走完这个梦境。

朱幼安伸手在何灵眼前晃了晃,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何灵只觉得眼皮忽然变沉,实在有些扛不住了,靠在朱幼安身上昏昏睡去。

再睁开眼时,何灵发现自己东倒西歪地靠在病房的椅子上,显然刚睡醒。

钱哥的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用说了,现在肯定是回到了杨天白的基础梦境中了。

何灵有些生气了,朱幼安这人太骄傲了,或者说他真的很难走近。

就算自己和他在梦中梦里已经算有些共同的经历了,一出梦中梦,他立刻就拉出了礼貌又疏离的态度。

让人真的很不舒服。

虽然在梦中梦里,何灵曾经很感动朱幼安对自己的照顾,但是朱幼安对自己的疏离也让她立刻公事公办起来,轻声低语,“朱医生,咱们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关键信息,现在可以去帮杨老先生找人了?”

朱幼安点点头,“是的,何姑娘,请记住刚才我们在梦境里的细节,这是帮助我们快速找到柳小七的线索。”

何灵冷静地点点头,也不想跟朱幼安套近乎。

可是,手上的疼痛还是提醒何灵,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伤痛”。

何灵抬起手来,想看看伤口如何。

目之所及,她却愣住了。

这是林丹丹的手,胖乎乎的小肉手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都是梦境啊,自己还在梦境中,为什么就没有了痕迹呢?

可是,既然没有痕迹,疼痛又是怎么来的?

何灵摸摸手背,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手背,真的会很痛。

何灵痛得龇牙咧嘴地吹了口冷气,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叹了口气,这灵魂迷途或者是梦境真的是十分怪异啊。

如此说来,韦远在李文远的梦中受伤,即使出了梦境,也还是会疼痛的。

这到底该怎么治疗或者缓解呢?

也不知道韦远和秦若曦、温小雅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朱幼安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何灵还是不喜欢跟他一起在梦境中探险,她想念韦远、秦若曦他们了。

韦远他们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进步,很有人情味。

而朱幼安只让她觉得厉害,从情感上而言太过疏离了。

回圆梦中心的路上,何灵和朱幼安没有交流,甚至还不如之前钱哥和林丹丹的相处方式。

何灵不知道这朱幼安到底怎么想的,也许他是不愿意跟他人产生感情的吧,但是她还是很不舒服。

怪不得韦远即使把何灵托付给朱幼安,依然还是叫他“朱医生”。

也不知道韦远和朱幼安曾经经历过什么。

何灵不想提醒朱幼安,但是朱幼安一直不说话,她也只好开口了,“朱医生,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柳小七在柳家寨。我们好像忘了问柳家寨到底在哪里了?大的地名我们没有找到啊,这可怎么找柳小七?”

朱幼安头也没回,轻描淡写地说,“在贵州。”

何灵实在很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但是一想到他那张随时微笑着实际却很疏离的脸,实在不想问。

既然他知道,那自己就跟着他走好了。

这一路的交通让何灵苦不堪言。

现实世界里何灵从没到过贵州,其实她对贵州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毕竟这个省份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

现在用这种方式去了解贵州的山山水水,何灵觉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真是痛并快乐着。

虽然贵州的几个大城市还不算太落后,但是何灵他们要去的,自然不会是城市。

一路上,贵州的自然风光给何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交通状况也让何灵头痛不已。

前面有飞机、有高速还不算遭罪,越到后来,越难走了。

盘山公路、乡间泥泞的小路、半夜漆黑的县道,全都让何灵体验过了。

到最后何灵在东摇西晃的越野车上睡着了,只有睡着了,才能不晕车。

朱幼安还真是不错,就这样都能让他知道柳家寨在哪里。

脚踏上土地的那一刻,何灵有些腿软了。

这一路,实在又远又艰辛啊。

不过,确定这是柳家寨?

何灵不放心地看着朱幼安,“朱医生,这里是柳家寨吗?”

朱幼安点点头,“是柳家寨不错,不过咱们可以先确定一下,先去找找咱们熟悉的地方。”

何灵很尴尬。

作为两棵树,熟悉的地方还能是哪里,只能是连理树那里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何灵完全没有旖旎浪漫的感觉,反而是尴尬,十分尴尬。

尴尬到完全不想提连理树或者……

朱幼安这人,真难相处啊。

好在何灵穿的一直都是运动鞋,爬高蹿低的还不错。

绕过村庄、爬过梯田来到连理树下,何灵想起当时跟朱幼安当树的情景,更想到了柳小七和杨天白在这树下的缠绵浪漫和甜言蜜语。

感觉不过是三五天,时间竟然已经跨越了三十多年。

当年郎情妾意的小情侣,已经各分东西。

那时候还“相互依偎着”的两人,如今回归陌生人的冷漠。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啊。

何灵绕着连理树转了一圈,想要找到当年杨天白和柳小七刻下的同心结。

这是何灵第一次在梦中受伤,虽然林丹丹的手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但她还是想看看曾经经历过的事,如今变成了什么样。

但是,没有。

何灵再找一圈,还是没有。

何灵有些怅然,什么痕迹都没有,手上、树上,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不会啊,没有痕迹,可是疼痛是真实存在过的啊。

朱幼安呢?

想必他更不会记得这件事了吧。

朱幼安远远地站在一旁等何灵转圈,大概他是不愿意回想这件事的了。

何灵走了一圈又一圈,感慨完时过境迁后,终于还是振作起精神来,“朱医生,我们去打听一下柳小七吧。”

这个梦,也很快就结束了吧,确实还算简单又安全的,除了自己意外地受了伤。

如果柳小七信守诺言,等待了杨天白一生,以杨天白的能力,一定会知道她还在柳家寨的。

只是,若她空等一生,只怕已是油尽灯枯,未必能等到杨天白临终时的寻找。

那么这个梦也算结束了。

如果柳小七终究还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嫁给了寨子里或者相邻寨子的小伙子,生儿育女,那要找她也是极为容易的。

不管怎么样,也算结束了。

何灵一声不吭地跟着朱幼安走到寨子里,到底是钱哥比较懂得人情世故,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帮忙。

当朱幼安提到“柳小七”三个字时,所有的人都一脸茫然地摇头,纷纷表示寨子里绝对没有这个人。

何灵仔细观察了每个人的表情,不似作伪,也没有发现他们脸上有说谎的微表情。

不可能啊。

何灵转头看向朱幼安,他也皱起了眉头。

何灵知道朱幼安一定找人查过杨天白,否则他不会知道柳小七所处的寨子会在极偏远的贵州乡镇。

看朱幼安的表情,大概他查证的资料里也不会有柳小七的信息,否则他不会进入杨天白的梦中梦找细节,直接来这里找就好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既然会在灵魂迷途第一层出现梦境之门,那么一定会有杨天白这个人。

既然这个梦境是围绕着杨天白的,那么柳小七应该是确有其人的。

但从现在大家的反馈来看,为什么没有柳小七这个人?

何灵扫视一圈众人,如果说都是年轻人,那么很有可能大家是不记得三十多年前的事。

可是,明明这里面还有好些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们不可能都不记得三十年前的事啊。

怎么办呢?

朱幼安没有继续纠缠,谢过众人,示意何灵在寨子里到处走走。

何灵知道朱幼安的意思是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信息。

如果找不到其他信息的话,这个梦就比较尴尬了。

何灵和朱幼安借口既然来了,也顺便游览一下寨子里的人文景观,到处溜达着看。

第一天,没有任何收获,所有人都一致表示没有柳小七这号人。第二天,依然没有收获。

连续一周,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何灵叹着气,小心翼翼地问朱幼安,“朱医生,梦中的女主,是不是一定确定有的人,不会是想象出来的?”

朱幼安点头,笃定地说,“这一层的梦,只要是梦中出现的人,一定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不会是想象出来的。”

何灵疑惑,“那为什么会没有柳小七这个人?”

朱幼安想了想,也跟着叹气了,“如果我们真的找不到,那只有一种可能,柳小七并不是她的真名。”

何灵不同意,“不可能啊。杨天白惦记了一辈子,不可能连名字都记错啊。而且在梦中梦里,杨天白说得很清楚的,他查找了柳小七很久,那他一定是找寨子里的人查找的啊。那时候都能查找到的人,怎么到了现在就没了呢?”

“也许,那时候杨天白问到的,只是她的小名或者是曾用名,毕竟柳小七这个名字确实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柳小七只是大家随便叫叫的,她的真名并不是这个?”

“嗯,看来只有这个可能了。所以几十年了,大家自然不记得柳小七的名字。”

“那现在怎么办?”

“继续找。要么就是我们能够碰运气找到当年柳小七的亲属,要么,就是找到柳小七改名的线索。”

“能行吗?”

“看运气吧。”

何灵很郁闷。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2

朱幼安似乎就认定了柳小七一定就在柳家寨中,他拿出持久战的架势,打算长期在柳家寨住下来。

当然,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实在太喜欢柳家寨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的民风,打算小住一段时间考察考察,要不要在柳家寨投资弄一个种植或者养殖项目。

这个借口很有吸引力,寨子里的农民不仅让朱幼安随便住随便看,甚至还主动给朱幼安介绍哪家养鸡养猪一把好手,哪家种树种地特别擅长。

朱幼安充分投入钱哥的角色扮演中,随时随地地表演自己作为一个成功商人的投资意向。

由于明面上已经没办法打听到柳小七的消息,朱幼安决定自己吸引农民们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让何灵没事多在寨子里转一转,跟人拉拉家常,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线索的价值。

两个多月了,何灵已经有些放弃柳小七就在这寨子里的念头了,大概是杨天白思念成疾,自己幻想出来的信息吧。

毕竟人在梦中会美化很多东西,比如说与柳小七的初识。

虽然真的有一棵连理树,但是这棵树可未必就是杨天白现实中与柳小七相识、相恋的那棵树啊。

这可怎么找?

不过看朱幼安的样子是不会放弃的,何灵也只好摆正心态,尽量以一个随同老板考察投资项目的秘书身份,到处转悠着。

一天又一天,什么都没查到,倒是学会了不少当地的方言,果然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利用自己的语言天赋学习新知识。

再后来,大家都以为何灵是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了,慢慢地教何灵越来越多的方言。

甚至还有些小伙子开始跟何灵打趣逗乐了。

何灵原不打算学,但是看朱幼安持久战的样子,找点事做总好过无所事事,又不愿意跟寨子里的年轻小伙多拉扯,那就当作无聊的过程中打发时光的一个技能吧。

这一天,何灵吃饱了饭,又到处在寨子里转悠。

何灵没事就在寨子里转悠,一转就是两三个月,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虽然柳家寨还算蛮大的,但何灵转了这两三个月,基本上已经熟悉了每家每户的情况,再转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何灵越转越宽,越转越远,绕过了连理枝,绕到了连绵的群山之间。

也不知道怎么绕的,看到半山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看起来比寨子中的人家更穷,还住着泥巴砌的矮小房子,虽然围了半拉子的围墙,但是一眼也能把里面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何灵随便望了望,没有人间烟火的味道,估计这是寨子中哪位农民先前住过的房子吧,现在搬出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打理。

何灵惦记着朱幼安的嘱托,即使没有人,还是得观察观察啊。

而且,没有人也挺好的,自己进去随便看也没人知道。

何灵顺着齐腰的围墙一边看一边走,真的没有人。何灵心中没有害怕,在一片静谧中,坦然地跨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有人,稀稀拉拉地有几件农具。

何灵有些奇怪,既然没有人住,怎么会有锄头和簸箕这些东西?

大概是以前很少见到吧,何灵很喜欢簸箕这种农具,蹲下身子捡起簸箕,学着农民的样子颠来颠去地玩了半天。

如果自己生在农村,大概会很喜欢做跟簸箕有关的活吧。

玩了一会儿,何灵把簸箕放回原地,慢慢地踱步观察起来。

这泥房子没有人住,大门没有关,虚掩着。

里面自然是没有灯光的,看起来昏暗的一片。

何灵顺手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屋里一股发霉的怪味呛了出来,呛得何灵弯腰大声地咳了起来。

果然是长久没人住的地方。

咳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咳嗽,何灵干脆把大门推到最大散散气。

等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何灵左右转着脸看了起来。

往左一看,何灵觉得有些怪异,这屋子,说没人住吧,可是又有两件破旧的家具,说柜子不像柜子,说茶几不像茶几,上面还放着两个碗,也不知道碗里有些什么。

屋子里没有灯光,何灵忽然觉得有些发毛,直觉让她停在门边没有继续往里走。

转脸往右边一看,何灵直吓得魂飞魄散、汗毛直立。

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坐着一个肥胖的人。

直觉告诉何灵,快跑。

何灵再也顾不上朱幼安的嘱托了,根本来不及细看,回头一趟,撒开脚丫子就跑。

身后传来那人怪异的“咿咿呀呀”声。

何灵哪里敢回头,甩来运动鞋,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了山。

慌不择路地冲到连理树下,何灵才敢停下来换口气,心脏都被吓得跳到嗓子口了。

换完气,何灵没敢耽搁,一口气冲回寨子里。

沿途有些农民看到何灵,还指着她笑嘻嘻地说些,“妹子跑得挺快的啊。”

何灵来不及回答也不想回答,她现在只想找到朱幼安。

原来真的遇到事了,何灵本能地还是想到朱幼安,即使他再冷漠疏离。

何灵惨白着一张脸找到正在跟村长扯闲篇的朱幼安,还没开口说话,朱幼安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先开口了,“丹丹啊,咱们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你的身体怎么越锻炼越差了?要不然,从明天起,我们跟你一起去爬山吧。”

何灵反应过来朱幼安看出自己的异常,但是不愿意当着其他人追问,听他说这话,作势在胸口拍了拍,“一个人跑步容易越跑越快,钱总你们要是愿意跟着一起去爬爬山,走走看看,说不定咱们还真的有其他新思路了。”

村长点头,“那是肯定的了,不光是柳家寨了,我们这十里八乡的景色都好得很,你多看看,多走走,总有你喜欢的。你只要喜欢了,总有你愿意投资的。”

等到只剩两人独处的时候,朱幼安才低声追问,“何姑娘,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人或事了?”

何灵点头,“你不是跟我说让我没事到处走走转转去打听打听嘛,我今天走得有点远了,在半山遇到一户奇怪的人家。”

朱幼安示意何灵继续说下去。

“那户人家就在半山腰上,非常破旧。刚开始我以为是谁家已经弃用了的老房子,真的太破了,而且就看不出来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没有人间烟火味。本来我也不好奇的,但是你说过,遇到了就多看看多打听,我就进去看了一眼。”

“院子里没人,很安静。等我推开虚掩着的门,里面居然有人,而且他一直都不说话,就这么随便让我在他家到处看。吓死我了,我回头一趟转身就逃跑了,真的吓死我了!”

朱幼安等了一会儿,想听何灵的其他描述,等了半天,何灵没话了,“何姑娘,还有其他情况吗?”

朱幼安这么冷静地问这一句,何灵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觉得极为恐怖,浑身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朱医生,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就是两句话的事,但是感觉是不对的。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但是那种感觉让我觉得非常恐怖。就好像有一种绝望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朱幼安没有肯定何灵,也没有否定何灵,略微想了想,“何姑娘,你还记得那户人家在哪里吗?要不然明天我们俩再一起去看看吧。”

何灵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那要不要叫上小周小王他们,人多一点有个照应。反正我们大家也都整天在寨子里乱转的,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朱幼安摇头,“没事的,小周小王他们,就让他们自己转着玩吧,分开转比较好一点。有我在,没事的。”

以何灵心中的恐惧感来说,虽然她有些不放心,但是朱幼安既然说了能处理,自己就相信他好了。

这户人家其实也还蛮好找,确实离柳家寨有了些距离,如果不是何灵东游西逛,估计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以连理树为坐标,何灵很容易就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里找到了半山的那间破旧的房子,“朱医生,就是那里。不过,真的就是我们俩去吗?”

朱幼安微笑着点头,率先向那房子走去。

何灵先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幼安,待到走到小院外面,反而离朱幼安远了些,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开跑的架势。

朱幼安走到院子里,也是先到处看了看。

何灵探头朝里望了一眼,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幻觉,这里真的有人。

那天院子里放着锄头和簸箕,今天锄头和簸箕都没了。

朱幼安回头看了眼何灵,何灵摇摇头,不肯进院子。

那天的恐怖经历让她有些防备,既然朱幼安来了,那这信息有没有用都靠他去核实了。

自己能跟到这里已经很勇敢了。

朱幼安看何灵不搭理他,自己往屋子走去。屋子大门依然是虚掩着的,屋里确实也是黑暗一片。

朱幼安很有礼貌地先敲了敲门,何灵听到里面有些响动,吓得她又想回头就跑。

但是这次朱幼安在里面,她跑了可没地方找小周小王,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朱幼安好了。

要相信他。

这是在梦境中,朱幼安是大神,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朱幼安进屋了。

何灵把脑袋尽量往院子里伸,想要看看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却还在院子外面,随时准备逃跑。

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屋里没有尖叫声,也没有打斗声,那看来情况还好。

看来男人还是天生自带优势的,至少以朱幼安的身材体魄,短时间里肯定不会吃亏的。

也不知道朱幼安在屋里到底在做些什么,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呢?

但是,一想到贵州山区里,何灵脑子里冒出各种神鬼传说。

这是一块未开化的神秘之地,会不会有些什么神秘怪异的事等着呢?

连灵魂迷途都有,再有点什么神秘怪异的事也不足为奇了。

不进去,朱幼安还不用分心来照顾自己,以他的本事,自保绝对没问题的。

说不定自己进去了,反而变成了送上门的人质了呢?

何灵对这破旧小屋恐惧感极深,想尽办法给自己不进屋找理由。

何灵一边想象各种神秘蛊毒之类的恐怖故事,一边埋怨朱幼安,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不给个信号呢?

如果安全的,你倒是叫我一声啊!其实我在门口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不安全,你倒是也发出点声响啊!进去了就再也没声响了,这是想吓死我啊?

发出声响了,我还可以决定逃跑啊。我打斗不行,逃跑是很行的,去搬救兵一定要跑得快的人啊。

要不要进去呢?

如果朱幼安被迷晕了,肯定是没声音的了,自己进去能不能救他呢?

自己进去会不会两个人都被迷晕了?

迷晕了的话……很有可能啊!

要不要干脆打电话把小周小王叫来?或者干脆报警?

报警的话,警察什么时候能到啊?

可是,报警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跟警察说,我和我的小伙伴跑到别人家里,但是现在我的小伙伴一直没出来,我怀疑这里一定有犯罪活动?

这理由自己都听不下去好吧?

要不,就是里面真的没问题?朱幼安已经跟主人在交流了?

以钱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也许上一次真的只是自己吓自己吧,这里虽然穷了些,哪里有那么多犯罪活动啊?

要真有那么多犯罪活动,也不可能还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了。

何灵贼头贼脑地探头往里看着,一边看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进不进去看呢?

说起来,进了那么多个梦境,何灵不是这么胆小的人,但这次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抵触进着屋子。

难道这是林丹丹的直觉?

何灵仔细用林丹丹的身体感受了一下,不行,还是不想进去。

忽然,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想好了没,要不要进去?”

何灵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屋里听朱幼安的动静,哪里会想到后面会有人?

这阴恻恻的一声直吓得何灵魂飞魄散,凄厉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3

待何灵幽幽醒转,睁眼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何灵心想着,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天空这么蓝,要是有点轻风拂过就好了。

一转脸,刚好对上一张国字脸和平静的眼神。

何灵大窘,乱动起来,才想起自己被吓晕的事,也才发现自己被朱幼安横抱在怀里。

何灵不敢再看朱幼安的眼神,赶紧站了起来。

朱幼安问,“没事了吧?”

何灵胡乱地点着头,“没事,可能就是今天的早餐吃得有点少,低血糖了。”

朱幼安看何灵确实没什么其他异常,也就随她了。

何灵小声地对朱幼安说,“朱医生,这里很奇怪。”

朱幼安小声地“嗯”了一声。

何灵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着急了,“朱医生,我刚才趴在门边听你的动静,你里面倒是没事,外面有人。”

朱幼安点头,“这外面有人也很正常的。”

何灵更急了,“不是,不是正常的那种跟你打招呼的人。我跟你说啊,刚才有人在我旁边吹阴风。”

朱幼安有些疑惑,“什么叫吹阴风?”

“正常人说话不都是咱们这样嘛,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晕倒?就是有人在我耳边吹阴风,反正就是一阵冷风吹过,就好像恐怖电影里说的那种有冷风吹过,一定是什么不吉利的预兆。对了,朱医生,里面是怎么回事?你进去了好半天,也没什么声响。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话,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待着真的很不舒服啊。”

朱幼安摇头,“恐怕我们还得进去了解一下情况。”

何灵实在太不愿意去了,“如果里面没有跟杨天白有关的信息,再奇怪我们也不需要理会的吧。我们是不是该围绕着杨天白或者柳小七来?”

朱幼安点头,“如果跟杨天白无关的信息,我们自然是无须理会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确定这户人家跟杨天白或者柳小七有什么关系。”

何灵皱着眉头,还是很不高兴,“朱医生,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你是听到我的叫声出来的吧?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朱幼安点头,“你那声惨叫确实有些吓人了,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晕倒在地上了。人,我倒是看到了的,所以我们现在要进去看看。”

“真的有人故意吓我啊?”

“是不是故意吓你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我们还没有调查的人出现了。”

“谁?”

“里面的祖孙二人。”

“啊?里面真的有人啊?你怎么知道是祖孙二人?”

朱幼安叹气,“你那声惨叫如此凄厉,一定是遇到什么情况了。我出来一看,你已经晕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个老妇人。”

“老妇人?是人啊?”

“是人啊,不然你真以为是鬼啊?”

何灵一听朱幼安说对方是人,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是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平白无故地吓人干嘛?”

朱幼安摇头,“我看她那样子,只怕也不是故意要吓人的。只是你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怎么倒给吓着了?”

何灵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提自己在外面脑补的各种场景。

朱幼安看何灵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走吧。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你找到的线索,你得亲眼看看这线索到底跟杨天白或者柳小七有没有关系。这个梦是比较简单的,所以你得学会利用自己的直觉,如果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尽快地查证。以后的梦会比较难,有可能会有各种突发状况,不一定每一次都会有人在你身边。趁着现在梦境还比较简单,学习一下也很好的。”

朱幼安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何灵再不乐意,也得跟着进屋调查了。

朱幼安知道何灵害怕,进屋之前还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别害怕,率先推门进屋了。

何灵纵然再害怕,有朱幼安在身旁也觉得不会有危险了的,亦步亦趋地跟在朱幼安的身后,就差抓着朱幼安的衣角了。

什么都还没看到,就先闻到一股霉味了,何灵皱了皱鼻子,有些想打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等着朱幼安开口。

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何灵这才发现,屋子里真是坐着两个人,一老一中。

老妇人须发都白了,腰也驼着,满脸皱纹。

本来她正给坐在矮凳上的那个矮胖中年人喂着什么,看到朱幼安和何灵进来后,停了手上的动作,直盯着何灵看。

这老妇人虽然已经是风烛残年,但是眼神却颇为犀利,探究的眼神看着何灵让何灵很不愉快。

何灵一点都不好奇,完全不想观察这祖孙俩,躲在朱幼安的身后,回避老妇人的眼神,不让老妇人看见她。

朱幼安自然是能感觉到何灵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但是考虑到她醒转,也不能强迫她勇敢坚强起来,也就随她了。

“卡塔”一声,老妇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笨拙地挪动着身子,将唯二的矮凳子让出来,阴恻恻的声音又传来了,“小伙子,你坐着。家里穷,什么都没有,你就凑合着吧。”

何灵一听这阴恻恻的声音,几乎又要跳起来了,一个紧张,真的抓住了朱幼安背上的衣服,抓得有些突然,手上没轻没重,就差没把朱幼安背上的肉抓一块下来。

朱幼安轻轻地“嘶”了一声,没有怪何灵,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何灵一眼,“老人家,还是你坐着,我年轻人随便坐地上就好了的。打扰你的生活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你老人家随意一点。”

那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姑娘,那你坐!小姑娘家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地上不好坐,你坐。”

何灵紧抓着朱幼安背上的肉,继续躲避老妇人的眼神,也不回答,假装没听到。

朱幼安笑着替何灵回答了,“老人家,我们都是年轻人,蹲一会儿也没关系的。你坐着,我们才好聊天嘛。”

何灵感觉到朱幼安在身上掏了掏,“老人家,你不要多心啊。你这么高寿,我们能来看看你,也是沾了你的福气的。本来该是给你老人家带点见面礼的,也是我们年轻人思考不周到,没事先准备。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老人家不要怪我们年轻人不懂事。”

带着何灵往前一仰,又退了回来。

何灵推测朱幼安大概是给老妇人见面红包了。

老妇人居然没有推辞,“年轻人真好啊,那我老人家就谢谢你了。”

何灵心里很鄙视这老妇人,第一次见面,人家给钱你也收?贪财!

大概是收了朱幼安的钱,老妇人声音里明显地兴奋了起来,“年轻人啊,你既然能走进我家,进门都是客,你想听什么,我都说什么给你听。”

何灵在心里又鄙视了她一番,见钱眼开!

朱幼安似乎见怪不怪,依然很有礼貌,“老人家,我们刚才没经过你的允许就进了你家,原来以为这里是没人的,所以才那么冒昧。没想到这位先生在家,实在是很没有礼貌的。好在这位先生没有怪罪我们,也希望老人家不怪罪我们的好。”

老妇人声音里有些得意,又有些何灵听来……怪异的嘚瑟,“这是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何灵想起老妇人鹤发鸡皮的样子,年纪一定不轻了,她的儿子?

何灵回想了一下,似乎这位中年人没有那么老啊。

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恐惧心理,何灵偷偷探头往中年人的角落看了一眼,这位中年人……看脸很年轻啊,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只是,这中年人……好吧,这位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十分地肥硕,坐在矮胖的凳子上,整个身子已经把凳子完全淹没了。

而且,他的脸上、眼中没有正常人的那种光芒,反而是……何灵想了想,大概是智力障碍?

肥硕年轻人看到何灵盯着他看,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口水顺着嘴角一路淌下来。

何灵虽然还是有些害怕,却有些可怜他了,看来这年轻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智力障碍了。

怪不得总是待在家里,怪不得这户人家这么贫穷了,家里根本就没有青壮劳动力,哪里还能挣来家底?

何灵偷瞄了一眼肥硕年轻人,又偷偷看了一眼老妇人。

谁知道一转眼,刚好碰到老妇人探究的眼神,吓得何灵又缩回到朱幼安的背上。

何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这位老妇人,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力,但是何灵觉得她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

阴冷而贪婪,似乎在暗中谋算些什么,如果不是朱幼安在前面帮她挡着,只怕何灵又要拔腿逃跑了。

朱幼安继续说,“老人家,如果你想讲讲故事的话,我们倒是想听你随便跟我们说些附近村寨的事呢。不管是有趣的、奇怪的、还是你觉得可以讲的,都可以跟我们说说。老人家,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民风淳朴,大家生活都很安详宁静。我尤其喜欢柳家寨,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和和睦睦。我们就在考虑啊,干脆就在这里投资点什么项目好了。也就是说,我们想在这里养老了。所以啊,我想了解一下这里。”

“其实,王乡长那里,我已经都谈得差不多了的,估计很快我们就会把项目定下来的。老人家,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讲故事给我听吧。当然了,老人家讲故事还是很辛苦的,我这里……就当给老人家一点茶水钱吧。”

朱幼安说完,又在身上掏了掏,又带着何灵往前一仰。

何灵知道朱幼安又给钱了,也知道老妇人肯定又收下了。

心里不仅鄙视老妇人,跟着也鄙视朱幼安了,明明是医生,进了梦境还真把自己当商人了?

学得一身铜臭味!

转念一想,自己倒觉得没趣了,钱能不重要吗?

既然老妇人这么爱钱,还有比给钱能更直接获得信息的方法吗?

朱幼安果然就是简单粗暴高效率。

心底叹口气,按照朱幼安或者秦若曦他们所说,只怕自己以后也要学会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啊,也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这一套。

老妇人高兴得声音里都带着豁牙的漏风声,“年轻人,你来这里是对的啊。我们这里啊,真是好地方呢。你看看这山,你看看这水,多好的地方啊。你再看看我们这里的人,那都是好人啊。”

“说真的,我觉得你们城里人真是要来我们这里才叫过日子啊。我们这里多好啊,这山山水水城里能看得见?年轻人,你猜猜我现在多大年纪了?”

朱幼安赶紧顺杆爬,“看老人家的样子,高寿啊。起码得有八十了吧?”

老妇人“嘿嘿”一笑,“年轻人真是会说话呢,我老人家哪里才八十啊,我今年都九十了。看不出来吧?”

朱幼安赶紧夸赞,“老人家高寿啊,有福之人,看你老人家的样子,只怕一百多岁呢。这里果然是块福地啊,希望我以后也能有老人家这般高寿。”

何灵猜测老妇人年纪大,但是没想到居然年纪这么大。

虽然她驼背弯腰的,但是精神矍铄耳聪目明,而且感觉她动作很灵活,忍不住又偷偷探头看了她一眼。

一眼之下,何灵真的十分厌恶她了。

大概是朱幼安给钱比较大方,老妇人满脸的献媚,再加上原本身上的阴冷和贪婪,看起来就是个活脱脱的小人。

何灵知道自己以貌取人,但是她坚信以貌取人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个老妇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好人。

眼神里没有正气,也没有慈祥,只有算计和贪婪。

老妇人自然是知道何灵又在偷看她,也知道何灵有些害怕她,但是从天而降的两笔钱让她心情极好,她不跟何灵一般计较,也没有回视何灵。

连原本阴恻恻的声音都带了些喜气了,“年轻人啊,我跟你说啊,咱们这地方是好地方。要说有什么好玩的事,有什么新奇的事,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也不知道你想听些什么呢?”

朱幼安声音里带着些犹豫,“老人家啊,你这一辈子都是在这里生活的吧。我猜你一定认识这里所有的人吧。”

老妇人的声音里有理所当然的骄傲,“那是自然了,我住了一辈子,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你要听谁家的故事,你别看我已经九十了,我十九岁时候的事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朱幼安顿了顿,“老人家,那我向你打听个人?”

“年轻人你说,方圆五十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4

朱幼安声音里带着羡慕和憧憬,“我曾经有幸遇到一个大老板,他生意做得很大。老人家,你也知道,凡是我们这种有点小钱的小商贩,肯定是希望能够有跟大老板合作的机会。这位大老板家大业大,正常情况下,我们这种小商贩是很难有机会合作的。刚好我听说,这位大老板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创业,只是那时候他还年轻也没什么经验,创业失败了。当然了,这种失败的创业经验这位大老板自然是不会对外公开的。老人家你见识广博,也许你还记得当年在这里创业的那位年轻人。”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朱幼安不问柳小七,反而问杨天白。而且,杨天白曾经在这里创过业?还失败了?

果然朱幼安调查过杨天白。

老妇人听朱幼安没头没脑地说这些话,略微思考了片刻,“年轻人,你别看我们这地方很穷,但是确实是个人人都喜欢的好地方。这么多年了,来这里的人何止一两个,就连你们,不也是想来这里创业投资的吗?你要问我是哪位年轻人,这我就不知道了。除非……你还能给点其他确定的消息。”

朱幼安说,“如果这位大老板年轻的时候没有改过名字的话,他姓杨的,杨大老板,杨天白,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大的。”

老妇人沉吟片刻,“杨大老板?年轻人,这里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不用朱幼安提醒,何灵都知道这个老妇人一定在说谎。根据最近几个月挨家挨户走访打听消息,杜氏集团曾经在柳家寨十里八乡的做过几次扶贫项目,项目是以杨天白的名义进行的。

当然,这些项目的效果并不太好,最后都不了了之。

但要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杨天白这个名字,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了。

朱幼安轻轻地笑了,“老人家,你算是有福气之人,活得轻松自如一点,确实是能够延年益寿的。恐怕是我听错了消息,以为这位杨老板曾经来过这里呢。既然老人家没听过,那一定是没有了的。”

老妇人听朱幼安这么一说,又改了语气,“等一下,年轻人,你既然说这位杨老板曾经在这里创过业,你再说点其他消息,说不定我就能想得起来呢?你也知道,年纪大了,如果不是帮着提醒一下,我恐怕也是记不住那么多事的。你说得很对的,要想活得长,不记事确实能让人轻松不少呢。”

朱幼安想了想,“哎呀,老人家,这可有点难为我了。我与这位杨大老板吧,只是远远的见过一两面,只怕他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哪里还能知道他有些什么事呢?”

老妇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可惜,“年轻人,既然你想要跟他做生意,难道你没有找人打听打听他的事?难道他连一点奇闻轶事都没有?按道理说,像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还能没点事传出来?说不定你说了这些事,我就能想起来了呢?你要是能跟他牵了线,好处一定是不少的吧。年轻人啊,既然是想要做事,总得要下点功夫的。”

何灵听老妇人这话,可以确定她一定还记得杨天白,只是她在等待朱幼安开条件买她的消息。

真是贪得无厌啊。

朱幼安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了,“老人家,说起来呢,我倒是真的很关心这位杨大老板有些什么喜好的。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打听了这位杨大老板的生平旧事。不过呢,但凡是成功人士,不管有没有也不管是真是假,肯定会有人给他编一些香艳的故事了。这些事,当不得真的。”

老妇人“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哦。无缘无故,哪里会有随便编故事的道理。年轻人,你如果肯多说一点,说不定我就知道这位杨老板的事了。”

何灵明白了,这位老妇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一直不说,就是想看看朱幼安已经打听到多少,未知的又有多少,好把自己知道的事卖个好价钱。

不得不说,这位老妇人如果年轻一点,还真是个行走江湖的好手呢。

谁说农村人就一定淳朴的?这位老妇人可是很狡猾的啊。

朱幼安想了想,“老人家,我听说的这件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这件事没有得到杨大老板的证实呢,只是大家私底下在传故事呢。我这里当故事一说,你那里也就当故事一听好了。”

老妇人点头,“当故事听。你说完了你知道的故事,说不定我还能说点我知道的故事给你听呢。”

“我听说啊,这位杨大老板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位红颜知己……就是咱们总说的,相好的。大家都在传啊,杨大老板虽然娶了现在的妻子,功成名就了。但是,男人嘛,年轻时候的相好总是有些回味的,也不知道他这位相好的当初为什么没能跟他成。大家都在传,如果谁能知道这位相好的红颜知己消息,说不定杨大老板就愿意给个机会吃个饭什么的。按年纪来说,再续前缘那是不可能了的,见上一面,说不定还是想的。”

“老人家,你也别说我小肚鸡肠。换了是我,哪个女人当初嫌弃我了,等我成功了,我也想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的滋味。当初你嫌弃我,那是你没眼光!看看爷现在,后悔不?我就想想让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是你过不上的好日子。”

老妇人嗓子里冒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年轻人啊,所以说啊,你还只是小商贩,人家杨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了呢。依我说,这位杨大老板一定是来寻他相好的了,肯定是想给这位相好的好日子过。依我说啊,谁要是能给这位杨大老板他相好的消息,一定能得一大笔钱的,年轻人你说是不是?”

话锋一转,“年轻人,这位杨天白大老板,有没有说他那相好的叫什么啊?”

何灵心里冷冷一笑,刚才不是说没听过杨天白吗?这会儿连名带姓地说出来,记性怎么忽然那么好了?

朱幼安两手一摊,“老人家,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就是不相信这些无影无踪的小道消息嘛,哪里还能记得那相好的叫什么?”

老妇人“嘿嘿”一笑,“就算不知道叫什么,大家传这故事,总不能‘相好的’、‘相好的’这么叫吧。人家可是大老板,就算是私底下这么传,总有人会传到杨大老板那里去,这话可不好听的啊。”

朱幼安点头,“老人家你说的是,自然是不能这么传的。就算咱们现在私底下这么说,那也是我说错话了的,哪里能说是什么‘相好的’啊,人家那叫红颜知己。当年杨老板还没发达的时候,那位姑娘就能慧眼识英雄呢。”

“那可不是?所以说,这位慧眼识英雄的姑娘,你们都怎么叫她的?”

“老人家,我说了,这都是大家吃饱饭了,自己想出来的。既然能是杨大老板的红颜知己,那肯定得是个知书达理人家的姑娘吧,你听说过哪家姑娘能叫‘小七’的?”

朱幼安说完这话,赶紧假装说漏嘴,“哎呀,老人家,你可没听到啊。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方圆几十里的,就没有一个叫‘小七’的姑娘。我回去啊,得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就是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谁要是想编个故事去骗杨大老板,我第一个就揭穿他。至于想用这‘小七’姑娘来骗钱啊,想都别想。”

老妇人哼了两声,“这方圆几十里是没有小七这个人,但要是叫芳茹呢?这是不是就像个姑娘的名字了?”

何灵心底赶紧记下这个名字,原来柳小七是叫柳芳茹的?怪不得方圆几十里没有柳小七这个名字,这都是被杨天白误导了的。

朱幼安不以为然地摇头,“老人家,这只是个故事。既然说了是故事,叫柳小七也好,叫柳芳茹也好,那都是个故事啊。故事,是当不得真的。”

老妇人沉默了一阵,“年轻人,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故事,是真事呢?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位年轻人,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谁曾想到他后来会这么有钱啊……那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位姑娘,他们好像真的有这么一段感情的呢。不过,你们都猜错了,那姑娘啊,不叫柳小七,也不叫柳芳茹,是叫徐芳茹的。”

朱幼安语气严肃,“老人家,虽然杨大老板现在有钱有势。但是,如果谁要是想编点故事就骗钱什么的,那可是不行的。拿不到钱事小,惹着这位杨大老板那就是惹一身骚了。老人家,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所有人都在传这位姑娘叫柳小七,你跟我说她叫徐芳茹,说出去大家不信也就算了,还给我惹些事。我宁可不要这种没有根据的消息,也不会贸然去招惹杨大老板的。”

老妇人有些急了,“我说你这年轻人,怪不得你生意做不大,前怕狼后怕虎的。我问你,你在这方圆几十里的打听过没,可有人知道一个叫柳小七的姑娘?没有吧?因为那姑娘原本就不叫柳小七,她是叫徐芳茹的,你要能找到柳小七那才是假的呢。”

朱幼安低头想了想,“老人家,这事挺大的,我做不了主。这样吧,你既然能提供这样的消息,一定是有证据的吧?”

老妇人洋洋得意,“那肯定啊。我既然肯告诉你那姑娘的名字叫徐芳茹,那我肯定是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的。如果他想要找个旧人听听当初的故事,想知道他日思夜想的柳小七过得怎么样,就得来问我。年轻人,你别怪我不告诉你详细的情况,我也得防着你用这消息去换钱啊。什么都跟你说了,你把我丢一边,那我可怎么办?”

朱幼安点头赞同,“老人家你说得对。这样吧,我也不问你详细的情况,不过呢,我得先找人去试探一下这位姑娘是不是叫徐芳茹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安排你跟杨老先生见个面。你放心,只要我跟杨老先生这条路搭上了,一定不会少了你老人家的。”

老妇人点头,“年轻人,我不怕告诉你,你如果要拿出证据给那位杨大老板证实这件事,你只能找我,你别想把我抛到一边去找其他人打听消息。消息你可以打听到,但是他们之间故事的信物,只有我这里有,你找谁都没用。”

朱幼安又在身上掏了掏,大概是又掏钱了,“老人家,今天出门急,身上一共也就这么点见面礼。你要是不嫌弃呢,你先拿着。咱们这里,就当是个口头约定了。你也说了,不怕我去找其他人打听消息,就算我打听了消息,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说得对,那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位徐芳茹姑娘的事了,我该想想怎么让杨大老板相信这件事。”

“老人家,这件事呢,咱们急不得。你给我点时间,我把这件事好好安排安排,咱们一定要弄得像当年的旧梦成真一样。只有这样,咱们都能从中拿到好处。说好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放心,我这里没办法抛开你单独行事。当然了,你也该相信,如果没有我在中间做桥梁,你再拿着什么信物,那也是个死物件。这么些年了,那东西也没能换二两钱吧?说明那东西也只能是在杨老先生眼里才值钱。”

老妇人“嘿嘿”地笑着,“年轻人,我喜欢你这么做事。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啊,我不找别人,你也不能找别人啊。”

朱幼安真的没再打听任何关于徐芳茹的消息,就这么起身走了。

何灵自然也起身跟着贴在朱幼安身上走了,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老妇人那阴郁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

旁边肥硕的那位年轻人,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哼着。

何灵抖了抖身上,几乎是跳着逃了出来。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5

虽然老妇人没有告诉二人柳小七后来到底怎样、去到何处,但是从她提到自己手中有杨天白和柳小七的定情信物,那她确实是知道不少内情的。

现在的情况是,以她待价而沽的心态,必定不会把跟柳小七有关的消息告诉二人。

何灵一出门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幼安,看朱幼安什么都不说,忍不住问,“朱医生,这老人家说了些信息点,最关键的柳小七现在何处又都不说。我们要准备多少钱才能买到她的消息啊?”

朱幼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先不理她。”

何灵皱眉,“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不理她的话,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啊。”

朱幼安忽然停下了脚步,何灵差点又撞到背上,“以前我们打听不到柳小七这个人,那是因为柳小七本不是她的姓名。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杨天白的初恋情人不叫柳小七,而是叫徐芳茹。知道柳小七本名叫徐芳茹的或许只有这老太太一人,但知道徐芳茹的,未必只有一人了。”

何灵一点就通,“对啊。我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名叫徐芳茹,那找寨子里的老人家问问,肯定能打听出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的。哼,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徐芳茹,没必要花钱看她那副嘴脸。”

“不过,朱医生,那老太太倒是说了,杨天白和徐芳茹当年的定情之物在她的手上。只怕我们迟早也得再跟她见面的,怎么着也得帮杨天白把定情信物拿回来啊。不过,看那老太太的样子,难了。”

朱幼安这次倒是同意何灵了,“找她拿自然是难了,你给她五万,她会想着要十万,给她十万,她会想着要二十万。我们不是看过那银项链嘛,也不是什么精深的工艺。”

何灵听这话的意思,朱幼安是打算自己伪造一条银项链了?何灵不觉有些诧异了,她以为朱幼安一定是做事有板有眼来路正气的,怎么能不假思索地就想出这种招数?

赶紧推脱,“朱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在梦中梦那会儿,实在精神状况不佳,杨天白那条银项链可能我未必认得出来啊。”

朱幼安随便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回柳家寨了。

按朱幼安原来的安排,既然知道了杨天白的初恋情人叫做徐芳茹,要打听她的消息一定是轻而易举的了,谁知道竟然不是。

寨子里上了点年纪的人听到徐芳茹这个名字,脸上都有一种很怪异的表情。

看起来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谁都不肯说出徐芳茹现在何处,也不肯提及任何徐芳茹的消息,反而以一种奇怪的沉默或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生硬地转换话题。

跟提柳小七的时候完全不同。

至此,二人可以确定的是,杨天白的初恋情人确实是叫徐芳茹了,而且徐芳茹一定真实存在过。

至于是什么原因,大家都三缄其口不提此人,也许就是徐芳茹消息的关键了。

何灵盘腿坐在矮凳子上揉自己走了一天的脚,也亏得她腿脚柔软,能随便扭自己的身体。

“朱医生,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回头去找那位老太太?看今天这样,可能我们是问不出来的了。真是气人啊,明明他们都知道徐芳茹,却一个都不肯说。难道真的要逼我们回去找那位老太太啊?”

朱幼安微微蹙眉,“其实这里的村寨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尤其是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家。从今天他们的反应来看,确实是有徐芳茹这个人。只是,看他们的样子,只怕……”

何灵脚越抬越高,差点把脚抬到自己鼻子下,偷偷闻了闻,走了一天的路,还好不臭,顺口接话,“只怕什么?”

朱幼安叹气,“只怕这位徐芳茹,是没能善终了的。”

何灵的脚定在半空,愣住了,“为什么?朱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朱幼安眼睛偏向另一方,“杨天白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创过业,当然,他失败了。以杨天白年轻时的模样、人品,就算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有所成就的。当然了,成就有大有小。”

“况且,杨天白后来曾经回来做过扶贫项目。他的目的一定是很明确的,就是为了寻找徐芳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杨天白会把徐芳茹叫成柳小七的,但是,以杨天白当年的模样,他们俩如果有了感情,不可能瞒得住村寨里所有的人,一定有人看到过他们俩在一起的。”

“我们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从找柳小七到准备投资项目,到现在变成找徐芳茹……谁都知道我们可能是受人之托而来。受谁之托?必定是当年情缘断尽的杨天白了。从我们这几个月花钱如流水的情形来看,我们后面的杨天白一定会更大手笔。”

“就这样大手笔地花钱,他们都不肯说出徐芳茹的最后归宿……单纯为了赚钱,总有人会说出来的。为什么大家都不说,难道只是赚不到这个钱吗?只怕这徐芳茹的遭遇……未必是好啊。”

何灵呆呆地听完,有些恍惚了,“所以,杨天白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徐芳茹的消息。不仅是因为她的名字不叫柳小七,更可能的是,如果杨天白知道徐芳茹真实的遭遇,未必能拿到杨天白的谢礼。”

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重赏之下都能忍住不说,这徐芳茹难道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或者,真的如朱幼安推测的那样,这徐芳茹……结局悲惨?

何灵又抖了一下,“朱医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可能唯一肯开口的,只有那位老太太了。”

朱幼安摇头,“不一定的。只是……你这两天也累了,明天你好好休息一下。不想休息呢,就让小周小王陪着你转一转吧。”

何灵还没反应过来,“那我们不打听徐芳茹的消息了?还是就跟他们熬耐心?”

“休息两天,先别管了。”

朱幼安说得挺随意的,第二天开始何灵跟小周小王两个年轻人到处瞎转着。其实也没什么好转的了,毕竟已经在这里转了几个月了。

但是何灵相信朱幼安有他的安排,说不定他去找人做杨天白银项链的仿品了呢?

何灵前前后后又转了一周,心里都转得发毛了,终于等到朱幼安的安排了。

朱幼安果然把那银项链在何灵面前抖出来了,他当真去做了个仿品。

“朱医生,这银项链我看着倒是很眼熟,但是我不知道你仿的相似度有多高啊。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那老太太?是不是去套她的话,说杨天白的定情之物已经被我们高价寻得了?然后她一定会忍不住把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们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

朱幼安有些出乎意料的眼神看了何灵好几眼,何灵心里嘀咕着,你做这银项链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用途?反正那老太太也不像什么好人,这办法倒是也可以的。

朱幼安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是得去找找那位老太太了,我们得去听听真实的故事了。”

何灵皱眉,这朱幼安每次说话都不说清楚,真让人讨厌。

再次踏进半山的矮小院子,何灵大吃一惊,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院子里忙着搬东西。

竹子本色的摇椅、崭新的小方桌,还有一个大立柜。

甚至还有一张轮椅??

老太太置办了不少家具啊。

上两次来,老太太这院子里、屋子里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现在完全不同的热闹景象。

嗯,肯定是朱幼安上次给的钱了。

老太太站在院子里,佝偻着腰背指挥人一会儿把大立柜横着抬,一会儿竖着抬,她表情很激动,脸上呈现出兴奋而热切的表情。

尤其是看到朱幼安后,简直就是看到行走中的atm机了,如果老太太知道怎么从atm机上取钱的话。

朱幼安根本就是行走的人形钱包啊。

看到这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景象,何灵有些能理解老太太了,甚至还有些同情她了。

耄耋之年的老人,膝下只有一个痴痴呆呆的儿子,又没有劳动能力。

张嘴就是要吃要喝的啊,以她这个年龄,能上哪里去讨生活呢?

没被饿死,也许是因为每个月能拿到点补贴吧。

不然,根本就撑不到遇到朱幼安这位人形钱包了。

老太太屋子的门实在有些小,那大立柜横着也不好搬,竖着也不好搬。

朱幼安也不上去帮忙,反而抬过那两张摇椅,一张给何灵,一张自己躺,闭上眼睛就在这嘈杂的院子里养神了。

看到老太太的生活改变和她脸上的笑容,何灵不觉得害怕了,也不讨厌老太太了,安下心来躺在摇椅里前后摇着等大家忙。

虽然朱幼安什么都没说,但是何灵知道,朱幼安肯定还是讨厌这老太太的。

那自己更不用上去帮忙了。

何灵几乎睡了一觉,那大立柜才以一个非常别扭的角度搬进了屋,然后是小方桌,再然后是轮椅。

都搬完了,老太太献媚地看着熟睡中的朱幼安,又看看睡眼朦胧的何灵,示意何灵叫醒朱幼安。

何灵捅咕了一下朱幼安,“醒醒,搬完了。”

朱幼安站起来,冲老太太点点头,提着两张摇椅就往屋里走去。

这一次进屋,里面有光了,老太太居然舍得点了一盏油灯。

屋子里摆放了一个大立柜和一张小方桌,再加上那个坐在轮椅上“咿咿呀呀”的肥硕中年人,以及朱幼安提进来的两把摇椅,感觉真是太挤了些。

何灵有点不知道怎么下脚了。

上次来看到的矮凳,本来已经被老太太扔掉了的,这会儿没有多余的椅子,又给捡了回来。

虽然老太太献宝一样地让何灵坐摇椅,何灵还是没好意思真的躺摇椅,默默地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破旧的小矮凳,挤在门边坐了下来。

老太太看朱幼安的眼神让何灵有些胆怯了,赤裸裸的人民币。看自己的眼神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探究多过算计。

“嘿嘿,年轻人,真的要谢谢你了。你看这家里,现在像个家的样子了吧。上次你们来啊,真是不好意思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现在,你们连躺的地方都有了。当然了,我得好好谢谢你啊,年轻人。”

这谢意还没真诚两分钟,话锋就转了,“年轻人,上次咱们谈的事,是不是有消息了?那杨大老板怎么说?我这里有徐芳茹和他的定情信物呢。”

明明是一个苍老的耄耋老人,但看她的眼神,还是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贪婪。

何灵心底叹口气,就算知道她生活不好,自己还是讨厌她,没有任何来由地讨厌她。

朱幼安不紧不慢地说,“老太太,咱们从上一次见面说话就一直是坦诚相对的。那我也不瞒你了,杨老先生这里,确实是很想知道徐芳茹的消息,毕竟这是他年轻时的一段记忆。但是……”

“但是什么?”

“老太太,你要说只有你知道徐芳茹的消息呢,那也未必的了。”

“嘿嘿,知道徐芳茹消息的人有很多,但是,有杨天白定情信物的人,只有我一个啊。”

朱幼安摇摇头,“老太太,你要相信杨大老板既然能够赚大钱,有钱有势,那他一定有自己其他的办法获得消息的。”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来找徐芳茹?”

“那是自然的。只是那些人用的方法吧,未必跟我一样。我辗转跟杨老先生见得一面,杨老先生给了我五分钟。这五分钟,够我去找到很多人,发现很多事。”

“什么人?什么事?杨天白他怎么说?”

“老太太,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人人都知道杨大老板在找徐芳茹,人人都知道杨大老板当年曾经给过徐芳茹一个定情信物。老太太啊,我上一次来呢,只当你说的都是真话。也怪我太着急了,想着你这么大的年纪了,一定是见多识广的。哪里知道啊,我上次花了那么大价钱,得的却是假消息!”

老太太声音忽然提高了,语气凶恶,“什么假消息?谁说我告诉你的是假消息?谁在背后乱说我的坏话?如果不是我说,你会知道柳小七的真名叫徐芳茹?哼,年轻人,别想着过河拆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既然敢告诉你柳小七的真名叫徐芳茹,那我这里肯定还有更多的消息。更不要说,我这里还有杨天白当年给她的定情信物了。”

何灵又给吓着了,偷偷把小矮凳搬到朱幼安的摇椅背后。

朱幼安也不争辩,从衣服口袋里掏了个盒子出来,“老太太,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6

虽然何灵在朱幼安身后看不见他展示给老妇人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从剧情也能估计出应该是他仿制的杨天白的银项链。

朱幼安平静的声音,“老人家,你也看到了我手上这是什么东西。你一直说杨大老板当年给徐芳茹的定情信物在你手上,但是这方圆十里,声称自己手上有杨大老板定情之物的,不下十人,这是其中一人手上获得的。”

老妇人先是“咦”了一声,继而“嘿嘿”一声冷笑,“如今那杨天白发达了,自然谁都想要巴结他,有的没有的都能扯出来。至于弄些东西出来假装是杨天白当年的东西,那肯定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了。不过,年轻人啊,你不用相信那些骗子,他们的都是假的,只有我的才是真的。”

朱幼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老太太,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杨大老板当年留下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你说你手上的才是真的,别人也说他手上的是真的。我自然是分辨不出来了,你也未必能分辨得出来啊。而且,杨大老板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老妇人有些急了,“你这年轻人,怎么不懂得好赖呢?我说了我手上的是真的,我肯定能证明这是真的。别人手上的是假的,他们肯定会说自己的才是真的啊。我说过了,我手上的可是从徐芳茹手上亲自拿过来的。”

朱幼安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老人家,不是我不相信你啊,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说啊。你且说说,你手上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一条银项链?如果真的是,恐怕我们真的需要辨别一下了。”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确实是一条银项链。”

朱幼安举着手,“那跟这条银项链可有什么区别?”

老妇人伸手从朱幼安手上拿过仿制的银项链,翻过来翻过去看了看,“项链倒是没有区别的。”

朱幼安什么话都没说,大概是看着老妇人,等她如何证明自己手上的项链是真的。

老妇人叹了口气,“年轻人,要不是看你上一次来得特别有诚意,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你们看到杨天白的项链的。但是,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也是我以前没想到的。哎,真的有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啊。”

一边叹气,一边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从大立柜的侧面推开了一扇破门。

那扇破门其实并不隐蔽,只是上一次屋子里没有灯火,太过昏暗了,何灵没有注意到。

老妇人窸窸窣窣地在门后翻了起来。

何灵捅咕了一下朱幼安,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朱医生,咱们是不是用仿制的对比她手上的那条,然后再仿一条更逼真的?”

朱幼安回头看了一眼何灵,什么话都没说。

何灵看他眼神没情绪,心里嘀咕着,既然要仿就仿到底嘛,反正梦主不过是寻个心理安慰。咱们拿着仿制得特别逼真的项链,带着梦主想听的故事,自然就能完成他的心愿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梦,梦里把他想要的虚幻给了他,自然就算大功告成了。

难道这朱幼安不是这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佝偻着身子出来了,手里握着件东西,“年轻人,你眼神好这样也能看得清楚的,就不用拿过去看了。我可告诉你,这才是杨天白当年的定情之物。”

何灵探头一看,老妇人手心一小团乌黑的东西,忍不住开口了,“老太太,你那是什么东西啊?”

老妇人瞪了一眼何灵,“小丫头没见识,银子做的东西,这么几十年了,哪里还能这么亮色的?自然是乌黑的了。所以跟你们说了,别人手上的是假的,我这手上的才是真的。”

说着,两只手颤抖着把那一小团乌黑拉直,果然是一根细线状的东西。

何灵又忍不住了,“老人家,你的不像真的啊。大家都说了,杨天白当年给徐芳茹的银项链下面还吊着片绿叶子呢,你这可什么都没有呢。要我说啊,你的才像假的呢。银做的东西年代久远了是会变色,但是人家也会清洗啊。洗干净了,可不就是亮色的吗?”

老妇人厉声呵斥何灵,“死丫头闭嘴!你懂什么?”

这一声呵斥把何灵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躲到朱幼安背后。

朱幼安不紧不慢地说,“老人家,我这小秘书呢,胆子有些小,平时我又有些娇惯着,连我都从不曾大声跟她说过话,还请老人家担待一下。”

老妇人听朱幼安这话,哼了一声,又嘀咕了一句什么,到底没有再继续呵斥何灵了。

何灵躲在朱幼安背后,不用听老妇人尖锐阴森的声音,还有些感激朱幼安。

朱幼安继续说,“老人家,我这小秘书呢,说话是没轻没重的。不过,她确实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所有人都说,杨天白给徐芳茹的那条银项链上有一片绿色叶子。既然人人都这么说,自然就是真的。但我看老人家你手上的项链,真的只是一条银链子啊。如果说这么多的银项链里,有真有假。恐怕,我手上的这根看起来更逼真得多啊。”

老妇人提高了声音,“我说了我手上的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老人家,你说是真的,还是我说是真的,都没有用。到最后,我们得看杨大老板更相信谁的才是真的。只要他相信了,假的也可以是真的。他要是不信,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站起身来,作势要走,“老人家,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证明你手上的这条项链是真的,恐怕我们的约定我不能继续下去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我也是个商人啊。”

老妇人一看朱幼安想走,尖着嗓子喊,“先别走。”

吓得何灵又是一哆嗦。

老妇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很艰难地说,“除了手上这条项链,我还有徐芳茹的消息。”

何灵心中激动,徐芳茹还活着。

如果能找到活人,自然比拿着物件去见杨天白好得多了。

朱幼安缓缓坐下来,“老人家请讲。”

老妇人沙哑着嗓子,“宝儿,你先进屋里躺一会儿啊,乖啊。”

也没要朱幼安帮忙,自己半扶着,硬是将肥硕的中年人扶到了里屋。

何灵觉得大为诧异,捅咕一下朱幼安,低声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幼安摇摇头,“先听着。”

老妇人先把肥硕男子扶进里屋,微喘着气,“有些话呢,我不想让我儿子听到。为什么我说我手上的这条项链才是当年杨天白给徐芳茹的,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年轻人,你想想,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柳小七真名叫做徐芳茹,只有我知道?”

何灵忍不住点头。

“因为,徐芳茹是我姑娘,我是她亲妈。”

何灵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徐芳茹是老妇人的女儿……是了,只有最亲的人,才会知道她到底改没改名字。

看来,这老妇人手上的项链是真的了。

只是,为什么没了那片叶子呢?

不管了,反正能找到徐芳茹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人都到了,定情之物算得了什么呢。

朱幼安说,“老人家,不是我不信你的话,只是还有些疑问。既然你是徐芳茹的母亲,那你一定知道徐芳茹的下落了。能拿到杨大老板当年的定情信物自然是好,如果能让杨大老板再看看他当年中意的人,那再好不过了。况且了,我们就算去跟杨老板说,你是他初恋情人的妈妈,恐怕这办法也有很多人试过了吧。除非徐芳茹出现,否则还是很难证明啊。”

老妇人喉咙里“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女大不中留啊,我这个姑娘啊,心大得很。”

朱幼安不理会她对徐芳茹的评价,继续追问,“老人家,请问徐芳茹嫁到哪里了?现在怎么样?”

朱幼安这话一问出来,何灵立刻想到朱幼安曾经给自己分析过的,徐芳茹未必过得好。如果老妇人真的是徐芳茹的母亲,就算她嫁得再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顾母亲和弟弟的。

从老妇人的生活状态可以看出,她说的话肯定是打了折扣的。

而且,这项链为什么会只剩下链子?难道徐芳茹肯把唯一的念想留给母亲?

银又不值钱。

老妇人叹着气,“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姑娘,心大啊。当年我和她爸说了多少次,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她就不肯嫁。十八九岁了,哪里还能继续留在家里?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姑娘啊?这周围的人家怎么看我们?”

“我们给她找的那些人家,都是好人家啊。她心大啊,觉得不该过这种生活,怎么都不肯在这里,说是走都要走出这大山。我们拦不住啊,她一个年轻姑娘,有手有脚有想法,我们还能一直看着她吗?后来,她到底还是自己跑了。这姑娘狠得下心啊,从家里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来看过我们。这一晃啊,大半生都快过去了。我们不说,死都要死回家嘛。她怎么就不回来看一眼呢?你说杨天白不是这里的人,他都想着这里。怎么从这里长大的,反而看不起这里了呢?”

何灵心说,难道徐芳茹打算自己去找杨天白?世界这么大,她哪里能找得到?那她也不至于不给家里一丝半点的消息啊?

朱幼安还是冷静地继续追问,“老人家,那你女儿的这条项链,她是什么情况下给你的呢?为什么她不带在身边呢?项链上的叶子坠子又去了哪里?”

老妇人摇着头,“我这姑娘心大啊,她倒是远走高飞了,可也担心杨天白回来找她呢?所以,她走之前,就把项链分成了两半,链子是一部分,坠子是一部分。我想啊,她可能是这样想的吧。她出去找杨天白,自然需要个信物;杨天白到寨子里找她,肯定也是对信物。两处都要信物,可又只有一件信物。分成两半,那就都能顾得上了。”

朱幼安说,“老人家,你女儿把链子给你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语没有?”

老妇人点头,“那肯定的啊。她既然能把链子给我,肯定也是希望杨天白回来的时候,能够听到她想说的话啊。不过啊,年轻人,你可别怪我藏私,这些话,我得留着见了杨大老板亲子跟他说。项链是可以造假,话你造不了假啊。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姑娘。就算她走了那么多年,也得留下点音讯啊。”

朱幼安低着头,又在身上掏了掏,大概又是掏钱了,“老人家,咱们还是老规矩。你陪我聊天,我自然得给你点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我自己买了,反而怕你老人家不喜欢。当然了,咱们的约定,还是继续有效的。等我再想办法去请示一下杨大老板,咱们下一次应该就能亲自去谈了。你放心,我有的你也有。而且,杨大老板哪里,他要再给你什么,那都是你的。”

老妇人“嘎嘎”地笑了起来,“对嘛,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只顾眼前的小钱。”

朱幼安站了起来,跟老妇人又寒暄了两句,示意何灵走了。

一出门,何灵忍不住问朱幼安,“朱医生,按这老太太所说的,徐芳茹早在几十年前就离家出走了,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找啊?人海茫茫,这可真是大海捞针了。杨天白都找不到,估计我们也够呛啊。”

朱幼安摇头,“我们不找了。”

何灵不明白,“不找了?那杨天白的心愿我们完不成啊。咱们就这么出去?”

朱幼安盯着何灵看了两眼,“何姑娘,你也知道徐芳茹几十年前就离家出走了,现在要去找她只怕是大海捞针了。咱们本来也是为了迅速完成任务,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无谓的寻找。所以……咱们就把杨天白的定情信物给他就好了。”

“然后呢?”

“编个皆大欢喜的故事告诉他就好了。徐芳茹嫁得特别好,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那如果杨天白想见见徐芳茹或者看看她的照片什么的呢?我们上哪儿编去?”

“就说……徐芳茹突发疾病,病死梦中了。”

何灵瞪大了眼睛盯着朱幼安看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朱医生,你都是这样完成梦主的心愿的?难道从没被梦主识别出来过?”

朱幼安脸微微一红,“何姑娘,这只是权宜之计。梦主想要的是什么,我们给他什么就好了。况且,我们也不算真的骗他,我们给他找到了当年的定情信物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仿制的银项链,硬塞到何灵手中。

虽然觉得朱幼安的方法有些过分,何灵不想跟他争执。接过银项链,转移视线看项链,不跟朱幼安有眼神交流。

就这一眼之下,何灵浑身颤抖起来。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7

朱幼安一看何灵反应,急忙上前扶住她,“我们马上回,赶紧去找杨天白。”

何灵浑身颤抖着,面如死灰满眼绝望地望着朱幼安,怔怔地问,“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朱幼安用劲捏了一下何灵的胳膊,“我们走,现在就走。只要把项链给了杨天白,我们就离开梦境。何姑娘,别想太多。”

何灵闭上眼睛,林丹丹的记忆开始涌上来,一个个记忆中的场景像电影画面一样。

朱幼安看何灵不理他,又使劲摇了她一把,硬拖着何灵往前走,“我们走!”

何灵睁开眼,悲伤地看着朱幼安,“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现在我不仅是何灵,我还是林丹丹。”

朱幼安双手控住何灵,眼神平和,声音里是不容反驳的坚定,“我们走!出了梦境我告诉你。”

何灵手上握着那条仿制的项链,她举起项链,把吊坠在朱幼安面前晃了晃,“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她?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朱幼安避而不谈这个话题,“何姑娘,我们来自迷途,这里只是梦境。跟我走!”

林丹丹深压在心底的记忆又开始涌到眼前,只觉得脸上有暖暖的液体流下,牙齿发出“吱吱嘎嘎”互相碰撞的声音,何灵无法控制林丹丹的情绪爆发。

何灵使劲一甩朱幼安的双手,挣脱朱幼安的控制,转身就准备跑。

朱幼安动作更快,拦腰抱住何灵,紧紧抱着何灵宽慰她,“何姑娘,别让林丹丹的记忆控制你。你是何灵,你不是林丹丹!跟我走!相信我,我们出了梦境就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见何灵不再挣扎,手上用劲将何灵转身面对自己,真诚地说,“何姑娘,何灵,你听我说,这是林丹丹的身体和她的记忆,可是灵魂是你的。如果你因此受了伤,你必会把伤势带回迷途,最终受苦的还是你自己。控制住林丹丹的记忆,压制住她,我们马上就回迷途。”

何灵满脸泪水,双眼赤红瞪着朱幼安,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痒,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劈头盖脸将朱幼安满脸满身喷了个血红。

朱幼安一见何灵已经开始吐血,来不及抹掉脸上的血珠子,伸出手在何灵面前一晃,准备强制让何灵睡着。

何灵迅速一拍朱幼安的手掌,口中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这一次直照着朱幼安的脸喷去,趁着朱幼安眼前迷蒙视物不清,狠狠将朱幼安往后一推,撒开脚丫子转身就跑。

何灵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志,耳边只有梦魇一般的声音,“跑啊,快跑。跑啊,跑啊”,任由身体里林丹丹的记忆和情绪控制自己一路狂奔下去。

连绵的小山看起来这么的可憎,田间忙碌的农民看起来全都是邪恶,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罪恶。

何灵连滚带爬地奔跑着,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手上、腿上全是擦破的血痕,不知道脸上是泪还是血,也不知道手中握着的吊坠已经将掌心刺破,沿着奔跑的山路一滴一滴,洒下一串暗红色的星点。

忽然,何灵只觉得后脑一阵疼痛,正想转身看,只觉得一只大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也不知是奔跑得浑身力脱,还是被朱幼安强制睡眠了,眼前一黑,又人事不省了。

等何灵醒来,已经在回程颠簸的车上了。

何灵睁开眼,看到的是朱幼安下巴。再转动一下眼珠子,自己躺在朱幼安的腿上,身上盖着一床小毯子。

何灵挣扎着要爬起来,这一拉扯,脸上、手上、脚上、身上都痛得要死,咧着嘴“哎哟”叫出声来。

朱幼安按住她,“躺着别动,本来身体又差,再乱动你要晕车了。”

何灵急了,这种亲昵的语气,这不是让小周小王误会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前面俩人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硬挣扎着爬起来,与朱幼安拉开距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钱哥,咱们这就回去了?”

朱幼安不紧不慢地说,“你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就突发疾病了,再不回去,我怕你这条小命会交代在这里啊,那我可赔不起的。”

副驾的小周终于开口了,“小丹妹,你说你这是怎么了?钱哥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就差没把我们吓死,满脸满身是血。钱哥还说,他脸上身上的血也是你的。你到底是吃了什么啊?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开车的小王也跟着补充,“小丹妹,你这一病吧,我们才发现就你一个女孩子确实是我们没考虑周到啊。你说我们都是大男人,到底谁照顾你。我和你周哥都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们要是抱了你什么的,回去我们可解释不清楚的啊。所以呢,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就该钱哥照顾着你的。他是我们的头儿,年纪也比我们都大点,况且了,也是他自己点来出差的。”

何灵转头看了看朱幼安,原来他是这么跟小周小王解释的,那倒也说得过去了。可是到底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由自主地问朱幼安,“我这是怎么了啊?”

小周回过头来,“你说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几个月了,你要病吧,刚开始病还想得通。这会儿病,而且还病得这么突然又凶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反正我们赶紧回去就好了,回去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小王又开口了,“那会儿真是把我们吓坏了,满身满脸是血的钱哥抱着满身满脸是血的你,知道的说你病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俩被砍了呢。”

小周瞪了小王一眼,“别开玩笑了。”

何灵知道朱幼安当着小周小王肯定不会说些什么了,一路也就沉默着继续当病人了。

各种交通工具又转了一遍,终于折腾回到圆梦中心了。

不光朱幼安,小周小王都硬逼着何灵赶紧去医院检查身体。

朱幼安打发了小周小王去找女朋友,硬拉着何灵坐上了车要去医院。

何灵知道朱幼安不是带她去检查的,而是带她去见杨天白,交还项链就离开梦境。

何灵开口了,“朱医生,我知道你带我走这一圈梦境很辛苦,其实我也希望能够轻松愉快地结束这场梦。在这个梦里,我一直都听从你的安排。现在,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否则,就算我们到了医院,恐怕我也不会将这项链给杨天白的。”

看朱幼安专心致志开车不搭理她,何灵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你知道徐芳茹故事的前半截,我知道徐芳茹故事的后半截。”

朱幼安还是不开口。

何灵继续说,“朱医生,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林丹丹会忽然那么反常吗?”

朱幼安叹了口气,“何姑娘,我们进这个梦境的唯一原则就是快进快出,尽快结束。”

何灵望向窗外,笑了,“朱医生,以前韦警官他们就说过,我进梦境其实会比较吃亏。以前我不知道,经过了那么多事,我明白了。你们都是心智坚定的人,你们确实更适合进入梦境探险。也许是跟我的成长背景有关,我是心智比较虚弱的人,所以,我总是会感受到更多他们的悲痛、伤心和绝望。”

“如果在现实世界里,或许这算是一个优点吧,总是能迅速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只是,在梦境中,这或许就是我最大的弱点了。若曦姐说过,以我的心性,以后只怕会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

朱幼安说,“是的。如果在梦境中过于心软,确实是会吃亏的。我们在梦境中成长,在梦境中获得能量,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坚强起来,不要让梦中人的情绪和记忆控制我们。何灵,不要随便去感受梦中人最深的情绪,尤其是你还没有学会怎么激发出自己的潜能的时候。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每一次都能够安全地从梦境中离开,只有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才有机会成长,才能在后期做更多的选择。”

何灵幽幽地说,“所以,我们前期可以不用太在乎梦中人吗?”

朱幼安没有回答。

“幼安……”

朱幼安不知道何灵为什么突然把他的名字叫得这么柔软而温暖,本能地脚上一点踩了下刹车,车跟着也顿了一下。

何灵看着窗外,软绵绵地继续说,“幼安……你的名字让人觉得很温暖,这个名字里有爱有期望。”

车又顿了一下。

“幼安……不用去查你的成长环境或者家境都知道,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你小时候身体可能不是很好吧,‘幼安’这个名字,是期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幼安’又是稼轩的号,这个名字里蕴含了多少的爱和期望,温暖和未来啊。”

朱幼安忽然意识到何灵可能要说什么了,“何姑娘,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迷途了。等我们回到迷途,你先上第二层去,你一定要小心记住我前面给你说过的话。不要用你的任何东西去换取任何物品,记住,是你的任何东西。”

何灵没有心思听朱幼安说迷途的事,继续自顾自地说,“幼安……你一定跟我一样,一直都在一个很有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以前我总以为,父母疼爱孩子,那是本能或者是自然而然的事。每一个孩子都是因为爱、温暖和希望才来到这世界的。可是,并不是啊。”

朱幼安继续说着迷途的事,“何姑娘,我跟你说过那个穿粉色衣裙的姑娘,她叫桃花。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管她说什么,不管你再嫌弃自己身上的任何东西,包括负面的情绪,比如软弱、比如眼泪,你都不可以给她。一旦你开了头,你一定会想继续交换下去的,所以要从第一次就要拒绝她。”

何灵继续说,“幼安,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名字,特别是那个‘安’字。幼安,你知道林丹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朱幼安本打算分散何灵的注意力,强制让她回到现实考虑中,这会儿听她到底将话题扯到林丹丹身上,心知不妙,赶紧找地方把车停下,“何灵!何灵,你听我说,你现在不想去杨天白那里没关系,你想聊一聊也没关系,咱们就聊一聊。”

“何灵,你想问我什么?”

何灵转过脸,“徐芳茹的事,你知道多少?”

朱幼安叹了口气,“先别说徐芳茹的事吧,我们先说说林丹丹的事吧。不过,我们先回到圆梦中心。还有,你得控制住林丹丹的记忆和情绪,我不希望你再被林丹丹控制住。”

何灵点头,“我们先回去吧。”

朱幼安扳过何灵面无表情的脸,柔声说,“何灵,你很善良。但是,有些时候,太过感同身受,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梦境中,太危险了。我们要学会跟梦中人融合,更要学会跟梦中人分离。”

何灵胡乱地点点头。

回到圆梦中心,何灵神情恍惚地开始乱翻自己的东西。

亏得何灵已经搬到圆梦中心住了,所有的东西都在。翻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个铁皮都磨损了的小月饼盒子里找出了一个丝绒小包。

握着这个丝绒小包,何灵终于安静地坐了下来。

“幼安……”

朱幼安微微抖了一下,但还是没忍心开口拒绝何灵,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在。”

何灵脸上扯过一丝苦涩的微笑,“你一定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对不对?你这么聪明又能干。”

朱幼安点头,“你想告诉我吗?还是想问我什么?”

何灵把小包紧拽在手心里,“幼安……”

朱幼安又轻轻抖了一下。

“幼安……跟我说说徐芳茹的事吧。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朱幼安叹气了,“徐芳茹……她是个苦命的女子。”

这一次,何灵点头了,“她确实是个苦命的女子。她这一生,可能都没有机会感受到温暖和爱意。”

“幼安……”

“嗯,我在。”

“其实,林丹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们母女,都是苦命人。”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8

何灵平静的语气里流淌着深沉的悲伤,朱幼安叹了口气,坐到何灵身边,抱住何灵,将她的头窝在自己的颈窝,轻轻摸着她的头,“何灵,没关系的,你想哭就哭吧。你想替林丹丹哭,就好好哭一场吧。”

何灵闭上眼睛,轻声说,“幼安……”

“嗯,有我在的,不怕啊。”

“谢谢你,你真让人觉得温暖。”

过了一会儿,还是坐直了身子,跟朱幼安拉开距离,“谢谢你,这么容忍我的软弱。”

何灵伸出手,将手心里的丝绒小包递给朱幼安,苦笑着,“从我第一次去柳家寨……那时候是在梦中梦里……我就能听懂柳小七……不对,是徐芳茹和杨天白对唱的情歌。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曾经接触过音乐知识。”

朱幼安将丝绒小包接过来,握在手中并没有打开。

“后来,我们找到了连理树,找到了柳家寨,我很快就能听懂、也会说他们的方言。我在现实世界里,确实有些语言天赋的,没有刻意学习,我会三门语言。那时候,我还以为,能学会他们的方言,是我把语言天赋带进了梦境。”

“第一次去那老人家的院子里,第一次进了那屋子,我本能地觉得害怕,想要逃跑。第二次再去那老人家的院子,我被吓晕了。后来我一直躲在你的身后,一直不敢正面接触那位老人家,我一直以为是我胆小怕事。”

“也怪我啊。当初在梦中梦里,只随便看了一眼杨天白的项链,没曾仔细看看细节。如果那时候就看到了细节,那时候就注意到吊坠上的字……”

朱幼安插了一句话,“这不怪你的。那时候我们是树,你不可能完全感受到林丹丹的记忆,尤其是她压在心底的记忆。在这里,你还没有学会将梦中人的所有技能、所有记忆融会利用,你还不会把林丹丹的记忆带进梦中梦。”

何灵摇摇头,“那么多的信号都在提醒我,我可能跟徐芳茹有关,可是我都没有察觉到。如果我早一点察觉到,我们不要去挖那么深,这个梦或许早就结束了。”

朱幼安叹气,“何灵,你才刚开始进梦境探险,你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有天赋了。如果非要怪,也只能是怪我。你本来也差不了多少能量了,我不该那么贪心,想要更多能量,想要刨根究底查真相。唉,确实该按照我一开始的计划走的,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只是……到了第二层,可能你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幼安,我跟你说啊。我从踏进这个梦境开始,我真的没有好好感受过林丹丹的内心世界和她的记忆。我知道她母亲已经过世了,我知道她没有父亲。可是,我想着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她的人生应该是从大学毕业开始走向新的舞台。那些过往,对她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林丹丹,她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人。”

朱幼安听到这话,脸上并没有异常的表情。

何灵心中叹气,以朱幼安做事的风格,他果然早就查过林丹丹的身世、背景了。

“林丹丹小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母爱……徐芳茹是个精神病人,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哪里还能将满满的爱给林丹丹。可是,她还是会保护林丹丹,用她仅存不多的爱和本能保护林丹丹。”

“从林丹丹开始记事起,徐芳茹就抱着她或者牵着她到处流浪。一个疯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到处流浪,太容易让人感受到这世界的恶意了。因为她们都不懂,一个神志不清,一个年幼无知,想要欺负她们,实在太容易了。人性中最深沉的恶,那些满满的、纯粹的恶,原来不是给其他动物的,是给自己的同类的。”

“那些人欺负她们,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只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林丹丹没有父亲……是因为……是因为……徐芳茹在流浪的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

朱幼安紧靠着何灵,抱着何灵,拍了拍何灵的胳膊。

“林丹丹……她的名字,并不是徐芳茹给的。徐芳茹那时候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了,但是她还是记得林丹丹是她的女儿,她还是爱着林丹丹的。小时候,林丹丹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她的脸上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徐芳茹带着她四处流浪,走到哪里,被欺负到哪里。”

“幼安……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对孩子这样残忍。我刚开始来到梦境,感受不到林丹丹幼时的记忆,是因为她从不愿回忆这些过往。这些记忆、这些过往全是伤痛……”

朱幼安拍拍何灵的肩膀,“其实,我们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也许,人类有一种刻在基因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太过悲伤的过往,我们会有意识地掩埋在记忆深处,再不想起。也许只有深埋,才能让我们以一个正常人的姿势去迎接新生活,降低对自我的伤害。”

“或许是吧。林丹丹,看起来那么乐观、豁达,生命力多么顽强啊,谁会知道她有这样悲伤的过去……她不愿意让那些记忆影响她的未来,其实她是成功了的。我跟她的身份融合得很好的,但是我都没有感受过她的这些伤痛。她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跟她妈妈一样。”

朱幼安拍拍何灵,“她这么坚强,未来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其实,从她的名字来看,她也算不幸中的幸运。她见到了太多的罪恶,所以上天给她补偿了一个没有血缘的林妈妈爱着她,给了她温暖给了她未来。”

何灵点点头,“是啊,林阿姨很好,那样满身疮痍恶臭无比衣衫褴褛又疯癫痴狂的徐芳茹,那么多人都欺负她的徐芳茹,林阿姨没有嫌弃她们,给了她们爱和温暖。她给了林丹丹一个身份,给了林丹丹一个改变未来的可能。林阿姨说过,丹丹这个名字,其实是希望林丹丹有一天能够负担起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其实,丹丹的名字,是承担、担当的意思。”

“何灵,我们有的人一生都会幸运,生于温室,长于无菌,一生幸福安康,见不到风雨。大多数人,一生平凡,有快乐有悲伤,有幸运有无奈。还有的人,生于苦难,长于荆棘,他们的人生,就是我们所说的逆袭模式。她能够忘却出生给她的苦难、伤痛,活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就已经是最大的逆袭了。林丹丹,她做到了,她一定会有幸福安稳的一生。”

何灵从朱幼安手中拿过丝绒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掏了掏,掏出一片绿色的叶子,放在左手掌心。

又在身上掏了掏,拽出朱幼安仿制的那条银项链,理顺链子,把叶子形状的吊坠摊在伤痕累累的右手掌心,两只手放在一起对比起来。

“幼安……你看,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你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啊,咱们俩都在梦中梦里见了那一眼,你仿制出来的项链,真是一模一样。尤其是……你看……”

将两片叶子翻到同一面,上面刻着米粒大小的四个字“杨柳青青”,“你看,幼安,你是怎么做到的,只看一眼,那么小的字,你都注意到了,真的是一模一样。‘杨柳青青’,杨天白一直以为徐芳茹是叫柳小七的,杨柳青青,这是说他们俩呢。他哪里知道,连柳小七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幼安,徐芳茹为什么不叫柳小七了?”

“她原本是不叫柳小七的,只是她妈妈带着她改嫁后,为了能跟继父拉近关系,看起来像一家人,这才随继父姓柳,又按孩子排行随意改了个柳小七的名字……后来,自然就改回自己的名字了。”

“幼安,你说,徐芳茹遇到杨天白,到底是缘还是劫啊?她……虽然看起来朴实温柔,但是她很聪明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个疯子?可是,你看……”

何灵将两只手里的叶子放到朱幼安眼前,“就算她成了个疯子,就算她忘了所有的事,丢了所有的东西,她始终没丢了杨天白给她的项链。也许,这才是我们矫情的时候所说的,用我的生命来守护。”

朱幼安没有回答,从何灵右手掌心轻轻拿了仿制的项链,握在自己手中。

“幼安,你能不能告诉我,徐芳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个疯子?”

何灵盯着朱幼安看,目光坚定,一定要他回答。

朱幼安含糊其辞,“她受了伤,伤得有些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耽误了。”

“什么时候受的伤?被谁伤的?为什么没有得到治疗,是没被人发现吗?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案底?”

朱幼安摸了一下何灵的头,“何灵,那时候太早了,柳家寨太偏远了。那时候她家又穷,所以才会耽误了的。”

何灵微微一笑,“幼安,你不是会说谎的人啊,所以……徐芳茹是在柳家寨受的伤,对吗?以徐芳茹的母亲那种市侩和精明,能在柳家寨伤了徐芳茹还能掩盖下来,这是什么人?”

“何灵,那件事,实在是年代久远,前尘往事已经没有人能记得清楚了。”

“所以,徐芳茹受伤,是她年纪还小的时候了?那是徐芳茹最青春貌美、最有交换价值的时候,以徐芳茹母亲那副德行,只怕是将徐芳茹当了摇钱树。幼安……你什么都不肯说,其实已经说明了能让徐芳茹受伤、又能让她母亲闭嘴不言的,只能是她的家人了。”

朱幼安叹了口气,“何灵,徐芳茹受伤了,其实……也算意外吧。她这一生……或许让她困于自己的世界也是一件好事吧。她等了杨天白一生,始终没有等到杨天白。她的意识不清,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现实太痛了,自己给自己做一个梦,让自己带着虚幻走完这一生。”

何灵抬起头来,脸上含笑,“那么,施暴的人呢?他们又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在现实里已经得到了满足和乐趣,所以不需要做梦了吗?所以,他们将自己的乐趣和满足,建立在别人的伤痛和苦楚上,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朱幼安又叹气,“何灵,这里终究只是梦境,而且……这里是杨天白的梦境。能够让一个疾病缠身时日不多的人念念不忘、难以忘却,他还是值得原谅的吧。我们都不是徐芳茹,我们不能替徐芳茹做决定。”

“是啊,我们都不是徐芳茹。但是,我现在是林丹丹。徐芳茹,是我的母亲。我希望能够知道我的母亲到底遭遇了些什么,我才能决定是否将真正的‘杨柳青青’交还给杨天白。”

“何灵,你该知道,我之所以不肯说……这个真相,不是你想知道的。杨天白的项链,你可以还真的,也可以给假的。其实,这个梦境的能量,你已经不需要太多了。所以,何灵,跟我走吧,我们回迷途吧。”

何灵此时倔脾气又上来了,“朱医生,是不是每一个进了迷途的人,都会以能量为第一目标?我们在梦境中,到底要学什么?学会一切夺取能量的技能,即使这些技能有可能违背我们的本心?这就是成长吗?”

朱幼安不回答。

“朱医生,温小雅曾经说过,也许我是被选中的人。韦警官曾经说过,我也许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那么,就允许我任性一次。我希望成长,不仅仅是获得能量的成长,更是完善自我,让自己学会坚强。可是……幼安……”

何灵眼神温柔而坚定,“幼安……学会坚强,不是让我丢掉共情能力,不是让我学会冷漠对待他人的伤痛和苦难,不是让我为了完成梦主的心愿善恶不分、是非不辨。善良,一定要得到彰显;罪恶,一定要受到惩罚。我们总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相信这神明这天意,不是神力不是超自然,而是根植在我们心底的善恶是非。”

“我们选择做善良的人,不是因为我们软弱,更不是毫无原则地宽恕原谅错误甚至是罪恶,而是我们要用温柔而坚定的力量去维护我们心底的善恶信念。所以……幼安,请告诉我,徐芳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朱幼安叹气。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19

朱幼安思索了片刻,“何灵,你该明白,这世界有光明也有黑暗,还会有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我们会遇到温柔善良的人,也会遇到凶恶邪煞的人,更会遇到有欲望、有念想、有痴缠、有悔恨的普通人。真实世界有何种特征,迷途更会将这些特征扩大。在迷途中,我们自己本身就有欲望有目标,一门心思想回到现实世界。所以,既要获得足够能量,还要保持本心不迷失,再想按通行的善恶标准在梦境中探险,这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何灵点头,“是啊,这个标准很难。我们都想回到现实。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太容易被能量所诱惑,也许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还有普通的善恶观,但是在梦境中,可能一切都向能量倾斜。但是,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一个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也许,迷途的主人设置迷途的游戏规则,就是为了看到我们迷失自己,沦为他的奴隶。可是,幼安啊,如果我们在迷途中为了能量能够闭上自己的心眼,那么我们也会在现实世界里变成我们所憎恶的人。”

“幼安,即使是在困境中,我们也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总该坚持点什么啊。人之所以为人,学会低头很重要,可是,学会坚持心底的信念也很重要啊。幼安,谢谢你给我选了这样一个梦,也许这个梦对我来说有些残酷,按我的本心,我确实不想看下去。但是,也许就是这样的梦境,才会让我明白在残忍和邪恶面前,要学会去理解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性,更要在真实的世界面前,坚持自己的本心。”

朱幼安温柔地说,“何灵,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其实会有很长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是要用我们的天真、信念或者善良去填平。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变得圆润、身上的棱角会被磨平,这就是我们在理想和现实的平衡中,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不愿意付出自己的善良或者信念,那么,你一定会比绝大多数人走得更加艰难,你付出的代价不是善良或者信念,一定会付出其他的代价。无论是理想或者现实,我们选择了其中一方面,必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坚持理想,一定付出得更多,也更艰难得多。”

何灵坚定地说,“我明白的,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我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念。幼安,我相信你和韦远哥,不管是医生或者是警察,一定是有自己从业的坚持和信念,这是你们心底无论如何不会去改变的东西。我也一样,我也希望能坚持一些我心底的信念。”

“所以,幼安,请告诉我,徐芳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林丹丹她只能控制我那一次,她不会总是控制我。而且,你在我身边,即使发生什么意外,我相信你能够保护我。幼安,如果我真的要付出代价,在第一层的梦境中犯错,总好过在第二层、第三层犯错。人生总是要犯错的,犯错须及早,修正错误的代价才会比较小,我们才有回头路可走。越到后面,梦境的容错率越低,那时候,可能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朱幼安微微摇头,“何灵,其实你是个很聪明很有天赋的人。如果你肯以最快捷的方式进梦境探险,你很快就能出去的,为什么要挑一条更艰难的路呢?”

何灵苦笑,“从高一点的思想境界说,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我注定要挑那条更艰难的路;从现实角度来说,我们总要有共同的信念,才可以信任彼此啊。韦远哥曾经教过我,以后我们都是共同作战的战友,如果今天我为了能量,暂时放下自己的坚持和信念。那么,未来的日子里,为了更多的能量,我会不会放弃或背叛你们?没有处于那种境况下,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至少目前我可以说,我不会背叛你们。我希望能把自己的后背给你们的同时,也得到你们把后背交给我的信任。”

朱幼安苦笑,“何灵,如果以后我们有幸能够进入春秋战国时期的梦境,你一定适应得很好。你若是想完成自己的目标,确实都能完成的。”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徐芳茹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说过,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所以,不管她遭遇了什么,林丹丹不会再控制我了。”

朱幼安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杨天白离开柳家寨以后,很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本来徐芳茹的父母……她的亲生母亲和继父原本以为,杨天白会想尽办法迎娶徐芳茹的,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徐芳茹与杨天白交往。”

何灵表示赞同,“是了,一定是他们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的。那时候的杨天白,比寨子里其他年轻人看起来都更有前途,他们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啊。只有杨天白与徐芳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只有杨天白拿出百分百的诚意,他们才好坐地起价啊。否则,徐芳茹不可能有时间跟杨天白谈情说爱而不被他们发现。”

“杨天白虽然是只身一人到柳家寨种植天麻……他起初的想法,也是以为能够挣钱的。但是,到底年轻了,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有些潜规则,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贪婪和复杂的人性。那时候杨天白的条件,是柳家寨里最好的一个。徐芳茹的父母,确实存了放长线钓大鱼坐地起价的心。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杨天白会创业失败。”

“后来,杨天白离开柳家寨去闯荡。就算我们现在去柳家寨,也觉得交通不便,更不要说当年了。杨天白走了一年多,音讯全无。在农村,徐芳茹的那个年龄刚好又是最佳婚配年龄。很多人都明白,到手的一百块,肯定远高于遥不可及的一万块。她的父母自然不愿意让徐芳茹就这样在家里等杨天白一生一世的。”

“后来,他们开始给徐芳茹相亲挑人家。徐芳茹……看起来很温柔,性子却是极为刚烈的。无论她父母介绍什么样的人家,她总是不答应。”

何灵轻轻说,“她答应过杨天白,要等他一生一世,她是下定了决心一辈子不嫁他人的。”

朱幼安叹气,“女孩子,性子过于刚烈了,命运多半坎坷的。徐芳茹,她不仅不同意任何一户人家,放出话来要在家里伺奉父母,终生不嫁……有人家上门提亲,她还将人家打了出去。”

何灵说,“徐芳茹,她言出必行,确实是能坚持的。”

“后来,确实也没人家上门提亲了。只是,这反而更可怕的。”

“徐芳茹的母亲嫁到柳家寨,原本也是因为她继父娶不到正当年的女子,才会娶了她母亲。她母亲本来生了七个女儿,嫁到柳家寨……生的还是个女儿。”

何灵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林丹丹……是不是该叫那个……宝儿……”,到底说不下去。

朱幼安抱了一下何灵,又拍了拍她的胳膊,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叫他哥哥。”

何灵浑身发抖,眼中莫名地冒出眼泪。

朱幼安声音越来越轻,“那个男人……他们囚禁了徐芳茹,直到徐芳茹生下了孩子。他们以为,孩子都生了,徐芳茹只能认命了。”

何灵低声说,“徐芳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认命的。”

“是啊。如果她肯认命,早就同意其他人家的提亲,过着单纯平静的生活了。他们放松了对徐芳茹的看管,从囚禁变成了软禁。他们还试着让徐芳茹跟孩子培养感情,想用孩子让徐芳茹认命。徐芳茹……她很能忍……一个是她的母亲,另一个是她叫了两年父亲的人,还有一个违背她意愿生下来的孩子……”

何灵嗓子有些嘶哑,“本来该是生命中最亲的人……比陌生人更残忍地伤害了她,毁掉了她的生活和梦想,剥夺了她的所有未来。来自陌生人的伤害和恶意,也许可能用意外来安慰自己;来自最亲的人……还要逼自己接受这样的后半生……”

朱幼安轻声说,“徐芳茹,她骨子里有一种决绝。他们以为,孩子能缓解所有的伤害和仇恨,孩子能够抹掉一切也能重塑一切。”

何灵嘶哑着说,“如果,杨天白未曾教过她不同的世界,或许她会相信他们所说的。杨天白让她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天空、不同的未来,她怎么可能会过那种生活。后来呢?”

“徐芳茹渐渐地肯抱着孩子哄他,逗孩子开心……一切看起来好像正常人家一样,他们终于放松了警惕,开始试着把孩子交给徐芳茹看管。那是徐芳茹第一次独立照看孩子,他们出门务农去了……后来,徐芳茹放了把火,烧了那个家。她始终是良心未泯的徐芳茹,家中的小妹妹,她打发着去了隔壁奶奶家捡豆子。”

何灵轻声问,“徐芳茹怎么疯的?杨天白的那串项链,为什么留了一半在他们手里?”

朱幼安说,“那场大火,燃得很旺。等他们从田间赶回家,只救起了一小间烧掉一半的瓦房。何灵,你说得对啊,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以为自己做的事,乡亲们都不会置喙。相亲们确实不会公开说,但是……这是罪恶啊。他们家被烧得只剩小半间房,那是因为周围的乡亲们都没有施以援手。”

“等到他们赶来,徐芳茹……她当着两人的面,将那孩子……将那孩子摔在地上。那孩子……也是造孽,生在这样的家庭。如果他有得选择,他怎么肯出生在这样的罪恶土壤中。”

何灵沉默了很久,“这孩子……他是无辜的,可他也不是无辜的,他就是罪恶的见证。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提醒所有的人,这桩恶意满满的罪行。”

朱幼安接着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徐芳茹怎么能跟儿子比……所以,他们当场把徐芳茹打得人事不省。据说……徐芳茹伤势很严重,都以为是撑不过了的。他们,将徐芳茹拖到土坑里,连掩埋的心思都没有,原来是想让徐芳茹暴尸荒野的。徐芳茹的血迹,从火烧过的废墟上,一直拖到土坑里。上天有眼不会将这罪恶掩埋,或者是……到底是有看不下去的好心人,对徐芳茹施以援手。”

“等他们从卫生所回来,想起徐芳茹的尸体,再去寻找时,已经没有了徐芳茹的踪迹。他们的儿子,从此也就傻了。不管他们如何宠爱照顾,始终只有幼儿的智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徐芳茹,从此再没有在柳家寨出现过。这件事,让当地人觉得恶心又震惊,所以他们从心底里想要将这件事遗忘,想要忘掉他们一家人。”

何灵点头,“怪不得不管我们打听柳小七也好,徐芳茹也罢,始终没能打听出消息来。他们也觉得这种罪恶,难以启齿、难容于世啊。”

朱幼安说,“其实乡亲们,没人知道杨天白的项链,所以没有人提到过这个细节。至于那项链是如何一人一半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何灵握紧手中的叶子,“或许,是他们在囚禁徐芳茹的时候,硬从她身上搜刮出来的。银项链本身就不值钱,更何况这玻璃的吊坠。他们留下了银链子,玻璃的吊坠,没有价值的,自然是扔了。所有人都不会把这链子当回事,只有徐芳茹,不管她遭遇了什么,就算是重伤在身,就算是意识不清疯疯癫癫,她还是记得杨天白的‘杨柳青青’。”

何灵鼻子都有些堵,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她的女儿。可是,她还记得当年对杨天白的承诺,‘我一定会等你的’。她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儿,这个女儿,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回光返照的时候……她还低声唱着当年的那些情歌,说着‘一生一世都等你’的话。”

朱幼安没有补充其他的细节,何灵也没有继续追问。徐芳茹这一生,无论再怎么追问、掩饰,都是一个让人不忍细读的惨剧。

过了许久,朱幼安才问,“何灵,你现在想好怎么去见杨天白了没有?他到底才是这个梦的主人。”

何灵长舒一口气,“想好了,准备准备,我们去见杨天白吧。”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0

何灵的“准备准备”,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声势浩大。

朱幼安知道何灵心中悲伤又愤怒,以为她做点其他事分散一下注意力,等回到迷途,慢慢也就忘了徐芳茹的事。

虽然朱幼安全力支持何灵做任何决定,但是当他看到何灵竟然招募演员拍微电影的时候,朱幼安还是大吃了一惊,担心何灵在梦境中时间太长反而坏事。

朱幼安微微皱眉,“何姑娘,虽然梦境中的时间比不上迷途中的时间。不过,我们既然已经查证了该查证的消息,拿到了能拿到的东西,早点回迷途会更好一点。”

何灵闷闷地说,“朱医生,谢谢你。其实,我考虑过你所说的,直接将仿制的项链给杨天白,给他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我们既能获得能量,也能快速离开梦境。”

“只是,我忘不了徐芳茹,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她的这一生,总该有人怀念她、心疼她。所以,请让我按照我心中的想法做下去吧。也许,最后我未必会交给杨天白,就算给了他,他也未必会看。但是,我希望做一点事,让徐芳茹的存在有一点价值。”

朱幼安有些担心,“就算拍了下来,也许还没到交给杨天白的时候,你自己就先崩溃了。听到的故事和亲眼看到的场景,这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要为难自己了,你无法直视这样的罪恶的。”

何灵点头,“是啊,我确实无法直视这样的罪恶。就是因为这是我的弱点,所以我才要去面对啊。也许有一天,我会遇到比这更可怕的罪行,那时候我会更怕的。不如,先锻炼锻炼自己吧。”

朱幼安叹气,“其实,你也挺固执的啊。”

朱幼安一边劝阻何灵,一边却给了何灵全力的支持。

因为担心何灵拍摄过程中会承受不住,一直陪在她身边,拍摄到后期,反而是朱幼安承担了全部拍摄工作。

看起来简单的微电影,就算朱幼安的财力人力精力,前后还是历时三个多月。

当成品放在何灵的面前时,何灵胆怯了。

朱幼安握着何灵的手,“不想看,就不看了,我们去找杨天白吧。”

何灵摇头说,“我的一个任性想法,让你忙了三个月,不看太对不起你了。就算杨天白不想看,我也是要看的。”

朱幼安说,“那我陪着你看吧,不想看了跟我说。”

播放之前,何灵还在揣测杨天白会不会选择看,不知道杨天白看到这部微电影会作何感想。

电影拍得很真实,从杨天白与徐芳茹相识相知相恋开始,没有过多的铺垫和渲染,就是平铺直叙地按照时间记录。

看到杨天白和徐芳茹在连理树下刻同心结的时候,何灵低下头看了看手背。

杨天白离开了柳家寨,徐芳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杨天白回来。

每一天,她都会去连理树下看一眼摸一摸,看看他们刻下的同心结,摸一摸他们曾经依偎着连理树。

再后来,有人家上门提亲了,徐芳茹不同意。

父母开始敲打责骂徐芳茹,她不为所动。

再后来,父母态度强硬地要将徐芳茹强行嫁给别人,徐芳茹跑到别人家里大闹一场,将婚事闹黄了。

前前后后,提亲、拒绝延续了大半年。

徐芳茹父母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何灵开始手脚冰凉起来,朱幼安什么话都没说,伸手过来握住了何灵的手。

不知道从叔叔到父亲的称呼,徐芳茹用了多久时间。但是那个她叫了两年父亲的男人,对她用了强。那个她叫母亲的女人,竟然帮他在屋外望风。

屋里有混乱的砸东西的声音,有男人动手的“咚咚”声、叫骂声,有女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求饶声,从凄厉到嘶哑到最后无声无息。

那男人从屋里出来,满脸血痕,却极为得意,手上还握着一条银链子。

屋外那个献媚的女人,满脸堆笑地锁上了房门,从男人手中接过银链子揣在怀里。

男人和女人像对付仇人一样,从此将徐芳茹锁在家中。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徐芳茹开始还能放声大喊,叫得几声,那男人必定开锁进屋一顿毒打。

后来,徐芳茹再也不呼救了,她只是轻声地嘶哑着嗓子,唱着一首一首山歌。

“哥妹唱歌心对心,有情有义把歌行。

二人来把山歌唱,好比山伯陪祝英。

妹讲话语句句真,唱歌遇着唱歌人。

我是后园芭蕉树,从头到尾一条心。”

何灵紧紧抓住朱幼安的胳膊,手上力道很大。朱幼安拍了拍何灵的头,任由她抓。

“哇”的一声啼哭,那个献媚的女人抱着个肥胖的婴儿从里屋出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儿子,是儿子,有儿子了。”

那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抢过婴儿,哈哈哈狂笑起来,“我柳家到底没绝后,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献媚的女人拉着男人的手,“儿子,儿子,是儿子。我们有儿子了,这是我们的儿子。”

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婴儿。

再后来,徐芳茹偶尔可以从屋子里出来看一眼天空了,满脸凶相的男人和献媚的女人一左一右看着她,不停地将手里的婴儿递到徐芳茹面前,“儿子,是儿子。你看他长得多壮实,以后一定是个好劳力。有儿子了,小七,你是功臣啊。”

“小七,你看看儿子,你看看。他多乖,多可爱,你看他吃米汤的样子,胃口多好。”

硬拉过徐芳茹的手“小七,你摸摸他,摸一摸你就知道他多乖了。”

徐芳茹眼角还有未愈合的旧伤口,嘴唇依然肿胀溢血,右手是骨折扭曲后的奇怪形状,她目光呆滞地任献媚的女人拉过自己的手,在婴儿的脸上摸了一把又一把。

徐芳茹喃喃地说,“徐芳茹。”

献媚的女人不解地说,“小七,你说什么?”

徐芳茹手还放在婴儿的脸上,“我叫徐芳茹。”

献媚的女人一愣,“对对对,你现在确实不能叫柳小七了,你还是得叫回徐芳茹的。”

再后来,满脸凶相的男人和献媚的女人开始把婴儿放在她的怀里,“小茹,你试试,你抱一抱他。他那么软,那么乖,你抱抱他。你看,你抱着他,他会对你笑了。小茹,你看看,他喜欢你。”

“小茹,宝儿很乖,他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小茹,你喂他吃一下米汤。你试一试,他很乖的,你看,他喜欢你。”

再后来,徐芳茹真的可以抱着婴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了,凶相男人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献媚的女人防备地看着她,转脸却又讨好地看着凶相男人。

徐芳茹的眼光中,有了一丝柔情,“宝儿,很乖。”

凶相男人得意,“我的儿子,肯定乖啊。这是你生的,你抱着他,他肯定乖啊。”

转脸对献媚女人嘿嘿地笑着,“我能生儿子的,我还要再生十个八个儿子。”

献媚的女人眼神暗了下来,目光中有嫉妒有怨恨。

徐芳茹低头逗弄着孩子,既没听到也没看到。

徐芳茹开始对孩子有了感情,已经不需要凶相男人和献媚女人同时看管她了。

徐芳茹像个母亲一样,会喂孩子吃东西,逗孩子开心,教他说简单的字,温柔地给他唱山歌。

每次她唱山歌的时候,孩子都特别安静。

这是一幅很有爱的画面。

终于,凶相男人和献媚女人信任了她。

他们对徐芳茹说,“小茹,今天你带宝儿睡一会儿啊。他醒了的话,你喂他点稀饭,我们很快就回来的。那边有柴火,你顺便把晚饭做了啊。”

徐芳茹乖巧地点头,抱着睡梦中的孩子轻轻摇晃着,低声反复吟唱着她爱唱的山歌。

何灵开始浑身发抖了,朱幼安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问,“不看了吧。”

何灵很想嘴硬坚持看下去,但是开口说出的话已经有些颤抖了,“看……看……完吧。”

朱幼安没有听何灵的,关了播放器,郑重地问,“何灵,后面的事,其实你已经知道了的。再后来的,就是林丹丹的记忆里都有的旧事。看或不看,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现在,我想问一问,你打算如何跟杨天白谈?”

何灵没再发抖,有些恍惚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原本我是想,让杨天白看到事实的真相,我不愿意给他粉饰一个徐芳茹一生平安喜乐的梦幻。可是…你说得对,杨天白能做这个梦,他对徐芳茹一定是心有愧疚的。他到柳家寨找了徐芳茹几次,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的。”

“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还念念不忘徐芳茹……他是辜负了徐芳茹,是耽误了徐芳茹的一生。可是,他也是徐芳茹这悲惨一生中唯一的亮色。我不是徐芳茹,我不能替她原谅或者谴责杨天白。我也不知道,如果徐芳茹没有死,她会不会选择原谅甚至感谢杨天白,给了她唯一的一点亮色。”

“与加诸在徐芳茹身上的罪恶相比,杨天白的背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说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幼安,我还是狠不下心来啊,这就是我的弱点。我唯一能为徐芳茹做的,就是明确告诉杨天白,我的手上有一真一假两个结局。他可以只听其中的一个,也可以两个都听。只是,基于他的身体状况,我建议他听他愿意相信的一个。”

朱幼安摇头,“你说了一真一假,他一定会要求看真的那个结局的。”

何灵长吁一口气,“那也是他的选择。”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的表情,没有继续劝说,“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朱幼安和何灵都没有说话。

何灵依然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对一个垂死的老人说出这么残酷的真相,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杨天白看到徐芳茹的坚持和遭遇。

如果杨天白因此不治,何灵舒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徐芳茹爱他的代价,是付出一生。

况且,这只是梦境,就算再残忍,他还能苏醒。

徐芳茹,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听说朱幼安和何灵带来徐芳茹的消息,杨天白病体竟然大为好转,坐直了身体期待地等着朱幼安和何灵。

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掌,何灵转头看了看他,他的眼中有些不忍,何灵偏过头不看他。

杨天白声音洪亮,“年轻人,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给我带来好消息的。果然是年轻有为啊,能干,太能干了。”

朱幼安又会回头看了一眼何灵,何灵依然不看他,朱幼安笑着接话,“哪里哪里,也是刚好我们运气有点好呢。不过……杨总,你要找的人,情况有些复杂。这样吧,我的秘书呢,她总结了一份报告,你先听听她的汇报?”

杨天白还是很高兴,“小姑娘,你过来。你也是年轻有为啊,刚大学毕业吧?就这么能干了。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小姑娘,来,说说吧。”

何灵咬着嘴唇,有些紧张,“杨总……”

杨天白大手一挥,“都到这里了,哪里来的什么总啊,老板啊,叫我杨叔就是了。”

何灵叹了口气。

杨天白奇怪,“咦,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些不高兴?难道说我声叔叔把你显老了?那就叫我声爷爷也行。说吧,小姑娘,我这里可是盼了多久才等来你们的消息呢。”

何灵看了杨天白很久,直到朱幼安在背后轻推了她一把,何灵才开口了,“杨叔……柳小七我们找到了……”

杨天白点头,“我知道啊,不然你们不会敢来跟我汇报的吧。”

看着杨天白的眼睛,何灵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杨叔,我们找到了柳小七……不过,她不是很方便来看你,所以她让我们带件东西给你。”

杨天白点头表示理解,“这几十年了,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子女,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的,这个很正常。”

何灵在左边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首饰盒子,“杨叔,柳小七……她托我们把这东西还你。”

杨天白接过首饰盒子,看了一会儿,慈祥地对何灵说,“小姑娘,你杨叔我老了,腿脚不方便,你帮我打开,我看看。”

何灵低着头,愣了一会儿才上前拿过首饰盒子,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里面那条仿制的银项链,双手递给杨天白。

杨天白拿过项链,捏着眼镜腿儿,继续把眼睛都放在了银项链上,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难测的笑容,“小姑娘,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1

何灵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朱幼安,朱幼安什么都没说,没有眼神示意,意思是让何灵自己做决定了。

何灵看着杨天白慈祥的眼神和蔼的笑容,有些开不了口,低着头不说话。

杨天白轻声笑了,“小姑娘果然还有事呢。没关系了,我的人生走到这一步,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该体验的也体验过了。倒是年少时的一些旧人旧事,始终念念不忘。小姑娘,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你是个好姑娘。但是,你不会说谎啊。”

何灵低着头叹了口气。

杨天白继续说,“小姑娘,你这条项链,仿得很逼真呢。我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个信息,你们能仿出这条项链来,说明你们确实找到了柳小七的消息,甚至你们有可能已经找到了真正的项链。只是,你们出于什么考虑,不想告诉我事实真相。小姑娘,我既然能让你们去找她的消息,肯定我自己也是曾经找过了的。如果真的如你刚才所说,她一生平安喜乐了,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丫头,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你找出了真相,可能这个真相不是那么美好,你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

何灵抬头看着杨天白,“杨叔叔,时过境迁了,有些事,就放下吧。”

朱幼安侧头看了看何灵,何灵余光瞟到朱幼安在看到,向他报以一笑,朱幼安点了点头。

杨天白叹气了,“傻孩子,如果我能放得下,多少年前我就已经放下了。我曾经辜负了她、背弃了她,我总得知道那个我辜负和背弃了的人,她到底怎样了。她是个傻姑娘,我想知道当年的那个傻姑娘过得怎么样。她过得好,我自然不会再追问也不会打扰她。如果她过得不好,或许我可以弥补一下她。”

停了一会儿,“如果她……如果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她了,那么我也该知道真相,让我知道她到底怎样过了一生。至于我知道真相后,是欣慰是愧疚,那也是我该承受的。在我有机会弥补挽救的时候,我没有去弥补挽救,那么我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她过得不好,她的一生,又是我的愧疚能够弥补的?小姑娘,你说吧。你仿制的这条项链是做得很逼真,只是这坠子上,除了‘杨柳青青’四个字,还有我的一个小挫痕。那是我做的时候没用好力道,挫得过了一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还以为是材质小瑕疵,但那不是吊坠本身的材质问题。所以,我知道你这个是仿制的。”

何灵点点头,“杨叔叔,这条项链确实是仿制的。你猜得不错,我们确实查找到了柳小七的所有消息。正如你猜想的一样,她这一生,过得……相当不好。本来我们是打算给你看看她真实的一生,但是……”

杨天白微笑着接话,“但是,考虑到我的身体,你们决定让我圆一个美好的梦,是不是?你们已经做得很精巧了,考虑得也很周到。只是,这都不是真的啊。我不是想要一个安慰自己,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虚幻梦境。我想要的,是真相。就算这个事实无比残忍,这也是我该知道的,也是我该承受的。毕竟……当年是我负了她。”

何灵点点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磨损了的月饼盒,递给杨天白。

杨天白握着两只手接过月饼盒,摩挲了一阵,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很久,终于打开月饼盒子,拿出里面的丝绒小包。

杨天白捏了一下丝绒小包,能感受到里面小小的一片叶子,“谢谢你,小姑娘。”

他盯着丝绒小包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打开,把里面的小叶子倒在被子上。用手捏着这片小叶子,看了又看。

许久,杨天白轻声说,“丫头,说吧。你既然能拿到这片叶子,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

何灵反倒不知怎么开口了,支支吾吾地说,“杨叔叔,柳小七她……她其实不叫柳小七的,她的真名是叫徐芳茹的。她……她过得不太好,过得很不好。”

杨天白点头,“是了。原来柳小七不是她的真名,也是啊。徐芳茹……这是个好名字啊。”

何灵有些语结,“杨叔叔……徐芳茹,她这一生……过得很艰难。她……没过上好日子。”

杨天白心中已有预料,“孩子,她这一生一定是非常艰难的,甚至……过得惨烈吧。否则,你不会说不出口啊。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要不然,年轻人……”

杨天白转向朱幼安,“钱兄弟,你说吧。”

何灵转脸看了看朱幼安,赶紧说,“杨叔叔,钱哥恐怕也说不出来了的。我们……我们拍了部微电影……你还是不要问了。”

杨天白还是微笑着,“原来你们考虑得这么周到啊,拍成了微电影。也好,这个更直观了。那你们拍的微电影呢?放给我看看吧。”

何灵硬着头皮说,“杨叔叔,算了吧。你就拿回这片叶子也是可以了的。”

杨天白摇头,“小丫头还是心软了啊。”

朱幼安又侧头看何灵,何灵长吁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天白继续劝,“小丫头,你们钱哥肯定把这事交给你处理了,他是想看看你怎么选择吧。给我吧,既然拍了,让我看看吧。是好是坏,是悲是喜,那也得是我自己的决定啊。”

何灵低头想了想,“杨叔叔,你一定要控制住情绪啊。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适合看这个电影的,要不然,我们改天再看吧。”

杨天白笑了,“小丫头真会说话呢。但是,改天我的身体也不会好啊。而且,还有可能更糟糕呢。那在我有生之年,不是看不到了吗?那多遗憾啊。”

何灵说不过他,看了看朱幼安,他依然面无表情任自己选择。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将一桩罪恶还原并放在了当事人的面前。

杨天白继续说,“放吧,我这一生,什么都体验过了,就算这一刻走了,也是值得的。现在,不是为了体验,是为了知道真相。”

何灵低下头,暗骂了自己一声,“杨叔叔,你可千万要控制住情绪啊。”

电影开始播放了。

看到徐芳茹和自己在连理树下相识相知相恋的过去,杨天白眼里有点点泪光,嘴角都是笑意。

刻下同心结告别的时候,杨天白眼泪流了下来。

徐芳茹拒绝上门提亲的人时,何灵将纸巾一张一张递给杨天白。

何灵自己不敢再看,这不是电影,这是徐芳茹真实的一生。只是听,这都是她难以接受的悲剧。

徐芳茹被继父用了强。杨天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捏着拳头,眼里全是怒火。

徐芳茹被囚禁了。杨天白捏紧拳头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全是沟壑的脸淌了下来。

徐芳茹轻声地唱着过去对杨天白唱过的山歌,杨天白还是闭上眼,浑浊的泪水一直在脸上淌。

窗外,聚起了淡淡一层红色的雾气,天空开始变得灰暗。

何灵警惕地看向朱幼安,朱幼安皱着眉头,以眼神示意何灵:准备回迷途!

徐芳茹生下了孩子。杨天白浑身开始发抖,嘴里“吱吱嘎嘎”地发出怪声。

天空的红色云雾越来越重,看起来好像被血水染过一样。

徐芳茹放火烧家,怒摔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到土坑。杨天白压抑着情绪闷闷地哭喊起来,“小七……小七,是我害了你。”

天空的红,已经变得鲜血一样的浓烈,一会儿又有惊雷划破浓烈的红。

朱幼安靠近何灵,拽了一下何灵的手,以嘴型示意:走。

何灵有些为难,眼神示意:他这里怎么办?要不要叫医生?

徐芳茹被救下了,但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有医生推开了病房的门,杨天白依然注视着投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何灵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示意他:医生来了,我们怎么走?

医生身后是一位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以及一位穿外卖送餐员衣服的姑娘。

朱幼安眼神示意:韦警官。

何灵仔细一看,可不是嘛,病号服是韦远!医生是秦若曦,外卖送餐员……肯定是温小雅了。

何灵有些激动,看朱幼安淡定的样子,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彼此了?有可能,因为朱幼安真的什么都查,调查杨天白的过程中可能就遇到了韦远或者秦若曦。

何灵上前握住秦若曦的手,轻声说,“若曦姐,你来了。”

秦若曦点头,低声说,“这个梦快结束了。”

何灵顾不得看投影上演到哪里了,只觉得天空红得异常,心中有些害怕起来。

蹭到朱幼安身边,“这个梦是不是被我搞砸了?”

朱幼安没说话。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雨,楼道里有人大声喊叫,“有冤情了,下红雨了。”

韦远低声问朱幼安,“朱医生,我们走吗?”

朱幼安还未回答,天空忽然一阵巨响,病房里的灯灭了,可是墙上的投影依然还在播放。

杨天白哭得越来越大声,几乎已经是在嘶吼了。

外面听到各种慌乱的嘈杂声,“停电了,注意病人。”楼道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叫声。

何灵胆怯地缩到朱幼安背后,“我又做错事了?”

窗外红色的雨下得噼里啪啦,整个世界全都被红色笼罩着。

忽然,病房的大落地窗上,现出一扇巨大的门,闪着红色的光亮,亮得有些刺眼了。

何灵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出口吗?”

温小雅一把将何灵推到门内,何灵只觉得头晕乎乎,场景变了。

回到了迷途。

不过一眨眼,温小雅、秦若曦、韦远和朱幼安都回来了。

何灵觉得不可思议,“朱医生,韦远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韦远摇摇头,“我不知道,刚才这个梦境我几乎都在疗伤。是朱医生找到了我们,其实我们对这个梦没有任何贡献的。”

朱幼安没有回答,抓住何灵的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何姑娘,你可以走了。”

何灵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那串珠串的第一粒珠子,已经红透,还将旁边的一粒珠子染成了红色。

何灵觉得很奇怪,难道这个梦自己获得这么多能量?

正向问朱幼安,却看到抬起自己手臂的朱幼安手背上,赫然一个新鲜的心形图案,还有一根从中贯通的线。

心中一动,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果然也有一个新鲜的心形图案,也有一根正中贯通的线。

连理树上刻下的痕迹,没有带到林丹丹和钱哥的手上,居然带到了迷途里。

这是什么原因?

何灵非常想追问这个心形图案,但是当着那么多人,图案又过于暧昧,实在难以启齿。默默垂下手,用长袖将手背挡了个严实,只当没看见。

抬头看朱幼安,他眼中一片坦然,看来是自己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回到正题上,“朱医生,这个梦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搞砸吗?好像能量还挺多的。”

韦远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珠串,“想不到我就最后打了一下酱油都能得这么多能量,何灵你真不错。”

秦若曦点点头,“何灵,你怎么做到的?漫天红雨,梦境出口从天而降,这能量有点大了。”

温小雅笑嘻嘻地说,“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呢。我就说何灵她运气很好嘛,每次都能拿到好身份,都有奇遇。”

何灵嘟着嘴,有些闷闷地,“这也算什么好身份啊。我只不过是拿能量赌了一把,也不知道怎么就赌赢了。”

朱幼安想了想,“或许是阴差阳错的无心插柳吧,不管怎么说,你该走了。何姑娘,记住我告诉你的那些话,等着我们,不要做任何事,不要买任何东西,不要交换任何东西。”

何灵还想再问点什么,似乎有股力量推着自己往前走。

何灵大声喊道,“你们早点来啊,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施施然地就往前飘走了。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2

何灵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轻轻推了一把,指引着自己往电梯方向飘去,她一身红装反倒显得有些飘然若仙的美感来。

飘到电梯前,那股轻推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何灵明白了,因为迷途不走回头路,已经进入第二层的灵魂不可能来给第一层的灵魂指路。正常情况下,第一层的灵魂也不会知道第二层的入口在哪里,当然,除了何灵这种到处乱蹿的。

所以,迷途的主人设置了一股引导的力量,每一个集齐这一层能量的人,都能感受到下一层的路。

何灵不禁感慨迷途主人心思巧妙了,转念一想,不对,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大家进梦境探险,他也是为了获得大家的能量。

低层级的梦境,能量太低了,自然没有夺取或者诱骗的价值,高层级的就不一样了。只有大家拼命去获取能量,他才能从中获利吧。

何灵感受不到那股轻推自己的力量后,转身又往回飘了回来。

朱幼安、韦远错愕地盯着何灵看,秦若曦皱着眉头,温小雅直接开口问,“何灵,你回来干什么?舍不得我们也不用回来啊。”

何灵微笑着说,“我能回来的啊,与其担心我上了第二层去乱买东西乱交换,不如就在这里等你们啊。”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会儿,“何姑娘,这里的梦境,你进不去了的。只要这一层的能量满了,你能感受到指引之力,你就进不了这一层的梦境了。”

何灵转了转眼珠,“那我进去找杏花姑娘买杯饮料?是不是就可以进梦境了?”

温小雅赶紧转头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韦远叹了口气,“何灵啊,你找杏花姑娘买东西倒是不要紧,但是终究是浪费了能量啊。朱医生特意只带你一人走了一个梦境,就是想一次顾不上那么多人,只能一个一个送到第二层去。你买这一杯饮料,那不是把朱医生的好意给耽误了?咱们你等我,我等你,到最后谁也别想上去了。”

何灵还是不想一个人上去,又想了个办法,“那我不买饮料嘛,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等你们集齐能量了,我们一起上去啊。”

韦远叹气,秦若曦不说话,温小雅瞪着何灵。

朱幼安悠悠地说,“何姑娘不想一个人上去也是情有可原的,跟韦警官他们在一起,确实比较有安全感的。只是……这迷途的设置,你若是集齐能量不消费,要不了半天时间,你就会被强制带到别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那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第二层,也许是未知世界。这迷途有许多未解之谜,何姑娘如果愿意,帮我们探知一下也是可以的。”

朱幼安这番话说得与他以往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静大不相同,语气里透着些熟稔和……说不上的感觉,韦远不禁盯着朱幼安看了看,又看了看何灵。

何灵一听朱幼安这么一说,有些尴尬了,“那……大家加油吧,我先去第二层等大家哈。你们……要快一点啊,朱医生,麻烦你了。”

想了想,还是跑到韦远身边,低声地说,“韦远哥,你身体好点没?你能不能快一点上来啊。”

韦远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朱幼安,“我没事了的,我们很快就会上来的。你一个人上去不要害怕,你乖乖坐着不要乱走乱动,不要乱买东西,不会有事的啊。灵魂迷途还是很安全的,不要害怕。你就这样想啊,迷途的主人总要保护我们的安全,他才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啊。”

秦若曦有些不解,“何灵啊,我看你以往胆子挺大的啊,怎么这会儿胆子那么小了?杨天白的梦境,除了最后有点异常,其他都挺好的啊。况且了,有朱医生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也遇不到什么可怕的事啊,怎么胆子变那么小了?”

温小雅推了一把何灵,“何灵,你要真不想走,留下来陪我的话,我真的会忍不住叫你去买一杯饮料给我喝哦。我真的好想尝尝杏花姑娘的‘忘尘’是什么味道,但是我又没能量去换,你就不要再引诱我了,赶紧走。”

何灵又看了大家一圈,没人舍不得,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那我真的走了啊。”

温小雅不耐烦了,“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显摆。”

韦远柔声说,“何灵,别怕,我们很快就会上来跟你会合的啊。你就上去坐几天,不耽误事的。”

秦若曦点点头,“快去吧,要相信自己,你会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强大的。说不定小雅说得对呢,你就是被选中的人。去吧,上去等我们。”

何灵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圈,“我真的走了啊。”

韦远点头,“去吧,没事的,你别乱跑乱动,那里很安全的。”

秦若曦点头。

温小雅有些生气了,“赶紧走。”

何灵又看了一圈,“那你们要快点来啊,我会一直等着你们的。”

韦远点头,“你放心,有朱医生在,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何灵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大家目光中有催促,温小雅已经瞪着眼准备开骂了,只好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难舍难分地一步三回头,最后温小雅实在受不了骂了她,“何灵你再磨蹭、你再回头试试,你信不信我真的拉你去买杏花姑娘的饮料?”

何灵嘀咕一句,舍不得你们也是错啊,但真的没再回头了。

上一次无论何灵怎么按电梯,电梯都没有开,这一次果然能按动了。

不过电梯里没有楼层可以选择,没有上下可以选择,只能进去听电梯自行安排。

何灵又嘀咕一句,什么键都没有,这有什么必要装电梯呢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样,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何灵长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给自己鼓劲:没事的,朱幼安和韦远都说了这里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再睁开眼,踏出电梯,咦,这里跟第一层真的不一样啊。

第一层就像办公区域,虽然进了大厅有消遣娱乐,但是总觉得到时间还是该做点正事的,这里……像度假村。

这迷途的主人,还真是任性啊。

一出电梯,就是一个精心护理着的大院,一条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指向一栋古香古色的小楼,周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大院里不知用什么方式计算的种植规律,四角各有数株桃花,此时桃花开得正艳,娇俏无比。

迷途中大概是没有四季之分、没有日夜之分,总是温暖而光明的,都是温暖如春。

鹅卵石小路建在一片片的绿草中,满眼绿油油的生命力,还有些修剪成绣球状的灌木,一两张依树根形状巧妙雕造而成的长椅,再加上开得正艳丽的桃花,景色真是怡人。

不时地还有几只比翼双飞的小鸟飞过,花丛间蝴蝶蜜蜂高低飞舞,鸟语花香中一片生机勃勃。

何灵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有些恍惚了。

在梦境中也会遇到修建有亭台楼阁的梦中人家,但是那跟现实很像。

迷途不同,迷途总是给人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让人浑身懒洋洋的,很舒服。

何灵心想,反正也是要等朱幼安他们,这里既然景色如此怡人,不如就在这里等好了。

大概是有院子围住了,这里并没有风。何灵走过几步鹅卵石小路,走到树根做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听着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着,闻着怡人的花香味,浑身有一种光明温暖的感觉。

真好啊,活着真好。

何灵闭上眼睛,好好感受这鲜活而温暖的生命力。

不一会儿,何灵歪倒在长椅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何灵只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估计是掉了树叶在脸上。何灵不愿意睁开眼睛,伸手拂了一把,没有树叶,那就是蝴蝶之类的小昆虫了,又伸手在脸前扇了扇。

继续睡,反正这里挺显眼的,朱幼安他们来了,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

还没睡着,脸上又开始痒了,何灵又拂了一把,这小虫子还挺讨嫌的啊,赶都赶不走。

继续睡。

脸上又痒了,何灵郁闷了,这是什么虫啊,睁开眼睛看看。

这一睁眼,何灵差点没给吓得滚下长椅,一张大脸。

面前竟然跪坐着个男人,此刻正拿着根狗尾巴草伸在自己眼前晃呢。

眼看着何灵要摔下长椅,跪坐着的男人伸手扶了何灵一把,温柔地说,“有我在有我在,别怕别怕,你摔不着。”

何灵气坏了,这什么人啊?

虽然自己睡在长椅上是不太有礼貌,但是你拿根狗尾巴草扫别人的脸,还是个异性的脸,更不礼貌好不好。

何灵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笑嘻嘻地回望她,“我长得好看的,你可以多看会儿,多看会儿,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这是什么人?这么没脸没皮的?

下意识地接话了,“凭什么啊?”

男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一脸无辜地说,“男女授受不清,你一个姑娘家的,盯着个貌美男子看,那不是看上我了是什么?虽然我长得好看,但是我是有底线的人好吧,除了我媳妇儿,其他女人不能盯着我看的。”

何灵鼻子都快气歪了,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啊?你还好意思说男女授受不清,你拿根破草儿在女人脸上扫来扫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清?

何灵不想跟他纠缠,简洁明了,“滚!”

男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媳妇儿,你怎么说话这么直截了当呢?对你家相公你得客气点,不过,算了,对自家相公倒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哈。”

何灵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男子莞尔一笑,笑得何灵身上抖了一下,警惕地问,“你干嘛?”

男子耸了耸眉毛,色眯眯地,“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你相公的厉害!”

何灵更警惕了,暗自思考,不知道自己大声喊叫的话,里面有没有人出来,里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啊,可别都进了梦境没人听到啊,“你别乱来啊,我跟你说,我嗓门大着呢,我声震十里还能抑扬顿挫。我要是大喊一声,里面肯定有人出来,打死你个臭流氓的。”

男子伸手点了一下何灵的额头,何灵赶紧伸手挡住,“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我叫了啊!”

男子装出受伤的表情,“媳妇儿,你到底要怎样?”

何灵头都大了,这人怎么回事啊?听不懂别人说话的吗?

男子本是跪坐在何灵面前,这会儿颓然坐在自己腿上,“你又说让我滚,我刚想给你表演一下我十八般滚地绝技,你这声震十里地把别人喊出来,不是为了看我滚地绝技的,是想让人打死你相公的啊?”

转过脸“哼”了一声,“狠心的死女人!”

何灵愕然,这是哪里来的戏精啊?人人都在忙着进出梦境,他为什么有空在这里玩?他到底想干嘛啊?

男子又转过脸来,“喂?”

何灵莫名其妙地接话,“干嘛?”

男子眨巴眨巴眼睛,很认真地问何灵,“那你现在想不想看我滚?”

何灵几乎要被气吐血了,这人什么套路啊?

男子见何灵一脸便秘的表情,笑嘻嘻地邀功,“媳妇儿,你再睡会儿?刚才你睡的这会儿,有两片树叶、一只蝴蝶、一只甲壳虫、还有一条小青虫在你身上爬过,不过你放心,都被我弄走了。”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啊?为什么来了这么个奇葩都没发现呢?

何灵拉开距离,“你谁啊?”

男子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媳妇儿,你真是没良心啊。你睡了半天,我在这里跪了半天,给你赶了半天的虫虫树叶,你说我还能是谁?”

何灵急了,“那你到底是谁啊?”

男子摇摇头,“笨!还能是谁?是你相公啊!”

何灵盯着厚脸皮戏精看了又看,本来自己一向伶牙俐齿,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不要脸的戏精,这可怎么办?

说他什么好呢?

厚脸皮戏精看何灵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立刻用手在下巴处比了一个手势,冲何灵挑挑眉毛,“帅不?”

何灵气得想揍人。

厚脸皮戏精一看何灵表情、动作,先伸手安抚道,“娘子先别急……”再按摩一下自己半跪着的腿。

厚脸皮戏精捏了好久的腿,何灵都快看睡着了,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厚脸皮戏精伸手在头发上抹了一把,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何灵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嘛?”

厚脸皮戏精哼哼唧唧半天,终于站了起来,站得隔何灵两步远的距离,还伸手比划了一下何灵能不能够得着自己,何灵快崩溃了,气呼呼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戏精确定何灵能够得着自己后,摆出一个模特儿站姿,“媳妇儿快看,快看你相公有多帅!”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4

陈晓峰低头向何灵靠近,何灵知道他又要耍流氓,伸手一推,“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陈晓峰不理何灵的警告,伸手握住何灵的手,脸越来越低,低到跟何灵脸对脸、眼对眼,微笑着问何灵,“你心底有没有一个你特别舍不得放不下又见不到的人?”

说话间气息喷到何灵的脸上,何灵急了,手被握住挣不脱,只好侧过脸不看陈晓峰,“有事说事,别耍流氓。”

陈晓峰伸出另一只手,把何灵的脸板正面向自己,微笑着说,“不敢看我,那就是有喽。媳妇儿,你可真对不起我了。”

放下何灵的手,陈晓峰抬起手指着身后无数的高耸柱子,“这里是现实世界里的人熟睡后的梦境。”

何灵点头,“我知道了。”

陈晓峰转过头对何灵说,“能到第二层的,都是怀着一定要返回现实的决心吧。其实,在梦境中,我们会比现实里能力更强大,更有可能大展宏图。可是,我们还是想尽办法地想回到现实。”

何灵点头,“是的,我们都想回到肉身,想要回到现实世界。”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回去,也许有各自的考虑。但是必定有一个共同的原因,现实世界里有我们舍不得放不下如今又见不到的人。你说是不是?”

何灵点头。

“我们到了迷途,其实已经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了。一个梦境接一个梦境地探险,除了获得能量,其实我们还会经历我们以前不会经历的人生。梦境走得太多,人心会变得沧桑的。”

何灵嘀咕一句,“所以呢?”

“所以,关于那些我们舍不得放不下又见不到的人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我们看不到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甚至连我们在乎的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何灵摇头,“迷途里的时间会比现实世界的时间漫长,我们以为自己已经过了各种不同的人生,其实在现实里或许就是一个晚上,怎么会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陈晓峰摸了摸身后的梦境之门,“你还记得孙老头吗?”

何灵想不起来了,“孙老头是谁?”

陈晓峰声音里带着笑意,“看,你来迷途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可是你都已经忘掉了孙老头了。当初杏花姑娘给了你一杯茶的那里,一定坐着一个不言不语的怪老头,人人都叫他孙老头的。”

何灵想起来了,那孙老头似乎有些老年痴呆,“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身体不是很好。”

“嗯,他现在身体应该不会很好了的。你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吗?其实这里的所有梦境都是现实中的人所做,还能做梦的人,就一定还活在世上的。”

“所以呢?”

“这梦境之门上的编号,代表现实世界中的人。孙老头,他一直都在等待着有人给他传递爱人的消息。他什么都忘了,终究没有忘掉他最在乎的人。”

何灵心里嘀咕一句,这陈晓峰真是个怪人,明明嬉皮笑脸流氓的样子,却又感伤这些无谓的事。

陈晓峰一根柱子一根柱子摸过去,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就算他知道孙老头的爱人的编号,现在是白天也看不出来啊。

陈晓峰摸了半天柱子,又慢慢绕回来,终于又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这里已经看完了,咱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了。”

何灵忽然灵犀一动,“你是不是要找什么人?她的编号是什么?”

陈晓峰摇头,“媳妇儿你别胡思乱想,你都在我身边,我还能找什么人?”

何灵看了看陈晓峰笑嘻嘻的样子,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的。这迷途中的人,大概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何灵也不追问,既然陈晓峰要带自己去别的地方看看,自然是好的。

遂点点头,“那你带我到处走走吧。”

陈晓峰嬉笑着,“好媳妇儿真乖。”

何灵已经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了,随便他爱叫什么就什么吧。

从梦境之门出来,陈晓峰缠着何灵,“对了,媳妇儿,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你看我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总不能一直叫你媳妇儿吧?你要是离我远了些,我大叫一声媳妇儿,以我的人才相貌,多少姑娘争先恐后地答应呢。你说,到时候你不给自己添堵吗?”

何灵已经懒得理他了,“答应就答应嘛,谁爱答应谁就是你媳妇儿了呗。”

陈晓峰做出受伤的表情,“媳妇儿,你真是狠心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陈晓峰一路追问何灵的名字,何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告诉他。

正纠缠间,听到里面高声喧哗,“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还有一群跟着起哄的人,“大,大,大,这次肯定是大的了。”

何灵心想,果然赌这一个字,哪儿都少不了啊。

杏花姑娘算老实厚道的,第一层不也一样有赌坊吗。

如果以陈晓峰对桃花姑娘的描述来看,她开个赌坊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只怕这桃花姑娘开个青楼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呢。

何灵想着自己反正是看不懂赌博的,这里也没什么看的了,扯了一下陈晓峰的衣服,“赌坊咱就不看了吧,换别的地方看嘛。”

陈晓峰还没开口呢,里面倒是有个娇媚又爽朗的女声喊了起来,“陈公子,既然都路过了,难道不进来玩一把?不过,你今日带的女伴又不相同啊。”

何灵斜着眼睛看陈晓峰。

陈晓峰赶紧解释,“媳妇儿,你别听她瞎说。什么叫今日带的女伴又不相同了?说得我天天带着姑娘到处快活一样,这话能听吗?”

何灵跟着皮笑肉不笑地打趣,“这里面都叫你了,你不进去看看?”

陈晓峰还没回答,里面那娇媚的女声又开口了,“何姑娘既然都走到了这里,不如进来看个热闹?”

陈晓峰也斜着眼睛看何灵,“原来你姓何的啊?”

何灵觉得奇怪了,自己都没露脸,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是谁?而且还认识自己?

再一想,好像杏花姑娘也是知道自己姓何的。

难道迷途中人,也会查进来的每个人的底细?不对,进来的每个灵魂的底细?

看来,里面这姑娘应该是什么花了吧。

何灵已经推测出迷途中的女性,都是以花命名的。

从杏花、桃花,说不定还有荷花兰花梅花呢。

或许,她们就是迷途主人安排指引、诱惑或者帮助迷途中灵魂的。

陈晓峰看何灵没有反对的样子,拉着何灵的手,跨进了赌坊。

刚进赌坊,陈晓峰“咦”了一声,何灵赶紧探头望进去。

果然是赌坊,里面也是各种何灵看不懂的玩意儿。正吆喝着的姑娘,上身挂着个桃红色肚兜,盖住主要部位,外面歪歪扭扭地罩了件粉色的薄薄轻纱。轻纱随着姑娘豪迈的动作上下飘动,一边肩膀上光溜溜的,另一边肩膀上又罩得好好的。

光溜溜的肩膀上,不知道是纹的还是绘的一株开得正艳的桃花。

豪迈姑娘头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支摇摇晃晃的金步摇。

姑娘长得极美且妖,满头青丝只有一支金步摇,但是眉心却画着半面花钿。

眉飞入鬓,媚眼如丝,烈焰红唇。

吆喝间,松松垮垮的发丝有一两缕飘过唇边,姑娘半咬着发丝,半咬着嘴唇。

虽然在现实世界里看过太多作风大胆的姑娘,这种程度的姑娘放在现实里应该不算太突兀的。但是迷途中人都比较保守,就连来时着装不太整齐的人,杏花姑娘都赠送了保守的衣物。哪里还能看到这样浓烈火辣的美女。

活得这么恣意妄为,不用说了,这位一定是桃花姑娘了。

桃花姑娘扫了一眼陈晓峰,满眼的勾搭,“陈公子,今日可否一战?”

陈晓峰忙不迭地撇清关系,“桃花姑娘真是会开玩笑啊,我媳妇儿在身边看着呢,桃花姑娘给我几分薄面啊。”

桃花姑娘喊了一嗓子,“一二三,六点小,小手都给我放开,不要乱动。行了,你们先玩着。”

把薄纱往光溜溜的肩膀上提了提,扭着身子转到陈晓峰身边,扫了一眼陈晓峰,“陈公子今日可是假正经啊,平日里可不是这般扭捏作态之人啊。”

陈晓峰没敢抬头看她。

桃花姑娘扭到何灵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灵,“这位姑娘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过……”

何灵等着她的评价。

桃花姑娘“噗呲”笑了,“这位姑娘一定是正经又乏味,时间长了可就味同嚼蜡了。”

何灵又尴尬又气愤,这个桃花姑娘太气人了,哼了一声,瞪着陈晓峰。

桃花姑娘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娇滴滴地喊道,“糟了,我可给忘了。陈公子,兰花可在外面?”

陈晓峰点头,“兰花姑娘确实在外面的。”

桃花姑娘赶紧追问,“她可在帮我卖东西?”

陈晓峰摇头,“兰花姑娘似乎有心事啊。”

桃花姑娘咬了一下嘴唇,“哎呀,忘了就忘了呗。”

何灵心想,外面那姑娘果然也是一枝花。

桃花姑娘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陈晓峰身上,“陈公子,借一步说话。”

何灵看陈晓峰和桃花姑娘熟稔的样子,既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再加上对赌坊实在没兴趣,抬脚又往外走了,“你们玩着,我到外面看看。”

陈晓峰“嗳”了一声,刚想拉住何灵,却被桃花姑娘软绵绵地靠在身上挡住了。

何灵看不惯这样的场面,赶紧往外跑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也都是些第一层有的消遣玩意。

何灵挨着转了转,慢慢放下心来,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看来,第二层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大可以像在第一层一样,坐着等朱幼安他们就是了。

逛了一圈,何灵也没记路,随便抬脚到处走。

这第二层的设计有些任性,明明看着像内屋的,走过去却有可能是大厅。明明看着已经没有路了,转个弯走过去却又显出另一番景象。

走着走着,隐隐听到有人在弹奏《高山流水》,何灵不禁随着声音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这桃花姑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看起来放浪形骸,可是又挺吸引人的,弄的这些亭台楼阁也是奇奇怪怪不好归类。还有唱豫剧的,弹古筝的。

这里是比杏花姑娘那里好玩多了。

走到一个园子里,何灵诧异了,满园的梅花。

这迷途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梅花居然能在这么温暖的地方盛开。

而且,这是什么季节呢?桃花、梅花同时盛开。

算了,估计这迷途就是建立在梦境的基础上的。只怕越到后面,会越神奇了。

做梦嘛,也是不太需要逻辑或者现实的。

那么迷途也就跟着任性了起来了。

何灵刚惊诧完满园不合时宜的梅花,就发现一个一身纯白袍子的男子背对自己,手指翻飞,弹奏古筝的就是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觉得自己见过这个白袍男子。虽然他没有转过身来,但是自己很确定见过他。

这是很荒谬的想法。

自己到迷途时间并不长,到目前为止所有见过的人都在第一层呢。

况且了,那些忙着进梦境探险获取能量的人,哪里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这里弹奏?

可是,这男子身上有一种何灵熟悉的感觉。

感觉了一下,不是友善的熟悉。

何灵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奇是会害死猫的,溜之大吉好了。

何灵慢慢转过身,磨磨蹭蹭地往园外走。

既然这男子是背对自己的,弹奏得那么认真,肯定没发现自己。

不管他是谁,自己不要引起他的注意就好,赶紧走吧。

走到园子门口,何灵正准备甩来脚丫子快步溜走,男子开口了,“既然来了,过来坐坐也无妨。”

如果说陈晓峰的声音里是玩世不恭的痞子气,这白袍男子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眩晕的魔力,让何灵忍不住想转身向他走去。

何灵心知不妙,不知道遇到什么人物了。

但是何灵很确定,真的见过他。

是他。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5

男子停了手上动作,语气轻佻又魅惑地说,“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吧。”

何灵心知不妙,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向男子走去。

男子转过身来,懒洋洋地微笑着。

男子一身纯白袍子,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领,头上绾着一个书生的髻子,髻子用一支青玉簪子绾起。

果然是他。

男人五官十分标致,面如中秋之月,眉如墨画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唇色绯然。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一身纯白长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超凡脱俗。

这个超凡脱俗的男人真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他身上始终散发出一种让何灵觉得害怕的气息。

这种气息既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想让何灵向他靠拢,又有一种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的抵触抗拒。

此刻看着何灵茫然地走向他,男子脸上浮现出慵懒又闲散的微笑,眼神斜斜地上挑着,有目空一切的傲气又有玩世不恭的魅惑,有令人不安的危险,更有让何灵无力抗拒的力量感。

何灵走到男子面前,只觉得头脑昏昏无法思考。

男子抬起几乎与白袍一样白的手,在何灵眼前招了招,“来,与我同奏一曲如何?”

何灵不由自主地走到男子身边,毫不犹豫地坐到了男子腿上,身子软绵绵地靠在男子身上。

男子轻笑道,“何姑娘这样倒是极好。”

何灵乖乖地将头靠在男子肩头,呼吸轻微,几乎要睡着了。

男子摸了摸何灵的头发,拨弄着何灵头上的珍珠发簪,轻声笑着,“你每次都选些一看就要失败的人,这又是何苦呢?多少年了,为何你就不信命呢?”

何灵靠在男子肩头昏昏欲睡,男子细细拨弄着古筝。这一次弹的不是《高山流水》,也不像要弹奏任何曲子,随手拨弄着。

听得何灵鼻息平稳,又笑了,“这姑娘如此容易被控制,你选她做什么呢?难道失败的次数还不够多吗?罢了罢了,你既然还想要试,那我也就陪你试吧。只是,你还是要失败的。”

伸出白得几乎透明的修长手指沿着何灵的脸庞摸了一圈,轻轻一拍,“何姑娘。”

何灵忽然清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坐在陌生男子怀中,呈现如此旖旎的画面,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好在身上的衣裙是红色,也看不出来自己脸红了。

男子轻轻一笑,也不知道他笑些什么,又伸手将何灵的脸庞摸了一圈,何灵意识清醒却无力反抗,只觉得这男子要对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摸完了何灵的脸,男子将何灵头上的珍珠发簪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从自己头上将青玉簪子取下,温柔地插在何灵的头上。

何灵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不知道男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又觉得他做什么都应该的。

男子头上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半边脸庞,他又摸了摸何灵的脸,轻声说,“何姑娘,你既然接受了我的青玉簪子,以后可以随时来见我。或者我想要见你,你就得随时待命。你若是找不到我,叫桃花带你来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番话,将何灵轻轻抱到一边站好,站起身来。

男子又看了看何灵温顺的模样,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一幅作品,懒洋洋地冲何灵笑了笑,径直走了。

何灵就在园子里站着,一个人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神思恍惚。

忽然,背后有人大力把自己抱住,“媳妇儿,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遇到谁了没有?你有没有事啊?你在这里多久了?”

声音里是真真切切的关怀和担忧。

见何灵还是没有反应,又大力把何灵板转身来,眼里全都是着急,“媳妇儿,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又踩了什么机关了啊?桃花姑娘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她没空来找你的啊。媳妇儿,你怎么了?”

何灵忽然觉得很感动,陈晓峰只不过见了自己一面,还帮了自己一次,现在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何灵冲陈晓峰一笑,柔声说,“我没事的。”

陈晓峰见何灵终于开口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头放在何灵的肩膀上,“媳妇儿,你吓死我了。你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这园子里,你怎么这么不长心啊,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不知道是陈晓峰实在太顺杆子爬了,还是何灵有感于他对自己的关怀,竟然不排斥陈晓峰的亲昵动作了,何灵轻声说,“我没事啊,别担心了。”

陈晓峰腻了一会儿何灵,才又想起来,“媳妇儿,咱们回去吧。”

忽然间注意到何灵发间的青玉簪子,脸色变了,“媳妇儿?你遇到谁了?你头上的珍珠发簪怎么变了?”

说完伸手要将青玉簪子拔下来,却发现自己无法触碰那簪子,脸色更难看了,“媳妇儿,你遇到谁了?”

何灵有些恍惚,“我好像见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我在第一层的时候曾经远远见过他一面。”左右环视一圈,“不过,他好像走了。”

陈晓峰脸色凝重,“媳妇儿,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答应了他什么?”

何灵摇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啊,我也什么都没答应他。我都没跟他说话,他就走了。”

陈晓峰盯着何灵头上的青玉簪子看了看,叹了口气,“媳妇儿,以后你不许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哪儿也不能一个人去了。”

何灵忽然想起来了,“对了,我来的时候,那男人正在这里弹《高山流水》的。不过,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走了也好,我有点怕他呢。反正他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身上有种邪气。”

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青玉簪,想要拔下来,发现自己动不了,也有些急了,“陈晓峰,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那男人的东西,怎么到了我头上?为什么会这样?”

陈晓峰想了一会儿,宽慰何灵,“别担心,既然他走了,肯定是没事了的,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就好了的。记住啊,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到处乱跑。”

何灵哪里知道在这里会遇到那男子,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不乱跑了。”

陈晓峰牵着何灵的手,“走吧,我们还是去大厅里坐着吧,等你要等的人来了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虽然陈晓峰对何灵展现出真切的关心和担忧,但何灵其实对他是不了解的,只是凭直觉认为他可以信赖。

此刻两人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有一句每一句地继续聊着。

旁边桃花姑娘拉起了一个大型拍卖现场,盘坐在一张大方桌上,果然是在叫卖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各位公子小姐,都来看一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们全都是要去梦境探险的英雄,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各位公子小姐,来看一看我这里的宝贝。保准能让你在梦境中事半功倍啊。”

朱幼安再三叮嘱何灵不可以跟桃花姑娘交换东西,何灵本来也不想看的,更何况现在自己头上莫名其妙多了支青玉簪,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热闹。

陈晓峰估计也是担心何灵的,一直拉着何灵的手,“媳妇儿,咱们就好好等你的小伙伴来就好了,别去凑热闹,别管其他人的事。”

何灵还是有些奇怪,“难道买了桃花姑娘的东西,是可以带进梦境的?”

陈晓峰很显然不想引起何灵的好奇心,“怎么可能,如果买了这些玩意儿都能带进梦境,那迷途的主人还要我们的能量干嘛?根本就没用了好吧。你别听桃花姑娘瞎扯,这桃花姑娘可是古灵精怪得很的。你在她手上交换东西,一定不会有好处的。你就想想嘛,真有那么好,她们不得自己留着用了,自己去梦境里获取能量不是更好?”

何灵点头表示赞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白衣的秦若曦飘了进来。远远地见到何灵,秦若曦柔媚地笑了,“何灵,你果然很乖哦,没有到处乱跑。”

陈晓峰见到何灵都能叫媳妇儿,见到飘然若仙的秦若曦,陈晓峰瞳孔都变大了。

立马松开何灵的手,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这位神仙姐姐可是来找我的?”说着竟然伸手去拉秦若曦的衣袖。

秦若曦一拂衣袖,冷冷地看了陈晓峰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坐到了何灵的身边。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将何灵挤到一边,硬是坐到何灵和秦若曦的中间,转头问何灵,“媳妇儿,这位神仙姐姐叫什么?”

转脸对秦若曦说,“神仙姐姐你好,本人陈晓峰。既然你是我灵儿媳妇儿的小伙伴,那自然也是我的小伙伴了。神仙姐姐你放心,你到了这里,只要报上我的名号,自然没人敢欺负你。”

何灵皱了皱眉头,这陈晓峰真是见着个女的就大献殷勤啊,捅咕了一下陈晓峰,“别瞎说,谁是你媳妇儿?”

陈晓峰瞪大眼睛,不回答何灵,继续望着秦若曦,“我灵儿媳妇儿害羞了。媳妇儿你别害羞也别害怕,就算神仙姐姐这样标致的人物在这里,我也不会舍弃了你的。”

何灵气了,拍了陈晓峰一下,“别瞎说。”

陈晓峰痴痴地望着秦若曦,“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啊。”

秦若曦冷着脸看了看陈晓峰,冷冷地说了一句,“滚。”

何灵很担心陈晓峰说出那番没脸没皮的话来,赶紧岔开话题,“若曦姐,你上来的时候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秦若曦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陈晓峰,虽然不知道何灵为什么给陈晓峰解围,但是既然何灵不愿意自己给陈晓峰脸色看,必然是有原因的。

也不看陈晓峰,只对何灵说,“韦远他们都提醒过我,不要搭理那位粉色衣裙的姑娘就行了,这一路进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何灵还没说话,陈晓峰又接过话头,“若曦姐姐这般冰雪聪明的人物,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了。”

秦若曦皱了皱眉头,以眼神询问何灵。

何灵有些不好意思,“这位陈晓峰,他……他虽然有些孟浪不羁……他也不是坏人……他……”还是不了解陈晓峰,说不下去了。

秦若曦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何灵。

陈晓峰自己接话了,“我岂止不是坏人,我简直就是媳妇儿你的护花使者。媳妇儿你自己说,我有没有保护你?”

转脸对秦若曦嬉皮笑脸地说,“当然了,神仙姐姐,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就像保护我媳妇儿一样保护你。”

这两句话一听,秦若曦已经知道陈晓峰和何灵相识的大概了。

秦若曦低头想了想,“何灵,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何灵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有些奇怪的事。韦远哥和朱幼安都提醒过我,不要跟桃花姑娘交换物品。我也没打算交换的,但是我上了这第二层,就昏昏呼呼地睡了一觉。”

听到“朱幼安”三个字,陈晓峰转头看了看何灵,没说话。

秦若曦点头,“是有些奇怪了,我们进了迷途是从不睡觉的。然后呢?”

何灵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是这位陈晓峰将我唤醒的。”

秦若曦又盯着陈晓峰看了看,什么都没说。

陈晓峰倒是蹬鼻子上脸了,“若曦姐姐,像你这样标致模样的人,身边自然也得有我这样标致的人物啊,这才叫珠玉在侧啊。”

秦若曦还是不搭理陈晓峰。

陈晓峰涎着脸继续纠缠秦若曦,“若曦姐姐,你长得这样标致,在这迷途里是十分危险的。身边总少不了要一个两个护花使者的。既然我们都能有缘坐在这一张桌上,那这护花使者的任务,我就当仁不让了。”

“若曦姐姐,你这一身素白真是衬得你人品高洁,世外无双啊。今天能与若曦姐姐相识,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过呢,若曦姐姐,我陈晓峰也并非无能之辈,今后只怕若曦姐姐还有用得着我陈晓峰的地方。”

……

何灵听得头都有些大了,“陈晓峰,你闭嘴了。”

陈晓峰看何灵和秦若曦的脸色,这才闭上嘴。却将头放在桌上,磨磨蹭蹭地伸手过来抓何灵的手。

何灵狠狠拍了他手背一下,嘀咕一句,“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为什么要靠实力丢人呢?”

他又磨磨蹭蹭地去拉秦若曦的衣袖,秦若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没胆子硬拉了,嘀咕着说一句,“谁叫我天生怜香惜玉呢?就让着你们俩了。”

第六章 初会许平生-26

坐着等待的这段时间,陈晓峰又拉杂不清地纠缠何灵和秦若曦。秦若曦一贯地冷着脸看他,话也不回一句,他倒是没太过分纠缠秦若曦,有一句没一句“神仙姐姐”、“若曦姐姐”地叫着。

对于何灵,他倒是很熟悉了。一会儿把头趴在桌上,像只猫一样薅何灵的衣服、摸何灵的手;一会儿像个牛皮糖一样拧着身子蹭来蹭去,低声说着“救命大恩”何灵该“以身相许”;一会儿又追问何灵有没有“养小白脸”、背着他“勾三搭四”……

当着秦若曦的面,何灵又气又恼,但是又拿陈晓峰没办法。

最后还是秦若曦给何灵使眼色,何灵也学秦若曦冷着脸不说话不回应他。

但陈晓峰就是有办法东薅一下、西摸一下,大概何灵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冷漠起来了。

何灵手上的皮都快给陈晓峰摸起毛的时候,韦远来了。

一看韦远来了,何灵高兴得直接跳起来,冲上前去迎接韦远,“韦远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连带着半挂在何灵身上的陈晓峰差点摔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嘀咕一声,“死女人,果然在外面勾三搭四。”

韦远眼里含着笑,冲何灵点点头,“我来了,别害怕,我没事的。”

忽然看到何灵头上的青玉簪子,脸色变了,但还是忍住了没问何灵任何问题。

何灵看韦远脸色,知道他看见了头上的青玉簪子,但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且现在这青玉簪子也没有什么异象,只好假装没看见。

韦远老远就看见了仙人一般的秦若曦微笑着冲他点头,旁边趴着屁股上有刺坐立不安的陈晓峰。

秦若曦眼神温柔地看着韦远,顺势挪动了一下座位,空出一个座位,离陈晓峰稍微远些。

韦远也没问趴着的陈晓峰是谁,自然而然地坐在陈晓峰和秦若曦之间,柔声说,“若曦,你没事吧。”

秦若曦微笑着,“我没事的,就是坐在这里等你们。”

一直像条虫一样趴着的陈晓峰不情愿地直起身子,满脸委屈,“若曦姐姐和灵儿媳妇儿有我保护,怎么会有危险呢?”

这一抬头,韦远看清了陈晓峰的脸,有些忍俊不住地笑了,“我就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陈晓峰不高兴了,“什么叫原来是我啊?不是我!”

秦若曦望了一眼陈晓峰的表情,再看看韦远的强忍住的笑意,知道他们二人原来相识,“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还说哪里来的登徒子小苍蝇一直缠着我们呢。”

陈晓峰不高兴了,大声说着,“若曦姐姐,你不开口就像神仙姐姐一样,一开口这话说得太让人伤心了。什么叫登徒子小苍蝇啊,我那灵儿媳妇儿难道我就不能亲近亲近吗?”

何灵极为尴尬地坐在秦若曦身边,特意拉开与陈晓峰的距离,“陈晓峰,你别瞎说。”

陈晓峰挤眉弄眼起来,“媳妇儿,我是看出来了的。人家韦警官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用跟我撇清关系,反正你就是我媳妇儿。”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韦远与陈晓峰果然是相识的。

何灵大声驳斥他,“陈晓峰,你私底下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你可别乱说话污蔑我的清白啊。”

陈晓峰立刻站起身来,挨着何灵坐下,还硬挤到何灵身边蹭了蹭,“媳妇儿,你看不出来啊?韦警官明明喜欢你那若曦姐姐,你跟我撇清关系有什么用?”

虽然秦若曦、韦远互有情愫,但陈晓峰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两人都脸红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何灵更气了,“陈晓峰,你闭嘴,你当我看不出来若曦姐姐和韦远哥啊。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这跟韦远哥没关系,跟谁都没关系。你既然知道韦远哥是警察,你最好小心点。我告诉你啊,韦远哥武功盖世身手了得,等我们进了梦境,打得你满地找牙,连你妈妈都不认识你。韦远哥嫉恶如仇一身正气,生平最讨厌你这种没脸没皮的登徒子,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本来韦远和秦若曦都有些害羞地低着头,听何灵这话,秦若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韦远也微笑着看向秦若曦,一边笑一边摇头。

陈晓峰竖起眉毛,一脸被污了清白地大声反驳,“灵儿媳妇儿,我现在可告诉你,你别以为就你韦远哥身手了得。你可给我听好了啊,你相公我,那才是盖世英雄。你现在好好说点甜言蜜语给我听听,我不跟你计较,以后进了梦境我还可以保护你。说不定你觉得‘武功盖世身手了得’的韦警官还要我来帮忙呢!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可想清楚了啊,别到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把脚踏在凳子上,侧身摆出一个英雄气概满满的pose,“灵儿媳妇儿你记住,小爷我可不是普通人,有你求着我的时候。快点,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我现在满心不痛快呢。”

何灵也气了,站起来推了陈晓峰一把,这一把使上了劲,陈晓峰没防备,差点被推一跟斗。

何灵气呼呼地瞪他,“屁嘞,韦远哥是警察,朱幼安是医生,我为什么要求你?”

秦若曦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地直摇头;韦远看了看何灵气得通红的脸,又看了看秦若曦的样子,没有开口阻止何灵跟陈晓峰斗嘴。

陈晓峰跳了起来,“灵儿媳妇儿,原来你心里的人是朱幼安啊,你一天天要给我戴多少帽子?我也跟你说吧,朱幼安那个病恹恹的小身板,你最好不要喜欢他。只有你相公我,英明神武又勇猛无敌……”

忽然声音转得特别色情,挑了挑眉毛,“你相公我还有情趣,想清楚了哦。”

秦若曦按了按韦远的手,眼神中有问询,韦远皱了皱眉摇摇头。

何灵气坏了,劈头盖脸地拍陈晓峰,“臭流氓!我打死你个臭流氓。”

陈晓峰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叫唤,任由何灵在身上拍也不躲避,“媳妇儿,你这样狂暴的脾气,别的男人不会喜欢你的,你只能砸在我手里了。我不嫌弃你,但你也不能天天这样打我的。”

秦若曦终于开口了,“何灵,你先坐下。”

何灵恨恨地又拍了陈晓峰一下,“你给我闭嘴,再瞎说我还打你。”

韦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晓峰,“陈少爷还是一贯地游戏人间啊。”

陈晓峰摸着头“哎哟”地揉了揉,“韦远,你跟我媳妇儿也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你做哥哥的怎么不劝劝她,就这暴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何灵眉毛一横瞪着他,陈晓峰赶紧转过脸嬉皮笑脸地说,“当然了,我就喜欢媳妇儿这敢爱敢恨的暴脾气,别改,就这样最好。”

眼珠子转了一下,“媳妇儿,这里的梦境呢,你们都没有进去过,你韦远哥是个乏味的人,那个朱幼安更是不懂人间乐趣。待会儿啊,我来选梦,保准让你玩得开心。”

何灵又跳了起来,“谁要跟你一起进梦境?谁要你选梦?你不许跟着我们。”

秦若曦柔媚的声音响起,“听陈先生的话,不仅跟韦远相识已久,连朱幼安也是认识的了?”

何灵忽然清醒过来,自己跟陈晓峰打闹这半天,不就坐实了他说的话?赶紧冷着脸坐下来,不拿正脸看陈晓峰。

陈晓峰轻描淡写地回答,“若曦姐姐真是聪明绝顶呢,这都能猜出来。韦远,咱俩算不算相识已久?”

韦远也嬉皮笑脸地回答,“陈少爷行事作风让韦远很是佩服的。”

陈晓峰摇摇头,“你就不是这种涎皮的人,你身上啊,公门气息太重,不好玩。”

秦若曦望着韦远温柔地笑了笑。

何灵见秦若曦不继续问下去,只好开口了,“喂,那朱幼安呢?”

陈晓峰斜着眼睛看何灵,“你相公在这里,你也要问别的男人啊?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问的?”

何灵竖起眉毛想发火,想起秦若曦对付他的招数,“哼”了一声,转脸不理他了。

秦若曦笑着追问,“听陈先生的话,那位朱幼安医生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但我们与他相识以来,看不出来他身体不好的样子,反倒是他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陈晓峰耸耸肩膀,“那是你们不知道。反正你们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知道他是病秧子就行了。”

秦若曦、何灵看他不愿意说了,知道再问他就要开始插科打诨了,索性也就不问了。

韦远、秦若曦互相对视着,也不说话。

何灵偏过脸不看陈晓峰,也不说话。

陈晓峰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何灵,何灵假装没感觉到,还是不理他。

过了很久,韦远声音里高兴起来,“朱医生来了。”

何灵抬起头来,朱幼安微笑着向众人走来,俊美无双的脸上似乎有光芒泛开。何灵盯着朱幼安使劲看了看,只觉得心情极好,这张脸果然是令人赏心悦目啊,也许这才是大家所说的主角光环啊。

何灵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陈晓峰捅咕了她一下,“口水滴下来了,擦一擦。当着我的面这么看别人,难道我不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何灵赶紧瞟了一眼朱幼安,他似乎没看向自己,伸手拧了一把陈晓峰,低声威胁他,“你给我闭嘴。”

谁知道陈晓峰马上“哎哟”一声,“媳妇儿,你掐我干嘛?”

本来注意力全在朱幼安身上的,这下硬被他拉到了自己身上。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又看了看陈晓峰,“陈少爷,好久不见你依然气色不减啊。”

陈晓峰嘴里还在作势抽冷气,“朱医生你好,咱们又见面了。”还指了指何灵,“我媳妇儿!”

当着朱幼安的面,何灵忽然觉得很委屈。又不能给他解释自己跟陈晓峰没关系,又不能让陈晓峰闭嘴,气得眼圈都红了,望着朱幼安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是朱幼安开口了,“陈少爷口味变了啊,这种女子也看得上了。”

何灵本来很感动朱幼安不相信陈晓峰瞎扯的话,但是这个理由让她也生气了,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这种女子”?什么叫“也看得上了”?

本来还觉得委屈无限的,这会儿气得肺都要炸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憋得脸都红了。

韦远没忍住,“噗呲”一声倒是先笑了出来。

陈晓峰“哎哟”一声,先回头看了看何灵,再看了看朱幼安,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用胳膊碰了碰何灵,“媳妇儿,你别想歪了啊。人家长得是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其实也没有好看多少,但是人家看不上你。”

何灵环视一圈,朱幼安一脸淡定好像没这回事的表情,陈晓峰一脸我知道你心思的表情,秦若曦、韦远低着头偷偷笑的表情……

得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苍天啊,我对朱幼安真的没有一点企图啊,难道你们看到长得好看的人物不会多看两眼吗?多看两眼难道有问题吗?

也不想解释了,更不想搭理大家,颓然将头放在桌子上,自暴自弃!

朱幼安挨着陈晓峰坐下轻声说,“看来,陈少爷是要跟我们一起探险了。也好,多个人多个帮手。”

何灵、秦若曦诧异了,“朱医生,温小雅呢?”

“朱医生,你真的要这个臭流氓跟我们一起组队啊?”

陈晓峰不高兴了,“媳妇儿,你再说我臭流氓,我真就只能耍流氓了啊。你进了梦境,可就只有我保护你了啊。”

朱幼安叹了口气,“温小雅姑娘决定不上来了。”

何灵嘴快,“为什么啊?我们是一个团队啊,我们不会放弃她的。”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不是我们放弃了她,是她放弃了我们。其实,温小雅姑娘这种决定也未必是错,她本来也无意于获得能量。”

何灵想了想温小雅每次进梦境探险的情景,有些说不出话来,温小雅确实对于获取能量不太上心,心思全在吃上了。

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是,她就不想回到现实了吗?”

朱幼安还没回答,陈晓峰悠悠接话了,“每个人都想回到现实,但是真正能回到现实的,又有几人?”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

何灵点头,“我们从一开始决定进入梦境探险的时候就知道了的,想要回到现实必定是困难重重的。但是,也许这是我们唯一一条回去的路啊。那时候她都还能想明白,都还劝我呢,怎么她倒放弃了?我们现在有团队有伙伴了,比一个人去摸索强大上百倍了。”

朱幼安没说话,陈晓峰漫不经心地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考虑。现在大家到了第二层,好像离成功更进一步了,但是这里的梦境不如第一层的真实简单了。如果要说吃喝玩乐、与现实世界的相似度,确实第一层更好一点。那位小姑娘大概只是为了保持能量不散尽才进梦境的吧,也许她坚信自己的家人终究会把她唤醒也未可知呢。”

何灵偏头看了看朱幼安,眼里全是问询。

朱幼安点点头,“温小雅考虑的跟陈少爷分析的差不多。她本来也不是特别想要进梦境获取能量的人,只是被大家吓进来了。第一层的梦境对于主要目的不是获取能量的人来说,确实比较友善。她选择等待而不是主动争取,也是她自己综合评估以后的选择。如果她不能坚持到最后,留在第一层确实比第二、三层或者更高层级再放弃要明智得多。”

秦若曦也想明白了,“是啊。她小孩子心性贪玩又好吃,第一层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也许她还能等到跟她一样想法的人呢。况且,我们不知道她的家人对于唤醒她这件事会付出多大的努力,不管怎样,她一定是选择了一条对她来说最优的路。”

从何灵进入迷途以来就属温小雅跟她最熟稔,虽然温小雅会怼何灵,有时还欺负一下何灵,但是这么一个陪伴了许久的小伙伴以后都见不着了,还是有些舍不得,“唉,希望她的家人能够尽快唤醒她吧。”

韦远问了朱幼安一些在第一层的问题,秦若曦一直低头思索着什么。

陈晓峰不知怎么就看到朱幼安手背上的手刻心形图案了,捅咕一下何灵,低声问“手上的图案,梦境里被刻的?”

何灵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陈晓峰放心大胆地拉着何灵的手,“媳妇儿,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何灵使劲甩了甩手,没甩开,瞪着陈晓峰不说话。

朱幼安随意瞟了一眼陈晓峰和何灵二人,“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准备吧。秦姑娘,何姑娘,第二层的梦跟第一层略有些不同,可能需要你们注意一下。第一层的梦,基本上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就算再匪夷所思,基本上还可以用逻辑来解释。从这里开始,也许人物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事件未必是真实的,时间也未必是真实的。有时候,甚至连人物都未必是真实的。所以,这里的梦境,更需要大家发挥自己的潜能。”

秦若曦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梦境基本上就是完全由梦主做主了,而且梦主的梦境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韦远摇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只是我们不能再用第一层那种真实感来衡量第二层的梦了。”

秦若曦点头,“是不是说,第二层开始,梦境就有些天马行空了?而我们随机获取的身份,有可能是有记忆有情感的,也有可能根本就是梦主杜撰出来的?如果身份是杜撰的,那我们只能靠自己发挥了?”

陈晓峰眼里都快冒出粉红色的心形图案了,“媳妇儿,大家都是第一次进来,怎么神仙姐姐就这样的冰雪聪明,你怎么就点都点不动呢?”

何灵生气,不想搭理他。

朱幼安又看了看何灵,“何姑娘,你聪明也很有天赋。不管你拿到什么身份,请仔细体会梦境中你拿到的任务。因为我们每个人拿到的人物身份不同,而且梦境时间不同,也许我们未必能尽快识别出你们。所以,请你们一定要努力完成任务,脱颖而出,这样才能尽快与我们会合。”

何灵点点头,“嗯,我记住了的。朱医生你教过我,不管拿到什么身份,只要是在梦境中出现的人或事,一定是梦主容许或者是希望出现的。只要抓住梦主容许的这一点,好好争取戏份,哪怕最开始拿到的是龙套角色,也有可能会逆袭成主角。我记住了的,一定不要做背景墙,一定要争取做成主战场。”

朱幼安点点头,“何姑娘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的。”

秦若曦憋着笑,瞟了一眼韦远,韦远也硬忍着笑回看她。

陈晓峰挑着眉毛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何灵,笑了。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吧,韦警官、朱医生,还有……神仙姐姐,灵儿媳妇儿。”一句话里,尤其把“朱医生”和“灵儿媳妇儿”说得特别重。

朱幼安也跟着站起身来,点点头,“走吧,如果大家不嫌弃,我来选一个门吧。”

陈晓峰立马打断,“不行,我嫌弃!我来选。”

何灵实在太不想看到他了,“我们都没答应要你跟着一起去,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嫌弃?你拿什么嫌弃?我们不要你,你自己爱选哪个选哪个,反正我们不去。”

陈晓峰瞪大了眼睛,“媳妇儿,我可是为你们好啊。你想想,朱幼安上次给你选的梦,有好的没?你进去以后开不开心?你看看他那闷葫芦一样的性格,能给你选什么好的来?”

转向韦远,“韦远,你说,朱幼安是不是跟你一样,又无聊又无趣?”

韦远还没回答,秦若曦接话了,“陈少爷,既然韦警官和朱医生一样无聊又无趣,我们四个人能组在一起,基本上也都是无聊又无趣的了。陈少爷确定要跟我们这一群无聊又无趣的人一起探险吗?这迷途中有趣的人成千上万,陈少爷不去找找其他人试试?”

秦若曦一直不太搭理陈晓峰,一开口却说得陈晓峰噎住了。到底脸皮比较厚,立刻就想出了一个理由,“神仙姐姐,就是因为韦警官和朱医生无聊又无趣,所以才需要我这样有趣的人来带领大家啊。不然你们想想,一个一个梦境都由朱幼安选的话,你们不得哭死了?就算不哭死,你们不得闷死了?换我来试试,保准梦境好玩着呢。当然了,如果你们非要选无聊又无趣的梦,到时候让朱幼安选一个就可以了嘛。他选的梦,一定无聊又无趣的。”

何灵想起上一次朱幼安选的梦,居然有些心动了,转念一想,这个登徒子,还不知道他喜欢的梦是什么样的?可不能答应他。“陈晓峰,我们不跟你玩,你自己找别人去吧。”

陈晓峰捏了何灵的脸一把,“媳妇儿,你不许说话。”

何灵急了,“臭流氓,你再动手动脚试试?”

朱幼安上前一步,隔开陈晓峰和何灵,“既然陈少爷想要跟我们一起进梦境探险,那就麻烦陈少爷去挑一个梦吧。何姑娘,梦境中有些注意事项,我再跟你说说?”

陈晓峰哼了一声,轻佻地冲何灵飞了个媚眼,“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

何灵很想追上去揍他,但碍于朱幼安就在身边,不便于实施,恨恨地瞪了陈晓峰一眼,不回话。

一路上,朱幼安果然细细地给何灵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到何灵已经差不多都忘了。

秦若曦和韦远跟在身后,韦远示意秦若曦仔细听朱幼安所说的注意事项,秦若曦则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指地微笑。

陈晓峰先到高耸的柱子群中东看看西望望,等到大家都到了,笑嘻嘻地指着其中一根柱子对朱幼安说,“朱幼安,你看看,我挑的这个怎么样?”

何灵自然是看不出来柱子之间有什么区别的,只是直觉告诉她,陈晓峰挑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这种恶趣味的人能有什么品位?

下意识地拒绝,“朱医生,咱们不跟他一起,你重新挑一个,我们就不去那个梦。”

朱幼安还没回答,陈晓峰又说了,“我们三个大男人怎么样都是安全的,只是若曦姐姐和灵儿媳妇总得要学习学习才能放手让她们探险的。这个梦挺好,适合女孩子。”

何灵不看陈晓峰,只管朱幼安。

谁知道陈晓峰这个理由居然说服了朱幼安和韦远,“也好,陈少爷考虑得确实周到。这种梦对于女孩子来说,确实会比较擅长,那就这个吧。”

何灵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韦远,再看看陈晓峰,陈晓峰得意洋洋地看着何灵,“媳妇儿,说了你得听我的嘛,怎么样?”

回身拉着何灵的手,“走,媳妇儿,我跟你一起进,咱们同进自然就能同出,你一定安全的。”

也不管何灵扭着身子反对,一手硬握着何灵,另一只手按在柱子上,一阵微微红光后,两人一同消失了。

等何灵消失了,朱幼安对秦若曦说,“秦姑娘先走一步,我跟韦警官断后。”

秦若曦看了看韦远,冲朱幼安点点头,“朱医生有心了。”

一步跨进了梦境。

朱幼安看其余人都进入了梦境,叹了口气对韦远说,“你也看到了何姑娘头上的青玉簪子了?”

韦远点头又摇头,“看到了,但是我们似乎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何姑娘能不被控制吧。”

朱幼安盯着韦远看了看,“韦警官,只怕这青玉簪子出现在她头上,或许是个好兆头呢?如果……如果何姑娘真的能够成长起来,或许这倒是个机会了。”

韦远也跟着叹气,“我们只能盯紧她一点了。”

朱幼安同意,“至少现在来看,没有太大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俩人一前一后也踏进了梦境。

何灵清楚地知道自己进了梦境,但是一不小心却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边上有个温柔的女声轻轻喊着,“小姐,小姐,醒来了。”

何灵什么都没注意到,只迷迷糊糊听到“小姐”二字,立刻感谢起自己这次命好了,小姐总比丫头好吧?既然是小姐,那就继续睡吧。

谁知道耳边这个声音一直锲而不舍,“小姐,小姐,时辰不早了,醒来了。”

何灵翻了个身,假装没听到,继续睡。

这个温软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声了,“小姐,小姐,醒来了。”

何灵耍赖,“我不起,我还要睡会儿。我是小姐,你就得听我的。”

那温软的声音顿了一下,何灵高兴了,嘿嘿,当小姐果然是好,可以耍小姐脾气,那我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了。

想得美滋滋地又翻了个身,结果身上裹着的被子被一人慢慢地拽走了。

何灵生气,手握着被子,腿压着被子拧成扭糖一样不放手,心里赌气:我是小姐,你还敢怎样?我就要睡懒觉,我就想当米虫,你个小丫头还敢欺负主人家了?

谁知道那小丫头手上的力气倒不小,一点一点把何灵身上的被子拽走了。

何灵蜷缩着身子,死乞白赖继续装睡。

小丫头温软的声音开始变得严厉了,“小姐,你今日已经晚起了小半个时辰,看来你今日是不想要休息的时间了。”

何灵一听,什么?难道我做小姐的人,还要被丫头给管着?这是哪门子小姐啊?我今天就不起了,我看你能怎么着我?

果然没有声音了。

何灵得意,就算不睡,躺一会儿也开心的。

美滋滋地翻过来翻过去,身下的床褥是丝质的,不用睁眼都知道,这次终于有个好身份了,苍天有眼,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倒霉吧。

看来陈晓峰果然没骗自己啊,不错不错。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进来了好些人。何灵略微有些心虚,虽然身份是小姐,谁知道上面有没有夫人、老太太什么的呢?

那现在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先装睡一会儿,老人家总是心软的,不至于对小辈怎样的了,最多到时候撒个娇就混过去了。

“尔佳小姐,今日你已经多睡了半个时辰了,看来你今日是不想起了?”声音苍老而严厉,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

这一声威严的威胁吓得何灵立刻浑身抖了起来,糟糕!虽然她也管自己叫小姐,但是这声小姐明显的可怕多了,一听就知道没啥好事等着自己。

现在怎么办?装失忆?那估计是在找死。

装病来得及不?

想到这里,嘴里逸出一声呻吟,“头晕,乏力……”

苍老而严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那可真是巧了,老身正好带着胡大夫来了,那就给尔佳小姐请个脉吧。”

听到三两个小丫头上前推动屏风、拉动帘子的声音,有小丫头轻声喊了一句“尔佳小姐”,就拽了何灵的手,在手腕上缠了几根丝线。

何灵这时候哪里还敢睁开眼睛啊,只能假戏真做装病装到底了,另一只手按在额头上,紧蹙眉头,轻声地哼哼着。

一会儿有小丫头将何灵的手腕轻轻抬起,伸出帐外,搭在一个细腻又厚实的丝绒垫子上,手腕上还搭了块凉悠悠的丝帕。

全程大家忙碌着,除了偶尔有物件相碰的轻微声音、“沙沙”的脚步声,那么多人竟然一声不出。

何灵心里暗暗叫苦,糟糕,以他们行事的种种规矩,只怕自己进了个规矩极大的家庭。

再转念一想,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真的带了医生来啊?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家庭啊?哪里有日常都带着医生到处走的?难道连斗智斗勇的可能都没有吗?

等一下,小姐不都是身子极弱的吗?身有弱疾那是小姐标配,我就不信这个小姐身上没有半点病痛,哪里会有身强力壮的小姐?

不怕不怕,哪里有这么糟糕的运气啊,得个小姐的身份还进了个随时被管制的家庭?

这么一想,放下心来,还不忘轻轻咳嗽了一两声。

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含着笑意继续说,“胡大夫,你是家养的大夫,从小给小姐少爷们瞧着病的。哪位小姐少爷身体如何,胡大夫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尔佳小姐既然说了今日身体不适,胡大夫可要仔细瞧明白了,可别放过一丝一毫的迹象,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了。”

何灵已经不想垂死挣扎了,这位老妇人实在太凶了,自己显然不是她的对手啊。

现在怎么办呢?如果被发现了是装病可怎么办?家法是什么?最多也就罚抄什么吧。

细皮嫩肉的小姐,自然是不能动手的了。

还好还好。

何灵听到有人坐下的声音,感觉到有人用手轻轻弹了弹手腕上的丝线,然后又没声音了。

苍老而严厉的声音问道,“胡大夫,尔佳小姐病情如何?可是十分严重?”

听到一个苍老平和的男声清了清嗓子,憋着笑回答,“尔佳小姐脉象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柔和有力。”

何灵心中叹息一声,死定了。

苍老而严厉的女声继续追问,“此脉象可有异于常人之处?”

苍老平和男声声音里含着笑意,“此脉象异于常人的康健有力,只怕尔佳小姐此刻异于常人地需要膳食了。”

何灵想要继续装病的路被彻底堵死了,这位小姐的身体怎么能如此健康啊?有没有搞错啊?

正悲愤间,肚子果然“咕嘟”叫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极轻微,奈何整个房间里此时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声“咕嘟”自然是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何灵已经放弃垂死挣扎了,算我倒霉,我认了,随便你们怎样吧。

苍老而严厉的女声笑了,“看来胡大夫果然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啊。尔佳小姐自诉病得无法起身的,胡大夫搭一下脉,方子都不用开,便已痊愈了。胡大夫,下去领赏吧。”

胡大夫憋着笑答应了一声,“谢姑姑赏。”

何灵又开始浑身抖了起来,不管这姑姑什么来头,自己这是死定了的。

胡大夫的脚步声消失了。

苍老而严厉的女声还是笑着,“尔佳小姐,你病重也只能委屈你了。”对小丫头们轻喊了一嗓子,“请家法。”

有小丫头轻声说到,“姑姑请。”

又有小丫头上前抓住何灵的手,将手掌心向上摊开,何灵心里已经哭成一片了,这是要被打手心了。

过了一会儿,苍老而严厉的女声笑着说,“尔佳小姐果然病重得很啊,到了此刻都睁不开眼。也好,免得尔佳小姐眼泪汪汪的,老身下不了手。”

何灵一听,“眼泪汪汪的下不了手”?赶紧睁开眼睛,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对方,只恨不能立刻挤出两滴眼泪。

首先注意到的却是清装?两把头?为什么是清装?这是什么年代?

一愣神间,年老妇人已经一尺子打在自己的手心上了。

何灵真的哭了,这老妇人可不是跟何灵开玩笑的,她是真的下狠手打的。

眼泪不用挤了,“唰唰”地往下淌。

老妇人又用力打了一下。

一边打,一边问,“家规第三章第三十五条,尔佳小姐可还记得?”

何灵痛得只顾着哭了,什么破家规啊?我哪里还记得?

也顾不上形象,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老妇人一看何灵的样子,又狠狠打了一下,“家规第二章第十五条,尔佳小姐可还记得?”

何灵痛得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声哭喊着,“姑姑,尔佳知错了。”

老妇人又狠狠打了一下,“看来尔佳小姐已经将家规忘得差不多了,也是老身失职了,没有尽到提醒职责。家规第二章第二十条,尔佳小姐肯定也是不记得了。”

何灵简直要气疯了,这是什么家庭啊?

睡个懒觉要被打?被打了哭还要被打?认错求饶也要被打?

但是好歹只是打手心,不伤筋动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灵咬着嘴唇不敢开口了。

何灵数了数,打了能有十下,每一下都用足了劲。

老妇人将戒尺递给身后的丫头,威严地说,“玉墨,今日尔佳小姐早午膳食、小点都不需备了。尔佳小姐既然已经忘了家规,那就先在祖宗面前去把家规好好抄写十遍吧。至于今日该学习的课程,尔佳小姐自然会抽空学完的。骑马这一项,尔佳小姐只是手掌受罚,也是不碍事的。玉墨,你可听好了,尔佳小姐什么时候完成了功课,什么时候再给她备晚膳。完不成,自然也不需要备了。明日尔佳小姐要是身体还有不适不能按时早起,老身还是会带胡大夫来给尔佳小姐请脉的。”

玉墨低眉顺眼地回,“是,玉墨听姑姑教训。”

老妇人又呵斥了一声,“你们其他人,也该学着给玉墨分担点事了。你们尔佳小姐年幼不知事,你们总该帮她想着点,提点着些。你们尔佳小姐好了,才能有你们的好。今日尔佳小姐受罚,你们就守着她做完功课吧。她不许用膳,你们也一样吧。”

众丫头低头答应,“谢姑姑教训。”

老妇人又看了一眼何灵,“尔佳小姐,你这一闹,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老身劝你,还是早些起来写功课吧。否则,只怕今日不仅用不上晚膳,连按时就寝也是不能了。”

何灵赶紧哭声答应着,“姑姑教训得是,尔佳谢姑姑。”

老妇人忽然笑了一下,“你们尔佳小姐也学得有模有样了,好好照顾着。”

老妇人带着身后几个小丫头,威严地转身走了。

玉墨等丫头屈身送老妇人,“送姑姑。”

送走了老妇人,玉墨柔声对何灵说,“小姐,赶紧起来吧,你今日的功课只怕是完不成了。”

何灵盘腿坐在床上,看了看肿得老高的手心,哭丧着脸问,“玉墨,这是怎么回事?”

玉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何灵,表情有些奇怪地说,“小姐,你隔几日便闹这么一出,我们都习惯了,难道你还没习惯吗?尔佳小姐,你也该好好听听玉墨的劝了,总是这么贪玩任性,还有你吃亏的时候。”

何灵生气,“玉墨,有你这么跟你小姐我说话的吗?”

说完这话,又有些心虚,偷眼看了看玉墨。

这玉墨穿着打扮确实与其他小丫头不同,一身镶粉边无领浅黄色锦绣衫子,襟前挂着个什么小玩意儿,纽扣上挂着个时辰表、香串小物件。头上倒是简单地梳着两个小抓髻,各戴了一枝浅黄色的绒花,耳朵上倒是坠了好几个坠子。

听得何灵说这话,也不说话,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灵。

何灵赶紧低下头,余光扫了一眼其他人,其余小丫头均作黑边水蓝色衫子,似乎是统一配发的衣裙。

看来,这个玉墨应当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了,能着管自己,还能往上告状,以后得对她好一点。

再一想,能给丫头分等级的家庭,看来家境不错的啊,为什么自己刚来就过得如此忧伤?

何灵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梦中人的身份、记忆和情感……好尴尬,竟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睁开眼睛看了看玉墨,确实是在自己身边啊,那么真实。

再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想了想朱幼安给自己说过的那些注意事项,何灵立刻又泄气了,原以为这次是个好身份,看来大概是一闪而过的背景了。

何灵与梦中人没有任何感应,那就是说,梦中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梦主的眼前出现过。这一层的梦,与第一层的不同,何灵明白自己很大概率上拿到了一个杜撰的人物。

杜撰也就罢了,还是一个梦主没打算给戏份的龙套角色。

这次是真龙套了。

何灵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看来是不可以任性了,只能接受这个身份下所有的人物,并且一定要完成得出类拔萃,才有可能从龙套上升到配角。

现在龙套都未必称得上啊。

陈晓峰……看你干的好事!

何灵睁开眼睛,立刻堆上人畜无害谦虚恭顺的微笑,“玉墨姐姐,尔佳知道错了。从今日起,尔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要让玉墨姐姐在姑姑面前大大地长脸。玉墨姐姐安排什么,尔佳就做什么。玉墨姐姐今日做得很对,以后也望玉墨姐姐严格要求尔佳。若将来尔佳能够有所得,也是玉墨姐姐照看得当,尔佳在这里先行谢过玉墨姐姐了。”

何灵自觉这番话说得诚意满满,玉墨一定会感动得挖心掏肺痛哭流涕了。

然而,并没有。

玉墨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灵,“尔佳小姐这番话,我大概听过了三百二十次。尔佳小姐如果真能按自己所说的做到三两分,玉墨也要感激尔佳小姐体恤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了。只盼尔佳小姐这次的洗心革面能够持续半个月,也不用劳姑姑大驾再来给尔佳小姐请脉了。”

何灵真的尴尬了,难道这个尔佳真的如此冥顽不灵难以教化?

看玉墨一脸“我看你这次能坚持多久”的表情,再环视一下看起来好像肃穆站立的两个小丫头脸上分明写满了“尔佳小姐又要我们帮忙了,赶紧想办法跑”……何灵叹了口气,“还请玉墨姐姐多多指点。”

玉墨也不跟何灵废话了,“请尔佳小姐洗漱完毕,到祖宗跟前抄写家法。今日除了姑姑单独指派的抄写十遍家法,还有昨日先生留下的诗书课程,此外还有女红刺绣课程、音律舞蹈课程、棋艺课程、马术课程。尔佳小姐如果抓紧时间,兴许还能赶得上晚上的宵夜。”

何灵刚想好好努力一把,争取做到脱颖而出,哪知玉墨一数这许多课程,何灵身子一偏,立刻又想倒在床上装死了。

何灵带着哭声对玉墨说,“玉墨姐姐,你自己听听,这许多的功课,尔佳到底能不能完成?”

玉墨面如表情地继续催何灵,“尔佳小姐再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只怕丫头们连宵夜也是不用备了的。也好,夜深人静了尔佳小姐自然能够静得下心来做功课了。饿着肚子,尔佳小姐会更清醒一点,免得饱食终日昏昏思睡。”

何灵想不到玉墨竟然如此狠心,再看看肿痛的左手,咬咬牙轻声说,“烦请姐姐们给尔佳梳洗。”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

梳洗时,何灵特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看完了立刻又伤心起来。

镜中人一眼能看得出面若春花娇俏可人,眉眼间全是调皮活泼的青春劲。但是,这明显就是一张孩子的脸,稚气未脱的婴儿肥,看起来就是肉呼呼的小可爱。

又看了看身材,虽然跟小丫头们相比个头高矮差不多,但是一看就知道尚未发育完全啊。

何灵忍不住叹气了。

玉墨手脚利索地给何灵梳好两个小抓髻,正往上发间插一些圆润细碎的珍珠。听到何灵的叹气,玉墨又从首饰盒里翻了翻,挑出两支点翠的短簪子,在何灵头上比划了一下,“尔佳小姐又不高兴了?你别打我们的主意,我们是不会帮你抄写家规的。”

何灵被噎住了,闷闷地说,“玉墨姐姐,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真的洗心革面了?”

玉墨把点翠的短簪子放回首饰盒,拿了两朵珍珠盘成的珠花,别在两个小抓髻上,转到何灵面前,一边忙一边回答,“尔佳小姐,如果你遇到一个隔三五日便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一次的人,相信我,你也不会把他的洗心革面和痛改前非当一回事的。”

何灵又叹了口气。

玉墨示意两个小丫头,“帮尔佳小姐穿戴整齐了,今天挑得不错,这身常服适合尔佳小姐抄写。”

何灵站在原地,像木头傀儡一样任由三人梳妆打扮自己,幽幽地说,“玉墨姐姐,你难道没有一点点觉得尔佳尚且年幼?还有时间慢慢成长?”

玉墨接过小丫头拧好的洗脸巾,轻轻在何灵脸上擦拭着,“是啊是啊,尔佳小姐任性捣蛋的时候,那自然是尚且年幼。我们倒是觉得尔佳小姐尚且年幼,只是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尔佳小姐要不了两年,怕是要准备出阁之礼了。”

有小丫头轻轻咳嗽了一声,玉墨立刻意识到话说得逾越了,“尔佳小姐,我们做丫头奴婢的,哪里敢说什么年幼年长的话,不过是照吩咐做事。”

何灵没觉得玉墨说话逾越了,反而追着玉墨问,“玉墨姐姐,你看看我这张脸,就算再过两年,那也是一团孩子气啊,这就要考虑出阁了?咱们家是不是养不起我了啊,我可以少吃一点的。”

玉墨“噗呲”一声笑了,“尔佳小姐今天终于找到一个新鲜的说辞了。咱们尼玛察氏这一族,就算再怎么不济,尔佳小姐这样的倒是可以随便养活的。尔佳小姐,今日你就算不吃不喝,功课也是一点不能少的。”

何灵愣在当场,自己什么氏族来着?尼玛察?怎么还能骂人呢?

这个梦主怎么回事啊,人物是龙套也就罢了,连姓氏都不值得尊重一下吗?这么随心所欲地就把姓名给定下了?

行吧,你是梦主你最大,无力吐槽了。

玉墨见何灵呆立当场,只当自己识破了她想要偷懒的小心思,手上一刻不停地给何灵梳洗打扮完毕,轻轻推了何灵一把,“尔佳小姐请随我来。”

何灵哭丧着脸,“玉墨姐姐,你是认真的吗?”

玉墨又笑了,“尔佳小姐看看你左手掌心。”、

何灵当真抬手看了看,可怜巴巴地说,“玉墨姐姐真心疼我啊,手肿成这样,还是疼的。”

玉墨笑着说,“奴婢的意思,是尔佳小姐看看掌心里的家法可是认真的?掌心里的家法是认真的,那玉墨也是认真的。”

屈身福了一福,“尔佳小姐请随我来。”

何灵这下真的认栽了,这玉墨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如果不听她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家法等着自己呢。只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着玉墨走出了门。

虽然何灵的身份只是梦主随便编撰的龙套,但是这骂人姓氏家看来还是很不错的。

何灵作为未出阁的小姐,闺房藏于庭院深处,但又不是最深处,安全又幽静。何灵跟随玉墨从闺房走出,一路上至少踏出了三个院子的门,又经过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池塘,再经过一座桥,穿过一条长廊,七弯八拐地终于到了另一个院子前。

一路上,何灵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男丁,包括护卫。但是又能感觉到整个大院一定是被严密防护着的,如果有什么异动,一定瞬间从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闪出无数人。

何灵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这个梦主很有可能是个精分患者。

既然随口给了个骂人的姓氏,为什么还给这么严格的家规,而且还真按照古时候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来安排何灵的闺房。

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玉墨,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也就是说,这么一个年纪尚幼一团奶气的小姐,身边日常至少是三个丫头跟随。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何灵想要去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自己神不知鬼不觉逃跑出去又安然逃回的可能性有多大?

两个小丫头轻手轻脚亦步亦趋地跟随的样子,何灵可以确定,没有可能。

很好,这个梦主真好。

把何灵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给掐死在摇篮中了,何灵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要玩死自己的节奏吧。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连家里的护卫都见不到,身份又是一个杜撰的龙套,那自己上哪儿去找到朱幼安、韦远他们?

总不至于朱幼安、韦远会是自己的父亲或者兄长吧?

就算是父兄,只怕想见也未必见得着了。

看吧,连母亲都没见着。

说好的大家族有晨昏定省的规矩呢?怎么就顾着惩罚自己了?

玉墨见何灵微微露出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尔佳小姐倒是记得来这里该是带些好消息的,只是这次……”

何灵虽然不想搭理这个随时损自己的玉墨,但是也不能进去随便乱翻乱走,只怕到时候又有什么家法等着自己了,“烦请玉墨姐姐指点。”

玉墨点点头,轻抬脚步跨进了院子。院子里依然没有人,何灵推测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受罚,其他人清了场。

何灵跟着玉墨跨进了大厅,这门槛真高啊。

一进了大厅,看到一排排祖宗牌位,何灵有些头皮发麻,让人在这里抄写家法,果然是够狠的。

玉墨轻轻推了一把何灵,“尔佳小姐当先去告罪。”

何灵无可奈何,好样的,在这个家里,睡个懒觉都是罪。罚抄家法之前,还得到祖宗跟前告罪,真是好样的。

何灵认认真真地跪在蒲团上,十分虔诚又后悔的罪己,“不孝女尔佳告请列祖列宗,近日尔佳懒惰成性不思进取,有愧各位教诲。现尔佳特来请罪,当面壁思过,认真反省。还望各位列祖列宗看在尔佳年纪尚幼,有可调教可能,给尔佳改过自新的机会。”

也不管自己说得对不对,“咚咚咚”跪下就开始磕头了。

磕了一会儿,玉墨上来扶起了何灵,几不可闻地对何灵说,“尔佳小姐,祖宗面前不可顽劣任性的。”

何灵都快吐血了,自己明明很认真,怎么又成顽劣任性了。

算了,不想争辩解释了,你说什么都对吧。

玉墨把何灵扶到祖宗牌位的侧面,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书案、笔墨、白纸……还有厚厚的三大卷家法准备好了。

不过,只有矮矮的书案,没有椅子凳子,难道自己坐地上抄?

何灵看了一眼玉墨,玉墨理所当然地指了指书案,微微抬头示意何灵。

何灵闭了闭眼睛,只好走过去坐在地上,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抄写。

其中一个小丫头轻轻咳嗽了一声,玉墨附在何灵耳朵上,“跪下。”

何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跪着抄?”

玉墨不容置疑地点点头,“跪着抄。”

何灵从现代到第一层的梦,就没遇到要跪的场合,更不要说跪着抄写那么多东西了,欺人太甚了。

但是……如果不抄呢?

被罚事小,会不会从此就被困在这个变态的梦中呢?

何灵咬咬牙,行,算你们狠,你们赢了,“玉墨姐姐,给个蒲团垫垫总可以的吧。”

玉墨想了想没动,何灵眼里都快冒火了,玉墨终于努嘴示意小丫头,何灵才得到了一个垫膝盖的蒲团。

何灵终于破罐破摔了,今天你们有本事就让我跪死在这里,只要我今天死不了……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你们的,行了吧。

何灵生长于现代,更是年少时就出国留学,还没来得及学习用毛笔写得一手蝇头小楷。这会儿跪在低矮的书案前,握起毛笔先叹了口气,翻开家法第一卷,认真抄写了起来。

一边抄一边在心底发狠,可恶的玉墨,你等着,总有一天看我怎么把你罚回来。

何灵肚子又饿,左手又痛,膝盖跪得太久已经麻木了,第一卷的十遍还没抄完。

就算只抄到第一卷,何灵也知道这个家族的规矩,只能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

抄写期间,玉墨出去了一会儿,但是两个小丫头在何灵身后尽忠职守地看着她,何灵也不敢起身,依然跪得老老实实。

过了好一会儿,玉墨回来了,两个小丫头消失了。

何灵忽然意识到,他们居然是换班去吃饭了。自己连早饭都没捞着,他们居然换班吃午饭去了,待会儿要不要换班睡个午觉啊?

何灵没猜错,等两个小丫头换班吃完午饭回来,玉墨真的消失了。

何灵推测她一定是午睡去了。

这样一想,何灵又在心底骂起了陈晓峰,这个臭流氓,是跟自己有仇吧?

哪个做梦拿到小姐身份的不是过着锦衣玉食随心所欲的生活?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成了软禁一般的生活?

身边倒是有三个丫头,可她们干的事,哪里是丫头?根本就是三台人工智能监视器啊,还是24小时无死角监视。

何灵一边骂一边抄,破罐破摔只当膝盖不是自己的了,不用心疼。

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在后面睡着了没有,反正一直站着没有发出声音,真是难为她们了。

抄到昏天黑地,两眼冒金星,终于把十遍家法抄写完毕了。

何灵暗暗发誓,一定不招惹那位凶悍的姑姑了,看她的模样,要想收拾何灵,只怕是抬抬小手指就可以完成的事。

何必以卵击石呢?

不知道玉墨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何灵放下毛笔的那一刻,玉墨上前帮何灵把家法收拾妥当,顺便检视了一下何灵所抄的家法。

越看,玉墨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了,何灵假装没看到,不就是嫌自己毛笔字写得难看嘛,你来跪着抄十遍试试?你要能写得清秀隽永,我服你。

玉墨皱眉看了半天,到底忍住没说话,示意两个小丫头上前扶住何灵。何灵早中饭都没得吃,还跪着忙了半天,此刻早已脱力,干脆就挂在两个小丫头身上,由她们把自己扶起来。

何灵还是低估了跪了半天对自己膝盖和神经的伤害,刚一扶起来,何灵立刻高声哭喊起来,“嗷……嗷……痛痛痛。”

何灵挂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哭喊着,玉墨看了看何灵的样子,叹气一声,弯下身子给何灵按摩腿上肌肉,一边按一边唠叨,“尔佳小姐,你快别这么高声喧哗,这可是违反家规的。当心被人听到了,你又要挨罚了。依我说,尔佳小姐你可还是懂事一些吧,家里哪个小姐少爷不是这么过来的?任你再怎么顽劣任性,总是抗不过家法处置的,何苦让自己吃苦受罪呢?你就算不心疼你跟前的这些丫头们,也该心疼心疼你自己,也该心疼心疼二夫人啊。”

何灵一边哭,一边喊,“什么二夫人啊,不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偏房嘛?说得好听,这么着罚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偏房出来的吗?”

这番话说得顺溜通畅,完全没有经过何灵思考,说完何灵愣住了,玉墨也愣住了,扶着何灵的两个小丫头也愣住了。

愣了一会儿,玉墨也顾不得给何灵揉腿了,小丫头也顾不得扶何灵了,三个人麻利地跪成一排,“尔佳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啊,这里可是尼玛察氏的列祖列宗。尔佳小姐说了这话,也是我们这些奴婢该死……”

还没说完这番话,三个人竟然开始掌自己的嘴了。

俩小丫头扔下何灵“噗通”跪地的时候,何灵本就摇摇欲坠,此时见玉墨带着两个小丫头左右开弓自抽耳光,本就站不稳的身子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倒在玉墨对面。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

何灵大概知道了这是梦主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所以不需要自己思考便能脱口而出,那这身份也必定是事实了。

虽然玉墨对自己很严厉,但这严厉中又有期许和容忍。何灵知道大家庭里一般都有各种家规,不要说玉墨这样的丫头了,就算是身为小姐的尔佳,恐怕也是不能跟家族利益对抗的。

再有更严厉的,大概是伺候的小姐少爷不争气,连带着下人们也会被其他下人欺负的,欺红踩黑拜高踩低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吧。

何灵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嗓子,喊出了大户人家心中大忌。这话虽然是事实,但却是大家心知肚明又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出来的话。

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不仅何灵要遭殃,只怕自己还没见到的那个倒霉偏房二夫人也得跟着遭殃了。

既然腿软跪倒了丫头们面前,满脸都是刚才腿麻冒出的眼泪,还不如就当做自己知错愿改的证据了,“玉墨姐姐,尔佳情急之下说错话了,玉墨姐姐不要跟尔佳计较。从今以后,尔佳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该做的,不让玉墨姐姐担心也不让二夫人担心了。”

心中又一阵悲愤,自己一个接受最民主教育的现代人,这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陈晓峰,你给我等着!

玉墨紧张地左右环视一圈,给两个小丫头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分别出门去望风,自己赶紧扶起何灵,“尔佳小姐既然知道错了,也认错了,以后就该谨记老祖宗的教诲,谨言慎行常思进取。”

两个小丫头很快回来了,冲玉墨摇摇头,玉墨长长松了口气,低声说,“尔佳小姐,刚才这番话,只当你没说过,我们也没听到过。以后无论什么场合,切不可再说这话。须知是非皆由口出,便是好心善意的话,也有可能让有心人拿来做些文章。”

玉墨盯着何灵看了看,摸了摸何灵的脸庞,眼中忽然闪过温柔和不忍,“尔佳,你生在富贵人家,却不能任性妄为,只因你有家族使命在身。尔佳,不要跟命运抗争,听从安排,好好走你的人生之路。不仅能够拯救自己,还能拯救关心你的人。有些话很残忍,但是,你必须记住,你的容貌和家世带给你的,未必是好运。就因为这容貌和家世,你必须要用才识和智慧去阻断可能的厄运。尔佳,乖一点,好好听话,快快成长起来。”

何灵大为震惊,玉墨只是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道她也是迷途中人?但却不是秦若曦,自己不认识她啊。

难道这是梦主给自己安排的变数?让自己接受命运挑战的变数?

何灵不能多想,但是知道玉墨确实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紧紧握了握玉墨的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玉墨又看了看何灵,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接下里的功课对何灵稍微友善了些。

无论是文化课,还是音律舞蹈课,何灵都没有太大的障碍,轻松过关。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何灵的玉墨依然是有些疑惑的表情。

何灵暂时没空去研究玉墨疑惑的表情是因为自己现代人的灵魂被她察觉出异常了,还是因为自己忽然表现得勤奋好学且通透机敏让她开始接受自家小姐已经痛改前非了。

何灵只想赶紧完成功课,她饿。

也不知道这个骂人家族的那位姑姑什么来头,家规里其实并没有让人饿着肚子完成功课的规定,但是她真的太会惩罚人了。

何灵从饿得头晕眼花,到饿过劲生龙活虎,再到饿得软绵绵看着什么都想吃。

但是她知道,玉墨她们一定会严格执行那位姑姑的命令,自己只有赶紧完成功课才能有饭吃。

待到针织刺绣课程时,何灵几乎要饿疯了。刺绣师父讲解的课程,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消化吸收了,完全是凭本能去完成功课。

刺绣师父的脸色相当难看,好在玉墨附在师父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本想罚何灵重新再绣一个荷包交作业,勉强放过了何灵。

何灵知道玉墨终于心软了,几乎想要抱着她大哭一场了。

再到骑马课程,何灵已经快死在马背上了。何灵不明白啊,这是在培养什么?

如果说是培养淑女或者尔佳有什么任务,那也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就可以了的。为什么会有骑马这样奇怪的课程?

而且,骑马也太不淑女了吧,整个人就像被装在口袋里甩来甩去一样,一点都不潇洒啊。

玉墨惯常地又皱眉了,也许尔佳骑马不该这么糟糕吧。

但是,何灵饿啊,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何灵连滚带爬地把所有功课勉强交完,终于让心软的玉墨给她准备了晚饭。

等何灵在小餐桌前享用起自己来之不易的晚饭,还不敢不顾形象,毕竟玉墨守了自己一天,随时以眼神提醒自己注意仪表仪态。

何灵抄了十遍家规,自然知道失仪那是重罚的一条,眼看着一天都快熬过去了,这时候哪里还敢招惹玉墨。

虽然自己是小姐,玉墨是丫头,这一天下来,何灵算是明白了,自己只是作为一个被培养的对象,目前尚不知道是否能去执行任务。

相比之下,玉墨反倒是有更大的权力,很有必要跟玉墨好好相处。

何灵这一餐晚饭吃得相当慢也相当多,玉墨又开始皱起了眉头,但是何灵假装没看到。自己一天就得这么一餐,少吃一点都是亏的。

明天的功课更可怕,不吃饱一点,光凭意志,何灵可能要发飙。

何灵正跟最后一个糯米珍珠肉团作斗争的时候,小丫头柳儿轻声向玉墨报告,“玉墨姐姐,费莫家三少爷要见尔佳小姐。老太太、太太和姑姑皆有令,不可太过拘束了富寅少爷。”

何灵一听这话,明显不对啊。自己这一天,除了诗文师父是男人,还是个鹤发鸡皮的老者,其他包括马术师父都是女人,就没见过其他男人,包括自己的父兄。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规矩,不可能私见外人的。

就算这个富寅少爷来头再如何大,也不至于为了他一个人就废了骂人家族的家规啊?

这是怎么回事?

玉墨看了何灵一眼,“尔佳小姐,请即刻梳洗。”

何灵更奇怪了,除了骑马时换了衣服,常服已经穿了一天,都快睡下了,反而还要重新梳洗。

这个富寅少爷到底什么来头?

难道,这就是尔佳的任务?

看看玉墨严肃的表情,应该是了。

那自己待会儿该如何表现呢?有没有提示的呢?

何灵乖巧地随玉墨重新梳洗了一番,这一次玉墨给何灵挑了非常衬肤色的鹅黄色镶边旗装。这衣服挑得很有心计,既让何灵看起来面色白嫩光彩照人,又没有显得过于隆重。

头上依然是两个小抓髻,但是抓髻上的珠花撤了下来,插上两只金丝拧成的点翠簪子,小巧而俏皮。

看起来既不过分又娇俏可人。

临结束,玉墨还在何灵的脸上抹了点红,看起来真是粉嘟嘟的极为可爱。

到这里何灵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位富寅少爷。

剧情到这里,何灵反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是去皇城深宫。

以骂人家族这样的培养方式,何灵几乎都以为这是要为进宫选秀做准备了。

何灵真心实意地笑了,这一笑,如春花临水娇艳无比。

玉墨本来在何灵身后整理衣服,瞟了一眼镜子,发现何灵笑得十分娇俏,愣了一下。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尔佳小姐,待会儿见到富寅少爷你们倒是可以好好相处一下的。只是……尔佳小姐,须得牢记家规。就算老太太、太太和姑姑知道富寅少爷来,但是也不愿意听到些有的没的。”

何灵此刻正高兴着呢,乖巧地接话,“玉墨姐姐,尔佳知道的。瓜田李下,总是该避嫌的。玉墨姐姐,我记得你的话的,一句都没有忘,姑姑的话我也记得的。”

玉墨又愣了愣神,示意柳儿青儿出去迎客,轻声问道,“尔佳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富寅少爷来?”

玉墨这话问得有些前后矛盾了,既然给何灵作这样的梳妆打扮,必定是希望何灵去吸引这位富寅少爷的。

但是问这句话,可谓十分逾越了。

闺阁小姐的名声,一句“喜欢”那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何灵不清楚玉墨是因为心疼尔佳,还是对尔佳有其他的计划。

既然不清楚,也不便怪玉墨,只能含糊其辞,“尔佳今日忙累了一天,到这会儿才算得了片刻的清闲。不管是哪位少爷小姐来找尔佳,尔佳自然是高兴的,更是欢喜的。只盼这位少爷能让我开心片刻,忘了今早被姑姑家法责罚的手心。”

何灵一提及早上被罚的事,玉墨表情忽然松弛了下来,似乎还偷偷松了口气。

到底尔佳年纪尚小,平时又顽劣任性,今日被罚了一天,有人来找她玩,自然是开心的。

玉墨点点头,顺着何灵的话接下去,“尔佳小姐以后只要乖乖的,姑姑自然不会再责罚你。只要你每日功课完成了,还是可以有清闲消遣的时间的。”

何灵明白了,这位富寅少爷条件应该不错,至少家族条件应该很好。以尔佳偏房庶出的身份,能够入了富寅少爷的眼,自然是好的。

但是尔佳的容貌确实难免让人生出些非分之想来,既然富寅少爷能够对尔佳上心,只怕尔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骂人家族既不限制富寅少爷与尔佳的相处,但是又不希望尔佳深陷其中。

简单来说,骂人家族是希望尔佳把富寅少爷当备胎养着,如果尔佳有更好的发展,备胎就一直备下去吧。

如果尔佳实在没有更好的发展,那富寅少爷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何灵又笑了,以骂人家族的这种投机心思,梦主一定不会是他们家里的人。

当然,梦主一定不会是这位富寅少爷,倒不是富寅少爷身份不够,而是尔佳的身份不够,不足以主角的身份站在梦主的视线范围内。

那么,确实必须如他们所设定的,不可以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位富寅少爷身上了。

何灵刚站到门口灯笼下,柳儿便将富寅少爷迎进了小院。

何灵一看来人,好嘛,尔佳是个小孩子便也罢了,这个富寅少爷也是个毛孩子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天色已晚都还放孩子出门。

富寅少爷一身骑马装,想必是刚从马场回来,一看到何灵,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悦和激动,“尔佳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何灵这才看到这位富寅少爷一只手一直躲在身后,估计是想给何灵一个惊喜,但是又忍不住想要显摆。

何灵只把这富寅少爷当成个可爱的小朋友,偏着头笑盈盈地问,“带了什么?”

这一笑,差点让富寅少爷闪了一跤,说话都有些口吃了,“尔佳……尔佳妹妹……你上次……你曾说过……喜欢走马灯,这可是我阿玛给我额娘的,我求了额娘月余,额娘一直不肯给我。我近日里表现得到了阿玛的赞赏,我额娘今日才将这走马灯赏了我,我就马不停蹄地赶紧给你送过来。尔佳妹妹,你看看,这是不是比外面的那些走马灯精致了许多。”

说着,将藏于身后的左手献宝一样伸出来,果然有一盏巴掌大小的玻璃走马灯。

何灵有些想笑,这位富寅少爷还真是小孩子啊。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也值得他跑这一趟。

何灵走下台阶,轻摇碎步走到富寅少爷的面前,“果然是很精致呢。”

富寅得了何灵这一句夸奖,笑得脸都皱起来了,“我就知道尔佳妹妹会喜欢的,你看看。”

伸手握住何灵的手,将玻璃走马灯放在何灵手上,“尔佳妹妹,你看看,是不是很小巧?”

何灵提了走马灯到眼前,想不到这巴掌大小的走马灯竟然如此精致。一般走马灯都是毛竹编制成马头、马尾,糊上颜色鲜艳的纸或丝绸。

富寅这盏小灯,竟是用金丝编制而成,灯壁虽然是以玻璃制成,但是外圈又以金丝绕成了一座小小的宝塔状。

也不知道那蜡烛是如何放进去的,巴掌大的小灯十分精巧又富贵。

也许对于富寅少爷家来说,金银或者玻璃倒也寻常,难得的是这掐金丝的工艺,丝丝缕缕如发丝般精细。

满脸稚气等着何灵夸奖的富寅少爷眼睛里全都是星星光芒,何灵忍不住带了真感情,“富寅哥哥,真谢谢你了,我很喜欢。”

富寅听到何灵这一句话,结结巴巴地说,“尔佳妹妹,你喜欢就好,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

玉墨轻咳一声,提醒何灵不可胡言乱语。何灵自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完必定是家法伺候了。但是,她就想赌一把,骂人家族老夫人、夫人如果能理解她的想法,自然会知道这样一枚棋子风险与收益并存。

只是,何灵敢赌,骂人家族未必敢赌,毕竟大家族怎么可能兵走险棋。

如果骂人家族不肯赌,那自己在接下来有可能获得的进香机会中,就必须把富寅的额娘搞定。这是自己兜底的牌,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张牌死掉。

自从知道第二层的梦中人有可能是杜撰的以后,何灵内心淡定了许多,就当作玩了一个真人扮演游戏吧。这梦境中出现的人,就是游戏中的npc,自己扮演的角色都未必有他们长命呢。

何灵没搭理玉墨,轻笑着继续说,“先生,据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娘娘补天造人,这盘古和女娲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神族存在。既然男为天女为地,男为上女为下,那造人的为何不是男人?”

女先生愣了会儿,摇摇头对何灵说,“尔佳小姐这是误将神话作现实了。从古至今,哪朝哪代不是男人做主,那些圣贤圣明,哪一个不是男子?生为女人,就该谨记女人的本分。女子就弱于男子,也蠢笨过男子,能在家中相夫教子辅助夫君,那已经是身为女子最为荣耀的身份了。这也是最适合女子,女子唯一能做好的事。据闻尔佳小姐机敏过人,女子再如何聪颖机敏,又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呢?”

何灵笑了,“据闻,那李唐一朝,便有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则天大圣皇帝,更远的‘吕氏’不提也罢。此二人论谋略论气度论治国方略,哪一点比男子差?”

这话一出,玉墨已经吓得浑身筛糠了。

女先生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何灵,“此二人扰乱朝纲,且那武氏牝鸡司晨,如此大逆不道之辈,岂可随意谈及?尔佳小姐从何处听闻这些歪理邪说,趁着现在赶紧忘掉的好。否则只怕将来祸害自己事小,引得家族大祸那才是罪人了。”

何灵说,“先生,你既然说女子天生比男子愚钝懦弱,那我有疑惑不解之处,自然要向先生请教。以此二人来看,女子并非天生愚钝懦弱,也一样可以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的。既然如此,再说什么女子不如男子,非要以弱者自居,是否妄自菲薄?”

女先生皱眉,“尔佳小姐此言差矣,女子确实不如男子聪颖思辨。就算不数那二人所做恶事,只论其谋略机巧,上下数千年,又能出得几人?”

何灵一拍手,“先生此言正是尔佳想要追问的。既然女子从来接受的便是弱者教诲,既然人人皆认为女子天生愚钝不堪,又怎么能出得了武曌这样的人才?既然能出得了这样的人才,又如何能说女子不如男子?之所以女子不如儿男机敏聪慧,只怕是我们一直以弱者自居,且以习俗、思想、俗事压制了女子的发展。”

女先生眉头皱得更严重。

何灵继续说,“如果女子男子从小接受同样教诲,无论男女,只论天赋异禀及后天努力,又有谁能说女子一定不如儿男?只怕单论机智谋略,男女应当无差。之所以会有这天差地别的不同,不过是以下几个原因:一,整个社会,资源都是有限的。若有十男十女从小接受同样教诲,同样竞争社会资源,谁能保证男子一定胜过女子?”

女先生笃定地说,“女子天生体弱多病,又怎能跟男子身强力壮相提并论呢?况且了,女子还需生儿育女,哪里能就与男子同样竞争?”

何灵点头,“女子确实需要生儿育女,这确实会让女子消耗极大心血和精力。但是,如果女子只负责生,男子负责养,或男女同时养育后代,则大家一样需要消耗精力。也正是生儿育女消耗了女子的精力,才让大众以为,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女子具备生育的机体,可以选择不生育或者由他人代为生育。自然就能全力以赴与男子竞争了。”

女先生急了,“一派胡言。这是上天赋予女子的使命,怎可忘了自己的使命反倒与男子争夺?”

何灵悠悠地说,“先生,女子生养后代,其实与自己无关。这后代既不与母同姓,又不入女子祠堂。所有一切,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为男子家谱锦上添花罢了。既然这孩儿与女子关系不大,又何必耗费如此心血精力养育呢?就算要费尽心思养育,也该是男女通力合作。大家付出同样的时间精力,自然也不是一人受阻了。”

女先生几乎要气得跳了起来,“这孩儿是你怀胎十月辛苦诞下,又怎么如此狠心说出关系不大的言语?养育孩儿一事上,男女怎可相提并论?”

何灵轻描淡写地说,“既然这孩儿是我怀胎十月辛苦诞下,我须得为他耗尽心血费尽心思,那我不如不要孩儿了。不要孩儿了,自然就有精力与男子竞争了。”

女先生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何灵,“一派胡言。如若人人皆是你的想法,那我们又如何延续下去?况且了,你没有孩儿又如何与男子竞争?你又如何得到他们的宠爱?”

何灵继续说,“先生,我们先说男女是否同样机敏聪颖,你说男子天生强于女子,我说男女其实大体相同,并无太大差异。之所以男女发展不同,原本也是后天教诲不同,同时女子将精力付出在生儿育女上。当然,极端情形下,才会用这样自我毁灭的方式竞争。本来男女该是通力合作的,但是以男尊女卑为前提,又怎可得出公平的结论?”

“先生说,女子天生体弱多病,男子身强力壮。可是,先生应当记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身强力壮又如何,若论计谋,又何须过多体力?”

女先生说不下去,气得站起身来,“听闻尔佳小姐顽劣任性桀骜不驯,只当不信。如今看来,竟是小瞧了尔佳小姐。以尔佳小姐今日所言,只怕来日要让我等刮目相看了。”

玉墨拉了一把何灵,“先生留步。”

女先生停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何灵,叹了口气,“或许是老身孤陋寡闻了。只怕……尔佳小姐贵人自有天意。只是……当看尔佳小姐造化了。说不定,尔佳小姐真有一鸣惊人之日。若不是自我毁灭,便是人中龙凤了。尔佳小姐,请多珍重,以老身的见识,只怕已无所授之物了。”

玉墨大惊。

女先生继续说道,“老夫人、夫人那里,我自会如实禀告。只愿尔佳小姐能得奇遇,不负尔佳小姐一番过人见识和胆识。或许,真是年少多英豪吧。”

何灵认真对女先生福了一福,玉墨看了看何灵,赶紧先引了先生出去。

何灵等了很久,柳儿青儿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身后。虽然玉墨没来得及给她们指示,但是看玉墨的脸色,只怕尔佳小姐这一次闯下了泼天大祸。俩小丫头也不敢多嘴,又不敢放何灵走,三个人就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下一步的发落。

果然,过了很久,玉墨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吩咐柳儿青儿,“给尔佳小姐重新梳洗。”

大小丫头三人把何灵请回内室,这一次玉墨很认真地给何灵挑了正装。一身宝蓝色的旗装,头上、手上、胸前挂饰一应俱全。

这一番梳洗打扮又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何灵知道大概自己赌赢了。至少目前来说,成功地引起了骂人家族的注意。这一次,她们应该看到这位庶出的小姐除了过人的容貌外,还有过人的胆识和见识。

虽然前途未明,但是何灵推测骂人家族未必愿意这样一位容貌出众的小姐只是嫁入富贵人家,赌也会赌一把是否能嫁入帝王家了。

这才是这个梦大家能玩到一起的核心要义。

梳洗完毕,何灵看了看镜中明明一脸稚气,浑身却有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或许,这就是跟梦主成为对手或盟友的气质,何灵知道自己目前来说并未全盘皆输。

玉墨郑重地向何灵福了一福,“尔佳小姐,夫人有话想与尔佳小姐好好谈一谈,这一次,只怕尔佳小姐须得认真对待。家中各位小姐的未来,虽说都是老夫人定夺,但是,夫人却是至关重要的关键一环。老夫人福寿绵长,多数情况下自然是希望看到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所以,今日得见夫人,尤其是单独给夫人请安,请尔佳小姐把握机会。刚才尔佳小姐对女先生所言,玉墨不懂是对是错,玉墨只知道尔佳小姐或许命运由此大为不同。”

何灵点头,“玉墨姐姐,昨日你与我说的话,我句句记在心间。你也说过,不为自己,也要为关心爱护自己的人。这庭院深深的侯门之中,想要脱颖而出,只怕除了容貌,还得有些细腻心思。玉墨姐姐,我昨日说过,尔佳从今以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自然是要重新开始了。”

玉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又福了一福,“玉墨恭祝尔佳小姐吉人天相,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天意。”

一路上,何灵没有东张西望,她知道自己这一去,不再是以一个庶出小姐的身份去向额娘请安,而是以一个合作者甚至是生意人去向这位当家主母投诚。

夫人的寝室出乎何灵意料的有些节俭,如果不是夫人身边有七八个大小丫头、妇人,单纯以夫人寝室的装饰,何灵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夫人并未穿着正装,看起来倒像是吃斋念佛时穿的衣服。

何灵想了想,大概这也不是夫人的寝室了。大户人家,就算再节俭,也不至于如此清冷,显得不吉利的。

可能这里是夫人诵经之处。之所以把何灵叫到这里,大概是看何灵表现了,若是表现好,倒显得日常母女相见不拘小节。

如果何灵表现不好,正好以夫人吃斋念佛的菩萨心肠小惩大诫。

何灵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跪拜在地,“尔佳给额娘请安,愿额娘福寿安康喜乐绵长。”

何灵额头磕在地上,低头跪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醇厚的女声说到,“尔佳来了,这孩子还是有心的。抬起头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何灵知道她在磨自己的性子,也不生气,抬起头了,落落大方地堆起微笑,“尔佳多日未见额娘,甚是想念。额娘一切安好,尔佳深感欣慰。”

眼前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夫人,面容倒是没有任何老态,妆容精致有加,头上也是满头黑丝珠翠围绕,但是从眼神还是能看得出沧桑和磨砺感来。

何灵从容地注视着探究地看向她的夫人,这位夫人看来不是等闲之辈啊。

夫人看了看何灵,点头微笑道,“好孩子,起来吧。额娘多日不见你,也是十分想念的。尔佳倒是出落得越发娇俏了,果真是咱们尼玛察家族里数一数二的好容貌呢。”

何灵乖巧地谢过夫人,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她知道凭自己的容貌,夫人果然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舍弃掉她。

玉墨说得很对,尔佳的这张脸,果然是一大利器,只要何灵不是作死到毁掉容貌或是与骂人家族决裂,他们实在不会主动抛弃这样一枚显而易见的好棋子。

夫人醇厚的声音又响起,“尔佳啊,也算你有心了,额娘我正好在这里诵经。你既然能这时候来给额娘请安,也算是你一番心意。来呀,而尔佳座。”

旁边有小丫头赶紧端上一张椅子,何灵谢过以后小半边屁股靠在了椅子上。

夫人又看了看何灵,若有若无地说,“尔佳啊,这些日子额娘忙于琐事,没来得及过问你的功课如何。既然你今日来了,先跟额娘说说,近日里都学了些什么。咱们母女俩,也很久没有拉拉家常,说说体己话了,今日不妨说说。”

何灵心中拉响警报,这么快就来了。

也好,大家都忙,不用过于客套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

夫人面带慈爱微笑,眼神越来越深邃,何灵知道她在判断自己所提出的合作提议,计算收益权衡利弊。

其实何灵自己心中也没底,毕竟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清史,更不清楚宫斗的规则,甚至可以说连自己处于哪个皇帝治下都不清楚。平时连宫斗剧都不看的人,要一跃而起成为一个宫斗高手,确实有点自我夸大了。况且,梦境中的人可未必如所以为的那样,真的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何灵只能硬着头皮先画个大饼,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没有底气,但是以骂人家族举全族力量来推几个人上位,脱颖而出站出来,应该不是问题。

何灵自然知道要成为反一号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她只有拼一把,只要尼玛察尔佳的名声在外,或许朱幼安、韦远、秦若曦,哪怕是哪个臭流氓看到她,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了。

夫人打量了一番又思索了半天,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的尔佳,果真是长大了。额娘真是欣慰啊,我的尔佳能够为阿玛额娘考虑,能够为尼玛察家族考虑了。我的儿啊,难为你想得明白。既然是生养在尼玛察家族中,是需要为尼玛察家族尽一份力的。你容貌不俗又如此机敏出众,自然能够脱颖而出。只盼能如尔佳所言,咱们尼玛察家族真的能够顺风顺水。既然我的儿能有这样的见识,阿玛额娘自然会全力以赴,让要咱们尼玛察家族如你所愿。”

夫人这话,全是与何灵达成了协议,并承诺会全力支持何灵奋斗。

何灵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只要她能跳出这深深庭院,就有机会遇到其他人,就有机会争取到不同的机会。

夫人拉着何灵的手,“我的儿”、“我的尔佳”地说着各种肉麻的话,扮演一位关心儿女的慈母。何灵也顺水推舟地扮演着一个乖巧懂事的孝女。

玉墨若有所思地看着何灵,这个大丫头现在应该明白她的小姐确实与往日不同了。

很好,大家都以全新的面貌相处,不是亲人,更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合作伙伴。知道了彼此所求和底牌,合作起来会愉快多了。

从那日与夫人面谈后,何灵的日子轻松了许多。当然,玉墨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督促何灵日日早起学习功课。

何灵自从向夫人及玉墨表了决心后,也不排斥安排的所有功课了,反而积极完成各门功课,并投入了极大的心血。

大家对这种新的相处模式显然是很满意的,满意到夫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何灵提到几位姐妹。

何灵非常上道,自然知道骂人家族这位夫人的意图。

培养方法都相同,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是比较弱小,连个倚靠都没有。如果是几位姐妹同心合力,就算不是无坚不摧,那也是人多力量大了。

最近何灵功课之余常常陪伴在夫人身旁,奴婢下人们自然知道这是最新得宠的小姐,夫人跟前的红人,连带着玉墨、柳儿青儿在府中的地位都高了不少。说话做事间,有了些扬眉吐气的骄傲气,伺候起何灵尽心尽力不在话下,也不再以从前那种监视的目光看管何灵了。

这就是何灵想要的第一步,利益间的相互交换,果然是最容易见到效果的改变。

至于说真心诚意地呵护和死心塌地地跟随,还没到那一步,何灵自然是不敢想的。

因玉墨常常跟在何灵周围,也知道了何灵的喜好。何灵虽然获得了夫人的喜爱,行为做事反倒更加谨慎和谦虚了。就连穿着打扮,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

何灵渐渐地越来越钟意于常服打扮,跟夫人的说辞自然是“额娘,既然是咱们母女见面拉家常,也没有外人,尔佳不想日日盛装地显得生分了。常服来给额娘请安,倒显得随意些,就像寻常人家母女一般。既可以在额娘怀中撒撒娇,也可以让下人们看看,尔佳不是那种恃宠而骄之人。尔佳还是希望在额娘跟前能返璞归真就做一个小女儿的模样。况且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尔佳已经决定了要与尼玛察家族共进退,在有所成就之前,先且随意一点吧。只不在外人跟前丢了咱们尼玛察家族的气度便是了,平日里就不拘着了。”

夫人自然是看何灵什么都好,听何灵说什么都有道理,真的就差把何灵放手心里了。

这一天,夫人又一次唤了何灵去喝茶。

玉墨懂得何灵近来喜爱素雅,精心给何灵挑选了一件淡青色的常服,头上、手上配饰也是淡雅的青色。

简单地梳洗完毕,何灵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果然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啊。何灵很满意玉墨,玉墨总是比柳儿青儿更能揣测人的心意啊。

何灵微笑着跟玉墨打趣,“玉墨姐姐,尔佳说过,从那日起,尔佳便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尔佳可是说到做到了啊。”

玉墨低着头,也笑了,“尔佳小姐自然是心中有主意的,尔佳小姐的前途不可限量,奴婢很是为尔佳小姐高兴呢。”

主仆四人摇摇晃晃地向夫人院落走去。

尚在路上,玉墨低声向何灵报告,“尔佳小姐,今日夫人唤了几位小姐饮茶。尔佳小姐往左边看看,尔纯小姐也是如你一般梳妆打扮呢,可见小姐们终究都是亲姐妹呢。”

何灵知道这是玉墨在提醒自己,左边走来的是自己的四姐,尼玛察尔纯。

何灵微笑着偏头看了看尔纯,自己是一身青色,尔纯也是极为淡雅的一身水蓝色,看起来真是端庄又纯洁。

尔纯鹅蛋脸盘,五官倒也精致小巧,十分清秀,只是不如尔佳容貌惊人。

何灵自然是知道这许多姐妹中,尔佳的容貌一定是最出众的。不过,这尔纯小姐看起来倒也是一位佳人了。

玉墨低声在何灵耳边继续说,“从前几位小姐都是极爱奢华的,总说这才配得起尼玛察家族的气度。自从尔佳小姐那番话得到老夫人、夫人赞赏后,几位小姐也都如此清新淡雅了。”

何灵点头,知道了这几位小姐也是聪明之人,自然是知道如何取悦家中主母的。

待到两人走近,何灵思索着自己是妹妹,总得有些规矩,微微一福,“尔佳给尔纯姐姐请安。”

尔纯看了看何灵的梳妆打扮,站直了身体先受了何灵的礼,才微微点头,“尔佳,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客套的。这些礼节,不需日日记挂心里的。更何况咱们姐妹,已是许久未见了,尔纯思念妹妹得很呢。”

何灵心里嘀咕一句,只怕自己不请安,私底下积些怨气反而给自己惹麻烦了。

既然现在还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与人为善不树敌是最好的选择了。

“尔纯姐姐总是这般疼爱尔佳呢。这许久未见姐姐了,尔佳也是十分想念的。”

说完与尔纯并肩走着。

两位小姐虽然没有真正的交手,但是相互间也在试探着。何灵心中只有一个原则,尽量让对方体会到自己无意于树敌,只是希望能为尼玛察家族尽力。

但是,这些世家小姐,从来都不是天真无邪的寻常女子,如果非要将何灵视为敌人,何灵也是只能见招拆招了。

待到进了夫人的寝室,尔纯何灵都很有规矩地先向夫人请了安,夫人依然慈爱地招呼何灵自家母女喝茶说话,无须多言。

进屋之时玉墨已经在何灵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声,“尔雅小姐。”

抬起头来何灵看了看夫人身边那位黄衫少女,也是温温柔柔地请了个安,“尔佳问尔雅姐姐安。”

家族中最小的小姐,都叫姐姐自然是没错了。

这位尔雅小姐与尔纯小姐长得颇为相似,只是尔纯清秀小巧些。尔雅名字里虽有一个雅字,脸上却有很明显的争强好胜表情,看来是个好争斗之人。

根据玉墨平时给何灵提供的家族信息,这两位小姐本不是同一位母亲所出,却如此相似,也只能说遗传基因强大了。

尔雅上下打量了一番何灵,又看了看尔纯,赖在夫人身边笑嘻嘻地说,“额娘,你看看咱们这两位妹妹,这一身打扮真是清新脱俗啊。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众啊。”

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尔雅,满脸宠溺地说,“尔雅这话倒是一点不假的,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真真是出水芙蓉啊。”

尔雅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尔佳啊,怪不得额娘如此疼爱你。这些日子没看到你,连我都很是想念你啊。尔佳妹妹,这些日子没见,你倒是越发地容光焕发了。额娘啊,你说说,是不是因为尔佳妹妹比我更娇俏可人,所以你更钟意尔佳妹妹日日陪你?”

夫人点了点尔雅的鼻子,“尔雅可是吃醋了,哪里有一点姐姐的样子啊?你尔佳妹妹年幼,额娘自然需要多花些时间了。你和尔纯如尔佳一般大小的时候,额娘是不是也如对尔佳一般,对你们呵护备至?”

尔纯赶紧接话,“额娘说得是呢,额娘一向对尔纯等几个姐妹都是照顾有加的。尔雅姐姐这是想念额娘了,尔纯也是极为想念额娘呢。”

夫人冲尔纯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尔雅的背,笑着对周围的老妇人说,“看看额娘这几个儿,你们几个这么站到一起,让嬷嬷们看一看,是不是额娘的心头肉啊。”

见何灵还端庄地站在原地,上前一步招手,“我的儿啊,许久没见两位姐姐了,是不是有些想念得紧了?”

何灵赶紧上前扶着夫人的手,“额娘,尔佳看着尔雅尔纯两位姐姐,真真是羡慕得很啊。尔雅姐姐伶俐机敏,尔纯姐姐温柔可人,只盼尔佳日后能有尔雅尔纯姐姐人品性情,也让额娘更高兴高兴啊。”

夫人放了尔纯的手,握着尔佳的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的尔佳啊,你们三姐妹,个个都有各自的好,额娘看着你们三姐妹,自然是欣慰无比的。既然你们三位年龄相仿,以后就多多亲近亲近。自家姐妹的,总是该多多亲近,才知道自家姐妹的好呢。尔雅,你比尔纯尔佳大上一些,以后啊,你得照顾着两位妹妹一些。尔纯尔佳啊,你们随比尔雅年幼些许,但是也该学尔雅这般大气啊。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就没有寻常人家那种小家子气的。”

何灵知道,说是喝茶,意图并不是喝茶,不过是让大家相互比较衡量一下,看看彼此的优缺点。

如果今后真的如何灵所设想的那般,尼玛察家族是要推一两位女儿入宫,那么现在先竞争合作一番,也算是好事。

果然,尔雅表现得特别积极,大概是一向都是被夫人视为头号种子选手的人,自然不愿意就此被何灵夺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额娘说得是呢,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那是大气得很呢。不要说自家姐妹了,就算了旁人,只要是能有缘走到一起,自然是该和谐相处的了。不过呢,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愿意跟人和谐相处,那是咱们性情淡薄,可不是说我们就可以随意让人欺负了去。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那可是能文能武的。不争,只是不愿意争,不是没能力争啊。”

何灵心中叹了口气,这位尔雅说话如此咄咄逼人,如果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只怕很容易被当作炮灰啊。

虽然自己也是努力地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但是选一个比自己更容易被炮灰的人做对手或做帮手,可一点都不明智呢。

尔纯温柔地开口了,“尔雅姐姐说话总是这般大气磅礴的,好生令尔纯羡慕啊。尔纯颇有些愚钝的,只觉得人人都有可亲可敬之处,看到其他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学习一番的。只希望尔纯能有尔雅姐姐一半的果敢机敏,那就是尔纯的福气了。”

夫人只望着尔雅尔纯笑着,也没有评断任何一人。

何灵心中倒有些计较了,这位尔纯小姐,真是个妙人啊,刚才在外面受自己礼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

何灵见夫人看向自己,也轻声细语地说道,“尔雅姐姐如此大气,那是因为尔纯尔佳都是妹妹,姐姐总是想着要保护妹子的。尔佳真是有幸啊,能得尔雅这样一位姐姐,只望尔雅姐姐以后也一直疼爱尔佳,咱们姐妹互敬互爱相互扶持,这才是让人羡慕的尼玛察大族呢。尔纯姐姐,以前尔佳看书看到说到‘绝世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样的诗句,总想不出来这样绝世的空谷幽兰佳人该是如何样的。每次看到尔纯姐姐,尔佳心中便有了活脱脱的画面了,可不就是我这尔纯姐姐的模样吗?”

“当然了,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也是幸得有这样端庄大气又温柔贤淑的额娘教导,才能有这样各具风采的女儿。额娘啊,尔佳跟两位姐姐都要感谢您呢。有了额娘这样的榜样,咱们几位姐妹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一个尼玛察家的女儿。”

这真是一场商业互吹的见面会。

这位夫人显而易见地喜欢别人吹捧她,吹捧尼玛察家族。何灵已经吹得词穷了,可还是得挑了夫人爱听的话说。

三姐妹就这么暗中计较却面上互夸,为了让夫人看这样一出和谐家庭剧,真是心累啊。

想要日夜维持一个高端形象,真心累,这可比上班累心多了。

但是这一天喝茶下来,何灵倒是看出来夫人的心思了,尔雅这样咄咄逼人的性格,大概是准备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的。

尔纯,看起来温顺有礼却绵里藏针,夫人似乎有意将尔纯和何灵拉在一起,培养为姐妹花。

这个想法虽然挺让现代人何灵无语的,但是却很符合家族利益最大化的考虑。

只是,如果终有一天进宫选秀,尔纯尔佳年龄相差不大,一个家族难道会有两名秀女?

何灵很确定夫人一定会将自己列为种子选手,那么尔纯呢?

难道是准备提前进宫给自己试水铺路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尼玛察家族还是挺舍得女儿的。

日子还是如水一般向前流逝着,尼玛察家的主母夫人还是隔三差五地唤了几位姐妹诵经、饮茶、插花、赏画……确实很努力地将年龄相当的三位姐妹拉到一起,相互竞争又增加相处的机会。

何灵虽然心中着急但也没有办法跳过梦中剧情。

何灵推断只有第一层的梦或者是只有在梦主身边,才会随着梦主的节奏跳跃剧情。而像何灵这样的炮灰龙套,除非争取到与梦主相见的那一刻,否则就会在梦中按正常节奏生老病死了。

反正龙套炮灰都是在看不见的角落,谁还特意给她安排一个生死的镜头呢?

想想又觉得有些忧伤了。

何灵后来又见了那位富寅少爷几次,每次富寅少爷都会给何灵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来。

本来何灵也是当富寅少爷小孩子一般,不需要夫人提醒,每次见面都是光明正大地一堆丫头随同。

何灵知道自己跟富寅少爷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但是不明白夫人为何还是允了富寅少爷每隔一月的见面,说到底这对女儿家的清誉可未必是好事啊。

想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说,或许这就是那位夫人比自己心机深沉的地方吧。

不过,夫人始终未允许何灵与富寅少爷家主母上香的邀约,也算是官方回绝了对方吧。

也不知道对方作何感想,还一样允许自己家的孩儿这样上赶着到骂人家族来。

但是对于何灵来说,这真是既忧伤又理所当然的消息了。

想来,除非真的到了自己被当作秀女送出的时候,否则不会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见到除了富寅以外的男人,真是无能为力的忧伤啊。

庭院深深侯门如海啊,也许真不是梦主想要整死自己,毕竟作为一个无名小卒,根本没有特意整死她的价值。

也许只是梦主做了一个没有大开金手指的梦,所以何灵才这么难受。

不是说好了,地主小姐家的生活都是挺逍遥任性的吗?到这个梦主这里,不存在的。

何灵如同被软禁一般过了两年的深闺生活,这两年除了家人、除了富寅少爷,竟然真的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外人。

不过,随着何灵表现日渐优异,不仅能经常见到自己的父兄,还看到了玉墨口中自己的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亲娘,二夫人。

这二夫人果然真是个软绵绵的性格,既无主见也无斗志,不过是一张脸长得极为美貌。看来这位尔佳是相貌是随了母亲,性情……那就是何灵自己的了。

骂人家族果然如自己推测的一般,给尔雅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家族自然是门当户对了,据说那位姐夫家中倒是有些文才武略的,对尔雅也是相当满意。

说起来,大家族中出个尔雅这种性格浓烈的,倒也是另一种滋味。据说尔雅自己很是满意这门亲事,对那位夫君更是赞不绝口。

从尔雅定了这门亲事后,阖府上下倒是喜庆了许多,日日里都有些好消息传来。

柳儿青儿虽然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丫头,耐不住何灵在家中地位如日中天,总有些想攀附的小丫头们也会传些话过来主动示好。

这日何灵在刺绣时,玉墨皱着眉头站在何灵身后期期艾艾,欲言又止。这两年的朝夕相处,何灵知道玉墨不仅是自己的大丫头,更是懂得府中所有规矩和期望的心腹之人。

从夫人与自己达成了合作协议后,玉墨对自己不仅仅是督促,反倒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忠诚感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转变观念的,或许玉墨从来就不是自己能够拉拢的,她很有大局观,忠诚于骂人家族,而不是何灵。

这会儿看到玉墨脸上的表情,何灵知道她一定有话跟自己说。

但是何灵正绣到一只飞舞的蝴蝶关键点,不想分心问询。要说这一两年何灵个人技能里最大的收获,不是功课不是音律舞蹈,反倒是这刺绣。

何灵有时候会想,绣了这两年多,就算出了这个梦境,自己也不会忘了这项技能了吧。

如果每个梦境都是用这么长时间慢慢学习,说不定自己真能坐拥不少技能呢。如果哪一天回到现实,何灵说不定真的就是十项全能了。

说起来,这总是好事的。

何灵绣完最后一针,长吁了一口气,笑着对玉墨说,“玉墨姐姐,看看今日我这幅刺绣可有进步?”

玉墨还真是能沉得住气的,“尔佳小姐如今的绣工着实了得,这幅蝶舞真是栩栩如生。”

何灵抬头笑了,“玉墨姐姐,说起来要多谢谢你的督促陪伴了。如今再看我当日绣出的绣品,真是难为玉墨姐姐了。”

玉墨也笑了,“那时候尔佳小姐尚且年幼,功课又如此之多,自然不暇顾及全部功课。以尔佳小姐的聪颖,如今已然能够以假乱真了。”

何灵又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绣品,到底开口问询了,“玉墨姐姐,可是有话要说”

玉墨轻叹一口气,皱着眉头,“说起来,这话本不该让尔佳小姐听了去,到底也不是什么好话的。”

何灵将手中丝线理顺了,低着头问,“如今能让玉墨姐姐蹙眉轻叹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事,必定是跟尔佳有关了。与尔佳有关的话,且尔佳听了许是不高兴的。想来,定是事关尔佳的名声了。”

玉墨又叹了一口气,“小姐真是聪颖过人啊。这话已经传到玉墨耳中,想必外界已经是沸沸扬扬了。闺阁中的小姐,被传些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该作何考虑了。”

何灵站起身来,伸手接过玉墨手中的团扇,扇了两下,又看了看扇面的青竹,仍是不以为然地说,“玉墨姐姐但说无妨。这些年朝夕相处,玉墨姐姐自然也是知道尔佳的。尔佳只想为尼玛察家族做点女儿该做的事,但也不是说尔佳就能任由着随意被诋毁或是评说的。只不知,这些评说,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便是尔佳不能处理,额娘和阿玛总不至于任由事态这般扩大下去的。”

玉墨点头,“尔佳小姐说得是。玉墨说出来,尔佳小姐须得沉住气,不可动怒。听下面丫头传言,如今尔佳小姐闺名远扬。听回来的……皆说尔佳小姐貌似妲己,美艳无比……偏又行止端庄、浑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也不知……”

玉墨有些说不下去了。

何灵知道了,这是有人将自己的名声传了出去。能传出自己容貌美艳却又行止端庄,想必不会是外人了。

在何灵精心经营下,尔佳的形象确实渐渐脱颖而出了,但是这样传论闺阁中小姐,有些轻浮了。

何灵低头思考,既然玉墨都能听到这样的传言,骂人家族的夫人不可能不知。

能传到庭院最深处的何灵这里,且夫人并未就此事作任何处理,也不与何灵商量此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夫人派人传出去的。

否则,怎么会有这样香艳又端庄的声名在外?

富寅少爷对尔佳情有独钟,日思夜想恨不得禀告父母到何灵家定了这门亲事。说不定富寅少爷的阿玛额娘早就来提过亲,被骂人家族婉拒了。

但是从富寅少爷对自己的态度来看,绝对不可能传出这种香艳的声名阻却自己迎娶意中人的路。

除了富寅少爷,何灵从未见过任何外界男子,哪里会有机会给人看了还说出“貌似妲己美艳无比”这样轻浮的话?

何灵还真是叹气了,也不知道该说骂人家族的夫人是神助手还是猪队友了。

只盼梦主的这个梦,不会严格按照古时候对女性的要求来设定了,否则,以尔佳尚在闺阁就传出这样的声名,那几乎是断了自己的路了。

现在玉墨给自己传这样的话,只怕也是骂人家族夫人授意的了。既然她已经这样做了,自然不会跟自己商量的,现在不过是看自己如何回应这些传言罢了。

何灵叹了口气也跟着皱眉了,“闺阁小姐,这样的传言真是其心可诛啊。就算是说行止端庄,貌似妲己美艳无比到底也是轻浮了。唉,只怕……就算遂了尼玛察家族的心愿……终不能长久啊。以色侍人,何曾有过好结局。”

“这样的传言,偏偏让人气恼。你若是去追究,必定是你当真了想要消弥影响;若是任由传言继续蔓延,只怕不是一个貌似妲己美艳无比能止住的。玉墨啊,你说这传言,得到的好处究竟能够多长远?况且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也罢也罢……这样吧,玉墨,有些话呢,尔佳一个闺阁小姐自不好说的。便是我额娘那里,我又如何能开得了口。”

玉墨知道何灵要说主意了,“尔佳小姐只管跟玉墨畅所欲言,便是尔佳小姐不好开口的话,总是有办法到夫人那里的。从两年前尔佳小姐说过与尼玛察家族共进退的话后,玉墨便誓为尔佳小姐效力了。”

果然玉墨不是普通丫头,是骂人家族安排在何灵身边的忠臣,只有确保何灵为骂人家族尽忠后,才能得到她的忠心效力。

也好,自己府上养出来的丫头,怎么样也刻了自己府上的名字,若是聪明一点的,自然不会想要去别的地方投诚的。

何灵点头,郑重向玉墨欠身一福,“玉墨姐姐在府上自是能量超乎的,尔佳能得玉墨姐姐真心诚意辅助,真是如虎添翼了。只盼从今而后,尔佳能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不辜负尼玛察家族的期望。便是水里火里,单凭尼玛察家族利益当先。从今而后,玉墨姐姐与尔佳同心同力,共度难关。”

玉墨身形未动,受了何灵这一拜。显然是赞同何灵所说的一切,包括她是府上安插在何灵身边的眼线,包括她在府上有些何灵不知道的权力,包括她誓与何灵共进退。

这一拜,何灵反而放心了,真的得了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助手。

“玉墨姐姐,我是这么想的,这些传言,既有对我们有益的地方,也有对我们不利之处。不管利弊,现在我的闺名,或者说……我的艳名,算是传出去了。我们自然不能跟这些传言一般见识,但也不能任由传言这般喧嚣直上。”

玉墨点头,“尔佳小姐吩咐。”

何灵忽然明白了,夫人这一出,并不是神助攻或者猪队友,她只是想看看何灵在利弊参半的情况下如何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是她给出的第一个任务。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0

何灵注视着玉墨,“玉墨姐姐,尔佳的声名如今已在外间传遍,这是既成事实,咱们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但是,咱们也不能去解释或者去追究,一则显得咱们尼玛察家心虚;二则让旁人知道了,说咱们尼玛察家族滥用手中权势。当然,现在这么说,一定是要去解决了的。不过咱不能正面应对这件事,须得从侧面应对了。”

玉墨点头,“尔佳小姐说得是。”

何灵想了想,“这时节,可是有些热了?尔佳记得前几日柳儿曾说过,见着有些热症流民,当时直把采买的下人惊吓到了?只说想不到这样好的盛世,也会有这样的热症?”

玉墨点头,“柳儿随口这一说,尔佳小姐已经记下了,尔佳小姐真是有心了。玉墨确实也听说了,许是咱们尼玛察家的人心善,总是会去帮助这些穷苦人家,所以才注意到这些热症流民了。尔佳小姐可是有什么谋划了?”

何灵点头,“玉墨啊,咱们虽不在皇城,却也是京畿附近,最是害怕有这样那样的疫症了。尔佳不懂岐黄之术,但也知道这热症若是蔓延下去,虽不如伤寒、鼠疫之类凶猛,但也是相当麻烦的。”

玉墨接话,“这热症寻常成年人倒也罢了,最怕是小儿染上了,那可就是致命的。只目前来看,几个热症流民,当是不会有严重后果的了。”

何灵摇头,“但凡疫症,无论是否致命,也无论起源多么轻微,最害怕的便是这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流民,因不知他们会将疫症传到何处,传给何人。玉墨姐姐你也说了,这热症初时症状轻微,且对寻常成人并无多大危害,大家通常只作中暑反应,不足以引起大家的重视。就是因为热症有这样隐蔽的特征,又对小儿极为致命,只怕这些患症流民已将热症到处传播了。”

“尔佳小姐请吩咐。”

“玉墨姐姐,热症尚未开始爆发,也许是我多虑了也未可知。不过,咱们既然是要应对我那轻薄名声,就近来看,也只能拿这事来做做文章了。想要冷却或者让大家忘记一件事,须得用另一件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之所以大家如此津津乐道于闺阁小姐的容貌,只怕是盛世闲时无事可做了。那咱们就给大家弄点可以做的事吧。尔佳自然是知道玉墨姐姐在府中有些能量,只怕有些话,你说出去比尔佳说出去效果好得多。”

“咱们尼玛察府有菩萨心肠,趁着热症尚未爆发之时,可以先行准备些应对热症的药物,多养上几个大夫。”

玉墨点头,“尔佳小姐说得是。只不知,这药物囤积后,何时能用得上?以目前来看,这热症未必会蔓延开来。”

何灵点头,接下来的话与何灵心中的善恶观有些背离,说起来还是有些艰难了,“玉墨姐姐,尔佳这话说出来,日后只怕要遭天谴了。只是,咱们既然先作了准备工作,也希望这天谴不至于致命吧。说起来,就算遭了天谴,也只望是尔佳应罚,不要波及其他了。”

“玉墨姐姐,咱们尼玛察家是不是跟费莫家共同掌管治安?”

“是。尔佳小姐可是要连同费莫家一同行事?”

何灵摇头,“成事之前,不可惊动过多人。既然所患热症之人皆为流民,想来这热症是从别处而来了。既然是流民,总是待在一处,那也不能叫流民的,须得四处流窜,才叫做流民。”

玉墨猛地抬头看向何灵,“尔佳小姐!”

何灵闭上眼睛,“玉墨姐姐,尔佳自然知道这个办法极为阴损,所以方才才说恐日遭了天谴。”

玉墨瞪着眼睛盯着何灵好了许久,看何灵并不改变主意,才幽幽地说,“尔佳小姐这个办法……确实不能由你提出。”

何灵点头,“尔佳知道,所以才须得向玉墨姐姐求助。玉墨姐姐,尔佳今日提了这样的主意,只怕日后尔佳会不得善终啊。”

玉墨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尔佳小姐,咱们要消弭影响的办法有许多,无须用这样折损福报的法子啊。”

何灵闭上眼睛,你们倒是说得轻巧啊,你们以为我是主角,我有金手指能开挂,打败各路白富美迎娶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我也想啊。

但是,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的处境再说这种话?

快三年了,我何曾有一日离开过这庭院?我何曾有机会见到朱幼安、韦远、秦若曦等人?

我一个炮灰龙套,憋在这里都快长毛了好吧。

我若是真正的梦中人,跟随你们生死都不要紧。我是迷途中人,我还得回去的,我找不到梦主或者找不到我的队友,那我就是真的死定了。

我自然知道这个办法阴损啊,所以才说要预先准备药物和大夫啊,这是要将疫情控制在我们能压制的范围啊。

唉,我都说了,如果以后要遭天谴,就是尼玛察尔佳命中早逝,或者不得善终了。

废话,我就算再努力再逆天改命,在这个梦里,我了不得就是个反一号女主,反一号能有好结果吗?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公平了啊,尼玛察尔佳今日害人,他日出人头地之后不得善终,这不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恶有恶报吗?

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强行扭转价值观,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所以我愿意接受日后悲凉结局啊。

玉墨见何灵闭上眼睛半天不说话,也知道这句话说重了,“尔佳小姐,玉墨这话说得不对,让尔佳小姐不痛快了。唉,如果这热症蔓延开来,也不怪尔佳小姐了,谁若是染上了疫症,也只能是……也只能是他命里该此一劫,怪不得旁人。”

玉墨这话真的是偏得没边儿了,果然是为了护主,坏事都能赖到命运头上。

命运才是倒了八辈子霉,谁干了坏事都赖到他头上。

反正何灵以尼玛察尔佳所做的坏事,以后任何悲凉结局,何灵也以尼玛察尔佳的身份受着便是了,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

自作自受了。

“玉墨姐姐,你是善良的人,终究不肯怪尔佳。但是尔佳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定是有违天意的。日后有什么报应,也是尔佳该受着的,尔佳不惧。只要尔佳能够为尼玛察家贡献一点能量,骂名也好送死也罢,也是尔佳作为尼玛察家族女儿该尽的义务。”

何灵这话说得清楚透彻,玉墨也不再劝解,只是怔怔地望着何灵,眼中有些悲伤和不忍。何灵推测玉墨内心活动,大概是尔佳这样一个顽劣任性的富家小姐到底还是被培养成了一个连自己生死都可以不顾的棋子了。

“尔佳小姐请吩咐。”

何灵正色道,“请玉墨姐姐想办法,驱使患症流民四处流窜,既不可拘了捕了他们,也不可叫他们离了本地流窜外地。还有,须得保证这些患症流民带症流窜,又不可让他们死于热症。一句话,尔佳要这些患病流民将疫症传开,又要控制疫症严重程度,万不可出任何一例死亡病例。尔佳无惧天谴,终究不可令无辜死于尔佳之手。”

玉墨点头,“这事操办起来却有难度,只怕确实需要时间准备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又要疫情传开,又不得严重到令无辜者丧命,还有确保我尼玛察家族能够适时站出来救人,树立一个正面高大的形象,确实是很有难度的。如此事能够顺利拿下,不仅尔佳那‘貌似妲己美艳无比’的轻浮名声烟消云散了,只怕还可以扭转声名,只看额娘如何利用了。这事说起来阴损,倒是一石二鸟的好处了。”

玉墨又看了看何灵,声音里有些感触,“尔佳,难为你了。生在富贵人家,又生得这样品貌……”

屈身福礼,“玉墨听尔佳小姐吩咐。”

何灵觉得这玉墨也是有些矛盾的人啊,若何灵不配合他们的培养计划,她一定是要监督并责罚何灵的;若何灵配合他们的培养计划并超额完成任务,她又会心疼何灵。

善良的人,无论站哪一边,都会觉得为难和痛苦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过得相当郁闷,郁郁寡欢形容委顿,甚至是悲伤。

夫人依然三五不日地唤了何灵到跟前拉家常说体己话,饮茶、赏画、游园……虽然都是平日里惯常做的事,但是这些日子明显得看得出来,夫人对何灵是相当满意了。

看来何灵已经通过了夫人的测试,获得了夫人的全面认可。

何灵心中没有半分得意,违背自己内心的价值观想出了这么阴损的办法,就算日后不得善终

又如何?终究还是向现实低头了。

在绝境中依然能保持良善,这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到?

不是因为害怕报应害怕惩罚不去作恶,是心中坚信某些行为终究是不能做的。

虽然这是梦境,虽然这些人都是虚拟的人,但何灵终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跨出了第一步。

这与被谋算的人是真是假无关,而是何灵用了自己绝不会认可的方式,不得善终都不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自我厌恶感。

玉墨应当是向夫人详细禀告过,尤其是何灵着重强调的“不可有一例死亡病例”以及“如此阴损,日后必定不得善终”。

夫人观察何灵多日,发现何灵的悲伤并非作伪,除了日常家常外,开始与何灵讨论城中热症情况。据夫人所言,疫情确实控制得极好,并未出现一例死亡病例。

何灵知道自己完全得到了夫人的认可,为了不让自己意志消沉下去,一定不会将事做绝了。毕竟尔佳年纪尚有,如果真的让她心灰意冷,辛苦培养的棋子就此浪费掉还是挺可惜的。

平日里玉墨也常常劝导何灵,这热症并不可怕,惹疫的流民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孩子,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断断不会出现死亡病例。

尼玛察家族行事,也不会这样狠绝,总要留三分善念为子孙后代积福。

日复一日地开导何灵,详细告知每日疫情进展,何灵就算再意志消沉自我厌恶,也慢慢接受这件事了。

最终热症爆发时,果然如何灵设想一般,恐慌混乱是有的。但是好在尼玛察家族百年行善宅心仁厚,听得那位“神仙一般容貌,菩萨一般心肠”的小姐提醒:酷暑难耐恐中暑引发其他疫情,须得多多提防。

尼玛察家药房早已充分备下各色汤药,增加数倍坐诊大夫,又在城中各地备下医护点,有效控制住疫情。

至此,让大家措手不及大为恐慌的热症疫情无一人死亡,也算幸运了。

经此一疫,城中老小纷纷称赞尼玛察尔佳小姐,更有贫寒染疫人家为尼玛察尔佳小姐供上长生牌位,日日祈福。

各世家公子、王孙贵族皆追捧结识尼玛察兄弟,一为尼玛察尔佳菩萨心肠,二为其天仙般容颜。

夫人见到何灵眼神几乎宠溺得得化出水来,父兄更是对这位小姐百般呵护,就连不问府中事务的老夫人,也拿出家传的玉手镯套在何灵手上以示称赞。

富寅少爷再看到何灵时,眼神炽热得可怕。他再不能随意赠送何灵小玩意,毕竟现在开始死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就算每月一面已经变成了两月一面,见面也再不能说些完整的话,但是作为唯一一位能见到何灵的外姓男子,富寅少爷已经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是最幸福不过的人了。

尼玛察府上上下下皆知今时今日尔佳小姐已成最大红人,何灵想要的效果全都获得了。

但是何灵完全不开心,甚至可以说相当不开心,脸上虽然挂着温软的笑容,但眼中总是有疲态,渐渐丧失了往日里的活泼生机,甚至开始有些自暴自弃的倾向。

何灵厌恶自己,虽然结果很好。但是一想到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故意引发一场疫情,还得到众人的称赞和歌颂,何灵无法原谅自己,她背弃了自己的价值观。

眼见何灵一天天消沉下去,夫人终于有些急了。

辛苦培养到现在已经初见成效,眼看就到了出征的时候,怎么能让何灵就此放弃自我沉沦下去?

夫人决定携何灵尔雅尔纯等女眷去伽若寺进香祈福,小住几日吃斋念佛。

何灵本来意志消沉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三年了,终于第一次踏出府门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1

自从与朱幼安共同探索了那个梦境后,何灵懂得若是拿到不利身份就必须更努力地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大,大到能够引起梦主的注意,才有可能从毫无存在感的炮灰变成背景墙。

只要能够出现在背景墙中,就有机会遇到朱幼安、韦远他们了,只要能遇到他们,自己就可以脱离现在的尴尬境况了。

何灵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一方面是为想出阴损的招数让自己脱颖而出;另一方面,三年的努力终于换来这一点希望。

这一次能够踏出骂人家族的府门,一定会有其他机会的。不管是与梦主擦肩而过,还是遇到其他伙伴,一定会有机会了。

夫人宠溺地将何灵揽入怀中,柔声安慰她,“我的儿,额娘知道你近来为这疫症担惊受怕心力交瘁。索性这次的疫症已然平息,无一人伤亡,我的儿无须担心了。天可怜见的,看看我的儿,竟然消瘦成这样,真是让额娘心疼又担心啊。尔佳啊,咱们就去伽若寺上香祈福,换个清幽福地小住几日,你心中也就放下这件事了。”

何灵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还是乖巧地猫在夫人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虽然知道夫人并非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但是至少她脆弱的时候,她希望有人能够给自己一点温暖。

没想到去伽若寺上香祈福都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在这半个月中,何灵从郁郁寡欢到不敢相信,到急切盼望,到享受等待。

终于能够出门了。

虽然是从内门就上了马车,何灵还是没能见到任何街景,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外人,但是知道自己真的踏出了府门,何灵还是忍不住激动。

骂人家族估计是有做了安保工作,街道上只偶尔听到一两句“尼玛察家的夫人小姐们要去伽若寺上香祈福”、“这是那位神仙容貌菩萨心肠的小姐第一次出门吧”、“愿这位菩萨心肠的小姐能够多福多寿”……

玉墨含笑跪坐在何灵对面,偏着头看向何灵,似乎想打趣何灵,却又忍住了。

柳儿青儿一左一右跪坐在何灵身边。

这半个月来,玉墨自然知道何灵心中所想了,现在看到何灵眼睛里有期盼有快乐,也真心地为何灵感到快乐。

何灵实在很想挑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外面是什么景象,但是一则柳儿青儿已经挡住了自己,另一方面现在自己树立起来的这个“神仙容貌菩萨心肠”又端庄贤淑的形象,实在不适合挑帘张望。

何灵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找到朱幼安、韦远、秦若曦,哪怕是陈晓峰那登徒子也行啊,随便任何一个人,他们总能有办法让自己见到这座自己居住了三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城市。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马车应该走得很慢很慢的。

何灵觉得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着急,而是女眷乘车,不能肆无忌惮地全力奔跑。

感觉有一段上坡的路,再有一段过桥的路,然后是一段很平坦的路,很大的弯道,再是上坡路、上坡路、上坡路。

何灵本想认真记下这一段路,可是马车这样慢悠悠地晃着,何灵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玉墨在耳边轻唤,“小姐,尔佳小姐,醒来了,咱们到了。”

何灵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满意骂人家族,比如说没有用活人做马凳的,确确实实是凳子下马车的。

何灵一身正蓝色旗服,头上倒是梳了个小两把头。

虽然何灵已经在这个梦中度日如年地过了三年,但是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服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是玉墨给自己打理。

有时候何灵甚至觉得,玉墨才是这个梦境中最大的bug吧,总觉得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能请得动府中姑姑,能与夫人直接对话,甚至还有何灵不知道的本事。

说起来,玉墨比何灵还像梦境探险的正主。

或许,这也是夫人将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考虑吧,好在玉墨现在已经完全站在了何灵一边。

何灵原本以为到了伽若寺中总能够见到点外人了,不然自己怎么能与朱幼安等人相认?

可是,没有,除了骂人家族主仆数十人,竟然没有见到一个外人。

也不对,也不能说一个外人都没见到,至少伽若寺的住持还是看到了的。

当何灵意识到自己除了圆觉住持外,一个外人都不可能见到的时候,何灵崩溃了。

苍天啊,这是要玩死我吗?

到底要我怎样做,我才能见到其他人?

三年了,我除了这个骂人家族的人以外,还见到了谁?

富寅不算,圆觉住持不算。他俩都不是梦主身边的人,不算!

何灵崩溃了,而且还是很不讲道理地崩溃了。连夫人给自己说些什么、住持说些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知道接下来上哪儿能遇到其他人。

可是,不但是玉墨寸步不离地二十四小时守候,就连柳儿青儿如今也是贴身跟随的,这可怎么溜?

已经不是用什么方法溜的问题了,这是根本就不可能溜!

跟自己刚踏进梦境中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三年了,真真实实的三年啊,心都沧桑了,还在尼玛察家族的控制范围溜达。

算了,死掉算了。

怪不得说了到伽若寺上香祈福,居然要准备半个月,这是跟住持提前打点好,清退所有闲杂人等啊。

尼玛察啊尼玛察,何灵真的想爆粗口骂人了。

夫人和玉墨都很奇怪,明明一路上何灵情绪高涨非常盼望着来伽若寺上香祈福的,怎么真的到了伽若寺,何灵一脸死灰的样子?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啊,明明这半月以来她的情绪是非常好的,怎么忽然又反复了?

何灵面无表情地听从夫人的安排,跟在夫人、尔雅、尔纯的身后,看她们如何举动自己就如何举动,完全不想动脑子。

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难道真的要走到选秀那一步才能走进梦主的背景墙?

自己这次到底是什么运气啊,陈晓峰!你给我等着。

算了,别等了,我估计是死定了。

跪拜了半天不知所云的仪式,夫人指示玉墨带领垂头丧气的何灵往禅房后院走去。果然什么都是安排好了的,又是深深的后院。

真是太好了,什么都好,都是往整死自己的路上走。

一点没留情啊。

正当何灵垂头丧气地往后院挪动脚步时,只听到隔壁一声清越的男声,“可是尼玛察家女眷前来伽若寺上香?”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让一墙之隔的所有人听到。

何灵先是一愣,紧接着内心开始打起了鼓,就差激动得泪流满面了。

没错没错,真的遇到新的人物了,有新的剧情要开始了。

太好了,不管是谁,就算是陈晓峰那个登徒子也行的。

赶紧给我来一个人。

何灵停住脚步,转身试探着看向夫人。原本走在前头的尔雅回转身来站在何灵的身边,另一侧的尔纯也停住了脚步,狐疑地看向夫人。

夫人沉吟了片刻,低声吩咐了一位婆子向隔壁走去。

夫人伸手示意尔雅、尔纯和何灵向自己靠拢,低声说,“我的儿,你们无须害怕。额娘早已着圆觉住持将寻常人等清理干净了,能进了这伽若寺的就不会是寻常人家。能这样开口询问的,只怕也是非富即贵的。”

一会儿,方才那婆子探听了消息回来,“禀夫人,是在此清修的明王爷。明王爷说了夫人小姐们只需按自己计划行事,不用担心王爷,也不用顾忌。”

夫人点点头轻声说,“也是了。尼玛察家虽说人微言轻,但是想清清静静来伽若寺上香祈福还是能做到的。既然这位明王爷是在此清修的,那圆觉住持自然也不能驱了他。”

何灵偏头看向尔雅、尔纯,两人皆一脸茫然。

何灵又偏头看看玉墨,玉墨向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何灵心中大为疑惑,明王爷?这是什么人?

再看夫人也不打算在这院中解释说明,只提高些声量向明王爷告了罪,便遣了尔雅尔纯何灵三人。

刚踏进屋,何灵还没来得及追问玉墨这位明王爷是何来头,夫人便带了一个婆子四个小丫头过来找何灵了。

夫人遣了柳儿青儿和四个小丫头到门口守候,只留下那个婆子和玉墨。

何灵看这架势,知道夫人有话要对自己说了,率先着玉墨奉上椅凳,乖乖地站在一旁。

夫人满意地看了看何灵,“尔佳我的儿啊,今日可是劳累了?额娘看你精神有些不济呢。”

何灵自然不能说自己没见到外人内心十分崩溃,很想奔到外面看看那个明王爷是谁,是不是朱幼安或者韦远,只能顺着夫人的话说,“尔佳让额娘挂心了,是尔佳不孝呢。想来这许久以来,尔佳第一次出门,昨日里有些高兴了,未能安寝。今日又奔波了半日,确实有些劳累了的。”

夫人点点头,“尔佳我的儿,既然昨日未能安寝,今日又奔波劳顿了,梳洗一番,待带晚上吃完斋饭,你便早些就寝了吧。”

何灵屈身一福,谢过夫人。

夫人看了看何灵,又有些犹豫,“尔佳我的儿,想必你还不知道方才那位明王爷是何人吧?”

何灵微笑着点头,也不追问。

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如果我儿想要知道这位明王爷的传闻,倒是可以问问玉墨这丫头。只是,额娘现在希望我儿无须担心,这位明王爷身份尊贵,若是……既然能在这伽若寺中恰遇明王爷清修,只怕总是会遇到的……我儿若是遇到这明王爷,倒也无须拘束的。这位明王爷,倒也……倒也值得结交的。”

何灵心中大为疑惑,但却不能质疑夫人的决定,温顺地答道,“尔佳知道了。”

夫人看了看何灵,还是不放心或者是……不甘心,“尔佳我儿,若是遇不上,那也不打紧的。”

何灵心中自然是觉得极为不解的,但是也知道若是追问,夫人必定不会详谈。她不愿意详谈的,大概也是因为从未想到过会遇到这位王爷。

但是又示意如果遇到这位王爷,可以结交。以骂人家族的行事风格,只怕这位明王爷当真是值得攀附的。

送走了夫人,玉墨着柳儿青儿给何灵打水梳洗。何灵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任由三位丫头伺候自己梳洗换装,一边思考该如何“偶遇”这位明王爷。

是的,何灵正在想办法“偶遇”明王爷,不“偶遇”不行,在伽若寺这几天,必须要“偶遇”这位明王爷,才有可能推动于自己有利的剧情。

何灵知道骂人家族的目标一定是进入紫禁城,但是眼前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明王爷,又觉得是个机会想要结交,那就说明这个明王爷也是相当不错的。

不管夫人想要何灵结交这位明王爷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何灵来说,都是必须要结交的。

这是自己三年来唯一的一次机会,否则下一步可能就直接到了紫禁城中了。

何灵睁开眼,玉墨已经给自己换了身粉黛色的常服,一眨眼的工夫连妆容头饰都换了。

有时候何灵会想,为什么古时候的丫头们擅长针织梳洗,大概是娱乐活动真的太少了,不做事,也很无聊啊。

比如说,玉墨每次给自己弄的发饰,何灵从来没弄明白过。

何灵盯着玉墨看了看,玉墨何等通透的人,自然知道何灵想要问这位明王爷的事,吩咐柳儿青儿去给何灵弄些点心小食,幽幽地说,“这位明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

何灵点头,心里却想着,废话,都是王爷了,肯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了。

玉墨看了何灵不以为然的样子,接着说,“不是寻常的一母同胞,是一胎同胞的双生子。”

何灵愣了一下,孪生子?双胞胎?那就是长得一模一样了?

跟皇上长得一模一样都能安安生生当王爷,没被当今皇上咔嚓掉?

不由自主地问出口,“那是跟当今圣上一模一样了?”

玉墨点头,“一胎同胞的双生子,自然是一模一样的。”

何灵大为不解,既然是清朝,那这是哪一位皇上,“当今圣上是?”

玉墨有些紧张,低声说,“当今圣上乃乾隆帝。”

何灵满脸惊讶的表情来不及掩饰,开什么玩笑?乾隆皇帝哪里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爱新觉罗弘历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

梦主,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2

何灵前后想了想,立马又垂头丧气了,这是梦境啊,梦主最大。

别说给乾隆弄个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了,就算说乾隆是雌雄同体,自己又能如何?

怪不得自己姓尼玛察这种骂人的姓氏呢,跟乾隆的双胞胎兄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好在自己对历史也是一知半解,就算冒出来什么奇怪的人物,消失了什么重要人物,那也无所谓了。

梦主,你开心就好,想玩,随便玩吧。

玉墨看着何灵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也有些惊讶,“尔佳小姐可是听说了其他传言?”

何灵哪儿能跟玉墨说“康乾盛世”中的那位极好面子的爱新觉罗弘历,以及关于他的种种野史正史戏说和自己知道不知道的小说?

就算说了,只要梦主的设定跟自己所说的不同,只怕也是要当做疯婆子对待的了。

赶紧摇头,“尔佳只是……有些奇怪,这位乾隆爷,怎么能容得下……”

抬头看看玉墨,低声说,“长得一模一样,自然……”

玉墨吓得脸都白了,也不顾主仆之别,赶紧上前捂住何灵的嘴,低声警告何灵,“我的小姐,我的姑奶奶,你真是敢说啊。这话让人听了去,这可是要咱们尼玛察全族上下灭族的啊。”

何灵这次是真明白了,以前韦远所说的梦境中的种种危险并不是指第一层的,而是从第二层开始。

这种危险来自于梦主的随意性。

第一层的梦境还有真实性、逻辑性可言,从第二层开始梦主可以随意改变真实的历史或者任由梦境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自己就算再努力,就算能够成为与梦主对抗的反一号,只要她想玩死自己,金手指一开,随便就能玩死自己了。

如果梦主不想要悲剧结局,所有人都别想让她失败。自己能够成功的唯一可能,是梦主自怨自艾没事找虐,弄个悲剧结局的梦玩玩。

何灵叹气了,如果第二层的梦就这样难了,第三层的梦又是怎样的难度呢?后面还有多少梦境等着自己?

能够走完这迷途梦境回到现实的人,看来真的不会太多了。

玉墨见何灵没有动作,知道她不会再信口胡说了,松开手跪在地上,“尔佳小姐,奴婢情急之下逾越了,请尔佳小姐责罚。”

何灵挥挥手,“玉墨,你也是为咱们尼玛察家族着想,怎么能怪你。尔佳年幼,还需玉墨姐姐多多提点呢。玉墨姐姐,你接着说嘛。”

玉墨点头继续说,“这位明王爷,虽说与当今圣上长得一模一样,自幼与当今圣上形影不离,但是性情脾气倒是截然不同。这位明王爷,志在山水……这一胎同胞的情意,自然是非同寻常了。当今圣上,宅心仁厚,自然不会……”

压低嗓子继续说,“据说,当今圣上到底生长于盛世,也是有些好玩乐的,常常寻思着出宫游玩……这位明王爷与当今圣上长得分毫不差……”

何灵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墨,这也太狗血了吧!

玉墨摇头,“尔佳小姐想岔了,若是下江南这样耗时颇长的游玩,自然是不能了。京城里走走,倒是可能的。”

何灵非常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感慨梦主的脑洞,给乾隆想出个一模一样的兄弟也就罢了,自己贪玩到处鬼混还能让明王爷坐在金銮殿上给他当替身,这种狗血的剧情也能想得出来?

也是,真的只有做梦才能想得出来了。

连玉墨都知道的事,那不是世人皆知了?

这乾隆皇帝也当得太……太没尊严了吧?街头巷尾都是他的传说了?

玉墨看了看何灵眼珠子乱转的样子,知道她到底小孩子心性,肯定没想什么好事情,低声追问,“尔佳小姐,你…想些什么?”

何灵也低声问,“玉墨姐姐,这位明王爷和当今圣上互相替换着当皇帝玩的事,连你都知道了,那岂不是天下皆知?”

玉墨摇头,更低声说,“尔佳小姐可知夫人为何不与你言明这双生子的秘密?既然当今圣上能够放心大胆地让明王爷替自己坐那金銮殿,自然是知道没人能知晓的。”

何灵满眼的不相信,“那玉墨姐姐又如何得知?”

玉墨叹气,“咱们尼玛察家族能够延绵百年无灾无难,自然是有些力量的。只怕不只是尼玛察家族了,其余家族应当也是略有知晓的。只是,这秘密也只能是秘密了,如若外传,那可未必只是一场腥风血雨了。圣上既然想咱们不知,那咱们也只作不知了。”

何灵几乎要被这梦主的脑洞气吐血了,很好很好,大家都知道,就陪着乾隆爷玩呢?

现在何灵也知道,这可真是“我有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怪不得夫人要何灵与明王爷亲近亲近呢。

说是清修的明王爷,可谁都知道这是乾隆爷进赌坊逛青楼时……说不定真会逛青楼……的替身。

如果能与这明王爷相识了,能得这明王爷的青睐,总是有天大的好处啊。

说不定那位贪玩的万岁爷,又替换了出来清修呢?

如果这大胆的推测是真的,那这就是提前认识万岁爷啊。

何灵再一想,得了,终于知道为什么骂人家族主母将自己女儿的名声传成“貌似妲己美艳无比”了。

这么贪玩的万岁爷,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微服私访时听到尼玛察尔佳的艳名,提前存了兴趣呢?连赌坊青楼都逛,“貌似妲己美艳无比”的吸引力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只是,这样的艳名与那青楼中的花魁又有何区别?

不过,这一趟伽若寺来得确实挺值得的,这梦主毫无逻辑可言的梦境,瞬间让何灵耿耿于怀险些坍塌的价值观又回转了些。

何灵终于找到了能安慰自己的理由,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梦境,如果要按照梦主的设定,自己不是妖女就是恶女,只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为了凸显梦主的纯真美好,日后自己只怕还需要干更多伤天害理的事了,这才符合梦主白莲花白富美的自我设定。

何灵作恶,与真实的自己无关,只要是按照梦主对自己的身份设定,尔佳必定要成为恶人。

嗯,一定是这样的。

刚高兴了一会儿,又忧伤了,屁嘞,强词夺理。

吃完斋饭,何灵很想寻了机会去“偶遇”那位明王爷,但是苦于玉墨柳儿青儿寸步不离,完全不给自己机会。

何灵无数次给玉墨使眼色,让她遣了柳儿青儿,让自己单独行事,奈何玉墨只作不见。

何灵几乎咬碎银牙,这玉墨明明听到了夫人所言让何灵与明王爷“偶遇”,为何又故意阻拦呢?

这玉墨到底是什么人啊?

何灵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玉墨依然早早将何灵唤醒。虽然在外,尔雅尔纯何灵三人还是依家中规矩到夫人跟前请了安,一切似乎依然如常。

吃完早饭,夫人吩咐三人各自做好功课。

何灵本以为又是复习诗词歌赋功课,却见玉墨将自己的古筝搬来,“尔佳小姐,今日就先做音律功课吧。”

何灵忽然心思一动,怪不得玉墨昨夜不搭理自己的“偶遇”欲望,玉墨这样的做法确实是比何灵所想的高明得多啊。

是得听玉墨的,只怕在骂人家族甚至以后真到了那紫禁城中,自己还需要仰仗玉墨呢。何灵自知自己对这个梦境中的有关行事规则不如玉墨领会深刻,这时候听从玉墨的安排肯定对自己大有裨益。

跟随玉墨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何灵不禁感慨玉墨心思巧妙。在这幽静的古寺中,以音律吸引人,自然比无头苍蝇一样瞎逛“偶遇”的好。

玉墨做了前半截,自己可以做后半截了。

如果这位明王爷与乾隆帝一样培养长大,以他对音律的造诣,那么“曲有误,周郎顾”自然是最好的吸引方式了。

玉墨微笑着对何灵点点头,何灵略微思考后,还是挑了《高山流水》弹奏。就算故意设计“偶遇”,也不能太赤裸裸地勾引啊。

别说尔雅尔纯还在寺中,就算不在,何灵也不可能赤裸裸地勾引一位不知是谁的王爷啊。

反正目的也只是吸引他过来,只要他能来了,就行了。

又没有想让他爱上自己。

果然,弹得一会儿,原本站在门后侧耳倾听的玉墨轻轻走到了何灵的身旁。虽然玉墨什么话都没说,何灵知道那位明王爷想必就在一墙之隔了。

何灵故意挑错一个音,果然,那边传来一句轻轻的叹气,“唉……”

何灵抬头看向玉墨,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片刻,一位高大男子风度翩翩地跨门而来。

何灵余光中已看到一团正黄色向自己慢慢靠近,却不偏头看过去,依旧低头自顾自地弹奏着。

那团正黄色的高大身影不远不近地站着,硬是听何灵把一曲《高山流水》弹完。

何灵这边刚停了手,那团正黄色高大身影清越的声音想起,“好!这一曲《高山流水》弹得极妙啊,‘小溪流水’流畅典雅,‘风摆翠竹’轻快活泼,‘高山流水’雄伟壮观。本王于这古刹静幽中听得这一曲,才真真体会到对山川河岳的崇敬和赞美之心啊。”

何灵假装刚看到这位王爷,起身先向正黄色身影屈身行礼,“臣女尼玛察尔佳参见王爷。尔佳冒昧,扰了王爷清修,请王爷责罚。”

那正黄色身影未见动静,一会儿清越的声音再响起,“本王于这音律也是略通皮毛。尔佳小姐弹奏这《高山流水》,本王也略知一二。既然今日咱们是因为这曲《高山流水》偶遇的,就不需拘泥于世俗身份。且当做我二人切磋一下这曲《高山流水》吧。”

何灵心中雀跃,脸上依然波澜不惊,“臣女遵命。”

何灵一直提醒明王爷,自己是“臣女”,如今是“君臣之仪”,这明王爷不接招,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明王爷上前一步,“尔佳小姐借一步,本王可否借用尔佳小姐之琴也弹奏这一曲《高山流水》?”

何灵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娉婷摇曳地站起身来,走到方才王爷站立的位置。玉墨也随何灵走到方才王爷身后奴才站立的位置。

那明王爷也不看何灵,他真的是想弹奏一曲。

王爷坐定后双手一抬,这一起势,何灵便知道这明王爷是位高手,自己故意弹错的那个音,只怕他真的忍不了,必须再弹一遍正过来心里才舒服。

王爷还是位强迫症患者啊。

明王爷低头认真弹奏《高山流水》,何灵目不转睛地打量他。其实说起来,这也是极为冒犯的行为,但是何灵必须识别出这是不是朱幼安或者陈晓峰。

何灵只对韦远熟悉,但是这位王爷很显然不是韦远。是不是朱幼安呢?再看看。

从外形来看,明王爷真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凤目真是多情。以前何灵是不相信什么王者气势的,了不得也就是气质不错罢了。

但是这位明王爷身上却真有一种沉稳霸气的气质,却又有一种淡泊潇洒的风度。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气度放在一个人身上,让明王爷极具魅力。

何灵思绪乱飞了。

如果这位明王爷真的是明王爷而不是乾隆帝,乾隆爷还能这么心大地让他替自己坐在金銮殿上,而这位明王爷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只是暂时替换一下,而不是趁机取而代之。

这个梦主创造了一个如此有契约精神的世界,真是让何灵大开眼界了。

虽然同为一曲《高山流水》,何灵弹奏得也还不错,但终究还是过于柔弱了些。现在这位明王爷弹奏出来,让何灵感受到了何等的气势磅礴,他想要的知音只能是以同样宏大的气势才能站立在他身旁的。

何灵自问不是。

弹琴能弹出这样气势的一位王爷,心中必有万钧力量,居然真的可以淡泊地做个替身?

这个世界何灵真的不懂了。

何灵胡思乱想一气,明王爷也终于停了最后一个音。

明王爷向何灵一笑,“尔佳小姐与本王弹这一曲的风格自是不同,只怕本王还有些技法想与尔佳小姐切磋的。小全子,去将本王的琴小心搬来,本王今日想好好与尔佳小姐切磋一番。”

明王爷身后的奴才应声而去。

明王爷看了看玉墨,“尔佳小姐,尼玛察家可是带了家厨入寺?本王有幸曾食过一味万条垂柳绿丝绦的小点,印象颇深。不如,趁着今日,吩咐家厨备了这万条垂柳绿丝绦,也让本王再品尝一番?”

玉墨屈身答应了一句,转身也走了。

何灵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这位王爷把两人身边的奴才都遣走了,这是特意要创造独处的机会。

而且这位明王爷有些蔫坏啊,点了玉墨特意去做最为花费时间的“万条垂下绿丝绦”,这就是不让她尽快赶回的。

玉墨一向心思通透,自然不会干出立刻回转继续监视的事。

以明王爷的身份地位,人才相貌,何灵自然不会担心他想轻薄自己,难道这是朱幼安?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3

待到小全子、玉墨都离开后,何灵试探着轻声嘟囔了一句,“朱医生?”

本来还坐着拨弄琴弦的明王爷轻哼了一声,“嗯?”

何灵激动了,也不顾梦境中的男女大防,冲上前就拉住朱幼安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朱医生,真的是你啊。太好了,太好了,我总算见到亲人了。”

疑似“朱幼安”又低哼一声,“媳妇儿,你就这么盼望着是那病秧子啊?你心里就这么信任他依赖他、盼望着见到他啊?你怎么就不希望是你相公我呢?”

何灵原以为是朱幼安,拉着他的手本来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一听这话,表情都没来得及收,立刻就发飙了,“好你个臭流氓,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喊完这句话,完全不顾任何梦境中的身份地位实际情况,劈头盖脸地照着陈晓峰拍过去,“臭流氓,你说了这个梦很简单。你看看,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简单吗?你说,简单吗?”

说着说着又觉得委屈上了,眼里含着泪带着哭腔,“三年了,我到这个骂人家族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得出门。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才能得出门的吗?我坏事做绝了才得出门的。你说,你跟我说,这个梦哪里简单了?”

陈晓峰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一番,“灵儿好媳妇儿,不哭不哭。现在可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墙根呢,你一见到我就哭哭啼啼的,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我明王爷和你尼玛察尔佳小姐呢?这可是给别人递话柄啊。”

何灵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骂人家族之外的人,而且还是个来自迷途中的自己人,本来正打算好好大哭一场,听到陈晓峰说的这话十分有道理,赶紧收住情绪,也学着陈晓峰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一番。

本来该哭出来的,硬是给收回去了还不忘抽抽两声,脸都憋红了。

何灵赶紧站离陈晓峰,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总得拉开距离的,但语气还是很不愉快,“陈晓峰,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个梦会这样?你说过这个梦很简单的,你告诉我,简单吗?”

“我三年没得出门,整整三年啊。我是个现代人啊,三年不出门,还学些什么诗词歌赋,这也就算了。还学音律舞蹈,这也算了。还学针织女红,这算什么事?还学骑马?这是什么?最可恶的,还让我学谋略、学女德。屁嘞,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简单?陈晓峰,你这个臭流氓,你不仅耍流氓,你还是个大骗子!”

“就算是古代的梦,那么多当小姐的可以任性妄为的梦你不挑,你偏偏挑个软禁我的梦。我每天出门三个丫头跟着,让我怎么跟你们联系?我插翅也难飞好吧!晚上睡觉都有个丫头睡我蚊帐外的榻上,瞌睡比老人家还轻,我翻个身她都知道。你跟我说说,我怎么跑出来?”

越说越委屈,又想哭了,但是何灵也知道说不定真有人在什么地方躲着听墙根,可不能把话柄递到他们手上,咬牙切齿地瞪着陈晓峰,“陈晓峰,你给我等着!”

陈晓峰温柔地说,“灵儿好媳妇儿,你害怕了?真是难为你了,让你受那么多委屈。如果不是在这里,相公真想好好抱抱你。有我在,你不要怕啊。”

看何灵表情凶狠地瞪着他,语气更软了,“灵儿好媳妇儿,你要想打想骂也得换个地方嘛。这里人多嘴杂,总是不能打骂的。不哭了,不气了啊,先存起来,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打再骂好不好?”

何灵心中再气,碍于现实状况,再加上陈晓峰语气温软,到底也不能总是如此凶狠,这股怒气先憋着了,“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晓峰看了看何灵的表情,确定她暂时不会发作,“灵儿好媳妇儿,我要是跟你说,这个梦真的比较简单的,你可不要生气啊。这是第二层的梦了,自然会比第一层的难。”

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说尼玛察家族叫骂人家族?”

何灵还是很生气,“不然呢?”

陈晓峰又温声软语地劝了何灵半天,终于让何灵拉长的脸正常了些。

何灵想起了正事,“陈晓峰,梦主是谁,你查到了没?她有什么愿望?”

陈晓峰点头,“梦主如今还未登场,我还没见到她。”

“那她有什么愿望呢?”

陈晓峰狐疑地问,“什么叫她有什么愿望?”

何灵一脸不相信,“陈晓峰,你又逗我是吧?你怎么上这第二层的?”

陈晓峰正经脸,“到梦境中攒能量上来的啊?跟你一样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用最快的方式攒到足够的能量的?”

陈晓峰一本正经,“看运气。”

何灵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心中默念,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

睁开眼睛看到陈晓峰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心中默念,我不想打人我不想打人我不想打人。

何灵还在自我调节情绪,陈晓峰嬉皮笑脸的声音又来了,“灵儿好媳妇儿,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嘛?”

何灵叹了口气,算了,这个陈晓峰,真的是摸不准他的套路,问点自己想知道的事吧,“陈晓峰,你找到朱幼安、韦远和秦若曦他们没有啊?”

陈晓峰漫不经心地回答,“找到了。灵儿好媳妇儿,你不想想你相公我是谁,明王爷哦,想要找个把人,还是能知道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何灵气又不打一处来,“明王爷,你既然有这么大能耐,居然没想着给你声声喊着的‘灵儿好媳妇儿’通个气?三年了,你还真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啊,都忘了你是迷途中人了吧?都忘了你还有个‘灵儿好媳妇儿’了吧?”

何灵也是气急了口不遮拦,一向不承认自己跟陈晓峰有任何关系的,这会儿一口一个“灵儿好媳妇儿”特别顺口。

陈晓峰蔫吧了一秒钟,立刻又神采奕奕了,“灵儿好媳妇儿,你这是承认咱俩的婚事了?”

何灵条件反射,“滚!”

陈晓峰嬉皮笑脸,“好嘞。”

何灵立刻又没脾气了,“回来!梦主什么身份?”

“灵儿好媳妇儿,咱们当初进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个梦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女孩子喜欢什么啊,不就是喜欢这些宅斗啊宫斗啊什么的嘛,所以呢,你的竞争对手也还在培养中。”

“什么叫我的竞争对手啊?我就想赶紧回迷途,这什么梦嘛。”

“灵儿好媳妇儿,你做得挺好的啊。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真的挺适合这个梦的,你不知道吧,现在外面都在传尼玛察尔佳,那是天仙下凡菩萨再世呢。这得是多高的赞誉啊,你真是不错。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啊,你得稍微收敛一点,毕竟你不是梦主,小心锋芒太露很快被梦主金手指掉。”

何灵自然知道在梦主的梦境中得学会韬光养晦,否则惹这位姑奶奶生气了,说不定还等不到踏进紫禁城跟她竞争呢,一个意外就让自己死翘翘了。

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梦主什么样人?”

陈晓峰不以为然,“美女啊。”

何灵满头乌鸦飞过,“这不废话吗?就算现实生活中她不是美女,到这梦里,她也得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那你还问我?”

“你不是查过她了吗?”

“查过了,确定了是她啊,也确定是美女啊。”

“陈晓峰,你故意的是吧?梦主除了是美女,还有什么?”

“灵儿好媳妇儿生气了?那梦主就是个多愁善感的美女,一天天那副轻风拂弱柳的模样,我是不爱的。哪儿有我的灵儿好媳妇这么灵动活泼,深得我心啊,我就爱你不讲理的样子!”

“滚一边儿去,谁要你爱了啊。我是问你她方方面面的事,除了模样,其他呢?”

“其他的嘛,还是有点才的,跟你差不多,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对了,灵儿好媳妇儿,你得做好思想准备,梦主是圣母白莲花,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你,如果你够争气的话……”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如果我够争气的话?”

“灵儿好媳妇儿,你先别生气嘛,我跟你说的是实话。如果你够争气,能够成为她最强大的竞争对手,那么你一定是个功于心计薄情寡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何灵斜着眼睛看陈晓峰,一边看一边数他到底用了多少个贬义词来形容自己。

陈晓峰看何灵眼神不对,弱弱地问,“灵儿好媳妇儿,你怕了?”

何灵还是斜着眼睛,闲闲地说,“我怕什么啊,要怕也是某些人怕啊。反正我是个功于心计薄情寡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呢。”

陈晓峰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嗫嚅着说,“灵儿好媳妇儿,咱们进梦境就是角色扮演游戏,你可不能强行对号入座啊。我这里说的是尼玛察尔佳呢,不是我的灵儿好媳妇儿。”

何灵皮笑肉不笑地,“没事,我不对号入座,你继续说嘛。”

陈晓峰轻声打了个哈哈,“这个嘛,总之就是又美又坏心思还缜密。”

何灵叹了口气,“以我能够到这伽若寺来,也该得你这个评价啊,又美又坏心思还缜密。”

陈晓峰拧着身子想赖何灵,又想安慰何灵,“灵儿好媳妇儿,这跟你没关系的了。这梦主才是那蔫坏的丫头,自己要当白莲花,仗着自己是梦主随便怎样都能脱颖而出的,别人哪里还有机会呢?你表现得真的很不错了,起初我只当你是出不了尼玛察家族的大门了的,这不是还是让你杀出一条路来了吗?我的灵儿好媳妇儿就是聪明又能干,都不用我出手,你就能自己想出办法来。”

何灵忽然警觉出来,“你知道尼玛察尔佳是我?”

陈晓峰得意,“知道啊,我是王爷啊,我谁不知道?我想查谁不能查?别说你在深闺中了,只要是到了梦境中,只要我能拿到好身份,只怕你上天入地的做神仙做厉鬼,我也能查出来的。”

何灵挤出一丝咬牙切齿的微笑,“那我这位口口声声喊我‘灵儿好媳妇儿’的好相公,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莫不是那温柔乡让你乐不思蜀了?”

陈晓峰瞪大眼睛装模作样,“哎呀,灵儿好媳妇儿你吃醋了?我得先跟你报备啊,这都是梦境中的身份需要,跟你的好相公陈晓峰那是没有一分一毫关系的,你这醋劲来得很不对哦。”

何灵还是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至少遣个人来找我啊,为什么不来?”

陈晓峰打着哈哈,“灵儿好媳妇儿,你也知道,这明王爷嘛,虽然不如那乾隆爷日理万机,也是要处理许多事务的。我灵儿好媳妇儿既聪明又能干,我巴巴地来找你,那不是信不过你的能力吗?你看,现在你不也好好地站在我眼前了。凭自己的能力走出来,是不是比别人去搭救你有成就感多了?”

何灵知道陈晓峰大概是想测试一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在梦中探险,或者说有没有学习能力,所以故意不与自己相见的。

她不想再追问这个问题,“那若曦姐姐呢?”

陈晓峰又得意上了,“你别说啊,那位秦姑娘在现实里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在梦境中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看了一眼何灵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然了,我的灵儿好媳妇儿最美,谁也比不上的。就算在这梦境中,我的灵儿好媳妇儿还是略胜一筹的。”

何灵知道秦若曦大概也是跟自己一样,陪梦主跑一圈宫斗剧情。既然陈晓峰说了秦若曦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自然不能埋没了她的容貌。

再加上她行事思虑可比何灵理性多了,等以后进了紫禁城,自己也不害怕了。

何灵点点头,忽然想起玉墨所说的八卦了,“陈晓峰,你在梦境中叫什么?不是明王爷,是名叫什么?这梦主还真有意思哈,给乾隆弄了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还是可以替他坐金銮殿龙椅的双生子。这脑洞,我也是服气的。”

不问这话,陈晓峰还谈兴正浓准备继续侃侃而谈的,一问到这个问题,他立刻又蔫吧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4

何灵忽然恶趣味上来了,非要追问,“我从来不知道乾隆还有个双生子的弟弟,乾隆叫弘历,你叫弘什么?弘史?”

陈晓峰赶紧转了话头,“灵儿好媳妇儿,尼玛察尔佳今年已过了十三快十四了吧?你要得赶紧做好准备了,只怕你很快就要与梦主见面了。”

何灵愣了一下,果然还是跟设想的一样,非得当了背景墙才能引出梦主。愣了一会儿神,又想起方才的话题,有些不高兴地说,“陈晓峰,别废话。总不能你知道我这个搞笑的名字,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快说!本来没什么的,你这么扭捏作态,我更会想知道的好吧?”

陈晓峰还真的扭捏着,“哎呀,灵儿好媳妇儿,名字而已嘛,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看,你一个骂人的名字我都没有笑你,对不对?”

何灵不以为然,“那给你五分钟,不够十分钟,你先笑嘛。笑够了,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反正叫尼玛察的又不是我一个,你要笑也是笑数百上千人。”

陈晓峰看何灵一番不依不饶的样子,知道赖不过去,低声说道,“弘运。”

何灵一听,非常给面子地“哈哈哈哈”!

陈晓峰很郁闷地撒娇,“灵儿好媳妇儿,你不爱我了。这名字有什么好笑的嘛?”

不等何灵解释,自己倒闷闷地说,“这个梦主,真是任性的啊,想名字都不动脑筋的。这明王爷身份最好,可是名字真是难听。弘运……还当头呢!”

本来何灵也只是随便笑笑,陈晓峰这么郁闷地解释一番,看着陈晓峰吃瘪的样子,何灵觉得特别解气,笑得花枝乱颤。

陈晓峰郁闷了一会儿,看何灵笑得开心,有些恍惚,“灵儿好媳妇儿,看看,你跟我在一起多开心啊。你笑起来,真是好看,就像咱俩第一次见面一样。”

恍惚间,伸手摸了一把何灵的脸颊,“灵儿……”

何灵柳眉一竖,拍了陈晓峰一把,“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陈晓峰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伤痛,立刻又变得嬉皮笑脸了,“灵儿好媳妇儿,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啊?想清楚哦,以后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可多着呢。”

说完还挑了挑眉毛,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

何灵心中一动,真实的陈晓峰只怕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种浪荡公子哥样子,或许他背后也有自己的秘密。

不过,这迷途中,谁还没有点故事,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大家的主要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进入梦境获取能量,回到现实。只要在梦境中能彼此信任相互合作,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了。

既然如此,不需要去挖掘他们背后的故事。

陈晓峰应该是看到了何灵思索的眼神,但也没有解释没有问询,依然嬉皮笑脸地说“灵儿好媳妇儿,我虽然是明王爷,也不能任性地与你这般一直独处的哦。毕竟,你还是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而是这个骂人家族的企图这么明显,让你与我偶遇,只怕是为了赌一把。所以啊,灵儿好媳妇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何灵皱眉,“陈晓峰,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陈晓峰摇头,“我的好灵儿,我的好媳妇儿,咱们能得这片刻独处的时间,都是骂人家族刻意为之的。你终究是要进宫的热门选手,若是长时间与我这样独处,于你不利的。灵儿好媳妇儿,你放心,你聪明又谨慎,还挺识时务的,你吃不了亏的。真要有什么重大变故,你相公我怎么可能任由你深陷险境呢,放心啊。”

何灵心中自然知道这陈晓峰还在观望自己的能力,又有些不甘心,“如果真有什么紧急情况,那我怎么找你呢?”

陈晓峰眨巴眨巴眼睛,“真到那时候,我已经先来找你了啊,你得学会信任你相公。况且了,你很快会跟你的若曦姐姐见面了。你们相互比较熟悉,一眼就能认出彼此的。”

顿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说,“灵儿好媳妇儿,你对那朱幼安也不熟悉啊,想来也跟对我差不多,我就知道我的灵儿好媳妇儿不会对不起我的。”

何灵有些闷闷的,这陈晓峰正事不做,在这里插科打诨的做些什么呢。

这又跟朱幼安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怎么找到朱幼安和韦远呢?

何灵正待再追问点有用的信息,陈晓峰冲何灵挤眉弄眼地,“对了,灵儿好媳妇儿,你那位富寅哥哥很快就要来与你告别了。虽然不知道最后这位富寅少爷会如何,但是我建议你与这位富寅哥哥保持好关系,又要注意好分寸。我们迷途中人,既要全心全意参与到角色中来,又要学会与角色分离。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万事留一线。”

何灵有些不耐烦了,这个陈晓峰,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什么人嘛。

何灵还没来得及再问出什么,陈晓峰已经提高声音,“小全子,进来吧。”何灵这才知道原来陈晓峰早将侍卫呵立在院外等候,已将形势控住,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调侃何灵。

这会儿他调侃完了,不想搭理何灵,就把外面的人唤了进来。

真行啊,这陈晓峰,话说得挺漂亮,左一句“灵儿好媳妇儿”,右一句“灵儿好媳妇儿”,可真到何灵想要他支持的时候,立刻与自己拉开关系。

更让何灵生气的是,陈晓峰还真的就是跟她切磋琴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待到玉墨询问时,何灵真是苦笑不得不从说起,难道能说那位明王爷是迷途中来的人?

夫人问询时,何灵真的很无语了。虽然可以说何灵与陈晓峰到底算战友,关系还算有一点,但是这明显不是骂人家族想听的话。

好在夫人的目标始终是紫禁城中真正的那位主人,至于这明王爷,能与何灵有些音律上的交情,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之后几日,何灵再也没能遇到陈晓峰,看来这陈晓峰还真是意志坚定又任性的人啊。

从伽若寺回到尼玛察家,沿途再没任何机会遇到其他人。何灵相信陈晓峰所说的,大概接下来就是富寅告别,以及等待三年一次的选秀了。

骂人家族对何灵的培养越发地奇怪了,有时会突然出些考验何灵应答、应变的场景。好在何灵已经被折磨出条件反射了,就算心中惊诧着吐槽“怎么又来了?”,面上依然堆着温柔的笑容应对自如。

骂人家族培养计划其实挺全面的,也许是基本技能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开始给何灵补充辅助技能了。

过些日子,夫人又允了富寅少爷的拜访,按照陈晓峰的提示,这次富寅少爷应当是来告别了。毕竟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富寅和何灵皆已成长了,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地接触了。

夫人之所以允了,也是做一个告别吧。

果然,这一次,富寅看到落落大方楚楚动人的何灵,眼中既有光芒又是克制。

何灵既然知道了着富寅是来告别的,也希望能给富寅就一个温暖的印象,福了一福,温软地叫了一声,“富寅哥哥。”

富寅少爷不舍地看了又看,温柔地说,“尔佳妹妹。”

过了一会儿,富寅终于开口了,“尔佳妹妹,富寅今日来,是与尔佳妹妹告别而来。”

何灵心知但还是想问问,“富寅哥哥这是要去哪里?所为何事?何时回转?”

富寅坐定身子,有些痴痴地看着何灵说,“尔佳妹妹,我……我若是一去数年,你可会想起我?”

何灵听他说得有些痴傻,心中有些感慨,这富寅真是个痴人啊,“富寅哥哥,你若是一去数年不回,尔佳妹妹自然会想你的。”

富寅听得何灵这话,眼睛立刻亮了,“尔佳妹妹,你若是能想起我……我心中……十分欢喜的。尔佳妹妹,我今年已经十六了,我阿玛说,好男儿当思量建功立业,即便是金戈铁马裹尸还。额娘,她是舍不得我的,只是我一意要如此,我阿玛也欢喜我如此选择的。”

“尔佳妹妹,我此番去往军营,只怕须得三五年才能回转一次。我额娘跟我说……我额娘说,我……我与你……尔佳妹妹,若是我能建功立业归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可以……”

富寅看着何灵平静如水的眼神,剩下的话,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如今二人年岁渐长,自然知道男女之别,门第之别。

富寅少爷估计不止一次上门提过亲,但一定被骂人家族回绝了。富寅少爷的额娘应该是明白骂人家族对尔纯尔佳的安排,也提醒了自己的傻儿子,但这傻儿子到底是不信,还是想要试一试。

富寅少爷组织了一遍语言,“尔佳妹妹,可否等我三年?如若我去了军营,我阿玛说定会助我建功立业的。尔佳妹妹,只怕无需三五年,不要三五年,我就可以求了阿玛额娘……尔佳妹妹,我的心意……我的心意从不曾改变过。”

何灵眼中有些悲伤了,这富寅少爷对尔佳真是一心一意的好,只可惜了,这番情意是要被辜负了的。

临别之时,富寅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了,一定要把这话给说出来,更期望何灵能够给他一个回应。

可是,且不说何灵是迷途中人,就算不是,尼玛察尔佳也是注定要进宫选秀的。以尼玛察家族之心思,富寅少爷终究是难以如愿的。

何灵微微叹息,“富寅哥哥,尔佳听说那军营行伍之中,条件极为艰苦。富寅哥哥若是去了,须得照顾好自己啊。天高路远,尔佳只盼望富寅哥哥安康喜乐一生顺遂。尔佳当富寅是哥哥,富寅就是尔佳的亲哥哥。富寅哥哥对我是极好的,与我同胞兄长一般。”

富寅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装作没事,“尔佳妹妹,你放心。你富寅哥哥我吉人自有天相的,我总是要有出人头地那一天,才有些面目来见尔佳妹妹的。”

富寅始终不肯放弃,“尔佳妹妹,富寅此番前往军营,虽说我吉人自有天相,但如果有尔佳妹妹的祈福,富寅总是能逢凶化吉的。尔佳妹妹,你从前曾给我一个荷包,这荷包佑我平安护我安稳,我随身带着日夜不离的。便是我喝醉了酒,让那小贼偷了金银珠宝,也未曾让这荷包让人顺了去。”

富寅说着,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大概是尼玛察尔佳幼时所绣,顺手便给了富寅。看那荷包颜色已经变得陈旧,想来真的如他所说,日夜随身携带着,又经常洗涤,才会如此了。

何灵心底叹气,这富寅少爷也真是个痴儿啊,年幼时说过的话送过的东西,他竟一直记得。

“尔佳妹妹,如今我便要去到那艰险的军营前线了,纵使我再百般小心留意,难免会有不查之时。如果……如果尔佳妹妹希望我平安如意,可否再送我一个荷包,只当妹妹佑我平安。”

何灵发现这富寅少爷其实也很聪明的,明知道二人已经没有可能,也知道何灵不会给他任何东西,却说出这样一番话,让何灵无法拒绝。

何灵到底狠不下心,叹息一声,“富寅哥哥,你知道的,尔佳总是希望你平安如意的。玉墨姐姐,烦请你将我前日里绣好的荷包取出,赠与富寅哥哥,只盼这荷包能佑得富寅哥哥平安喜乐。”

玉墨深深地看了何灵一眼,何灵知道她的意思,“私相授受”的名声确实难听。但是这是富寅啊,从何灵来到这个梦境一直给何灵温暖和欢乐的富寅啊。

已经不能与富寅私定终身了,祝福他一下又如何呢?

不过是害怕以后这荷包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嘛,反正自己一定是个“工于心计薄情寡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反派,反派就一定要死翘翘的,有没有这个荷包都会死翘翘的。

既然都要死翘翘的,还不如回馈一点富寅少爷曾经给过自己的温暖和快乐。

何灵坚定地示意玉墨,玉墨到底还是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给了富寅少爷。

富寅少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他的快乐就是如此容易满足。

何灵有些感慨,冲动之下说了出来,“富寅哥哥,你若是要回转,须得尽快啊。尔佳……尔佳只怕身不由己。”

玉墨瞪大了眼睛盯着何灵,富寅少爷则喜不自禁地看着何灵。

太过激动,富寅已经说不出其他话了,“尔佳妹妹,富寅知道的,我就知道的。尔佳妹妹,你放心……你放心。”

玉墨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5

玉墨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也知道如今的何灵跟从前是大不相同了。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二人,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何灵心中是感激玉墨的,就是因为知道以后自己要按照骂人家族所设定路和梦主对自己的设想做一个以权势和宠爱为目的的合格宫斗者,现在才想要给的富寅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告别。

不过以后尼玛察尔佳变成什么样,只希望即将踏上征途的富寅能够记住他儿时心心念念的这个人,一直感激他、祝福他,一直想回馈他温暖和善意。

如果前路充满荆棘,自己终究会变成一个冷漠而残忍的人,只希望此刻能够让富寅带着暖意和美好离开,不辜负他全心付出的青涩情感。

富寅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带着何灵精心绣制的荷包,也带着何灵给他许下的那个温暖的期望。

直到看不见富寅的身影,何灵才转身对玉墨说,“玉墨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玉墨姐姐,你也知道这些年,富寅少爷给了我多少温暖和快乐。他此番远去,不知要面对的是血流成河亦或是尸山血海,我能做的是给他一些坚持下去、活着回来的念想。”

“就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待到我与富寅哥哥再见,或者今生我与他再不会相见,他必定对我日后的变化极为失望。从今而后,我必定是以尼玛察家族利益当先,所以,今天尔佳感谢玉墨姐姐成全了我。”

玉墨幽幽地说,“尔佳小姐,可是舍不得富寅少爷?若小姐心中有了富寅少爷……只怕日后,你更会日夜痛苦啊。就是玉墨知道富寅少爷对尔佳小姐的情意,才知道这样的告别……对你二人都未必是好事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何灵苦笑着,“玉墨姐姐,这三年来,尔佳的成长可让人满意?尔佳又何尝不知道今日对富寅哥哥所说的话、所赠的礼都是镜花水月。可是,玉墨姐姐啊,也许我们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到底是有情感的,有弱点的。”

“我对富寅哥哥,始终只当他是个哥哥,这一点,玉墨姐姐完全可以放心。甚至有时候,他比我明瑞、明琪哥哥更像我的哥哥。玉墨姐姐若是相信尔佳,今日之事,就在我们二人之间。有些事既然已经是了断,就不需要再生事端了,再让其他人担心了。富寅哥哥,他到底是个单纯善良的人。让他带着温暖离开,让他带着期望结束这段念想,是尔佳能回馈他这些年情意的唯一办法。”

“玉墨姐姐,尔佳知道,所有的事,尔佳都衡量过了。请原谅尔佳最后再任性这一次,不是因为尔佳与富寅哥哥有私,也不是因为尔佳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日想要利用富寅哥哥。富寅哥哥,是尔佳唯一不舍得去利用、去伤害、去算计的人,他是尔佳进宫之前的岁月里最温暖的记忆。请玉墨姐姐允许尔佳,用这样的方式与记忆告别。不是为了富寅哥哥,而是为了尔佳日后能够毫无遗憾地走进那紫禁城,为尼玛察家族奋斗。”

“心中无爱的人,未必是最有能量的人。相反,尔佳认为,心中有爱的人,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守护的信念,才会更有智慧、更能坚持。既然尔佳已经认定无论如何,就算付出尔佳的生命都要守护尼玛察家族,那么尼玛察家族的岁月中多一个富寅哥哥,也是应当的啊,他也是我在尼玛察家中能想起的温暖和欢乐啊。”

玉墨叹着气,“尔佳小姐啊,玉墨……既心疼你,又担心你啊。这些年来,玉墨看着你从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到逃避自己命运,再到主动献身。玉墨既希望你能忘情忘爱将自己未来可能受到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又希望你能拥有正常的情爱温暖。唉……尔佳小姐,富寅少爷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何灵知道玉墨这事答应了自己,会为自己隐瞒今日与富寅少爷告别之事的细节。当下,又屈身福了一福,郑重谢过玉墨。

玉墨叹着气受了何灵的礼,终究不再说什么。

日子又回到从前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虽然功课也是从前一般繁重,但是何灵明显地感受到骂人家族已经在筹备秀女大选了。

何灵现在不害怕了,很快就能见到秦若曦,见到梦主,剧情应该就很快了。

陈晓峰提醒过自己,梦主是个极温柔的圣母白莲花,那应当是相当好识别出来的。

接下来再跟朱幼安、韦远相认,这个梦真的开始降低难度了。

何灵不知道骂人家族如何做到的,尔纯和尔佳年龄相差不大,原本选秀的规则应当是尼玛察家族只需要送出一个女儿即可,那么既然报上了尔纯的名字,尔佳应当可以幸免于难,不用去那深宫中。

但是根据玉墨返回的消息,尔纯尔佳的名字都在送选名单中,且已经得到确认。

何灵就算再疑惑,又能如何?只能解释为,尔佳声名鹊起后,梦主剧情有所改变,变成了梦主期望见到奇葩的姐妹花型选手吧。

再后来,确定了进京的日子是九月初三,尼玛察全府上下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全府忙得鸡飞狗跳的日子里,玉墨、柳儿青儿也忙碌了起来,以前总是跟在何灵身后的三人,现在经常见不到人。

反倒是何灵,居然就在本该忙碌的日子里,轻松了下来。不过何灵也没能起念头想要出去走走逛逛,夫人临时调了四个小丫头伺候何灵的饮食起居。

这四个小丫头知道何灵已经到了选秀的最后准备阶段,何灵又是全府心尖尖上的人物,自然一切皆听从何灵吩咐。

于是何灵天天带着四个小丫头耀武扬威地在花园、后厨、书房溜达,反而是这几年来最悠闲的日子了。

两位尼玛察家族的女儿同时进宫选秀,对尼玛察家族无疑是一件大事了。

这件大事让尼玛察家中举行了盛大的家宴,说是团聚的家宴,大家都知道这是为尔纯和何灵送行了。

那位久不问家事的老夫人一遍又一遍郑重地叮嘱着何灵和尔纯,万事需多思多想,不可任性妄为,不可多言擅行,不可轻易结交朋友,更不可随意与人为敌。

尔纯尔佳二人为同胞姊妹,当彼此相依相携,不可相互防备竞争。尔纯性情温和行事端方,当多多提点妹妹;尔佳容貌秀丽端庄,若能得盛宠,当为尔纯谋得些雨露。

玉墨和金珠是府中家养奴婢,对尼玛察家族忠心耿耿,万不得已之时,可由二人向家中联系沟通。

凡事种种,老夫人一一道来,尔纯何灵只听得双眼含泪。

阿玛额娘则言简意赅地嘱托二人相互照应,有事多与玉墨金珠商议。

便是新婚不久的尔雅,也一反从前强势好斗的脾气,温柔地嘱托二位妹妹相互帮助,又低声教导了些为人媳妇儿的注意事项。尔雅虽然知道这些事,尔纯尔佳其实是用不着的,但到底还是很担心妹妹们在那深宫中一个不慎轻则失宠,重则招致杀生之祸。

明瑞、明琪与尔纯尔佳向来虽不够亲厚,如今两位妹妹同时进宫,也忍不住诉说了许多担忧与祝福。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杜撰虚拟的梦中人,但是何灵自踏进这梦境,便与他们朝夕相处了近四年,又怎么可能再把他们当作陌生人或者是虚拟人。

到最后,尔雅尔纯何灵三人皆红着眼睛,几乎要哭着离席了。

临行前,玉墨和柳儿青儿都回来了。

何灵不知道这些日子玉墨和柳儿青儿都在忙碌些什么,但是玉墨在收拾行装时,特意将何灵一直珍藏着的那盏掐金丝玻璃走马灯放了回去。

这是何灵踏入梦境后,富寅少爷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何灵叫了一声玉墨,对她摇摇头。

玉墨看了看何灵,眼神有些复杂。

何灵灵犀忽至,富寅少爷回来了,一定是富寅少爷回来了。

富寅一定是知道自己即将参加选秀,赶来阻止自己,他一定是把何灵临别时说的那句话当了真。

而玉墨和夫人一定是将他想要传递给何灵的消息拦下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原本答应何灵可以带在身边的掐金丝玻璃走马灯都不允许带上了。

何灵叹口气,“玉墨姐姐,富寅哥哥可是回来了?”

玉墨不正面回答,“尔佳小姐,咱们明日就要启程了,这里离京城颇近,有些珍贵的东西姑且收在家中好好收藏着。日后等咱们安定下来,再将这些珍贵的东西带走,省得路上奔波劳顿,一时不查损坏了反而心疼。”

话是说得不错,但是入了那深宫,哪里还有机会回家?

何灵知道玉墨这话就是回答富寅少爷回来了,也是不肯让自己带上那走马灯了,也不再争执,由她做主了。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感慨。

次日清早,尔纯何灵皆着盛装向老夫人、老爷、夫人拜别,感谢阿妈额娘及尼玛察家众人的养育照顾之恩,又诉说了一番彼此的不舍和祝福。

自知此番离去,是真的要去往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中,从此福祸皆由自己承受,再无从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不能于父母膝下承欢。

尔纯何灵虽强忍着,自我安慰这是又不可限量的未来,但还是哭得妆容皆乱。

玉墨和金珠不得不为尔纯和何灵又重新梳妆了一番,再三劝道,才令二人渐渐止住了悲情。

内院中,跪别祖母、父母之时,尔纯何灵又一次哭得肝肠寸断,多亏得玉墨金珠从旁再三宽慰,终于才踏上马车,离开了尼玛察家,踏上赴京之路。

马车内,依然如上一次出行一般,玉墨跪坐在何灵正对面,柳儿青儿跪坐在何灵的两侧。何灵正襟危坐地闭目养神,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既有离开自己相对熟悉的尼玛察府的不舍,又有终于要见到秦若曦等人的欢喜,还有将与梦主正面对阵的揣测,更有此梦即将结束回到迷途的期盼。

忽然,马车强烈地顿了一下,停了下来,何灵等人皆向前冲了一下。

何灵睁开眼睛,以眼神问询玉墨,玉墨皱着眉摇了摇头,低声叮嘱柳儿青儿,“柳儿青儿,你们务必照顾好尔佳小姐,记住,车帘万万不可揭起向外张望。”

半起身轻叩了车门,低声问询,“刘叔,外面可是有什么异常情况?”

外面的车夫刘叔也低声回答,“请玉墨姐姐放心,外面无事。只是路上有些凌乱之物,阻了马车的路。待我等清除了这些凌乱之物,立刻便可以上路了。”

何灵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马蹄的声音,似乎有人骑马经过了。

再然后,马车又缓缓前行了。

玉墨表情似乎有些警惕地看着何灵,却什么也没说。

何灵端坐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知道,被玉墨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是富寅少爷来了。他从军营中回来,原是想阻止自己进宫的,但到底未能如愿。

如今知道自己和尔纯所行路线,这是要来抢人吗?

不然玉墨何以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她以为自己当日与富寅少爷告别时所说的话里,有些什么玄机?

何灵坚定地看着玉墨摇了摇头,玉墨盯着何灵看了看,似乎确定了何灵不似作伪,眼神中有不忍了。

何灵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富寅啊富寅,真是个痴儿啊。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来做最后的努力。

最后的努力没有用,还是想一路跟着何灵的马车,亲自护送何灵踏进紫禁城。

痴儿啊,当日告别的那番话,只是希望他能够带着温暖和希望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心中依然有爱有温暖,好好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就算这是虚拟的世界,何灵也想尽量把温暖和善意带给身边的人。

何曾想到过,这富寅少爷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只怕当日自己那个善意的谎言,那个承诺…只怕日后害了他。

富寅少爷,千里迢迢地赶回,最后只能护送他的尔佳妹妹一段路。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6

马车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着,一路上再没有任何异动。富寅,真的只是来送何灵进宫的最后一段路。

有人说明知其不可为而安之若命,是一种智慧。

而富寅少爷,明知道不可改变,他还是努力想要改变。

如今知道,确实无法改变,也只是默默陪伴何灵最后一路。

或许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与过去告别的方式吧。

虽然何灵对这位富寅少爷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但是脑中却还是浮现起了那句诗,“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从今而后,富寅与尔佳,只是路人了吧。

马车又停了下来,这一次玉墨下了车。

不知道交接了些什么后,有几个老嬷嬷挑开了何灵的车帘,仔细看了看马车内的情形,点了点头,又放下了车帘。

过了一会儿,玉墨又上了车,马车又缓缓前行了。

这是进了紫禁城门了吧?

何灵知道,从此以后,富寅与自己再不会见面了。

终于,马车又停了下来。玉墨率先下了马车,不知道又去交接了些什么。

一会儿,玉墨过来拉开车帘,先是柳儿下了马车,从刘叔身边搬来马凳,青儿扶着何灵下了马车。

尔纯金珠已经下了马车,连同香儿鲜儿站在一处等着何灵四人。

很快按照名册登记了秀女资格,尔纯、何灵被一位叫做珮惜的姑姑安排进了名为钟粹宫的一个院中。

也不知是不是尼玛察家族事先打点过,尔纯和何灵能够住在同一个小院的两侧,并没有跟其他人同住。

待到玉墨、柳儿青儿把所有携带的衣物细软收拾完毕,何灵终于有机会问玉墨,“玉墨姐姐,咱们这就算进宫了?接下来呢?”

玉墨点头,“尔佳小姐,咱们这算是进入了选秀的第一步。这三日,是所有登记在册的秀女报道之日,等到所有应选秀女都到齐了,珮惜姑姑会给大家训话的。虽然说这珮惜姑姑是安排照顾各位秀女饮食起居的,但现在毕竟还只是待选秀女,所以我们须得听从姑姑安排。”

“这几日咱们尼玛察家中事务繁多,今日尔佳小姐又劳顿了大半日,待会儿用过晚膳,洗漱完毕尔佳小姐早些安寝吧。尔纯小姐就在对面小屋,如果尔佳小姐想要跟尔纯小姐说说话,也是可以的。左右无事,咱们可以稍微闲两日的。”

尼玛察家族虽然培训了许多进宫的技能、礼仪,但是真到了这深宫中,虽然还没正式开始选秀环节,还没正式见到梦主,何灵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里比起尼玛察家中,守卫更森严,规矩更严苛,自己真的要小心谨慎了,万不能还没跟秦若曦汇合就先惹了事。

至于尔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就先好好休息吧。

反正要等珮惜姑姑把所有的待选秀女安排妥当才会有下一步的训话,这还有两天呢。

是夜,不知道为什么何灵翻来覆去睡不着,睡在塌上的玉墨都忍不住轻声问了几次,“尔佳小姐可是择床睡不着?要不要玉墨陪尔佳小姐说说话?”

何灵知道玉墨已经累了一整天还强打精神守护自己,哪里能任性着抓她陪自己说话熬夜呢,赶紧拒绝了,“玉墨姐姐,尔佳只是乘坐马车时间稍微长了些,累了乏了,却反而有些睡不着了。不过今日倒是真的累了些,我再闭上眼睛躺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何灵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迷途,而且还是迷途第二层。

何灵大惑不解,怎么可能回来呢?没有穿越梦境之门的记忆啊?

可是,这里确实是迷途啊。

而且,这时候大家应该都到梦境探险去了吧,迷途中没有其他灵魂。

何灵信步到处走了走,莫名地走到了那片全是梅花的院子。

何灵坐在梅花树下,单手托腮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先回来了呢?而且迷途中为什么没有其他灵魂呢?

就算没有其他灵魂,那桃花姑娘呢?桃花姑娘又去了哪儿?

虽然迷途中都是光明的、温暖的,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也挺让何灵害怕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去到处找找桃花姑娘,就听到桃花姑娘娇媚又豪爽的声音了,“何姑娘,可找到你了。”

抬头看去,可不就是桃花姑娘吗?

上身依旧挂着个桃红色肚兜,盖住主要部位,外面歪歪扭扭地罩了件粉色的薄薄轻纱。

肩膀上一株开得正艳的桃花,满头青丝只有一支金步摇,但是眉心却画着半面花钿。

眉飞入鬓,媚眼如丝,烈焰红唇。

不过,这次桃花姑娘的表情却颇为端庄,“何姑娘,今日把你请来,是我家主人想要与你聊一聊。”

何灵疑惑了,“桃花姑娘,你家主人是谁?”

桃花姑娘微笑着,“也是,没来得及给何姑娘介绍一下呢。何姑娘想来是忘了,你头上那支青玉簪正是我家主人平日里所用之物。”

何灵想起那个有目空一切的傲气又有玩世不恭的魅惑的奇怪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果然那支青玉簪在自己头上。

看来这桃花姑娘是为这支青玉簪而来了,“桃花姑娘,何灵愚钝,不知道这青玉簪是你家主人心爱之物,贸然接受确实不对。这样吧,桃花姑娘,不如请你将这青玉簪还与你家主人吧。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何灵我何德何能,实在不敢夺了你家主人的心爱之物。”

桃花姑娘笑得脸都开了,“何姑娘说笑了,我家主人既然将这青玉簪赠与姑娘,又岂有收回的道理。我家主人只是想见见何姑娘,有些话与何姑娘说一说罢了。”

何灵一想到那男子身上的邪魅气息,本能地拒绝,“桃花姑娘,我这里…还有些事,你家主人想必也是事务繁忙的,我就不打扰你家主人了。如果你家主人有何吩咐,如果我能做到的,或许我可以试试。”

桃花姑娘一听何灵这话,更高兴了,“何姑娘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啊。如果何姑娘不愿意见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倒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不过,既然何姑娘说了,若我家主人有事相请,何姑娘定然会不遗余力的了。”

偏着头笑了笑,“何姑娘你放心,在这迷途中,若论有事相求,只怕不会是我家主人了。不过呢,何姑娘这番好意,我家主人倒是极为感谢的。何姑娘不愿见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也须得表示对何姑娘的感谢和相遇之情。何姑娘,接下来的梦境,你未必会一帆风顺了,也未必会安全回到迷途中来。我家主人与何姑娘有眼缘,既然已将那青玉簪赠与了你,若是何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凭那青玉簪联系我家主人。”

何灵大为不解,那邪魅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为什么他就对自己这般特别呢?

想起朱幼安等人的嘱托,打定主意一定不跟他交换任何东西的了。

何灵赶紧申明,“桃花姑娘,我也是十分感激你家主人的。不管以后我遇到什么,也不管你家主人能否帮上我,我都该好好感谢你家主人的好意。不过……何灵实在是无才无德又无能,贸然接受了你家主人的帮助,受了你家主人的恩惠,何灵心有不安啊。”

桃花还是笑盈盈地,“何姑娘,你先不要这么快就做决定,这么快便回绝了我家主人。这迷途中人,都是要到梦境中获取能量的。梦境又千奇百怪,纵然你现在用不着,以后也是用得着的。不管怎样,留着这一线的希望总是好的。”

“这迷途中的梦境,越到最后,越是艰难。何姑娘现在有人护着帮着,待到最后,只怕你总要独身作战的。到那时,说不定何姑娘就需要了。总之呢,咱们留着最后一招,当作你活命救人的一个保证嘛。”

何灵尚未回答,就见圆嘟嘟脸庞的杏花姑娘跟着跑来了,气息未定地说,“桃花儿,你又调皮了?你忘了主人曾说过什么?”

看了看树下的何灵,“何姑娘,桃花姑娘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你赶紧回去吧。”

何灵完全不明白这两位姑娘到底在干嘛,又见杏花姑娘拉着桃花的手臂,硬拽着她,“走啦,桃花儿,你总是这般任性,主人可是会伤心的。”

何灵还想问些什么,杏花姑娘一抬手,何灵眼前一片黑暗了。

何灵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睁开眼睛左右看看,有微弱的光影感。

这又是在哪里呢?

何灵摸摸身下,咦,难道还是尼玛察尔佳睡的那张床?

翻了个身,又摸了一下,听到玉墨迷迷糊糊的声音,“尔佳小姐,又睡不着了?”

果然自己还是尼玛察尔佳。

那刚才如此真实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做了个梦?这梦怎么这样真实呢?

那个魅惑的男人难道就是迷途的主人?这迷途的主人到底想要什么?

桃花姑娘这是自作主张?为什么杏花姑娘会提醒桃花姑娘?她们的主人曾说过什么话?为什么她们的主人会伤心呢?

自己头上那青玉簪到底是干嘛的?

想了半天,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头绪啊,算了,不想了,先顾尼玛察尔佳的这边吧。

接下来的两日,尔纯和何灵越发地姐妹情深了。

大概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彼此都意识到从一个家族中走出的两姊妹,无论如何也比其他人更亲近些。尔纯常常拉着何灵说些从前在府中的趣事,顺便说些将来该如何互相帮助的话。

何灵原本是想先找到秦若曦的,但是珮惜姑姑安顿了各位秀女住下,并没有明示大家可以相互串门。

以尔纯温和谨慎的风格,也不会想到第一个出去闲逛引人注意,天天拉了何灵在身边说话,根本没让何灵有机会溜出去找人。

这样反倒是安安稳稳地过了秀女登记的这几日。

这日早起,珮惜姑姑便差人传话了,所有秀女早膳后到钟粹宫大厅集合。何灵内心激动了起来,这是众秀女的官方见面会了,不仅是秦若曦了,梦主也会在里面的。

韦远呢?朱幼安呢?会不会都出现了?

他们拿到的是什么身份?

玉墨给何灵做了素雅的装扮,何灵知道玉墨的心思,如今第一次见面,以何灵出众的容貌,能低调一点便低调一点,没必要在一出场就成为众矢之的,否则很有可能立刻被梦主金手指下去领盒饭了。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梦主注意到自己,偷偷发展实力,才能活到最后啊。

钟粹宫的大厅里此刻端正地站着数百位秀女,数百人屏住呼吸听珮惜姑姑教导训话。

何灵低垂着头也能感受到周围秀女偷偷扫向自己的视线,何灵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估计尼玛察尔佳的名字和容貌已经在秀女间传遍了。

这是要把自己当出头鸟打了的节奏啊,怎么办呢?

珮惜姑姑教导结束,鼓励大家可以在钟粹宫中自由活动,相互认识一下。

何灵自然是不记得珮惜姑姑讲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梦主是谁,秦若曦呢?

这会儿能够自由活动了,何灵抬起头来东张西望起来。

可周围的秀女却都向自己围拢过来,何灵心中大惊,我又不是梦主,你们干嘛呢?

梦主你想干嘛呢?这么快就想弄死我啊?

一位鹅蛋脸却长了一双机灵双眸的秀女微笑着开口了,“这位姐姐就是尼玛察家那位神仙姐姐了吧?”

何灵大为尴尬。

另一位巴掌小脸五官精致的秀女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舒雅姐姐,这位姐姐一定就是咱们都听说的神仙一般容貌、菩萨一样心肠的尼玛察尔佳姐姐了。闻名不如见面呢,尔佳姐姐果然是神仙一般的容貌。”

另一位容貌秀丽却隐隐有些刁钻的秀女嗤笑一声,“这位尼玛察尔佳妹妹,果然是长得神仙一般的容貌呢。不说旁人了,就是我这样的人,看了尔佳妹妹这张国色天香的脸,都能忘却一切烦恼呢。只怕……尔佳妹妹以后可得多多照拂我等众位姐妹啊。”

何灵心中叹气了,当日只顾着想消了那“貌似妲己美艳无比”的恶名,以一个好名声盖住恶名,却没想到另一个结果会是今日会成为众矢之的。

难道真的炮灰成这样,百般努力仍然是跟梦主一照面就下线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9

何灵见尔纯和玉墨沉默不语,知道她们也赞同这个祸水东引的办法。何灵站起身来,越过尔纯和玉墨,跨出了门。

秦若曦看到何灵不禁会心一笑,“她们肯定会同意你的做法。”

何灵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我已经非常明显地成为所有人的打击目标了,这时候丢车保帅是最理性的做法。况且在她们的印象里,我们只是初识,能带一个竞争对手走,那自然是带一个走的好。反正尼玛察家族还有另一个秀女在,说不定尼玛察尔佳还有翻身的一天呢。”

秦若曦莞尔一笑,“何灵,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开始能够接受别人对你的算计和谋划了?还记得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聪明而单纯,那时候我还说过你是温室中养大的花朵呢。现在看看,你成长得真快啊。”

何灵深以为然,“是啊。若曦姐那时候说我的父母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从没有见到人世间的灰暗,自然不能接受那些算计和谋划了。若曦姐你说得很对啊,其实这一个一个的梦境,真的能够让我成长起来,让我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世界的复杂、人性的复杂了。”

叹一口气,“谁能想到一晚上,或者根本还不会耗时一个晚上的梦境,竟能让我在里面历时四年,甚至更长时间。更不要说,以后会遇到更多我无法预知的梦境了。对于梦主来说,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对我们来说,也许是要在梦境中度过一生啊。”

“如果这样我都还无法成长,也太愚钝不堪了。不过,好在还有无数的梦可以让我成长起来,不断完善自我。不是有句话说,真正的勇敢是看清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后,依旧热爱生活。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吧。”

小小感慨一番,何灵赶紧拉回正题,“若曦姐姐,皇后娘娘赏赐我的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秦若曦点头,“这宫中虽说规矩重重,但是有些话却是不用打听都能知道的。不仅是你获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其余三名得了皇上问话的秀女,也都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这不算什么,倒是那位富察兰若……”

何灵说,“那位富察兰若怎样?”

这次轮到秦若曦叹气了,“选秀时不是说了,皇上没有问过兰若任何话,倒是太后问了不少话,梦主这招曲线救国真是厉害啊。你们四人是皇后娘娘赏赐,这富察兰若,那可是太后赏赐。”

何灵惊骇了,“这可是给了她一道免死金牌了。”

秦若曦点头,“那可不是?皇后娘娘赏,那可未必是真的赏赐。谁知道你们四人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要么就是站队皇后娘娘,要么就是被当作目标任众秀女盯死。太后赏,那可就是真的赏了。也就唯独她了,那可是太后保下的人。就这份青睐,不要说是别的秀女了,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轻易说半个字。”

何灵呆了半天,“这个梦主真是厉害啊,还没开始就先给自己弄这么大的靠山,谁还能跟她斗呢?只怕皇上都得给她几分面子了。”

秦若曦说,“是啊。咱们这个梦,说来容易,只怕也有陈晓峰逗我们玩的成分呢。不过,咱们有王爷、有太医,还有韦远,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翘翘的,只不过比我们想象的稍微难一点罢了。”

“何灵,尔纯和玉墨既然肯让你过来,有没有告诉你怎么让我们俩同时病倒啊?”

何灵点头,“虽然这办法不是她们想的,但是她们倒是很乐意让我跟你一起病倒的。”

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袋,“这药丸,说是我从前经常吃着玩的。据说那时候我顽劣任性,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偷懒玩乐,偏偏尼玛察家女儿的功课又多,我便央了富寅哥哥给我做了这些药丸子。其实吃了也不打紧,不过是浑身起些疹子,看起来似乎是得了疫症,其实吧,就是些皮下血点子,休息两天也就好了的。”

秦若曦听何灵把富寅叫得亲热,“那位富寅少爷看来很喜欢这位尼玛察尔佳小姐了。为了这位贪玩小姐的小把戏,居然能想办法给她弄这玩意儿。”

何灵赞同,“那位富寅少爷真的很喜欢这位尔佳小姐,从小到大,从未改变。也是因为我是迷途中人了,如果我真是梦中人,我肯定要想办法毁了自己选秀的路,一定要嫁给富寅少爷的。平平淡淡的幸福,有什么不好呢?那富寅少爷对尔佳,真是疼爱到骨子里去了。”

噗嗤一声又笑了,“说起来,这位尔佳小姐也是很有意思了。明明尼玛察家随身携带大夫,她还三五不日地装病,这不是找打是什么啊。若曦姐,我跟你说哦,我踏进这梦境第一天,就被这位尔佳小姐连累得挨打了,还是真的打啊,手心都肿了。”

打开锦袋,掏出两粒药丸,“若曦姐姐,两粒已经够多了。咱们一人两粒,只怕红疹子要三五天才能消掉呢。”

秦若曦笑着接过药丸,“不怕的,只要咱俩出了这疹子,不管会不会传染,只怕我们要立刻被隔离了。当然了,朱医生应该很快就来给我们诊治了的,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吧。”

也不知这富寅少爷从哪来弄来的药丸子,既不伤人性命,又能快速起了一身恐怖的红疹子。虽然这红疹子不痛不痒,但是旁人看来却是十分严重,更何况根本不知道这红疹是否传染。

当夜,何灵刚离开秦若曦的房间,还未走过走廊,立刻被发现满脸的红疹了。

据小丫头报告,不仅是尼玛察尔佳浑身红疹,就连钮钴禄玉婉也是满身满脸的不明红疹,也不知道这两位小姐是谁传染了谁。

虽不清楚是何原因导致的,也不清楚会不会使得其他人也染上这红疹,但是为了其余秀女的安全,已经暂时将尼玛察尔佳小姐和钮钴禄玉婉小姐安置在同一个小院,且该小院周围的秀女都已转移,当然也包括尼玛察尔纯小姐。

就这样,何灵和秦若曦暂时得到了想要的独处时光和避祸时间。

朱幼安到的时候,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大概是上报病情时说得极为严重,太医院慎重起见也是将这病往严重了对待。

因为目前来说,秀女的人身安全最为重要,谁知道这病有没有潜伏期。

何灵看到朱幼安几乎只露出两个眼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朱医生,太医院的其他医生是不是都不愿意来啊?看你穿成这样,太医院怎么传我们的病啊?”

朱幼安一边把脸上层层叠叠的包裹物慢慢取下来,一边微笑着回答,“也不知道是何姑娘还是秦姑娘的丫头,真是相当机灵啊,把你们二人的病情描述得如天花瘟疫般,而且还是极具传染性的疫症。都这样传了,太医院的医生大概也是不太愿意过来的,只看谁的运气不好被点中吧。反正你们俩也才刚选完秀女,虽说何姑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但眼前这一病,你们几乎是前途尽毁。在这宫中,没人知道这病是真是假,没人知道这病情会不会大面积传染,但是谁会为两个没有前途的秀女冒这种风险呢?不值得的。”

秦若曦柔声笑道,“这时候朱医生挺身而出让大家免于找借口的难堪,大家以为朱医生傻只会投机取巧却不懂得看看形势,挑这种这几乎不会有结果的机会做好人,自然愿意顺水推舟让你来了。这都不需要动用到我钮钴禄家或者何灵尼玛察家族的力量了,还真是挺顺利的。”

朱幼安点头,“这宫中,人人皆不想出头站队,却又何尝不是在站队呢?不要说二位姑娘容貌如此出众、心思又机敏聪慧,只怕是钮钴禄家族和尼玛察家族也未必肯让二位姑娘因此而被隔离软禁一生的。”

何灵感慨的角度倒是不同,“怎么才半天的时间,宫中哪位秀女得了赏赐就已经传到太医院了啊?这皇宫中到底还有什么是真正的秘密啊?这个梦里,乾隆爷怕不是个道具哦,谁都可以随意刺探皇家消息?”

秦若曦笑了,“虽然我不知道真实的皇宫中是如何斗争和合作的,至少在这个梦里,各有各的算计和谋划。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所求,所以大家才可能因利益而结合在一起。信息共享,才能更清楚自己该如何站队啊,大概这是为我们降低难度吧。况且了,要站队要示好,总得给别人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作交换嘛。信息的交换,那是最值钱也是最不值钱的。等到真正需要别人出力的时候,才是考验到的时候。”

朱幼安点头,“秦姑娘说得不错呢。咱们在这宫中,说是规矩重重等级森严,谁知道梦主会不会临时给自己开例外呢?既然不知道是不是要给自己开金手指,那么先留一点余地自然是好的。”

何灵说,“那朱医生,我们现在知道的和能利用的例外是什么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和若曦先病一段时间,也不能一直病着的啊。”

朱幼安说,“目前来说,这种松散的管理和相互利用、观望的风气对我们比较有利。梦主的这个梦里,到目前还没有死忠派,大家都是各有所需,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叫各怀鬼胎。这种形势下,谁能红谁能得宠,反而大家会对她示好。当然,这也有一个风险,可能梦主不耐烦了就会出手将最得宠的人和谐掉。”

“虽然两位被隔离了,但消息是不会被隔离的。不要说我日日给你们诊治会给你们消息,我们还有更核心消息来源的韦警官,还有强大外援陈晓峰,其实就算我们站不到最后,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提韦远还好,这一提,何灵又好奇了,“韦远哥到底什么身份啊,难道比太医和王爷还能刺探消息?肯定不会是乾隆啊。朱医生,你已经跟韦远哥相认了?”

朱幼安看了一眼秦若曦,“相认了,我的职责范围有时候是会遇到韦警官的。秦姑娘大概是不好意思说吧,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梦中的身份又不是我们自己,等从这个梦境出去了,咱们就还是自己的。韦警官是乾隆的贴身太监,李玉。”

何灵偏头看了秦若曦一眼,怪不得她不好意思说呢,当太监确实有些尴尬。虽说确实能说得上话,关键时刻能活命,但到底是太监啊,谁愿意大声说出来啊?更不要说对韦远心有好感的秦若曦了。

朱幼安顿了一下,“两位姑娘可能要有些心理准备……”

何灵和秦若曦一齐偏头看向朱幼安,朱幼安脸上微红,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了,“既然是到了皇宫,参与宫斗,最要紧的是得圣宠。要得圣宠,只怕……”

何灵二人紧盯着朱幼安。

朱幼安有些不好意思,“二位姑娘终究是要侍寝的……”

何灵秦若曦原本是知道要侍寝的,但是在韦远做了太监的前提下忽然说出“侍寝”二字,果然大家都觉得更尴尬了。

秦若曦已经满脸绯红了,何灵则是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安慰二人,“所以二位姑娘须得记住,这里只是梦境,而且这是完全杜撰的梦境,千万不要把梦中人身上发生的事硬扣在自己头上。我们既要与梦中人融合,又要与梦中人分离。其实从梦主的角度来说,我们一定会是与她作对的恶人,还不知道她会让其他梦中人如何形容我们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呢。但是我们很清楚,我们自己是怎样的人。我们所坚守的,或者我们所寻求的,不需要所有人认同。”

何灵心中回想起陈晓峰当日对自己的评价,“那么你一定是个功于心计薄情寡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吗?

可是,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能得这么个“工于心计薄情寡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评价呢?

再想起自己无意识地被迫说出的“更胜一筹”这样找死的话,心中叹息,得了,让我做坏人还要恶评我。

我就好好做一个工于心计的恶人吧。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0

在朱幼安的官方确诊下,何灵和秦若曦一身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到底还是有些传染性的,身体底子好的秀女未必会传染,但是一样会带了这病源到处流转。

偏偏秀女以后面对的都是皇家成员,慎重起见,将尼玛察尔佳和钮钴禄玉婉移出钟粹宫,由太医院周铭扬太医负责诊治。待到周铭扬确认二人痊愈后,再行安排。

众位秀女听说尼玛察尔佳患病被移出钟粹宫的消息,人人喜不自禁但又表现得极为同情可惜。虽然珮惜姑姑有说待到太医周铭扬确认二人痊愈后再行安排,但是大家都知道一旦移出了钟粹宫,几乎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每一届的秀女,能获得最公平的起跑线是选秀刚结束的时候。并且能够获得宠爱的机会只有最初的这段时间,若是不能在皇上尚未明确表现出自己的宠爱目标之前获得机会,那几乎也不用再幻想了。

容貌家世皆上乘的尼玛察尔佳,得了皇上的那一句问话,就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眼看着就能飞上枝头拔得头筹,谁知道就这么得了病。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得了这病,但是这病实在太及时了,简直是听到了其余秀女的心声,大快人心啊。

当然了,谁也不会天真到认为尼玛察尔佳的病情真的就是运气不好,在这紫禁城里,谁会是那么天真的人呢?

一定是谁暗中给她下了药。

但是这位能够暗中下药的高手,帮大家解决了这样一个劲敌,大家就跟着享受这样的成果好了。

更不要说,尼玛察尔佳这场病,还顺便带走了另一个家世容貌不俗的钮钴禄玉婉,意外之喜。

当然了,至于以后跟这位高手如何过招,那得看谁能站到台上了。走得一步是一步,解决一个对手是一个对手啊。

在朱幼安的鼎力相助下,在众秀女的拍手称快中,何灵和秦若曦凄凄惨惨地搬出了钟粹宫,开心地过起了避世的快乐小日子。

几位大小丫头也跟着自己的小姐搬出钟粹宫,玉墨虽然话不多,但是却在暗中示意了无数次不可对钮钴禄玉婉无话不谈。

想来玉墨一定非常不解,自己家小姐一向对外人小心谨慎,怎么到了钮钴禄玉婉这里,竟然这样相见恨晚无所不谈?

而且,那钮钴禄玉婉小姐也十分奇怪,按道理说,以她的品貌家世完全有机会快速获得侍寝的机会,莫名其妙得了这病,居然一点没有忧伤难过。

不忧伤难过也就罢了,自家小姐与她同时得病,她竟然一点不怀疑是尼玛察尔佳下药?居然还能跟她成为至交密友,这可真是太可疑了。

想来,这位钮钴禄玉婉小姐也是一位城府极深之人,虽然怀疑尼玛察尔佳给她下了药,但是既然已经着了道,也就将计就计地当作自己忽然得病了,顺便还可以与自家小姐交好,探听消息?

如果这样一想,自己家小姐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啊,还能跟这位钮钴禄玉婉真心交好。

玉墨是真的看出来了,自己家小姐是真心把这钮钴禄玉婉当朋友,甚至是当姐妹了。

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和亲密,就算是尔纯小姐身上都没有的。

真是令人费解啊。

秦若曦拿了一本闲书歪歪地靠在软塌上有一页没一页地读着,嘴里还说着,“何灵啊,最近咱俩走得如此亲密,只怕你家那位玉墨大丫头心里担心着呢。”

何灵最近爱上了刺绣,此时正在绣一幅射猎图,“若曦姐,咱们这算不算一见如故啊?玉墨虽说是我的大丫头,我可从来没敢把她当丫头看的,她手上握着尼玛察家族某些权力呢。只怕非得等我得宠了,她才肯真的把我当主人呢。”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这么毫不掩饰地跟我天天厮混在一起?”

“咱们都来自于迷途,我不跟你厮混在一起,我跟一群虚拟人厮混在一起才奇怪呢。”

“何灵啊,咱们这一病,已经三个多月了吧?”

“嗯,三个多月了。若曦姐,如果咱们刚进梦境就是这种日子,其实也挺好的。你别说,这三个月是我进入迷途或者进入梦境以来,最踏实的日子。就算是以前那个当顾大律师的梦,我都没这么踏实啊,到底是跟自己人在一起最舒心。”

“那位富察兰若已经是贵人了,速度虽不算奇快,到底也不慢了。”

“不光如此呢,兰贵人可是这三位贵人中最为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独得太后恩宠的一位。也是合了太后的眼缘了,这位兰贵人若是一旦怀有龙嗣,前途不可限量啊。对了,若曦姐,你说这位富察兰贵人,是不是把历史弄乱了,真给弄个富察皇后出来?”

“看来应该是如此了,朱医生不是说了嘛,这乾隆爷现在尤为钟意于她的温婉贤淑,大气方端。唉,听听咱们这位万岁爷用的词,这哪里是给一个贵人的评语啊,这是在培养皇后啊。”

“若曦姐,你说咱们这病,要病到什么时候最合适啊?总不能一病就病了一个梦吧而且越到后面,等这位富察兰贵人升了妃位,咱们再出现的话,只怕也会死得很惨。如果她只是把历史换了个顺序的话,她倒是白莲花一生了,后面还有个令妃娘娘呢。”

“可能不会吧,这个梦是以她自己为主线的。她改动了历史,如果说富察皇后是在辉发那拉皇后之后的话,那肯定就没令妃什么事了,除非她想不通了,给自己弄个悲剧的梦境。”

“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病好呢?”

“先等着呗,咱们现在虽然只是秀女,但是家世显赫,倒也没少了咱们吃喝的。又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就是躲起来看她们一通乱斗,朱医生又经常给咱们带来消息。咱们肯定不是最难受的人,那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就算病好了,咱们按照正常的方式安排侍寝,只怕也是没有出头之日了的。”

何灵嘿嘿一笑,“其实我觉得,最难受的估计是韦远哥。”

秦若曦白了何灵一眼,“他难受什么?”

何灵忽然想起来了,“若曦姐,按理说,太后该是问你话才对啊。你是姓的钮钴禄啊,怎么就问了富察兰若话了呢?这是不是bug啊?”

秦若曦眼睛从书上移开,“肯定是bug啊,人人都知道我姓钮钴禄,人人更知道太后也姓钮钴禄。可是太后一句话没有问我,偏偏问了她富察兰若。这不是主角光环,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何灵笑嘻嘻地,“若曦姐,你生气了?”

“气什么呢?都是假的东西,还能当真了?我觉得吧,只要咱们先暂避梦主的风头,等她先占了头筹,咱们再慢慢地出来,总能把这bug慢慢修复的。只是不知道这梦主还有什么心愿要完成的。”

何灵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秦若曦看何灵停了手上的针,脸上有犹豫之色,“何灵,你想说什么就说呗。咱们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何灵叹了口气,“若曦姐,虽然韦远哥说过,如果能够完成梦主的心愿,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能量,但是我觉得可能不是这样的。”

本来歪歪地靠在软塌上的秦若曦立刻坐了起来,“为什么?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

“若曦姐,我还没进宫之前曾经见过陈晓峰一次。当时我曾跟他聊过,那时候我们都相信只要能完成梦主的心愿,就能独得彩头。”

“是啊,韦远是这样说的。”

“若曦姐,你觉得韦远哥,朱幼安和陈晓峰,他们三个谁跟更厉害一点?”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们从茶馆一直跟着韦远的,韦远指导过我们、保护过我们,谁厉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灵捂着嘴笑了。

秦若曦让何灵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拍了何灵一下,“鬼丫头,笑什么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何灵又笑了一会儿,“若曦姐,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韦远哥是很好的,我也没想到过会有韦远哥这种性格这么温和可是又特别能干的警察呢。哎呀,若曦姐,我问这句话又不是那个意思,你自己想歪了。”

“若曦姐,我问这个话的意思是,韦远哥、朱幼安和陈晓峰,到底谁先到迷途,或者说谁更了解迷途的游戏规则?”

秦若曦想了想,“可能是朱幼安吧。”

“为什么呢?”

“何灵,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遇到朱幼安的时候,韦远是什么反应吗?”

“记得啊,韦远哥相当激动的呢。而且从遇到朱幼安开始,韦远哥也不怎么拿主意了,基本上就是听朱幼安的。”

“是啊。以往呢,咱们都是随机选择一个梦,韦远想办法在背后保护我们,那时候韦远也不在乎我们进的什么梦。自从遇到朱幼安以后,都是朱幼安在挑选梦,就算在梦中,也几乎都是朱幼安在主控我们的行动。”

“但是到了第二层,朱幼安没有再选梦了,而是陈晓峰选的。”

“嗯,是的,不过朱幼安并没有反对。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

“若曦姐,我说一下我的感觉哈。我觉得这个迷途,真的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虽然韦远哥经常指点我们,但是他可能也未必完全了解迷途,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听说的。”

“有可能。”

“我感觉啊,不是能力方面哈,我是指对迷途的了解程度方面。可能朱幼安最厉害,其次是陈晓峰,然后才是韦远哥。”

“有可能吧,接着说。”

“在你们来到第二层之前,曾经在花园里睡着了,可是咱们在迷途中是从不睡觉的。”

“是的,我们从不睡觉。”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来我才想到这一点。我们自己是不会睡觉,如果说我在迷途中睡着了,必定有异常。”

“嗯,是有异常的。”

“是陈晓峰把我唤醒的。后来你们都看到了,我头上多了一支青玉簪,而且是我拔都拔不下来。这簪子怎么到了我头上,我不知道,但是陈晓峰看到我头上的青玉簪,脸色都变了的。”

“若曦姐,我到了这个梦里,又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只是梦到了桃花姑娘,说是她家主人邀请我,说是如果我需要帮忙,可以找她家主人之类的话。然后杏花姑娘就把她拉走了,说是主人会不高兴。”

秦若曦点头,“我们都在猜测杏花姑娘、桃花姑娘一定是为迷途主人服务的。只是,她家主人为什么给你托梦呢?而且,可以托梦,这可怎么解释呢?”

“若曦姐,咱们暂时先把这个放到一边。我上一次见到陈晓峰的时候,曾经跟他聊过,我问过他,知不知道完成梦主的心愿可以更快速地获得能量,他一脸茫然。”

“可能他从来没有完成过梦主的心愿吧。”

“不是啊,若曦姐,他的意思是并没有完成梦主心愿才能获得更多能量的说法。当然了,他说他能到第二层是因为运气。”

“所以呢?何灵你直接说你想说的话,咱们再看看怎么回事。”

“若曦姐,我觉得这个梦里,或者说以后的更多梦里,咱们是没办法完成梦主的心愿的了,更有可能的是咱们要被梦主各种虐。”

“有可能啊,从这一层开始,已经是梦主可以随意开金手指了。”

“上一个梦,就是杨天白的这个梦,我们没有机会详细说一说。”

“那你说说,反正咱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何灵详细地把徐芳茹和杨天白的爱情悲剧述说了一遍,包括最后朱幼安建议给杨天白伪造的信物,最终却选择另一种令杨天白心碎的方式告诉了他真相。

“若曦姐姐,就是那一个梦,我手上的珠串第一粒珠子完全红透了,能量足够我上到第二层。”

“是的。当时朱幼安说你第一粒珠子的能量已经差不多了的,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嗯,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可是把这些都顺一遍,我才觉得,可能咱们在梦境中,不一定是要完成梦主的心愿才能获得最大的能量。”

“那你觉得,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能量呢?”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2

朱幼安说,“也没什么,虽然富察家把这消息掩盖得极为巧妙,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事了,但是到底让陈晓峰查证了出来。”

何灵心想,这还差不多,那个晃荡来晃荡去的明王爷陈晓峰一天天没事可不就是做这些的吗?总算他还记得有正事要做,没白白浪费他的好身份。

朱幼安接着说,“据陈晓峰传来的消息,咱们这位梦主也是蛮有意思的。当初尚在闺中,就与她这位竹马有些逾越之举。说得好听一点,那叫两小无猜童言无忌,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从小便定下终身大事。据说,这位富察兰若小姐,从小便爱女扮男装四处玩乐,与她那位竹马倒是相处极为和谐的。”

何灵一听不乐意了,“朱医生,我有个疑问!”

朱幼安看何灵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虽然富察家是世家大族,族中女子本该守些闺中礼仪,原本女子是不可以如此招摇过市的。”

何灵头都快点得掉下来了,“对啊。我才是个莫名其妙的尼玛察家族,我都不曾有机会出门过,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伽若寺上香,就这样都还没能得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实话跟你们说啊,如果不是我现实世界里来过北京,到现在为止,压根儿就不知道离开了尼玛察家族后院,离开了咱们现在住的这里,我会不会迷路。她就可以乔装打扮到处鬼混?这多不公平啊,凭什么啊。”

秦若曦噗呲一声笑了,“何灵,我能理解你被关了将近四年的郁闷。不过……她是梦主啊。”

朱幼安点头。

何灵立刻泄气,“是啦是啦,梦主了不起。世家大族的小姐,这么不守规矩,除了说她是梦主她最大,我还能说什么呢?”

秦若曦笑得有些撑不住了,“何灵啊,你就当是你运气比较特别吧。耐住性子磨了四年,以后遇到什么事,应该都能坚持下来了吧。”

何灵瘪着嘴生闷气。

朱幼安还继续捅刀子,“秦姑娘,不一定的了。说起来,陈晓峰选的这个梦,确实是比较简单的。等以后咱们到了后面的梦境,也许就不是三五年的坚持能够走完的。”

何灵先叹了口气,白了朱幼安一眼,然后想起了早先与秦若曦讨论过的事,转头看向秦若曦,发现她也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朱幼安继续说道,“本来富察兰若应该是跟那位竹马私定终身了,应该不会参与选秀,至少不会让自己留牌子的。”

秦若曦摇头,“不是的了,梦主就是想来参加选秀的。这是她的梦境,她如果不想来,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不来。别说什么祖宗定下的规矩,这些规矩是说给我们这些陪跑的梦中人听的。在这个梦里,她几乎就相当于创世者了。不然乾隆怎么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弟弟?不然为什么咱们这位本该是继后的辉发那拉皇后却成了原配皇后?本来已经过世的富察皇后怎么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

何灵赶紧拉回正题,“朱医生,你接着说。”

朱幼安说,“咱们就按照这个梦境中的设定来说。本来富察兰若是不会来参加选秀的,说好与她那位竹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

何灵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幼安,只觉得满头黑线,心里有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叫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啊?这不是私奔是什么?说得真是天真无邪又单纯可爱啊。

朱幼安自然知道何灵在想些什么,轻咳几声清清嗓子,“咱们先不要管这些细节。陈晓峰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陈晓峰自己想的呢,还是富察兰若的真实想法。”

朱幼安解释完毕继续说,“总之,富察兰若与她那位竹马是相当的情真意切难舍难分。据说是富察兰若家族中主事人违了她的心意,非得她以家族为重,让她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将她送到这深宫中。”

何灵又是满头黑线,这位梦主是精分了吗?这是她的梦啊,如果她不想来,自己换一个设定不就行了,何必来宫斗呢?不过,如果梦主换一个设定,可能何灵进来以后剧本就变成了《还珠格格》了。私奔嘛,那个剧本应该比较闹腾。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两人一脸无奈地交换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朱幼安继续说道,“由于富察兰若被族中主事人强令送到了宫中,她那位竹马原本是想抢亲来着的,不过到底没能成事。只是,原本可以掩盖下的这桩艳事,还是还是留下了些痕迹。否则,以富察家族的势力,陈晓峰就算是王爷,也未必能查得出些什么名堂来。”

何灵又看了一眼秦若曦,抢亲!?好样的,这位梦主真是有意思的人啊。这还真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也亏得你是梦主了,人言可畏几个字对你而言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明清时期的礼教对这位梦主来说,真的只是约束其他人的,跟她没关系。

朱幼安接着说,“富察兰若上了户部的名册后,她那位青梅竹马就消失了。原来说那位青梅竹马也是个世家公子,两人倒也是门当户对相当般配的。奈何家族中老人还是有些势利眼,棒打鸳鸯了。还是陈晓峰几经查证才发现,原来那位青梅竹马到了军营去了。”

何灵又是满头黑线,这次真的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了。

怪不得朱幼安问何灵是不是有一位青梅竹马,那陈晓峰无事可做的闲散王爷,肯定把所有人的底细查来查去地查着玩了。

富寅少爷自然也被查出来了,更是查到富寅早已入了军营。

朱幼安接着说,“何姑娘,刚才问你那句尼玛察尔佳是不是有一位青梅竹马,并没有恶意。也许你到了这梦境中,只知道自己与那位富寅少爷十分亲近。”

何灵有些吃惊,连自己当初到了梦境中的反应都知道,这朱幼安确实挺厉害了,“嗯,朱医生说得不错。我当时进了这梦境,别说是外男,便是家中的父兄都没有机会多见。真的当得上那一句侯门深如海,庭院深几许。就是这么正统又严谨的家规中,居然会让尼玛察尔佳隔一两月见一次那位富寅少爷,确实是非常反常的。而且,连我都知道,那位富寅少爷对尼玛察尔佳是相当钟情的。明明尼玛察家是想让尔佳参加选秀的,那又何必让尔佳与这位富寅少爷培养感情产生情愫呢?难道他们就不怕这位顽劣不堪的尔佳小姐跟那位富寅少爷来个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的私奔啊?”

朱幼安摇头,“不是这样的,那位富寅少爷能得见养在深闺中的尔佳小姐是有原因的,不过这原因你那丫头玉墨不曾告诉你吧,据说这位尔佳小姐尚在年幼之时曾有一次遇险过。某一年元宵节,尔佳小姐在家中玩耍,尼玛察家后院可是有一个小池塘?原本那小池塘是种些睡莲的。”

何灵点头,“现在还有那小池塘的,不过不种睡莲的,种了些水仙养了几只半死不活的仙鹤。”

朱幼安继续说,“这位尔佳小姐确实有些调皮了的,原本守着她嬷嬷不过转身去换件绣品的工夫,她就能将自己摔倒在那小池塘中。偏偏跟着的几个小丫头又没有生活经验,也不知道如何施救,眼看着这位如花似玉雪团儿一般的尔佳小姐就要中途夭折了,多亏那位到处游荡的富寅小少爷。”

“元宵节那般寒天冻地的时节,这位到尼玛察家做客到处乱逛的富寅小少爷竟然能逛到后院,而且这位小少爷竟然会游泳,也是这尼玛察尔佳命不该绝的。据说那位富寅小少爷把尔佳小姐救上来时,两个小人儿只差没死掉。所以说,那位富寅少爷能够与尔佳小姐隔一两月见一次面,也是因为他是尔佳小姐的救命恩人。尼玛察家再想守了这深闺后院的规矩,也不能对救命恩人这般绝情的。况且,这也是两个孩子从小便有的交情,待到大了再想撤了这隔一两月的见面规矩,也是怕别人觉得尼玛察家过河拆桥了。说起来,这件事也让尼玛察家进退两难的。”

原本何灵就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家哥哥都不常见,反而是这位一眼就能看得出对尔佳情有独钟的富寅少爷经常进了何灵的小院。一方面尼玛察家又允许尔佳与富寅少爷见面,一方面又严防死守不让二人有机会更进一步。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解释了。

富寅少爷是尔佳小姐的救命恩人啊。

要是没有这富寅少爷,哪里还有之后的尔佳小姐呢。

不过,这尼玛察家族倒是狠得下心的,既然富寅少爷对这尔佳小姐有救命之恩,为什么就不能成人之美,让这两人结成连理,还了富寅少爷的恩情呢?

转念一想,这尼玛察家族都是将女儿当棋子培养的,哪里会顾得上女儿的真正幸福?

就算富寅少爷对尔佳小姐有救命之恩又如何呢?

尼玛察尔佳这张脸摆在这里,就注定了她无法与富寅哥哥厮守终生的。

何灵心中百转千回地感慨了许久,轻声一叹,“怪不得那富寅少爷对尔佳小姐真是好到骨子里了,且不说那尔佳小姐如花似玉的容貌了,就是从小陪伴的这份情谊,又是其他人能替代的?”

秦若曦说,“这尼玛察家族也算厉害了,就算是对救命恩人都没有以身相许之说的,可见他们对于尼玛察尔佳这张脸有多看重了。”

何灵接话,“是啊。尼玛察家中年龄相差不大的三个女儿,尔雅、尔纯、尔佳,反倒是那尔雅得了幸福。我当时还奇怪呢,既然尼玛察家能将尔雅的秀女身份从户部名单上撤了下来,为什么不能撤了其他两个女儿的名字。哪里是不能,只是不想罢了。”

秦若曦点头,“真是可怜那位富寅少爷了,一番情谊到底是虚无。”

何灵接着说,“那天尼玛察尔佳进京候选,那富寅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消息,竟然一路守护着,陪了她最后一程。就算知道往后余生与她再无见面的机会,他还是给了她最后的温柔。”

秦若曦叹息,“说起来,这梦主顾不上的地方,反而有最让人感慨的情感了。”

何灵也跟着叹息,“富寅少爷送了尔佳一盏掐金丝玻璃走马灯,原本是要拿着进宫的,玉墨还是找了个理由没有带来,可能也是怕尼玛察尔佳临时起意多生事端吧。唉,如果我不是何灵,如果我真是尼玛察尔佳,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吧。”

朱幼安安静地听了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感慨富寅少爷的情谊和错过,等两人讨论了一番,才接着说,“何灵,原本这些是不该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有了变化,可能到时候你这位富寅哥哥也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的。好在他于你是有救命之恩的,你们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更值得庆幸的是,你终究对他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何灵有些尴尬,但是对于这个虚拟的梦中人富寅,何灵真是无论如何狠不下心也利用不起来,“朱医生,以后不管我遭遇什么样的事件,我不会让富寅少爷为我做任何牺牲。他救了尼玛察尔佳,又一直温柔守护着她,尼玛察尔佳既然不能与他一生相守,不如从此相忘江湖,让他能够有机会去接受其他女子的温柔,让他能过上普通人该有的幸福生活。”

朱幼安和秦若曦看向何灵,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片刻,朱幼安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原本尔佳小姐与这位富寅少爷该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只是,富察兰若的这位竹马到了军营,只怕以后要牵扯出些事故来。何灵,咱们不想利用你的这位富寅哥哥。只怕,到时候你的这位富寅哥哥会因你而多生出些事端来。你说你想与他相忘于江湖,你想他能有机会接受其他女子的温柔,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如果这位富寅少爷站在梦主无暇顾及的地方,你给富寅少爷最后的温柔很有可能是可以实现的。现在,她的这位竹马去了军营,如果有一天,只怕反倒是你,会给你的富寅哥哥带去无妄之灾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3

朱幼安一口一个“你的这位富寅哥哥”,何灵倒是没反应过来,秦若曦偷看了两眼何灵,又偷看了两眼朱幼安,没有说话。

何灵叹气,“反正我与这富寅少爷确实是事出有因才有了这许多接触,但是富寅少爷始终把尼玛察尔佳当做妹妹一般看待,真正做到了发乎情止乎礼。尼玛察尔佳与富寅间,无任何事不可言说。”

朱幼安看了一眼秦若曦,秦若曦赶紧劝阻,“何灵,你先别着急。你这番话,不用说给我们听,我们都相信你与那位富寅少爷是没事的。但是你这番话让别人听了去,只怕才是多生事端的。怪不得你那玉墨丫头不肯将你那盏走马灯带来,你倒是问心无愧,但是这就是私相授受啊。若是有心人知道了,就那一盏灯,你与富寅少爷就可以万劫不复了。”

何灵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闷着不说话了。

朱幼安把近期陈晓峰打听到的有关梦主的消息说完,又给二人打了招呼,“两位姑娘,你们想好了,大概算个时间,咱们好做些准备。你们这场病,时间也算长了的。如果你们计划好了,你们的病也该好了,那我就得放出些话来,两位小主的病已见大好,再调养数日即可痊愈了。”

秦若曦问道,“朱医生,依你来看,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病好比较合适?”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如今兰贵人新近得孕,这是这批秀女中怀有龙嗣的第一人,后宫中从皇后到宫女,谁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据韦警官说,这位辉发那拉皇后与乾隆帝是伉俪情深,或者说这位辉发那拉皇后对乾隆帝一往情深的。”

秦若曦笑着说,“不知道这位梦主对皇后娘娘的设定是怎样的,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一往情深的话,又如何能够容忍得下他身边有这许多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乐于见到有人独宠?”

朱幼安说,“目前来看,这位辉发那拉皇后看起来倒是还算端方大气,对兰贵人也是关怀备至,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至于后面的走向,说实话,就算我们有乾隆帝的贴身太监、有四处游荡权势在手的王爷、有医术高明的太医,依然抵挡不住梦主的随意性。没人知道梦主会不会临时变动她的设定,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临时觉得让谁就失了心智或方寸。据说真实的历史上这位辉发那拉皇后落了发才激怒了乾隆,但是在梦境中咱们不能按照历史来推测的。”

秦若曦说,“据说这位辉发那拉皇后是作死派,只要她不落发,就算她再如何闹腾,乾隆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偏偏她就是失了心智,落了发。要我说,这位梦主大概是把时间线混淆了,自己做那乾隆皇帝心中的白月光富察皇后。而且吧,如果是她做了富察皇后,我觉得也没后面那位魏佳氏的皇后什么事了。反正乾隆在世的时候,那魏佳氏也没被封后。”

何灵看了一眼秦若曦,“当初那陈晓峰说,这位梦主是个圣母白莲花,生得又温柔娴静。可现在来看,根本不是这样啊,这也是个能闹腾的。估计她更擅长于经营人设吧,反正她说自己温柔贤淑,咱们就得同意她温柔贤淑。就算她想浪迹天涯红尘作伴,车马奔腾四海为家,那也得是温柔贤淑行止有度。唉,我现在真的深刻体会到了,梦主真的可以是这个世界里最不讲道理的人。”

秦若曦知道何灵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又不能让朱幼安知道俩人打的什么主意,“对啊,梦主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了,咱们反正是当定了反面角色的,现在就看看什么时机站出来比较适合了。”

朱幼安点头,“刚才提到那位辉发那拉皇后的意思,是就算在梦境中,富察兰若还是给了她一个好身份,至少目前来说这个皇后是轻易动不得的。如果兰贵人想要废了如今这皇后,想要自己做皇后,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辉发那拉皇后了。二位姑娘现在已经不是兰贵人的首要目标了,毕竟她已经站出来成了这一届秀女中最有可能诞下龙子的第一人。可是单靠你们的力量是不够的,或者说时间花费太长了。咱们就得想办法找个靠山先靠着,反正安排乾隆爷选牌子的,也是这位皇后娘娘。咱们先拜个山头,至于二位姑娘想用什么方式引起乾隆爷的注意,那倒可以再往后放一放的。”

何灵皱眉,“有个问题,如果咱们跟皇后娘娘合作的话,是不是就得听她安排侍寝?咱们再安排各种桥段与乾隆‘偶遇’,会不会适得其反激怒皇后?激怒皇后倒是没有激怒梦主可怕的,只是我们值不值得这样做?”

秦若曦轻笑道,“何灵你放心,咱们如果已经向皇后娘娘投诚,就算咱们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目前这个阶段,皇后娘娘也是对这些幺蛾子喜闻乐见的。反正她作为皇后,就得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得母仪天下,她得顾全皇家礼仪,她得替乾隆考虑雨露均沾,她得承受三年一次的新鲜秀女进宫。就算咱们不弄这些幺蛾子,难道以往没有秀女弄?难道以后没有秀女弄?”

何灵频频点头,“对啊。就算我们弄点什么幺蛾子,就算我们再狐媚惑主,现在也比不过那位兰贵人让她嫉恨的。反正总有人要站出来争宠的,只要能相互牵制相互平衡,我们这种跟她投了诚的狐媚子反而更好对付一点。明摆着的狐媚子,总比咱们这个梦主好对付多了吧。”

秦若曦点头,“是啊。就算你以后成长为新的狐媚子,那也得先解决了眼前这朵白莲花的好啊。狐媚子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妖媚,总是不会长久的。白莲花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站到最后她消灭了所有的敌人,还能得一个好名声呢。”

朱幼安听了二人的基本确定了投诚的方案,“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向太后禀报两位姑娘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再调养几日即可痊愈。两位姑娘如果能自己想出办法则好,如果不能,那么再等几日也不打紧。反正那位兰贵人已经是得宠了,再宠几日也没什么关系的。倒是我把你们的病情禀报了皇后,她很有可能会召见你们二人了。尼玛察尔佳的容貌极美,那是皇后娘娘从数月前选秀的时候就知道了的,偏巧是这场病让兰贵人得了先机。如今投诚了,这位皇后应该有些心机的。”

停了一下,朱幼安继续说,“当然了,这些事我都会再与韦警官和陈晓峰再讨论讨论的。”

朱幼安走后,何灵和秦若曦又讨论了一番梦主的性格特征,确定了逐步实施激起梦主情绪的基本策略,各自召集大小丫头探讨如何“偶遇”乾隆的办法了。

玉墨一见何灵脸色、眼神,就知道有些不好的消息了。

说起来玉墨跟着何灵也算倒霉了,眼瞅着最有竞争力的一个小姐,不得不率先装病避祸,这倒也能理解。关键是这一避祸,连原本可以用银子或者用家族势力可以打探的消息,现在也进不来了。

这几乎就相当于跟着何灵一起坐牢了。

这玉墨也是相当聪明的,何灵装病她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本来这病须得有明确站队的太医才能协助隐瞒。

朱幼安明明不是站尼玛察家族的太医,居然能够帮着自家小姐一路隐瞒了四个月。玉墨无数次旁敲侧击地想问出何灵到底什么时候收买的朱幼安,何灵都没有回答。

更让玉墨郁闷的是,她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反倒是何灵,通过朱幼安还给了她一些消息。

玉墨静默着站了一会儿,看何灵不开口,也只好问了,“尔佳小姐,周太医这次又有什么消息了?可是十分严重?”

何灵点头,“有新消息,有些严重。那位兰贵人,怀有龙嗣了。”

玉墨大惊,“怎么就这么快,偏偏就是她了?这位兰贵人,可真是上天庇佑啊,富察家族只怕要走运了。”

何灵苦笑着心想,肯定得是她啊,这哪里是上天庇佑啊,这是她想干嘛就干嘛。

何灵说,“是啊。偏偏就是她,就是这么快。据周太医所言,只怕这位兰贵人很快就要晋为兰嫔或者兰妃了。”

玉墨瞪大了眼睛,“真的?万岁爷就这样宠爱她?虽然那位兰贵人倒是看起来温婉可人,端庄秀丽,但是这盛宠也来得太快了啊。”

何灵点头,“是啊,盛宠来得太快了。玉墨,你说如果这位兰贵人母凭子贵,封了兰妃,咱们可还有机会与她一争?”

玉墨仔细看了看何灵的脸,又低头想了想,叹气了,“尔佳小姐,只怕难了。”

何灵也叹气了,“是啊,我也知道难了,可是,如果再继续装病,只怕我就只能病到老死了。玉墨,还记得那时候选秀,皇后娘娘曾经赏了我的事?”

玉墨点头,“就是因了皇后娘娘的赏,咱们才得的这场病,哪里会不记得呢。尔佳小姐这是打算站了皇后娘娘?”

何灵无奈地说,“想了病了这四个月,如果没有皇后娘娘帮忙,我又如何能够争得一丝半毫的机会呢。就算我长得如此绝色,但这后宫中又何曾缺少绝色女子?”

玉墨思索片刻便同意了,“尔佳小姐说得是,目前咱们寻求皇后娘娘的帮助,倒是一个好办法。至于往后往后再说吧。”

何灵说,“是啊,咱们现在得想办法找到能够合盟之人。从我与玉婉小主一见如故,又一同病了这四个月,我与她的交情自然是能够同甘共苦了的。但是我们俩终究只是刚选中的秀女,就凭我们俩,又如何能站出来争宠呢?反正这后宫中,总是能得宠的能说话。要说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我以后能够出头了,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了,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呢。”

玉墨自然是同意了,“尔佳小姐,那位周太医可值得信任?”

何灵斩钉截铁,“值得。”

玉墨其实很想继续问问何灵到底是如何让这位周太医鼎力相助的,但是现在不是好时候。而且玉墨发现自家小姐自从进了宫,突然就能够独当一面了,仿佛天生适合这里一样。有时候连自己的意见都不问,就做了决定。

玉墨又欣喜又惆怅,“只要这位周太医能够让咱们的病好了,咱们尼玛察家族自然就可以用上了。到时候莫说是皇后娘娘,便是太后,只怕我们也能有机会的。”

何灵知道尼玛察家族等待尔佳出山已经等得太久了,这时候听何灵说出要站出来争宠,那是殷切的盼望啊,“周太医这里不用担心,我既然说过能够信得过他,那自然就是信得过了的。现在的问题是,玉墨,你觉得以我目前的情况,是听从皇后娘娘安排侍寝呢?还是自己找机会与万岁爷‘偶遇’?”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又大胆,玉墨惊得几乎嘴都合不上了。

过了许久,玉墨才回过神来,“尔佳小姐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只怕玉墨只怕玉墨”

何灵知道她的意思是请示尼玛察家族再做决定,当即拒绝了,“玉墨,你自然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不说咱们已经将近四个月没有得到家中消息了,咱们与家中信息沟通已经无法及时达成。就算是我们没有被关在这里四个月,以富察兰若这样的宠爱程度和事情变化程度,事事请示,只怕就错过了时机了。阿玛额娘到底不能第一时间给我最有利的指示,就算是尔纯,如今也无法帮助我们,我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玉墨听何灵意思,根本就不想请示尼玛察家族,但是她说得又很有道理,如果能够找到机会,自然是先得宠爱,再想办法通报家中了。

反正尼玛察尔佳争宠出头这件事,不用请示也知道是第一目标。以尼玛察尔佳现在的状态来看,说不定她真的有能力有运气出人头地了呢。

玉墨给自己打完气,同意了何灵,“尔佳小主请吩咐。”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4

何灵语气坚定地问,“玉墨,给我想一个能够让万岁爷对我一见钟情的法子。如果我一人不足以做到,可以考虑玉婉小主加入。”

玉墨犹豫着问,“尔佳小姐,就算我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只怕咱们也是没有机会能够得见圣颜的。这可比不得与明王爷‘偶遇’那般容易的,这是万岁爷啊。他的行踪,只怕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

何灵坚持,“玉墨,我既然能让你想法子,自然是能确保万岁爷一定能与咱们‘偶遇’的。‘偶遇’不难,难的是如何用计让他对我至少是我们产生兴趣。”

玉墨皱着眉头,“尔佳小姐,不如我们还是等着周太医将病情上报,能够与族中通了信息再想办法?”

何灵皱着眉头,“玉墨,从我们踏进这深宫开始,你该明白,尼玛察家族可以锦上添花,必要的时候可以雪中送炭。但是寻常时刻,须得我们自行定夺。否则,何必要对我们进行如此严苛的训练,只需要挑容貌过人的送进来便是了。况且了,若是我们不能自行定夺,遇到生死攸关的非常时刻,我们一样等待族中通了信息才做决定吗?现在趁着事小,你不让我做主,只怕等到非常时刻,我们都会枉死送命了。玉墨,你须得记住,尼玛察家族不需要一个事事汇报却无法定夺的提线傀儡,族中需要的是能让我们尼玛察家族永盛不衰的这种精神。”

玉墨低着头思考了很久,何灵心中感叹,这尼玛察家族对她的忠诚度培训真是到位啊。这种形势下,她依然坚守着事事向族中汇报的规定,真心期望以后她不要这样不知变通啊。

否则,成也玉墨,败也玉墨啊。

玉墨在心中衡量了很久,到底还是同意了,“尔佳小姐,如果真如你所说,你能够确保与万岁爷‘偶遇’的机会,我自然是能够想出办法让你与玉婉小主让万岁爷留下深刻印象的。”

何灵点头,“咱们这位圣上,生于盛世,从小过得锦衣玉食万事顺遂,这一生只怕从未有过失意。生长于盛世中的人,自然都有些自视过高的,咱们这位万岁爷好诗词好音律更好玩乐。普通的法子自然也是能够吸引他的。其实吧,只要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只怕他都能看上一两眼的。但是,我既然想要的是长长久久的吸引力,想要的是他能够在这一届甚至源源不断往后再来许多届秀女中都能记住我的方式。”

“这位万岁爷,平日里看着是贪玩了些,但是他好大喜功又极好面子,心中时刻拿他那位康熙爷做比较,只怕想的不仅是现在的荣光,更是日后的‘康乾盛世’。玉墨,我要的法子,不是留下狐媚妖艳之名的法子。”

玉墨听得何灵这番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筛糠,脸上如遇鬼一般苍白,颤抖着说,“尔佳小姐,刚才那番话……这可是大逆不道啊。不管尔佳小姐从何处听来,或者是自行判断,这番话只可有这一次,再不能有二次。有些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的啊。不对不对,你没有说过这番话,我也没有听到过这番话。”

何灵看玉墨这反应,也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出真实世界里的“康乾盛世”吓着了她,更何况这还真算得上是“大不敬”的话了,“玉墨,我既没说过,你也没听过,你自己心中有衡量便是。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让你明白,如今的尼玛察尔佳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既然要让我在这深宫中争夺家族荣光,我自然不会忘了咱们尼玛察家族对我的这番养育之恩,更不会忘了‘争夺’二字的含义。我既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玉墨姐姐可放心紧要关头由我做主?”

玉墨咬咬牙,“尔佳小姐,你既然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你还记得你是尼玛察家族中的一员,你与尼玛察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玉墨自然是放心尔佳小姐的。以尔佳小姐的见解来看,尔佳小姐确实更适合这里。”

何灵笑道,“既然如此,玉墨姐姐可有什么主意了吗?”

经过与各自的丫头探讨了“偶遇”乾隆的各种计划后,何灵、秦若曦还是决定等待朱幼安最后确定“偶遇”计划。

这四个月的相处,让何灵终于能够达到不看梦中的面孔就能识别出朱幼安的程度了,这样何灵很欣慰,以后的梦境里,应该又多了一个人可以依靠。

至于陈晓峰,何灵暂时不想搭理他,就算心知肚明他应该掌握了不少韦远都不知道的消息,何灵还是不想搭理他。

朱幼安听完何灵和秦若曦的各种设想后,点头说,“其实两位姑娘的设想都非常不错,如果说非要从中挑选一个,我建议,还是你们二人合作的方式更好。”

何灵同意,“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我们的身份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有特别跳脱的偶遇方式。来来去去都是歌舞的形式,而这些都是乾隆见惯了的。就不算我们这一届的秀女了,难道以往的秀女没用过这种方法?肯定都有用过的,只怕宫女都有这样做的了。”

朱幼安说,“是啊。到目前为止,梦主还没有开更大的挂,我们只能在这个范围内稍稍踩踩边线。歌舞形式是最安全的,但是也很容易被遗忘的。像乾隆这样的皇帝,要想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恐怕只能是踩边线的办法了。”

“皇后娘娘那边,我已经禀报了你们二人的病情,皇后娘娘倒是乐得见到两位强劲的竞争对手加入进来与那位富察贵人平衡一下的。何姑娘容貌是这一届秀女中最拔尖的,秦姑娘综合实力最强,还有一个姑母太后后盾。如果你们二人能够同时加入,只怕不仅仅是那位富察贵人会头痛,只怕皇后娘娘最忌惮的那位容妃娘娘也会头痛不已的。”

秦若曦说,“也不知道这位容妃娘娘在梦主的设定里会是什么走向,但是她与皇后娘娘历来面和心不合。咱们的主要目标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容妃,而是这位富察贵人。所以,我们先暂时先站队皇后娘娘,看看梦主会不会与容妃娘娘结盟。等咱们羽翼丰满了,有力量能够抗衡了,再想办法。反正这个乾隆朝跟真实的世界是不同的,咱们也不用去想历史到底是什么样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幼安说,“是的,我们的意见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得根据梦主的反应来调整策略。既不能锋芒太盛让梦主出手,也得慢慢地让她看到会有人与她竞争。韦警官那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让乾隆生出兴趣到处走走,‘偶遇’两位小主了的。我这里已经得到皇后娘娘的口懿,既然两位小主病情已无大碍,自然不能再将二位小主拘在这碎玉轩中,毕竟在这小院中已经四月有余了。”

秦若曦笑了,“这位皇后好精明啊。这句话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咱们可以去勾引乾隆,但是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们不够聪明的话,她自然会安排我们侍寝,但是也会失望这一届秀女中居然无人能与那富察贵人响抗衡。如果我们够聪明够有野心,一定会有所动作的。在打击富察贵人的独宠倾向之前,估计这位皇后娘娘也想看看我们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何灵同意,“皇后娘娘已经贵为皇后了,她自然不稀罕跟下面这些嫔妃贵人的争宠,毕竟位份已经到了,不需要她再做过多的动作了。但是,谁也不希望有人的宠爱或者位份太高,这是放任潜在的东宫之位的争夺者成长起来啊。希望皇上雨露均沾可不是贤惠,而是大家都来分一点,就没人能够成长为皇贵妃、甚至是西宫娘娘共同治理后宫。所以,她现在会容忍我们做些举动,同时她也会根据我们的行动来评估我们对她的威胁程度,总不能为了平衡一个富察贵人,养出两个更厉害的佳贵人、婉贵人吧。”

秦若曦接着说,“所以啊,我们这次勾引乾隆,其实倒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咱们要是不能把他拿下,也太对不起我们这么强大的后盾了。”

何灵点头,“朱医生,我跟若曦姐姐也是打算歌舞的形式,不过呢,可能会加入一些男性的元素。乾隆看过太多柔美的歌舞了,我们加入一些他想要的洒脱、豪情,会不会好一点?”

朱幼安问,“莺歌燕舞其实是最安全的方式,虽然可能获得的只能是一个新鲜感。不过何姑娘的设想,如果操作得当的话,确实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只是,你们如何能将这洒脱和豪情加入歌舞之中呢?”

秦若曦简洁回答,“剑舞。”

朱幼安皱了皱眉头,“二位姑娘谁会舞剑?”

秦若曦当仁不让,“我会。既然能提出这个设想,自然是会的。”

何灵看朱幼安的表情,“朱医生,是不是杀气太重或者是太过咄咄逼人了?”

朱幼安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乾隆对于这种形式的歌舞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毕竟如果是剑舞,那么二位姑娘所接受的新时代女性平等自由追求幸福的想法会透过剑舞表现出来。乾隆再有抱负,未必会喜欢他后宫的女人有抱负。”

何灵点头,“是的,不要说是设定为封建社会的乾隆了,就算是现代社会,也有人不喜欢女人太过有抱负的。”

秦若曦幽幽地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真正的独立女性的美吧。”

何灵稍微改动一下表述,“朱医生,要不这样,我跟若曦姐姐一人舞剑,一人弹琴吟诗。咱们就突出心中自由洒脱、不侍权贵就好了,尽量不涉及抱负之类的东西。你看怎么样?”

朱幼安问,“吟什么诗?”

何灵和秦若曦早就把各种方案都设想过了,“《将进酒》。”

朱幼安低头想了想,“两位姑娘剑舞这首诗,确实也是豪赌一把了。不过,以两位姑娘被困在碎玉轩四月有余,却还能如此豪迈洒脱……的确是非常新颖。”

得到朱幼安这一句赞扬,何灵很高兴,“朱医生是同意了?”

朱幼安点头,“既然说了是豪赌,咱们就赌一把嘛。赢了呢,你们自然能在后宫里脱颖而出了,更能引起乾隆的征服欲和共鸣感。输了嘛,反正那时候我们四个人应该都在一起的,大不了咱们就出梦境好了。出了梦境,咱们再重新进一个好了。”

何灵没想到片刻工夫,朱幼安已经连退路都给她们想好了,“太好了,那就拜托朱医生帮我们准备一下剑舞的舞衣了。”

秦若曦倒是信心满满,“如果是乾隆自己‘偶遇’到我们的,他倒是不会立刻降罪我们。以他那种全天下女人都该跪倒在他的龙袍下的自信心,只怕他想的是先征服了我们,过后再来跟我算计这事的。这件事吧,也看我们后面跟乾隆怎么相处。如果相处得好,这事就是一桩美谈;相处不好,这就是能要了我们性命的把柄。”

何灵赶紧安慰秦若曦,“若曦姐,没事的了。朱医生不是说了吗,大不了我们就离开梦境。那么多梦,如果要弄死我们,我们肯定就是溜之大吉了啊,难道还真的留下来给他砍头啊?”

三个人愉快地决定了“偶遇”乾隆的大概方向,何灵抱出一堆舞衣画纸,从中挑出两张画纸委托朱幼安帮忙制作舞衣。

其实,如果朱幼安愿意,不管是尼玛察家族还是钮钴禄家族都极为愿意给何灵或秦若曦制作各个季节的衣物的。

给尚在养病的女儿传递些衣物细软,倒是不违背宫中的规矩的。

但是何灵现在可不想给自己找事。

拿到朱幼安送来的舞衣时,朱幼安告诉了何灵和秦若曦乾隆会来“偶遇”二人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注意事项。

何灵觉得几个人就像是举行晚会前的彩排。想来其实自己这帮人,也算是开挂了的。

明明是韦远想方设法地让乾隆产生了到处走走的兴趣,偏偏乾隆还觉得是自己临时起意。

明明是计划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歌舞,乾隆偏偏以为这就是给自己无意中撞见的偶遇。

还没开始真正“偶遇”,何灵和秦若曦已经笑得扶额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5

梦里的初春没有现实中冷,大概也是为了各位妃嫔贵人一直美美的随便穿吧。想想也对,如果太冷了,就算有暖炉,也真的没兴趣穿舞衣或者其他什么显得身材窈窕的衣服。

虽然没有现实中的北京那么冷,但还是冷的。

何灵和秦若曦此刻恨不得就蜷缩在被子里,暖炉烘着、闲书看着、零食小点吃着、八卦闲篇扯着,这日子多么轻松惬意啊。

为什么要为了美、为了吸引那个虚拟的乾隆跑到这小花园中吹冷风呢?

还不是知道这里只是梦境,迟早得回去的,总不能为了当秀女的这点甜头真的就留在这里了吧。

虽然舞衣外面裹着银灰貂皮雪披,何灵还是冻得牙齿发抖。看一看同样裹着雪白狐狸皮雪披却保持着优雅挺拔坐姿的秦若曦,何灵好奇问道,“玉婉姐姐,你冷不冷?我看你好像不冷的样子啊。”

秦若曦面无表情,“你都冷成这样了,我能不冷吗?你看,我冷得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我现在冻得话都不想说呢,你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你没我冷啊。玉墨雪莺,你们说点话分散下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听点其他东西就不冷了。”

何灵缩着脖子,“那你还能坐得那么端正?真是大家闺秀啊。”

秦若曦实话实说,“我是冻的,这会儿冻僵了,自然看起来挺拔。再冻一会儿,我有望成为冰雕。”

玉墨和雪莺在二人四周燃了四个火盆,又给自家主人换了一个暖烘烘的手炉。

看着冻得缩脖子的何灵,玉墨还是狠得下心的,“尔佳小主,咱们要不起来动一下,动一下身上暖和了就没那么冷了。”

何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玉婉姐姐,你说咱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大丫头,怎么你的丫头就知道心疼你,我这丫头心疼我的方式还真特别啊。”

这一句话吓得玉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尔佳小主,奴婢不会说话,让尔佳小主生气了,请尔佳小主责罚。”

秦若曦笑到,“尔佳妹妹,你这丫头多机灵的。我的丫头贴心温顺,你的丫头机灵果敢,说起来也是各有各的优点,你吃什么醋呢?而是,我觉得你的丫头说得也挺对的,咱们一直坐着只会越来越冷,不如先动一动,就当正式演出之前暖场子。”

何灵缩着脖子,“玉墨,给我暖一壶黄酒来,我喝点酒身上暖了我再动。”

玉墨回身低声吩咐柳儿去备了。

秦若曦又笑了,“我看你是想酒壮怂人胆啊。”

何灵把雪披又裹紧一点,“怂不怂的我不知道,但是冷我是知道的。只要我不冷了,别说是《将进酒》,就算是《沧海一声笑》、《笑红尘》我都可以唱。”

玉墨满眼疑惑但没敢问出来,秦若曦笑着解释,“你说这《沧海一声笑》、《笑红尘》的,那都是市井中的词曲,我从别处听来,唱给你听了,你在这里胡乱地唱,不是让我也跟着你胡闹吗?”

喝得两盅暖酒,何灵立刻有万丈豪情,“玉婉姐姐,太冷了,你陪我胡闹一番。反正那万岁爷还得一会儿再来,等我们身上暖和了,跳起来也自如些。不然冻手冻脚的,你那剑舞起来只怕没有洒脱豪气之意了,畏手畏脚适得其反显得做作就不好了。”

趁着身上没那么冷,何灵拽了一把秦若曦,“玉婉姐姐,来吧,咱们先来一曲《沧海一声笑》,趁着我没冻死之前,先把身上弄热和了。”

秦若曦轻轻拍了一下何灵,“那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字,你在我面前偷偷说不要紧,以后别人面前可不能说的。你既然想唱想跳,我也陪你吧。”

何灵万分不舍地将手中暖炉递给玉墨,“先帮我拿着,再给我递一杯酒来。”

秦若曦一看何灵一杯接一杯的样子,赶紧劝住她,“别喝太急了,当心真醉了,那可真就是《将进酒》,杯莫停了。咱们先把《沧海一声笑》唱完再喝,你说咱俩这一场,像不像李秋水和那谁?”

玉墨又盯着何灵看。

何灵接话,“巫行云?冻得我都忘光了,我现在就想再喝一杯,咱俩先热闹起来。”

这一曲《沧海一声笑》果然唱得很热闹,也很洒脱。

何灵秦若曦二人一边弹奏,一边高声吟唱,边唱还边互斟对饮,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欣赏。

其实就算那该“勾引”的正主不来,二人也玩得蛮开心的。

尤其是唱到“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两人眼中流露出来的皆是“我们自己开心就好,与那乾隆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高声吟唱,已经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了。

正唱得开心呢,玉墨蹭到何灵身边,轻轻扯了扯何灵的貂皮雪披。那边雪莺也有样学样地跪在秦若曦身边,轻轻地扯着秦若曦的狐狸皮雪披。

何灵和秦若曦交换一个眼神,不用说了,正主来了。但是,好歹等我把这曲唱完了好吧,不然这样紧急刹车,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有异常了吧。

一曲《沧海一声笑》暖完场子,玉墨刚想开口提醒何灵,何灵已经举起了酒杯,“玉婉姐姐,你我今日这一曲,可当得上当年伯牙子期的知音之遇?来,你们这番知音之情,须得再饮一杯。”

秦若曦自然知道乾隆和韦远已经到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站在何处,应该是能够看到两人的“表演”的,秦若曦也举起酒杯,“尔佳妹妹,想不到你我竟然是同样的心思啊。看来,咱们俩这场病,倒是病得非常恰当啊,让我得遇知音,真当多饮几倍。”

一对眼,也不管玉墨着急的样子,先喝了再说,反正这酒喝起来就跟米酒一般,也不醉人。

一杯喝完,何灵提议,“玉婉姐姐,尔佳听闻你曾经习过剑舞,不知道尔佳有没有这个眼福能够一睹玉婉姐姐的英姿风采啊?”

秦若曦豪迈地说,“这有何难,既然咱们今日这般高兴,不如我舞剑,你弹奏吟唱,咱们再来一曲如何?”

何灵假装思考,“方才这小曲确实有趣,只是一时间我想不起还有什么小曲可以吟唱的。玉婉姐姐,不如你想一曲?”

秦若曦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既然方才已经唱了这‘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不如我们来一曲《将进酒》如何?我尤其喜欢里面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咱们唱完这一曲《将进酒》,也该‘杯莫停’了。”

何灵一拍手掌,高声称赞,“玉婉姐姐说得是,咱们今日高兴,就将进酒杯莫停。今日我们趁着这寒风凌冽,饮个痛快。”

何灵知道乾隆和韦远在身后某处正在看着,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上弹拨了两个音,看向秦若曦,“玉婉姐姐请。“

秦若曦看向何灵的眼神里有悲壮,“雪莺,这雪披碍事,你先将它拿下去了,将我那剑奉上。”

雪莺闻声将秦若曦身上的雪披取下,又将放在一旁的木盒打开,取出一把银色的剑。

何灵仔细一看,好嘛,哪里是真的剑啊,根本就没有剑锋,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雕刻出来的,刷成了银色,乍一看还以为是剑。

也对,哪里还能让后宫中嫔妃贵人小主随身携带武器了,那乾隆的安保工作可怎么做呢?

秦若曦接过木剑,缓缓站到前面的圆圈中,向何灵点了点头。

虽然何灵设计这舞衣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表演《将进酒》需要宽袍大袖方才显得潇洒脱俗,但是毕竟没有真正穿在身上,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

这会儿看秦若曦挺拔地站立在圈中,右手挽剑负于身后,脸上虽然有温润的笑容,又因喝了点酒,双颊绯红,但是浑身却有一种凌然不可侵的气质。

秦若曦为了配合舞衣的效果,头上只是简单地梳了个坠马髻,插了一支点翠玉簪。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两人并没有将牌子递上,私底下自己玩乐,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倒也不会惹大麻烦。

这身月白色的宽袍随飞轻轻飘荡着,隐约看去,秦若曦竟如谪仙一般,几乎要飘飘而去。

何灵心中感叹,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就算在这梦中,秦若曦的脸不如自己的脸绝色,但是秦若曦从来身上带着的这种绝色气质,还真是自己学不来的。

随着何灵起手弹奏,秦若曦抬手一甩,何灵发现,秦若曦她真的会舞剑。

何灵一边弹奏吟唱,一边观察秦若曦。

虽然说为了选秀争宠,每个家族都多多少少给自家女儿进行了体能方面的培养,就算是剑术也会有些世家大族的女子学习。

但是那些剑术,真的只是为了配合舞蹈,让舞蹈看起来不至于只有阴柔之美,还有些另类的刚性。不过终究只是为了配合舞蹈,怎么也不会有真正的力量感的。

但是秦若曦的剑舞不是,何灵能看出来,她的剑舞是真的有招式的,而且看起来非常有气势有力量。

一个绝美温柔的女子,跳出出这样气势宏大又有力量的剑舞,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何灵一边欣赏,一边考虑另一个问题:秦若曦会武功?她为什么会武功?她在现实世界里到底是什么人?

现代社会居然还有人习武?

这不会是钮钴禄家族教给她的,一定是她自己带来的。

这迷途中人,真的各有各的秘密啊。连一同进来的人,都有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一面,或者是很多面。

随着最后一遍,“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秦若曦收了剑气,再一次恢复右手挽剑负于身后的挺拔站姿。

何灵停了最后一个音,笑着说,“玉婉姐姐……”

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身后有人喊出声来,“好,好一个‘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想不到这闺阁之中,竟然也有这样豪情万丈的女子,今日真是意外得见了。”

何灵满头黑线地闭了闭眼,心想,韦远哥说你要假装明王爷,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假装不是乾隆。

这么随意地在后宫里到处溜达,还这么嚣张地随便接话,你说你不是乾隆,我看你怎么说自己是明王爷。

睁开眼睛快速扫了一眼秦若曦,秦若曦屈身先福了一福,低眉顺眼也不看来人,没开口。

何灵赶紧转身,也学着秦若曦屈身福了一福,垂下了头,也不开口。

乾隆轻咳了一声,“两位小……两位姑娘,本王……”,到底有些说不下去,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明王爷。

倒是旁边的韦远帮忙了,“二位姑娘,这位是领了太后懿旨来宫中协理采办的明王爷。”

何灵和秦若曦偷偷交换一个眼神,你还真敢说自己是明王爷啊?行,我们就陪你玩吧。

韦远哥也蛮有意思的,知道二人身份是秀女,也跟着“姑娘”、“姑娘”地叫。

也不知道这万岁爷到底是贪玩呢,还是梦主给设定的智商短板。

何灵、秦若曦异口同声地说,”明王爷。”

乾隆似乎不愿意在自己的真实身份上纠缠,一副反正自己今天就是要装明王爷了,你们看不看得出来,我也是明王爷的架势,“二位姑娘,方才这一曲《将进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这位月白袍子的姑娘,这一身剑舞,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这位银灰雪披姑娘的琴艺,也是十分卓越啊。两位姑娘,这一曲真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啊。”

一边说,一边鼓掌。

秦若曦和何灵低着头,轻声说,“王爷过奖了,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乾隆看二人拘谨的样子,有些讪讪地自己找话说,“既然今日能得偶遇二位姑娘的‘将进酒,杯莫停’,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够与二位姑娘共饮一杯?”

何灵和秦若曦交换一个眼色,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乾隆看出二人的犹豫,忙不迭地劝道,“二位姑娘不必拘谨,今日刚好有缘能够得见二位姑娘这一曲,相请不如偶遇,还望二位姑娘恕了本王的叨扰。”

“二位姑娘既然能唱得出这般豪情万丈的《将进酒》,必定不是普通闺阁中那扭捏作态的女子,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与二位姑娘共饮一杯?”

韦远也在一边劝道,“二位姑娘,这寒天冻地的,咱们王爷既然能走到这里,也是跟二位姑娘有知音之遇。再不济,二位姑娘也请咱们王爷饮上一杯,去去身上的寒气吧。”

听到这句话,何灵和秦若曦赶紧顺杆子往下滑了,“既然如此,那就有请王爷了。”

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6

玉墨雪莺自然是知道各自主子的计划的,这会儿赶紧给乾隆整理出最温暖适宜的座位,垂首立在何灵和秦若曦的身后。

乾隆当仁不让地先坐了下来,还吩咐雪莺玉墨,“且把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旺一些,再去暖一壶酒来,本王要与你家主子好好饮一杯。”

秦若曦将雪披又重新披上了身,此刻浅笑盈盈地面向着乾隆,目光有意无意间地扫过乾隆身边的韦远。

韦远眼中给秦若曦一个坚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注视着乾隆。

乾隆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这种主人的气势完全没有办法假装自己是明王爷的,还很得意地继续唱主场,“两位姑娘,且坐下。”

何灵和秦若曦依言坐下,小丫头赶紧递上暖手的暖炉。

乾隆满面春风地举起面前的酒杯,“两位姑娘,本王今日有幸能够得见这两曲……咳咳……这一曲《将进酒》,实乃幸事。更兼得亲眼目睹二位姑娘如此风采,真是令本王欢喜啊。先请二位姑娘饮下这一杯酒,当做祝贺我们相遇之情。”

何灵秦若曦举起酒杯,“谢王爷。”

乾隆自然发现了二人的拘谨防备,扭头看了一眼韦远,“二位姑娘,咱们今日有幸能在这里共饮一杯,权且把那些虚名礼节都暂时放在一边吧。今日,我们都只做一名‘饮者’,不知二位姑娘能否抛开男女、抛开俗世虚名,安安心心饮上一杯。”

韦远看了乾隆的眼神,知道他很想跟何灵秦若曦聊天,赶紧递话,“二位姑娘,咱们这位爷既然能够走到这里有幸与两位姑娘相识,既然也说了只当是‘饮者’相谈共饮一番,还望二位姑娘不必介怀,且当作一次知音清谈,有何不可呢。”

何灵心里很有种想笑出来的冲动,但是考虑到这位爷在梦中真的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哪里敢嚣张。

看了一眼秦若曦,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见着乾隆高兴地见眉不见眼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喝了两杯酒后,乾隆兴致勃勃地问道,“两位姑娘方才唱那《将进酒》之前,本王听得前面两句小曲,听来那小曲甚是有趣,‘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这小曲中,真是唱出了一种闺阁女儿少见的潇洒气,不知道两位姑娘从何处听来此曲?”

秦若曦回答,“让王爷见笑了。这原是奴婢家中一位异人云游时听来的小曲,也是机缘巧合,这位异人击节踏歌之时,恰好被家兄听了去。家兄听得这样的小曲,又唱了与我们。也真是各种赶巧了,奴婢两人正好也有些机巧,便一同学了这小曲,只当是自娱自乐,不曾想扰了王爷的清幽。”

乾隆赶紧摇头,“这小曲极好,极好,哪里是扰了本王的清幽啊,这倒是让本王能见识到另类的洒脱呢。不过,以本王所见,二位姑娘倒是对这小曲有些见地的,否则完全效仿,万万不能唱得如此潇洒自如。”

何灵低着头,“王爷见笑了。奴婢二人倒是识得几个字,阿玛额娘倒也是教了些道理,平日里倒也爱听些奇闻异事。想来,是这些奇闻异事让奴婢二人能将这小曲唱出不同的感觉吧。”

乾隆大感兴趣,“哦,这样说来,二位姑娘倒是真有些见地了。来来来,我等再饮一杯,正好本王听了那小曲,倒也想与二位姑娘切磋一下。”

何灵望了一眼秦若曦,两人大概都在想,切磋什么?切磋琴艺?

乾隆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何灵,“以本王看来,二位姑娘正当妙龄,日后定有不可限量之未来。却不知为何,本王却能从二位的吟唱中,听出了一种超凡脱俗之意。二位姑娘,难道意不在此?”

这句话问得可轻可重,回答也是可轻可重,这该如何回答?

何灵迅速看了一眼韦远。

站在乾隆身后的韦远虽然一直注视着乾隆,但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秦若曦,此刻余光扫到何灵望向自己,知道她在向自己求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何灵对韦远是完全信任的,更何况他一直都在乾隆身边,虽然韦远不一定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但是大致来说,应该不会激怒这位九五之尊吧。

何灵先是举起酒杯,向乾隆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王爷果然是心思机敏,确实与奴婢有知音之感。王爷刚才所说,确实也是奴婢心中所思所想。世人常说,‘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常十之**’,以这句话来形容奴婢二人目前的小事,略有些过了,但也能说明奴婢二人的心思。奴婢二人因一场病,反倒是想通了从前不曾思及的问题。”

乾隆饮了一杯酒,立刻追问,“以二位姑娘的聪颖,这番思考想来也是十分有趣的,只是不知道本王是否有幸能得听闻?”

何灵低头莞尔一笑,“奴婢二人这点小心思,自然都是些琐碎小事。不过呢,奴婢倒是觉得,事有大小,理无大小。也许我们从一件件小事里,能想明白一些大道理呢?”

乾隆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事有大小,理无大小。虽然是些琐碎小事,想来也是十分有趣的,愿闻其详。”

何灵点头,“说起来倒也是奴婢二人有些自视过高了,原本,奴婢二人真如王爷所说一般,自认前途不可限量。岂知,这世间事,确实是不可预知。奴婢二人一场大病,倒是得了这样的机会,能够思考自己当日自视过高。其实,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荣光也罢,衰落也罢,不过就是一眨眼。况且了,前途不可限量这话可怎么说是好?能得享荣光?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反倒是静下心来,做些自娱自乐的事,才不辜负这一日日的大好时光啊。”

乾隆看向何灵,“姑娘这话,倒是有趣的,确实须得把握当下时光。只是,姑娘这般自娱自乐,可曾想过其他对姑娘有殷切期盼的人?”

何灵犹豫了一下,心中到底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也许我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解释人生际遇,或许我们心中都有些期盼、都有所求。但是,人生际遇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左右的?也许,我们该学会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吧。能够在时代的洪流中获得命运青睐,自然是幸运的。如若不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呢?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一句‘我偏要勉强’就可以获得的。况且了,生在一个伟大的时代、见证一个伟大时代的崛起,本来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又何必强求一定要在其中扮演最重要的角色呢?”

乾隆先嘀咕了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眯起眼睛,“姑娘这话很有意思啊,生于一个伟大的时代、见证一个伟大时代的崛起?这话怎么说?”

何灵知道不能说出“康乾盛世”的话来,否则就不是清谈了,估计自己就是要被烧死的女巫了,低着头犹豫着。

乾隆听着“生于一个伟大的时代、见证一个伟大时代的崛起”这话,显然对方准备夸自己的,眼见着何灵说到一半,居然低头不语了,知道她不敢妄议时政,可是又特别想从这两位看起来潇洒脱俗的人口中听到对这个时代,尤其是这个时代中最值得夸奖赞赏的人——乾隆爷自己——的赞赏,赶紧安慰何灵,“咱们既然是把酒清谈,倒也可以随便说些。只当是醉话醉听,况且本王听来,姑娘这话,是十分欣赏赞推崇这一时代的。既然如此,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何灵又看了一眼韦远,韦远还是点了点头,何灵放下心来,“说起来,也是多么幸运的事啊,我等都生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见识到一个伟大的人。这位伟人,正在做着一个天朝大国的努力。千秋万代之后,仍然有不断提起他的丰功伟绩。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人人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所以,我等才可以存了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可以幻想自己的小幸福。也是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才能存在我等这样想要旁观他人幸运的少数人吧。”

何灵心中知道就算再造次,也不能往深处说,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可能要为自己以后埋下祸根的。

虽然知道何灵浅尝辄止,但是这个话题确实极为敏感,乾隆到底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千秋万代”、“伟大”、“天朝上国”、“国泰民安”这些词,乐得脸笑开了花,“想不到这位姑娘竟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让人钦佩啊。二位姑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不仅仅是二位姑娘的音律舞蹈,更是二位姑娘这种超凡脱俗的心态。好啊,好啊,太好了,本王再与二位姑娘饮一杯酒。”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说到这里,何灵不敢再往下说了,倒是反过来切磋讨论了些指法技巧,又说了些诗词音律。

至此,这一场“偶遇”还是相当成功的。

乾隆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何灵,相当有礼貌地告辞了。

主仆数人其实已经吓得满身是汗了,何灵原本以为只是讨论些诗词歌赋,谁知道这位极好面子的乾隆爷居然会问这些问题。

好在韦远给了自己提示啊,不然何灵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玉墨雪莺收拾完东西,主仆数人一同打道回府。

躺回到温暖的榻上,何灵有些头脑昏昏,但是又十分亢奋实在睡不着,非得让秦若曦来陪自己。

秦若曦一脸宠溺地靠在软榻的另一边,“看你今日倒是有胆有识,什么都敢说的,怎么现在倒像只猫一样的粘人了?”

何灵吃了几粒酸梅醒脑,“玉婉姐姐,咱们今天累了一天,总得商讨一下接下来该如何了吧?”

秦若曦也拈了一粒酸梅,“还有什么接下来,你没看到万岁爷今日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啊,只怕咱们不日就要安排侍寝了。”

何灵有些不高兴,当着玉墨雪莺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若曦看何灵的脸色不善,吩咐玉墨雪莺,“你们去做点热乎乎的燕窝粥来,我与你家主子冻了这半日,须得进补一下才行。”

已经说到“侍寝”二字了,玉墨雪莺自然知道两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玉墨知道自家小姐显然是没做好准备,自己一个姑娘家又不方便劝,倒是玉婉小主非常适合做这个劝说的工作,满脸堆笑地屈身一福,拉着雪莺走了。

等到丫头都散了,秦若曦问道,“何灵,你是不是不高兴侍寝这件事啊?”

何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当然了。虽然这是梦,可是对我们来说,感觉都是真实的啊。侍寝……谁想啊?”

秦若曦点头,“说起来,我也不想的。毕竟……感觉真的很诡异啊。”

何灵赶紧点头,“对啊,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个梦。”

秦若曦无可奈何地说,“也许以后的梦境中,还有更多我们不想去做的事,我们不得不去做吧。”

何灵问,“那怎么办?”

秦若曦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办?朱幼安不是教过你吗,咱们既要与梦中人融为一体,又要与梦中人相互分离。”

何灵嘀咕一句,“说得容易啊。”

秦若曦笑道,“是啊,可不就是说起来容易吗?可是,如果我们总是在意这件事,那它就真的会影响到我们。如果我们只是把自己当成梦中人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去管它,那自然不会在我们心中有太大的影响。”

何灵皱着眉头,“希望这个时候,梦主能让我们跳情节吧。”

秦若曦还是笑着回答,“跳不跳情节的,也得看梦主高兴啊。反正既然踏进了迷途,我们最重要的只剩下灵魂了。在这梦境中的躯体,原本也不是我们的,又何必太在意呢?”

不管秦若曦如何劝说,何灵心中还是非常不乐意的。但是又自知无法避免,只好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

再见到朱幼安时,朱幼安带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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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7

那场“偶遇”虽然还没有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但是皇上忽然想起当初曾经有一位绝色的尼玛察尔佳,连带着又想起了另一位钮钴禄玉婉。

两位因病未曾得见的秀女,也不知道如今病情如何了。

这一追问实在是有些出乎皇后娘娘的预料。

原本朱幼安将二人病情好转的消息禀告皇后娘娘后,皇后娘娘还在考虑什么时候安排二人侍寝。

如今皇上忽然问起二人,不用再考虑什么时候侍寝的问题,赶紧又派了朱幼安再次确诊二人已完全康复,并传口懿二人前往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一同品茶。

这皇后娘娘也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会奇怪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人提醒,皇上怎么会想起这两位秀女?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询问呢?多半是推测二人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会儿唤了二人去,名为品茶,实为试探二人。

朱幼安已经知道何灵和秦若曦与乾隆的“知音之遇”了,虽然乾隆那里还未确定是祸事,但是皇后娘娘这里目前看来不是坏事,但也绝不会是好事的。

皇后娘娘一直努力地想要平衡后宫各位嫔妃,一个容妃娘娘已经让她头痛不已了,又加上一个盛宠之下的富察贵人,想过点小日子都不得消停的。

眼看着两位染病的秀女病情好转,原以为慢慢调教两个小白可以站到自己队伍中。但是皇上开了金口问询,只怕这两位秀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然了,这后宫中只怕真没有什么省油的灯。

听了朱幼安的分析,何灵有些头痛,“那咱们去了坤宁宫该怎么办呢?我们的目标又不是她,她要是现在就针对我们,我们还真是冤死了。”

秦若曦慢悠悠地说,“她倒是未必想着针对我们,只是皇上问了我们,这肯定让她很不爽的。后宫本就该由她主理,既然说雨露均沾,那基本上皇上晚上翻谁的牌子,估计也是不能那么任性的。可能皇后已经打算安排我们侍寝了的,只是我们闹了这一出,她感觉到了我们的不安分,自然要敲打我们了。”

何灵叹气,“我们也想安分啊,如果真的按真实历史来,我们安安分分地听她的安排多半能过点安心小日子吧。可是,如今这紫禁城里,最可怕的还不是乾隆,更不是她皇后娘娘好吧,是那位随时可以开金手指的富察贵人。偏偏我们为了要点能量,还要虎口夺食一样,从这位富察贵人口中夺乾隆的宠爱,真是个忧伤的梦啊。”

秦若曦笑了,“我们自然知道富察贵人才是我们的目标,皇后娘娘不知道啊。她就跟打地鼠一样,哪只地鼠冒得比较凶,她肯定要打谁。咱们俩这都还没站到皇上跟前呢,就闹这些幺蛾子出来,其实换一个人也会心生警戒的。换了我是皇后,我肯定也怀疑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有想取代我的那一天。谁冒尖了,我肯定就要收拾谁的。”

朱幼安微微一笑,“秦姑娘倒是想得通透的,就是这个道理的。”

何灵虽然明白,但是还是觉得忧伤,“那我们过去可怎么办呢?”

秦若曦耸耸肩膀,“投诚啊。我们的目标是富察贵人,她既然不是我们的目标,那我们肯定要跟她联手,甚至包括那位容妃娘娘。所以我们现在得先找个靠山靠着,然后再观察观察形势。”

朱幼安点头,“就算是个梦,能够出现在第二层梦境的,梦主都不会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要说那富察贵人现在怀有龙嗣,极得乾隆宠爱,就算她被打入冷宫了,只要她想斗,只要她想回来,她一定能回来。这种时候,不要去问为什么她能得宠,为什么她能回来……”

何灵哭丧着脸,“知道的,她是梦主嘛。她的梦,她做主。”

确定了投诚策略后,何灵和秦若曦倒是内心非常坦然,反正又不是真的跟皇后娘娘争宠。既然目标是富察兰若,那么跟谁联盟都是联盟。

皇后娘娘考虑得很周到。

何灵和秦若曦二人是尚未侍寝的秀女,是没有资格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所以皇后娘娘特意安排了下午饮茶。

错开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点遇到其他嫔妃贵人,就能够安安静静地试探一下这两位不安分的秀女到底心中如何考虑了。

何灵、秦若曦穿得极为整齐,既不妖艳又不随意。穿着这一点上,何灵和秦若曦都非常信任玉墨和雪莺。

“奴婢钮钴禄玉婉……”

“奴婢尼玛察尔佳……”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两人毕恭毕敬地半跪在皇后娘娘面前,低垂着头等待皇后娘娘下一步指示。

可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皇后娘娘开口。

何灵没敢抬头,但是心里还是知道皇后娘娘在想什么的,皇上询问了二人,皇后娘娘心里不高兴了,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让二人知道,这后宫中还是她做主。

何灵心中叹口气,也不能说皇后娘娘幼稚啊,除了梦主,所有人都是严格按照真实生活来进行的,皇后娘娘只是稍微让自己多跪会儿,已经很仁慈了的。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轻呼一声,“哎呦,二位妹妹这是见外了,今儿个咱们这不是走的祖宗规矩,让妹妹们来给本宫请安。本宫也是听周太医禀告,二位妹妹身子已经大好了。想来已经四月有余了,本宫还没有见到过二位妹妹,所以才唤了二位妹妹来品茶的。二位妹妹行此大礼,倒是显得咱们这品茶过于正式了呢。”

何灵低着头咬咬牙,心里嘀咕,唉,皇后娘娘啊,你非得要提醒我们,其实我们没有资格给你请安吗?所以叫我们妹妹,其实也是抬举我们了吗?

又让何灵二人跪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才吩咐身边奴婢,“宝娟,本宫手上正瞧着今年新进贡的绸缎,你也不提醒本宫一声,二位妹妹还跪着呢。”

宝娟应该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侍女了,“皇后娘娘赎罪了,奴婢这两日眼神有些闪了,白白让二位小主跪了这半日,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手一挥,“二位妹妹,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本宫只听说尼玛察尔佳长得天仙一般的容貌,钮钴禄玉婉自然也是容貌不俗,只是,倒是从来没有亲眼得见呢。”

何灵没空计较那句“天仙一般的容貌”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随便吧。

何灵、秦若曦站起身来,低着头上前两步,抬起了头,眼神温顺。

眼前是一张雍容华贵的脸,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身上倒是没有穿盛装只穿了常服,果然如她所言,只是唤了二人来喝喝茶。

看向何灵的眼神里,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皇后娘娘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秦若曦,眼神依然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皇后娘娘将手上的礼单册子递给宝娟,“二位妹妹果然是花容月貌,就连本宫见了也觉得甚是可怜的。也怪不得了……”

何灵知道她想说的估计是,怪不得乾隆那个死没良心的惦记着你们呢,两个狐媚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下面给我乱来。

皇后娘娘看了看两人态度倒是很诚恳温顺的,打起精神,“你叫尔佳吧,你过来。”

何灵又上前两步,这次没敢抬头了。

皇后娘娘,“尔佳妹妹这张脸,倒是让本宫万分怜爱的。”

何灵赶紧乖巧地小声回话,“奴婢能得皇后娘娘垂怜,真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了。只盼日后能有机会,能在皇后娘娘跟前多多侍奉皇后娘娘,那才是圆了奴婢的心愿呢。”

何灵狗腿得实在太快了些,皇后娘娘显然都没想到,顿了好一会儿,“妹妹真真是贴心啊。本宫能得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也让本宫十分欣慰啊。”

何灵想着既然都要狗腿,那就狗腿到底吧,“皇后娘娘,奴婢今日终于得见皇后娘娘,真真就像做梦一般了。皇后娘娘如此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又对奴婢如此和煦温和,奴婢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呸呸呸”自己。

皇后娘娘嘴角有了一丝微笑,伸手抬起何灵的脸看了一会儿,“尔佳妹妹真是个贴心人啊,本宫欣慰。”

又伸手召唤秦若曦,“玉婉妹妹,上前两步,让本宫看看你。”

秦若曦自然也是温顺柔婉地上前,含笑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看秦若曦,大概在评估二人人品,“玉婉妹妹身上的气度,确实不俗啊,到底是钮钴禄家养的女儿。

秦若曦看皇后脸上眼中有笑意,知道她应该满意二人这么迅速就投诚了,“皇后娘娘这一身的华贵气度,又是谁能比得上的呢。”

虽然知道两人多半也是吹捧,但至少说明两人还是很上道的,皇后娘娘从官方表情终于见到了一丝微笑,“二位妹妹,来与本宫一同饮这南安翁山茶叶。二位妹妹病重倒是没有机会多多见面,现在二位妹妹身体大好,日后只怕多有机会了。”

何灵、秦若曦赶紧说,“奴婢还需多多仰仗皇后娘娘,日后奴婢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只望奴婢二人日后能给皇后娘娘分担一分一毫,也不枉皇后娘娘对奴婢这份恩情了。”

皇后娘娘这次真的笑了。

吹捧了一盏茶的工夫,皇后娘娘终于放了何灵和秦若曦。

临走,又赏了何灵和秦若曦两人各一只暖炉。

其实做皇后也挺累的,何灵和秦若曦两人走后,也不知道还要唤谁来喝茶或者商量什么事。

躺回到榻上,何灵僵着一张脸问秦若曦,“玉婉姐姐,我脸疼。”

秦若曦也僵着一张脸,“天这么冷,我的脸也疼。”

玉墨、雪莺倒是满脸堆笑的,皇后娘娘又赏赐了,这下真的要安排侍寝了。

何灵一看到玉墨堆笑的脸又不高兴了,“玉墨、雪莺,你们去给我和你家主子翻两本有趣的闲书来,要是我看过的或者是我笑不出来的,我定饶不了你们。”

玉墨雪莺福了一福,堆着笑捂着嘴下去了。

秦若曦歪在软塌另一边,“别说你瞧不起自己啊,咱们演这场戏很不容易的。劳心劳力的,伤身着呢。”

何灵心中的话都让秦若曦给说了,只好扯别的话,“若曦姐,咱们真的就这么靠在皇后娘娘的大树下了?咱们不想个办法去会一会富察贵人?”

秦若曦伸脚在褥子里踢了何灵一下,“想什么呢你,咱们拿什么去会那个富察贵人,她现在可是金贵着呢。就算要会她,也得是她意识到有危险了,出现新的剧情,咱们才能根据她的举动变动。”

何灵偏着头,“那咱们不是永远跟在她后面补漏洞?”

秦若曦转了转脖子,“那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这个梦里,梦主有些混乱啊?又想宫斗,又想着自己那个青梅竹马的世家公子。她自己没有确定这个梦的走向如何之前,咱们真的拿她没办法的,只能是慢慢等剧情。”

何灵躺在榻上装死,“这个梦,真是无聊啊。都进宫快五个月了,到底要怎样啊?”

何灵还没感慨结束,玉墨、雪莺连滚带爬地又进来了,“两位小主,皇后娘娘懿旨。”

何灵秦若曦赶紧翻身下地,身上衣服刚整理好,宝娟带着小丫头来了,“尼玛察尔佳、钮钴禄玉婉,皇后娘娘口懿,着二位小主明日起梳妆打扮整齐,随时待命。”

何灵望了一眼秦若曦,好嘛,收回刚才的话,这才刚说无聊呢,这就有新剧情来了。

这皇后娘娘也够任性的,刚才喝茶的时候不说,怎么就忽然想起来通知二人“梳妆打扮整齐,随时待命”呢?

玉墨、雪莺笑着送了宝娟等人出去。

何灵顺势坐在地上嘀咕,“若曦姐,你说皇后娘娘这是闹的什么幺蛾子?不像是侍寝啊?随时待命是什么意思?”

秦若曦想了想,“正常侍寝确实不需要这样通知我们啊,只怕是……乾隆爷又干嘛了?还是富察兰若又干嘛了?”

何灵忽然意识到,“皇后娘娘知道我们偶遇乾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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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8

秦若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天的情形,摇头道,“不会的。那天我们安排得很是恰当的,我们这边只有我们主仆几人,那边只有乾隆和韦远。韦远自然不会说,我们自己不会说,玉墨雪莺她们也不会说。唯一不确定的乾隆,最多也就好意思到皇后面前问我们一句,这些都是皇后召我们喝茶之前的事了。刚才我们已经那么明显地投诚了,皇后没有必要拿我们俩做文章的。”

何灵想了想,“我们这里安排得很恰当,确实不会是我们这边走漏的风声。会不会是乾隆忽然脑抽了,又提了我们什么事,这才逼得皇后娘娘发出话来,让我们随时待命?”

秦若曦想了想,“应该不是乾隆。可能又出现了新情况,而且这个情况可能是梦主安排的。”

说完这话,提高嗓子叫了一声,“雪莺。”

守在门口的雪莺立刻跨门而入,“小姐。”

秦若曦手按在额头上,“想来是着了凉,这会儿头有些晕。雪莺,去太医院请一下周太医。”

雪莺应声而出。

这场病倒是给了何灵秦若曦最好的理由可以随时联系朱幼安,如今得了皇后娘娘的话,朱幼安更是随时待命,跑得理直气壮。

听完何灵和秦若曦的话,朱幼安微笑着,“二位姑娘倒是很聪明的,如今皇后娘娘应该会全力帮助二位姑娘得宠。今日皇后娘娘突然唤了二位姑娘待命,原因倒还真不在二位姑娘这里。”

何灵放下心来,“不是咱们就好,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朱幼安说,“这宫里除了固定的各位妃嫔、三年一届的秀女都在明里暗里争宠外,还有些有理想的宫女,也会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的。”

何灵点头,“宫女能被皇上看中,这个操作有点难啊。不过呢,如果一旦入了皇上的眼,那就不再是宫女了,至少可以是半个主人了。在这宫里待的时间长了,见多了种种不合理的等级特权,哪里会有真正甘心一辈子做奴婢的啊。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朱幼安笑了,“说得也是的。咱们那么多人里应外合地才能弄出这么个跟乾隆的‘偶遇’,偏偏还真就有运气比较好的,不用费那么大劲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据说这次吧,是容妃娘娘手下的一个小宫女。容妃娘娘一直能得皇上恩宠,那也是有道理的。皇上就喜欢容妃娘娘亲手缝制的荷包,除了容妃娘娘的,谁的也不带的。”

秦若曦忽然插话,“容妃娘娘这荷包里可有什么名堂?”

朱幼安扫了一眼秦若曦,点头道,“秦姑娘说得是。其实吧,后宫嫔妃贵人什么的都是会缝制荷包的,也都喜欢往荷包里放些香草什么的。皇上独独喜欢容妃娘娘缝制的荷包,确实是因为容妃娘娘荷包里的香草有些与众不同。”

秦若曦说,“朱医生可知道那荷包里都有些什么香草?”

朱幼安摇头,“荷包这东西实在过于私人了些,纵然是皇上用旧了的,也不会落到旁人手里。只怕想要分析荷包里的香草,实在是有些困难的。当然了,如果实在想要,也不是完全被不可能,只是需要冒些险,让韦警官配合一下。不过,二位姑娘现在的情况,其实也用不着的。”

何灵赶紧把话题又转回来,“容妃娘娘手下的小宫女怎么了?”

朱幼安接着说,“这件事吧,只怕也是容妃娘娘安排的。否则,在容妃娘娘手下出这种事,那宫女就算立时封了答应,容妃娘娘要是记恨上了,也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何灵又顾不上八卦了,先追问道,“为什么是容妃娘娘安排的呢?”

朱幼安还没回答,秦若曦倒回答了,“咱们都知道这位万岁爷贪玩图新鲜,这种本性又何止会用在其他方面,女人方面只怕更胜一筹呢。容妃娘娘她再得宠,到底只是个妃位,一则动不了皇后娘娘的后位;二则如今来看,那位富察贵人风头正劲呢。皇后娘娘都知道用咱们俩去平衡富察贵人,容妃娘娘那头,又怎么不想点办法培养一下自己的人呢?最能让她放心的自己人,还能有谁呢?自然是身边的奴婢了。她给了奴婢这样的机会,那奴婢从她的屋里走出去的,日后如果飞黄腾达了,还能不记她这个情?”

何灵想了想,“所以啊,宁可自己的恩宠被分一点到自己人手里,也不愿意没有归顺的人独得恩宠吧?这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秦若曦笑道,“所以知道皇后娘娘不好当了吧?她这边刚想培养我们,容妃那边就给她弄点幺蛾子出来了,还有个富察贵人风头正劲。看着风光无限的东宫之主六宫之首,过得什么日子啊。”

何灵也笑了,“那还不是咱们这位梦主要闹腾,不然皇后娘娘应该没那么难受吧?”

秦若曦摇头,“只怕真实历史里的更难受。”

何灵又想起来该问点细节,“朱医生,容妃娘娘那位小宫女到底怎样?能这样惊动了皇后娘娘的宫女,做了什么事啊?”

朱幼安笑了,“说起来那位容妃娘娘也有意思的。皇上当日从养心殿出来,原本这种等级的宫女是不该与皇上搭话的,偏偏容妃娘娘就让这小宫女去送那新绣好的荷包。送荷包就老老实实送吧,皇上一时兴起,念了一句‘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秦若曦愣了一下,“然后呢?”

朱幼安微微摇头,“那小宫女竟然低声接了下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何灵诧异不已,“完了完了,这个梦居然连宫女的文学修养都到了这种程度了?这可怎么比?”

朱幼安微笑着说,“原本为奴为婢能识字的就不多,更不要说能接上皇上的诗了。这句诗,别说是宫里的奴才婢女,就是现实世界里来的韦警官,他也是大学毕业的了,都未必记得住啊。你说那小宫女怎么就能记得住了呢?”

何灵皱眉,“所以朱医生你的意思是,这是容妃娘娘教她的?可是容妃娘娘怎么知道乾隆会说哪一句啊?都教的话,这工程可就浩大了啊。”

朱幼安说,“韦警官说过,那小宫女看起来相当的机灵,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灵气,不太像普通的宫女。一般来说,这宫里的主子们都不会挑这种看起来灵气十足的奴婢。”

何灵点头,“挑的肯定都是忠厚老实,善于藏拙的那种奴才了。”

朱幼安说,“从这宫女的相貌上看,就不会是容妃娘娘随便找来的。至于皇上随口念这一句看,她怎么就能接上了。据韦警官推测,也许是容妃娘娘平日里与皇上念叨过的一句,皇上看见容妃娘娘的荷包,自然就知道容妃娘娘在等他了。偏偏这宫女如此机灵,竟能记下了。”

何灵偏着头,“朱医生,我有个疑问,没得到主子的许可,奴才奴婢敢随便接话?这算什么行为?”

秦若曦笑着又拍了何灵一下,“你怎么总是以真实的眼光来看待梦境中的事啊?如果真的都按历史来写,根本就不会有咱们俩啊,也不会有那位富察贵人了。依我说啊,归根结底这小宫女能在皇上面前了露脸,也不是容妃娘娘想的主意,肯定又是那位富察贵人干的。”

何灵疑惑,“为什么?她干嘛给自己弄给竞争对手啊?”

秦若曦俏皮地笑了笑,“我猜测这位梦主有点受虐心理。她没有一上来就做一帆风顺的梦,而是打怪升级一样地慢慢攒经验。可能她最近觉得自己比较顺利吧,假想点敌人出来。这个小宫女啊,说是容妃娘娘弄出来的,归根结底还是她想玩。”

何灵想了想,“有可能。朱医生,你接着说。”

朱幼安接着说,“就是因为宫中奴才奴婢大多不识字,更不要说能接得上诗了。所以皇上自然就好奇了,这一好奇,也就问了问这宫女的姓名。在这宫里,能得皇上问姓名的,可不是寻常事了。你想想,当初你得了皇上问一句,‘识字否’,皇后娘娘立刻就赏了你。更不要说这种刻意安排的事了,皇上肯定更能记住了。”

何灵还是有些不解,“那皇后娘娘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大了?就算皇上问了这宫女的姓名,难道他还能翻这宫女的牌子?她就没有绿头牌啊。”

秦若曦笑了,“何灵,你想事情还真是正大光明地来啊。谁告诉过你,皇上要宠幸谁一定要翻牌子的?不然宫里那些答应啊什么的,怎么来的?圣祖当年那九子夺嫡中的可不就有一位生于辛者库中的奴婢?难道那辛者库的奴婢会有绿头牌啊?只要他们愿意,这宫里有什么不是他们的?”

何灵也笑了,“若曦姐,你非得要提人家这种黑历史吗?好嘛好嘛,一切都是他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何灵接着问,“朱医生,那位小宫女得了皇上问这句话后呢?”

朱幼安说,“原本皇上确实不一定能记得住这位小宫女的,毕竟这位宫女也只是长得机灵了些,与这宫中姹紫嫣红的各色美女相比,其实看来并不出众。”

何灵秦若曦互相看了一眼,低头笑了。

朱幼安知道二人想说这乾隆爷要的可不是“出众”,而是“新鲜”。说不定心里想的还是,男人嘛,就算他身边的女人出众又如何,鲍参翅肚吃多了,总想尝尝萝卜青菜的。这跟女人优秀出众与否无关,纯属刻在雄性基因里的本能。因为雄性生育付出的代价更小,无需十月怀胎无需守护家庭养育孩子,尤其是世俗眼中的成功男性,出于生物本能,更希望能让自己的基因广为传播。

能够抵抗生命本能诱惑的男人一定有,但是肯定不是乾隆。

朱幼安接着说,“皇上问了那小宫女名字后,本来也忘了这事的。昨日翻了容妃娘娘的绿头牌,今日早起偏巧又是那小宫女给端的水。这一照面,可不就想起了这桩事?”

何灵赶紧八卦一下,“想起了这桩事,当着容妃娘娘的面又能如何?”

朱幼安忽然脸上微红,“所以说这容妃娘娘能得皇上宠爱也是有原因的啊。皇上自然不好意思开口收了这小宫女,可是容妃娘娘到底是朵解语花啊。今日皇上又去了容妃娘娘处,这一来二去的,就宠幸了那小宫女。”

何灵秦若曦互相看了一眼,这容妃娘娘还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啊。也不知道那富察贵人知道这事该作何反应,不对,这容妃娘娘本来就是她安排的,她还能不知道?

怪不得皇后娘娘下午喝茶的时候还好好的,忽然就变了脸,想来是她的线人把这个惊喜带给了她。

朱幼安又接着说,“既然这小宫女已经得蒙圣恩,自然就是答应了。据说这位琪答应甚得皇上恩宠,皇上还给皇后娘娘报备了。一个答应罢了,这般正式地通知皇后娘娘,唉。”

何灵秦若曦又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这个乾隆爷脑子里装的什么啊?你宠幸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宠了就宠了吧,你为了让容妃娘娘心里高兴,居然这么正式地跑去跟皇后娘娘报备。

估计那皇后娘娘心中真是一万匹草尼玛崩腾而过啊,咬碎银牙后,赶紧通知两个新人随时待命,这已经不是要防备富察贵人了,而是先应对不安分的容妃娘娘了。

现在何灵二人真是万分同情皇后娘娘,得了人前的荣光,人后真是气得吐血啊。

知道事情原委的二人打起精神,随时等待皇后娘娘的召唤。

说起来,自从何灵那一声这个梦无聊后,现在剧情居然走得快了起来,人物开始活跃了起来,幺蛾子越来越多了。

这不,皇后娘娘刚说完待命,这个命令很快就来了,而且还特意嘱咐二人带上各自的乐器。

何灵知道,这次是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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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29

再次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时,何灵和秦若曦明显得感觉到了皇后娘娘的焦虑和郁闷。

何灵秦若曦照例屈身半跪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根本没心思再享受给二人下马威的感觉了,“起来吧,你们俩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由于宝娟事先已经给二人带了话,何灵二人特意穿了显身材窈窕的舞衣而来,这会儿两个人楚楚动人地站在皇后面前,焦虑的皇后娘娘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二位妹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真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到底是豆蔻佳人啊,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这盈盈一握的楚腰,连本宫看着都觉得堪为怜爱啊。”

皇后娘娘这样毫不掩饰地大肆夸赞何灵二人,何灵心中可不会沾沾自喜,反而拉起了警报: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干嘛呢?

脸上依然微笑着,嘴上说道,“奴婢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笑着说,“二位妹妹这样的风华,自然是不能掩盖了的。自从上次与二位妹妹品茶过后,本宫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让二位妹妹能够脱颖而出。”

何灵秦若曦温顺地说,“奴婢听凭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娘娘满意地看着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二人,“二位妹妹系出名门,想必这音律舞蹈必是出类拔萃的。今日既然赶巧了,不如就让本宫开开眼,欣赏一下二位妹妹的舞姿如何?”

原来是要考验何灵秦若曦的基本功啊。

看来这皇后娘娘真是被容妃娘娘气得够呛了,原本打算正正经经走程序安排二人侍寝的,现在打算不按套路出牌,要出奇兵了。

所以现在先看看二位奇兵到底有些什么特殊技能,能够让乾隆爷的新鲜劲从那位琪答应的身上转到这两位身上来。

何灵秦若曦微微一屈身,“奴婢班门弄斧,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了。”

来之前二人已经商量过,皇后娘娘最忌讳别人心气过高,既然已经投诚了,目标又不是皇后娘娘,何必惹得她心生忌惮呢?

平平稳稳过度就好了,没必要多生事端。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奴婢这一支《佳人曲》,只盼不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何灵知道自己于甩水袖、立旁腿这一块实在不太优美——何止是不太优美,简直是呆萌版《佳人曲》,因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挑自己相对擅长的音律,将绝对主角c位献给秦若曦。

说起来,何灵实在很佩服秦若曦,说是佩服,更多的是好奇。

与秦若曦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何灵越觉得看不懂秦若曦了。

按说她在钮钴禄府不过半年,然后就是选秀后装病半年。这半年期间,何灵也没怎么见到她练舞啊,可是一说起要跳舞,不说那天难度极高的剑舞,就算是今天的古典舞《佳人曲》,秦若曦居然都毫不在话下。

何灵稍微小结一下就发现,秦若曦在现实世界里一定是这样的形象,绝世美人、情商高、心智坚定、心思通透,如今再加上新发现的会武术,舞蹈技艺极高。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以她综合能力如此突出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了迷途呢?

好在何灵非常确定秦若曦心中还是善良的,是个正直的人,至于她身上的迷,不用去追问了。

秦若曦俏生生地站立当场,对着何灵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何灵清幽地唱了起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随着何灵清幽的歌声,秦若曦翩然起舞。

这一次的舞衣,为了超长水袖效果,特意增加了一些重量,但是秦若曦这一起步,一甩手,完全看不出舞衣的重量感,依然是一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仙气。

待到甩水袖时,层层叠叠的水袖在秦若曦手中依然看不出重量感,但是从秦若曦抖袖、掷袖、挥袖、拂袖、抛袖等动作中,何灵完全能看出秦若曦对力量的纯熟把控,内紧外松、刚劲而柔韧,真的是完美再现了“飘忽若神,凌波微步,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的风采。

当年看《十面埋伏》时,何灵对于剧情是完全没记住的,但是“小妹”的这支舞让她记忆深刻。虽然秦若曦的舞衣、装扮不如“小妹”惊艳,但是舞蹈确实不相上下的。

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但是何灵算是看出来了,秦若曦真是个中高手啊。

何灵吟罢最后一个音,秦若曦翩然收势。何灵眼中满是欣赏地看向秦若曦,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皇后娘娘还在发呆中,背后却听到一句浑厚的声音,“好!朕今日看到了真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风采,好啊,好!”

皇后娘娘立刻从开小差中清醒过来,“皇上。”

何灵秦若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伏在地上,“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灵喊完了才心中暗唾了自己一声,都喊的什么啊,电视看多了吗?果然是本能反应啊。

乾隆哈哈笑着踏了进来,“都起来吧。”

何灵秦若曦起身走到依然低着头,“谢皇上。”

皇后娘娘的表情如何何灵不知道,但是声音里却一点惊喜都没有,“皇上近日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坤宁宫来呢?这一路寒气,皇上身上可曾受凉了。宝娟……”

乾隆显然是看了秦若曦的舞蹈正心襟飘摇想入非非呢,哪里顾得上有没有一路寒气,“还是皇后这坤宁宫好啊,想不到朕这随意一走,竟然能看到这般天人之舞。你二人,抬起头来。”

何灵秦若曦依言抬起了头,何灵本能地偷眼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凉,继而变成宠辱不惊的端庄眼神。

何灵心中叹气,贵为皇后又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地爱,一个接一个地换。更悲哀的是,有些女人还是自己亲自挑选亲手送上的。

看来,这皇后娘娘确实是爱乾隆的,并不是单纯地只想要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可是,这就难了啊。

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来的福气能遇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帝王?

若不爱,单纯只是当成一份工作,把皇帝当成老板……虽然对这老板奉献得过于彻底了些,但是回报也惊人啊,荣华富贵权势遮天……或许心中到底能安慰自己,如果还奢望爱情,这完全是自虐啊。

何灵再看向乾隆一脸理所当然洋洋自得的表情,心中忽生了厌恶感。

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宫里宫外的女人,只要是他看得上的,都是他的,但是他这样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还是令人厌恶啊。

他看向秦若曦的眼神中有贪婪有**有欣赏有感慨,唯独没有尊重。

何灵不敢看秦若曦的表情,面对乾隆这样直白的**,秦若曦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直以来秦若曦都比她坚强,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出秦若曦与韦远互生情愫,但是两人到底是没有挑破这一层关系。

那秦若曦如何做到心中有韦远,又能不厌恶乾隆呢?

乾隆志得意满地说,“好啊好啊。皇后果然眼光独到呢,朕就不曾有这样的眼福看到这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舞姿。看来,以后朕需要多到你的坤宁宫走走。”

乾隆得见美人之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伤人,而且是伤了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女人。

何灵又偷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再睁开眼看向乾隆时,又恢复了满眼的端庄大气,“皇上日夜劳作辛苦,这种事总是臣妾替皇上考虑的好。臣妾能为皇上分忧,那也是臣妾的福分呢。”

皇上终于肯把放在秦若曦身上的眼睛转过去看了皇后一眼,对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皇后,朕知道,你做这六宫之主总是对的,你就是这六宫嫔妃的表率。”

何灵心中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乾隆这句话,真真是令人呕死啊。

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那是理所当然的,何须考虑对错之分?又不是要挑皇后娘娘的错,重新再立一个皇后。

难道……何灵希望自己想多了,难道是那容妃娘娘给了乾隆什么暗示?

何灵心中感慨,自己果然不适合这里啊。

就算能让她做到嫔妃、贵妃、皇贵妃又如何?把自己的幸福和未来依附在一个人身上,原本就是一件悲哀的事,哪里来的伟大可言?

皇后娘娘能做到皇后,又怎么会是愚钝之人。

乾隆自然也不是愚钝之人,只是他不在乎这些女人,一个都不在乎。所以任何人对他做的事,他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要是谁不跪倒在他的龙袍下,那就是别人的不对。

乾隆又将眼睛转向秦若曦,“皇后,这可是你曾向朕提到过的尤擅音律舞蹈、风姿绰约的两位佳人?”

何灵不用看都知道皇后的脸色不会好看,如果能保持面色如常已经算她修养极高了。这万岁爷真是有意思,明明自己好女色还不好意思承认,非得逼着皇后贤惠大气。

皇后娘娘笑着说,“皇上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臣妾心想着让两位妹妹与臣妾亲近亲近,就这样都让皇上给赶上了。可知二位妹妹就是有福分的人呢,就是该着伺候万岁爷的。这两位就是臣妾曾提过的尼玛察尔佳和钮钴禄玉婉了。”

何灵秦若曦郑重其事地又一次半跪行礼,“奴婢尼玛察尔佳、钮钴禄玉婉参见皇上。”

乾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起来吧。”

转向皇后,“皇后曾说过,她二人一直染病,如今可是大好了?”

皇后娘娘再有修养,脸色还是有点小尴尬了,“二位妹妹如今已是大好了的,臣妾正想跟皇上商量此事。”

乾隆非常着急啊,几乎都掩饰不住了,“皇后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也就无需商量了。”

说完又盯着秦若曦看,笑着说,“听着这位钮钴禄玉婉应当是自家人了,可曾去见过皇额娘?”

皇后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两位妹妹身上也才大好,皇额娘那里只怕须得再过数日再去请安了。以两位妹妹秀女身份,只怕叨扰了皇额娘的清幽。”

乾隆完全没听出来皇后娘娘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件事,或者只是无话找话说,根本没考虑其他事,“既然皇后已经安排好了,就依了皇后吧。只是,到底是钮钴禄家的人,能早日到皇额娘跟前请安那倒是极好的。”

何灵几乎已经能听到皇后娘娘咬牙的声音了,“臣妾遵命。”

见乾隆神情恍惚地盯着秦若曦看,心中有些不乐意,但是好歹这两人也算是自己的人了,总比那边什么琪答应让人安心些。

提起琪答应,皇后娘娘忽然反应过来,“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坤宁宫?可是有事?”

挥一挥手对何灵秦若曦二人,“二位妹妹跪安吧。”

乾隆赶紧拦住皇后,“既然来了,也就在这里陪朕说说话吧。皇后这里人多些,说话也有趣些。朕今日有些累了,正好听听你们说说趣事吧。”

又想起皇后娘娘最后问的一句话,满不在乎地说,“说起来,也是小事一桩。皇后也知道那琪答应,机敏可人,甚得朕心。朕心里想着,既然能让朕如此忘忧,不如就升了她作琪常在。原本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但朕想着有几日没见着皇后了,也就过来与皇后说说话。”

何灵赶紧低下头,不然真是替皇后娘娘气得心慌。

知道那琪答应不过是小事一桩,居然还巴巴地跑来气皇后。那琪答应……不对,已经是琪常在了,那琪常在到底是何德何能啊?不过两三天的工夫,答应都委屈她了?

这不是梦主还比梦主厉害了。

或者,她才是梦主设定的反一号?

好一会儿,皇后娘娘才幽幽地说,“这琪答应……这琪常在能让皇上忘忧,自然该赏她的。也该让宫里诸位嫔妃贵人好生瞧着点,伺候皇上得花点真心,懂得皇上的心思。皇上日夜操劳,原是臣妾们该想到的为皇上解忧。这琪常在尽心侍奉皇上,该赏。咱们这六宫中,能让皇上解了忧愁的,无论是什么身份的,总是有赏。”

这话说得大大的赌气了,乾隆皇帝脸上有些讪讪地,想气又不想当着二人的面与皇后生气。

何灵秦若曦只差想将自己的存在感刷到最低,不要引起帝后任何一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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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0

乾隆皇帝脸色有些不悦,大概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当着两个美人的面不给他面子,这话说得道理都对,但是语气不对。

片刻过后,乾隆到底不高兴了,“皇后,这后宫诸事,朕就交给你了。朕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就不与你再多说了。”

堵着气,甩甩手,真的走了。

何灵秦若曦低声细语,“奴婢恭送皇上。”

皇上倒是走了,皇后娘娘一时无话,竟然发起了呆。何灵秦若曦低着头互相交换了眼色,依然低眉顺眼地垂头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宝娟才开口劝道,“皇后娘娘,奴婢煮了燕窝桃胶羹,不如皇后娘娘尝尝奴婢的手艺可有退步了?”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宝娟,“宝娟,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宝娟点头,“可不是嘛,到今年六月可就是二十二了。奴婢真是好福气呢,打小就能跟在娘娘身边,娘娘对奴婢可真是恩重如山的呢。依奴婢说,皇后娘娘且与两位小主说会儿话,也正好让两位小主也尝尝奴婢的手艺。虽说是许久不曾动手了,想来倒是还能入口的。”

看来这位宝娟是皇后娘娘从家里带着的大丫头,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着,说话也可以随意一些。

皇后娘娘居然被乾隆气得忘了何灵秦若曦二人的存在,看来也确实考虑了二人投诚的真实性。

这会儿宝娟提醒了皇后,她才想起该端起皇后娘娘的气度,“二位妹妹真是有福分啊,本宫原打算让二位妹妹以最佳状态与皇上相见,还想着看看二位妹妹有些什么令人过目不忘的才艺。倒未曾想到,这只应天上有的《佳人曲》倒是让皇上赶巧了。想来皇上一定与本宫一样,对二位妹妹是念念不忘的。”

何灵秦若曦异口同声说,“奴婢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想来心情真的不好,原本该跟何灵秦若曦讨论一下该如何侍寝以让皇上留下深刻印象的,这会儿完全没兴趣了。

一个心不在焉的皇后连同两个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秀女,各怀心事地喝了一碗燕窝桃胶羹,称赞了一番宝娟的手艺,皇后挥挥手让二人跪安了。

何灵秦若曦二人知道今天被乾隆气这么一下,皇后娘娘应该是没什么心思再出奇兵了。况且刚好乾隆也看到,也不需要再商量了。

皇后该是安排二人侍寝了,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心思到底在富察贵人身上,还是容妃娘娘手下这位莫名其妙的琪常在身上。

这一耽搁,居然又过了几日。

传旨太监欢天喜地地来传报消息,听到乾隆翻了秦若曦的牌子时,何灵不知为何内心松了一口气。

玉墨近期看何灵一直积极准备,原以为她是想明白了,如今见她一脸轻松甚至有些开心的样子,不免担心了起来,“尔佳小姐,虽说那玉婉小主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对尔佳小姐也是十分贴心。如今万岁爷先翻了玉婉小主的牌子,尔佳小姐是不是过去恭贺一声?”

何灵知道玉墨的意思,但是她确实会找秦若曦商量的,“那是自然的,我与玉婉姐姐如今已经算二人一体了的。从这场假病开始,我与玉婉姐姐便是难分你我了的,更不要说我与她一同设计的种种偶遇。玉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尔纯性子虽好,但是到底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些。舍得舍得,有时候须得舍,才能有得。”

玉墨听了何灵这话,脸上也笑开了,“尔佳小姐看得明白呢。尔纯小姐人倒是聪明的,性子也温和,也确实如尔佳小姐所言,过于爱惜自己了些。尔佳小姐与玉婉小主因病搬出这数月倒也罢了,终究是为了掩人耳目。可尔佳小姐已然回来了,也报过了消息,她也只是差人过来送些东西,不曾过来看看亲妹妹。这件事吧,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啊。”

何灵微微一笑,“其实尔纯再如何,终究是咱们尼玛察家出来的女儿,我倒是不担心她有别的想法。只是她整日里在那安贵人跟前嘘寒问暖,可未必是好事呢。不过,这事姑且先看着吧。说不定,尔纯姐姐有她识人之处呢。若是那安贵人日后得势能提携她一把,对咱们也是好的,我这里与玉婉姐姐也是如此啊。只是好在我与玉婉姐姐到底因病被禁了这数月,感情倒是好的。我相信玉婉姐姐,她若得宠不会少了我的分毫。走,咱们去贺贺玉婉姐姐。”

玉墨笑着说,“尔佳小姐做事,确实是大气些。以后这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多交个朋友总好过竞争对手的。”

何灵还没进屋,就看到满脸喜气的雪莺忙前忙后地准备沐浴物事,秦若曦若无其事地靠在榻上发呆。

何灵轻唤一声玉墨,“你去帮帮雪莺,我跟玉婉小主说说话。”

玉墨拉了雪莺就走,“走走走,咱们也去那边说说话。”

秦若曦看何灵过来,“过来坐。朱幼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咱们也没有其他的消息,尤其是那位琪常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何灵顺势也歪在榻上,“若曦姐,咱们先过了侍寝这一关,接下来可是要想好怎么提升位份了吧?原来以为那富察贵人难对付,如今还得提防着这位容妃娘娘和这个琪常在。咱们这种中途入场的,怎么才能让乾隆能高兴起来啊?”

秦若曦白了何灵一眼,“走一步看一步。乾隆这种集邮式的男人,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最爱哪一种女人了,我们哪里会知道啊。”

何灵皱着眉头,“若曦姐,我其实倒是挺恶心乾隆的,至少是梦里的这个乾隆。你说就这样,我就算……就算啊,就算我心甘情愿侍寝了,我哪儿有心思去琢磨他喜欢什么啊?”

秦若曦一针见血,“反正你有没有心思,咱们都得把这一关好好过了。你既然说了,得激起那梦主强烈的情绪,那咱们就得捡她最在意的东西夺走了。”

何灵提醒秦若曦,“若曦姐,你说梦主最在意的会不会是她那个青梅竹马?“

秦若曦摇头,“不会,目前一定是乾隆,以后说不定是后位,甚至是皇位。至于那位青梅竹马,反正没到他的戏份,咱们暂时别管。”

何灵东拉西扯,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若曦姐,你说侍寝会不会很恶心啊?”

秦若曦好不掩饰太平,“会!但是这是我们必须做的,说不定别的梦还有更恶心的事呢。”

秦若曦如此坦荡,何灵反倒不好再说矫情的话了。

守得半夜,侍寝的秦若曦居然回来了,当然不是自己走回来的,是被送回来的。

本来也没睡踏实的何灵不顾玉墨的劝阻,一定要去找秦若曦。

雪莺正端了汤给秦若曦一口一口地喝着,何灵皱着眉头,“玉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秦若曦一看何灵来了,吩咐雪莺,“你且去歇着吧,让我与尔佳小主说说话,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的。”

秦若曦躺在床上,指了指床,“上来跟我说说话。”

何灵三两步爬上床,“若曦姐,你怎么回来了?”

秦若曦说,“本来咱们小秀女侍寝也未必能留到第二日早上的,但是我这情况倒还真是有些特殊了。那位富察贵人,也不知怎么的了,据说是腹痛难忍,乾隆一听担心得不行,非得过去,所以我就给送回来了。”

何灵奇道,“这梦主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吗?为什么琪常在跟乾隆鬼混她没动作,咱们刚一出手,她就有动作了?感觉好像针对我们?”

秦若曦点头,“我也觉得奇怪。按说那琪常在一个小宫女,能够上了龙床,而且不过数日就从答应到常在,更值得动手脚啊,她安安静静地等那琪常在跟乾隆鬼混。咱们这里刚一出手,她反倒又弄些幺蛾子出来。”

何灵想不通,“要不明天咱们找朱幼安探探消息?”

秦若曦点头,“要的。只是不知道近期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我感觉这梦主好像特别讨厌我们?”

何灵摇头,“若曦姐,我觉得她不是特别讨厌你,而是特别讨厌我。可能在她原本的设定中,应该是没有我的,但是我竟然能够站到她的面前。后来我装病几个月,她自己又顺风顺水,已经让她忘了有我这么个存在的。咱们跳那一支《佳人曲》,她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还是乾隆皇帝这个大嘴巴说出去的呢。本来单单是你,应该没事的。可是如今,你跟我全是连在一起分不开了,索性连你也针对了。”

秦若曦想了想,“有可能。否则很难解释她居然不针对琪常在,而针对我们这种翻牌子侍寝的。”

何灵叹气,“我觉得吧,你是侍寝结束了乾隆被她弄走,换了是我,说不定根本不想给我机会侍寝。”

秦若曦笑了,“侍寝又不是什么好事,她给你捣乱,那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意吗?”

何灵点头,“是遂了我的心意,可是我也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怀上龙嗣了,还是陪跑一个。”

秦若曦说,“先走着看,实在不行我这里给你争取机会。”

何灵吓得赶紧摇头,“偷梁换柱这事可做不得啊,说不定被她直接和谐掉了我。”

两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夜,什么都没想出来,最后昏昏睡去了。

秦若曦毕竟不是富察贵人的目标,所以侍寝后皇后娘娘命人送来汤水以示慰问,特许了秦若曦不用去坤宁宫请安,还因此请了朱幼安给秦若曦把脉瞧身体。

秦若曦和何灵偷笑,富察贵人腹中的孩儿让皇后娘娘十分戒备,无论是谁能与她分庭抗礼都好。

秦若曦这里才侍寝完毕,恨不得找了太医赶紧给她调理身体尽快怀上龙嗣。说起来,皇后娘娘倒没有宫斗剧中那样见不得别人怀孕。

朱幼安一如既往地礼貌温和,“秦姑娘,昨夜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本来这一句安慰是为了秦若曦不必在意侍寝一事,何灵反倒红了脸。

秦若曦确实不在意的,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朱医生,昨夜那富察贵人到底如何?”

朱幼安摇头,“万岁爷倒是十分紧张,传了太医院最擅长保胎的钟太医亲自诊治。幸亏富察贵人小心谨慎,并无大碍。”

听了这一声“并无大碍”,何灵给了秦若曦一个“你看,她果然在出幺蛾子吧”的眼神。

朱幼安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二位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

何灵叹了口气,“朱医生,你有没有觉得那位琪常在太顺利了些?我们反倒坎坷了许多?”

朱幼安听何灵话里有话,“何姑娘的意思是……”

何灵说,“我的意思是,可能梦主会想办法先弄死我。在没办法弄死我之前,她一定不愿意我出现在她面前。我猜测,原本按照她的设定,她的竞争对手应该是那位琪常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琪常在那么多小动作她都能忍,我们这里一出场,她就不能忍。因为我们已经有些脱离她对梦境的设定了,也就是说我是她这个梦境的意外。”

朱幼安微笑着,“也许这个梦主目前只想培养那位琪常在,所以她才会给了琪常在更多戏份。”

何灵接着说,“是啊,她想要的竞争对手是琪常在,不是我。原本我应该是从尼玛察府出来就因为行事高调而被罚了的,但是我装病躲过去了。如今我们再出来,她还是很不乐意看到我们,所以才会想办法出幺蛾子。”

秦若曦开口道,“朱医生,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那位琪常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跟乾隆会不会帝后离心,皇后断发?”

朱幼安摇头,“目前来看,没有异常情况。那位琪常在是容妃娘娘家生的婢女,原来倒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一般主子都会对家养的奴婢会更好一些,更信得过她们。皇后娘娘那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情况。现在看来,一切都正常。”

何灵叹气,“反正我觉得梦主一定会针对我,要不等我侍寝的时候看,如果真的有情况,那我的猜测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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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1

何灵没有预测错。

秦若曦侍寝后没过两天,皇后便安排了何灵侍寝的日子。

这也是何灵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后还有点权力能够左右乾隆选牌子的。当然了,主要还是乾隆对何灵也有兴趣,否则谁也不能拉了他当种马配。

玉墨雪莺显而易见地很高兴,就连一心与安贵人结交朋友的尔纯都特意来陪何灵叙了半天的姐妹情。

何灵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尔纯倒是很有耐心地教了许多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侍寝注意事项,以及她通过与其他小主聊天综合分析后总结出的吸引乾隆注意力的方法。

何灵心中又好笑又好气,这尔纯以前没这么急功近利啊,而且以前看起来还算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进宫这么久了,还那么天真地以为她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呢?

如果真的有能够吸引乾隆注意力的法子,那些贵人小主肯定自己藏着掖着了,哪儿会好姐妹分享一下我吸引男人的好办法?

尔纯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些法子,又说了好多尼玛察家族的期望啊,听得何灵头都大了。最后找了个沐浴更衣的借口,终于把尔纯劝走了。

玉墨看出何灵有些不高兴尔纯了,“尔佳小姐,尔纯小姐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终究都是尼玛察家族里出来的女儿,就算再如何疏远再如何结交其他朋友,你们到底是天然的血缘关系。”

何灵叹气,“原来我以为尔纯只是爱惜自己的羽毛,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到底还是聪明的。谁知道今日看来,她到底是有些迷糊了啊。”

玉墨点头,“说起来,尔纯小姐也是闺阁中娇养着的小姐,这一进宫尔佳小姐你就因病被隔离了。她一个人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自然是看着这群人中谁出色一点,就跟谁亲近一些了。想必尔纯小姐也是明白的,那安贵人未必真心待她。但是始终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那也就先这样吧。只看尔佳小姐这里了,若是今后能得圣宠,尔纯小姐也就知道该如何行事了。总是咱们尼玛察家的小姐还没有脱颖而出,尔纯小姐才着急了些,没了主心骨。”

何灵一听玉墨所说“圣宠”,心中烦躁不安起来,“玉墨,你与雪莺安排一下,今晚饮食清淡一些,我去与玉婉姐姐说会儿话。”

玉墨看何灵脸色不善,也不敢再使劲劝了,也就由着她去找了秦若曦了。

秦若曦一看何灵脸色就笑了,“早跟你说过,侍寝这事只当做寻常对待,你若是心情平和,不把它当回事,它也就不是什么事了。你若是总担心它,那它就真的会影响你的心情和思虑。何灵,就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就好了,不要想太多了。”

何灵摇头,“若曦姐,我现在不是担心侍寝的事了,反正横竖是要走这一遭的,我再担心也得走。”

秦若曦问,“那你是担心那富察贵人又出幺蛾子?”

何灵点头,“不是担心,我有种感觉,今天晚上我连侍寝都侍不了。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乾隆弄走,而且乾隆还不会觉得她出幺蛾子。”

秦若曦笑了,“她就算能拦了你今天侍寝,难道还能次次拦你啊?就算她拦了你这次,只要你没侍寝成功,乾隆一定会对你念念不忘的。你放心吧,就算是一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来没吃着我们都会觉得遗憾呢,更何况是你这样的绝世美人。”

何灵满头黑线,“若曦姐,你还真挺捣乱的啊,居然取笑我。我的意思是,这位梦主一开始就针对我,现在也不会任我遂了心意的。如果她再出幺蛾子,那就可以肯定了,咱们对梦主的影响不一定是要顺着她的思路走。那么咱们可能就要调整一下思路了。”

秦若曦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何灵,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呢?”

何灵有些不肯定,“我们先看今晚,如果今晚我侍寝没有成功,那么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变成了为什么她要针对我。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了针对我,她会不会对梦境进行调整,比如说像第一层的时间跳跃,比如说强行改变我的性格。”

秦若曦想了想,“第一次咱们与梦主见面的时候,你确实说了好些本不该由你说出来的话。如果你的猜测正确,那么你跟梦主还要再见面的。毕竟她不出现,你就不会犯傻。你不犯傻,那你总会有出头的一天。”

何灵点头,“是的,若曦姐,我就是在考虑这个思路。还有,如果可以,我想是不是该找陈晓峰去调查一下这个琪常在的背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或许是容妃娘娘掩人耳目呢?也或许是梦主在替那琪常在打掩护?毕竟那琪常在风头太劲了,如果再有些什么奇遇,那咱们以后的计划就不得不考虑与琪常在合作了。”

秦若曦一想,“也行,或许这就是个机会,让咱们推动一下剧情。否则这个梦咱们得过一生了,心都累了。”

何灵没想到自己真的是几乎全裸被裹着送进了乾隆的寝宫。

这更加肯定了何灵的猜测,梦主果然潜意识里在考虑消除何灵这个不受控制的因素。

因为包括秦若曦都没有遭受这样的待遇,偏偏就是何灵得了这待遇。

而且玉墨雪莺、小太监们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好像所有贵人秀女都是这个待遇一样。

完全没有啊,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好吧。

何灵被裹得像个寿司卷一样,这倒是不妨碍她思考问题,只是何灵真的快被梦主气疯了。

待到送进乾隆的寝宫,好在乾隆并没有躺下,而是斜靠着正看一本书。

何灵像份礼物一样被送到了乾隆的床上,她闭上眼睛平复内心的悲愤情绪。

看来,除了在尼玛察府中得到不一样的待遇外,在宫里她也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待遇。

这梦主对何灵还真是特别的关注或者别样的喜爱啊,处处与人不同。

何灵还闭着眼睛平复心情,忽觉得有一团光感被挡住了。

紧接着感觉到乾隆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游走,“眼珠子转得这样咕噜噜的,胸口起伏得这样剧烈,可是害怕了?”

何灵咬咬牙,“奴婢……奴婢不是害怕。”

乾隆噗嗤一声笑了,“好的好的,朕知道你不是害怕。那你现在可以把眼睛睁开了,好好看看朕。”

虽然何灵心中无比厌恶乾隆,但是也知道这种情绪实在不利于她以后与乾隆相处,除非自己想尽快领盒饭滚蛋,否则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转移对乾隆的这种厌恶吧。

对了,陈晓峰!

这张脸与陈晓峰的脸是一样的,反正对现实里的陈晓峰也不熟悉,就把这张脸当成是陈晓峰,只要眼神别透露出厌恶就好了。

赶紧调整心态,想想陈晓峰什么能让自己佩服的、好奇的、崇拜的、敬仰的,反正就是不能是厌恶的。

对了,他曾经说话朱幼安是个“病秧子”,但是看来朱幼安挺健康也挺厉害的啊,他怎么知道朱幼安是病秧子的?

得找个机会问问他,也许他就是个包打听、百事通呢?那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问出其他的消息呢。

行了,心态调整完毕。

何灵还在调整心态,乾隆声音里倒是越笑越开心了,“尼玛察尔佳,行了,朕知道你不害怕的。给自己鼓了这许久的劲,现在应该真的不害怕了吧?”

何灵没想到乾隆也会有这么小孩子的一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乾隆,刚好对着乾隆正探究着看向自己的笑脸,到底还是给吓了一跳。

乾隆笑得更开心了,“尼玛察尔佳,想不到你竟然能让朕如此开心。也是了,第一次,总是会紧张害怕的。”

何灵满头黑线,长长地叹一口气,“好吧,皇上,奴婢确实有些害怕的。”

乾隆眉眼都笑得糊了,“尼玛察尔佳啊,真是有你的。换了其他人,躺在朕的龙榻上,那都是欢喜无比的。也只有你了,居然是害怕。难道朕就这么让你觉得害怕?”

何灵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启禀皇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天之子,身上自然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子之气。奴婢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又有些慑于皇上的王者霸气。”

这话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乾隆笑得更开心了,连称呼都变了,“尔佳……尔佳,你的名字很好。你很有趣,也很真实,朕记住你了。”

何灵心中有乌鸦飞过,看来上一次的《将进酒》乾隆很快就忘了啊,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啊,要想让他记住哪个女人,真难。

那些能够独得恩宠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难道是祖坟埋得好?这也能信的?

那富察贵人侍寝的时候又是怎么做的?

她那一脸温顺、柔情蜜意的样子,是不是更得乾隆宠爱?容妃娘娘……容妃的“容”,是不是乾隆就喜欢温柔端庄的女子?

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就是温柔大方的,自己是不是也要展现一下封建社会女性的贤良淑德?

何灵内心戏份太足,没注意到乾隆一直盯着她看,“尼玛察尔佳,你在想什么?就现在!”

何灵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思考,“皇上,奴婢在想或许温柔贤淑的女子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乾隆这一次几乎要爆笑了,“尼玛察尔佳,朕曾听说你尚在闺中之时便是机敏过人,还曾将一场时疫控制于未发状态。朕曾想,这样的女子应当是潇洒又脱俗的,朕那日……”

忽然间意识到不能说,硬生生将话题变了,“怎么今日会想这些呢?”

何灵猜测乾隆差点脱口而出的是那日自己与秦若曦唱完《将进酒》后的那番话,说得倒是潇洒脱俗的。

如今躺在乾隆的床上,还是忍不住有小女儿的心思,希望自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再偷眼看向乾隆,果然满脸得意!

估计他心中想的是,女人啊,到底还是难以抵抗自己的魅力啊。就算说出多么坚决不在意恩宠的女人,一旦见了朕,一旦真的有可能获得朕的宠爱,还是想要恩宠的啊。

何灵不想解释自己刚才那番话,倒是思考乾隆话里所说的“曾听说你尚在闺中之时便是机敏过人,还曾将一场时疫控制于未发状态。朕曾想,这样的女子应当是潇洒又脱俗的……”,看来自己想的倒是对的。

当初那“貌似妲己美艳无比”的艳名,只怕乾隆也是知道的。

好险啊,这种登徒子皇上,多半是听了个艳名就想入非非的。

如果按照以前的设定,自己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乾隆笑了一阵,用手指抬起何灵的下巴,“果然如传闻一般,貌若天仙啊。尼玛察尔佳,尔佳,真是有趣。”

何灵不知如何回答了,又不是没见过自己,选秀见了一次,《将进酒》见了一次,《佳人曲》又见了一次。

不过,倒是没有这样亲密地接触过罢了。

寿司卷一样的何灵忽然觉得有点想放松了,“启禀皇上,奴婢……奴婢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何灵实事求是地说自己作为一个寿司卷的感受,乾隆听了却又哈哈大笑起来,“尼玛察氏,你这是在暗示朕吗?”

何灵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还没开始说话,乾隆又笑着说,“尔佳,你不用担心,既然已经上了龙榻,今夜朕有的是时间。”

何灵忽然有种感觉,这不是乾隆吧,这是陈晓峰吧?

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吧,还是分不出。

何灵从来不知道乾隆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乾隆见何灵不开口,只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得意洋洋地把何灵的寿司卷轻轻一抖,何灵终于能够好好地平躺了。

乾隆隔着褥子轻轻戳了戳何灵身上,憋着笑问,“现在可透得过气来了?”

戳一个地方不够,还换地方戳。

何灵又闭了闭眼睛,她真的很怀疑这个乾隆就是陈晓峰!

太皮了!

何灵忽然侧身转脸面向乾隆,笑颜如花,“万岁爷,奴婢说个笑话如何?”

乾隆原本还憋着的笑,忽然爆发了,“哈哈哈哈,尼玛察尔佳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是有七窍玲珑心呢还是不谙世事到如此,在朕的龙榻上给朕说笑话……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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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2

何灵大脑飞速运转,脑子里想到的笑话都是西式幽默或者现代笑话,总不能给乾隆讲个笑话还得先科普一下背景知识吧?

到底讲什么比较好呢?

何灵这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想笑话,乾隆则一脸好戏地盯着她看。

看到最后何灵的笑话还没想出来,乾隆又一阵哈哈哈哈狂笑,“尼玛察尔佳啊,你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大开眼界啊。其他人害怕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害怕,只有你,明明害怕还想转移话题。你要是能成功地转移话题倒也罢了,人说急中生智,你这急智只怕是生出来了。看来,传闻也未必为真啊,想你尼玛察尔佳,相貌出众才思敏捷,怎么到了朕的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呢?”

何灵不想搭理乾隆,还在继续努力想一个恰当的笑话,不过还真让乾隆说中了,一时情急之下,何灵竟然想不到合适的笑话可以说。

何灵只好哭丧着脸,“万岁爷真的说中了,奴婢真的想不出来啊。”

乾隆笑得更厉害了,“尼玛察尔佳啊,你是朕到目前为止见过最紧张最害怕的一个,偏偏你还假装自己不紧张不害怕。哈哈哈,尼玛察尔佳,你可真是朕的开心果啊。”

何灵长叹一口气,“万岁爷,奴婢能博君一笑也算有点作用了。”

乾隆笑了一会儿,“好了,朕给你个机会,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花样没有?你既然能让朕如此开怀,不如今日就让你好好地玩玩花样。”

何灵很想白乾隆一眼,但是考虑到自己在这个梦里没有任何优势可以占,硬生生忍住了,委屈地说,“万岁爷,奴婢倒是有很多花样的,只是……”

乾隆色迷迷地笑了,“只是你现在温香软玉?”

何灵大窘,这个乾隆太不正经了吧?到底是不是陈晓峰啊?

何灵娇声喊道,“万岁爷,奴婢……奴婢真的有很多花样的。”

乾隆想了想,显然是在宠幸美人和继续观察之间衡量,“这样吧,朕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待会儿说不定你不紧张了,还能想出更多花样呢?”

何灵几乎要尖叫起来,“万岁爷,奴婢有一个极好的点子……”

乾隆一脸狡诈地挑着眉毛,“那朕倒要看看你这个极好的点子都是什么了,你要是……”

乾隆话还没说完,有太监急冲冲地奔跑声,再然后听到急促的声音,“万岁爷……”

乾隆玩得正开心呢,“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急促地声音没搭理乾隆,“皇上,是富察贵人……”

本来玩兴正浓的乾隆一听“富察贵人”四个字,立刻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跟何灵调笑了,“说,富察贵人如何?”

“富察贵人方才滑了一跤……”

何灵没想到乾隆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身手还如此敏捷。原本弯着身子将脸贴在何灵面前调笑何灵的,一听这话,顷刻弹了起来,“富察贵人如何?该死的奴才,连主子都照看不好,这差事真是越办越回去了。”

“皇后娘娘已着太医前往诊治,只是……富察贵人情绪有些……口中唤着万岁爷……”

乾隆完全顾不得龙榻上躺着的何灵了,鞋都没穿好,直接冲了出去,“该死的奴才,走!”

“万岁爷,您可当心着点,这风寒夜露的,您这样小心过了寒气。”

“嗵”的一声,也不知道是有小太监被踢了一脚还是乾隆太着急踢着了门槛,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卷着出门了。

盖着龙被的何灵笑了,这倒不是因为不用侍寝,而是这位梦主果然跟她推测的一样。

从秦若曦侍寝时她出幺蛾子何灵就知道的,如果自己侍寝,她的幺蛾子只会更大。

这位富察贵人也不知道怎么感知到何灵的,就这么对何灵天然地杠上了。

以这位富察贵人的做法,就算何灵真的想与她结盟、想帮她完成心愿都是不可能的了。

这第二层的梦主,真是不讲道理啊。

何灵脑子里转了又转,想了又想。

这会儿倒是高兴了起来,反正不用侍寝就是好事了。但是,问题又来了,如果一直无法侍寝,那还怎么跟她争啊?

就乾隆刚才对她如此紧张的态度,如果自己不能争取到与乾隆同床共枕的机会,估计也是陪跑了。

陪跑倒是不要紧啊,如果按陈晓峰和朱幼安所说的,这个梦真的是比较简单的,那么换一个梦,自己不得更倒霉?

何灵心中很清楚,从上了第二层开始,自己就不再有第一层的好运气了。

从一开始睡着、到遇到奇怪的男人到头上的青玉簪、到桃花姑娘梦中传话,这到底是梦主的原因,还是那位奇怪的男人的原因?

不管是那一方的原因,总之何灵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了。

既然陈晓峰、朱幼安都说这个梦比较简单,那还是争取一下吧。

还是得想办法侍寝啊,不侍寝就得不到宠爱啊。

顷刻之间,何灵就完成了侍寝的心理建设,从逃避侍寝变成了期盼侍寝了。

果然是要自己努力争取的,才不那么抗拒。

胡思乱想了半夜,何灵躺在龙榻上居然睡着了。

更居然的是,一整晚,乾隆真的没有回来,把光溜溜的绝色美人尼玛察尔佳一个人扔在龙榻上一整晚。

何灵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小太监摇醒了,然后又被小太监像卷个寿司卷一样地卷了回来。

一回来,看到玉墨、柳儿青儿笑嘻嘻的脸,何灵居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们。

玉墨早就备好了汤水,直接端到了何灵的嘴边,笑嘻嘻地对何灵说,“小姐,这下可算好了。”

何灵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玉墨……”

玉墨哪里会知道何灵只是光着身子在龙榻上睡了半觉呢,还是笑嘻嘻地说,“小姐,这有什么呢?女儿家都是要如此的,这是小姐的福分呢。小姐,先喝了这碗汤,最是补身体了。你昨夜该是没睡好的,看看,眼睛下面都有黑圈了。喝完了汤,小姐你先睡会儿。待会儿皇后娘娘的汤水来了,我会提醒你的。睡吧,小姐。”

玉墨这般满怀期望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何灵,何灵实在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但是又不忍心她从别人那里听到。

这皇宫中,哪里会有什么秘密啊。

不消半天,尼玛察尔佳在龙榻上空躺了一晚的消息一定传遍这个后宫。

至于皇后娘娘的汤水,那肯定是没有了的。

如果皇后娘娘觉得自己以后还有点用,估计会给个安慰奖吧。

如果真的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只怕连安慰奖都没有。

何灵哭丧着脸,“玉墨……”

玉墨高兴了半天,终于发现何灵的脸色不是羞涩了,遣了柳儿青儿,“你们去给小姐准备一下,小姐只怕要先沐浴了。”

将手中的汤水放到桌上,轻轻靠着何灵,“小姐,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何灵只觉得羞愧难当啊,在现实世界里都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在梦境中长了这么一张绝色的脸居然还发生了。

赤身**的一个绝色美女,居然被一个正当壮年的种马给遗忘了一整晚……

这让何灵怎么开口?

羞愧难当啊!

何灵憋了许久,“玉墨,我去见玉婉姐姐。”

玉墨看何灵的表情,知道一定有意外,但是何灵此时不想说,也不能硬逼着她说。况且,看她这样,应当是深受打击了的,这时候可不能让自家小姐失了信心。

说不定当着那位钮钴禄玉婉小姐的面,自家小姐肯说了,那玉婉小姐与自家小姐如此交好,应该会想办法宽慰自家小姐的。

玉墨心中担心,但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将何灵送到了秦若曦的小屋,还贴心地将雪莺也带走了。

秦若曦一看何灵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何灵哭丧着脸,带着哭腔,“若曦姐姐,这真是我生平最大的耻辱啊。”

秦若曦一看何灵表情,再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也给吓了一跳,“怎么了,何灵?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灵举起衣袖盖住脸,“真是万分耻辱啊。”

立刻又反应过来,“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的啊,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呢?”

秦若曦一听这话,“那富察贵人果然又出幺蛾子了?又把乾隆半夜叫走了?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一招啊?”

何灵叹了口气,“哪里是半夜叫走的啊,我都还没有……都还没有……就被叫走了。走得那叫一个着急啊,也不知道摔了一跤没有啊。那一声‘嗵’,我听着都疼。说起来,我该是高兴呢还是忧伤呢?”

秦若曦听了何灵这含糊的描述,自然知道何灵省略的是什么,“虽说没有侍寝你是可以高兴高兴,但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以你这样的绝色美人,乾隆居然能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那富察贵人,只怕真的难对付了。”

何灵一脚跨到榻上,‘嗵’地一声倒在榻上,“唉,我现在的心情真是复杂啊。原本我是很高兴不用侍寝的,反正我是极其厌恶那乾隆的。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我可高兴不起来了。那位富察贵人才是开挂的人生啊,咱们这么多人可能未必能对付得了她啊。”

秦若曦沉思片刻,“如果在梦中,这富察贵人如此厉害,只怕这个梦真的不是帮她完成心愿了。这个梦没有现实根据,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还有遗憾和心愿可言啊?只怕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何灵拉过丝被盖在身上,“若曦姐啊,如果这个梦真的是第二层里简单的梦,咱们还真的没有退路了。”

秦若曦同意,“不管是不是最简单的梦,咱们进了一个梦就要努力完成一个梦,哪儿有挑着简单复杂来完成的?”

何灵蒙着头想了想,“若曦姐,我觉得梦主应该能感受到我不属于这个梦,她对我的敌意超过你们所有的人。我在想啊,这种敌意,是梦主自己感受到的呢,还是那个桃花姑娘她们引起的?”

秦若曦奇道,“何灵,你又梦到桃花姑娘了?这次是什么样的梦?”

何灵“呼”地一下把被子扯下来,“没有,只是我自己觉得从来没有遇到这种被梦主针对的现象,这太让人难受了。若曦姐,你们去侍寝,是不是都是整整齐齐地过去?”

秦若曦点头,“不然呢?真的像历史记载的一样,我们光着身子让小太监背过去?然后我们从乾隆的脚边爬上去?这也太恶心人了吧,梦主自己也不干啊。”

何灵一脸生无可恋,“看我怎么说呢?你们都没这个待遇,我就是这个待遇!我真的是被当寿司卷一样卷起来,让小太监背去背回的。你说说,除了我,还有谁?”

秦若曦皱着眉头,“这也太奇怪了。以前你在尼玛察府吧,还可以解释说梦主看不到的地方得按历史走。现在大家都进了宫,而且这梦主肯定知道昨晚是你侍寝的啊,不然她也不能出幺蛾子捣乱的。怎么会出现区别对待呢?难道……”

何灵赶紧追问,“难道什么?”

秦若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要不然等朱幼安来了,咱们再问问他?”

何灵又把丝被盖在脸上,“若曦姐啊,要不了半天,光溜溜的尼玛察尔佳被万岁爷晾在龙榻上一整晚的事就要传遍这后宫了。真是羞愧难当啊,苍天啊,大地啊,想不到我何灵会有这样的一天,会觉得没被这个种马男人宠幸是件极为丢脸的事。”

秦若曦叹口气,“恐怕不仅是我们会觉得丢脸,咱们跟皇后娘娘的小联盟,只怕要变得徒有虚名了。皇后娘娘原以为咱们能够分得一点富察贵人的宠爱,如今看来,恐怕只有那位琪常在才能与这富察贵人对抗了。梦主的力量,真的很难违抗啊。”

何灵“呼”地一下又把被子从脸上扯下来,“若曦姐,你说咱们转而投向容妃娘娘会怎么样?我有种感觉啊,这梦主最终是想跟那位琪常在斗。所以不管是梦主也好,琪常在也好,都能结结实实地气着皇后娘娘。而通常观点看来,我应该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了吧?居然被乾隆晾了一整晚。”

秦若曦想了想,“改投容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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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3

看着何灵期盼的眼神,秦若曦叹了口气,“何灵,不行的,咱们现在是皇后的人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不论是职场还是这后宫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咱们现在说得好听一点是皇后的人,说白一点是没有交换价值的人。我们本身没有拿得出手的价值,如何与容妃娘娘合作?如今,容妃娘娘手上握着一张最犀利的牌,琪常在。既然她手上已经有了琪常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两个不明不白的人呢?”

何灵一点就通,也跟着叹气了,“是啊。那琪常在毕竟是家养的奴才,只要容妃娘娘不倒,她几乎是不会背叛容妃娘娘的。那琪常在颇得圣宠,短短数日就从一个宫女升为答应、常在,而且还是汇报到皇后娘娘那里的常在。就是这份殊荣,别的常在哪里比得上?”

说完忍不住想要掩面而泣,“说到交换价值,真是羞愧难当啊,只怕现在我已经是后宫中的笑话了。”

秦若曦拉住何灵的手宽慰她,“这有什么呢,不过是梦主开了个金手指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要依我说,反而从另一面说明,梦主怕你。虽然不知道梦主为什么针对你,但是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只要我们没有从梦中被踢出去,总会有出头的一天。否则,那梦主也无需针对你了。”

秦若曦果然会安慰人,何灵一听这话,又开心起来了,“若曦姐姐说得对。既然那富察贵人这样针对我,一定是因为感受到来自于我的威胁了。虽然她想培养的反一号极有可能是那位琪常在,但是只要我们不死,只要我们不倒,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秦若曦点头,“对了,咱们就是要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何灵又想了起来,“若曦姐姐,你说今日皇后娘娘会不会唤我们去给她请安?”

秦若曦摇头,“应该是不会了。原本皇后娘娘愿意花时间与我们周旋,不过是看在皇上问话的份上。如今从我俩侍寝的结果来看,还比不上其他秀女。皇后娘娘每次唤了我们去饮茶都是背着其他秀女的,这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否则其他人知道了,今天大家讨论起尼玛察尔佳和钮钴禄玉婉侍寝之事,第一个脸上挂不住的,反倒是皇后娘娘了。”

何灵有些开心了,“不让我们去请安也是件好事,不然大家当着我的面奚落我。虽然最没面子的是皇后娘娘,但是直面奚落的可是我啊。这样挺好,一群梦中人,我才不想听她们奚落我呢。对了,若曦姐姐,你说这富察贵人闹出那么大动静,皇上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痴迷于女色嘛。那皇后娘娘和太后就不说点什么?这也太嚣张了吧?”

秦若曦摇头,“这宫中啊,人人都精着呢。你说谁不知道富察贵人行事高调?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她正得圣宠,腹中还怀着龙嗣,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这种事,急不来一时片刻的。就算要对付她富察贵人,也得找准了时机。谁都担心‘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这种事,总是要等到一个恰当的由头,再来个墙倒众人推才行的。如果推不倒,谁没事随便去推人玩呢?”

何灵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若曦姐,皇后娘娘自己是没有嫡子的。你说,她会不会起了心思,让富察贵人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反正她自己也没有孩子,会不会也不想让别人生下孩子呢?”

秦若曦又摇头,“她是皇后,是入了宗册玉牒的正牌皇后,且不说如今后宫诸事皆由她决定。你别看我啊,真的是决定,你自己知道的啊。你以为那乾隆为什么得舔着脸去跟皇后娘娘汇报琪常在的事?他倒是想越过皇后娘娘为所欲为哦,那是如今琪常在未有身孕。如果琪常在怀了龙嗣,你说这龙嗣到底承不承认?如果生得个格格也就罢了,生得个阿哥呢?以后给不给这阿哥名分?史官一支笔,可不仅仅只写前朝事啊。这后宫中有些事,不记不写可是不行的。”

何灵点头,“我就说跟乾隆‘偶遇’后为什么他不直接翻我们的牌子,反而去敲打皇后娘娘引起皇后的注意呢。我也奇怪,皇后娘娘安排我们侍寝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原来这才是按规矩来的啊。”

秦若曦点头,“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想办法谋害了富察贵人腹中的胎儿,不会的。那日我侍寝归来,皇后娘娘送的汤水,可不是落子汤,而是……咱们在这梦中都是未成年人,身体到底没有长成。侍寝过后,身体还是有些损伤的,那是给咱们调理身体的汤药。而且,那日我侍寝结束,问留不留时,说的是留。”

何灵傻乎乎地问,“什么留不留?”

秦若曦一本正经地科普,“就是留不留皇上的雨露,给不给侍寝之人机会怀孕。若是留,那么皇后娘娘那里是要有记录的。日后哪位秀女贵人嫔妃的怀有身孕,都是有记录可查的。否则,莫名其妙地来一两个龙嗣,只怕皇上也担心他的头上是个呼伦贝尔大草原啊。”

何灵恍然大悟,“皇后娘娘还管这么多事啊。这哪里是皇后啊,简直就是个大管家嘛。”

秦若曦点头,“可不是嘛。如果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期间,哪位妃嫔小主得到过多宠爱,违背了雨露均沾的基本原则,其实皇后娘娘是可以调整绿头牌的。当然了,以乾隆这么任性的皇帝,倒是未必会遵守的。但是大方向上,他也是得遵守皇后娘娘的安排。”

何灵被强行科普了,“这样说起来,虽然是皇上自己翻绿头牌,但是安排当晚哪些绿头牌可以出现的,却是皇后娘娘啊。这不就是在苹果、梨、葡萄中挑选你今天爱吃的水果吗?看着自己有得选,实际上也没什么好选的。”

秦若曦继续科普,“所以啊,如果皇家龙嗣不够繁茂,怪的可不是皇上,是皇后娘娘不会管理后宫啊。再者,皇后娘娘自己是没有嫡子,但是,所有的阿哥,无论哪位妃嫔所出,真正能被称为皇额娘的,只有她一个。就算妃嫔生得再如辛苦又如何呢,了不得叫一声母妃。阿哥们总是在阿哥所里养大的,就算是自己生的孩子,又没有养在身边,能与自己的生母有多少感情呢?”

何灵好奇道,“若曦姐姐,你这些知识是钮钴禄家族教给你的,还是现实世界里懂的?”

秦若曦回答,“现实世界里知道的,钮钴禄家族也是这么教的。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梦主不会开金手指强行改变。如果她要强行改变,我们也只有跟着她的思路走。所以呢,目前来说,皇后娘娘是安全的,她完全没必要做个恶毒的皇后去迫害妃嫔们的孩子。后宫中总是没有孩子出生,无论如何总是令人可疑的。她执掌六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只要她安安稳稳地将一个好皇后当下去,别出什么幺蛾子,那她到死都是皇后。那句很有气势的话怎么说来着,‘本宫不死,你永远为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宗族玉牒可是能随便进的?”

何灵又想起一事,“若曦姐,我们在皇后娘娘那里跳舞的那天,你有没有发现,皇后娘娘好像是真的爱皇上的啊。”

秦若曦点头,“是的,她肯定是真的爱着皇上的,所以她才会那么难过。连我们俩都能看得出的难过,那肯定是掩饰不了的。这世间,唯有咳嗽和爱意是无法掩饰的。皇上必定也是知道的,少年夫妻,一直以来陪伴她的人都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何灵接着问,“据说真实的历史上,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帝后离心了,然后断了发?”

秦若曦叹气说,“是啊,也许历史上这位皇后也是爱极了乾隆吧,否则真的无法解释她的行为啊。好好的皇后娘娘,又摊上这么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皇帝,怎么可能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果从现实角度出发,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为了家族的利益,就算乾隆不爱她又能如何呢?帝王本无情,哪里会有在帝王家求一生一世的?”

何灵赶紧问,“那这个梦里,皇后娘娘会不会也跟乾隆帝后离心呢?断发这一出,可是大麻烦啊。”

秦若曦耸耸肩膀,“这就得看梦主了。这个梦没有按照历史走,本该是原配的富察皇后消失了,来了个极得宠爱的富察贵人。咱们不都猜测可能她将那位乾隆挚爱的富察皇后挪到了自己身上,这样她自然能独得恩宠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帝后必定离心,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事件了。”

何灵听完秦若曦的科普,放下心来,“咱们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只能是尽量活下来了吧。只有活下来,咱们才能看到更多的事件发生,才能作出更有利于我们的选择。”

秦若曦捏了捏何灵的脸,“对啊,目前来看,咱们得不得宠其实没那么要紧,只要乾隆知道有咱们这号人,咱们能不死不下线,等着情势发生变化就行了。”

何灵兴高采烈地说,“若曦姐,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躺在龙榻上一晚上也是件好事了。对于乾隆来说,始终有个人在这里还没得手呢。虽然这个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但是到底有点印象啊。只要他还有这个印象,现在侍寝还是以后宠幸,有什么关系呢。”

秦若曦一方面宽慰何灵,一方面给何灵分析现状,再到后来,两人干脆赖在榻上安安心心地当了一天米虫。

秦若曦分析得没错,原来不知道何灵只是躺了一晚上龙榻的玉墨再送小食进来时,眼神已经变了,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玉墨看向秦若曦的眼神也变了,变成了感激和欣慰。

何灵知道这会儿宫中只怕已经传遍了昨夜自己未能成功侍寝的消息了,不过现在心态一变,也就无所谓了。

秦若曦所推测的皇后娘娘的反应也是对的,果然没有遣人来慰问何灵,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乾隆并未宠幸何灵。今日估计又听了好些请安的嫔妃贵人们奚落尼玛察尔佳的话,心里一时也接受不了绝色如此的何灵居然也失败了,而且败得比秦若曦更彻底。

一左一右,富察贵人和琪常在,虽然都不是自己的人,但是目前来看,两人谁也不能独得恩宠,也好,还有时间。

何灵秦若曦也跟着过了几日安生小日子,虽然其他秀女看何灵的眼神里有些讥讽,但是谁在乎啊。

这一天何灵只觉得特别困,玉墨却在耳边轻轻呼唤,“小姐,小姐,醒了,该起来用早膳了。”

自从成了人人奚落的狗不理臭豆腐后,玉墨已经好几天不叫何灵早起了。

反正又没有资格给皇后娘娘请安,又没有机会侍寝,起来了也不过是看看书弹弹琴跳跳舞什么的,什么时候起都无所谓了。

何灵轻轻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说,“玉墨,困着呢。我再睡会儿,待会儿再吃吧。”

玉墨接下来的话,却把何灵炸醒了,“小姐,昨夜你倒是呕了半夜,皇上也差人了问过了。但是就算你吃不下,也得为了肚子里的龙嗣着想,喝点汤水也好啊。”

何灵本来还迷迷糊糊地想继续睡觉,听了这番话,瞌睡都没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剧情会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哪儿来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遣人来问过了,问过什么了?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不是小龙套吗?为什么忽然有这么重的戏份了?

何灵半信半疑地问,“龙嗣?”

玉墨听得何灵语气飘忽,安慰何灵道,“小姐,怀有龙嗣也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艰辛啊。玉墨知道小姐心中不痛快,但是既然咱们都走过来了,再有什么小心思,也别让万岁爷总是这么担心的。”

纳尼?

何灵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梦主,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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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4

何灵脑子处于严重死机状态,这剧情的变化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啊。

梦主什么时候想通了,居然让自己侍寝成功了?侍寝成功了也就算了,这还好事成双怀上龙嗣了?

梦主为什么这么大方了?难道自己不是小龙套了?戏份忽然加重到这种程度,真是受宠若惊啊。

但是中间到底漏了些什么情节呢?谁能给自己补补?

何灵弱弱地叫了一声,“玉墨,烦你去请玉婉姐姐过来一趟可好?”

玉墨迟疑了一会儿,“小姐,不如先喝点汤水吧?婉贵人这会儿到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去了,可能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呢。你总不能饿着肚子干等吧?小姐,我知道你现在难受,熬过这一段时间便好了的,别拿自个儿身体置气,也别拿腹中的龙嗣置气了。”

什么?婉贵人?秦若曦已经是贵人了?这剧情,自己真的看不懂了啊。

中间到底缺了多少故事啊?

两个侍寝都能留下笑柄的秀女,怎么就能一个升为贵人、一个怀有龙嗣了?

何灵软绵绵地又问了一句,“玉墨,咱们进宫有多少日子了?”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再加上何灵软绵绵的语气,玉墨一时间不知道何灵是何种心情,避重就轻地回答,“小姐,可是想家了?若是想家了,倒是可以告请皇后娘娘,请二夫人进宫来看看小姐的。小姐如今怀着身孕,本来也娇弱些,二夫人来陪小姐说说话,也有助于小姐腹中的龙嗣稳定。”

何灵叹了口气,事情变化太快,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最能提供信息的秦若曦不在身边,那自己是继续躺着呢?还是找谁打听打听?

玉墨心思缜密城府较深,找她打听多了,说不定她还怀疑什么呢。

那现在怎么办呢?

玉墨见何灵不说话,这一声气叹得又长又重,还是有些不忍心,“小姐,你若是想说些什么跟玉墨直说吧。这些日子,虽说怀了龙嗣是好事,却没见着你怎么笑了。玉墨……玉墨很担心小姐。不然,等婉贵人回来,玉墨去央了婉贵人过来与小姐说说话吧?”

何灵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身上没有动。

玉墨原本是想叫何灵起来进食的,看何灵这样子,根本就是不想起来,忍不住又开始劝了,“小姐,你昨晚呕了半夜,现在应当是饥饿难当的,不如起来喝两口粥再躺吧?”

何灵肚子一点都不饿,但是玉墨劝了半天,只好胡乱扯话来问,“今日早膳有些什么?”

玉墨一听何灵有兴趣问饮食,声音里有些兴奋了,“小姐,昨夜恍惚间听你说想喝点秋日里新收的珍珠粳米粥配米酒酿的仔鸭块,玉墨昨夜倒是备好了的,只是小姐忽地又没了胃口。如今这粥正温、仔鸭块也酿得正温和,玉墨还给小姐备下了鸡油清炒的百合青笋,炸了两块粉丝绿春卷。小姐看一看,说不定也能喝点粥的?”

何灵听了听这早膳,果然是很清淡的。玉墨还真是很贴心,考虑了何灵的饮食习惯。虽然肚子一点不饿,也不想让玉墨一番心意白费了,软软地说,“玉墨,多谢你了。”

这一声客气话,吓得玉墨“噗通”一声跪下了,“小姐,昨夜你反胃呕吐之时,奴婢说了些话让小姐不高兴了。只是当时奴婢急了,口不遮拦,小姐若是心中还有气,请小姐责罚,奴婢……奴婢当不起小姐这个谢字的。”

何灵是南方人,原本不太吃得习惯尼玛察府中饮食的。但是当时在尼玛察府中,又不能暴露自己的饮食偏好,可是玉墨很有心,慢慢地记住了何灵的喜好。

刚才那番话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玉墨记住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为自己劳累辛苦的。虽然何灵已经到这梦中五年有余,但是她始终没有把玉墨当下人奴婢,反而把她当成一个能引导自己的姐姐看待。

何灵能记住别人的好,无意识地也会感激别人对自己的好。

可是现在这番话,却让玉墨如此战战兢兢,何灵赶紧弥补,“玉墨姐姐,尔佳有多久不曾叫玉墨一声姐姐了?自从到了这宫中,再也不似当初在尼玛察府中一般,可以撒娇耍赖让玉墨姐姐宠我爱我护着我。可是尔佳心中,一直都感激玉墨姐姐的。方才这个谢字,不单单是为玉墨姐姐为我准备的早膳,更是为了玉墨姐姐一直以来全心全意护着尔佳啊。”

玉墨声音里哽咽了,“小姐……”

何灵接着说,“玉墨姐姐,尔佳有时候不懂事,少不得玉墨姐姐多费心提点我。原先在尼玛察府中,尔佳未曾有过步步惊心的感觉。那时候也不太珍惜体谅玉墨姐姐的苦心,如今看来,玉墨姐姐何止是把尔佳当小姐一般看,简直是当作亲妹妹一般对待了。尔佳谢玉墨姐姐,不单单为这一餐,更为一直以来玉墨姐姐对尔佳的好。玉墨姐姐有时劝阻尔佳……尔佳知道玉墨姐姐是为尔佳好,尔佳……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没有给玉墨姐姐说出来。”

玉墨声音里带着哭腔了,“小姐…你快别这么说。想你小小年纪,也没能过几天任性日子。说是世家侯府千金,过的生活却是……真是难为你了。”

何灵从被褥里伸出手,软软地叫了一声,“玉墨。”

玉墨赶紧撩开蚊帐,上前倾身扶了何灵,“小姐,轻缓一些,如今你可要当心些啊。”

何灵身上果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由着玉墨将她上半身慢慢地靠在软垫上,后背又塞了一个小小的枕头,这才抬头看向玉墨。

这一眼,何灵又给吓一跳。

玉墨从来都是特别注重形象的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她衣着梳妆一定是纹丝不乱的,也许这才符合她大丫头的身份。

可是何灵刚才看玉墨这一眼,玉墨脸色蜡黄、双眼布满血丝,发丝上竟然有一小团棉絮,这可是玉墨从来不会出现的形象。

想到从来玉墨都是睡在自己床边的小榻上,日夜守护着自己,也不知道这次自己怀孕她是怎样倾心照料了。

何灵心疼道,“玉墨,你多久没休息了?”

玉墨听了这话,本能反应是先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又规整了一下衣服,低着头小声地回答,“小姐,这都是玉墨该做的。”

何灵抬抬手示意玉墨上前,玉墨赶紧上前一步扶着何灵的手,“小姐,可是想喝点水?还是先用青盐?”

何灵拍了拍玉墨的手,“玉墨姐姐,尔佳是有福之人,能得玉墨姐姐这样倾心待我。只是,玉墨姐姐啊,尔佳怀这龙嗣,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玉墨姐姐对尔佳这样的好,尔佳可是舍不得玉墨姐姐的,玉墨姐姐万万不可逞强。该歇息时,也该歇息着。该使唤柳儿青儿换手时,也该使唤着。尔佳可是离不了玉墨姐姐的啊,玉墨姐姐就是为了尔佳,也该好好保重身体的。”

玉墨低着头,转身抹了一下眼睛,“尔佳小姐……你今日说的这些话,让玉墨……让玉墨好生心疼。”

何灵自己都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只是有感于玉墨对自己的照顾,说了些感激的话,竟然能引得玉墨这样的反应,又问了一遍,“玉墨姐姐,咱们进宫有多少日子了?”

何灵真的只是想问问梦主这一跳跃,到底跳了多久时间,完全没想到这句话在玉墨那里却变成了何灵度日如年已经忘了岁月了。

玉墨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小姐,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富寅少爷……富寅少爷现在很好。你们……你们终究是错过了的。玉墨知道……玉墨知道小姐心里有富寅少爷……只是……如今,小姐,你就放过自己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又忽然提起富寅了?富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尼玛察尔佳,好心救了个人,好心想要对她好,没成功。

没成功也就算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富寅少爷和尔佳小姐就没完没了了呢?

这后宫中最怕的是什么?是空穴来风啊。

别说富寅少爷从前确实经常来见闺中的尼玛察尔佳,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交往,单单是成了皇上的女人还想着别的男人,这就是重罪了。

玉墨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啊,为什么还要提那个自己都快忘了的富寅?

何灵诧异地抬头看着玉墨,“玉墨姐姐……富寅少爷……”

何灵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天知道,何灵真的只是想问问如今进宫多久了,以此来推断一下中间跳了多少时间,怎么就惹得玉墨说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玉墨从来就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丫头啊!

等等,富寅少爷现在很好?玉墨怎么知道的?富寅少爷又怎么了?这不是已经被边缘了的梦中人吗?为什么还会有他的消息?

难道是富察贵人的那位青梅竹马又要出场了?

谁能告诉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又没有失忆,为什么现在剧情发展得我像个刚穿越来的灵魂一样?

玉墨打断何灵的话,“尔佳小姐,玉墨知道你心里难受。富寅少爷……富寅少爷以后会有他的人生,你以后……咱们以后不再提这个名字了。”

何灵几乎要大声提醒玉墨了,我根本没想过要提富寅少爷的名字好吧?是你提的好吧?既然提了,你能不能把话说完啊?

提了一句“富寅少爷现在很好”,然后呢?

然后居然又提醒自己,“咱们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

玉墨啊玉墨,要不就是我漏掉太多剧情,要不就是你大脑忽然间死机了。

更可气的是,何灵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现在进宫多久了?玉墨到现在还是没回答啊。

怎么现在跟玉墨沟通就这么困难了?

何灵已经放弃跟玉墨沟通的打算了,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玉墨,把粥给我喝两口。”

玉墨赶紧把小桌放在何灵的脚上,手脚利索地将一小碗珍珠粳米粥,一碟碟酒酿仔鸭块、清炒百合青笋、粉丝春卷放在小饭桌上。

本来何灵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的,还觉得就是个剧情需要,可是那酒酿仔鸭块一放到自己面前,何灵立刻反胃了。

玉墨眼疾手快赶紧连方桌带菜食全都端走了,转身将脚边的一个小圆盂递到了何灵面前。

何灵这一番呕吐,真是昏天黑地。

吐到最后,何灵觉得自己吐出来的都成了酸水了,再吐估计呼吸道的毛细血管都要受损了吧。

玉墨伺候着何灵用清茶漱了口,在何灵的背上轻轻地揉了揉,“小姐,若是还这样呕下去,只怕得请太医来诊治一下了。”

本来吐得死去活来的何灵还想倒头又睡过去,一听玉墨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玉墨,请太医,请太医,请周太医。”

秦若曦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朱幼安能来啊。

现在可不就是正大光明随时召唤朱幼安的好时候?

玉墨喊了一嗓子,“柳儿!”转身吩咐柳儿去太医院请朱幼安了,柳儿像踩了火炭一样忙不迭地跑了。

玉墨正打开抽屉给何灵翻顺气的药丸子,尔纯带着金珠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开口倒是关切地问道,“妹妹今日可好?”

也不知这尔纯到底怎么混的,到现在还是个秀女,既然没什么前途,自然也是很闲的了。

玉墨把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子递到何灵嘴边,何灵嚼了一下,酸酸的又有些微甜,吃下去,果然气顺了好些。

这才没精打采地回答尔纯,“尔纯姐姐,尔佳这两日身上不太好啊。”

尔纯不以为然,反而满脸羡慕,“尔佳啊,你这是好事啊。你不知道姐姐有多羡慕你,要是换了是我怀着龙嗣,就是日日夜夜吐苦水,我也是高兴的。”

话虽不错,但是这尔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聊天啊。

何灵还没回答,尔纯又接着说,“尔佳妹妹,如今看来,咱们尼玛察家族得仰仗你了。漫说是咱们的阿玛额娘了,便是我,以后也得仰仗妹妹提携了。”

金珠在旁边帮腔,“尔佳小姐,咱们说到底都是姓尼玛察的,有些姐妹亲啊,也亲不过这同一个尼玛察姓氏的。”

尔纯点头,“金珠这话说得是呢。尔佳啊,等你身上大好了,万岁爷要亲自给你晋位份呢。他日你若诞下龙子,那可不是一个贵人的事了。那时候,只怕就是嫔位了。尔佳啊,当初咱们进宫之时,额娘可是有叮嘱的。”

何灵心中长叹一口气,这个尔纯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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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5

原本何灵不想搭理尔纯的,但是,尔纯倒是提供了些有用的信息。

等自己身体大好了,乾隆亲自给自己晋位份?这次应该是晋贵人吧?一个贵人的位份,为什么乾隆这么重视?而且尼玛察尔佳对于乾隆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得宠的啊?

为什么会亲自晋升位份呢?

看来自己应该没怀孕多久,所以反应如此之大。

那么秦若曦什么时候晋的贵人呢?

富察贵人现在又怎样?她生了没?生的什么?

那位琪常在呢?现在又怎么样了?

何灵强打精神,细声细气地与尔纯聊天,“尔纯姐姐说得是呢。说到底,咱们才是真正的亲姐妹呢。说起来,这后宫中,再与别人如何交心,哪里比得上自家的亲姐妹呢。咱们既然都姓着尼玛察,就算平日里咱们不多结交,那也是天然的亲姐妹。可不就是亲姐妹,咱们才放心着不用维护关系嘛。”

尔纯显而易见地高兴了,“我就说尔佳妹妹是个明白人嘛。咱们当初兵分两头去各自找些能结盟的秀女,那可不是咱们尼玛察的亲姐妹之间有什么嫌隙,而是我们知道亲姐妹是不用特意维护的。毕竟咱们有尼玛察这滴血在里面呢,想远也远不了的。”

何灵点头,继续软绵绵地说,“这话,咱们亲姐妹知道就好。这后宫中,谁也不是傻子。咱们心中知道亲姐妹不用特意维持,那是咱们都知道日后总归是要为了尼玛察家族的。尔纯姐姐放心妹妹,让妹妹能够去结交其他秀女贵人,日后咱们就算得不到全心全意的朋友,关键时刻不当咱们的敌人就是好的。”

尔纯转脸看向金珠,满脸得意地说,“我怎么说的,我就说咱们尔佳妹妹可是心思通透着呢。有些话,咱们原不需要敞开来说的,那是咱们尼玛察家族女儿心知肚明的事呢。”

何灵说,“尔纯姐姐放心呢,当初咱们进宫之时,额娘叮嘱的话,尔佳是一个字都不曾忘了的。只是苦于尔佳现在尚未站稳脚跟,还需要再巩固巩固。希望如尔纯姐姐所言,如果他日我能诞下个阿哥,只怕咱们的福分才是真正开始了呢。”

尔纯重复了一遍,“那可不是?若是诞下个阿哥,咱们的福分才真正开始了呢。咱们尼玛察家族的荣光,只怕还在后头呢。”

何灵继续说,“尔纯姐姐,这话呢,咱们是从尼玛察家里带来的,今日说了,以后咱们都放在心上了,烂在肚子里。可不能叫外面的人听了去,起了防备之心。如若尔佳他日出头了,我有的,便是尔纯姐姐有。尔纯姐姐听了这话,只管放心。莫看尔佳平日里与其他秀女贵人走得近些了,会起了异心,那是万万不能的。纵是一千天一万天,尼玛察家也是咱们的根基啊,尼玛察好了,咱们才能长长久久地好下去。咱们好了,尼玛察也才能更锦上添花。”

尔纯笑得鼻子都皱弯弯了,“那可不是嘛?咱们尔佳妹妹可是尼玛察府中最为机敏的一个,考虑事情可比姐姐我周到多了。我倒从没有担心过尔佳妹妹有什么别的心思,我担心任何人,也不能担心了自己的亲妹妹啊。只是,看着尔佳妹妹如今怀这龙嗣,真真是辛苦你了。可惜姐姐不能替妹妹你分担一分半豪的。”

说着,伸出手捏了一把何灵的下巴,“妹妹真是辛苦了,天可怜见的,这小脸瘦得都快脱形了。唉,妹妹啊,若是能替你分担,姐姐真不忍心你受这样的罪啊。虽说这是件荣光无限的事,但是到底让妹妹辛苦了啊。”

何灵心中无可奈何,尔纯啊尔纯,你还真是会见风使舵啊。

但是也得继续跟尔纯虚与委蛇,“说起来,也是尔佳娇气了些。只盼着过了这段日子,也就能好起来了吧。”

尔纯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妹妹,昨夜你呕成这样,万岁爷差人来问话,可有说过今日会过来看看妹妹?”

何灵满头黑线,好嘛,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玉墨终于听不下去了,“尔纯小姐,万岁爷昨夜差人来问了话,知道尔佳小姐怀着龙嗣十分辛苦,倒是十分心疼的。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终究不是可以随时过来的。”

尔纯瘪了瘪嘴,“依我说啊,妹妹,这龙嗣你怀得如此辛苦,也该让万岁爷多看看。万岁爷看到你的辛苦了,也就知道心疼你了。有时候啊,既然怀了龙嗣,可不要太过明事理了。本来嘛,咱们女儿家家的,怀胎十月那是十分辛劳的事。万岁爷既然欢喜妹妹腹中的龙儿,就该多来看看妹妹。”

何灵不想纠缠这件事,“尔纯姐姐也看到了,尔佳目前这副模样,辛苦是辛苦了。只怕万岁爷除了看到辛苦,更看到尔佳憔悴不堪的模样啊。咱们以色侍君,又怎么能让万岁爷总是看到这样的一面呢?”

尔纯仔细看了看何灵的模样,不以为然,“妹妹啊,依我说,妹妹如今这模样,可真是楚楚动人,教人如何不可怜呢。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不已,只怕万岁爷会更心疼妹妹呢。女人嘛,繁花盛茂之时有她的美,憔悴娇弱之时,更有别样的美。”

何灵生硬地转移话题,“尔纯姐姐,那位富察贵人……”

尔纯原本喜笑颜开的脸,立刻就变了色,“哼,也不知道那富察氏到底使了什么**汤,竟能让万岁爷这样着迷。尔佳,不是姐姐我说你,当初那富察氏怀有龙嗣之时,可不是日夜地央着万岁爷在身边陪着?况且,她做得可更过分呢,你当日……”

忽然想起何灵在龙榻上躺了一夜的事,说起来可是大大的不恰当了。

虽然这件事当初是传遍了后宫各处,但是如今的何灵可是怀有龙嗣了的,可不是那个随便能让人扔在龙榻上的小秀女了。

尔纯知道这话不恰当,但是这样生生地停住,谁都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由于时间发生了跳跃,何灵不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多久,自然也没太大反应,但是玉墨已经皱起了眉头。

尔纯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何灵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玉墨皱起的眉头,有些讪讪地跳过这一段话,“妹妹啊,都说母凭子贵,依我说啊,你也可以趁着现在怀着龙嗣,央了万岁爷给你些好处呢。反正也不是你一个人这样做的,她富察氏做得,旁人就做不得吗?”

金珠在旁边帮腔,“尔佳小姐,现在您是金贵的身子呢。您想要什么,只要您开了口,万岁爷还能驳了您的要求?”

何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尔纯姐姐,妹妹有些头晕了呢。”

尔纯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躺一会儿?玉墨,赶紧给你家小姐再拿一粒顺气丸。”

玉墨无可奈何地从抽屉里拿了药盒子出来,拈了一粒顺气丸递给何灵,轻声提醒何灵,“小姐……”

何灵知道玉墨的意思是装病赶走尔纯。

虽然尔纯夹杂不清地说了很多让何灵头痛的话,但是现在何灵得打听些情况才好琢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走,暂时还不想赶走尔纯。

尔纯这么一打岔,何灵差点都忘了是要问富察贵人的情况。吃完药丸顺了气,何灵接着问,“尔纯姐姐,那富察氏,如今如何?”

尔纯又“哼”了一声,“那富察氏,真真是个狐狸精。咱们这些秀女里,谁不比她富察兰若金贵?不说家世了,就是论相貌,尔佳妹妹比她不知道绝色多少,要说温柔可人,我看那位婉贵人也是极为温婉的,怎么就她能得那样的恩宠?”

何灵心很累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就想打听点消息,玉墨不说,尔纯都说些啥啊?

只好继续递话,“唉,所以说啊,有的时候啊,有的人就是好命的。”

尔纯细细碎碎地说了些富察贵人的坏话,到底还是说了,“哼,你说那富察氏命好,我倒想看看她能命好到几时,这宫里多少人都想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能生得下个阿哥!”

富察贵人还没生产?

那还算好,时间跳跃得并不大,大概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了。

尔纯接着说,“哼,这阿哥都未必生下来,万岁爷就打算给她晋嫔位了。尔佳,你说万岁爷到底是看中了这富察氏哪一点?这才多久啊?兰嫔?也不怕祖宗笑话。”

何灵倒抽一口冷气,这位梦主果然是个心大的啊。从秀女到兰贵人,再到兰嫔,有没有一年的时间?

哦,倒是有一年的。

但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以她这样开外挂,谁能跟她斗啊?

这可怎么办呢?

尔纯继续碎碎念,“唉,我看那富察氏当初刚来时,谁能想到她能获得这样的殊荣?早知道是这样,唉……”

何灵知道尔纯其实是在后悔,后悔当初选了安贵人结交,而不是去找富察贵人结交。

但是,当初富察氏可是一开始就针对何灵的,都是尼玛察家的女儿,既然针对了何灵,哪里有机会让她能够去富察氏那里周旋呢?

这尔纯看着聪明,实际上连大局都看不明白。

以后,只怕也是个猪队友啊。

尔纯念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自己家还有个怀了龙嗣即将晋升贵人的妹妹,说不定以后也能晋升嫔位妃位呢,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尔佳啊,咱们现在不要去管那位富察氏,依我说,花无百日红,这宫中多少佳丽,我就不信她能得宠一辈子。况且了,有皇后娘娘在这里,凭她,也不能大过皇后娘娘的风头。”

何灵十分头痛啊,这位挂名姐姐真是一言难尽啊。

梦主的消息大概是知道了,那她培养的那位琪常在呢?

何灵软绵绵地继续问,“尔纯姐姐,那位琪常在呢?如今她如何?”

尔纯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贱婢罢了,常在如何?”

尔纯“贱婢”这两个字,玉墨又皱了皱眉头。

何灵提醒尔纯,“想那琪常在,也是个有福气之人啊。你说咱们这一届的秀女,有多少人?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偏偏万岁爷就能在这个时候对她这般有兴趣?”

尔纯还是不以为然,“男人嘛,总是喜欢新鲜的。新鲜又如何,贱婢一个,能让她走多远?”

何灵发现自己跟尔纯真的没办法交流,她说话根本就不在点子上啊。

这个“贱婢”很有可能会走到最后啊。

转念一想,也不对,自己从某种程度上算了开了上帝视角的,尔纯她们不知道啊。

富察氏行事嚣张,大家自然看不惯;那琪常在出身卑微,大家根本不在乎。

看来这事,还是得找自己人商量,听尔纯说了这半天,基本上白搭了,浪费时间。

何灵这么一想,又扶了扶额头,“尔纯姐姐,妹妹身上有些不适,只怕得躺一会儿了。”

尔纯站起来,还想摸摸何灵的头,玉墨赶紧说,“尔纯小姐暂时回避片刻,尔佳小姐只怕又要呕那腌臜之物了。虽说这是寻常反应,只怕尔纯小姐看了心中不适。”

何灵一听玉墨的提示,立刻作势呕吐。玉墨一步跨到床边,把小圆盂拿了起来。

尔纯一看何灵真的要吐,立刻站得远远地,“妹妹且先调养身体,改日姐姐再来与妹妹说体己话。”

眼神示意金珠,两人快速地溜了。

等尔纯金珠走了,玉墨倒是真的担心了,“小姐,尔纯小姐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总是你先好了,才有可能大家都好。你都没有大好,哪里有精力顾得上旁人啊。”

何灵知道玉墨心疼自己,点点头,“玉墨姐姐,尔佳知道的。就算以后要帮助尔纯,那也得是我站稳了脚跟才有的事。如今……那富察贵人……只怕就快是兰嫔了……”

玉墨摇摇头,“小姐,你现在身子重,管她是兰贵人还是兰嫔,即便是兰妃又如何?咱们眼前,只能顾着自己,稳打稳扎。走稳了当下的每一步,才有可能去谋取往后的下一步啊。”

何灵知道玉墨现在已经在心理上偏向了自己,而不仅仅只是尼玛察家族了,这是个好现象。

柳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玉墨姐姐,周太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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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6

玉墨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凡是周太医诊治时,总不愿意有旁人在侧,每每周太医来诊治时,玉墨反倒是会替何灵尽心看守着。

虽然玉墨不知道何灵是什么时候和周太医、秦若曦达成了利益联盟,但是玉墨也渐渐发现了秦若曦和周太医反倒是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这会儿秦若曦总不见回来,周太医能让自家小姐安心养胎那就最好了。

何灵一见朱幼安来了,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哭丧着脸问,“朱医生,我真的怀孕了?”

朱幼安看何灵表情,知道她很不乐意,岂止是不乐意,根本就是很抗拒了,柔声安慰道,“何姑娘,此事确实难为你了。想必你在现实世界里,也未曾体会过这种感受的。唉,梦境中总是会遇到我们现实世界里不会遇到的情况。越是到后面,只怕越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来接受这些奇怪的事。”

何灵看朱幼安误会她的意思了,赶紧解释,“朱医生,我不是说怀孕这件事本身。原来在第一层梦境里,我也是体验过怀孕了的。虽然怀孕确实是我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体验过的事,但是在梦境中我已经体验过了,怀孕这件事本身我是已经可以接受了的。”

朱幼安微笑着点头,“何姑娘能想得开,自然是好的了。何姑娘……尼玛察尔佳确实怀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何灵心中觉得有些温暖,虽然自己已经说过了不在乎怀孕这件事本身,但是既然自己哭丧着脸一定是心里不舒服的。朱幼安特意强调是“尼玛察尔佳怀有身孕”,也是为了自己能好受一点。

何灵收拾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听起来比较公事公办,“朱医生,我想先确认一下,是我一个人跳情节了,还是我们都跳情节了?你怎么知道尼玛察尔佳怀孕的?”

朱幼安虽然不明白何灵这个问题的意义,但是还是回答了,“我们都跳了情节的,不过好像我们跳情节的时间点略微有些不同。我也是一觉醒来,韦警官忽然给了我消息,秦姑娘已经晋为贵人。这才过了小半个月,尼玛察尔佳就怀有龙嗣了。”

何灵想了想,“朱医生你的时间是跳了一次还是两次?”

朱幼安认真想了想,“或许是两次,但是第二次的时间跳跃跨度比较小,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何灵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又追问道,“那若曦姐姐呢?她的时间跳跃了几次?”

朱幼安说,“以我给秦姑娘诊治过程中的谈话来看,她的时间只跳跃了一次,不过比你我的时间略微要早一些。何姑娘,在考虑什么?”

何灵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个大大的疑惑,但是又找不到准确的语言来描述这个疑惑,只好含糊其辞地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同一个梦境,咱们的时间线会不一样。”

朱幼安笑了,“原来何姑娘是在考虑这件事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梦境毕竟是梦主的意识产物。虽然我们大方向上我们得跟着梦主的剧情走,但是某些时候,我们也会影响到梦主的剧情走向的。”

何灵点头,“嗯,朱医生跟我说过,如果我们够努力,是可以把自己的戏份从背景墙变成主战场的。那么梦境中时间线的不同,是不是我们对梦主的影响力不同?”

朱幼安接着说,“是的。”

何灵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心中的那个疑惑转瞬消逝了,只好问别的,“朱医生,那么富察贵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位琪常在呢?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容妃娘娘怎么样了?若曦姐是怎么晋为贵人的?”

何灵一口气要把所有人都问一遍,朱幼安笑了,但是依然好脾气地回答,“那位富察贵人如今已经是临盆在即了,只看她想要自己生个什么性别的吧。听韦警官传来的消息,乾隆大概会趁着富察贵人生产一事,给她晋为嫔位。”

何灵叹口气,“她还真是会给自己开外挂啊,这么快,从秀女到兰贵人到兰嫔。皇后娘娘多半是不高兴了的。”

朱幼安点头,“韦警官提过,那皇后娘娘与乾隆少年夫妻,一路走来十多年了。虽然乾隆给了皇后娘娘凤印,但是他的心却总不在皇后娘娘身上。皇后娘娘虽然端庄大气,但是到底还是有些计较的。”

何灵赶紧将上次跳舞时看到皇后娘娘跟乾隆的互动告诉了朱幼安,以证实“皇后娘娘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计较的”。

朱幼安继续说,“是啊,秦姑娘曾经说过,你们推测,帝后很快会离心,也许皇后娘娘会因某事断发。那么,这位富察氏很有可能就上位了。据韦警官所言,乾隆想给富察贵人晋位一事,虽然皇后娘娘心中有些计较,但是到底很难找到理由反驳。”

何灵追问,“为什么呢?一个刚进宫一年多的秀女,就算她再得宠,这样快的速度,总是可以缓一缓的啊。况且,她也未必能生个阿哥吧?”

朱幼安解释,“据韦警官说,那位富察贵人颇能入了太后的眼。当日提起富察贵人腹中龙嗣时,偏巧就是皇上皇后去给太后问安。原本是说不到晋位这件事的,太后提了一句,宫中已经许久没有龙子出生了。这届秀女中,那位富察贵人温柔贤淑且行止有度,只望她能给皇家带来一个好彩头,由她开始,能够枝繁叶茂。”

何灵点头,示意朱幼安继续说。

朱幼安继续说,“乾隆也不知道是早有这想法呢,还是临时起意,太后说完这句话后,乾隆立刻就接了话,既然皇额娘也觉得那富察氏温柔贤淑行止有度,偏巧她又是头一个得怀龙嗣的。她既然能拔得这一届秀女头筹,说不定还真能给皇家带来众多子嗣。依着皇额娘的心愿,不如就给了她一个头彩,待她生产过后,寻个吉日,晋了她的位份吧。”

“皇后娘娘当时倒是能沉得住气,面上不动声色地同意乾隆的提议,还顺道说了些讨巧的话,也算是官方同意了富察氏的嫔位。”

何灵叹了口气,“梦主真是厉害啊,这大腿抱得挺好的。太后开了口,别说皇后娘娘了,就算是乾隆都得给她老人家几分面子呢。更何况,这事乾隆可是乐意的。”

朱幼安接着说,“原本乾隆在太后面前提给富察氏晋位的事,皇后娘娘原本已经有些不乐意了的。但是那富察氏到底是世家女子,家世倒也配得上这个嫔位;她性格也算温和不争不抢,又头一个怀有龙嗣,偏巧又是太后赞过的人。皇后娘娘再如何不乐意,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反驳的。原本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也就没什么事了的,偏偏那乾隆又是个喜欢花团锦簇锦上添花的人,他虽然没有说到底为那些秀女或者宫女晋位,但是那意思肯定是为那位琪常在了。说是乾隆提议,既然已经给富察氏晋位了,不如也挑拣几个出色的秀女,一并晋了位。一来呢,让秀女一并其家族感受一下皇恩浩荡;二来,也为鼓励一下后宫诸人,凡是能尽心伺候皇上的,总是能够有所期盼的。”

何灵点头,“这话倒也说得对的啊。”

朱幼安微笑着,“话肯定是没错的。不过,乾隆爷说这话可是有私心的。你可还记得那位获宠得十分蹊跷的琪常在?说起来,为她晋常在一事已经让皇后娘娘有些不高兴了的。乾隆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是为了这位琪常在打底做铺垫的。”

何灵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唉,这乾隆爷还真是啊,一门心思地就为这琪常在考虑。本来那琪常在以这种方式得宠就让人有些瞧不上,偏偏几次三番地惹恼皇后娘娘。其实那皇后娘娘也并不是想要独宠后宫的,她做事还算大度,真的蛮有皇后风范的,为什么她们就不能消停点呢?不过,这多半都是梦主自己想的。”

朱幼安说,“咱们到了梦境中,就姑且把梦中人的想法都当做真实来处理吧。确实是梦主安排的,但是梦主也只能安排大概方向的。只看这倾向性,看来真是你们猜测的那样了,只怕我们还得好好查查这位琪常在的根底。”

何灵叹气,“所以这一次晋位份,那个富察氏就是第一个嫔位了,我是因着得孕了,可以晋一个贵人。那么琪常在,只怕也是贵人了。就算皇后娘娘心中再不乐意,也是无可奈何的了,总不能因此驳了乾隆的面子吧?”

想了想,又想笑了,“原本我该是很快就下线的小龙套,居然能让我在夹缝中留了下来,还得了孕,现在看来还能得晋为贵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驳了梦主的好运气了。”

朱幼安点头,“何姑娘运气确实不错的,虽然梦境中这时间线跳跃了这么一下,不知道是如何得孕,但是这也说明了在梦主没注意到的时候,何姑娘确实能抓住机会的。”

何灵想起秦若曦,“那朱医生,若曦姐姐又是如何呢?”

这话刚说完,秦若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尔佳妹妹,玉婉姐姐想来看看你,现在可方便?”

朱幼安示意何灵躺好,起身给秦若曦拉开了门,“微臣给贵人娘娘请安。”

秦若曦一挥手,“周太医,今日尔佳妹妹如何?周太医一直为我姐妹二人费心诊治,何须如此多礼。”

待到坐定,秦若曦微笑着问何灵,“何灵,现在感觉怎么样?”

何灵皱着眉头,“唉,我也不知道我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总是会有怀孕的时候。如果可以,我可是希望生产的时候时间能再次跳跃,要不然,以现在的医疗水平,那可真是一头奔生一头奔死了。”

秦若曦捂着嘴笑了,“还能开玩笑,看来今天状态不错的嘛。”

何灵叹气,“不然呢?我从第一个梦就知道了,我的运气肯定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倒霉的那个。尤其是这个梦,无力吐槽了。对了,若曦姐姐,我们这次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跳跃的啊?”

秦若曦说,“可能你们的时间跳跃跨度稍微大一点,我的还算好,基本上也算稳扎稳打的了。”

何灵高兴了,“那就好。正好若曦姐姐把我漏掉的剧情帮我补一下,你是如何晋为贵人的?我一个未能侍寝成功的秀女,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孕?”

秦若曦轻声细语地说,“当日你是没能侍寝成功,那时候我们都以为皇后娘娘放弃了我们。哪知道,那富察氏竟然如此多的小动作。隔了三两日便要乾隆去陪伴一次,每次定是以腹中胎儿为借口。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毕竟皇后娘娘也不能说她作妖。可是她总这般折腾,皇后娘娘倒是不能任由她这样了。偏偏她说话还特别气人,明明自己作妖非得乾隆陪她,非得横竖说些‘原本怀孕龙嗣该是喜事,也该自己小心些,可是这身体总是这般不争气。若不是为了腹中龙嗣,原不敢如此造次。知道的、能体谅的,会说一声毕竟是龙嗣,小心些总是应该的。不知道的、心中有其他计较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总是会有人说些孟浪轻狂的话。’这话说得真是诛心了,偏偏又让人挑不出些什么错来。”

何灵轻笑道,“这位富察氏还真是个温柔贤淑的人啊。这些话说出来,万岁爷倒是听不出来的,还以为她真的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只有我们女人就知道,这话真的是能呕死人啊,关键是你还不知道怎么去堵了她的话。这圣母白莲花,真能气死人不偿命。”

秦若曦笑了,“我们都能听得出来,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就算不为了平衡后宫,富察氏这样轻狂,皇后娘娘还是要想办法努力一下的。原本我侍寝后就该去太后处请安的,毕竟是娘家姑母,虽说隔了一层,但到底是一笔写出来的钮钴禄姓氏。但是梦主设定了太后的心思全在她富察氏身上,我这正经的钮钴禄氏反而没能在自个儿姑母身边侍奉一二。”

何灵笑了,“对啊,本来你才是钮钴禄家族的人嘛,要说起来,太后怎么着也得给娘家侄女儿一点机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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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7

秦若曦微微一笑,“也是亏得有韦远了。他在乾隆身边,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作用远远超过我们苦苦谋划精心设计的局面。韦远在乾隆面前提了一句‘说起来,似乎也有一位钮钴禄的小主?’,韦远还真是聪明啊,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倒让万岁爷又想起了你这个还没侍寝成功的绝色佳人。”

何灵有些哑然失笑,“所以人都是有些未完成心结的吧?这件事中不在于你跟太后同姓一个钮钴禄,也不在于我有多绝色,更不在于那位富察贵人多能折腾,只是韦远哥刚好在恰当的时候提醒了乾隆这么一句。”

秦若曦点头,“而是韦远提醒得很巧妙啊,不是直接提你,也不是直接提我,而是提太后的姓氏。乾隆到最后都只当做是自己想起了你尼玛察尔佳了,这样转了个弯,可比直接提及的效果好多了。乾隆爷听了韦远这一句,与皇后娘娘闲聊时便示意皇后娘娘唤了我同去给太后请安。我既然能到了太后跟前,别的不说,钮钴禄家族的女儿,总是不能驳了面子的。既然其他秀女能晋为兰贵人、安贵人的,也不少我这一个玉贵人了。说起来,我这个贵人,跟我没多大关系,就是占了钮钴禄姓氏的便宜。”

笑了笑接着说,“说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姓氏,连带着让皇上想起来你这个绝色佳人。既然皇上都想起你了,皇后娘娘肯定也能想起你来,这才重新安排你侍寝。”

何灵调皮地说,“那位富察贵人这次为什么不捣乱了,居然能让我侍寝成功?”

秦若曦摇头,“她又不傻啊。她腹中的胎儿已经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收益了,就算再多一个贵人又如何?她已经是这届秀女中最拔尖的那个了,如果与其他秀女拉开的距离太大,这个梦也太没意思了,肯定不会出现在迷途中。而且这次的侍寝,焉知不是太后心中默许的?虽然你与那尼玛察尔纯才是亲姐妹,但是这宫中谁人不知我钮钴禄玉婉跟你尼玛察尔佳那是同甘共苦的异姓姐妹啊。”

何灵点头,“是啊,所以这宫中历来都是各种拉帮结伙自成团体,关键时刻可以相互提携啊。这一次,可不就是若曦姐姐给的机会?”

秦若曦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咱们这是在分析梦中人,你这丫头,扯到我身上干嘛?要说也得说钮钴禄玉婉!”

何灵知道秦若曦心中还是有些担心韦远一直在乾隆身边,怕他分不清哪个是秦若曦,哪个是钮钴禄玉婉。

又想到朱幼安说到梦中事,一直都说“尼玛察尔佳”,而不是何灵,这就是说他能分得很清楚,也希望何灵自己不要梦境现实混为一谈。

何灵冲朱幼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朱幼安什么也没说,也冲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秦若曦接着说,“你还说你运气不好,其实你运气也算很好的。侍寝不过三两次,你就得怀龙嗣了,这也算你拿到了一手好牌吧。”

何灵瘪嘴,“钮钴禄玉婉得怀龙嗣倒也罢了,反正咱们谁跟谁怀都一样。这要是尼玛察尔佳怀了,也不知道那富察贵人以后会怎么对付我呢?”

想到这里,忽然紧张起来,“你说那富察氏会不会开金手指,让我难产而死啊?然后留下遗孤,托付给钮钴禄玉婉?或者让我滑胎?让我生个狸猫?”

秦若曦皱着眉笑了,“何灵啊,我觉得如果你做梦的话,脑洞也是蛮大的。还生只狸猫……你这是打算换太子呢?想什么呢?”

朱幼安微笑着说,“何姑娘放心,自从尼玛察尔佳有孕后,皇上皇后特意叮嘱过我,太医院中所有事务皆可暂停,一定要确保尼玛察尔佳小主母子平安。”

何灵略微放心了,“这还差不多,总不能我的梦中人生涯就这么跌宕起伏吧?怀孕生娃都已经够难为我了,再让我难产挂掉,那可真是太惨了。这么说起来,我可以随时联系朱医生了?”

朱幼安点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我是得了皇上皇后口谕,随时待命为你护航的。”

何灵这次发自内心地欢呼了,“太好了!原来怀孕了还是有好处的啊。”

秦若曦看了看何灵,先让她高兴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今天听着皇后娘娘和太后的对话,可能情况不容乐观的。”

朱幼安和何灵问道,“怎么了?是那位琪常在吗?”

秦若曦摇头,“那位琪常在,几乎已经确定是要晋为贵人了的。在这个梦里,她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了。梦主特意培养她,无论多少届秀女进宫始终无法动摇乾隆心中一席之地的容妃娘娘亲自举荐她,乾隆又有些偏爱她,她能晋位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了。皇后娘娘是不开心,但是历来辛者库中不乏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一个贵人而已,皇后娘娘不能反驳。”

朱幼安说,“可是容妃娘娘?”

秦若曦点头,“那位琪常在,不过是替容妃娘娘留住乾隆的一枚棋子罢了。乾隆爱那琪常在娇俏可人,便常常去容妃娘娘那里走一走看一看。虽说皇后娘娘与皇上少年夫妻,十数年感情,也给了皇后娘娘六宫最高权力。但是,那容妃娘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今天不知如何说起的,太后话里透出的意思,乾隆大概是想晋容妃娘娘为贵妃。”

何灵噎住了,“乾隆这是嫌气不死皇后娘娘啊?这上上下下的,能不能让皇后娘娘暂时消停一会儿?”

秦若曦笑了,“你对皇后娘娘还挺好的,这么维护她啊?”

何灵叹气,“人家是原配啊,而且我看出来了的,皇后娘娘是真心爱乾隆的啊。她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大体上真的做到了一个皇后该有的母仪天下。就这样,乾隆还一脚一脚踩上去,过分了啊。”

秦若曦叹气,“是啊,我们都觉得皇后娘娘其实还算不错的了。不管是富察氏还是尼玛察氏,但凡怀有龙嗣的,她比乾隆比太后都上心。且不说太医随时待命了,各色的补品、赏赐,连娘家人进宫陪伴,哪一样她没想到呢?就是这样做了,乾隆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到处鬼混吧。”

何灵接着说,“按说这个时代也是讲究世家门阀的,咱们这些秀女,哪一家不是世家大族?不是世家大族,哪里有资格入册的?就算那富察氏再作妖,谁让她有个富贵无比的姓氏,谁让她腹中怀有龙嗣?偏偏这位琪常在,连我们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如今看来,这一切还真就是容妃娘娘的一个局啊。琪常在倒是晋为贵人了,容妃娘娘想要的是贵妃。容贵妃……再来,可不就是协理六宫了?”

朱幼安倒是一脸镇定,“容妃娘娘晋贵妃之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及了的。只不过,乾隆肯定是想给容妃娘娘晋位了的,这事是给皇后娘娘打个底,先让她心中有个预期,免得到时候真的提出晋为贵妃,或者乾隆真的执意要晋她为贵妃,皇后娘娘闹事。”

何灵一直惦记着帝后离心的事,“若曦姐,那今天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皇后娘娘听了以后是不是很气?”

秦若曦说,“因为我也姓钮钴禄,从万岁爷那次提了一句话后,日常皇后娘娘去太后处也常常会唤了我去。皇后娘娘其实对我们俩倒是一直挺好的,不管是我晋贵人,还是你怀龙嗣,她都是暗中护着咱们俩。虽说她最终也是为了自己,但是到底对我们不薄的。今天我和皇后娘娘又去了太后的慈宁宫说话,太后心情倒是很好的。富察贵人如今也快到日子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还讨论了富察贵人生产后该赏赐些什么才够体面。从富察贵人又说到你腹中的孩儿,对了,你若是想要娘家人进宫陪陪你,只管开口就是了的。皇后娘娘还着人去尼玛察府上问了你幼时爱吃些什么,只要不碍事的,只管给你采买来。”

何灵点头,“皇后娘娘还真是个大管家,还挺细心的。”

秦若曦说,“是的呢。从你身上,又说到了皇后娘娘这些年的辛劳,原本这些话倒是挺让人感动的,皇后娘娘还有些高兴的。太后说了些乾隆给她提过的话,都说皇后娘娘识大体知大局,后宫交到皇后娘娘手里太后皇上历来是放心的。又说乾隆皇帝虽说已经三十有余,但是到底有些时候会有点稚气,说话做事还需要皇后娘娘多多关怀。两人又说了些册封晋位之事,说是交给皇后娘娘办理,务必要隆重些。”

何灵点头,“到这里都还算正常的啊。”

秦若曦转头对朱幼安说,“我听太后的语气,似乎等富察氏生产册封后,皇上要安排江南游?”

朱幼安问,“怎么说?”

秦若曦说,“话是没有明说,但是我感觉他们在安排一件什么大事,而且这件大事是需要皇上皇后一同出行的。太后说,皇上少年时就喜欢山川河岳的,只是身在帝王家,总不能是像寻常人家一般,想要走走看看便能如愿的。说起那是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总是喜欢四处走走。如今皇上治理有方,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想来很是怀念当年与皇后一同出游的日子。只是皇后娘娘治理后宫,终日繁忙,到底是不能如愿了的。”

何灵有些莫名其妙,“那乾隆哪里会想着跟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这档子事啊,根本就是想出去玩了,随便找个烂理由。”

秦若曦笑了,“且不管他用什么理由啊,反正皇后娘娘倒是心软了的,可见他们当年确实是情深一片的。话到这里了,皇后娘娘开心了的,就算最后去不了,那也开心的啊。不过,太后后面的话,真是让皇后有些不开心了的。太后说,这些年来,看着皇后娘娘如此贴心照料皇上,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太过操劳了。皇上虽然政务繁忙,心里却还是一直记挂着皇后娘娘的。皇上总是想起当年的岁月,希望皇后娘娘多多爱护自己的身体。后宫之事,无需事事亲力亲为。看那容妃娘娘这许多年,行事也是稳重谦和的,皇上想着皇后娘娘太过操劳了些,心里寻思让容妃娘娘可以协助一下皇后娘娘。”

何灵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要协理后宫了?皇后娘娘无病无痛的,做事也算公平公正,需要什么协理啊?这不是分权是什么?”

秦若曦说,“是啊,当时太后说了这番话,皇后娘娘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能为皇上做点分内的事,那是做媳妇儿的本分。皇上能记得当年的情意,能体谅媳妇儿做事,已经是最让人感怀的了,哪里会觉得操劳?”

何灵说,“太后怎么说呢?”

秦若曦接着说,“太后也是点到为止的啊。反正已经提了这个事了,只怕到时候皇后娘娘得费点心思才能让容妃协理这件事平息下来了。皇后娘娘从太后慈宁宫出来,又带着我绕了一圈御花园,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那么晚回来的。”

何灵问,“皇后娘娘带你绕御花园干嘛呢?”

秦若曦说,“她不是特意想带我绕御花园的,只是忽然听了太后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些年皇后娘娘到底有没有能干点的心腹啊?那位容妃娘娘,说起来但是温柔体贴稳重谦和,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实际上能做到妃位,哪里会有简单的人啊。我看皇后娘娘去了御花园也没有心思赏花的,不过是白白走了半圈而已。”

朱幼安摇着头,“那容妃娘娘能做到妃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皇后娘娘也不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啊。据说,这位皇后娘娘在宫中虽未与其他嫔妃结盟,但是她却一直有自己的力量来源。这宫中多少事,只在于她争不争罢了。”

何灵和秦若曦异口同声,“皇后娘娘这么强?她有什么力量来源?那为什么看她总是被欺负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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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8

朱幼安笑着说,“咱们梦中的这位皇后娘娘能在幼时便指给了双生子中的宝亲王,那可不是像有的里写的那样,一块手帕随便一扔,扔到谁的名字下,就定了谁。据说当年还在府中时,便全方位考察过了两位亲王。否则,以乾隆生母如此出身,又怎么可能给宝亲王带来诸般荣誉。”

何灵问,“等一下,朱医生,你是说太后的娘家其实并不怎么滴?乾隆是因为如今的皇后娘娘家中支持才能脱颖而出?”

朱幼安一看何灵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了,“这是梦中,不是历史。不过真实的历史上这位钮钴禄的太后确实出身也不算显赫的,也是因为圣祖皇帝康熙帝才让雍正有了更多的机会,这里面的事呢,有些是机缘巧合,有些又是必定如此的。咱们梦中的乾隆非长非嫡,还有个双生的弟弟,之所以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被立为储君,有他的优势,更有皇后娘娘族中支持。别的不说,单单前些年大小金川之战,有多少皇后娘娘族中将士为之牺牲、付出?乾隆纵然再任性妄为,再对美女来者不拒,还是感念皇后娘娘族中的付出的。”

秦若曦说,“这可是陈晓峰告诉你的?”

朱幼安点头,“只能是他啊。这与真实历史有些出入之处,虽然不影响大局动向,但是基本上也会是我们必须考虑的影响因子。虽然说如今皇后娘娘族中已无能左右战局的大将,但是她们若想要培养,愿意依附的文人武将不计其数的。”

何灵说,“朱医生你说大小金川之战已经结束了,那么现在该是乾隆哪一年?”

朱幼安一愣,“你可问住我了,这梦中没有真实的时间概念,全凭梦主安排时间。你是不是想以历史事件推断那位富察氏到底什么时候做皇后?”

何灵点头,“是啊,我想算算皇后娘娘大概什么时候断发,算算富察氏到底想做皇后还是有其他打算。。”

秦若曦摇头,“我们算不了的,我们只能等梦主安排剧情以后再进行弥补,很难做到事前预知并防范的。”

朱幼安赞同,“是的,我们是算不了梦主的行为的。如果我们够强大,也许能够影响到梦主的行为,但是我们预算不了。”

何灵想起玉墨所说的那句话,“富寅少爷现在很好”,赶紧提醒朱幼安,“朱医生,是不是梦主那位青梅竹马又有什么事了?玉墨今天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了些跟富寅有关的话,这都已经离开了多远的人了,为什么还会有消息呢?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是我总觉得一旦出现富寅少爷的消息,一定会暗示着梦主的青梅竹马要出事的。”

朱幼安点头,“有可能的,我想办法通知陈晓峰去查一查梦主的青梅竹马如今怎样了。”

秦若曦笑着说,“何灵啊,我觉得你倒是有点像我们的预言家哦,也不知道你预言的东西会不会准呢。说不定啊,哪一天这位富寅少爷还真的又绕回来了呢。”

何灵叹气,“我倒希望他一生离这里远远的,过点自己的小幸福生活。绕回来干嘛呢,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秦若曦说,“刚才朱医生不是说大小金川之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吗?以乾隆十全老人之名,就算梦主不给他安排那么多战争,只怕还有其他的战争呢?说不定还真能在军营里有所作为了,尤其是那位青梅竹马。说不定还得给我们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说着又笑了,“何灵,我发现你这半天都没有妊娠反应了哦,是不是习惯了?”

何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觉得,可能又要有新的剧情发生了。”

秦若曦点了一下何灵的额头,“我倒想看看这次你的嘴会不会开光。”

话音刚落,玉墨、雪莺在外面轻声呼叫,“贵人、小主,皇后娘娘传懿旨。”

秦若曦和何灵相互瞪着眼,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真的开光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原来富察贵人即将生产,皇后娘娘临时叫了些妃嫔贵人,并且还单点了孕期已稳定的何灵前往坤宁宫,一起为富察贵人腹中龙子祈福。

何灵满脸狐疑地看向秦若曦,“这是怎么回事?”

朱幼安低声说,“跳剧情了。”

何灵这才发现还真的如秦若曦所言,自己一点妊娠反应都没了,虽然肚子上看不出变化,但是应该已经过了小气期了。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小主今日脉象平稳,去走一走当是无妨了的。”

何灵明白大概真如朱幼安所言,跳剧情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白天三人都清醒时忽然跳剧情了,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

皇后娘娘考虑得很周到,给何灵坐的软轿真是温暖又舒适,小太监们行走步!伐平稳缓和,几乎没什么不适感觉就到了坤宁宫外。

何灵一手搭在玉墨手腕上,与秦若曦并排向坤宁宫走去。尚未走进坤宁宫,就见一位衣着明艳珠环玉绕的嫔妃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朝自己走来。

秦若曦低声说,“丽妃娘娘、安贵人、文贵人。”

顺势轻轻一拉何灵,“奴婢给丽妃娘娘请安。”

衣着明艳珠环玉绕的丽妃娘娘轻笑着,“玉妹妹多礼了。”

示意文贵人上前扶了一把何灵,“这位可是那位怀着龙嗣的尼玛察妹妹?说起来,妹妹进宫这么多日子,还没能有机会见着妹妹呢。算起来,妹妹这也算安稳了,只盼妹妹能再为咱们大清添一位龙子阿哥了。”

何灵不知道这位自来熟的丽妃娘娘什么路数,但是听她说话,显然是个性格开朗的人。

赶紧向丽妃娘娘告罪,“丽妃娘娘,尼玛察氏身份低微,一直没能有机会得见丽妃娘娘,其实尼玛察心中自然是仰慕丽妃娘娘的。”

丽妃娘娘轻笑道,“尼玛察妹妹这张小嘴儿真是会说话呢,怪不得皇上、皇后娘娘如此念念不忘呢。漫说是妹妹有龙嗣在身了,就是这绝佳的模样,这样乖巧的性格,实在是惹人怜爱啊。”

说完扶了一把何灵,“尼玛察妹妹,可得小心些。”顺势就拉着何灵的手踏进了坤宁宫。

进了坤宁宫才发现,除了皇后娘娘主仆数人,一个大厅里已经坐了好些妃嫔。

丽妃娘娘有些张扬地轻轻一甩手,心不在焉地说,“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妃娘娘身后的安贵人、文贵人,秦若曦诚心实意地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妃娘娘也不等皇后娘娘说话,径直就起身了,还硬拉着何灵不动,“皇后娘娘,臣妾看尼玛察氏怀有龙嗣,这身上不方便,能不能就免了这大礼。”

何灵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人都有些谁,低着头想请安吧,丽妃娘娘又硬拉着自己。到底身上怀着孕,不好也不敢用力,只好不尴不尬地现在中间。

皇后娘娘的声音里波澜不兴,“倒是丽妃想得周到呢,尼玛察妹妹身子重,本宫原想着该让你好生歇着。不过今日是个好时机,尼玛察妹妹也该跟众位姐妹见见面了的。”

何灵赶紧表明态度,“奴婢谢皇后娘娘体恤之恩。”

听得皇后娘娘依然波澜不兴的声音,“尼玛察妹妹想必已经知道丽妃娘娘了,今日见过众位姐妹后,日后诞下皇儿,只怕也是要多与众位姐妹多多相处了的。”

何灵还等着皇后娘娘介绍呢,结果皇后娘娘没搭理她,只说了一句,“各位妹妹且先坐下吧。以太医诊治结果来看,富察妹妹今日还需一会儿才能诞下皇儿的。”

丽妃娘娘是妃位,自然不会拉着何灵去她身边坐着,终于放下了何灵的手。

秦若曦一直注意着丽妃娘娘和何灵的动作,见丽妃娘娘终于放开了何灵,轻轻拉了一下何灵的衣襟,把何灵拉到了角落里。

大家都落座后,皇后娘娘才高兴地说,“说起来,富察氏倒是带来了咱们这许久以来的又一个皇儿,也是富察氏这一个好彩头,咱们接下来才有了尼玛察氏妹妹的好消息呢。”

这话一出,大家也跟着兴高采烈地说,“皇后娘娘为了咱们大清真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了,只盼着咱们这么多姐妹,能为大清开枝散叶,也让咱们多高兴几次。”

“这富察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啊,咱们的尼玛察妹妹也是有福之人。只望两位妹妹能将这福分分一两分给我们啊。”

“富察贵人这次可算是真有福啊,万岁爷这会儿只怕是心急着呢。”

“也不知这一次富察贵人是诞下个阿哥呢还是格格啊?依我说,阿哥格格都好。”

“妹妹听说,咱们这位富察贵人福气可大着呢,说不定咱们都要沾着她一点福分的。”

皇后娘娘知道大家讨论得兴高采烈的背后,其实更关心富察氏会不会生个龙子,若是生个龙子会得什么样的位份。

原本皇后娘娘跟皇上曾讨论过的以富察氏生产之机,给众位妃嫔晋位分之事,只怕是真的了。

皇后娘娘笑着说,“富察氏可是有福之人,咱们众位姐妹也是有福之人呢。”

一位圆脸憨厚模样的嫔妃笑嘻嘻地说,“皇后娘娘,嫔妾听说,万岁爷因着富察妹妹生产之事龙颜大悦,只怕除了富察妹妹,咱们众姐妹也是能跟着喜庆喜庆的。”

何灵趁机看了看秦若曦,眼神里传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大家关心的,果然不是富察氏生不生,而是自己升不升。

皇后娘娘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微微一笑,“各位妹妹请放心,凡是尽心侍奉皇上,能为咱们大清开枝散叶的,咱们总是有赏的。不单单是富察妹妹,一并连尼玛察妹妹,容妃娘娘宫中的琪常在,凡是尽心侍奉,本宫总是能看得见的。”

丽妃娘娘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大家都能听得到,“唉,到底是要年轻的,到底是要新鲜的,也不知臣妾这样尽心侍奉皇上的,可也能跟着喜庆喜庆?臣妾倒是听说,富察妹妹诞下皇儿之际,便是晋为嫔位之时呢。也不知这一次晋位,可是以年龄还是以什么为准啊?”

丽妃娘娘这句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的,虽然丽妃娘娘明艳动人性格开朗,但是这喜怒皆形于色直来直去的性格,难道就不吃亏吗?

众位嫔妃暂时停了一下,显然也是十分关心晋位的问题,刚好丽妃娘娘开了这个头,给了大家一个机会。

丽妃娘娘右侧一位鹅蛋脸的嫔妃也跟着说,“说起来呢,富察妹妹能为大清开枝散叶,这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皇后娘娘方才说,凡是尽心侍奉皇上的,皆有赏。皇后娘娘知道,嫔妾历来都是尽心尽力,也不知嫔妾这份心思,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有没有看到。若是嫔妾有不足之处,还望皇后娘娘多多教导,嫔妾从今而后,一定遵照皇后娘娘教导行事的。”

皇后娘娘身边另一位娇俏的嫔妃也跟着说,“颐嫔娘娘自然是尽心尽力侍奉皇上的,只是咱们这宫中有多少姐妹,试问哪位妃嫔贵人不尽心尽力侍奉皇上呢?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自然是望着咱们都能有赏,只是吧,大家伙儿都尽心尽力了,也有些姐妹更尽心些。就比如说咱们今日生产的富察氏妹妹,她可不单单只是尽心尽力侍奉皇上啊,她还为咱们大清开枝散叶了呢。颐嫔娘娘,咱们这后宫中,拢共也只有这么些位份,若是人人都以自己的心思为先,这哪里是为万岁爷解了心中忧愁,这是让皇上为难啊。”

另一位眼神、表情温柔的嫔妃软绵绵地说,“采盈妹妹这话说得好呢,咱们今日也是因着富察妹妹生产之喜才得了这样的机会敞开心扉说说话呢。采盈妹妹方才说得对,咱们尽心尽力侍奉皇上,可不是为了晋位。拢共也就这些个位份,难不成咱们没有这位份就不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了?咱们总得是为了皇上,为了咱们大清,可不是为了一个位份才作秀的呢。至于采盈妹妹说的为咱们大清开枝散叶,原也是咱们的本分。臣妾不才,倒也尽了这开枝散叶的本分呢。依我说,晋不晋位份,那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咱们总该想想,怎么才能为皇上排解烦忧呢。”

何灵偷眼看向秦若曦,秦若曦以嘴型示意,“容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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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39

这是何灵第一次见到这许多嫔妃,一直以来只知道容妃娘娘颇得乾隆宠爱,并没亲见她有何出众之处。

刚才这番话,说得十分大义凛然,何灵几乎都要为这位容妃娘娘鼓掌了。

何灵偷偷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面带微笑,并无异样。

容妃娘娘如此高洁的一番话,让其他嫔妃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了。

正思量间,乾隆皇帝带着韦远风风火火地踏进门来。

妃嫔们知道皇上一定会到这坤宁宫来看一趟皇后的,所以多数嫔妃皆作盛装打扮。这会儿乾隆一阵风一样的卷进门来,惊得大家纷纷起身,各种问候。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万岁爷吉祥。”

“奴婢给皇上请安。”

乾隆一挥手,“皇后,今日兰贵人生产,辛苦你多方安排了。”

皇后娘娘看了看众位妃嫔花枝招展跃跃欲试的模样,只当作看不见,对皇上说了一句,“皇上跟臣妾如此客气呢,这后宫中原本就是该臣妾管理,哪里辛苦呢?”

容妃娘娘适时地又说一句,“皇后娘娘历来考虑得最为周全了,像今日兰贵人生产,皇后娘娘早了半月便各方都已备齐。太医院医术最为高明的孙太医日日守护着玉贵人,据孙太医所言,兰贵人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只怕用不了半日,皇上便能添得位皇儿了。”

乾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容妃此言甚得朕心,皇后娘娘办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拉了拉皇后娘娘的手,“佩宜,朕感谢你。”

皇后娘娘脸上露出微笑,“皇上,这是臣妾份内之事。能为皇上分忧,臣妾心中是欢喜的。”

何灵扫了一圈众嫔妃的脸色,还真是精彩啊。

有的痴痴地望着乾隆,有的搔首弄姿地用手指拨弄头发,还有的低着头有些不悦的表情。

从韦远跟着乾隆进来,何灵就发现秦若曦已经偷看了他很多眼。

何灵心中有些想笑,好在秦若曦位份低微,又行事低调不多言不刷存在感,更没有任何可以让大家嫉妒的点,否则这样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皇上的随身太监,简直让人怀疑秦若曦是不是在想办法从李玉处探寻皇上的行踪呢。

刚才容妃的那番话倒是让乾隆放心了的,此刻他选了一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老神在在地坐在皇后身边。

皇后娘娘早就示意宝娟送上了乾隆最爱的清茶,“皇上,虽说兰贵人这一胎没有什么危险,到底是头胎,只怕还是要些时辰的。皇上日夜操劳,姑且先休息一番吧。”

丽妃娘娘瞅准机会,赶紧插了一句话,“皇上,臣妾看皇上日夜操劳十分辛苦,近日里都不曾到臣妾寝宫。如若皇上不嫌弃,臣妾姑且给皇上缓缓精神?”

站起身来就想往乾隆身边靠去。

容妃娘娘赶紧开口阻止,“虽说丽妃娘娘手上倒是能让人缓解疲劳,万岁爷此刻只怕是满心欢喜的,也不需要丽妃娘娘给万岁爷缓精神了。以臣妾说,只需要咱们跟万岁爷好好说说话,给万岁爷宽宽心便好。话说,咱们这一年还真是有福气呢,先是兰贵人得孕,如今就要给咱们大清添一位皇子或皇女了。也是兰贵人这彩头开得好啊,如今尼玛察氏妹妹也得怀身孕了呢,要不了多久,只怕咱们这宫中又会热闹了许多呢。尼玛察妹妹,尼玛察妹妹……”

何灵内心叹了口气,你们要斗就斗啊,拉我出来干什么?

但是她又不敢说什么,起身给皇上福了一福,“奴婢给皇上请安。”

乾隆此刻才注意到还有个怀了孕的绝色美人呢,赶紧一挥手,“尼玛察氏,既然怀了身子,且好好坐着,无须多礼。”

又转脸对容妃说,“容妃这话说得好啊。兰贵人这是给朕的大清开了个好彩头,如今尼玛察氏又得孕在身,这都是好事。皇后,咱们今日趁着兰贵人这个好兆头,也说点让大家喜庆的事。说起来,咱们这宫中,也是许久没有喜庆事了。皇后啊,既然这么高兴,朕与你说过那事,可是要作数了啊。”

何灵发现这乾隆还真是个喜欢热闹又喜欢别人吹捧的人。只要别人说点好听的话,他就忍不住得意起来了。他得意了倒是不要紧,可是他总是欺负皇后娘娘。

这番话一说,其余的嫔妃皆满脸欢喜,皇后娘娘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灵猜测乾隆想说的大概是给嫔妃们晋位的事,不然不会大家都高兴而皇后娘娘不高兴。何灵看了一眼秦若曦,秦若曦表情依然淡淡地没有变化。

皇后娘娘缓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皇上,咱们今日呢,是为兰贵人生产之事祈福呢。一来呢,期望兰贵人给咱们大清能诞下一位阿哥;二来呢,也为接下来的尼玛察氏带点福气;再则,也是给其他嫔妃贵人们点机会。方才呢,容妃娘娘那番话说得倒是极好的,咱们原本就是为皇上分忧解愁的,但凡能让皇上高兴一分,能让咱们大清枝繁叶茂,这都是咱们的本分。容妃方才那番话,说得是极好的,此时不妨再说一遍,也让皇上看看妹妹的高风亮节。”

何灵几乎都要笑出声了,这皇后娘娘的脾气是真的很不好啊,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皇后娘娘这儿,片刻都嫌晚了。

其他妃嫔的脸色又跟着不好看了,毕竟皇后娘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传说中的普升一级,只怕是要成泡影了。

再加上容妃娘娘方才那番话,看来也是主动放弃晋位了?

不是听说皇上有意给容妃晋位贵妃吗?她也不想要了?

容贵妃,这可是能够协理后宫了啊。

容妃娘娘显然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拿刚才自己那番话到皇上面前说事,此刻脸上几乎都要挂不住了,但是她到底还是有些城府的,温柔一笑,软绵绵地说,“臣妾得享皇家恩宠,过着这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该为皇上、为咱们大清尽着绵薄之力。至于说其他的,臣妾不想,也不能想,更不便想。当然了,咱们万岁爷心中自然是有计较的。”

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接了话,“所以本宫总是说,为什么皇上最为欣赏容妃,容妃果然是高风亮节又能说会道啊。”

原本兴致勃勃的乾隆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显然地有些不高兴了,“皇后,朕心中自然是有计较的。依朕来看,咱们既然逢着这件喜事了,就该喜上加喜。”

皇后娘娘被皇上呛得有些接不上话,转了个弯,“皇上,凡是总是有个预先准备的。眼下,咱们先把兰贵人生产这事给办得妥妥帖帖的。至于其他事,臣妾一时半刻总是不能分身的。可这事,又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依臣妾来看,不如先顾了这眼前,旁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一众小心思都提到喉咙口的嫔妃们听了皇后娘娘这句话,又赶紧看了看皇上。

皇上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缓兵之计,他实在想给容妃一个晋位,实在不想在这欢喜的时刻还要跟皇后娘娘慢慢商量,一时有些不高兴,口不遮拦地说,“朕早就知道皇后娘娘执掌中宫多为操劳,朕心有不安。所以朕总是说,众位嫔妃中,总有性情温和善良行事端庄稳重之人,尽管开口,朕都可以让她给皇后分忧的。”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皇后娘娘脸色瞬间发白了,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容妃娘娘一脸端庄地看向乾隆,丽妃娘娘有些跃跃欲试地盯着乾隆,其余的嫔妃则是惊若寒蝉地低下了头。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依然面无表情。

再转头看了看韦远,韦远目光始终放在乾隆身上。

偌大的一个大厅,此刻竟然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

乾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不妥了,扭扭捏捏地弥补,“皇后,朕也是体谅你这十数年为朕为大清日夜操劳啊。朕总是想到当年与皇后在宝亲王府的时光,那时候皇后便是这般贤良淑德。只是,朕心中还是觉得皇后太过辛劳了啊。”

何灵心想,这解释还真是不走心啊,明明是想给容妃晋位,还拉扯着说些宝亲王府的事?谁信啊?

皇后娘娘信!

乾隆这番话一说,皇后娘娘竟然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嘴唇颤抖着有些激动,“臣妾……臣妾十分感念从前与皇上……与皇上在宝亲王府的日子。那时候,臣妾……皇上对臣妾……臣妾很欢喜那些日子的。”

何灵听到秦若曦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又看了看她,只见她脸上显出不忍的表情。

皇后娘娘一时没忍住现了真实情绪,旁边宝娟轻轻拉了一下皇后娘娘的衣襟,皇后娘娘立刻醒悟过来,“皇上,臣妾能为皇上打理这后宫诸事,臣妾心中十分欢喜的。至于其他事,皇上可否等臣妾忙完这手头诸事再做议论?”

皇后娘娘这样温声软语地劝乾隆,乾隆反倒不好继续坚持了,只好跟着打岔,“这都是怎么了,今日里兰贵人要为朕、为大清诞下皇儿,原本是喜事,既然是喜事,你们且捡些让朕高兴的事说说。”

用手一点文贵人,“那拉氏,朕许久不曾听你唱些小曲儿了。你嗓音曼妙,这会儿只管给朕唱个喜庆的小曲儿来。”

文贵人没想到当着这一众人,皇上竟然还能记得她,又惊又喜地起身先福了一福,声音婉转地答道,“奴婢遵命。”

欢天喜地地站了出来,走到厅中,还未开口,旁边的一位巴掌小脸的嫔妃站了起来,盈盈拜倒,“皇上,文贵人唱小曲儿给皇上助兴,不如奴婢就给文贵人伴个音吧?”

何灵看众位嫔妃,各位的脸上相当精彩。

皇后娘娘松了一口气,毕竟皇上暂时不提给容妃晋位份的事了,毕竟皇上还是顾念着当年宝亲王府的旧情。

也是啊,其他人到底只是妾室,只有自己才是妻子。

就算这宫中源源不断地来来去去多少美女,那又如何?说到底,跟玩物有什么区别呢?看看眼前这文贵人,难道皇上还能对她有真情不成?不过是喜爱她嗓音曼妙罢了,跟喜欢只鹦哥有什么区别呢?

便是旁边这位毛遂自荐想要给文贵人伴音的雅贵人,也不过是仗着自己音律出众罢了。

又有谁是皇上心中永远的妻呢?只有自己啊。

皇上一抬手,准了雅贵人的提议。雅贵人掩不住的高兴,转身低语着,拿出来自己的古琴。

容妃娘娘的脸色凝重,显然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好时机,居然被皇后娘娘给四两拨千斤给糊弄过去了。如果这一次拿不下贵妃之位,也不知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了。

容妃娘娘手中握着的手帕紧了又紧,胸口有些剧烈起伏。

丽妃娘娘紧盯着乾隆看,面上倒是巧笑嫣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贵人唱的是一曲《浣溪沙》,嗓音果然如林籁泉韵,又如黄莺出谷,轻清柔美。

何灵听得出,雅贵人于音律方面,确实技艺更高。

但是很显然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文贵人、雅贵人身上,包括提议歌曲的乾隆本人。

文贵人已经唱完了半天,大家都没有任何反应。文贵人、雅贵人有些失望地看向乾隆,也不敢高声提醒乾隆,自己已经表演结束,该给自己一点鼓励了。

皇后娘娘看乾隆心不在焉的样子,干脆给乾隆做主了,“二位妹妹技艺高超,果真是当得起绕梁三日这个词啊。”

乾隆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表演完毕,手一挥,“好,好,好,都很好。”

皇后娘娘看乾隆这样子,主动提出来,“咱们在这里也候了半天了,想来那兰贵人也该有些消息的。宝娟,你去走一趟,务必告诉兰贵人和孙太医,万岁爷一直都在。无须担心也不用害怕,诞下皇儿,重重有赏。”

乾隆这才想起来自己倒是不便去产房,确实该遣人去探探消息,“皇后说得对,宝娟,去,快去。”

这边宝娟尚未踏出坤宁宫门槛,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满脸喜庆地奔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何灵和秦若曦交换一个眼色,富察氏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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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0

乾隆原本以葛优瘫的形象躺在椅子上,听到小太监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焦急地问,“兰贵人生了?阿哥还是格格?”

皇后娘娘握着十八子碧玺珠串的手紧了起来,等待着小太监的回话。

容妃娘娘握在手中的手帕又紧了一下,毫无意识地往腋下塞去。

丽妃娘娘挑着眉毛,脸上尽显不屑的表情。

大厅里其余嫔妃更是静默无声地等待着小太监将富察氏“喜讯”宣布开来,虽然大部分人其实并不希望富察氏能生个阿哥,默默地祈祷她生个格格便罢了。

何灵和秦若曦虽然无所谓富察氏生阿哥还是格格,但是总还是有些好奇梦境的剧情走向,毕竟阿哥和格格确实会有不一样的待遇。

小太监咽了口口水,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了,磕头如捣蒜,“万岁爷容禀,奴才这里带来的不是贵人娘娘的消息……”

皇后娘娘原本紧握碧玺珠串的手松了开来,过了一会儿,又紧了起来。

容妃娘娘从腋下又将手帕拽了出来,抬手在嘴角边擦拭了一下,却难掩嘴角的笑容。

其余嫔妃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乾隆,再看向皇后娘娘,脸上显得高兴的神色。

何灵和秦若曦则皱着眉头,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吗?

乾隆原本坐直了身子等小太监说喜讯的,看他磕头如捣蒜的样子,知道自己的举动吓着了这奴才,又歪歪地往椅子上靠去,眼神示意韦远询问。

韦远轻声呵斥道,“你这狗奴才,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面前说话竟然这样不知检点,一会儿出去自个儿领罚去。你且把这喜讯好好说了,说好了,该赏你的也赏。”

小太监脸上倒是欢喜的,自己也知道将要说的是个好消息,也不怕乾隆或皇后娘娘怪罪,先是“噗通通”地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大着胆子说,“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琪小主有喜了。”

乾隆原本歪歪的身子听到这个消息又坐直了,喜不自禁地问道,“当真?”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又磕了个头,“万岁爷,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呢,琪小主方才唤了张太医诊过喜脉了。”

乾隆“哈哈哈”地仰天长笑,“好啊,好啊,果然是双喜临门啊。说,重新给朕仔细说来。”

小太监这会儿口齿很是伶俐,三言两语地从头开始汇报上来,“启禀皇上,早些时候琪小主身边的碧鸳姐姐曾说起琪小主近日饮食不佳,恐怕是夜间受了寒气。原本琪小主想着静养两日应该就有所好转,不曾想午后碧鸳姐姐见着琪小主脸色有些发白。琪小主本来是不愿意声张,只当做是偶感风寒。偏巧容妃娘娘嘱托御膳房送了一味山珍到小厨房,奴才正巧赶上了……那碧鸳姐姐正低声呼唤着琪小主呢。”

乾隆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快快说来。”

小太监又“噗通通”地磕了几个头,“启禀皇上,请皇上责罚奴才造次。奴才去送那一味山珍时,碧鸳姐姐正抱着琪小主低声呼唤呢,原来琪小主竟然晕倒在地了。”

乾隆着急得站了起来,“怎么回事?狗奴才,再这般半截说话,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小太监又“噗通通”地磕了几个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琪小主虽然晕倒在地,奴才一看兹事重大,也没来得及向上禀告,自作主张地就去了太医院央求太医来给琪小主诊治。”

乾隆听到小太监说这话,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你这狗东西长了脑子,快说。”

小太监又“噗通通”地磕了几个头,“奴才到了太医院,只见着一位太医在诵读医书,也顾不得礼节,只管央求了这位太医来给琪小主诊治。”

乾隆一听,顿时大怒道,“朕的太医院养了这么多太医,关键时刻,怎么只有一位太医?”

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说,“皇上,今日富察氏生产,臣妾原想着多备些太医,多有些主意。除了孙太医以外,臣妾又召了一众太医院的太医都候着呢。也是臣妾考虑问题不周,只想着富察氏这里生产要紧,只留了几个太医在太医院。好在琪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然,臣妾真是难辞其咎啊。”

乾隆忽然又想起来还有个富察氏在等着生产呢,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皇后你考虑得周全的,这富察氏生产是大事。琪常在她自然是有福之人。”

又指了指小太监,“接着说。”

小太监伶牙俐齿地接着说,“虽然太医院只得这位张太医在,可这位张太医真是极为宅心仁厚的。奴才一个最低贱的小太监,原本是没资格去太医院请太医的,但是奴才这么一央求,张太医二话不说跟着奴才便去了琪小主处诊治。张太医的医术怎么样奴才不知道,但是张太医这颗医者心,奴才真是能感受到了。否则,以奴才的卑微身份,哪里能请得动太医院的太医。”

何灵听了小太监这番话,皱着眉头看向秦若曦,秦若曦嘴角带着微笑冲她点点头。何灵明白,秦若曦也觉得这位小太监实在太过伶俐了些,而且还趁机夹带私货呢。

乾隆还没听完故事呢,听小太监这样一说,回头问韦远,“这奴才是什么位阶的?朕听他说话倒是挺利索的,李玉啊,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地方,给这奴才安排一个吧。”

韦远应声道,“奴才遵命。”

小太监故事还没讲完,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喜不自禁地又“噗通通”地磕了几个头,“奴才谢万岁爷赏,奴才谢万岁爷赏。”

乾隆高兴地说,“狗奴才,接着说。”

小太监笑嘻嘻地接着说,“张太医给琪小主这么一搭脉,连声恭喜琪小主呢,原来琪小主这是得怀了龙嗣。碧鸳姐姐因着要照顾琪小主,所以奴才这才逾越了,擅自过来给万岁爷报信呢。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乾隆高兴得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赏!”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皇后娘娘的脸色有些凝重,不仅是皇后娘娘,其余的嫔妃脸色都有些精彩了。

倒是容妃娘娘,一脸的得意洋洋。

缓了片刻,众嫔妃忙不迭地恭贺乾隆,“恭喜皇上,恭喜咱们大清,又得了一个龙嗣。”

“万岁爷,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啊,臣妾恭喜万岁爷。”

“皇上,依奴婢所言,这众位姐妹接二连三地有了龙嗣,这是咱们大清千秋万代的运势啊。”

“皇上,只怕以后咱们会有更多的喜事呢。”

“这富察氏,果然是给咱们带来好孕了。”

何灵看向秦若曦,秦若曦拉着何灵也跟着敷衍了几句吉祥话,捏了一把何灵,示意她别开口。

一时间,整个大厅一片喜气洋洋,乾隆高兴地喊道,“好,今日在座所有人,统统有赏!”

众人更是口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乾隆想都不想,转脸对容妃娘娘说,“容妃,你且与朕去看看那琪常在吧。天可怜见的,身在皇宫,怀有龙嗣了竟然还能晕倒了,想来可是朕好几日未去看看她了。”

容妃赶紧一屈身,“皇上,是臣妾疏忽了。臣妾早该想到琪常在这几日有些反常,该早日传太医为她诊治的。”

乾隆高兴着呢,哪里舍得责怪容妃,“容妃你多心了,朕不是责怪你。朕只是想着,这琪常在原是你府上的人,这会儿想必是更盼望见着咱们两人了。近来大家伙儿都在忙着富察氏生产一事,一时不查也是有的事。容妃无须紧张,朕知道琪常在有你关照着,哪里会不放心呢。”

容妃娘娘喜笑颜开地说,“臣妾谢皇上。”

皇上笑嘻嘻地招手呼唤容妃,“容妃,与朕去看看琪常在。”

乾隆临走,还抛给皇后娘娘一句话,“皇后,富察氏这里,你多多费心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朕。皇后办事,朕一向放心的。”

容妃娘娘临走了,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皇后娘娘,居然挽着乾隆,飘走了。

就这意味深长又挑衅的眼神,何灵觉得自己都被气着了。

再看向皇后娘娘,果然手中的碧玺珠串握得更紧了,脸上面无表情,却还不动声色地回答,“皇上放心,这里一切有臣妾。”

乾隆走了,带着明显胜利了的容妃娘娘走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大厅这会儿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琪常在这时候得孕意味着什么。大家也都知道容妃娘娘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挑衅眼神意味着什么,原本以为已经暂时搁置的“容贵妃”一事,只怕要成真了。

大厅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何灵觉得胸口闷得慌,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了胸闷,还是替皇后娘娘闷得慌。

原本以为皇后娘娘这一局至少是不输不赢的,如今看来,只怕是容妃娘娘要得偿所愿了。

皇后娘娘还是输了。

一直沉默了许久,皇后娘娘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开口,其他嫔妃只怕也不敢开口的。

皇后娘娘略微收了收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如今看来,这位富察氏还真是咱们这一届秀女中的福星啊。从她开始,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咱们大清都要添三位皇儿了。”

没人敢搭话。

皇后娘娘接着说,“今日不管那富察氏产下的是阿哥还是格格,只怕她的福分不会少了。”环顾一圈,“以万岁爷方才这高兴的模样,各位妹妹也不会少了福分的。”

其余的嫔妃脸上难以掩饰地有些高兴,只有丽妃娘娘不高兴。

琪常在原本就颇得皇上喜欢,一个低贱的奴婢居然能怀有龙嗣了,以后更要跟这些门阀高贵的世家女子平起平坐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容妃娘娘原本就在乾隆心中有不可动摇的位置,更不要说如今她还有了个怀有龙嗣颇为得宠的琪常在。那“容贵妃”一事看来是有影子了,只是这“丽贵妃”?那是没影子了的。

丽妃娘娘心中这个不高兴,脸上立刻就忍不了,心直口快地就直接说了出来,“哼,臣妾就见不得容妃那副阴险的模样。自己宫里的,还是自己家养的奴婢,怀有身孕她会有不知的?偏偏就这么巧,让个狗奴才给救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只怕不是这么巧,是这阴险之人心思一环套一环呢?”

虽然大家都很怀疑这事,是容妃娘娘为了“贵妃”的位份留的后手,但是容妃到底是妃位,当着这许多的嫔妃,也不敢公开地说些给自己招祸的话。

反倒是皇后娘娘,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在中间平衡大家的恩宠。为了容妃娘娘晋位一事,皇后娘娘与乾隆想必已经是争吵了好几次,所以刚才众人面前,乾隆都有些挂不住脸了的。

原本以为这事都暂时搁置了,容妃娘娘果然还有后手。

听了丽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没有开口阻止她,反而微笑着说,“这琪常在的龙嗣,来得真是时候啊。容妃……只怕……”

这话后面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丽妃娘娘本来就见不得同是妃位的容妃,如今看来容妃很有可能晋位贵妃,连皇后都快放弃抵抗了,这口气更堵心了,“皇后娘娘,不是臣妾说啊,您是中宫之主。咱们大清要长久地平安,世代传承下去,可不能是靠阴谋手段的。皇后娘娘行事这样公正又大方,若论执掌六宫,那也只能是皇后娘娘这样的。众位嫔妃们嘴上不说,心里可都是佩服皇后娘娘的。若是有那些成日里不三不四阴谋诡计的协理后宫,这可像什么话?咱们老祖宗的规矩可是不要了?”

原本一进屋还怼皇后的丽妃娘娘想来真是气坏了。

反正自己是没希望晋贵妃位了的,与其有个人晋位了让自己当老三,还不如也毁掉她的贵妃位,大家都是妃位。

反正皇后娘娘执掌六宫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的。

丽妃娘娘虽然说的是气坏,但是容妃娘娘确实不如她表面那般温柔无害,在座的嫔妃肯定也是心中有些计较的。

这会儿丽妃娘娘点醒了大家,尤其是那些无望晋位的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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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1

头先那位鹅蛋脸的颐嫔叹了口气,“说起来啊,大家也都有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为皇上分忧解愁的。嫔妾生性愚钝,倒是未必能懂得皇上心中欢喜些什么,也只能将自己认为好、自己认为对的,全心全意地奉上。所以嫔妾一直都觉得,奴婢能得这个嫔位,已经是嫔妾三世修来的福分,更是万岁爷对嫔妾的抬爱了。”

转过脸来,却对着皇后说,“皇后娘娘,嫔妾一向敬重您,也深深地佩服您。且不说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就说皇后娘娘与皇上这十数年的情分,皇后娘娘什么样的人,咱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万岁爷方才也说了,皇后娘娘做事,那是让人放心的。不仅仅是万岁爷放心,便是咱们这些嫔妃奴婢们,哪一个私底下不夸赞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自然知道丽妃也好,颐嫔也罢,都是想她出头极力阻止容妃晋位。那丽妃娘娘仗着娘家后台硬,又加上自己生得容貌出色些,万岁爷喜欢她性格跳脱,平时过得几乎呼风唤雨的日子,哪里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过?

也不过是现在忽然意识到容妃娘娘很有可能要高自己半头了,自己一个人反对显然是没用的,还得把皇后娘娘拉下水起头背锅。

皇后娘娘握紧手中的珠串,淡淡地说,“如今,那琪常在怀有龙嗣,是件天大的好事呢。”

颐嫔继续叹着气,“皇后娘娘,以嫔妾来看,一个家养的奴婢而已,怀了龙嗣又如何?咱们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皇后娘娘,只怕有些事,您执掌中宫还得给咱爱新觉罗正一正这风气啊。不是嫔妾说啊,咱们万岁爷,在对女人一事上,总是会心软了些。万岁爷心软是好事,咱们自然是感念万岁爷的好。可是,万岁爷这一心软,只怕会给有些贱婢时机。若是这宫中人人皆以此为范,咱们这些世家女子可不得更她们一般了?万岁爷、皇后娘娘都是宽宏仁厚之人,可是有些个贱婢啊,那可是日日夜夜瞅着机会想往万岁爷身上爬呢。长此以往,咱们这后宫中风气该当如何?更不要说,万岁爷若是在出游时,也这般心软,那咱们满蒙一家亲,可能还得加上些汉人了。说不定,还给咱们带回来点姐姐妹妹的呢。”

颐嫔这话说得十分过分,但是这确实也是大家都比较担心的事。

何灵也是到了这梦里才知道,原来这大清的后宫里,还是要拼爹拼妈的。

也不是你长得貌美如花,便一定能宠冠六宫的。

各大家族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阶层打拼下来,原本送女儿进宫就是想固定阶层的。虽然谁都想的是靠着裙带关系巩固自己的阶层,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更不希望有底层人通过女色鸡犬升天跨越阶层的。

阶层的跨越,原本就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积累。这些以身体为武器,通过睡了乾隆而提升家族门阀的行为,自然是会遭到大家的一直抵制的。

说到底,利益在各大家族中流转,那是各大家族斗争或者平衡的结果,这种无名无姓的贱婢居然也想要这种方式鸡犬升天,简直令人不可容忍。

何灵忽然有些想笑,说起来,乾隆倒是宠幸了这琪常在,可是到底是他睡了琪常在还是琪常在睡了他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谁说得清楚呢。

其实这番话倒是不用颐嫔说出来,也不用丽妃娘娘提醒,皇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皇后娘娘一直以来都是笼络秀女,而不会用自己家里的奴婢去睡乾隆。

近来乾隆又屡屡透露出想要下江南的心思,如果真的像颐嫔所说的这样,以乾隆见到美女来者不拒的特点,还真有可能弄几个汉族女子进宫来。

到时候,可真是要大乱了。

皇后娘娘紧握着手中的珠串,她何尝不堵心,又何尝不知道这事一旦开了头,说不定以后更难收拾?

这次容妃娘娘以琪常在有孕在身,如果真的晋为贵妃,确实很有可能就协理后宫了。自己如果跟着乾隆离开了这紫禁城,不说去江南这么远了,就算去木兰围场小住半月,只要自己不盯着容妃娘娘,她一定能想尽办法夺权。

而且这琪常在,实在太令人头痛了。

皇后娘娘微笑了一下,“颐嫔多虑了。”一时着急,连“妹妹”都不叫了。

丽妃娘娘看皇后娘娘不打算讨论此事,心中也不高兴,“哼”了一声,“皇后娘娘,颐嫔这话说得虽然是有些过了,但是她说的话,还真的需要多多提防呢。富察氏生产是大事不错,但若有琪常在类似的事发生在宫外,也不知道天下人该如何议论了。”

皇后娘娘有些不高兴了,“好了,本宫今日召你们来,是为富察氏祈福的。如今听那琪常在有孕在身,各位妹妹也该上点心了。大家说了这会儿话,都跪安了吧。”

丽妃娘娘又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甩了一甩手,花枝招展地先走了。

秦若曦扶着何灵,两人盈盈地向皇后娘娘行了个礼,准备离开这是非场。

皇后娘娘微笑着看向何灵,“尼玛察妹妹,如今这身子也稳了,也可以四处走走的。玉贵人与尼玛察妹妹如此交好,若是去太后处请安,也可以让太后千岁看看尼玛察妹妹的。”

何灵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后,还是秦若曦接过话来,“奴婢谢过皇后娘娘。”

现在梦境的剧情似乎速度加快了,何灵和秦若曦商量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既不能用历史知识预测,又不可能去跟梦主套近乎,看来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富察氏这一胎,生起来时间还挺长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没有跳时间。或者她的时间跳了,何灵秦若曦的时间没有跳。

一直到夜间,才传来消息,富察氏生下了个小公主,皇次女。

虽然不是皇子,但是乾隆也是十分高兴的,不顾皇后娘娘劝阻,也不听信产房忌讳,陪了富察氏一夜。

但是好在乾隆并没有脑子发热将刚出生的皇次女封为公主,也还没有给小公主名字。

何灵和秦若曦又聊了半夜,也算稍微放下了心,反正不是皇子,那么不管是何灵也好,那位琪常在也好,都还有机会的。

接下来皇后娘娘忙着给富察氏的小公主“洗三朝”、“添盆”,进入了手忙脚乱的状态,也就免了大家的请安之礼。

虽然皇后娘娘曾说过,可以让秦若曦带着何灵去给太后请安,但是,现在这情况,老老实实地待着当米虫最好了。

如今何灵进入胃口最好的阶段,听到什么看着什么都想吃。躺在榻上,还吩咐玉墨去做一桌子的各色小点心供自己混嘴吃着玩。

秦若曦进来时,她正伸长了脖子等柳儿青儿把葡萄扒了皮放在手心大小的银碗中。秦若曦一看,笑着说,“尔佳妹妹今日胃口不错啊,姐姐也跟着凑个热闹吧。”

已经吃得顶胃了的何灵终于停了嘴,挥一挥手,“你们去厨房帮帮玉墨吧。”

秦若曦则对雪莺说,“雪莺,你也去厨房帮帮忙,顺便给我做个银丝卷来。”

秦若曦扶了一把何灵,等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何灵,皇后娘娘传了口谕的,明日的洗三朝,咱们都得去。既然去,咱们就得给那富察氏准备礼物了。”

何灵一脸茫然,“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还要准备礼物?难道我们有资格准备礼物的吗?”

秦若曦说,“本来确实是不关我们的事啊,但是乾隆喜欢热闹啊。原本富察氏生孩子那天,乾隆都想弄个诞生礼的,不过实在是劳民伤财太大动干戈了,才没举行的。所以说这洗三朝,皇后娘娘才特意叮嘱我们,须得到场了。既然都得到场,哪里有空手到的道理,必定是要准备礼物了。看这样子,连剃头礼我们都得参加了呢。”

何灵头痛,“唉,来了这里还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我们准备什么?如今要缝被子只怕也来不及了吧?”

秦若曦点头,“何止是来不及啊,就算来得及,咱们也是不能准备这些细软东西的。”

何灵没精打采地,“又为什么啊?”

秦若曦说,“虽然说这个梦里,目前还没有哪个皇子皇女早逝,但是在这宫中可是要小心防备着,千万不能让别人捏了话柄去。你想想,那细软之物,你藏没藏点什么东西,你那织物用的什么材料,谁知道?如果没出事还好,出事了,你说得清楚,收礼之人可未必让你说得清楚啊。咱们又不嫉妒她生娃,又不想弄死她的孩子,何必给她一个由头呢?如果她真是富察皇后,那她生的这孩子,只怕是活不下来的。咱们还不得躲远一点?”

何灵点头,“怪不得她自己是梦主都没让乾隆立刻给这皇次女受封公主呢。那她一定知道自己这孩子活不下来,所以这会儿咱们但凡送礼的,都得小心着点?”

秦若曦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梦到现在为止,我也是搞不清楚的。只是,我在现实世界里看了蛮多宫斗剧的,这种事,咱们防着点。”

何灵说,“明天洗三朝,你说那富察氏会不会来?刚生完孩子,应该不会来吧?”

秦若曦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的。既然乾隆要给她的孩子弄个这么大的阵势,她应该会到场的,还好她生的不是传说中最得宠的十公主哦。”

何灵坏笑着,“说不定明天洗三朝完了,十公主的殊荣都到这没名字的小公主头上了。”

秦若曦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那也有可能的。”

何灵忽然意识到,“那明天可是我跟她第二次正式见面了?”

秦若曦点头,“所以我才想着该提醒你,你目标比较大,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针对你。如果她还想着要针对你的话,或许你明天就说身子不舒服,别去了。先避开她的锋芒吧。”

何灵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去吧?她已经大获全胜了,怎么还想要针对我呢?很快她就是兰嫔了,我连贵人都不是呢,哪儿算得上她的对手啊。而且,我想确认一件事。”

秦若曦问,“什么事?”

何灵说,“我想确认一下,梦主她主导梦境的剧情时,是预先就刻意为之呢,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如果她是走一步算一步,那么难度其实还算好。如果预先刻意为之,咱们估计很难对付她了。”

秦若曦追问,“那你怎么试?”

何灵想了想,“当初我跟她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就针对我。我想看看明天她春风得意之时,再看到我,还会不会特意针对我。毕竟现在我已经是个nobody了,无名之辈不需要特别针对我吧。还有,我想看看容妃娘娘经过了琪常在那事,贵妃的晋位是不是又提到了日程上。”

秦若曦想想,“也好,那你也去吧。我还想着如果你不想去,咱们就找朱幼安过来,给你打个掩护。既然你想去,咱们也就不用了。”

何灵又想起来,“对了,让陈晓峰他们去调查富察氏的青梅竹马和那个琪常在的家庭背景,到底调查得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消息,这陈晓峰别是沉迷于富贵王爷的人设,不干活了吧。”

秦若曦安慰她,“估计这两件事都不太好办,也需要花点时间呢。别着急,反正现在不管是富察氏还是那琪常在,都还不算羽翼丰满,还有时间的。”

何灵又问,“那琪常在明天会不会去?”

秦若曦摇头,“她是真的不能去了。前天不是才说了怀孕晕倒嘛,哪有这么快就好的。而且,她如果是个重要的角色,现在应该还不用出场的。”

两个人商量了,也没想出送什么礼比较恰当。好在玉墨忙完了厨房的事,给了何灵一个极好的建议,从尼玛察府上带来的东西里,挑了件极为精致的金器,既避了嫌又显得心思精巧,还不抢皇后娘娘的风头。

秦若曦原本没想到送金器的,玉墨这一提示,她也挑了一对套叠金珠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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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2

第二日,孕中的何灵睡得还正香,玉墨都没舍得把何灵叫起来,秦若曦倒是先过来叫人了。

虽然不想起来,但是秦若曦既然来了,必定是有事的,何灵睡眼迷糊着让玉墨给自己收拾妥当。

秦若曦微笑着一直在边上守着何灵,“原本该让妹妹再多睡一会儿的,只是咱们不能掐着时间点去的呢,须得先去一会儿。”

何灵有些精神不振,“玉婉姐姐,每个皇子皇女的洗三朝都是所有妃嫔必须得去的吗?还是单单就这富察贵人的这位小格格咱们得去?”

秦若曦说,“原本洗三朝倒是大家都会去的。只是吧,富察氏这个洗三朝,只怕有些隆重了。所以,咱们可不能太晚了去。”

何灵洗漱完毕非得拉着秦若曦再吃一次早餐。

玉墨、雪莺等丫头知道但凡何灵和秦若曦两人在一处,不喜欢丫头们在身边,也都很识相地退下了。

何灵看秦若曦的样子,“若曦姐,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秦若曦点头,“昨天跟你谈论过后,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想办法通知了朱幼安来,从他那里得了些消息的,其实咱们想来是冤枉了陈晓峰呢。”

何灵不以为然地说,“反正他那吊儿郎当天天鬼混着玩的样子,肯定是没尽心尽力地查找消息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长时间呢?什么消息啊?关于谁的?”

秦若曦说,“你应该还记得咱们先前说过,梦主尚在闺中之时,其实是有个青梅竹马的。”

何灵点头,“是啊,后来不是说那青梅竹马还去了军营了吗?所以为了这事,还把尼玛察尔佳的富寅少爷都给惹了出来。”

秦若曦接着说,“虽然我们不知道梦主是怎么跳情节的,但是她那位青梅竹马如今在军营中,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呢。”

何灵追问,“那这样看来,这宫中的剧情应该会快了?否则那边不会这样的跳跃啊。”

秦若曦说,“朱幼安提醒我们,从现在开始,也许梦境不会像前面一样稳定了。”

何灵疑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但凡这个富察氏一出现,也许我们就得随时准备好她会当场跳剧情。”

“我还是不明白啊。”

秦若曦叹气,“其实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我觉得,梦主既然能把真实的清史改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估计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跟其他人宫斗,更不是想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的奋斗史。”

“所以呢?我们能怎么办?”

“待会儿我们去洗三朝的时候,可以看看剧情走向。如果能给我们时间慢慢观察,慢慢让其他嫔妃时间斗嘴,那么说明梦主还没有跳跃的意识,那么情况挺好的。”

“我怎么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呢?”

“别说你了,朱幼安跟我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奇怪呢。咱们前面不都过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提示我们这些了?”

“那朱幼安还说什么了没有?”

“其他的没说什么,只是说,如果待会儿当场跳剧情的话,咱们多听多看,别乱举动就行了,因为咱们今天是跟梦主直接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那就是直面梦主了,不比咱们在暗中等待剧情。”

这一点何灵倒是很有心得体会,“我知道,就是别招惹梦主就好了。反正我从第一次跟她照面就知道了的,一定要避其锋芒,千万别招惹她。”

“朱幼安总结了一句,反正就是人要机灵点,但是做事要缓一点。”

只一会儿,何灵便发现了,果然梦境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剧情虽然也跟历史不符,但是好歹还能找到一点点根据。从跟随秦若曦踏进大厅开始,何灵便感觉不太对劲。

她很想问问秦若曦,洗三朝之礼到底是怎么洗的,但是自己也知道问了也白搭,别说秦若曦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只要梦主出来了,一切以她的意识为原则。

大厅里明显的妃嫔比几日前多了许多,何灵好不容易才认得的几个人,如今一看,生面孔更多了,真是十分无语啊。

梦主可以随意增加梦中人的。

好在皇后娘娘没变。皇后娘娘今天穿得还挺蛮隆重的,但是何灵一想到她头上硕大的两把头和装饰,耳朵上巨大的东珠,身上层层叠叠又厚实的盛装,立刻替她觉得热了。

皇后娘娘端坐在大厅中,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眼前的众位嫔妃。

何灵再偷偷扫一圈认人,容妃娘娘没变,丽妃娘娘没变。心中暗暗感慨,还好还好,还有我能认出来的人。

容妃娘娘穿得也是十分隆重啊,不过,跟皇后娘娘一比,就知道为什么嫔妃们都很想夺位了。虽然何灵刚吐槽完皇后娘娘穿这一身得累死、热死,但是跟妃位的容妃、丽妃一比,果然一眼看出来一个是妻,其他是妾啊。

容妃娘娘身边的琪常在怀了身孕,大概是有望晋为贵妃了,这会儿她倒是心情极好的。看见何灵和秦若曦来了,居然还主动打招呼,“尼玛察妹妹今日身子如何?咱们今日来参加富察妹妹皇次女的洗三朝,转眼就该给尼玛察妹妹准备了吧?”

何灵赶紧屈身行礼,“奴婢谢容妃娘娘关心,今日身子大好的呢,奴婢多谢容妃娘娘。”

容妃娘娘容光焕发地跟身边的嫔妃说,“看看,咱们尼玛察妹妹还真是乖巧可人呢。”

丽妃娘娘挤了挤,走到容妃娘娘身边,也跟着跟何灵打招呼,“尼玛察妹妹,今日果然是精神更好了呢。咱们今日呢,是给皇次女洗三朝,来日呢,就到了尼玛察妹妹了。我看尼玛察妹妹的模样,更是个有福之人,只怕还真给咱们大清又添一位皇子呢。”

何灵心中叹气,你们不高兴要斗嘴,拉我当垫背的干嘛啊?这梦主还没出场呢,你们倒是拿我开刀呢。

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一丝情绪,笑着说,“奴婢谢过丽妃娘娘。”

这边还没说完呢,又见一位妃位打扮的女子慢悠悠地向自己走来。虽然能看出来是妃位,但是何灵真的不认识她啊,有没有这么坑人的?

何灵心中又无奈又认命,算了,随便你们玩死我吧。

这位面容看起来有些……普通,对,就是相貌普通,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是妃位了,而且还是位自己从没见过的妃子。

那位相貌普通的妃子倒是没有跟何灵说话,反而跟容妃娘娘说,“姐姐,妹妹倒是听说,你宫中的那位琪常在也有孕在身了,说起来,恭喜尼玛察妹妹,还得先恭喜姐姐呢。”

容妃娘娘掩饰不住的得意,“纯妃娘娘这话说得客气了。”

何灵赶紧在心中给自己打小抄,容貌普通的是纯妃,是纯妃。

纯妃娘娘嘴角含着笑,对丽妃娘娘说,“姐姐,依妹妹看,咱们都该好好想想怎么侍奉万岁爷了,这后来的妹妹们,一个赛一个的懂事呢。”

丽妃娘娘“哼”了一声,“纯妃,你也不必拿这些话说来与我听。我要不要好好想想怎么侍奉万岁爷我自己知道,倒是纯妃你,也该想想自己了。”

何灵头痛不已,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女人多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场合。

一想到这里,又想把陈晓峰拎出来暴打一顿,什么梦不好,非要给挑一个宫斗的梦,而且还是个没完全进化好的宫斗梦。

几位嫔妃从何灵肚子里的孩子,说到琪常在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富察贵人的小格格,再说到乾隆最近又翻了谁的牌子,谁又在暗中搞了什么鬼……

何灵没精打采地垂着头,真是难为梦主了,弄这么多人出来。

再一想,不对啊,她都还没出场呢,这些人都是她的陪衬!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站了起来,各位嫔妃渐渐地安静下来,各自站回了原先的位置,何灵也终于被秦若曦拉到了身边。

何灵头昏脑涨地也看到一列宫女端着一个个托盘走了进来,又有一列太监搬了大小的水盆而来。

又有两个小太监将一个更大的水盆抬着放在中央。

过了一会儿,满面春风的乾隆扶着太后来了。

乾隆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大小老婆,看了看肃穆站立的太监宫女们,更高兴了,“皇后,你做事,朕总是放心的。”

过了片刻,有乳母保姆等人抱了襁褓中的小格格出来。先是将小格格抱给乾隆看了看,乾隆笑嘻嘻地拉看襁褓,与太后一同评价了一番小格格,不过都是些“格格面相天庭饱满”、“大富大贵啊”之类的话。

皇后娘娘也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各位嫔妃也都争先恐后地说了些吉祥话。

忽然何灵耳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何灵拉了拉秦若曦,附耳低声说,“我幻听了吗?我怎么听到有音乐声呢?”

秦若曦也低声说,“没幻听,我也听到了。”

正疑惑间,有小宫女扶着一个娇弱不堪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何灵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富察氏吗?

何灵几乎都要气笑了,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哪怕是刚刚生产的贵人,居然能够让所有人等她,尤其是太后和乾隆等她……

何灵生无可恋地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还真沉得住气啊,就这样她都能面无表情。何灵仔细看了看富察贵人,才生完孩子三天,这小腰……这巴掌小脸……算了,你是梦主,你最大。

不要说皇上了,就连何灵看了,都觉得富察贵人真是一朵娇弱的鲜花,惹人怜爱。

大家都是怀孕生娃,为什么自己就长肉,她生完都没见长肉呢?

原本何灵还觉得这个梦挺真实的,或许只是穿越剧似的梦,富察贵人这一出场,何灵确定无比了,真的是梦,还是个乱来的梦。

富察氏娇弱无力地向乾隆盈盈屈身,“奴婢给万岁爷请安,奴婢给太后千岁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都还没说话呢,乾隆赶紧扶住了富察氏,“兰若,你才刚生产,身子正娇弱,朕不是说过免了你一切请安跪拜这礼吗?你今日如何?”

何灵注意到,乾隆一直用的是“你”字称呼富察氏,这个字用得可真是重啊,能让乾隆称“你”。

不仅如此,耳边原本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音居然还提高了些,何灵推测,这是梦主给自己增加的背景音乐吧。

何灵知道这个时候思想开小差不对,但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想起了网上的一个段子,说“射雕三兄弟”和“天龙三男主”如果组队对决,谁能厉害?

很多人都从武功等级、社会地位、个人天资、后续发展等角度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但是何灵一点没记住这些回答。

反倒是有一个答案,说“天龙三男主”中的乔峰帮主,每次一出场必定有背景音乐,而乔峰帮主又骁勇无比,无人能敌。因此,他得出的结论是,没人能在乔帮主的背景音乐响起时打败乔峰。

这位梦主,很显然也是有背景音乐的人啊,谁能打败她?

就这顷刻间,何灵几乎都想投降富察氏了,也许投降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但是,梦主估计也不稀罕她们投降。

富察氏从乳母手中接过小格格,与乾隆评价了一番孩子长得更像谁一些。

何灵深深地觉得,梦主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贵人,也深知这是封建社会,但是到底是在自己的梦中,还是以自己为视角,所有合理不合理的事,在她看来就是合理的。

这就是绝对主角啊。

有太监喊了一声,“吉时到。”

太后、乾隆、皇后娘娘皆肃穆而立,原先那一列列捧着托盘或是小盆的宫女、太监们,陆陆续续将自己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投入中间的大水盆中。

何灵闻到大盆中一股草药的味道,似乎有艾草?

再看宫女、太监们投进大盆的,似乎有些金银珠宝,还有些花生之类坚果类的东西。

待宫女太监们将手中的物事都扔进了大盆后,太后从富察氏手中接过小格格,抱着走向了水盆。

太后给小格格洗澡?

何灵拉了拉秦若曦,秦若曦没说话,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太后确实是给小格格洗澡,一边洗,一边轻声念叨着些什么,大概也是些祝福之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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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3

按照现在的观点来看,其实太后年纪也不算太大的,给小宝宝洗洗澡也不算什么大事的。

但是把太后放到一个封建社会后宫中权力链顶端的位置,再来看她纡尊降贵亲自给一个贵人的小格格洗澡这事,真是十分可怕的征兆。

而且太后、乾隆、皇后都认为这很正常,那太后到底有多爱这富察氏啊?这个小格格并没有获封公主啊,如今也没有获得乾隆赐名,应该不会有传说中那位皇十女的待遇吧?

皇后娘娘所生的皇长女有没有这个待遇呢?

太后将小格格翻过来翻过去洗了一会儿,终于把格格从水盆里捞出来了。旁边的老嬷嬷们立刻将一床明黄色的裹被摊开,快速地将小格格裹好。

一群人围着小格格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将香香软软的小格格重新包裹好了。

全程小格格居然没有发出一声哭声,看来这孩子确实也挺招人疼爱的。

太后抱着小格格,逗弄了两下,慈祥地说,“兰贵人啊,哀家看这孩子确实令人疼爱呢。看看,她能认得皇祖母呢,笑得这样开心。”

乾隆、皇后娘娘都还没说话,富察氏就赶紧迎了上来,温声笑语,“小格格知道皇祖母亲自给她洗三朝,自然是开心的。除了她,谁能有这样天大的荣耀?”说完,跟着太后一起逗弄起小格格了。

乾隆听了这话,也上前站在太后身边伸手逗了逗小格格,“皇额娘,朕看这孩子与皇额娘极为投缘呢,不如……”

顿了一下,“不如,这孩子就养在皇额娘身边吧。”

原本还堆着礼貌微笑的各位嫔妃这下脸上真的挂不住了,大家瞪大了眼睛,相互偷望着。容妃娘娘原本想着自己的贵妃位,今天一直春风得意的脸这会儿都垮了下来。

丽妃娘娘原本就不好看的脸,此时拉得更长了。

连初次见面的纯妃娘娘的脸,也都从普通变成了气愤。

皇后娘娘原本慈爱的目光也变成了诧异。

何灵和秦若曦显然也是被乾隆这句话给震住了,虽然知道富察氏一出场肯定要有些不同的地方,但是现在看来,她这金手指开得真不客气啊。

小格格放在太后跟前养着……这不仅是富察氏的太后线路走到底,还将下一代的皇祖母路线都走了出来。

梦主真的很厉害。

不过,目前来看,她还没打算现场跳剧情,也算好吧。

太后还没回答,富察氏眼中泪光盈盈地屈身行礼,“万岁爷,奴婢……奴婢……奴婢替小格格谢过万岁爷。小格格真是福缘深厚的孩子,只愿她这一生平安喜乐安康永健。”

乾隆一脸慈父样看着小格格,富察氏这番话真是勾起了他柔软的慈父心。

何灵生无可恋地看了看秦若曦,两人眼中的信息是一样的,这富察氏是属猴的吧?虽然说“君无戏言”,但是乾隆很显然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太后都还没回答呢,她倒是立刻谢恩了,这让太后怎么说?难道让太后亲自打乾隆的脸?

这哪里是不谙世事的白莲花啊,道行其实挺深的啊。

太后倒是还没说话,皇后娘娘有些忍不住了,语带担忧地说,“皇上,小格格与皇额娘倒是有缘的,只是皇额娘终究是需要静养身体的。有个小孩儿在慈宁宫里养着,虽说是热闹些,但到底也会影响皇额娘休息的。依臣妾所言,养在富察妹妹身边便是极好的。富察妹妹年轻些,小格格又是她第一个孩子,养在她身边倒也不错的。皇额娘与这孩子有缘,富察妹妹多多带了小格格与皇额娘请安便是了。”

富察氏眼帘低垂,柔弱地说,“万岁爷,奴婢只想着许是慈宁宫中到底清净了些,这孩子又与太后老佛爷有缘,若是养在太后老佛爷身旁,一则是这孩子的福气,二则,这孩子能给太后老佛爷带来些欢乐。奴婢……到底年轻不懂事,只想着太后老佛爷膝下有个喜庆的肉团子能让太后老佛爷含饴弄孙……奴婢未曾想到太后老佛爷需要静养……奴婢恳请万岁爷责罚。”

何灵不知道皇后娘娘听了如何,反正自己听了富察氏这番话,险些给气吐血了。这可是当面给皇后娘娘上眼药啊,怎么忍?

这还只是个贵人呢,还只是生了个小格格呢,就张狂成这样了,要是她再生个小阿哥,皇后娘娘一定能被她给气死。

秦若曦暗中握了握何灵的手,何灵知道秦若曦在提醒自己注意低调,不要引起注意,也回握了一下秦若曦的手。

皇后娘娘明显地噎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想到富察氏会当着乾隆、太后和众位嫔妃的面这么当面怼她。

容妃娘娘的脸色很奇怪,说高兴吧,也高兴;说担忧吧,也担忧,估计都看出来了,这位富察氏胆子是相当大的啊。

也不知道乾隆到底有多宠她,也不知道太后到底能多护她。

丽妃娘娘倒是有些沉不住气的,笑嘻嘻地开口了,“万岁爷,皇后娘娘,太后老佛爷,依臣妾说,其实养在太后老佛爷的慈宁宫也不是不行的,不如就富察妹妹也一同去慈宁宫陪陪太后老佛爷。既可以让太后老佛爷想见小格格的时候,就能见着小格格。小格格又有生母全心全意照料,还能让太后老佛爷闹中取静。这可不是更好?既能含饴弄孙,又能得些清静。”

纯妃娘娘立刻同意了,拍手称赞道,“对啊,万岁爷,臣妾也觉得丽妃姐姐这个主意不错呢。太后老佛爷需要清修,又能日夜见着小格格。这么雪团可爱的小格格,能在皇祖母身旁长大,这份荣耀,可是盼都盼不来的啊。”

容妃娘娘也插了一句嘴,“皇上,臣妾也觉得丽妃的这个提议不错呢。”

皇后娘娘意识到丽妃、容妃、纯妃三人在帮自己说话,虽然说到底并不是为帮自己,但是以今天富察氏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怼皇后的胆识、以太后老佛爷亲自给小格格洗三的荣耀、以乾隆当众说出小格格送到太后跟前抚养……乾隆倒是经常心血来潮地做些热闹非凡的事来“锦上添花”的,虽然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未必是锦上添花。

再加上富察氏从一进宫便颇得太后青睐,乾隆甚至因为她身怀龙嗣而准备让后宫嫔妃普升一级,这位富察氏很显然更是坏了后宫的规矩了。

不管这富察氏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后宫的规矩了,一个贵人,这么不懂规矩还是给她弄远一点好。

把她弄到太后的慈宁宫,她就一直陪太后吃斋念佛去吧。

宫斗,也得跟守同一套规矩的人斗啊。

皇后娘娘笑道,“可见大家倒是都想到一处去了。不光是咱们小格格与老佛爷有缘的,就连富察妹妹,也是很得皇额娘青睐的呢。索性将两好并作一好,富察妹妹趁着这个机会,也跟在皇额娘跟前。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福分呢,也就是富察妹妹和小格格了。”

何灵憋着笑,这群女人还真是厉害啊,明明蔫坏蔫坏的,嘴里说出来倒全都是为了别人好了。

笑完了又有些担心了,她是梦主啊,你们别惹她惹急了,你们都是梦中人倒是没关系哦,我是迷途中人,我可不想跟着你们一起倒霉啊。

富察氏泪光盈盈地看着太后,又看了看乾隆,又看了看皇后娘娘,也不开口说话,乾隆看得心都快酥了,正准备开口说话。

一直当背景墙的太后开口了,“皇上,依哀家看,你们都是极好的孩子啊。皇上是想着哀家终日在慈宁宫中,恐怕哀家会太冷清了,皇后也是担心哀家好清幽。这样吧,这孩子呢,也就放在富察氏身边养在,只哀家想见的时候,富察氏辛苦些,多带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皇上若是真喜爱这孩子,也将哀家这份喜爱也放在一处,给这孩子多些荣耀倒是真的。”

富察氏一听,麻溜地又跪下了,“奴婢谢过太后老佛爷,奴婢谢过万岁爷,奴婢谢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纯妃娘娘、丽妃娘娘。”

何灵心中叹气,得了,太后出马,这富察氏也是个麻溜儿的猴儿,估计也就这么着了。

死心了吧,你们是赶不走富察氏的。这富察氏滑不留手,像条鱼一样,又有太后、乾隆护体,谁能动得了她?

皇后娘娘及三妃互相望了望,也不知道彼此想些什么。

乾隆“哈哈哈”大笑几声,得意洋洋地说,“皇额娘,儿子自然是希望大家都好的。皇额娘好,皇后好,大家都好。既然皇额娘如此说了,这样吧……”

何灵知道乾隆估计要开始乱封赏了,环视一圈,所有嫔妃都紧张了起来。

也是啊,争宠说到底也是为了位份,在皇家生儿育女母凭子贵也是想要个好的未来。如果这位小格格封为公主,富察氏自然也母凭女贵了。更不要说,这孩子太后喜欢、乾隆喜欢,说不定乾隆以后经常翻富察氏的牌子,下一胎生个阿哥出来呢。

乾隆意气风发地说,“今日朕就以皇额娘对这孩子的这份恩宠为契机,这孩子就加封为……和硕和敬公主吧。”

此话一出,太后倒是没什么表情,皇后娘娘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珠串,三妃脸色凝重。

其余嫔妃脸上都不太好看。

富察氏又一个麻溜儿地跪下了,“奴婢谢过太后老佛爷,奴婢谢过万岁爷!”

何灵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秦若曦狠狠地捏了一下何灵的手。

何灵估计,和硕和敬应该还是很不错了吧。

乾隆还没说完呢,扶了一把富察氏,“兰儿,你也不必奴婢前奴婢后的了,索性今日也一并与你说了吧。”

何灵看到皇后娘娘闭了上了眼睛,容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丽妃娘娘皱起了眉头、纯妃娘娘低下了头胸口剧烈起伏着。

其余的嫔妃则是满眼期待地看着乾隆。

何灵知道这位乾隆爷一高兴,又要开始随口封赏了。

真是让人头痛啊。

谁不是一口一个“奴婢”的,怎么就这富察氏一说“奴婢”,乾隆就受不了呢。

也不知道这是梦主安排的,还是乾隆自己的臭毛病。

乾隆扶着富察氏,眼里都快汪出水来,“兰儿,你既然给朕生下这么可爱的和敬公主,你辛苦了。原本该是等你修养好身体,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既然你总说自己是奴婢,朕实在不想你再说这二字。索性就跟你说了吧,朕原本也是要将你晋为嫔位的,今日趁着大家伙高兴,朕就亲口对你说了吧,从今日起,你就是兰嫔了!兰儿,兰嫔,你可喜欢?”

何灵觉得自己牙齿有点酸,乾隆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么肉麻?

兰嫔?蓝屏?还手机呢。

想都不用想,富察氏肯定又是麻溜儿地跪下了,“奴婢……”

乾隆假装不高兴,“嗳……兰儿怎么还称自己奴婢呢?”

富察氏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兰儿……兰儿……谢过皇上。”

乾隆扶起富察氏,高兴地说,“兰儿,等你身上大好了,皇后娘娘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的。”

富察氏温柔地点点头,“嫔妾谢过皇上,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何灵发现了,只要梦主在场,梦主就要当绝对的主角,太后算什么、乾隆算什么,乾隆算的,重要道具,皇后娘娘算什么。

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

好好一场洗三朝,果然变成了富察氏和乾隆的独家恩爱秀。

连最后各位嫔妃的祝福之词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何灵又躺在榻上,使唤秦若曦,“若曦姐,把那葡萄给我叉几粒过来。”

秦若曦一边叉一边笑,“何灵啊,咱们从这个梦里出去的话,你身上得有不少宫中嫔妃的臭毛病吧?这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由奢入俭难了。”

何灵一边张嘴接过葡萄,一边理所当然地说,“我这可不是因为当了嫔妃才这么使唤你的,我是因为当了孕妇使唤你的。况且我还没当嫔妃呢,说到位份,你是贵人,我还是个小虾米呢。不要说在这个梦里,只要我怀孕了,就算到现实世界里,我叫你一声若曦姐,我非要你喂我葡萄,你喂不喂?”

秦若曦无可奈何,宠溺地拍了拍何灵的脸,“喂!怎么不喂!我敢不喂吗?谁让你是两个人,我说又说不过你,打又打不过你,不听你的还能怎么样?”

何灵吃了几粒葡萄,嘟囔着问秦若曦,“若曦姐,今天洗三时,你捏我手捏得可狠了,为什么?”

秦若曦看着何灵,“富察氏,就是以后的富察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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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4

何灵嘴里“呜呜”地哼着,眼睛咕噜噜地乱转着示意秦若曦,准备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出来。秦若曦无比自然地伸手到何灵的嘴边,双眼水汪汪地示意何灵吐到她手心里。

何灵不敢,嘴里又“呜呜”地哼了几声,秦若曦微笑着起身找了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盅放在何灵脸边,何灵才敢侧脸把嘴里的葡萄籽吐出来。

何灵用丝巾擦了擦嘴,打趣秦若曦,“就玉贵人方才伸手准备给奴婢接葡萄籽这一出,若是旁人看见了,只怕尼玛察尔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张狂的名声了吧。”

秦若曦不以为然地说,“你懒我还不是懒,我还得起身给你找垃圾筐,累不累?用手接一把,丢在这小屉上,待会儿玉墨她们会收拾的,你就非得让我起身给你翻东西。扯什么玉贵人不玉贵人的,就你在乎这个,我们谁都不在乎。”

何灵咯咯地笑道,“那是因为你们要么是贵人、要么是王爷,实在不行还是太医,当然不在乎了。哪儿像我,从庶女一步一步慢慢爬到现在,真的是一步一步爬啊。结果还是个小秀女,我怎么不在乎?你说别人庶女出身的,基本上都可以弄个庶女的奋斗史,再不济也是庶女升职记,怎么到我这儿就一直在坑里出不来了?所以啊,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嘛?我就提,我就提,我天天在你面前提。”

秦若曦也笑了,“照你这么说,韦远才倒了八辈子霉呢,原本一身正气威风凛凛的人民警察,一转身就变成个太监了,还敢说你冤,他不比你冤啊?”

何灵摇头,“我觉得韦远哥一点都不冤,他这个身份才好呢,天天守在乾隆身边。多少内部消息不是他先知道啊,就连乾隆的想法,只怕也深受韦远哥的影响呢。反正……反正……”忽然间声音低了下来,“反正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得个实在的身份好呢。”

秦若曦肯定也知道何灵忽然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立刻伸手咯吱何灵,“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你羞不羞?”

何灵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的,毕竟当着秦若曦说韦远,赶紧求饶转移话题,“若曦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这话真没那意思,怪我说话没注意。对了,若曦姐,你说富察氏就是富察皇后,这不是咱们以前就推测的吗?你是怎么证实的?”

秦若曦看何灵求饶了,也不继续咯吱她,叹了口气,“以前咱们是推测,今日洗三,那是确定了。刚才乾隆不是加封小公主为和硕和敬公主嘛,如果按照真实的历史,这位和敬公主不该是皇次女,而是皇三女。当然了,她也不该是和硕公主,应该是固伦公主。”

何灵乖乖地竖起耳朵,“若曦姐姐清史科普小课堂现在开始了。”

秦若曦无可奈何地笑着,“哪里是科普啊,只不过我刚好知道一点罢了。”

何灵做一个乖乖的好学生,“若曦姐,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公主,到底哪一个才是富察氏的公主?”

秦若曦说,“也对,尼玛察家再给你补充知识,也不是真实的历史知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如果按照真实的历史来看,富察氏是乾隆的嫡后,她所生的孩子就是嫡出的。”

何灵点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是一个失败的庶女奋斗史嘛。”

秦若曦笑了,“别打岔。原本真实历史上,富察氏生的应该是皇三女,既然是嫡出的公主,那就是固伦公主了,这位公主原本该是固伦和敬公主的。但是到了这梦中,梦主不是嫡后,自然她的孩子就不能是固伦公主了,所以才称和硕公主。”

何灵化身课代表总结,“所以,和敬公主就是富察皇后的女儿,那么由和敬就可以知道,富察氏就是以后的富察皇后?梦主果然是把时间弄混乱了?”

秦若曦笑了,“你说你是失败的庶女奋斗史,所以啊,富察氏这才是成功的庶女奋斗史。”

何灵点头,“现在可以确定了,富察氏就是以后的富察皇后。但是,还是没什么用啊。她已经把历史搞乱了,那咱们现在这位皇后该怎么办?还有那位运气好到爆的令妃又哪儿去了?”

秦若曦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不是推测帝后必定离心嘛,就是为了给富察皇后挪位置啊。令妃的话,跟咱们这个梦应该没多少关系了的,她是富察氏的婢女,也是富察皇后病逝了以后才渐渐崭露头角的。如果咱们这个梦主都挂掉了,咱们都离开这里了,还管令妃干嘛?”

何灵问,“那咱们现在能怎么办?如果说梦主的心愿是皇后养成计划或者庶女奋斗史的话,那咱们现在倒戈了皇后娘娘去帮她,算不算完成梦主的心愿?那咱这个梦境的历险也算完成了吧?”

秦若曦想了想,“我觉得算!嗳,何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原则了?你不是支持皇后娘娘的吗?”

何灵先是一愣,叹了口气,“若曦姐,以前我总不相信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如今我算是相信了。按说,咱们进这个梦,了不起也不过就是一晚上的时间。可是这个梦对我来说,是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我都在想着怎么从尼玛察家到紫禁城,到了这紫禁城,我又想着怎么从这个梦里出去。我觉得,再继续在梦中探险,我的心该沧桑了吧。”

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苏致远了,怎么会忽然又想到他呢?讪笑硬扯过话题,“我是想站队皇后娘娘的啊,也一直都站队皇后娘娘,但是她到底是梦主嘛。咱们到现在为止没有跟梦主明确起冲突,不算跟她作对嘛。如果她能接受咱们示好的话,帮她当皇后肯定比跟她作对要简单得多吧?”

这一句话后,立刻给自己打气,“对嘛,我们又没有跟她作对过。咱们跟皇后娘娘结盟这事嘛,成功了一半,也不算太成功的了。”

秦若曦假装没听到何灵前半截的感慨,只当作没听到,笑着说,“那如果她当皇后的代价是要整死如今这位皇后娘娘怎么办?”

何灵摇头,“咱们不整死她吧,咱们……历史上这位皇后娘娘不是帝后离心落了发嘛,咱们就当还原历史嘛?”

秦若曦说,“可想好了?”

何灵犹豫着说,“我们现在谁也没伤害过啊,就是帮富察氏当皇后而已,这也不算大错吧?如今这位皇后……她看起来倒像是个好人的……如果她手握权力都还能跟乾隆离心了,那咱们……唉,咱们这算不算主动害人?”

秦若曦抬头看向窗纱,“目前不算,后面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但凡权力的斗争,不可能没有流血牺牲的。不过是看,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假他人之手了。”

何灵听秦若曦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干脆又用老办法,“咱们跟朱幼安商量商量?如果他也同意,咱们就先试试跟梦主交好?”

秦若曦笑了,“如果你提,他一定同意。”

何灵不明白,“为什么?”

秦若曦不回答,“不信你到时候看嘛。”

朱幼安再来给何灵请脉的时候,描述了一下和硕和敬公主引起的纷纷议论,“不止是太医院,这前前后后都传遍了,皇上极为宠爱这位和硕和敬公主。虽说只是个和硕公主,但是出生三日便加封、太后老佛爷亲自洗三、差点养到太后跟前,这些都给大家传递了一个信号,这位兰嫔娘娘,只怕不是后劲十足啊。”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真有这么夸张啊?怎么后宫里一点风吹草动,谁都能知道啊?这乾隆还真是一点**都没有的吗?”

朱幼安点头,“虽说听起来有些夸张的,但是这前前后后的,谁也不是傻瓜啊。至于皇家的**嘛,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啊,没有谁会当着乾隆的面问他,万岁爷,听说您特别宠爱富察家的那位,是不是真的啊?就跟陈晓峰这位明王爷,偶尔还来帮乾隆顶个班,大家知道,也不敢去问说,万岁爷,我昨儿个看着金銮殿上那个像是明王爷,不像您啊。”

何灵被朱幼安的这番话逗笑了,“谁要这么问,脑袋怕是不要了啊?”

朱幼安微笑,“对啊,所以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大家都不说啊。你当太后老佛爷不知道?她肯定也知道,不过呢,两个都是她儿子,一则没有谋权篡位,二则没有惑乱后宫,不过就是这个孩子没得玩,偶尔跑出去开个小差,另一个孩子来顶一下岗罢了。”

何灵也笑着说,“怎么听起来,做皇帝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朱幼安也笑了,“是份工作,还是公务员呢,只不过是公务员的头儿罢了。”

何灵、秦若曦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会儿,何灵说,“朱医生,我们现在确定了富察氏就是富察皇后。”

朱幼安点头,“嗯。”

何灵看朱幼安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知道他肯定用别的办法已经确定了富察氏的身份,只是还没告诉自己和秦若曦。

何灵接着说,“以前韦远哥告诉我,梦境中探险的话,完成梦主的心愿就能拿到最大的彩头,可以获得最多的能量。”

朱幼安点头,“何姑娘想怎么做呢?”

何灵憋了一下,看秦若曦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了,“朱医生,你说咱们现在去帮富察氏的话,还来得及不?”

朱幼安这次真的抬头看了看何灵,“何姑娘是想帮梦主当上皇后?”

何灵点头,“我觉得富察氏的心愿,应该就是当皇后了吧。如果我们能帮助她尽快地当上皇后,咱们这个梦就算结束了吧?”

朱幼安还是点头,“应该是吧。”

何灵发现朱幼安有些不太老实了,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同意。何灵想起秦若曦的那句话““如果你提,他一定同意。”

试探着问,“朱医生,如果我们现在调整方案,帮助梦主当上皇后,可不可以呢?”

朱幼安又点头,“可以。”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的表情,一点都不像随口答应的,还挺真诚的。再看看秦若曦,秦若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灵,一副“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朱幼安身上有一种让人打不起劲来的感觉,但是又不能说他本身有问题,也不能说他没有能力,但是就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何灵又试探了一下,“那如果我们不调整方案,还是站队皇后娘娘,还是准备跟富察氏开战呢?”

果然,朱幼安还是说,“也可以的啊。”

何灵真的觉得没意思了,这个朱幼安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无论怎么样,他都说好。何灵想起跟朱幼安一同历险的上一个梦,明明那时候他还挺愿意拿主意的啊,怎么现在这么没主见了?

何灵叹了口气,“朱医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俩就是拿不定主意了,所以才想着跟你商量一下的。也许我们一直困在这紫禁城里,没办法拿出一个万全之策。不如你帮我们想想,怎么样更好一点?”

朱幼安想了一会儿,何灵以为朱幼安在思考,但是看他飘忽的眼神,何灵知道他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才说,“其实看何姑娘想怎么做,无论怎么选,都没有万全之策的。反倒是何姑娘选择好了,咱们才能根据何姑娘的选择作出相应的策划了。”

何灵明白秦若曦的意思了,再想一想自己对朱幼安的直觉,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朱医生,能不能安排一下咱们跟梦主接触一下?能不能保证梦主不弄死我的前提下,我们去跟梦主接触一下?”

朱幼安微笑着,“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可能要稍微花点时间。等我跟韦警官协调一下,看看你们怎么去跟富察氏接触比较安全一点。”

这一协调,差不多协调了一个月,刚好到了和硕和敬公主满月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皇后娘娘又尽心尽力地忙了个四脚朝天,这让乾隆十分满意。乾隆这一满意,奖励皇后的方式,就是多宿在皇后寝宫中数夜。

这更让何灵坚定了根本不是乾隆在宠幸哪位嫔妃,相反他是以自己的身体……确切来说,是自己的“雨露”,作为平息后宫、安抚后院的一个办法。

说起来,皇帝也挺不容易的啊,没有一个健康的肾,普通人还真当不好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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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5

虽然韦远和朱幼安给何灵的消息是富察氏愿意跟何灵聊一聊孕期如何让自己减轻不适,以最好的身体状态迎接生产,不过,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不,还没来得及去见富察氏,后宫上上下下地都在传消息,才恰恰过了立夏,小花园中满池子竟然开满了荷花。

何灵听说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诧异,这可是在北京啊,虽然立夏也算夏天了,但是满池荷花盛开,也确实是少见了的。

据秦若曦说,见到这满池荷花那日,刚好乾隆忙里偷了个闲,带着他一干大小老婆到处闲逛,也包括秦若曦。当然,刚生产不久的富察氏和怀孕的何灵是没机会去的。

也不知道这是梦主安排的呢,还是梦中突然出现的异状,就这么赶巧地让乾隆和一干大小老婆第一时间看到了满池不知死活以为夏天真的到了的荷花。

秦若曦说,当时看到满池的荷花,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是容妃娘娘反应极快,称这是大吉之兆,想来万岁爷很快会迎来更多吉祥事了。

容妃娘娘开了个头,一众嫔妃争先恐后地给乾隆各种道贺。

乾隆得了个极为宠爱的和敬公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皇后娘娘办事又妥帖周到,再加上极为罕见的早开的荷花,乾隆觉得自己真是人生赢家。

一开心之下,又是各种赏赐。

连何灵这种没有到场的,都得了两匹软香纱,为即将到来的夏天准备纱窗。

原本大家都觉得这算是件逗乾隆开心的事,至少何灵、秦若曦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富察氏没有到场,就算出现异象,也不会能异常到哪里去的。

谁知道这满池的荷花竟然真的带来了好消息,皇后娘娘的好消息。

原本皇后娘娘一直都在忙着给涉及到的嫔妃准备晋位的典礼,乾隆为了表示对皇后娘娘的敬重和对她的感谢,以身相许了好几个晚上。

看完满池荷花后,皇后娘娘照例忙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竟然给累晕倒了。

皇后娘娘虽然看起来不得乾隆的宠爱,但到底是他真正的妻啊,能把妻给累倒了,吓得大小太监、宫女、嫔妃大惊失色。

乾隆还在养心殿批阅折子,听到这消息,丢下满桌的折子就赶了回来。原本是打算斥责这些不知道给主子减轻负担的奴才们,可是一踏进坤宁宫,看到却是满脸堆笑的奴才们。

皇后娘娘怀孕了。

乾隆高兴得竟然大赦了天下,犒赏了坤宁宫所有奴才,连那日游园子赏荷花的所有人又都赏了一年份例。

何灵直觉这个梦有些不对了。

虽然在这个梦中,皇后娘娘也不过三十来岁,按照现代的观点,确实还具有生育能力的。但是梦主居然能让皇后娘娘再次怀孕,还是有什么改变了梦主?

如果这一次皇后生下皇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了,如果按照皇后娘娘行事这样稳重,几乎是不可能断发的啊。

难道梦主的心愿竟然不是做皇后?

何灵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剧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富察氏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开外挂呢?说没有吧,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当上了兰嫔?说有吧,为什么皇后娘娘还有机会受孕?

想不清楚的时候,谁都不能得罪了。

何灵按照玉墨的提示,从家中带来的各色珍宝中,选了一对玉如意、一只半米高的红珊瑚给皇后娘娘做贺礼。

当然,玉墨不知道何灵心中打算做墙头草了,很想去接触富察氏,所以玉墨这次点的礼算是重礼了。

秦若曦送的则是一只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玉枕,两人的礼物都很重。

得了皇后娘娘的传召,何灵和秦若曦奉了礼物到了坤宁宫。

何灵的身子已经有些重了,皇后娘娘特意免了何灵的请安之礼,但是何灵还是略微欠了欠身问了个安。

何灵抬头看向皇后娘娘时,发现皇后娘娘明显与以往不同了。虽说为了晋位加封之事,皇后娘娘累到晕倒,但后来发现是因为怀有身孕。

原本以皇后娘娘的年龄,孕早期应该是反应比较大的,也是该静养着的。

但是何灵看皇后娘娘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精神状态十分地好。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前面被容妃、富察氏、琪常在等人堵心的事,现在看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看着呈上的礼物,皇后娘娘也知道两人精心挑选过了。满脸微笑地看着何灵,“尼玛察妹妹,你也是怀有龙嗣的人了,多注意身体啊。”

何灵是真心为皇后娘娘高兴的,眼睛里都有光了,“皇后娘娘,奴婢很是为皇后娘娘欢喜呢。奴婢现在身子很好的,能到皇后娘娘跟前为皇后娘娘道一声贺,奴婢也是高兴的。”

皇后娘娘看了看何灵,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开心的,笑得也很真诚,“妹妹,说起来,也许是给本宫带来的好运呢。”

三人又说了些相互祝贺的话,秦若曦和何灵准备跪安了。

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话,“妹妹,算算日子你也该开始为生产做准备了。原本是该多与你聊聊这些话,没曾想本宫也怀了龙嗣。尼玛察妹妹,如果家人照顾不方便,不如去兰嫔出多走动走动。你们到底年龄相仿,她又刚刚生产完毕,说不定她有些什么经验可以给你说说呢。”

何灵愣住了,难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道自己打算跟梦主接触了?这是先给了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找富察氏,然后呢?

皇后娘娘这样说了,见完了,要不要来给皇后娘娘汇报呢?

何灵没想到自己会进入一个有些被动的局面了。

原本自己是想去与富察氏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自己在不激怒她的情况下,帮助她完成心愿。

但是荷花的吉兆出现后,何灵还没理清楚梦主到底是不是要做皇后,还没整理好到底怎么去跟她接触,这会儿皇后娘娘倒先提出来了。

那自己到底算不算皇后娘娘的人呢?

自己到底有没有危险呢?

何灵自从进了紫禁城与秦若曦等人汇合后,一直都觉得这个梦除了让人觉得很无聊外,真的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危险。

毕竟有那么强大的亲友团,真有什么事,韦远、朱幼安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真的出事的。

不过何灵也觉得十分被动的,其他人或许是有些特权的,自己不仅要谨小慎微,还得在皇权和梦主的特权之间小心穿梭。

而且,何灵发现了,朱幼安他们好像也并不在乎何灵到底怎么做。

难道又是让自己选择?

何灵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开始左右为难畏首畏尾了,但是她也知道每次异常情况出现了,必定是跟梦主有关的,而且一定会跟梦主接下来的行动有关的。

还是得去找富察氏,只不过这一次,不一定能够完全按投降梦主帮她当皇后的思路行事了。

因为是以聊一聊怀孕的事为借口,何灵只能自己去,无法让秦若曦给自己作陪了。

这算是何灵与梦主第一次的正面相对了,何灵坐在软娇中,心中有些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陈晓峰和朱幼安都告诉了自己,这个梦比较简单又安全,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安呢?

也许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可以因为自己的喜好就能让人消失的梦吧。

虽然何灵怀着身孕,但到底富察氏是兰嫔,位份又比何灵高了好几级,何灵也必须按照上下位份给富察氏请安。

何灵认认真真地给富察氏请了个安,“奴婢给兰嫔娘娘请安。”

富察氏没有说话,她旁边的大丫头也没有说话。

何灵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了,虽然半屈着身子很不舒服,但是她不仅位份比自己高,而且还在这梦中有绝对的权力,权力比乾隆还大,那随便她高兴吧。

过了一会儿,富察氏柔声说,“尔佳妹妹身子重,无须多礼的呢。敏多儿,快去扶尔佳小主软座上坐着。”

何灵赶紧回答,“奴婢谢兰嫔娘娘。”

敏朵儿大概是她大丫头的名字,上前抬着何灵的胳膊,轻手轻脚地将何灵扶到座位上。

说起来,富察氏还算挺有心的,给何灵准备的倒是软绵绵的座位。

富察氏转着手中的玉杯子,温柔地说,“尔佳妹妹,万岁爷前几日来看和敬公主时给本宫提起,说是妹妹年幼,于生产一事上也没有什么经验。偏巧呢,本宫不才,算是咱们这一波中第一个生产的。今日咱们俩好好聊一聊,说不定本宫的经验也能给尔佳妹妹提个醒什么的。说起来,万岁爷还是挺心疼尔佳妹妹的呢。”

虽然富察氏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也很温柔,但是何灵却听得心中有些打鼓。

原来韦远他们安排的,竟然是乾隆给富察氏提了一句生产的事,这既让富察氏不能拒绝,但是又让富察氏心中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是直觉呢,还是知道她是梦主了,自己先怂了。

就算是跟皇后娘娘面对面,何灵也没有害怕过,但是一面对富察氏,何灵就觉得有些不安。

何灵低着头说,“奴婢惶恐。也是奴婢沾了些福分,得怀了身孕。万岁爷不看旁的,也是担心这龙胎安危的。”

富察氏没有说话,何灵感觉到富察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听到富察氏轻笑一声,“尔佳妹妹可是有些害怕?本宫不是那种奸恶之人,说起来,本宫与妹妹都是同一批进宫的,总是有些情意的。妹妹怀着龙嗣,且放宽心来,咱们好好聊一聊。妹妹,抬起头来,跟姐姐好好聊一聊。”

何灵调整自己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又无辜,“奴婢遵命。”

富察氏果然在打量自己,不过,她的眼神不可怕,反而有些……欣赏,“尔佳妹妹真是人间绝色啊。漫说是万岁爷,就是本宫看了尔佳妹妹的模样,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啊。怪不得万岁爷让本宫与尔佳妹妹说道说道这孕中事情,看到妹妹这张脸,本宫也觉得该跟妹妹好好说说呢。”

何灵心中暗叹,好不容易得了一次绝色容颜,却比普通长相还要战战兢兢。可见啊,不是主角的时候,长得漂亮了,反而容易被别人记住,这可未必是好事。

何灵又低垂着头,“兰嫔娘娘过奖了,奴婢这张皮囊,看久了也不过如此的。”

富察氏喃喃地说,“就算是,那也得是看久了才有的事啊。”

何灵心中大囧,自己都已经打算帮她了,怎么她还是一样地针对自己呢?难道是因为乾隆多说了这一句话?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

何灵低声说,“奴婢今日得见娘娘,真是明白了,在这宫中容貌不算难得,可这浑身的气质,更是难得啊。娘娘周身这高贵又温柔的气质,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也不知道奴婢若是有机会能多在娘娘身边,可能学到娘娘一分?”

富察氏又沉默了一会儿,不接何灵的话,声音里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尖锐,还是一样的温柔,“尔佳妹妹,算起来,怕是有六个月了吧?”

何灵点头,“娘娘眼尖,将将满了六个月了。”

富察氏柔声说,“如今还算是比较舒服的,能走能睡。再过得两月,那时候才真是有些难受了。”

何灵听她声音里有了些感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是啊,奴婢这些日子倒是还算好过的。”

富察氏轻笑着说,“尔佳妹妹可是害怕本宫?怎么说着说着,妹妹又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既然万岁爷说过,咱们只管聊些怀孕生产之事,倒也无须紧张的。”

何灵抬起头来说,“娘娘这般平易近人又温柔体贴,奴婢这是心里高兴的呢。”

富察氏温柔地看着何灵,“尔佳妹妹,本宫从第一次见你,总是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呢。说起来,咱们可能还真有缘呢。”

何灵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话锋转了,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不是她说的有缘,或者似曾相识,而是她本能地想弄死自己。

现在说这话,难道又起弄死自己的心了?

看着眼神很温柔,也不像啊。

何灵笑着回道,“是呢,奴婢也想着,娘娘这样温柔,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富察氏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地,忽然又扯了一个新的话题,“也不知道尔佳妹妹腹中龙嗣,是位阿哥呢还是位公主?”

何灵觉得跟她聊天真心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但是她既然关心起自己生儿生女的事,只怕……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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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6

何灵满脑子转着她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说起话来没有一点逻辑性呢?难道这也是因为是梦?那自己该怎么跟她聊下去呢?

嘴上却说,“奴婢自知已经得了万岁爷天大的恩宠,怀上了这龙嗣,奴婢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生得小阿哥还是小公主……奴婢不敢奢望的。”

富察氏又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玉杯子,“尔佳妹妹,你也无须过分紧张的。咱们到底是生在世家大阀的,偏巧又入了万岁爷的眼。在这紫禁城中了,又怀着龙嗣,各色补品流水一样的端到咱们跟前,太医那都是随身候着的。咱们这是最富贵的命了,只需要静静地等着生产那日了。”

何灵点头,“是呢,奴婢也是日日说着也算是有些福气了呢。”

富察氏又说了些没事可以稍微走动走动,届时便于生产的经验之谈,何灵满口地答应着。

说了一会儿话,富察氏将何灵献上的翠玉饺子拿起看了一会儿,似乎随口聊起了从前的家常,“尔佳妹妹,你们尼玛察家到底是有些家底的,物件儿倒都还精致。尔佳妹妹这般花容月貌,就算是闺中,也是声名远扬的。也就是这般的花容月貌,才叫皇上念念不忘呢。”

何灵微笑着说,“奴婢不敢。这些个物件,说起来也只有到了娘娘这样的手上,那才是该当的呢。物件易得,难得的是娘娘能看得上眼呢。说起奴婢的容貌……侥幸生得看起来伶俐些,但到底是愚钝蠢笨了些,也不过是一两日的光景罢了。”

何灵拼了命地往尘埃里说自己,这就是被梦主特权笼罩的恐惧感啊。

富察氏笑了,“尔佳妹妹真是会说话呢,这哪里是愚钝蠢笨,反倒是伶俐得很的啊。不过呢,伶俐,也得看在什么地方伶俐。”

要不是身子笨重,何灵已经想跪倒在地了,“娘娘,奴婢……奴婢一心只想着娘娘这般温柔体贴之人,心中忍不住就起了想要向娘娘多多学习的念头。若是奴婢有话说得不对,可是无心之过。只是,到底奴婢不会说话的,请娘娘责罚。”

富察氏依然笑着,“尔佳妹妹,咱们这是随口聊些家常话,哪里有什么责罚怪罪之说呢,更别说尔佳妹妹现在怀着身子呢。”

何灵又忙不迭地连声数落自己蠢笨不会说话,富察氏依然只是笑着安慰何灵。

富察氏依然有些疑惑地说,“尔佳妹妹,本宫从见你第一次便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可是在哪里见过?”

何灵实话实话,“许是奴婢容貌与他人总有些相似之处,让娘娘有了这样的感觉。”

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最后,富察氏都没有什么兴趣再跟何灵说话,但是又不让何灵走,这让何灵左右为难。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富察氏才说,“本宫今日乏了,尼玛察氏,你跪安了吧。”

何灵心中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我也不想跟你说话啊,真的是没办法交流啊,投诚都不知道怎么投。

临出门,富察氏忽然问了一句,“尔佳妹妹对富寅二字可有什么印象?”

何灵忽然心中打了鼓,富察氏特意没有提起富寅的姓氏,但是又让何灵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为什么忽然提起富寅?

再想起玉墨所说的,“富寅少爷如今很好”,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竟不是富察氏的青梅竹马,反倒是富寅少爷要出事了?

何灵装作思考的样子,“富寅二字,听起来似乎是个人名呢?这二字听起来,似乎曾经提过,但是又不记得有些什么特殊的了。许是曾经有人提过,到底还是不记得的。娘娘,这富寅,可是有什么讲究?”

富察氏看了看何灵,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跪安吧。”

秦若曦早就在门口等着何灵的归来。

何灵把一下午闷死人的谈话给秦若曦说完了后,特别强调了富察氏提到富寅少爷了,“若曦姐,这是怎么回事?富察氏为什么会知道富寅少爷?玉墨也曾经提到过,说是富寅少爷现在很好,让我不要再想了。为什么大家都提富寅少爷呢?”

秦若曦也拿不定主意,“说起来,这很不对劲啊,她应该跟我一样,从来没见过富寅的。确切来说,她应该连听都没听过的。为什么会忽然提到富寅的名字?”

其他事何灵都不会着急,只要一沾到富寅少爷,何灵就有些着急。这一次,梦主亲自惦记上了富寅少爷,这可不比其他人,她也许真的会要了富寅少爷的命。

或者因为她,富寅少爷原本安宁的日子就没了。

何灵一着急,腹中还真的痛了起来,吓得秦若曦赶紧打发玉墨去找朱幼安。

朱幼安赶来时,何灵倒是好转了些,请完平安脉,朱幼安让何灵静养数日。

何灵哪里有心思静养,赶紧拉住朱幼安,“那富察氏知道富寅少爷了!朱医生,陈晓峰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这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富寅少爷是不是要出事了?”

朱幼安静静地看了何灵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何灵心中自然是着急的,但是秦若曦不说话,朱幼安也不说话,这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缓了一口气,何灵说,“朱医生,我刚才说话太着急了。我知道你对我好,要我养好身体。不过,我觉得这件事真的太蹊跷了。富察氏也是养在闺中的女儿啊,哪怕她再跟那位青梅竹马闹些出格的事,那也是他们的事。她又从哪里知道的富寅少爷呢?她不可能见过富寅的,更不可能知道富寅少爷钟情于尼玛察尔佳的事。可是,她为什么会特意在我面钱提富寅少爷呢?”

朱幼安想了想,“陈晓峰现在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何灵,你先不要着急,咱们慢慢分析一下。”

何灵点头,“朱医生,你说,我听你的。”

朱幼安说,“原本听了你的计划,说是要去帮助梦主完成心愿,助她当上皇后。我跟韦警官商量了一下,觉得也是可以的。如果能够帮助她完成做皇后的心愿,我们姑且把她的心愿当作是成为皇后吧,那么咱们应该能够更快地离开这个梦。”

何灵点头,又把对秦若曦说过的与富察氏聊天的情况给朱幼安说了一遍,“朱医生,我觉得,这个梦主有些不一样。咱们跟她其实也是没有什么过节的,按说我们主动想要投诚,她应该不至于这样对我的。可是她说话吧,好像同意,又好像防备。像试探,又像针对。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的。帮她完成心愿这事,是我想出来的,但是目前来看,我们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朱幼安点头,“富察氏在梦中,本来就已经有了超越其他人的权力。也许跟你设想的一样,她刚开始是想要针对你的。但是被你躲过去了,她又一直顺风顺水,不想跟你计较这些了,所以你应该是安全的。”

何灵、秦若曦点头。

朱幼安继续说,“现在你去找她,而且咱们用的办法呢,多少让她有些不舒服。虽然是乾隆随口这么一提,但是倒显得乾隆一直记挂着你一样。所以她对你的态度,既又她得意后的不以为然,又有以前想要弄死你的心思。所以才会显得有些奇怪,又像同意又像防备,又像针对又像试探。”

何灵说,“那照你这么说,富察氏其实并没有完全拒绝我,其实我也还是安全的,而且还是有可能继续跟她接触的?”

朱幼安点头,“应该是的。而且她最后这一下,其实透露了一个最重要的倾向,她是倾向于跟你联盟的。”

何灵、秦若曦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朱幼安说,“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查到她是如何知道她那位青梅竹马的消息的,但是从她问你的这句话,我们可以推断,她一定已经知道了青梅竹马的消息。因为,富寅少爷,一定是青梅竹马透露给她的。”

何灵惊道,“她怎么能如此手眼通天?这是后宫啊,她怎么可能得到消息的?”

朱幼安继续分析,“两个可能,不过两个可能都表明了,她确实在无意中运用了自己的潜意识去影响梦境的走向。第一个可能,她怀孕期间,不是一直都有娘家人进宫照料吗?其中就有人给她带来了消息。”

何灵摇头,“不可能啊,如果她娘家人愿意给她带那位青梅竹马的消息,就不会将她送到这后宫中了。”

朱幼安说,“咱们先把可能性列出来。这是第一种可能,虽然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结合她那位青梅竹马,也许梦主潜意识里是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能有一天载誉归来。”

何灵终于点头,“有可能。”

秦若曦说,“这很有可能的。接下来说不定又有些什么战事,让青梅竹马崭露头角了,说不定后面这位青梅竹马还会隆重登场的。”

朱幼安点头,“是的。所以说,按照常理来说,富察氏的娘家人应该不会给她传递这样的消息。但是她是梦主,如果她想要青梅竹马隆重登场,那么这里一定会有一个伏笔的,只是看这伏笔什么时候才会正式登场。这是咱们需要注意的第一步,咱们更得密切关注一下那位青梅竹马了。原来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舞台,现在看来很可能再返场的。”

何灵追问,“第二种可能呢?”

朱幼安说,“第二种可能,是就算没人给她传递消息,她依然能够通过自己梦主的身份获得消息。”

何灵皱眉,“怎么得到?通过什么方式?”

朱幼安叹气,“希望不是这第二种方式吧。第二种方式,是上帝视角!”

何灵、秦若曦又一同问道,“上帝视角?”

朱幼安点头,“其实在梦主的梦境里,她是一定有些特权的。其他特权都还好,咱们基本上还能应对。如果再加上上帝视角这一特权,咱们这个梦,基本上就得赶紧结束了。”

何灵问,“为什么?”

朱幼安说,“上帝视角意味着,如果她想要看哪一部分的剧情,她只要换个视角,她就知道了。那么我们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透明的。如果她是用上帝视角的方式知道了青梅竹马的消息,知道了富寅少爷的消息,那么只要她想看,她必定知道韦警官、我、秦姑娘和你,甚至远在边陲的陈晓峰,她都能知道了。”

何灵问,“我还不太明白啊。”

朱幼安继续解释,“我换一个说法吧,在她的梦中,其实是有两个梦主。一个是真实地参与到梦中剧情的富察氏,另一个是鸟瞰全局的梦主。而我们的一举一动,作为鸟瞰全局的梦主,她都是知道的。只是看这个梦主,会不会给参与剧情的富察氏消息,让她察觉到我们。”

何灵问,“如果两个梦主结合在一起的话,是不是我们谁都拿她没办法?”

朱幼安说,“其实我们本来也拿她没办法的。只是如果两个梦主结合在一起的,我们连试探都不用试探了。”

何灵摇头,“朱医生,不会的。”

朱幼安问,“何姑娘,你怎么知道的呢?”

何灵想了想,“因为陈晓峰说过,这个梦是第二层最简单的梦。如果这个梦真的简单,那梦主不会用到这种特权。否则,这个梦不会出现在第二层,应该是后面某一层的梦。”

朱幼安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知道了富寅少爷的消息,就说明,她一定跟青梅竹马有了联系。而富寅少爷的消息,一定是青梅竹马给她的。所以她今天跟你说话的时候,才会有些矛盾。而且她还那么大胆地对你提起了富寅少爷,那就是说,她也在考量,甚至是在冒险,要不要跟你结盟。你们俩都有一样的情况,虽然她对青梅竹马有情,你对富寅少爷无意。”

何灵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朱幼安说,“我建议你先不要着急,如果想去跟她聊天呢,再去聊聊也没关系的。不过,我建议咱们还是等着陈晓峰把消息带回来再说,只有查到了他青梅竹马现在剧情跳到哪一步了,咱们才能知道怎么应对。”

还没等来陈晓峰的消息,宫里的剧情又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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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7

皇后娘娘自从怀上龙胎累晕倒后,太后、乾隆亲口下了旨,皇后娘娘手上一切事务暂停,让皇后娘娘好生养胎。

当时秦若曦就曾向何灵表示,皇后娘娘怀孕虽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结果未必完全对她有利。果然,后宫大小事务不可能一直暂停,尤其是给各位嫔妃晋位的典礼,总不能等皇后娘娘生下孩子再一起举行吧?

得知皇后娘娘怀孕后,容妃娘娘消沉了数日,心中暗自担心自己的贵妃位只怕又要被皇后娘娘从中作梗阻拦了。

可谁知道,皇后娘娘怀孕倒是喜事,但这喜事给大家带来的好处,却远远不止皇后娘娘,居然还包括容妃娘娘。

由于皇后娘娘必须精心养胎,后宫管理权也就被迫交了出来,落到了容妃、纯妃手中。虽然二妃只是“暂时襄理后宫”,等待皇后娘娘身子稳定。

可是这从天而降的喜事,让容妃娘娘连贵妃位都暂时顾不上了。

当然,其实最大的赢家还是纯妃,她原本连贵妃位都是不可能的,现在却有机会跟容妃一切襄理后宫诸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个馅饼砸中了自己啊。

乾隆觉得自己真是超级幸运,自从富察氏怀孕以后,这宫里真像开了个好头一样,隔不了几个月就有一个好消息。就连已到了中年原本以为不会受孕的皇后娘娘,居然也怀上了。

算了一算,富察氏生下了和敬公主,接下来就是尼玛察氏,再接下来是琪常在,再然后就是皇后娘娘,就这一波生下来,龙子龙孙又添了不少啊。

更有可能的是,其他嫔妃还会相机怀孕的。

果然是好事连连,乾隆相当得意。

容妃、纯妃两位意外获得了后宫主事权,办起事来也是相当妥帖的。

乾隆又下了旨,为了皇后娘娘静养,免了众位嫔妃这三个月给皇后娘娘请安之礼。

虽然免了坤宁宫请安的礼,但是众人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不过是转战翊坤宫请安罢了。

何灵觉得自己进了宫,什么事都还没理清楚,就光顾着给各位娘娘道贺去了。从皇后,到富察氏,到容妃、纯妃,哪一个都不能得罪啊。

这一道贺,何灵见到了传说中的琪常在,不对,是琪贵人。

容妃娘娘显然是非常喜欢琪贵人的,何灵、秦若曦去道贺时,容妃娘娘还特意唤了琪贵人作陪。

由于何灵大着肚子,容妃娘娘倒没有难为何灵让她请安,反而很随和地让何灵坐到了琪贵人的身边。

何灵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这位琪贵人来。

传说中这位琪贵人有几分机灵劲,懂得讨乾隆的欢心。何灵原本以为她长相应该是极为伶俐的,但是看过去……确实跟朱幼安形容的一样,容貌并不出众,胜在清秀无比。

而且,这位琪贵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倔强?看她的面相,应当是比较坚韧的人。

琪贵人见何灵看向自己,微笑着先向何灵打招呼了,“佳贵人真是如传说中一般,花容月貌呢。娘娘,您说,佳贵人是不是咱们六宫中容貌第一人?”

何灵听着琪贵人说话的语气,很显然容妃娘娘那是相当宠爱她的,这样的随意。

容妃娘娘微笑着回答,“若是论容貌,尔佳妹妹的容貌确实是在我们所有人之上的。”

何灵赶紧笑着声名,“回娘娘话呢,尔佳不过是长得看起来伶俐了些。若是论容貌,咱们这后宫中倒是环肥燕瘦,各有所长呢。”

容妃娘娘还没回答呢,琪贵人微笑着说,“娘娘,以奴婢感觉,佳贵人跟咱们还有些投缘的呢。现在啊,咱们都是一样怀着龙嗣的人,若是佳贵人无事,可否多来这翊坤宫中多多走动,也让奴婢能与佳贵人多多亲近亲近。”

何灵发现了,这位琪贵人应该是被梦主开挂了的,虽然她现在已经是贵人了,但是她在翊坤宫中跟容妃娘娘说话的这种随意的感觉,完全不像个奴婢啊。

也许琪贵人真的很能获得容妃娘娘的信任和宠爱吧。既然她已经向自己投来了橄榄枝,那么何灵决定先跟各位嫔妃都多走动走动。

毕竟现在有极佳的理由多跟这位琪贵人多接触接触,看看梦主对她的安排到底是怎么样的。何灵微笑着看向容妃娘娘,“娘娘,不知尔佳有没有这个福气多到娘娘跟前请安?”

容妃娘娘看向琪贵人的脸上,全都是宠溺,“尔佳妹妹能够多来咱们翊坤宫,那自然是好的。正好你跟琪贵人都怀着龙胎呢,我看你们俩月份相差也不太远,没事呢,多来找琪贵人亲近亲近。”

何灵赶紧答应了,“尔佳谢娘娘。”

容妃娘娘看着秦若曦说,“玉婉妹妹近日可有到慈宁宫给太后老佛爷请安呢?”

秦若曦知道容妃娘娘这是想拉钮钴禄氏的关系,至少是让太后对她的能力有更多的肯定,那么以后更有机会能够协理后宫了。

只要容妃娘娘不犯错,只要这一次大家看到她的管理能力,那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至于贵妃位,只要琪贵人腹中生下个阿哥,容妃自然有办法让乾隆满足自己的心愿。

秦若曦笑着说,“回娘娘,玉婉近日倒是常去慈宁宫给太后老佛爷请安的。老佛爷近来饮食皆安,身体安康,睡眠也充足。”

容妃娘娘点头,“近来宫中接二连三的喜事,太后老佛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只盼咱们以后有更多喜事,也让她老人家这么长长久久地欢喜下去。”

秦若曦点头,“是呢,咱们老佛爷以后还要看着更多的喜事呢。”

琪贵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秦若曦,笑着对容妃娘娘说,“娘娘,您看看玉贵人身上这股子富贵气质,果然是钮钴禄家的女儿,气度不凡呢。”

秦若曦还没回答,容妃笑着说,“那是自然了,玉贵人到底是钮钴禄家的女儿啊。”

何灵发现了,这位琪贵人其实很聪明,知道谁爱听什么话,知道挑别人的优势说。但是,她身处最有权势的妃位宫中,自己又怀有龙嗣,一直都是这样好说话只怕是在试探自己二人啊。

不过至少表面看来,容妃娘娘这一派也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

朱幼安这边没有什么消息,那就意味着陈晓峰那里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只能在宫中走一步看一步了。

何灵还想着该送什么礼物去给纯妃娘娘贺喜,就给一阵婴儿啼哭惊醒了。迷迷糊糊醒来,还没问话呢,玉墨窸窸窣窣地去了外间,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等到玉墨回来,何灵迷迷糊糊地问,“玉墨,怎么了?”

玉墨在帐外轻声回答,“小姐,你再睡会儿吧。小格格这是饿了,乳母一时未察,这会儿已经照顾上了。”

何灵原本还有些睡意的,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果然瘪了。这是已经卸货了?

又跳剧情了。

这次跳剧情,何灵是相当高兴的。这几个月她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梦主弄死在生产的时候,或者生产的时候是朱幼安给在她身边备诊。

这样一跳,自己就当了个便宜的妈,太好了。

只是这是生了多久啊?到底又跳了多久的时间呢?

因为不用自己生产,何灵声音里都带着欢喜,“玉墨,既然已经醒来了,把灯挑亮些。待会儿,把小格格抱来,让我看看吧。”

玉墨把留的一盏小灯挑亮了,心疼何灵,“小姐,你总是这般担心小格格。乳母、保姆照顾得是极好的,你就放心吧。”

但是还是出去吩咐了一句。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剧情变得有些快了,但是总比以前天天请安的好啊。看来,这个梦接下来会更快了,也许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梦了呢。

何灵躺了一会儿,玉墨带着乳母将一个明黄色襁褓裹着的小婴儿抱了过来。玉墨从乳母手中接过小婴儿,轻声说,“小姐,当心身子。”

何灵接过孩子,看了看睡梦中的小婴儿,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白嫩嫩肉呼呼软绵绵,很是可爱。何灵问道,“玉墨,如今小格格有几个月了?”

玉墨轻轻一会儿手让乳母先出去了,才叹了口气,“小姐,小格格……只得两个月,虽然如今没有加封为公主,日后总是会加封的。只怕,皇上还在思量给小格格加封个什么公主呢。”

何灵只是因为看不出来小婴儿大概有多大,随口问的这么一句,谁知道玉墨会以为何灵还在计较孩子没有加封为公主。

这有什么啊?

本来自己就不是梦主,而且又不是主要人物,能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就已经是洪福齐天了。

何灵心里没有争宠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多在意,反倒劝玉墨,“玉墨,各人有各人的命呢。我的女儿,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无病无忧地长大就行了,是不是公主,又有什么要紧呢。”

玉墨看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看,又叹了口气,“小姐……不是玉墨在逼迫你,生在帝王家……小格格以后的人生,只怕……”

何灵知道玉墨想说什么,清朝的小公主们,是有和亲的。玉墨还是希望自己打起精神再去争宠的,不为自己,也是为了小格格。

何灵抱着小婴儿看了又看,随口问道,“如今万岁爷怎样?可有什么消息?”

玉墨声音里有些不高兴,“唉,万岁爷这一趟江南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只怕这会儿还在江南哪条船上巡视呢。”

何灵觉得神奇,乾隆下江南了?

后来想起曾经说过,乾隆原本打算带着皇后娘娘下江南的,只是一件事接一件事,就给耽搁了。

这会儿他倒是去江南快活了呢。

看来这几个月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嘛。

何灵想起这宫中许多人,随口问道,“玉墨,近来皇后娘娘怎样了?想来,身子应该稳了吧。”

玉墨点头,“那可不,现在皇后娘娘身子稳重了,胃口也好了,睡眠也好了。不过呢,到底是上了些年纪的,皇后娘娘总是有些乏力。说起来,皇后娘娘这一胎,倒是让容妃、纯妃娘娘出了彩。众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心中是不乐意的,但说到底,身子不允许啊,也只能由着容妃、纯妃襄理后宫了。”

何灵不以为然,“至少容妃娘娘的贵妃位是暂时没有了的。就算她现在襄理后宫又如何呢,待到皇后娘娘产下皇子,她到底还是容妃。”

玉墨点头,“如果这一胎皇后娘娘产下皇子,那咱们走皇后娘娘这条线确实是对的啊。容妃娘娘再厉害,到底不是皇后。”

何灵又想起琪贵人,“那位琪贵人呢?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玉墨叹道,“可不是嘛,琪贵人也就这一两日了。容妃娘娘倒是希望琪贵人能生得皇子的,若是生下皇子,那倒是能晋位了的。不过,往日里看着万岁爷疼爱琪贵人,可如今看来,琪贵人生产了,皇上也不在身边,还不如兰嫔娘娘呢。就算她生下皇子,那也不是就能立刻得晋嫔位的。小姐,这些事,倒也无须担心的。”

何灵三两句就把梦中跳跃的剧情补全了,也好,并没有跳跃多少。

将小格格递给玉墨,“让小格格安心睡吧。玉墨,明日请周太医来请个脉吧。趁着皇上如今在江南,我得调理调理身子。生下小格格是好,以后只怕还是得再怀个龙子的好啊。”

玉墨接过孩子,兴高采烈地答应着,“是呢。小姐既然生下了小格格,好好调理下身子,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朱幼安来时,一点都不惊讶于剧情的跳跃,大概是这个梦他们也觉得十分无聊吧。

何灵问,“朱医生,如今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了?乾隆下江南到底干嘛去了?富察氏现在忙些什么?”

朱幼安看着何灵、秦若曦,“何姑娘、秦姑娘,现在梦中的剧情越来越快,只怕这个梦应该快结束了。乾隆下江南,这一次,只怕会带来些让皇后娘娘不高兴的消息了。”

何灵一听,知道这个风流皇帝又到处寻美女去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反正乾隆在哪儿都是要找美女的,这一次不过是找些新鲜的美女罢了。”

朱幼安摇头,“这一次,只怕不仅仅是找美女了,他还要带个美女回来呢。”

何灵、秦若曦一愣,“什么?从外面带人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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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8

这位贪玩的万岁爷,还真是贪玩得劳民伤财啊。打着体恤民情关心民政的旗号,沿途吃喝玩乐吟诗作对乐逍遥的也就罢了,据说,还偶遇了不少红颜知己。大部分的红颜知己,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张口即来。

当然了,乾隆喜欢的偶遇对象一直都是这种类型的,所以沿途不管是什么性质的偶遇,大概都是这样的红颜知己。

其中有一位红颜知己,非常特别。

据韦远反馈回来的消息,这位红颜知己,是乾隆爷微服私访的时候遇上的。至于已经大张旗鼓地下江南了,为什么还要微服私访,何灵也很想知道。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红颜知己……虽然她确实是位窈窕淑女,确实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张口即来。

但是她的身份有些尴尬,青楼女子。

何灵听到这里,犹豫着问了一句,“朱医生,虽然说这是个梦,但是……皇家的脸面不要了吗?为什么青楼女子都可以在乾隆身边出现了?”

朱幼安愣了一下,“其实……青楼女子有很多种。”

秦若曦听朱幼安说得含蓄,接过话来,“何灵,青楼女子和勾栏女子不同的。青楼女子,其实就是具有高超技能的艺伎。通常能跟她们往来的,非富即贵。她们的最大特点是,卖艺不卖身。”

何灵好奇,“这是乾隆爷自己想去的,还是谁推荐他去的啊?万岁爷微服私访青楼?”

朱幼安原本想三言两语地把这件事捡重要的说了,看何灵这样好奇,干脆从头说了起来。

据韦远传来的消息,这次乾隆下江南,一直都是地方官员正式接待,本来应该是遇不到这些奇怪事的。

可是,乾隆爷有时候就是心血来潮,想玩点新花样。

快到扬州的时候,乾隆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死活不肯走正式的官方途径了,非要一行人跟着他一起微服出游。

乾隆活到这些,大概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身边高手如云,明里暗里地保护他,他自然只管任性逍遥了。

随行的人群中,偏巧有一个是扬州人士,日常闲聊中,让乾隆听到他提起一个地下市场。说是这地下市场物品繁多,凡是你想到想不到的,应有尽有。

最妙的是,传说这地下市场里有位绝世佳人。虽说这位绝世佳人出身卑微,但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仅如此,她还有身怀绝技。

既然说了是传说,一般人也就听着热闹热闹,怎么可能就相信了呢?

乾隆不是一般人,他是乾隆。

他信。

他不仅相信,还非要随行的这位扬州人士带他去逛传说中地下市场。买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去遇到这位传说中身怀绝技的绝世佳人。

韦远口水说干,劝不住。

一行人气得只差没把那位随口乱说话的扬州籍随行人员当场打死,就地掩埋。

这一天,他带着明里暗里一群人终于到了扬州地头上,刚踏上扬州地界乾隆爷就吵着非要去逛那传说中的地下市场。

扬州籍随行人士已经知道这件事异常危险,可是话早就已经说出口,乾隆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怎么可能再让他压回去呢,只能想办法哄着万岁爷别去了。

这不是想当然吗?哪里哄得了?

到底让乾隆爷威逼利诱着引到了那地下市场。

据韦远说,那地下市场其实就是个黑市,倒卖的东西虽然品种繁多,但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乾隆爷不在乎这些东西,只是听得扬州籍随行人士对那位绝色佳人描述,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那一天,乾隆一行人把那地下市场逛了个遍,硬是没找到传说中的那位绝色佳人。

虽然大家都不太高兴,但是好在乾隆也算安全,虽然没遇到绝色佳人,但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没遇到点意外也算是好运了。

没遇到那位传说中的那位身怀绝技的绝色佳人,那位扬州籍随行人士没被一行人当场打死就地掩埋,倒是差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乾隆赏了个白绫三尺。

就在乾隆怏怏不乐地打道回府之际,偏偏他又遇到了两个碰瓷的。虽然乾隆不知道这种行为叫碰瓷,但是那碎了一地的瓷器随便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破烂玩意儿。

碰瓷儿的那几个小伙子非说那是什么西周时期的皇家窑,红口白牙信口雌黄的工夫气得韦远都想揍他们了。

西周的?还上周的呢?西周有瓷器了吗?

摆明了就是想讹人嘛。

乾隆爷没找到传说中的那位绝色美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再遇上几个演技如此拙劣的混混,正好把这股子气撒到了他们身上。

韦远本来还想着人生地不熟,在别人的地头上尽量别惹事,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但是乾隆爷是谁啊?只有他惹别人的,什么时候别人能惹他了啊。更何况以他的性格,他想不想惹别人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惹别人的时候,别人更不能惹他了。

于是这一架直打得那群演技拙劣小伙子们满地找牙。

原本到这里,乾隆爷听了韦远等人的劝,干脆利落地打道回府也就罢了。打输了的人,尤其是打输了的本地人,一定会放些狠话,比如“有种你别走”之类的话。一般这种话,听听就好,打赢了谁还那么傻,站在原地等他们搬救兵啊?

乾隆不走,乾隆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一下,自己不但有种,还非常有种,不仅不走,还逍遥自在地在原地等着这几人。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一碰瓷就碰到超级**oss的,那几个非专业碰瓷人员很快召集了另一队混混围堵乾隆等人。

其实单论打,这群非专业碰瓷人员未必是万岁爷身边贴身侍卫的对手。可是乾隆爱显摆啊,非得亲自动手。

不仅一意孤行非要自己动手,还不知道“穷寇莫追”,非得追着人家打,一定要把自己心中没有探访到美人的怨气撒出来。

混乱中,就这么跟贴身侍卫分开了。

乾隆虽然身手敏捷,也算有些功夫的,但哪里会是当地人的对手?根本就是越打越多,到最后乾隆被人海战术给淹没了。

通常一个浪漫的故事,应该是美人落难,英雄救美。乾隆的这个浪漫故事不是,是美救英雄。

那位乾隆遍寻了地下市场都没有找到的绝色佳人,还真的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还特别有范地救下了当时被人海战术淹没的乾隆爷。

等到贴身侍卫找到臭美的乾隆爷时,才发现这位每意识到自己险些被玩脱的万岁爷,竟然跟他的红颜知己在月下吟诗作对了。

韦远等人很有理由相信,这位绝色佳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可疑,并且一位出尘脱俗的绝世佳人竟然会武功,这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情节。

但是乾隆不信啊,他对自己的雄性吸引力有迷之自信。虽然这位女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对女人而言的致命吸引力。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阴谋诡计啊?

做人就不能相信一些美好的事情吗?比如跟美女偶遇。

韦远等人提心吊胆了两天,终于等到乾隆爷跟这位绝色美人道了别。

道别成功了,韦远等人也算把心放回到嗓子眼了,虽然有些曲折,好歹有惊无险,只要老老实实地跟当地官员接洽上就好了。

乾隆不干啊,他还没玩够呢。

扬州什么出名啊?青楼!

乾隆这是将微服私访进行到底了,毕竟当着大小官员的面,一国之主确实不好逛青楼的。

微服就可以,除了这几个人,没谁知道啊。

要不怎么说这位红颜知己很特别呢。

逛个地下市场被碰瓷能遇到,逛个青楼寻欢作乐居然还能遇到。

这一遇到,两个人都惊喜了。乾隆非要给这位红颜知己赎身,红颜知己一定要对乾隆以身相许不离不弃。

这种狗血的剧情,韦远是不相信的。但是这是富察氏的梦境,不信也得信。

预感到乾隆要将这位红颜知己带回北京城,韦远暗中将消息传给了正在收集信息的明王爷陈晓峰,明王爷快马加鞭地将消息传给了朱幼安。

所以目前来说,这个消息还真是新鲜出炉的,热乎着呢。

何灵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乾隆这是要干嘛啊,带个青楼女子进紫禁城?而且还是个会武功的?他没问题吧?这位绝色佳人到底什么背景啊?”

朱幼安点头,“虽然现在乾隆也还在微服私访中,韦远他们没能查到这位绝色佳人的消息,但陈晓峰倒是查了一下的。”

秦若曦问,“什么背景?”

朱幼安说,“据说原本是官宦之女,但从小父母双亡。原本该抚养她的亲人,占了她家的财物,还将她卖到了青楼。”

何灵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带回宫吧?这要是能带回来,乾隆也真是厉害了。”

秦若曦问,“这个背景,没问题吗?就算是官宦之女沦落了被卖到青楼,那她的武功呢?武功可不是青楼会教的技能吧。而且,她第一次跟乾隆相遇时,是怎么能离开青楼的?像她这样的绝色佳人,怎么可能让她这样随意行动?”

朱幼安说,“据韦远说,这位绝色佳人的武功,也不是很好,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女孩子家自己防身罢了。”

秦若曦马上追问,“如果只是防身的花拳绣腿,那就更可疑了。花拳绣腿怎么就能救下被人海战术淹没的乾隆呢?这是她安排的局吧?”

朱幼安说,“目前来说,这位姑娘确实有些可疑,不过,也许这是梦主潜意识里安排的。韦远他们说了很多次,一定要找人查了这位姑娘的背景,否则留在身边极为危险,但是乾隆不许。一旦查证开来,众人也就知道了这位姑娘到底是青楼中待过的,怎么也不可能同意乾隆带回后宫了的。乾隆只要不查,就能假装没这回事,大概他还是想将这位姑娘带回宫吧。”

何灵说,“就乾隆自己不明白,他根本就没有秘密好吧?只要他带回后宫,这姑娘的身份一定又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朱幼安说,“依我看,乾隆一定会带这位姑娘回宫的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身份特殊的姑娘一旦进了宫,剧情又会怎么样改变了。”

朱幼安说得没错,乾隆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带这位姑娘进宫的,所有人的反对都没用。那位姑娘也很神奇,身边的这个人从一个被欺负的外地人,摇身一变成了天子,她居然安然接受。

这不是阴谋那才怪了。

可是乾隆不信啊,这是救了他命的姑娘啊,更不要说这位姑娘如此绝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一样也不比世家朱门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差啊。

不仅不差,她还比那些娇滴滴只知道邀宠吃醋的女子多了一份英气和洒脱。

所以,所有人都劝不住,乾隆还真的就把这位姑娘带回了北京城。

好在乾隆还有些分寸,到底没有直接将这位姑娘带回紫禁城。否则不说皇后娘娘会不会被气死,估计太后老佛爷得先气死。

但是,一个做皇上的,居然在外面养个外室,这也够可以的了。

乾隆回宫不过半日,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在太后老佛爷跟前请求,要将一位女子带进宫。

后宫上上下下一传开,都快炸开锅了。

这个汉姓女子,原本就没有资格入册选秀。连正规入宫途径都进不来的一个卑微汉臣之后,居然还通过这种莫名奇怪的方式想要进宫?

不说皇后娘娘答不答应了,太后自然是不答应的。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只要进了这后宫,汉姓女子几乎是最没有地位的了。在这一点上,这个梦又有些尊重历史了,秦若曦也觉得有些解释不通。

乾隆怎么可能将她带进宫呢?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最终他成功了,只能相信这是梦主安排必然要完成的剧情。

沸沸扬扬地闹腾了大半个月,太后也好、孕中的皇后也罢,听到消息的大臣们、史官们,无论怎么劝,就是劝不住乾隆,乾隆一定要将这位红颜知己带进宫。

这位红颜知己没进宫的这大半个月,魂不守舍的乾隆居然偷偷跑出宫去会了佳人。

这一会佳人,原本不该在宫中出现的明王爷陈晓峰,因此倒得了机会跟众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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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49

虽然乾隆也总是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可是一看到陈晓峰的明王爷,何灵居然立刻就识别出他不是乾隆了。

当然,那是因为陈晓峰一看到她,就嬉皮笑脸地喊,“好媳妇儿!”

何灵满脸不高兴地瞪圆了眼睛,“再胡说我揍你了。”

陈晓峰看了一眼朱幼安,“好媳妇儿,揍了我你不生气,那你就揍嘛。打是亲骂是爱,你要动手揍我,那你对我真的好了。”

秦若曦捂着嘴笑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何灵没办法跟他继续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跟在陈晓峰身后的韦远笑着说,“陈兄弟,咱们先把正事说了吧。”

陈晓峰满不在乎地说,“又没啥要紧的事,有什么好讨论的啊?反正这个梦就是随便她们两个女孩子玩的,又没有危险,看她们发挥吧。”

韦远笑着说,“陈兄弟天资过人,如果能指点一下她们,那咱们接下来就可以换其他梦了。这个梦是挺没意思的,但是如果要让两位姑娘成长起来,还是得帮帮她们的。”

陈晓峰想一想,也就不抵触了。

何灵看到韦远就特别高兴,只有他才是那个在迷途一直陪伴自己的人,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现在看到韦远替自己说话,更高兴了,“韦远哥,有你在就好了。我和若曦姐都觉得这个梦的走向开始有些奇怪了,朱医生说,可能这个梦要结束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韦远看了看朱幼安,“朱医生,要不,你接着给大家说说?”

朱幼安摇头,“其实也没什么,目前来说,两位姑娘表现都挺好的,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何灵发现朱幼安在这个梦里不太积极,还不如韦远呢。大概这个梦不是他选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兴趣的,只是陪大家走一圈而已。

韦远看朱幼安真的没什么兴趣说,只好点陈晓峰,“陈兄弟,要不,你给大家说说吧。你一直都在外面,你的消息比大家更多一点。”

所有人都坐得好好的,就陈晓峰吊儿郎当地躺在榻上,他还真的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虽然不是乾隆,摆的谱比乾隆还大呢。

何灵一看到陈晓峰,又皱眉想揍他了。

陈晓峰一听韦远点他的名,耸了耸肩膀,“韦警官,你先把你知道的说了,有什么要补充的,你们问我嘛。”

韦远一看朱幼安、陈晓峰这样,只好自己说了,“我不知道你们目前来说在这个梦里待了多长时间,但是到现在为止,应该是这个梦真正的剧情开始的时候,大部分的人物应该都已经出现了。所以,何灵、若曦,你们现在要开始小心点了。不一定要你们能获得多少能量,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乾隆虽然说宠爱富察氏,但是目前来看,他并没有将富察氏封妃立后的想法。皇后娘娘现在怀有身孕,如果她生下皇子,那么宫里的权力格局就会牢固地掌握在皇后娘娘手中。所以,皇后娘娘生产前后,你们俩要多与富察氏接触。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嫔位,但她是梦主,她的举动可以改变整个局势,不受权力的控制。”

何灵、秦若曦点头表示认可,朱幼安在发呆。只有陈晓峰一点不安分,原本在榻上躺得好好的,这会儿翻了个身,把何灵放在边上的两只金珠簪翻过来翻过去地把玩。

何灵当着人多,不好生气,只好假装没看到,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现在出了一个意外,就是乾隆从扬州带回来的苏姑娘。”

何灵好奇了,“乾隆的那位红颜知己姓苏啊?”

韦远点头,“这位苏姑娘应该是梦主安排的,她的出现非常可疑,但是我们应该是阻止不了她入宫了的。不过,我们也不会阻止她入宫,也许她进了宫,剧情才会出现真正的变化。不过,你们俩一定要小心啊,这位苏姑娘,她会武功。”

韦远看了一眼秦若曦,柔声说,“若曦,她的武功跟你的不一样。你的只是些花拳绣腿的花把式,打起来好看,实际上伤不着人的。这位苏姑娘的,是真功夫。”

何灵想起以前朱幼安说过的“美救英雄”的故事,“韦远哥,你以前不说那位苏姑娘只是些花拳绣腿吗?那这位苏姑娘救下乾隆不是演戏了?”

韦远摇头,“当时我确实以为这位苏姑娘只是花拳绣腿的,那时候我就在乾隆身边,看得很仔细的。当时人特别多,虽然那些小混混身手并不出众,但是实在人数众多,乾隆还是挨了好几下的。”

何灵一想到乾隆整天臭美的样子,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韦远也跟着笑了,“现在讲这故事觉得好玩,当时我倒是觉得,如果我不能把乾隆安全护住,只怕我这个贴身太监也要当到头了。要是乾隆真出点什么事,只怕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所以我也挺着急的。但是我的身份设定,我不可以有武功的,只能干着急。”

秦若曦轻声问道,“韦远,你受伤了?”

何灵觉得秦若曦还真是心疼韦远的,虽然现在韦远好好地坐在她的面前,就算当时受伤,估计也是点皮外伤的。但是,秦若曦立刻就抓住关键点,还毫不掩饰地问了出来。

韦远笑了,“没有的。乾隆爷挨了好几下,正恼怒呢。他贵为皇子皇孙,又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帝,只有他惩罚别人的,什么时候吃过亏啊。可是,他的拳脚功夫哪儿能对付那么多人呢?人越来越多,他又挨了好几下。说时迟那时快,那位苏姑娘如谪仙一般飘然而来。”

何灵问,“韦远哥,这位苏姑娘怎么出场的?”

韦远说,“何灵,你还真是机警啊,这个细节你都注意到了。你记得咱们看那个《神雕侠侣》中,小龙女出场的情景不?”

何灵吃惊了,“这位苏姑娘武功这么厉害?”

韦远一看何灵理解错了,“不是呢,不是说苏姑娘飞出来的,而是说苏姑娘当时一身素白衣裙,看起来真是如仙子一般。偏偏这仙子手中执了一把长剑,浑身是出尘脱俗的清幽气质。”

仗着人多势众,又加上朱幼安、陈晓峰满不在乎的样子,何灵也跟着觉得这个梦根本没有危险,就像听故事一样,还跟着起哄,“韦远哥,这位苏姑娘更美一些,还是若曦姐美?”

韦远没想到何灵居然会问这种问题,愣在当场,想了一会儿,脸红了。

陈晓峰本来还在把玩何灵的金珠簪,一听何灵问这个问题,懒洋洋地插话,“我说媳妇儿,你真把韦警官当说书先生了?既然当他是说书先生,还当着他心上人问这种送命题?你让他怎么回答?”

陈晓峰的这一声“心上人”让韦远脸更红了,连一向淡定的秦若曦都跟着脸红了起来,“何灵,你再乱说,待会儿我饶不了你。”

陈晓峰这一提醒,何灵清醒过来,韦远本来就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怎么可能像陈晓峰这样游刃有余地回答这种送命题呢,也赶紧打岔,“那陈晓峰,你见过这位苏姑娘没有呢?”

陈晓峰懒洋洋地说,“你都知道我是陈晓峰了,又不是乾隆,乾隆的外室我怎么可能见得着?”

何灵为了让韦远、秦若曦摆脱尴尬的气氛,继续追问,“那可不一定,尼玛察尔佳和钮钴禄玉婉还是乾隆的老婆呢,你不也一样见着了?”

陈晓峰翻了个身,“我说媳妇儿,你是真傻呢还是假傻?韦远都在我身边,我现在就是乾隆了。既然我是乾隆,我来看看我自个儿媳妇儿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不要说我媳妇儿还给我生了个女娃娃呢,我有什么见不得的?”

何灵一听又斗上了嘴,“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是你媳妇儿啊?你是爱新觉罗弘运!”

秦若曦原本还挺尴尬的,听到何灵这一句“爱新觉罗弘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陈晓峰“哎呦”一声,“我说媳妇儿,我现在是乾隆好不好?我怎么就不能把你当我媳妇儿了?就算你不是乾隆的媳妇儿,你也是我的灵儿好媳妇儿啊。”

何灵急了,“你闭嘴。”赶紧给韦远递话,“韦远哥,那位苏姑娘出场后到底怎样?”

这一闹,韦远也不尴尬了,“那位仙子一般的苏姑娘一出场,大伙儿都住了手。”

何灵点头,“嗯,美人出场就是不一样的。”

韦远笑着说,“那是自然,尤其是这位苏姑娘本来就有些特殊,她可是扬州城地下市场最负盛名的绝色佳人。人人都听说了她的名字,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见过她。这样一出场,再傻的人都知道是她了。”

何灵问,“那这位苏姑娘就显露身手了?不是说她的武功不高吗?”

韦远说,“当时那群小混混看着这位仙人一般的姑娘,应该已经猜到她是苏幼青了,也没有真的想要跟她动手。所以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位姑娘不过是会写花拳绣腿罢了。不过,后来乾隆不是带着她沿途随行嘛,我怀疑她那天是隐藏了实力的。”

何灵继续问,“那乾隆不觉得奇怪啊?这么一位谪仙一样的美女,居然还会武功?就这么巧地救了他,这很不可能的啊。”

韦远叹气,“奇怪又如何?这位苏姑娘长得实在是超凡脱俗了些,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有这种类型的女子啊。乾隆见了这位苏姑娘,只怕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阴谋,是不是计划?”

何灵更好奇了,“这位苏姑娘难道比尼玛察尔佳还美?那得美到什么程度啊?还真是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啊?哪个版本的小龙女?李若彤的?刘亦菲的?”

韦远给问住了。

陈晓峰“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韦远,我就跟你说过,给女人讲故事,一定不要提另一个女人的容貌,否则,她们一定会忘了讲故事的目的,只记得那个女人的容貌。”

何灵没好气地说,“就你知道。那你见过这位苏幼青没有嘛?她到底有多美?”

陈晓峰又从窗棂上拿了个玉鼻烟壶把玩,“你不就是想知道她好看还是你好看嘛?媳妇儿,你问我没用的,别说她只是像天仙一样,就算真的是天仙下凡,也还是我媳妇儿好看。我的评语不客观,没有参考价值。”

韦远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晓峰,显然很佩服陈晓峰是怎么做到四两拨千斤地就把一个送命题变成了一个送分题的。

何灵终于放弃了,“好吧,我相信了,这位苏姑娘一定比尼玛察尔佳好看。”

韦远赶紧解释,“也不是容貌上的问题,是这位苏姑娘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算她的容貌寻常,只要她有这一身的气质,她还是位绝代佳人的。”

何灵笑了,“我知道了,就跟若曦姐姐一样的。你看这个梦里,明明我的容貌比若曦姐姐长得更标致些,但还是若曦姐更好看些。”

韦远觉得关于容貌的问题,已经差不多过关了,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那位苏姑娘救了乾隆以后,乾隆对这位苏姑娘本来就是一见钟情了的。再这么一交谈下来,发现这位姑娘真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哪里有不爱之理。后来还是这位苏姑娘说有事,一定要告别,才让乾隆依依不舍地与苏姑娘告别的。”

“可谁知道,这位乾隆爷,不带消停的。逛个青楼,又遇上了这位苏姑娘。原本这位苏姑娘是叫苏幼青的,到了青楼里,她倒是叫苏青青了。两个身份都让乾隆遇上了,乾隆居然也不觉得奇怪,非要给苏姑娘赎身,非要带苏姑娘一路随行。”

何灵问,“乾隆不觉得奇怪啊,既然这位苏姑娘能够私底下救了他,又是地下市场里久负盛名的绝色佳人,怎么可能被困在青楼中呢?这还不是阴谋啊?”

韦远说,“劝过了,翻来覆去地劝过了,傻子都知道这不正常啊,劝不住啊。最后不就带到北京城了吗?要不是怕太后老佛爷一口气接不上来,只怕他还想直接带进宫的呢。”

何灵也放弃挣扎了,“知道了,反正乾隆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这位苏姑娘弄进宫的,时间问题罢了。”

韦远点头,“乾隆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对了,何灵,费莫富寅的消息,陈晓峰得跟你说说。”

富寅少爷?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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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0

何灵一看躺在榻上的陈晓峰,这位闲不住的少爷又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瓷**,还打开盖子闻了闻,“媳妇儿,你这儿的小玩意儿还挺多的嘛。”

何灵深呼吸一口气,“陈晓峰,你能不能正经一会儿啊?咱们现在说正事呢,你先把富寅的事说了,要玩待会儿再玩吧。”

陈晓峰把瓷**的盖子盖回去,似乎随口问道,“媳妇儿,你很在乎那位富寅少爷啊?”

何灵耐着性子说,“不是在不在乎的事,这位富寅少爷救过我,而且他一直对我都很好。不要说他对我有情有义,就算是个陌生人,陪了我四五年的,也有些感情了吧。这位富寅少爷人很好的,我不想他出什么事呢。”

陈晓峰把瓷**又塞回到枕头底下,又开始东摸摸西摸摸,“媳妇儿,这位富寅少爷如今好着呢,他已经是将军麾下最勇猛善战的先锋队长了,再过几天,可能他的委任令就会下来了。”

何灵还是有些高兴的,“做先锋队长啊?那不是很危险?”

陈晓峰掏出一把金瓜子,忍不住笑了,“媳妇儿,你居然把金瓜子藏在枕头底下?你一个做主子的,而且还是在深宫里,你上哪儿去花这些金瓜子啊?你可真是个小财迷。”

何灵终于受不了啦,提高了声音,“陈晓峰,你有完没完啊?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啊?现在说正事呢!既然富寅少爷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提他呢?是不是富察氏的那位青梅竹马要出场了?”

陈晓峰把金瓜子又塞回到枕头底下,“媳妇儿,你还挺聪明的啊。本来你的富寅少爷应该好好的过他的一生,跟你从此再无瓜葛了的。不过呢,我看富察氏的青梅竹马升迁得如此之快,只怕他很快就要出场了。就算他现在不出场,等他做了将军,一定会回来找富察氏的。”

何灵追问,“最近有什么大型战事啊?怎么会有军队的戏份呢?那位青梅竹马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呢。”

陈晓峰终于躺够了也摸够了,坐了起来,“当年富察氏可不就看上这位青梅竹马的不同于其他公子哥儿的这股劲?这位青梅竹马倒是有几分能耐的,不过能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有这样突出的成绩,那也不是普通人了。”

何灵想起当初跟朱幼安分析时的疑惑,“陈晓峰,富察氏的青梅竹马是不是跟富察氏有联络的渠道?”

陈晓峰下了榻,挤到何灵身边,何灵很不想让他,但是两个人挤来挤去实在不像样子,只好往朱幼安身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位置。

陈晓峰坐在何灵的身边,非要拉何灵的手,何灵脸拉得老长,拍了一巴掌,“好好说话,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陈晓峰把手支在桌上,托起一张帅脸,“估计是有的吧。他的身份跟其他人不一样,也许是梦主给他开了一条我们查不到的联络途径。”

何灵说,“那次我去跟富察氏接触,临走时,她跟我提起了富寅二字。”

陈晓峰问,“怎么提的?”

何灵摇头,“她只是问我对富寅二字可有什么印象,其他什么都没有说。我不清楚她的意图,也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么,所以我什么都没回答,只是装傻混了过去。要是按你说的,这位青梅竹马如此骁勇善战,很快会重新站到富察氏面前,那么富寅少爷是不是也有可能会回来?”

陈晓峰说,“富寅少爷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但是富察氏的青梅竹马一定会再出场。如果富寅少爷不出场,那说明他真的能够脱离梦主的控制,好好过自己的一生了。如果他出场了……媳妇儿,你会不会伤心?”

何灵不解,“为什么伤心?”

陈晓峰解释,“这是富察氏的梦境,除了她自己或者她设定的人,其他人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不太会有好结果。”

何灵懒得搭理他,“他好好在军营里,能惹什么事?说吧,还有什么消息?”

陈晓峰叹气,“准噶尔的两次大战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可能是南疆大小和卓叛乱。不管是富察氏的青梅竹马也好,还是富寅少爷也好,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时间,那一定会再出场的。”

何灵也跟着叹气,“那我又能做什么呢?跟我也没关系啊。”

秦若曦看何灵没明白,干脆也不提富寅少爷的事了,直接打断了谈话,“陈晓峰,有没有富察氏的其他消息?”

陈晓峰摇头,“暂时没有。最近你们在宫中可能还会得点消息,我在外面没有查到有价值的消息。如果你们不放心,那就多跟富察氏走动走动。”

朱幼安听到这里,才接了一句,“那位苏姑娘是一定要入宫的,你们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问题记得多多联系我们就行了。”

果然大家都没猜错,乾隆把苏幼青养在宫外始终觉得委屈了佳人,而且这也确实不是个好办法,哪里能有皇上天天出宫的道理,就算明王爷给他打马虎眼也不行。

太后老佛爷对苏幼青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坚决反对,到后来直斥其“狐媚惑主”,再到后来不言不语,再到后来开始着急了。

原本以为乾隆只是一时兴起,阻拦一下他自然就知道此时不可为,那么也会回头是岸的。

但是,这是乾隆啊,就算是亲妈,他也有办法阳奉阴违。

尤其是皇后娘娘肚子越来越大,这件事再这样僵持下去,对皇后娘娘也是一件闹心事。

据秦若曦说,后来,太后老佛爷到底听从了容妃、纯妃、丽妃娘娘的意见以退为进,先同意那位苏幼青进宫。

大家都很清楚,只要她进了宫,一切就得遵照宫中的规矩,再不能任由皇上如此任性了。

况且,以乾隆宠一个女人的时长来看,只要不给他阻力了,最多半年,这位苏幼青也不会有多例外的。

鉴于皇后娘娘到了最后关头,这件事也就不劳烦皇后娘娘操心了,由太后亲自出面与乾隆谈话。

乾隆听说太后老佛爷终于松口了,自然是开心的,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老妈和大小老婆经过了大半个月的商量、讨论,制定策略,终于想出了这个阴损的办法。

据说,太后老佛爷同意苏幼青进宫的条件是:一,苏幼青须得谨守宫中规矩,不能有超越其他人的特权。这一点很好理解,只要踏进了紫禁城,那就是皇上的女人,一切都得按照皇家的规矩了。总不能一方面待在宫中做皇上的女人,一方面又享受宫外的自由自在。如果开了这样一个特例的头,以后后宫还如何管理?

乾隆表示,那位苏幼青姑娘出生官宦之家,自然是懂得分寸的。只要能给了苏姑娘名分,她也一定遵守后宫规矩,乾隆绝不给她超越其他人的特权。

条件二,苏幼青到底是汉姓女子,按照老祖宗的祖制规矩,就算乾隆再如何宠爱她,也不能给她超越满蒙嫔妃的位份。能让她进宫,原本就已经突破了老祖宗的规矩,既然她与乾隆真心相爱,位份上也就无须太过在意。

乾隆同意的。

他一想到自己的皇额娘终于松口愿意让苏幼青进宫了,祖宗规矩确实存在并不是虚构,并不是针对苏幼青特意制定了,而且他非常确信苏幼青不是那种在乎位份的女子,因为他们是彼此精神吸引。

当然,精神吸引这番话,是秦若曦自己总结的。

条件三,苏幼青不得为乾隆生下龙子龙孙,也就是剥夺了苏幼青母凭子贵的机会。

这一条其实是第二条的衍生条件,虽然前两条乾隆都答应得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议,那是现在苏幼青并未怀上龙嗣。

如果乾隆真的对这位苏幼青姑娘情有独钟,就是始终独宠一人,难保她如果怀有龙嗣后,乾隆不会因为对她的宠爱而违背祖宗规矩,给苏幼青嫔位、妃位。

更可怕的是,如果乾隆真的对苏幼青宠爱到无边,那么会不会在苏幼青诞下皇子后,将孩子立为太子,只怕到时候会掀起新的波澜。

一想到这个可能,不光是太后老佛爷,前前后后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了。

乾隆果然还是非常宠爱苏幼青的,太后的第三个条件一提出,乾隆立刻表示反对。

反对的理由非常幼稚,说是那苏幼青长得极为貌美,若是生下一儿半女,自然也是貌美如花的。

既然苏幼青已经不在乎位份了,那她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在乎。乾隆知道苏幼青是汉姓女子,从来没想过会许给她的孩子什么。但是,剥夺一位女子作为母亲的权利和可能,实在太过残忍了。

况且,如今宫中皇子本就不多,子嗣并不繁茂。

皇后娘娘若能产下皇子,有嫡子在,苏幼青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未来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断了她当母亲的机会呢。

天下之大,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汉姓女子生个孩子呢?

大不了以后这孩子跟明王爷一样,做一个纵情山水的闲散王爷又有何不可?

据说太后听到乾隆的反对理由时,简直很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明王爷那是自己亲生的,跟弘历是同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孩子,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太后老佛爷已经忘了自己生乾隆的时候,身份地位其实也不高,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那苏幼青只是一个汉姓女子,就算她是官宦之后,到底没有资格称奴才奴婢,她的孩子更不可能跟明王爷相提并论。

乾隆既然已经同意了其余两个条件,为什么一定执迷于让苏幼青生个孩子呢?没有孩子难道就不是爱情了吗?

乾隆皇帝还偏偏就在这第三点上犯浑了,说什么都不同意,引得太后老佛爷也极为生气。

谈到后来,到底还是两母子,终于肯一人退一步。

太后老佛爷不强制乾隆同意不让苏幼青生孩子了,只是底线是,如果苏幼青生得皇子,这个皇子她一定没有资格亲自抚养,乾隆再宠爱也不能让她留在身边抚养,只能交给皇后娘娘抚养。

其实只要苏幼青没有位份,她自然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

秦若曦曾给何灵解释过,如今宫中只得一位皇子,所以养在了皇后娘娘身边。原本依照祖宗规矩,嫔妃以下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的。

但是大家又担心乾隆太宠爱苏幼青会坏了规矩,直接将祖宗规矩搬出来丑话说在前,绝了乾隆宠爱她的后路,就算生下孩子,也不能留在身边抚养。

乾隆一想,太后老佛爷确实已经给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能够斗争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要求呢?三个条件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沸沸扬扬闹腾了快一个月的事,终于用这种方式平息了下来。

何灵深深表示,姜还是老的辣啊,太后老佛爷步步为营,将苏幼青进宫后的所有可能全都掐灭了,乾隆居然没有意识到太后老佛爷其实是给苏幼青下了个套。

一旦她进了紫禁城,哪里会有在宫外的逍遥日子?

就算乾隆再宠爱她,能越过那么多规矩去?更不要说现在协理后宫的,是心思最为深沉的容妃、纯妃娘娘。

到时候苏幼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以她那样自由如风潇洒超脱的行事风格,只怕要郁郁而终了。

原本何灵还纳闷以纯妃娘娘的容貌,又没有孩子,怎么可能就得了妃位?

经过苏幼青的这一事件,何灵发现了,纯妃娘娘比容妃娘娘心思更为缜密,也更难对付。好在自己不是要争宠啊,否则那么多成了精的妃嫔,还加上一个凌驾于所有权力之上的梦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若曦却不以为然,据她估计,以乾隆对那位苏幼青的宠爱程度,如今太后、容妃、纯妃所做的防备工作,只怕都不能阻止她外挂一般的存在。

虽然目前不知道富察氏是什么反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物出场,一定是她默许的。

所以,比起原先深得皇上宠爱的琪贵人,只能可怜巴巴地在乾隆为苏幼青闹腾期间生下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小格格,这位苏幼青只怕要后来居上了。

至于两人打赌的结果如何,只能是等苏幼青进宫后,一步一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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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1

到目前为止,何灵和秦若曦还是不明白梦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她的目的是要做乾隆最宠爱的那一位妃子,甚至取代如今这位辉发那拉皇后,自己做皇后,让她宠冠后宫都能理解。

可是,现在来看,梦主也是个混乱不堪的人啊。先是出现一个琪贵人,这也就罢了,反正宫中总是有些主子身边的奴婢都是有机会被宠幸的。

再然后皇后娘娘得怀龙胎,这个何灵、秦若曦也觉得可以理解,剧情走到这一步,前进的道路总是会曲折迂回的。如果梦主一蹴而就立刻就成为皇后,那还不如直接梦到自己就是富察皇后呢,当乾隆心头的白月光可比现在慢慢奋斗容易多了。

可是,这个苏幼青到底是怎么回事?汉姓女子、宫外结识、青楼女子、来历不明……还没入宫就震惊了整个后宫,确切来说,是震惊了整个朝野。

乾隆为了这个苏幼青,逻辑没有了、警惕没有了、祖宗家法也顾不上了,这个人物看起来比梦主还强大啊。

梦主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个人物出场呢?难道她的心愿不是做皇后?

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好在三个男人淡定的模样给何灵、秦若曦传递的心理暗示是,这个梦真的不难,随便她们俩怎么玩,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的。

既然这样,那就等着看吧。

这位苏幼青姑娘,目前来说承载了所有的注意力,也吸引了所有的火力。乾隆越是宠她,暗中针对她的人就越多,在同一个强大的敌人面前,后宫原本互相针对暗中过招的嫔妃们,难得地统一了战线。

得到太后老佛爷首肯的乾隆,将迎苏姑娘进宫的一干事务都交给了协理后宫的容妃、纯妃。乾隆的意思是,不计成本、无论代价,一定要给苏幼青姑娘一个隆重盛大的进宫仪式。并且,苏姑娘进宫后,不与任何一位嫔妃共同居住,而且单独给苏姑娘新建一座听风楼。

作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何灵、秦若曦听到这里已经崩溃了。

不知道实际操作的容妃、纯妃娘娘会是怎样的心情,更不知道即将生产的皇后娘娘此刻是欣慰还是郁闷。

毕竟听说乾隆要给这位苏姑娘建听风楼后,连闭上眼睛默认乾隆随便作的太后老佛爷都坐不住了。

原本以为三个条件提出来,乾隆心中多少会有个谱,做事至少有点底线啊。现在看来,乾隆这是觉得恰恰因为答应了太后老佛爷这三个条件,对苏幼青姑娘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这何止是唐突佳人啊,简直太过委屈佳人了。

既然位份上不能给、孩子不能生,其实也不是不能生,明明太后都已经退让了,可是乾隆可没认为太后老佛爷退让,依然认为苏幼青姑娘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实在是委屈大了。

这么大的委屈都受下了,其他方面补偿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后老佛爷以第一个条件要求乾隆,“谨守宫中规矩,不能有超越其他人的特权”。乾隆立刻反驳,为苏幼青建造听风楼并未违背第一个条件。

其他嫔妃都有自己的宫殿,苏幼青已经不能有位份不能有孩子了,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难道进了宫,反而要住到哪儿嫔妃宫中,不仅会有诸多不便,更是侮辱苏幼青。

是的,乾隆当着太后老佛爷的面,说的是侮辱苏幼青。

据说太后老佛爷听到这两字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好在前面乾隆循序渐进地闹腾,还给太后老佛爷打了个预防针,知道他还会出幺蛾子的,也就防备了一手,没真给气吐血。

如果前面乾隆没有闹腾得如此厉害,只怕太后老佛爷这一下还真就起不来了。

乾隆毕竟是太后老佛爷的亲儿子,虽然这会儿乾隆的行事方式让太后老佛爷有点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回炉重造,但这是不可能,自己生的儿子,再操蛋也只能忍着,难道还能扔了不成?

经过一番来回交手,太后老佛爷明白了乾隆非要给苏幼青造听风楼的初衷。那是因为当时答应了那三个条件,乾隆可是回去跟苏幼青一说,自己都觉得实在太过委屈苏幼青了。

据韦远说,其实苏幼青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反而还劝慰乾隆,如果进宫一事实在太过为难,不进宫也无所谓的。只要乾隆心中有她,只要她心中有乾隆,就算从前天各一方又如何呢。

然后便是一气地祝福乾隆,体谅乾隆,甚至是忍痛劝了乾隆回去给他老娘认错,回头是岸。

原本何灵、秦若曦听了韦远讲过苏幼青扬州的故事,以为这位苏幼青姑娘真是超凡脱俗洒脱之人,再听韦远这样一说,才明白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如果真有省油的灯,反而可能是何灵和秦若曦这两个心思不在邀宠的人这里了。

苏幼青不劝还好,越劝乾隆越内疚,越乾隆越心软,这时候根本不在乎祖宗家法或者三个条件了,只想着怎么能让苏幼青高兴、怎么能让苏幼青在后宫嫔妃中有面子,他就怎么来。

不就是不给位份嘛?朕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位份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没有位份能获得的荣光,是你们这些有位份的人比不上的。

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嘛?朕就用最全面的宠爱和独一无二的柔情,让你们一个个都记住,朕的心在哪里,荣耀就在哪里。

也不知道乾隆这中二期的逆反心理怎么来的,跟太后老佛爷或者宫中嫔妃斗气这事,说起来跟苏幼青有关,但是到现在反而成了乾隆的面子问题了。

何灵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个小抄,以后给孩子建议啊,别管孩子多大了,只要是顺毛摸成了习惯的孩子,千万别跟他正面刚。

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原本感情不稳定的,外界一旦给了压力,他们反倒在四面楚歌中生出一种共同抗敌的决心了,

说不定原本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几天的,倒是要等到外部压力都消除了才能倒塌呢。

遇到这种事,就冷处理晾着他,实在不行顺毛摸。

没有了外界的力量,让他们自己作去。

何灵、秦若曦很替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容妃、纯妃等位高权重的后宫高层感到堵心,真的太堵心了。

何灵在梦中当了两次便宜妈妈,虽然没有亲自生产任何一个孩子,但是养孩子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如果自己的孩子到了三十来岁,还跟自己这么中二逆反,自己也确实会气得让他回炉重造的。

这个回合,太后老佛爷、容妃、纯妃与苏幼青的正面对抗,失败。

后来还是纯妃娘娘转换了工作思路,才让太后老佛爷重新规划了怎么劝阻儿子的方针。以乾隆隔三差五跑宫外与苏幼青私会的频率,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太后老佛爷摆事实讲道理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让乾隆明白,如果真的爱苏幼青,不该将苏幼青这么推到风口浪尖,任由众人把矛头都指向苏幼青。

乾隆是很宠爱苏幼青,但是人总有疏漏的时候,若是让哪个心存了歹念的人寻了机会,反而对苏幼青不利。

这个理由非常好,乾隆终于肯暂时将逆反心理放一方,好好跟太后老佛爷商量不给苏幼青树敌的事了。

看到乾隆态度软化了,太后老佛爷赶紧是使出另一个乾隆无法拒绝的理由。

虽然现在可以随时出宫去见苏幼青,但是身为九五之尊让自己经常处于危险状态,恐怕会给不法之徒寻了机会,会做出逆反之举。就算没有这样的贼子,终究是一个安保漏洞,不出事则已,但凡有一点闪失,天下骂名一定会安到苏幼青头上,到时候她的名声只怕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这对苏幼青来说,实在是一顶悬在头顶随时会飞来的黑锅,怕是背不起啊。

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尽快将苏幼青迎进宫,既可以随时见到苏幼青,又不会给其他人由头怪罪苏幼青,何乐而不为呢?

乾隆一听,很有道理。原本就是想赶紧将苏幼青迎进宫的,这样说来,越快越好,免得给她带来负面评价。

而且一旦进了宫,不用再想理由溜出宫去私会美人,这可是皆大欢喜了。

太后老佛爷一看乾隆终于跟上自己的思路了,也不闹腾了,赶紧把第三点考虑说出来。既然要尽快将苏幼青迎进宫,现在建造听风楼只怕已经来不及了。以苏幼青这样的人品相貌,总不能随随便便给搭个房子就住进去了吧?

当然了,苏幼青姑娘肯定是不在意的,但就算苏幼青不在意,这到底也关系到皇家脸面的啊。

这可不比在宫外,随便一栋什么屋子都可以住,既然到了宫中,也该给苏幼青配置一定级别的宫殿啊。

但是要讲级别,又要讲速度,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择其一了。如果真想建听风楼,等苏幼青进了宫,慢慢再建也不迟。

而且现在建造听风楼,也不知道苏幼青的喜好,说不定就好心办了坏事呢?

以苏幼青这样洒脱之人,就算问她的意见,只怕她也不会有诸多要求,不如等苏幼青进宫了,暗中观察多方打听,务必建造的听风楼一定符合苏幼青的心意。

既然要让苏幼青高兴,那就急事缓缓办,把这件事妥妥帖帖地办好,让苏幼青高高兴兴地进宫。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高兴了。

太后老佛爷这么一分析,乾隆觉得十分有道理,果然还是皇额娘心疼自家儿子啊,考虑问题也考虑得更长远些,也就答应暂时不建听风楼了。

不过,因为暂时建不了听风楼,到底还是委屈了苏幼青啊,苏幼青的情况与其他嫔妃都不同,性情脾气也与后宫诸位妃嫔不同,既然都要给她建听风楼的,那她还是一个人独自住一个宫殿,不与其他人同住。

太后老佛爷自然知道这是乾隆的底线,其他都答应了,怎么可能再招惹乾隆让他再起逆反心理呢,等那苏幼青进了宫就一切好办了。

同意,都同意。

乾隆一看太后老佛爷挺讲道理的,干脆把另一个想法也说了。苏幼青既然跟宫中秀女出身的满蒙女子还不同,自然也不能用满蒙女子的标准来要求她。

既然苏幼青已经是乾隆心爱的女子,那就给她一个汉人的婚礼吧。反正除了苏幼青这个汉姓女子,其他嫔妃也不会在乎汉式婚礼,也不会引起什么轰动的,就当圆了苏幼青一个心愿吧。

据说太后老佛爷原本是想反对的,但是看到乾隆志在必得的样子,实在不想为了最后这一点小事再生事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答应了。

关于苏幼青进宫的这一场拉锯战谈判,出现这样一个结果,到底算太后老佛爷为代表的后宫派胜利了,还是以宠绝六宫的真爱派苏幼青胜利了,还真看不出来。

唯一能看出的,是乾隆真的很任性,很中二。

当然,据说协理后宫的容妃娘娘和纯妃娘娘宫中出现了无故碎了许多的瓷器、坏了许多扇子,丽妃娘娘园子中的各色鲜花一夜凋零了无数等等怪事。

可见这苏幼青给大家带来的冲击力和破坏力。

原本皇后娘娘怀孕已经不用去请安了,后宫嫔妃不过偶尔去给实际掌权的容妃、纯妃娘娘示个好。

如今听说乾隆要趁迎接苏幼青进宫之际,给苏幼青举办汉姓女子的婚礼。后宫各位嫔妃也顾不上容妃、纯妃娘娘到底忙不忙,流水一样地往容妃娘娘寝宫跑。

乾隆是不在的,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大家可以趁机重新洗一下牌,多多交流沟通,看看能不能一起出谋划策想个办法先把苏幼青弄出去。就算一时半会儿弄不出去,至少让乾隆把对苏幼青的这种心思给晾一晾吧。

包括最外圈吃瓜看热闹的何灵、秦若曦也跟着跑了好几趟,一时间,后宫中反倒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团结和谐。

就连怀孕待产的皇后娘娘,居然也召唤了好几波嫔妃去验证各种八卦消息。当然了,考虑到皇后娘娘的身体情况,传八卦也得小心点,谁要是遣词造句一个不小心,让皇后娘娘动了胎气,只怕苏幼青还没进宫,太后老佛爷这头就先饶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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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2

原本以乾隆的想法,迎苏幼青进宫或者迎娶苏幼青是该给她最高程度的重视。但如果按照迎娶汉姓女子的“六礼”走一遍,最快只怕也要大半年,很显然乾隆没有办法等那么长时间的,只能就近找了个勉强算得上的吉日。

就算这样,乾隆还是觉得委屈了苏幼青,完全不顾忙着给他操办婚礼的容妃、纯妃娘娘既要安抚咬碎银牙的太后老佛爷,又得给皇后娘娘准备生产所需一切物事。

所幸是容妃和纯妃娘娘共同合作,才勉强将两件事操办下来。

无论是照顾皇后娘娘生产也好,还是迎娶苏幼青也好,这还真是完完全全地为他人做嫁衣裳啊,大概这是容妃、纯妃协理六宫完全没想到的最憋屈的任务。

但是乾隆还是很不满意的,一方面是无论容妃、纯妃怎么操办,总是让他有一种委屈了苏幼青的感觉。

虽然容妃、纯妃、太后老佛爷确实对苏幼青十分不满,也很想让她进宫时出出丑,或者给她个下马威,但是这种想法也只能停留在想想而已,所以乾隆确实冤枉了容妃、纯妃娘娘,她们两人确实是在能力范围内、预算范围内给了苏幼青一个盛大的婚礼。

至于这婚礼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不够隆重奢华,那也是因为太后老佛爷说过了,苏幼青没有位份,不能比照任何一位妃嫔之礼来操办。

容妃、纯妃娘娘再想讨好乾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另一边皇后娘娘要生产了,虽然目前乾隆的所有心思都在苏幼青身上,但是皇后娘娘才是他真正的结发妻子,以三十好几的高龄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产,怎么样也得抽空多宽慰宽慰的。

但是乾隆就不是一个会体谅别人的人啊,当然了以他一国之君的地位,确实也没机会学习一下怎么去体谅他人。

这一来二去的宽慰皇后娘娘,说得好听是宽慰皇后娘娘,实际上乾隆往那儿一坐,反而让皇后娘娘生了不少闷气。

乾隆在后宫中历来逍遥自在惯了,对诸位妃嫔从来都是喜欢了直接说,不喜了扔一边。平时也跟皇后娘娘讨论成了习惯,即使知道皇后娘娘生产在即,也改不了这喜欢了就使劲说的臭毛病。

据说,但凡乾隆去看望皇后娘娘,刚开始还能记得安慰皇后娘娘,还能好好与皇后娘娘聊聊天什么的。

过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乾隆一定会将话题引到苏幼青身上去。

据韦远不完全统计,乾隆先后使用过“兰心蕙质、明眸皓齿、天香国色、温婉贤淑、仪态万千、婀娜翩跹、俏丽多姿、艳冠群芳、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等多个形容词来描述苏幼青。

不要说皇后娘娘已经到了孕晚期,就算是平时,以皇后娘娘小心谨慎思虑过重的心思,听了这些话都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是现在。

乾隆常常一个不注意就将皇后娘娘憋得满脸通红、腹动加剧,有时候甚至还伴随气喘心虚腹痛。

太后老佛爷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刺激皇后娘娘,宫中嫔妃、大小太监奴婢等都做到了,偏偏没想到最该滚到一边迎娶苏幼青的乾隆,反而亲自一而再而三地刺激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常常郁结于心,难以排解心中忧伤。

偏偏苏幼青以最高调的方式侵入了所有人的正常生活,每个人都在暗自疗伤。尤其是太后老佛爷,都做到太后老佛爷了,还正面迎接乾隆的暴击。

原本已经考虑得极为周到了,叮嘱所有人不可刺激皇后娘娘,可作为亲娘,她也没想到本来应该会有一点点愧疚亏欠于皇后的乾隆,居然会无意中一次又一次刺激了皇后娘娘。

关于感情这一点上,太后老佛爷也未必了解自己的亲儿子啊,或者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这么不知道心疼人。

正面暴击了自己的皇额娘,再去正面暴击自己的妻子。

乾隆考虑得还挺周到,从宫外别院把苏幼青太进宫确实不够有面子,居然成功地暗示了一位不高不低镶八旗京官将苏幼青收为义女,新娘子就从这位镶黄旗的京官府中迎走。

官位太高的,乾隆也暗示不动。就算再想拍乾隆的马屁,这话传出去实在太丢脸了,而且根本不知道那苏幼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躲避都来不及,乾隆的暗示直接表示听不懂。

官位太低的,没机会见着乾隆。就算见着了,乾隆也觉得苏幼青认他为义父还不如不认呢,委屈太大。

众人都以等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乾隆怎么把苏幼青从别院迎进宫,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想出这个办法,成功地又让众人堵心了一把。

太后老佛爷气得一个白天两个晚上没进晚膳,皇后娘娘气得又腹痛了半天,容妃、纯妃气得甲套都扔了好几副。

苏幼青进宫的那一日,除了乾隆是真正的开心以外,其余人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如丧考妣。

虽然苏幼青没有任何位份,但确实有乾隆正热乎着的宠爱,从苏幼青那位便宜义父府中到进紫禁城的一路,居然有一种天下大喜的感觉。

满北京城的老百姓都看了个天大的热闹。

一身大红吉服的乾隆骑着高头大马在内门等着自己的新娘子进宫,满脸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

苏幼青的八抬大轿抬进内门时,乾隆煞有介事地守着娇子一路抬进了永寿宫。

到最后时刻,也不知道乾隆是不是明白了容妃、纯妃这种真正为他人做嫁衣裳的牺牲风险精神,还是过河拆桥不愿意两个大灯泡打扰自己的幸福时刻,总之宫中嫔妃一个都没有参加乾隆的婚礼。

其实,大家也是不愿意参加的,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太后老佛爷也不愿意参加,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乾隆的理解是,不想让苏幼青刚进宫就过于紧张,连皇额娘都暂时不用搭理了。

原本以为乾隆跟苏幼青两人像过家家一样,自己玩就行了。没想到乾隆居然按照汉人传统,请了两位诰命夫人给苏幼青铺床,还借了两个小朋友给苏幼青滚床。

更不要说寓意早生贵子的满床红枣、花生、桂圆等干果,以及生饺子。

虽然大家都很堵心乾隆迎娶苏幼青这件事,但是乾隆果然是有一百种方法让大家更堵心。真是应了那句话,你以为情况已经是最糟糕的了,很快就会否极泰来吗?

现实很快就打脸。

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知道了诰命夫人给苏幼青铺床一事,以及借了两个小朋友滚床的事,连日的生气再加上这临门一脚,皇后娘娘终于发动生产了。

等太监连滚带爬地奔到永寿宫给乾隆报信时,乾隆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立刻赶到现场安抚皇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是不是太小气了,趁机拿生孩子矫情?

知道自己迎娶苏幼青,早不闹腾晚不闹腾,非得等别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闹腾?是不是看着自己高兴一下皇后娘娘就不高兴?

难道平时的端庄贤惠都是装出来的?真正到了需要她贤惠的时候,也跟那些小气的妇人一样计较?

皇后娘娘痛得死去活来,没力气跟乾隆计较。

据说苏幼青倒是叹着气劝乾隆,皇后娘娘原本也快到生产的日子了,若是有些什么事情,提前生产也是有可能的。这样天大的事,谁敢作伪?看看太监们这样着急忙慌地赶来,想来事情一定很紧急的,皇上还是去看一眼才能放心的。

如果真的没事,回来再接着洞房即可,毕竟是皇后娘娘,怎么着也得给她几分面子的。

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进宫,换了谁都会有些不高兴的,更不要说皇后娘娘原本就是双身子,难免想得比别人多些。

皇后娘娘平时里都不是这样,那肯定也是因为青儿确实出现得不是时候,若是等皇后娘娘生下皇儿,或者干脆青儿不出现,皇后肯定也不会这样反常了。

乾隆正在温柔乡兴头上,被好几个太监轮番打断,气得脸都快绿了。要不是想给苏幼青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印象,这几个太监早就一脚踢出去挨了板子。

既然不能踢太监出气,苏幼青楚楚动人模样温言细语的劝慰之语反而让乾隆将气憋到了皇后娘娘身上。

一脚踏在生死门上的皇后娘娘不知道,自己拼死生产的时候,乾隆已经将怒气堆积到了她身上。

而且还在心里暗暗赌气,如果皇后娘娘今晚生不出来,那肯定是作假的,就是跟其他人一样不高兴他娶苏幼青。

乾隆也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他一意孤行地迎娶苏幼青,但是他还是知道其他人都不高兴的。

但是乾隆不讲道理的地方在于,孕中的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跟其他人一样,不高兴他迎娶苏幼青呢?

心中赌了一口气的乾隆,连大红的吉服都没换下来,气冲冲地跟着小太监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盘算待会儿见到皇后,怎么给她摆事实讲道理,让她认识到自己这样嫉妒别人是不对的。

身为皇后,本该更大度,怎么能跟其他嫔妃一样小气?如果迎娶苏幼青她都这么小气,可见三年一次的选秀,她也不是真的高兴。

不是真的高兴,还要假装高兴,可见她是一个虚伪的人。

说起来,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膝下皇子皇女这样稀少,说不定她也从中作梗了。

倒霉的皇后,就因为怀孕被老公正面暴击气着了,发生了提前生产的倒霉事。就这种其他人都遇不到的倒霉事,还能让自己老公反复腹诽她小气、嫉妒、虚伪,甚至作恶。

一身红色吉服的乾隆一到现场,立刻追问太医,“皇后娘娘情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本来一身红色吉服已经让大家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缓解心中郁闷了,乾隆这句话问得更是让人气结。

但是他是乾隆,不能从字面意思来理解,更不能从恶意上来推断。也许到底是夫妻情深,真的遇到意外,乾隆还是关心皇后娘娘的生命安全的。

而且还是在迎娶他闹腾了一个多月才如愿的新娘子过程中,着急得连婚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可见还是心疼皇后娘娘的,新欢还是比不过旧爱啊。说到底,新欢是欢,旧爱是爱啊。

这样一解读,大家果然脸色缓和了许多。

太医赶紧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提前了半月,虽然情形有些凶险,但是臣等随时关注皇后娘娘情况,应该没有大碍。”

乾隆听到“没有大碍”四个字,已经忘了前面“凶险”二字,坐了下来,语气也不是很和善,“那就请皇后娘娘安心生产,朕在这里陪着她。”

太医们原以为乾隆是真的关心皇后娘娘,宁可新婚之夜放下佳人,也要陪伴皇后娘娘。但是看乾隆的脸色、再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果然,过得一刻,乾隆便使人进内室问,“情况如何?生产了吗?”

自然是没有,再等一会儿才能知道。

又过得一刻,乾隆又使人进内室问,“现在情况如何?皇后娘娘还要多久?”

乾隆倒是坐着等了一个时辰,但是这一个时辰里使人进内室询问了好几遍,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催促。

大家刚开始欣慰的脸色渐渐地变得又凝重起来,看样子,乾隆还是不想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生产啊。

且不说皇后娘娘情况还是有些凶险的,便是顺利的,生孩子又不是生个蛋,哪儿有那么快的。

可是,又不能让乾隆进内室去亲眼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有多辛苦,乾隆自然是不能体会生孩子这件事,其实真的是特别难的。

但是皇后娘娘还没有痛得失去理智,乾隆几次三番地使人进来询问,皇后娘娘从原本的感动欣慰,也渐渐地品出了味道了,这是不想留在这里啊。

皇后娘娘满头大汗声音微弱地问了问,“还要多久?”

稳婆太医等是知道情况的,只能安慰皇后娘娘顺其自然,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乾隆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痛到哭喊,心中越来越笃定皇后娘娘就是伙同众人一起将自己骗来的,到底还是不高兴自己娶苏幼青。

这个念头一起,乾隆伸手召了太医们,吩咐太医们随时注意皇后娘娘,如果有什么情况,赶紧到永寿宫通知。

众人愣住了但却不敢违逆,知道乾隆这是要赶往永寿宫继续洞房花烛夜。

可是又不能告诉乾隆皇后娘娘之所以没有哭喊,是因为众位太医、稳婆特意叮嘱皇后娘娘,要将力气用于生产,不可用于喊叫,否则时间越长越危险,皇后娘娘自然是生得极为安静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红装的乾隆一阵风又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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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3

乾隆倒是一阵风地卷走了,留下憋着气闷声使劲生产的皇后娘娘。众稳婆听到皇上忽然起身就走,都有些担心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虽然痛得有些恍恍惚惚,但是一刻钟过后没人进来问自己的情况,忍不住问了一声,“皇上呢?”

皇后娘娘是知道乾隆今日迎娶苏幼青的,总不能说皇上突然有政务需要处理,已经赶往养心殿了。

众人心中无限同情皇后娘娘,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谎让皇后娘娘专注于生产忘掉万岁爷到不到场。

虽然很不满意乾隆迎娶一个宫外汉姓女子,但是现在更不满意乾隆来了居然又走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来呢。

皇后娘娘看大家沉默不语的样子,叹了口气虚弱地问,“皇上可是去那边了?”

稳婆头子想了想,宽慰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主子,现在可不能想别的去了。如今已经发作了,娘娘得趁着腹痛尚不严重,先休息片刻。看娘娘这情形,只怕是要些时辰呢。娘娘,先缓缓吧。”

皇后娘娘还是虚弱着追问,“皇上是不是走了?”

稳婆顿了顿,“娘娘,注意休息了,只怕这一胎是位阿哥呢。娘娘,为了肚子里的阿哥,要攒攒力气呢。不然,阿哥要很久才能与娘娘见面呢。”

皇后娘娘真是个执着的人,“皇上呢?”

稳婆横竖说了好些肚子里阿哥的话,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皇后娘娘追问乾隆的去向,只好随便搪塞了,“万岁爷临时有事去处理一下,娘娘先顾着肚子里的皇子吧,其他的事等生下了小阿哥再说。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的,再怎么着急也得先把生产这一关给过了。”

皇后娘娘怎么会不知道乾隆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位苏幼青身上,只是没想到自己情况如此紧急了,他还是惦记着那位佳人,心灰意冷间气也泄了愣在床上。

皇后娘娘这边在闷声奋力生产和心灰意冷自暴自弃间不断切换,一时半会儿确实也生不下来。

乾隆这边想的却是,反正已经去看过皇后娘娘了,看看她生产的太医稳婆太监奴婢等配置,有没有自己在身边其实根本无所谓。

而且皇后娘娘连一句疼痛都没喊叫,也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先去永寿宫安抚一下新娘子吧。

据说,乾隆还真是极为宠爱那位苏幼青姑娘,洞房花烛夜既浪漫又体贴,跟他平时那副唯我独尊我最帅的臭屁样子完全不搭边。

韦远描述乾隆的举动时,都有些为皇后娘娘抱不平了。别说是从幼时一直陪伴他的枕边人,彼此感情还算深厚的,就算是后来宠幸的妃嫔,也不至于这样随意地扔下就走吧。

可想而知皇后娘娘心理阴影面积多大了。

何灵、秦若曦知道迎娶苏幼青的这一夜,宫中从太后老佛爷到贵人答应什么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何灵自己倒是能睡得着的,不过还是先跟秦若曦八卦了一会儿苏幼青进宫后的各种可能,推测了苏幼青受宠的时长。

虽然目前情形来说,两人谁的队伍都不想站了,但是以苏幼青这样高调的方式入宫,只怕也是个炮灰了,不过好歹也是个大炮灰。

两人还没八卦完,却意外地接到梦主兰嫔娘娘的邀约,说是想单独与何灵说说育儿的经验。

秦若曦何灵互相望了望,梦主已经安静了很久了,这次邀约何灵是为什么呢?难道梦主看出来何灵二人还是有点价值的?

不过何灵一想到跟这个闷闷的梦主聊天就觉得心累,跟她聊天真的很容易把天聊死,何灵甚至都怀疑只要面对梦主自己是不是变身聊天终结者了。

兰嫔自从晋升为嫔位后,衣着装扮反而朴素了不少,头上仅点了两粒小珍珠,倒是戴了一朵浅蓝色绒花。

何灵听秦若曦科普过,历史上的富察皇后确实也是较为朴素的,看到兰嫔这样子,何灵更确定了这是要往皇后的路上奋斗了。

既然她主动与自己示好,那么帮她实现皇后之梦倒是简单了。只要帮她实现了心愿,那这个困了自己多年的梦,终于可以结束了。

下一个梦,坚决不能让陈晓峰选了,这个登徒子,选的什么破梦。

何灵一想到梦主的心愿大概开始清晰了,心情也好了,跟梦主请安都心甘情愿笑容满面的了。

兰嫔看了看何灵的表情,知道她在高兴,但是不明白她高兴的点在哪儿,毕竟今夜,除了乾隆和苏幼青,所有的人都不会高兴。

兰嫔叹了口气,“佳贵人,本宫见你倒是心情不错的啊。”

何灵没想到自己脸上笑了笑都能惹到梦主,那今天梦主心情相当不好啊,得小心点,赶紧收了笑容,“禀娘娘,臣妾能多见见娘娘,心中自然是欢喜的。虽然臣妾不会说话,但是臣妾心中倒是高兴的。”

兰嫔又叹了口气,“尔佳妹妹,你这样说话,本宫倒是欣慰的。”又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尔佳妹妹,过来坐着,与本宫好好说说话吧。”

又吩咐了敏多儿,“去看看和敬公主,今日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兰嫔情绪极为低落,敏多儿原本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听了兰嫔的话,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灵,带着众位奴婢下去了。

敏多儿的这一眼提醒了何灵,兰嫔想跟自己说的不是什么育儿经验,或许是不想敏多儿甚至是富察家知道的话。

不想让富察家知道的话,不会跟乾隆有关,难道是跟她的青梅竹马有关?

可是,两个人的交情没到那一步啊,现在就跟何灵提她的青梅竹马,这不是送一个大把柄到何灵手中?

何灵微笑着看向兰嫔,等着兰嫔开口说话。

兰嫔发了会儿呆,缓缓地开口了,“尔佳妹妹,咱们俩如今都做了额娘了。和敬公主早生些日子,本宫做额娘比你早了些时日,说起来,倒是有些感慨了。从前咱们都是做女儿的,那时候是何等的天真烂漫。如今做了额娘,行为处事,确实跟从前不同了。”

虽然何灵在现实里还没有做母亲,但是梦境中倒是做了几次母亲,想法多少也会有些影响的,点头同意兰嫔,“娘娘说得是呢,说起来也是各有个的好处。做女儿的时候,到底年少无知天真浪漫地以为就能这样快乐一生的,看事情想问题也都单纯。如今做了额娘,一想到怀里那个柔柔软软的小女儿,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了。”

兰嫔叹了口气,“是啊,做女儿的时候,那是多么简单快乐啊。那时候总是盼望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就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做更多的事,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那时候哪里会知道,其实最自由自在的,反倒是小时候了。”

何灵知道富察氏在闺中就不是个老实听话的女儿,她的童年自然是随心所欲了。不要说童年,甚至是豆蔻年华了,还是可以说走就走,自然简单快乐了。

如果让她来过何灵在尼玛察府的生活,她应该会感慨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自由,但是比在闺中自在多了。

兰嫔很显然不是想跟何灵讨论怎么去做一个好额娘,而是想跟她回想一下青春年少时的少女情怀吧。

何灵跟着说,“长大了,确实比小时候难了些。不怕娘娘笑话,臣妾时不时地也会想到在尼玛察府上的那段时光呢。那时候确实如娘娘所说的一般天真烂漫,阿玛总是很忙,臣妾不常能见着阿玛的。小时候臣妾还是有些淘气的,也多亏得额娘耐心教导了。”

听到何灵说的“淘气”两个字,兰嫔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是啊,小时候都是有些淘气的。也是咱们出生在世家大阀中,阿玛额娘才能有耐心这样地慢慢教导。尔佳妹妹,你说你小时候也是淘气的,本宫看你现在如此稳重,一点儿都看不出原来小时候也曾经淘气过呢。”

何灵心里开始警惕了,看来兰嫔还是想自己提富寅少爷的事。上一次她提过富寅,自己不搭理她,原本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一次,看她的样子,难道她掌握了什么信息?可是,自己跟富寅少爷原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啊。

如果她真的掌握了确切的信息,自然就知道富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两个人之间偶尔见一面也不算违规吧,连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都算不上。

况且了,那还是自己进宫之前的事,难道还打算溯及既往?

但是如果她真的只是想追究自己闺中的责任,应该不会这样试探自己,还不如放出风声来任谣言传开就可以令自己难以应付了,何必一次次这样暗示呢?

难道她做到了嫔妃,心中还是念念不忘那位青梅竹马?跟何灵聊天,其实只是想找个有相同经历的人聊聊?

可是,何灵可没什么相同经历啊,自己跟富寅少爷真的是清白的。富寅少爷是喜欢尼玛察尔佳,可是何灵不喜欢富寅少爷啊。

何灵斟酌了一下,“年幼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淘气的吧。那时候阿玛额娘都宠爱尔佳,还没想到好好约束管教尔佳,只想着让尔佳过几年逍遥的日子。虽说是个女儿,但脾性却跟儿子一般顽劣不堪。能把尔佳养成如今的模样,可知阿玛额娘花了多少心血啊。”

兰嫔是真的笑了,“可不是嘛,原来大家小时候多少都会有些淘气的。尔佳妹妹说像儿子一般顽劣不堪这里,你肯定也是想不到的,本宫小时候也是有些顽劣的呢。只是不知道,咱们小时候谁更顽劣一些。本宫那小院子里,种了好些树,小时候最喜欢爬树玩,真的像个儿子一般,那时候真是快乐啊。”

果然是想跟自己聊从前的时光,这是打算互相交换把柄了?何灵笑着摇头,“那尔佳估计要比娘娘顽劣些了。尔佳小时候总是调皮任性,调皮任性也就罢了,还总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尔佳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尔佳差点没把自己调皮没了。”

兰嫔很感兴趣,“哦,尔佳妹妹说一说。”

何灵已经决定先把救命恩人一事给打个底,以后富察氏再追问富寅的事,也该记住救命恩人这回事,“尔佳小院子外面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些鹤,种了些花草,原本这小池塘是给尔佳观景消遣用的。可是尔佳那时候调皮任性啊,只知道好玩,哪里会知道原来这好玩的小池塘也是极为危险的。那一年的冬天,照顾我的嬷嬷因为回屋换几根针,就这么一刻钟的时间没看住尔佳,尔佳就摔倒在那小池塘里了。谁知道那小池塘看起来浅,实际却有成人一般高。”

兰嫔动容了,“哟,这看起来确实很紧急呢。不过,尔佳妹妹定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何灵点头,“原本除了嬷嬷还有两个小丫头跟着呢,可偏巧那两个小丫头年纪尚幼,又不识水。事发突然,还没想到赶紧呼救,眼瞅着尔佳小命就要交代在那小池塘了。好在刚好有人经过,就这么救下了尔佳。那一次阿玛和额娘真是气坏了,也是又气又怕,到底是没想到尔佳会调皮到这种程度。从前阿玛额娘都不舍得责罚尔佳的,从那以后,也就开始管教约束尔佳的言行。娘娘方才说,看尔佳如今的模样,想不到小时候竟会顽劣不堪。那是娘娘不知道,尔佳差点没把自己调皮没了。也是那一次,尔佳被惊吓着了,性子也才改了。”

兰嫔笑了,“这样说起来,尔佳妹妹确实有些调皮任性的呢。比起尔佳妹妹,本宫虽然没有这样调皮,但也是让阿玛额娘多多操心的。小时候,我以为阿玛更喜欢我阿弟,总是会穿了男装扮儿子逗阿玛开心。可是女儿终究是女儿啊,哪里可能穿了男装就能变成儿子。我阿玛不知道我总是扮儿子的原因,总是说我不够女儿家家的模样。”

“可是,我阿玛真是最好的阿玛。我总是穿男装扮儿子,总是调皮任性,阿玛额娘也没有处罚我。”

何灵在脑中迅速转了好几个圈,到底要不要跟兰嫔提富寅少爷呢?兰嫔今天跟自己见面,确实不为育儿经验,而是要提从前在府中做女儿的时光。

那么,自己提富寅少爷能不能换她说出那位青梅竹马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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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4

何灵不敢赌,虽然对方是梦主,手握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权。可是,何灵在尼玛察府熬过的这四五年让她不得不谨慎,她不可能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一个无法信任的人手上。

如果富察氏自己说,那何灵听就好了,如果富察氏提到富寅少爷,可以先听听看她到底知道多少,不断试探何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以现在何灵的位份和受宠程度,不值得富察氏拐弯抹角地来陷害她针对她。

富察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嘴角含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我还记得有一年的元宵节,我听说京城的华记上了一盏很特别的满月花灯。据说那花灯直如一栋宫殿一般大小,成人可以直接从中穿过,从中走过犹如月宫穿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花灯,也很多年不曾出门去看花灯了。我跟阿玛和额娘请求一定要去看看,但是阿玛额娘说,我已经成长为大女了,不适合抛头露面的。可是,我总是以为自己一直都是阿玛额娘膝下的小女儿,长大了也是啊。阿玛额娘那么疼爱我,怎么舍得让我难过呢。”

“那一晚,我偷偷换了男装。其实阿玛额娘还是不忍心让我难过的,不然我房中怎么还能找到男装呢?既然在我房中还留有男装,那必定知道我一定会偷偷跑出去的啊,所以我也就偷偷跑出去了。更小的时候,我也总是偷偷跑出去的,那一次也一样的啊。可是,我哪里知道,那一次阿玛额娘是真的不愿意我出去的。”

“那盏满月花灯真的很特别。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又那么有趣的花灯,真的跟传闻一般,人从花灯中经过像月中穿行。那么多年的元宵节,只有那一年的让我记忆最为深刻。我穿了一身蓝色的男装,带了一顶瓜皮小帽,手上还自认为潇洒地拿来一把冬天用不着的折扇。敏多儿说,我看起来跟个纨绔子弟一般,只差手里多个鸟笼子了。可是,我知道我是好看的,不是纨绔子弟。”

“那一夜,我们走了长长的一条街,吃了好多小吃。我一向都不爱冰糖葫芦的,可是那一夜,我竟然吃了三串冰糖葫芦。吃到第三串的时候,他们都担心了起来。我从来不爱吃冰糖葫芦,怎么可能一下子能吃那么多呢。现在想来,我自己都觉得很是奇怪呢。可是,那一夜,我真的是很开心的。”

何灵注意到,富察氏说的是“他们”,也就是说,除了敏多儿,至少还有一个人。富察氏从府中换了男装偷跑出来,能带出敏多儿已经了不得了,一定不会再带其他小丫头的。一次带一个院子里所有的大小丫头一起出门,那不会是一个多次溜出门玩逃跑经验丰富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能让她这么亲热地称呼“们”,能跟她一起逛花灯、吃小吃,尤其是自己根本就不爱吃的冰糖葫芦都能吃了三串,还能让她如此开心的,一定是身边有一个让她真正开心的人。

那个人一定是她的青梅竹马,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她把这样的事记得如此清晰,即使做了母亲,贵为娘娘了,她还是会偶尔想到从前的这段情。

听到这里,何灵又疑惑了,难道梦主真的不是想做皇后,而是和被迫分离的青梅竹马鸳梦重温?

一想到鸳梦重温这个词,何灵立刻头皮都炸了。

虽然说助富察氏成为皇后也是很难的一件事,但是比起一个皇妃、一个生了孩子的皇妃跟她的青梅竹马跨越重重困难鸳梦重温?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富察氏恍惚中回忆过往,何灵头皮发麻地想着怎么离开这个梦。

“想来,我今年还不到十七啊,人生路才是最美好的时候。可是,我竟然觉得我这一生过得实在有些长了。二八年华,不该是最美好的最值得拼搏的时候吗?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人生过得长了些。”

富察氏的这番话实在太过消沉了,何灵不知道她是因为乾隆对女人的兴趣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她始终没有放下心中的念念不忘?

如果是前者,或许等苏幼青的事件结束后,她还能打起精神重新获得乾隆的宠爱。

如果是后者,一个皇妃,怎么才能让她达成跟一个可能成为将军的青梅竹马鸳梦重温?

头痛!

富察氏没有管何灵有没有在听,“阿玛额娘一直都觉得,我做了皇妃一定会开心的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可是,我还是想着那时候在府中的时光,那时候是多么的天真快乐啊,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什么叫忧愁什么叫忧伤?如今我懂了啊,原来长大了这样的难啊。”

“如果知道长大了这样的艰辛,不长大该多好啊。阿玛额娘很宠我,他们也一直把最好都给了我。阿弟是男子,可是阿玛额娘对我比对阿弟温柔宠溺多了。那一年的元宵节回来,阿玛额娘很生气。他们说,我已经长大成人了,还如此胡闹任性,不懂得女子该注意些闺阁名声,女扮男装出去不是世家大阀女子该做的事。”

何灵立刻又注意到富察氏说了“闺阁名声”几个字,如果富察氏只是跟敏多儿一起去逛了花灯庙会,虽然也是有违家规,但是毕竟没有人能够拿了这件事证明闺阁小姐怎样,辩解起来还可以说为了安全,行事低调、不想引人注意等话。

富察氏的父母自己能够说出“闺阁名声”的话,这是非常重的责备了。也许就是从这一次以后,富察氏的父母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与那位青梅竹马行事太没有分寸了,必须要加以管制了。

但是也就是因为一下子对富察氏管制得太过严厉了,一向自由散漫又受宠的富察氏怎么能接受父母的突然转变,必然激烈反抗。

所以,后来的结果,一定是二人私奔,也是由于二人不成功的私奔,才让富察氏的父母最后下了狠心一定将二人拆散,将富察氏送进宫中。

如果富察氏一直都能持续获得乾隆的宠爱,或许另一个男人的柔情能让她忘掉从前的温柔和情谊。这也解释了刚开始富察氏确实对乾隆还是很不错的,也愿意接受乾隆的。

但是乾隆毕竟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不要说富察氏了,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得跟其他女人分享丈夫啊,这就是现实。

从琪贵人到如今的苏幼青,很难说一步到嫔位的富察氏比她们更受宠。

这个时候的富察氏一定是很失望的,也许是一个又一个失望的夜晚让她生出了这样一些不该说出口的怨念。

虽然富察氏一直都没有明确说出她的那位青梅竹马,但是现在来看,如果她要利用自己的意识控制梦的走向,那么她的青梅竹马一定会重新登场。

根据陈晓峰他们的推测,她的青梅竹马一定跟她又取得了联系,所以她知道了敏多儿都不知道的富寅少爷。

富寅少爷对何灵依然未忘情,两个失意的男人,偶尔谈到自己心中最难舍的女人,同病相怜的情意让他们知道了对方的白月光都在紫禁城里,所以这才有了富察氏一再地与何灵接触。

不是因为韦远他们创造了机会,而是青梅竹马给了富察氏提示。

但是富察氏还是算警惕的,说了半个晚上,依然只是回忆了从前的美好记忆,虽然偶尔何灵能够推测出其中还有一位故事的主角是那位青梅竹马,但是只要富察氏不主动说出来,何灵就不敢把富寅少爷说出来。

富察氏也没有再提富寅少爷,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何灵离开的时候,富察氏比从前的态度好了许多,让何灵没事多过去走动走动,这简直是正中何灵下怀。

虽然宫中的讲点规矩的女子都会劝乾隆雨露均沾,尤其是备绿头牌的时候会特意将某些受宠较多的妃嫔稍微替换一下,可是决定权还是在乾隆手中。

新迎娶了苏幼青的乾隆现在一点都不想自觉,只想沉浸在温柔乡里。若不是他还有些事业心,只怕要做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事来。

就这样,乾隆连续三夜都待在永寿宫中与苏幼青缠绵温柔。

另一边,倒霉的皇后娘娘也连续生了三天,才千辛万险地腹中的孩子生了下来。这件事让何灵、秦若曦无比后怕,乾隆在兴头上,居然可以连皇后娘娘都不顾,只怕这个梦中,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一个跟历史不相符的乾隆,一个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的乾隆,怎么不让人害怕?

唯一能让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皇后娘娘真的如愿以偿地生了个小阿哥。

但是辛苦了大半年的容妃、纯妃娘娘是非常地不开心,一面是强势入宫备受恩宠到让人怀疑人生的苏幼青,另一面是嫡子在手眼看着就要收回后宫主权的皇后娘娘,太让人不开心了。真的是替人做了大半年的嫁衣裳,原本的贵妃位没了,现在连手中的协理后宫权力都快跑了。

至于其他的酱油党丽妃娘娘等人,看着大热门的几个人不断地变换心情,自己高不高兴已经不重要了。

乾隆原本还在跟苏幼青讨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的,据说小太监欢天喜地地来报喜时,乾隆居然给换了舞衣的苏幼青吹笛伴奏。

两个人一个吹笛伴奏,一个摇曳多姿步步生莲,眉来眼去郎情妾意正开心着呢。小太监带着天大的好消息闯进永寿宫跪在地上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能拿到乾隆的赏赐,而是两股战战浑身冷汗地生出“我命休矣”的恐惧感。

小太监没感觉错,乾隆正得意地跟苏幼青互递秋波间被小太监这一大声“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给打断了,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苏幼青掐着腰正准备做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正等着乾隆的伴奏音呢,小太监这一声大喊差点没让苏幼青闪了腰。

乾隆看到苏幼青晃荡了那么一下,从有些不高兴直接上升到了很不高兴,语气很重,“说!”

小太监原本在皇后娘娘跟前抢了好久才得来这份殊荣来给乾隆报喜的,如今看乾隆的脸色听乾隆说话的语气,心中暗恨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在乾隆的兴头上跑过来打断他呢?

皇后娘娘生得阿哥这种事也不一定能保证一定能在目前最受宠的苏幼青面前拿到好处呢,自己怎么这么没有预见性呢?

小太监浑身颤抖着脸色都白了,“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恭喜万岁爷……又添了一位小阿哥。”

乾隆到底还不是只顾美色就忘了所有的昏君,一听皇后娘娘这几日真的是在生孩子,并不是矫情看不惯自己迎娶苏幼青的借口,也不再腹诽皇后娘娘了。

再一听皇后娘娘这一次真的生了个小阿哥,自己又添了一位皇子,确实是天大的喜事,立刻就忘了被打断雅兴的事,高兴得“哈哈哈”大笑,“好!朕近来果然是鸿运当头事事顺遂,这是朕的喜事,更是我大清之福。”

一高兴,连声说道,“赏!”

片刻之间,小太监内心升降起伏,也算是个命大之人了。

临走倒是没忘记安抚苏幼青,“青儿,朕去看看皇后娘娘,看看小阿哥,你且先休养着,朕去去就来。”

苏幼青面上还是高兴着的,屈身行礼,“青儿也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乾隆临走还捏了一把苏幼青的脸,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顺道还踢了一脚报喜的小太监,“走,再跟着走一趟,双倍赏。”

就算乾隆心中再怀疑,皇后娘娘这几日确实是在生孩子。而且生得确实是很辛苦的,毕竟年龄大了些,平时又少走动,胎位又凶险了些。

如今能母子平安,不知道是皇后娘娘运气更好一点,还是乾隆自己所说的福运好。

乾隆一脚踏进来时,皇后娘娘尚在昏睡中,根本打不起精神跟乾隆说两句话。

早有了嬷嬷将小阿哥抱到乾隆跟前,虽然乾隆最近都一直在体会当父亲,没有什么新鲜劲了,但是皇后娘娘生的小阿哥,还是有些珍贵的。

亲自接手过来抱着看了又看,高兴地说,“朕又多了一位皇儿了。”

还是没记得先看看昏睡中的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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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5

这个梦境,何灵知道自己获取的身份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而自己对于争宠宫斗这一系列并不擅长,再加上根本就打起什么心思去争宠,慢慢地就把自己变成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不仅自己变成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连带着把一向很努力的秦若曦都带得不思进取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宫中的变化确实也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原本以为梦主在自己的梦中应该会多少有些特权的,但是从琪贵人出现开始、再到苏幼青登场、到皇后娘娘生下嫡子,何灵倒是看到梦主消沉的一面,没看到她奋斗的一面。

何灵和秦若曦商量后,只能看与梦主无关的剧情走到哪一步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哪怕真的是为了为青梅竹马私奔也好啊,总好过现在这样干等着蹉跎岁月。

梦主一旦消沉下来,剧情居然就走得很快了。

富察氏生下和敬公主时,太后老佛爷亲自给小公主举行了洗三朝,这一次皇后娘娘生下嫡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一次洗三朝的规模,剧情就跳了过去。

替他人做嫁衣裳大半年的容妃、纯妃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协理后宫的权力巩固下来,皇后娘娘居然就这么快地重振旗鼓夺回了大权。

原本容妃、纯妃娘娘该是受挫重创的,但是考虑到苏幼青的风头正劲,何必名不正言不顺地替皇后娘娘受这种气。

交出协理权的时候心情很复杂,竟然不是单纯地郁闷和内伤,还有些终于解脱了的高兴和接下来我看你怎么受气的看热闹心态。

也许是有人将皇后娘娘生产时乾隆的表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后娘娘,也许是皇后娘娘忽然间醒悟过来乾隆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当然他从来都不是好丈夫,只不过从前皇后娘娘自己能想明白,现在也不知道是孕激素作用还是终于到了皇后娘娘容忍的极限,皇后娘娘开始有些针对乾隆了。

这种针对方式也不是很明显,只是不再像过去那样能够对乾隆有极高的宽容度了,偶尔还拿一两句话刺激一下乾隆。

乾隆已经知道了当初皇后娘娘确实是脚踏在鬼门关上生产小阿哥的,联想到当时自己对皇后娘娘的各种猜忌、腹诽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内疚的。

考虑到皇后娘娘确实受了些委屈,拼死才生下小阿哥,自己确实该体谅一下皇后娘娘的。所以一开始皇后娘娘时不时地刺激乾隆时,乾隆还是觉得愧疚亏欠的。

皇后娘娘虽然每次都只刺激那么一两下,强度并不高,但是耐不住乾隆每次去都给刺激一两下,每次去都刺激一两下,频率非常高了,乾隆也从最初的亏欠愧疚慢慢地转变了心态。

一开始还觉得皇后娘娘确实辛苦委屈,慢慢地心态变成了“你有完没完?”、“多大点事,你怎么就过不了呢?”、“朕都如此低声下去地说话了,你还要怎样?”、“从前你多体谅朕,如今怎么就对朕诸多要求?”、“不就是记恨朕娶了苏幼青嘛,不就是不高兴朕宠爱青儿嘛,至于吗?朕从前也宠爱容妃、丽妃啊,前一段日子不也宠爱富察氏、琪贵人啊,那时候不也高兴着的吗?怎么就单单青儿我宠不得了?”

越想越不高兴,越不高兴就越不想去见皇后娘娘,越不想见皇后娘娘不得不去时就越发甩脸色,乾隆越发甩脸色,皇后娘娘越发地多刺激一两句。

简直是一个互相伤害的死循环,而且还非得在皇后娘娘产后抑郁的时候互相伤害。

原本皇后娘娘想着自己如此辛苦地生下嫡子,乾隆不可能不重视,就算是为了补偿自己所受到的委屈,也该给小阿哥一个交代吧?可是没有,除了给小阿哥取名永璂,给了自己一些赏赐,其他的没有。

“璂”是什么意思,皮件缝合处的玉饰,这是地位尊贵的皇家嫡子该得的荣耀吗?

皇后娘娘不仅自己委屈,连带着嫡子也跟着委屈了。

自己受委屈不要紧,幼子无辜啊,怎么就不能得自己皇阿玛多一点宠爱呢?

连富察氏的小公主都能得封为和敬公主,怎么永璂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其实乾隆还是挺喜欢小阿哥的,虽然没有给小阿哥任何爵位,但是乾隆还是经常到皇后宫中逗逗小阿哥的。

小阿哥原本有些早产,再加上生产时娘胎里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身体并不是很好。就算是乾隆逗弄小阿哥,小阿哥也几乎是打不起精神给自己皇阿玛反馈的。

其实小阿哥能够好好活下来已经拼尽全力了,哪里可能小小年纪就跟乾隆进行良好的互动,建立起良好的父子关系呢。

再加上自己的皇额娘时不时地刺激一下乾隆,乾隆对小阿哥的喜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大家期待中的皇后娘娘重振后宫秩序好像并没有如愿发生,反而皇后娘娘与乾隆的关系进入了一个紧张期。

原本以为乾隆对苏幼青的宠爱维持不了多久时间的,但是这一次乾隆居然能宠她这么长时间,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不仅皇后娘娘郁闷生气,太后老佛爷也郁闷生气了。

那苏幼青还真是三宫六院中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啊。原本太后老佛爷为了不给自己添堵,特意叮嘱苏幼青不必到慈宁宫请安,当然不说出来苏幼青其实也没资格请安的。

又加上皇后娘娘当时已经临近生产,更不可能让苏幼青这个祸源去招惹皇后娘娘,于是原本大家打定主意等苏幼青进宫以后再慢慢收拾她的念头,竟然一直都没得到机会去实施。

就连翻绿头牌的时候,原本苏幼青没有绿头牌就不会有机会让乾隆翻牌子的,但是乾隆根本就不是那种照菜单点菜的人。

所有的这些安排,反倒给了乾隆和苏幼青最大程度的便利了。

乾隆三五不时地总是要到永寿宫去跟苏幼青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顺便熟练一下生疏许久的那些技能,两人这样相处着,乾隆竟然还没有厌倦。

不仅没有厌倦,据说乾隆已经想办法给苏幼青改名了,确实来说是改姓。按照乾隆原本的设想,既然已经给苏幼青找了个不高不低的义父,不如一做到底给苏幼青安排一个说得上台面的身份。

只要她不再是汉姓,就有可能给她更多的宠爱和位份,哪怕这个满姓是借来的呢。

但是苏幼青刚进宫,况且进宫时动静确实有些大,这件事要迅速地办下来,大家一定还记得

苏幼青原本的身份,那么改姓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如今看来,要想达到给苏幼青改姓改籍这个目标,必须要采取一些迂回的办法了,早知道当初就不闹得那么大了,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可是他透露出来的讯息却让所有人又为之一震,给苏幼青改姓改籍,这是要单方面撕毁跟太后老佛爷约定好的三个条件啊。

一旦这个苏幼青改名改籍成功,趁着乾隆的宠爱,她很有可能实现人生数级跳,连升三级直接封妃。

这个公敌很可怕啊。

乾隆当初将苏幼青安排进永寿宫时,秦若曦曾经疑惑过,乾隆年间居于永寿宫最著名的皇妃是后来的孝仪皇后,也就是何灵一直在寻找的令妃娘娘。

当初何灵还曾怀疑过容妃娘娘宫中的那位琪贵人可能是后来的令妃娘娘,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梦主对手的人选。

但是琪贵人的宠爱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虽然她确实也因宠而获孕,但是并没有更多的信息让何灵等人确信琪贵人就是令妃娘娘。

再看苏幼青这样子,就算如今再得宠,来路名不正言不顺,怎么也不可能是令妃娘娘了。就算魏佳氏出身确实不好,但也没有不好到这个程度吧。

所以秦若曦也只是随口嘀咕一句,反正在这个梦中,乾隆的宠爱也不过就是一段时间而已。

也许这个梦里,令妃娘娘就一直住在延禧宫呢?

如今看来,如果苏幼青真的改名改籍成功,很有可能一直没有找到的那位魏佳氏就出现了,就是现在已经闹得几乎天下皆知的苏幼青了。

可是,这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根本没有操作的现实可能性,就算苏幼青改名改籍了,难道全天下的人都能忘了这件事?

如果大家忘不了这件事,乾隆能怎么办?

在梦中真的不能用现实历史来干扰自己的思路,真实的历史很有可能不是在帮忙,而是将自己陷入到逻辑混乱中。

所有人都震惊于乾隆惊世骇俗的想法之时,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终于决定联手行动了。第一个尝试,是让苏幼青以宫中人的身份给皇后娘娘和太后老佛爷请安。

乾隆肯定是不高兴的,但是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解理由是,既然乾隆如此宠爱苏幼青,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在永寿宫中出来。

虽然目前不方便给苏幼青位份,但是总不至于一辈子不给的。如果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苏幼青总是要与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和睦相处的。

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既然已经贵为六宫最有权力的女人,断然不会为难乾隆最宠爱的女人。

苏幼青到底是宫外长大的汉姓女子,如果要让她能够完全适应宫中的生活,总得要有人愿意教导一下她的。

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又有太后老佛爷在旁边随时指点着,是最适合调教苏幼青的人选了。太后老佛爷协同皇后娘娘亲自调教苏幼青,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也说明了,母子、夫妻总没有过不去的事,只要是乾隆真正想要的东西,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商量一下,总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的。

既然大家担心苏幼青生长于宫外,不懂得宫中规矩,那么先从最迫切的要求开始,紧急培训一下苏幼青。

另一方面,既然乾隆真的想要给苏幼青一个新身份,与其让乾隆来挑选,不如太后老佛爷来选好了。

后宫的事,就由后宫之人来处理比较好。太后老佛爷这几十年,很清楚寻常百姓家最喜欢传的八卦或逸闻是什么,要想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简单粗暴地篡改历史是不行的,必须有策略地做一下调整,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演演戏。

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这番话让乾隆十分心动,能够同时得到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的帮助,再加上自己暗中策划,苏幼青最尴尬的身份问题一定能够解决。

而且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愿意站出来帮助苏幼青,虽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但说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苏幼青的身份了。

再听太后老佛爷的意思,苏幼青一旦听从三个人的安排,说不定真的就什么都解决了。

一个基本上能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一个皇家承认的得宠途径,再加上可能的子女和位份。

还是亲妈和亲老婆好啊。

这会儿乾隆又忘了跟皇后娘娘赌气的事了。

何灵和秦若曦得到消息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联手准备帮助苏幼青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想不到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居然这么干脆就同意了乾隆的策略,一起帮助苏幼青改名改籍。如果三个最有权势的人合力来帮一个女人,那还真是没有什么帮不下来的了。

就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苏幼青就是后来的令妃娘娘又如何,谁敢说话?

历史的书写权都掌握在乾隆手中,他想怎么写,真相也只能变成野史或者逸闻。

好在这是梦境啊,如果真实的历史也是这样来的,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到目前为止,何灵和秦若曦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了。她们俩进入了一种非常被动的境地,而且这种被动的境地还跟意志消沉的梦主有关,如果梦主不想奋斗了,不想参与到后宫争宠和宫斗,这个梦真的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难道只能在这个梦里等死?那还不如直接出去重新选一个梦呢!

该死的陈晓峰!

何灵、秦若曦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因为宫中的消息总是有各种途径传遍每一个角落。就算是意志消沉心灰意冷不问世事的富察氏,也被迫知道了新的消息。

原本富察氏是不打算再参与宫中争斗了,何灵几乎都以为她要想办法再与青梅竹马鸳梦重温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和敬小公主突然病了,病得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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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6

其实敏多儿、乳母、嬷嬷等人照顾和敬公主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也许就是太过尽心尽力了反而养得有些娇气了。

小公主从生下来就没接触过地面,从来都是抱在怀中长大的,原来富察氏也总是抱着小公主。可最近富察氏总是伤春悲秋地缅怀过去闺中时光,不仅自己缅怀,还非要让刚开始学走路的小公主感受一下当年她在富察府中的快乐童年。

敏多儿等人知道富察氏心情不好,迂回地劝过了几回,惹得富察氏更难过后,再不敢多一句话了。

那几日小公主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精神不佳,请了太医说是好生调养着。可富察氏一看孩子没有咳嗽流涕等症状,还是一定要带孩子到院子里荡秋千。

当时没看出来小公主已经吹得染了寒气,又加上小公主精神不振,荡着荡着,竟然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

摔了这么一下,小公主也没见到哭闹,富察氏哄拍了几下小公主也没见她哭闹,还以为小公主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也是个皮实的孩子,也没太在意,只想着小孩子可能受了些惊吓。

富察氏没有意识到,自己小时候再娇养,到底比不过小公主这样娇养,怎么可能以自己的身体素质来衡量小公主的身体?

各种原因综合在一起,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富察氏自以为是没把小公主当小公主,等到敏多儿哭喊着跪在富察氏禀告小公主病情时,富察氏还是一样没当回事。

只说小公主就算贵为公主,到底是个孩子,长身体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像生病的样子,等她长个子了,自然就会好了的。

最后等到敏多儿私自去太医院找太医给小公主诊治时,小公主病得几乎都要夭折了。

富察氏到底还是母亲,等到小公主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将未能如愿的遗憾投射到了小公主身上。

无辜的小公主差点没成为富察氏伤春悲秋缅怀过往的牺牲品。

出于内疚,富察氏衣带不解地守护在小公主身边,没日没夜地照顾小公主,谁要来替换都不答应,怎么劝也劝不住。

原本富察氏是折腾小公主,如今小公主病了,富察氏是折腾自己。

富察氏不仅折腾自己,还想折腾乾隆。原先乾隆对和敬公主何等宠爱,隔不了几日总是想来看看小公主。

但是自从遇到苏幼青以后,尤其是苏幼青进宫以后,乾隆几乎就没再将耐心和爱心放在小公主身上。

趁着这次小公主病了,富察氏连续差人去养心殿报告了好几次,甚至连永寿宫都去报告了两次。

原本富察氏还想在乾隆身上找一点他在乎自己、在乎小公主的证据,就像当初对自己宠爱一时无两那般。

可是就算再一时无两,终究只是“一时”啊。

如今的乾隆,全副心思都在怎么给苏幼青一个更好的身份,怎么样让苏幼青能够得到太后老佛爷的认可,并为将来生下儿女晋升位份打下基础。

哪儿有精力顾得上小公主呢?

况且,乾隆也没想到养尊处优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小公主能病到多严重的程度,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可是相当健康的。

他只是没想到小公主有个相当抑郁的亲妈,病情完全是因为这亲妈伤春悲秋给耽误了的。

富察氏差人催的这几次,不仅没让乾隆想起自己该尽的阿玛义务,反而觉得富察氏怎么如此不懂事?

原来并不是如此的啊?催到养心殿都已经是大忌了,还差人催到了永寿宫。

小公主病情再重,也不至于到公务殿去请乾隆的地步吧。

最后,乾隆虽然在苏幼青的劝导下到底来看了一看小公主,但是很不幸地看到了数日数夜守护照顾小公主的富察氏。

富察氏原本伤春悲秋抑郁了那么久精神状态就不会好,再加上没日没夜地尽心照顾小公主,这时候完美地诠释了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乾隆看到了这样一个面色蜡黄萎靡不振的富察氏,心中还没来得及升起对富察氏的心疼,反而想到了楚楚动人飘然若仙的苏幼青。

原本富察氏的脸可并不难看的,但是再美貌的面孔都经不起没日没夜地熬夜和长期郁闷的折腾,这时候乾隆暂时想不起富察氏的善解人意温柔贤淑。

最直观的感受反而是被吓了一跳,朕的宫中怎么有这样的女人?这是兰嫔?

怀疑人生啊。

可见就算不是“以色侍君”者,若是忽然以一个低于平均值的形象出现,乾隆也不会感动于她的付出,只会被不施粉黛的病容惊吓到。

再一看小公主,哪儿有富察氏说的这般严重?虽然精神是不太好,但是小孩子睡眠不错啊,面色看起来也还红润,太医也说了好生调养些时日即可。

这富察氏又做这一幕给自己看是为何呢?

估计还是因为苏幼青吧。唉,就因为朕宠爱苏幼青,这宫中不管什么人,都忍不住将自己嫉妒的一面展现出来吗?

富察氏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啊,可是也耽误她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人。

可见女人啊,嘴上说着多么的大度,真到了需要她大度的时候,到底还是小气的。

乾隆这样一想,没有觉得苏幼青惹得后宫从太后老佛爷到嫔妃都不喜欢的原因是她出现的方式实在太过奇葩了,反而感慨,果然啊,给苏幼青一个好身份真是迫在眉睫了。

自己看得见的都有那么多明里暗里的嫉妒在,如果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呢?那苏幼青在宫中多可怜啊,所有人都针对她。

这样看来,苏幼青才是真正的敬慎柔嘉、温恭端淑,必须得护住她啊。

乾隆就这么粗略地看了一次和敬公主,叮嘱富察氏及众人务必好好照顾和敬公主后,就一直没再来过了。

毕竟他实在不想看到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富察氏,就算富察氏真的是为了照顾小公主累成了这样,也暂时不想看到这样的她。

如果说富察氏从前还对乾隆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小公主病的这一次,富察氏真的郁闷到极点了。

原来乾隆心中真的已经没有自己了,用自己唤不回乾隆,用和敬公主也唤不回乾隆了。

自己真的输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苏幼青,但是真的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自己再不济,也生了个乾隆比较宠爱的公主。苏幼青从进宫到现在,除了给前前后后增添了无数的话柄,给乾隆惹了这样那样的麻烦,还有什么呢?

为什么乾隆就这么放不下苏幼青呢?

听说,乾隆现在想要给苏幼青改名改籍,这个意图相当明显了啊,他这是想给她更多的未来。

富察氏从原先的伤春悲秋变成了现在的心如死灰。

当然,她的心也太容易成死灰了些。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几乎每一天都在经历着,就算是现在苏幼青已经给整个后宫带来了羞辱的情况下,皇后娘娘心中再憋屈,也必须得强忍着打起精神来想办法处理苏幼青,而不是心如死灰地什么都不做。

富察氏是因为和敬公主得了一场大病,皇后娘娘还是自己拼了三天生产下小阿哥,结果小阿哥就得了个“永璂”,其他的都没有。

说起来,两个人都很有理由生气。

其实这样说起来,每个人都很有理由生气,但是乾隆活着可不是给大家提供理由生气的,就算他无意中做了什么让大家生气的事,他也不想看到大家生气的样子。

想想他的心思也对,虽然是皇帝但是日理万机忙成什么样了?

公务处理完了,原本只想轻松一下的,还得考虑一下雨露均沾啊,考虑一下后宫各位嫔妃背后的力量啊,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体贴了。

如果还要乾隆检点自己的行为,委屈自己让后宫嫔妃开心一点,那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盼头?

所以呢,乾隆的想法是,既然你不开心,那你就不开心着吧,朕可不是到你这里来找不开心的。

当然了,如果你哪一天想明白了,那朕还是很高兴过来找找开心的。

只是,后宫嫔妃包括皇后娘娘都要记住,后宫诸位嫔妃就是要想办法给乾隆排忧解闷的,给乾隆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没事被作,作了乾隆就走。

不想再来。

富察氏把这股对乾隆的郁闷和失望之情都放到了对和敬公主没日没夜的照顾中,即使和敬公主已经大为好转,完全没必要再折腾富察氏或者敏多儿守护。

但是富察氏已经不是为了和敬公主的病,而是为了将自己心中对现状不满和对过往的向往发泄出来。

敏多儿百般劝解都劝不动自家小姐,想来想去,最近跟她走得比较近的也只有佳贵人了。思前想后,只好来求了何灵去劝慰自家小姐。

自从何灵上一次与富察氏交谈后发现她的心思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有可能影响梦境的走向,更有可能影响富察氏的心愿后,与秦若曦反复讨论了很久。

虽然韦远、朱幼安也知道了富察氏的心态变化,但是两人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何灵、秦若曦手上。

这一次接到敏多儿的求助,何灵虽然觉得十分诧异,却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够绕开竞争关系与梦主近距离接触,并且有可能帮助梦主并改变梦境的走向,何灵和秦若曦都很期待这一次的见面。

敏多儿提到自家小姐最近状态不佳,常常没日没夜地守着和敬公主发呆,任谁都劝不住。何灵已经在心底给自己先打了个底,可见到富察氏的时候,何灵还是给吓了一跳。

虽然富察氏容貌不及尼玛察尔佳绝色,但是到底也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貌美佳人,每次何灵见到她,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娇养在世家大阀的温柔、自信、稳重、笃定。

无论她是否得宠,也不管她想谈的是养育孩子还是缅怀过往,她身上都带着养尊处优的傲气和能把控未来、掌握自己命运的超脱感。

可是这一次,何灵看到富察氏竟然没能将她与平时的富察氏联系在一起,怪不得敏多儿会来求助自己,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

敏多儿知道富察氏跟何灵聊天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自家小姐现在的状态自己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寄希望于何灵稍微让她缓解一下心底的郁结,到时候才好联系娘家人来好好劝慰了。

敏多儿很自觉地将何灵带到小公主床边,将富察氏身边所有人都带走了。

只看富察氏趴在和敬公主床边的背影,何灵就觉得富察氏身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绝望和悲伤。

何灵看富察氏趴在和敬公主床边睡着了,知道她应该是劳累过度了才会不顾形象地睡在了床边,也没打算将富察氏唤醒,顺势也就坐在了富察氏旁边,仔细观察起富察氏来。

用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形容富察氏都算是比较客气的形容词了,富察氏脸色已经不是蜡黄,而是有些灰黑了,眼睛下面全都是黑的,真如敏多儿所说最近都是守在小公主身边,没有好好休息。

身上的旗服皱巴巴的像咸菜一样贴在身上,就算是旗服贴在身上,也能看得出富察氏应该是消瘦了不少,简直可以塞得下两个富察氏了。

原本看来还算是朴素淡雅的绒花头饰都没了,只剩下几粒珍珠挂在松垮垮的小二把头上。

何灵叹了口气,这宫中多少人都在争宠,为了乾隆的宠爱暗中较劲到花样百出,可是有人获宠就有人失宠。

富察氏当初得宠时,其他人也会失意也会郁闷,但是大家都有一种看谁笑到最后的自觉在支撑着自己不崩溃掉。

毕竟人生那么长,一时的得意或者失意都不作数,得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啊。

也不知道富察氏是先获宠了再失宠,打击比一直不得宠的更大,还是到底心中有青梅竹马到底不甘心,所以才将失宠看得特别严重?

反正何灵这种不积极争宠的人是不明白的。

如今看到富察氏这样子,何灵倒是很明白乾隆为什么不愿意来的。别说是乾隆了,就是何灵自己看到富察氏这样子,也觉得不太开心的。这么一大股扑面而来的丧气感,谁都不会高兴的啊。

虽然何灵也觉得富察氏其实挺可怜的,但是这宫中多少女子更可怜啊。她已经一路顺风顺水地晋为兰嫔了,比大多数人都成功得多了。

不过,也许这个时候她反而愿意跟自己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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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7

富察氏趴在和敬公主的床边,睡得很安稳香甜,呼吸匀称鼻翼轻轻地起伏着。因为脸侧压在手臂上,睡姿并不是很舒服,偶尔鼻子还发出一两声呼噜声。

长长的睫毛盖在黑沉沉的眼圈上,脸上有些红血丝,其实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何灵坐在富察氏的身边发了会儿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富察氏聊天,而且还要让富察氏信任自己,愿意让自己帮助她。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发发呆吧,等富察氏醒了再说吧。

这一等竟然等了快一个时辰,何灵一直坐在富察氏身边没挪动过,屁股都有些僵了。敏多儿偷偷探头进来看了一次,看到自家小姐睡着了,佳贵人居然没摇醒她任由她睡,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原本以为是自家小姐心善在提携佳贵人,这样看来,佳贵人其实也有她的可取之处,自己都没看出来,还是得自家小姐把握啊。

何灵坐不起了,再坐下去就到饭点了,自己也得走的。想了想,不如让富察氏安安稳稳睡一觉好了,回去再跟秦若曦商量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这样一想,何灵轻轻抱了一把富察氏,打算将她放平在小公主的床上,干干脆脆地陪小公主睡一觉好了。

可是,这种随便找个地方一靠的打瞌睡的人,原本最舒服的就是一直睡到自己醒来,给她盖被子或者抱她上床反而会惊醒她。

更何况何灵为了能抱得起她,用的劲还挺大的,一下子就把富察氏像个婴儿一样抱了起来,这一折腾,富察氏醒了。

而且,醒来的形象更不好了。

富察氏脸压在胳膊上的睡姿本来不对,腮帮子被压着了口水全都淌在了衣袖上。只不过侧压在胳膊上,从何灵的角度看不出富察氏流了一整个衣袖的口水。

何灵没想到富察氏竟然这样瘦弱,这么贸然将富察氏抱起,抖得富察氏将头靠在何灵的胸口,“哎哟”一声,“敏多儿,你这是做什么?”

富察氏把何灵当做了敏多儿。

何灵一看自己竟然将富察氏抖醒了,刚好让她看到自己像抱个孩子似的抱着她,这可是在她的寝宫中,又不是敏多儿,只有自己跟她在一起,自己却这样折腾她,可怎么解释?

有些尴尬啊。

何灵愣了愣,富察氏不舒服,又叫了一声,“敏多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不累的,你把我放下来吧。”

何灵硬着头皮将富察氏放了下来,富察氏一转身,两个人都愣住了。

富察氏是没想到自己的寝宫中会只剩下何灵一个人,何灵是没想到富察氏睡觉淌口水,而且还被自己看到了。

富察氏看着何灵愣神的表情,自己倒也知道可能是面上有些什么不对劲,赶紧伸袖子将脸抹了一把,把脸上嘴角的口水都擦到了袖子上。

何灵一看富察氏的动作,赶紧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屈身给富察氏请安,“请兰嫔娘娘赎罪,尔佳原是想伺候娘娘好好安睡的。”

富察氏沉默了一会儿,敏多儿不在自己跟前,尼玛察尔佳能够在自己身边,多半是敏多儿去找了她。

自己近来的表现确实是让敏多儿太过担心了些,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地去请了尼玛察尔佳来。

不过,这尼玛察尔佳也是个心大的。

或者说,这尼玛察尔佳也是个傻的吗?

自己位份比她高,就算是自己的大丫头去请了她来,她过来看到自己睡着了也该知道避避嫌啊。

退一步说,就算是敏多儿允许她守在自己身边的,尼玛察尔佳把自己当孩子一样的抱起来,这是什么举动?

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还是傻?

富察氏很想找个点发火,但是思前想后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火。

敏多儿在自己的大丫头,如果直接将尼玛察尔佳斥责了回去,敏多儿也会有些难过的。

况且,在这宫中这样没有自觉性不知道回避的嫔妃,估计也只有尼玛察尔佳了吧。

何灵一直低着头半屈着身子,看富察氏半天没有反应,知道她心里一定是很郁闷,一定在想个理由怎么来责罚自己。

心中暗暗叹气,算了,就当自己倒霉吧,原本是好心来这里帮忙的,可谁信啊?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原来以为可以跟梦主推心置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心了,自己真是一步到位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过了许久,富察氏到底还是开口了,“尼玛察氏,可是本宫那大丫头敏多儿去找了你来?”

何灵心想,不是她找我,我一个贵人怎么敢那么嚣张闯进你的寝宫里,还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而且你的大小丫头都不阻拦?

转念一想,富察氏想了这半天,自然知道是敏多儿把自己找来的。她原本是想生气来着的,但还是考虑到一是敏多儿担心她,二是再找到尼玛察尔佳这样蠢的嫔妃了。

这是富察氏在找台阶下,打算原谅自己呢。

何灵赶紧点头,“娘娘明鉴,确实是敏多儿找了尔佳来的。敏多儿极为担心娘娘的,才会自作主张地将尔佳找来的。”

富察氏又沉默了一会儿,“敏多儿是本宫家里带来的丫头,她自然是担心本宫的。倒是难为你了……”

何灵松了口气,这句话已经代表富察氏到底原谅了自己的唐突。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居然做出这么荒唐的行为来。

再来一次,就算等两个时辰又如何呢?就算富察氏不醒来又如何呢?

今天不行就明天呗,干嘛给自己找麻烦呢。

好在富察氏还没有气到极点,好保留了理智呢。

富察氏叹了口气,“尔佳妹妹,本宫谢谢你。”

何灵听富察氏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知道她这下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唐突行为了,“娘娘,原本这也是尔佳的福分呢。也是尔佳有福分,能入了娘娘的眼,更能够让敏多儿愿意去找尔佳。”

富察氏微笑了,“尔佳妹妹,说起来,你确实是跟本宫有缘的。本宫从第一次见你,总觉得与你有似曾相似的感觉。想来,那定是咱们有缘呢。”

又叹了一口气,“尔佳妹妹,你当真与这宫中其他人都不同呢。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与其他人不同的。”

何灵知道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的那些傻话。其实当时自己也不想说的,但是被梦主安排了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必然要说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话。虽然注定的悲剧结局被自己一干人想办法扭转了,但是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的那些蠢话,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啊。

从那时候的蠢话,到现在做的蠢事,何灵觉得也算无意中相互呼应了吧。

也好,这样就给富察氏留下一个自己真是有点傻乎乎的印象吧。

说不定以后这傻乎乎的印象会变成耿直呢?

这样一想,何灵也干脆就将傻乎乎继续下去了,“娘娘,尔佳确实是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的。不过尔佳倒是觉得其实这宫中每个人都有些各自的脾性的,只是看这脾性与自己是否投契了。”

富察氏笑了,“那尔佳妹妹想来与本宫还是有些投契的了?”

何灵点头笑道,“不瞒娘娘说,尔佳觉得自己确实是与娘娘有些投契的。这番话,或许娘娘也听了旁人说过,但尔佳确实是被娘娘所吸引的。”

富察氏还是微笑着,“尔佳妹妹,看本宫如今这模样,你还觉得能吸引你吗?况且,尔佳妹妹容颜一直绝色,本宫如今是形容枯蒿令人厌恶。”

何灵摇头,“娘娘,咱们都是在这深宫中的人,自然也知道这深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绝色美人。从前尔佳还会觉得自己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可进宫这么长时间了,尔佳看多了各种美人。娇俏明艳的、柔媚可人的、温柔贤淑的、端庄大气的,若是单纯以脸来论美人,尔佳或许还算得上,可是,美人从来都不是只看脸的。”

富察氏点头示意何灵继续说。

何灵叹了口气,“说起来,尔佳虽然不如娘娘您能得圣宠,可比起咱们这一届的秀女,也算是颇得宠爱的。万岁爷的这份宠爱里,只怕也是因为尔佳这张脸吧。可是,万岁爷心中只怕未必只以脸蛋论的。如今,尔佳也算是宫中的待了些时日,咱们很快就要迎来下一届的新人了。若是尔佳还不明白脸蛋并不是真正的决定性因素,只怕还会继续沾沾自喜眼高过顶呢。也是现实给了尔佳一些教训,人啊,最重要的只怕还是内在呢。”

“也就是因为尔佳明白了容貌不过是最无法持久的东西,上一刻或许还能吸引人,下一刻只怕看到这张脸都会觉得食不下咽了。脸还是那张脸,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区别?想来,脸蛋并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脾性品格待人接物更为稳定了。”

富察氏也跟着叹气了,“上一次跟尔佳妹妹提起过,咱们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也许就是做了额娘,心境也发生了改变。看问题,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了。才说到,本宫现在就是这幅模样了。”

何灵劝了一句,“娘娘,尔佳说的这些话,想必娘娘也是知道的。娘娘远比尔佳更聪慧机敏,也远比尔佳更具人格魅力的。咱们都是做了额娘的人,所以咱们才需要慢慢抛掉过去那些天真烂漫的幻想,回到咱们身为额娘,身为深宫中的女人该有的现实吧。”

也许是何灵这一句话转变有些大了,听起来不那么傻了,富察氏盯着何灵看了看,“看了尔佳妹妹就知道,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果然让大家都成长了起来呢。”

何灵不想跟富察氏纠缠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只想跟她好好聊一聊,“娘娘,尔佳给娘娘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发生在尔佳的家乡。”

富察氏笑了,“想不到尔佳妹妹还会讲故事,尔佳妹妹的故事,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倒是不妨一听的。”

何灵立刻搜肠刮肚地编了一个故事,分享给富察氏,“尔佳的家乡,有一户富贵人家。这户富贵人家虽说富贵,但是家风倒是很正,家主宅心仁厚。这户人家没有生得男儿,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女儿长到及笄之年,提亲的媒婆踏遍了她的家门,可偏偏这富贵小姐偏偏喜欢上她父亲资助的一位穷书生。家主、主母都是极为宠爱小姐的,即使不满意这位穷书生,但是自家女儿实在钟意,也就遂了女儿的心愿。”

富察氏不以为然地,“这倒是个郎情妾意的好故事了。只是本宫不知,尔佳妹妹这故事可有什么深意?”

何灵叹了口气,“若是故事到了这里,倒是个郎情妾意的好故事了,那尔佳这故事也就没有必要讲了。可那穷书生,不过是看上富贵小姐家世财产,心中却是嫌弃富贵小姐任性妄为的。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穷书生在乡下原是有一门亲事的,不过是为了与富贵小姐结亲,隐瞒了乡下的亲事。富贵小姐成亲后,不过两三年,家中一概财物竟然都被偷偷转到了书生手中。这书生是个坏了心肠的人,使计让岳丈老泰山一病不起,最后竟然驾鹤西去了。”

富察氏微微一怔,“可见这家父母当初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未必是嫌贫爱富,也有可能是看出来这书生品行不端的。”

何灵点头,“或许是这位富家小姐命中该有这一劫也未可知呢。自从父亲死后,那当家作主的书生渐渐不把主母和富家小姐放在眼里,成日里谋算着怎么将富家小姐的家底都掏空。也是到了这时候,富家小姐才渐渐明白自己所托非人了。”

富察氏叹气道,“那又能如何呢?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又没有了父兄可仰仗,自己的夫君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小姐一生只怕就这样毁掉了。”

何灵点头,“原本这富家小姐一生眼看着就是要毁掉的,可这富家小姐到底是读了几年书,也识得些道理的。虽然她是个弱女子,但人在绝境中胆识都会给激发出来,她不仅要保住自己和母亲,更要护住父辈创下的家业。原本是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到底让她和母亲想了个计谋,将那书生谋害父亲的坏事大白于天下。”

富察氏轻轻笑了一声,“尔佳妹妹,想来你阿玛和额娘是极为疼爱你的。”

何灵一听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知道富察氏已经发现自己在编故事了,心中叹气,果然不能以为梦中人就是随便糊弄的啊,自己从来就没糊弄成功过谁啊。

偶遇乾隆不算,那是韦远、秦若曦等人帮助才成功的。

富察氏笑着继续说,“尔佳妹妹,虽说你讲故事不怎么会讲,但是你的心意本宫是知道了的,倒是难为尔佳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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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8

果然是没有丰富的人生经验的人,就算想劝富察氏,何灵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叫不动声色。原本以为以故事为依托能够降低富察氏的警觉,还能把想讲的道理顺其自然地陈述清楚,可还没开口准备讲道理呢,富察氏已经察觉自己的意图了。

有一点挫败啊。

但是何灵已经学会了越挫越勇,还是决定把话题继续下去,嗫嚅着说,“娘娘,故事也许是假的,可是其中的道理也是真的啊。”

富察氏叹了口气,“尔佳妹妹,你的心思,本宫都明白的。只是……”

虽然不知道她“只是”后面是什么,但是富察氏到底开口了,何灵赶紧讲方才所讲的故事赶紧用起来,“娘娘,只说刚才那个故事,如果咱们是那富家小家,该如何做呢?”

富察氏看了看何灵,“这个如果没有意义的了,我们都是富家小姐,我们可曾有遇到这种人品极差狼心狗肺的东西?大户人家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哪里会有让自己家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接触到这样的男子?所以,这个故事一定是道听途说的了。”

何灵脸红了一下,这故事不是“道听途说”,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啊,富察氏知道自己编了个故事逗她,还用了“道听途说”这么含蓄的词。

不过,这富察氏也挺不会聊天的啊,简直就是个聊天终结者。既然知道何灵是好心劝慰她,为什么还要揭穿她呢?就不能顺势跟着一起聊一聊?

想来富察氏内心倒是很骄傲的一个人,也是,她现在大概还在嫌弃何灵笨吧。

何灵知道自己并不是冰雪聪明的人,也就好在自己有些倔强,才能将学习坚持下来的。既然这样,也不用讲什么机敏聪颖了,直接跟她正面说了吧,“娘娘,尔佳听了这故事呢,也许没有辨别是真是假,但是这其中的道理或许还是能说一说的呢?尔佳愚钝,倒是想向娘娘请教请教的。”

富察氏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到底还是同意了,“尔佳妹妹,你倒不是愚钝。其实,你也许是这宫中少有的做事有底线之人吧。说起来,本宫还有些羡慕你呢。”

何灵听富察氏表扬自己,知道她心中已经不再单纯地将自己当成竞争对手了,而是慢慢开始接纳何灵,也许还在考虑与何灵更进一步地交流吧。

微笑着说,“尔佳谢过娘娘夸奖,尔佳以前总是认为尔佳有些愚钝的。娘娘,若是咱们生活中遇到那狼心狗肺的穷书生,该当如何呢?”

富察氏心不在焉地说,“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吧。其实咱们老祖宗一直讲的门当户对,虽然不能让咱们过得多姿多彩轰轰烈烈,但至少能够让咱们安稳一生的。将来,本宫也只盼和敬公主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好了。”

何灵顺势说,“是啊,身为儿女的时候是不知道父母总是想为儿女安排好一生,不求光宗耀祖,总是希望儿女平安的。”

富察氏忽然叹了气,“大部分是这样,可也总有例外情况的。就尔佳妹妹刚才所说的那穷书生,本宫是觉得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见到这穷书生,更将满腔少女心思都放在了穷书生身上呢?或许,那穷书生虽然人品极差,或许长得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呢?或许这穷书生在没有机会跟富家千金私定终身之前,还算是有些文采的呢。或许那富家老爷就是看中穷书生文采才让穷书生住进了家中,才让那富家小姐有了机会跟书生私定终生呢?”

何灵发现,这富察氏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啊,她想说的时候,就一定能给自己找到理由的。比如现在,她想谈例外了,就自己给何灵的故事编一些细节,让何灵随口编的故事听起来更合逻辑。

何灵很想知道她接下来叹什么,反正自己是不能够主宰谈话方向了的,从一开始进入梦境何灵就有了这样的自觉,只看梦主想不想跟自己谈,想跟自己谈什么了。这样一想,何灵决定当好这个捧哏的人,“是啊,世间事总是难以去预先设定的,就算有再多的规矩,再多的应该,也总会有跳出规矩的,也总是有人会选择‘偏不’的。人到底是人,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最大利益来衡量自己的行为的。”

富察氏望着门外发呆,“是啊,人到底是人啊,就算不合利益又如何呢?总有人会让你不想去谋划利益的啊,只看这一生,会不会遇到那个让你不想谋划利益的人。遇到了,未必是幸运也未必是不幸;没遇到,也未必就是幸运或者不幸吧。人生,不走到最后,哪里会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况且了,就算有利,偏偏是我不想的,那又如何?”

何灵一听,富察氏这是说到了自己的价值取向了,这个话题值得继续下去,“是啊,有时候遇到这么一个人,也许在旁人看来是不幸的,可是,谁知道事中人又是何种想法呢?”

富察氏木然地问,“尔佳妹妹,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让你几乎都忘了去考虑现实考虑未来考虑家族?”

何灵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富察氏的青梅竹马!想不到她对那位青梅竹马竟然情深至此,看来她与那位青梅竹马私奔可不是一时任性或者心血来潮啊,是真的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了。

可是,她为什么又同意入宫来,甚至是愿意争宠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何灵摇头,“其实,那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富察氏回头看了一眼何灵,忽然自己也清醒了,“可是,现实到底是现实啊,人又怎么能够现实相抗争呢?”

何灵表示同意,“是啊,咱们到底都是入了宫的女人,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现实啊。”

富察氏大概是没想到何灵居然会硬把话题又拉回来,叹了口气,“尔佳妹妹,本宫知道你想劝些什么,本宫也知道你是处于好心的。只是,尔佳,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受,特别是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何灵点头,“不瞒娘娘说,这宫中只怕没有哪个女人没经历过午夜梦回时的失落吧。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够大方不够贤惠,但是我们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也有七情六欲的啊。就算不提那背后代表的荣华富贵,只说咱们一直以来都幻想的宠爱和温柔,也会让我们失落的啊。”

富察氏看了看何灵,轻轻一笑,“尔佳妹妹,你果然是这宫中少有的通透人啊,以后咱们可以多多说些体己话了。真如尔佳妹妹说的一般,就算不是为位份背后的荣华富贵,也会为了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对爱情的幻想。”

何灵自己都有些矛盾了,到底该劝富察氏争宠呢还是该劝富察氏跟青梅竹马鸳梦重温?她是梦主,只要她想,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的。反正这个梦中的富察氏,已经跟历史迥然不同了,又何必在乎那个后位呢?

何灵又试探了一下,“可是,娘娘,咱们得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能获得的又是什么。有些事,既是要看各自的本事,又要看命的啊。”

富察氏低头想了想,“是啊,我们到底要的是什么,能获得的又是什么。不仅如此,还得看看自己手中有些什么,自己愿意付出什么。这一切,哪里是白白能得了,都是交换罢了。就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那也是未可知的运气了。可是,哪里会有那么逆天的运气。”

何灵真想提醒她,你真的有逆天的运气的,至少在这个梦境中,只要你想,你一定有逆天的运气。

可是,何灵不是富察氏,又怎么知道她会如何选择呢?

“娘娘,既然知道咱们总是要看看自己手中有什么,自己愿意付出什么,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换罢了。娘娘就该养好自己的身体啊,娘娘这样消沉下去,只会让真正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难过痛苦啊。不管咱们最后想要的是什么,打定主意了,去争取便是。若是什么都不想要,那就云淡风轻地看戏好了,一切与自己无关。无论如何,都该好好照顾自己,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富察氏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何灵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托大了,但是富察氏不拿定主意,自己这一组人就得陪着她在这个梦里纠结、犹豫、无聊甚至是痛苦,还不如刺激她一下,让她做个选择。

做了选择,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自己也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应对啊。

富察氏看了好一会儿何灵,终于叹了口气,“尔佳妹妹,本宫真心诚意地谢谢你。原本,本宫以为……尔佳,兰若没有妹妹,从今以后你就做了我的好妹妹如何?”

何灵心中大喜,不知道富察氏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示好,但是这真是个好兆头啊,“尔佳……谢谢姐姐。”

富察氏摸了摸何灵的头,“尔佳,你放心,不要说姐姐身后还有整个富察家族,就算为了和敬小公主、为了一直担心我照顾我的敏多儿、为了你,姐姐也会好好振作起来的。”

何灵点头,“姐姐,不管你的选择是如何,尔佳只想你看,只想你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若是姐姐真有什么心愿,尔佳愿意为姐姐略献绵薄之力的。虽然尔佳有些愚钝,但是还是有些方法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何灵还是不知道富察氏到底会选择争宠夺回乾隆还是与青梅竹马鸳梦重温,但是至少她愿意接受自己对她的心意了,这就是一个极好的现象了。

再多来几次,说不定她就说出自己的心愿了,只要她说出自己的心愿,这个贵人做不做根本就无所谓了的,立刻假死出宫给她找青梅竹马都行了。

何灵已经预期她的心愿是带着找青梅竹马了,完全没注意富察氏所说的为了富察家族、为了敏多儿的关心照顾这句话。

何灵刚跟秦若曦谈完与富察氏谈心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商量怎么帮助富察氏,玉墨就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从进宫以来,何灵与秦若曦等人见面时,玉墨都知道要一直回避,从来不会非召入内的,这必定是出了大事。

何灵脸色一变,“唰”地一下站起来,“玉墨,出了什么事?”

玉墨知道何灵极为信任秦若曦,而且是远超过信任所有人的信任,也不避开秦若曦,“小姐,出大事了。苏姑娘……苏姑娘中毒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一个惊雷,连一向淡定的秦若曦都站了起来,“玉墨,你可不能乱说!”

玉墨摊开手掌,掌心有个小巧玉润的圆筒,“小姐,玉贵人,这是真的。只是,这消息要么会被封闭了;要么,不消半日这消息就会传遍六宫了。”

何灵、秦若曦互望了一眼,皱着眉头冲玉墨招了招手,“玉墨,这是什么?”

玉墨上前两步,将手中圆筒拍了一下,抽出里面的一张纸条,递给何灵。

何灵又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也是一脸茫然,这玉墨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宫中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系统,而且还是自己这一队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

这尼玛察家族到底有多厉害?

何灵来不及追问玉墨情报系统的事,赶紧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一看就是情急之下慌乱写出来的,“青中毒,兰。”

何灵看完纸条又看了看秦若曦,又抬头看了看玉墨,心中大为震惊,玉墨到底是什么人?

青,自然是苏幼青了,苏幼青中毒。

那兰呢?兰是给玉墨传递消息的人吗?到底是谁?自己身边有玉墨这样的情报高手,为什么自己以前都不知道呢?

尼玛察家族到底在宫中安插了些什么力量啊,如果可以用来帮助梦主完成心愿,那不是轻而易举了?

何灵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朱幼安或者韦远汇合来商量对策,而是想再回到富察氏宫中去追问她的心愿,虽然很清楚富察氏目前是不会说出来的。

秦若曦倒是清醒的,“玉墨,怎么回事,从头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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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59

玉墨没说话,眼睛盯着何灵看,又看了一眼秦若曦,非常明显地提示何灵,她想单独跟何灵说。

秦若曦皱着眉头看了看何灵。

事情如此紧急,何灵不想听玉墨说完再给秦若曦转述一次,直接了当地问,“玉墨,此事背后可有尼玛察家族的力量?如果涉及到尼玛察家族的力量,那么玉婉姐姐自然不便听。”

玉墨犹豫了一下,“小姐,其实玉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尼玛察族中的力量,只是……”

何灵打断玉墨,“玉墨,既然你不确定是不是尼玛察家族的力量,那这件事必定也是十分蹊跷的。你也知道现在苏姑娘中毒事情紧急,一时之间我能上哪里去找尼玛察族人商量?你信不信得过玉婉姐姐不要紧,我信得过她。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布局。你不趁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消息的时候告诉我,非得等到待会儿所有人都知道消息或者封锁了消息错失良机吗?”

玉墨还在犹豫,虽然她知道何灵跟秦若曦关系极好,但是她到底比不得敏多儿所遇到富察氏心如死灰的情况,还是想独享这个消息。

何灵急了,“玉墨,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吗?这条消息字迹如此潦草,想必书写之人当时所处的情况是十分紧急的。既然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写了这几个字,必定是这个字要抓紧时间才有价值的。难道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宫中没有联盟的情况下,我能拿这个消息怎么办?进宫这许久,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只手遮天独当一面了?哪次不是找玉婉姐姐她们帮忙的?这时候我们跟玉婉姐姐这样生分,这是想浪费这次机会了吗?”

玉墨低着头想了片刻,当机立断地说,“小姐,这只怕不是尼玛察家族的人给我们传递的消息,玉墨就长话短说了吧。”

何灵冲秦若曦点了点头,催促道,“赶紧说。”

玉墨语速都加快了,“小姐,上一次万岁爷来看您那次……”

何灵赶紧问,“哪一次?跟哪些人来的?”

玉墨补充,“上一次万岁爷带着李大总管,还有太医院的周太医一起来给您瞧病的那次。”

何灵又看了一眼秦若曦,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知道玉墨说的那一次,其实是五个人第一次在梦境中集合的场景。那一次的万岁爷并不是真正的乾隆,而是陈晓峰。

当然,玉墨肯定是不会知道那个乾隆不是真乾隆,也不知道这五个人其实就是一个小组的人。

何灵继续追问,“然后呢?玉墨,你就一口气说完了吧,我不打断你了,听得我好着急啊。”

玉墨点头,“小姐,这件事玉墨一直没跟您说过,是因为当时玉墨没把这事当真的。万岁爷带着李大总管、还有太医院的周太医一起来给您瞧病的那次,当时万岁爷带着李大总管离开的时候,李大总管……”

何灵又看了看玉墨,“赶紧说啊!”

秦若曦也很想知道韦远到底怎么了。

“李大总管离开的时候,单独召了玉墨到跟前说了两句话,还要了奴婢一个荷包……”

何灵终于知道玉墨为什么不肯跟自己说这件事了,玉墨不知道李大总管的真实身份是韦远,是自己的队友,她只知道李大总管是乾隆是身边最为得宠的贴身太监。

贴身太监给一个奴婢要她身上的荷包,这种事在后宫中,可是一件无法说出口的大事了,这是私相授受的夹带行为。

就算对方是李大总管,就算玉墨是自己最忠心的大丫头,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

其实,那时候韦远已经留了一个后招,一旦宫中有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让朱幼安转述或通知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何灵身边最忠心的大丫头传递消息了。

这倒不是对玉墨有什么企图,而是韦远当时就想好了给何灵传递的紧急途径。

玉墨也真是个嘴严的,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不说,如果不是这次苏幼青中毒,韦远送来消息,只怕她还不肯说的。

何灵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是韦远传给自己二人的,对秦若曦点了点头。

玉墨看何灵脸色如常,知道她没有生气,急急忙忙地说下去,“小姐,玉墨一心侍奉小姐,从来没有过二心的。李大总管当日单独召了玉墨到跟前说的那两句话是,‘玉墨,你知道我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以后你们小姐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原本这话该跟你小姐说,但是,以我的身份,若真有什么你们小姐需要我的时候,只怕我反而不好给你们小姐什么帮助了。所以,你将你身上的荷包给了我,如果哪一天,你见着有小太监拿了这荷包来找你,就必定是紧急情况了,你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你们小姐。’”

何灵续点头,韦远其实对玉墨还挺好的,说话用的都是“你我”,而不是身份上对玉墨的压制。

只是,这玉墨居然打开荷包先看了消息……也不知道该说她小心谨慎呢,还是说她还是想要了解全部消息。

玉墨看何灵没有生气,接着说,“李大总管提出这样一个对小姐只有好处的条件,玉墨就算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玉墨知道自己并不是出众之人,那李大总管也是第一次见到玉墨,断不可能是因为对玉墨有什么想法,才会开口要了玉墨的荷包。虽然玉墨不知道小姐是怎么跟李大总管联系上的,也不知道李大总管是为何要帮助小姐,但是至少玉墨给出荷包,给了李大总管这样一个紧急途径,对小姐是万万无害的。小姐,你无须害怕玉墨自作主张,当日玉墨就已经想好了的,就算事后证明这李大总管真的要对小姐不利,这荷包也是玉墨的,太监和奴婢,而且还是万岁爷跟前的大太监,奴婢肯定会有些私心,将荷包给了李大总管,自然是想拣了高枝飞的。”

何灵叹了口气,玉墨对自己忠心耿耿,就算韦远给她提了这样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她还是思考过了,并且是打算若事情败露,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给尼玛察尔佳留下这一线可能。

这哪里是为了攀高枝啊,根本就是用自己在打赌,赌李大总管是不是真的想对尼玛察尔佳好。

何灵心中叹息,虽然知道这个梦其实是虚假的,但是不管是富寅少爷,还是玉墨,对自己都是真心实意的好啊。

何灵幽幽地说,“玉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必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尔佳心里清楚得很。”

玉墨继续说,“当时玉墨本是不敢相信的,但是万岁爷却不紧不慢地将周围的人都召到身边,偏偏万岁爷又不离开,看起来似乎是特意等李大总管说完话才走的。玉墨不知道这到底是李大总管自己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但是……”

玉墨叹了口气,“尼玛察家族倒是真的还没有这样的能力,能够给小姐铺这样的路。”

何灵已经知道了中间的缘由,自然知道不是尼玛察家族的原因,接口道,“所以,今天你看到自己的荷包,就知道是李大总管真的给你传了消息了?”

玉墨点点头,“是啊。若不是当日李大总管拿了玉墨的荷包,玉墨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的。可是,李大总管那般真诚地拿了玉墨的荷包,如今玉墨看到这荷包,自然相信那就是李大总管给小姐的消息。也自然相信,这个消息必定是真的,而且这个消息稍后一定会被处理掉或者就没有了价值。所以,李大总管才会等不及找机会给小姐传递消息。这个消息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传递过来,一定是因为这消息有时效性的。”

何灵点头,韦远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必定是十分紧急的,因为他身边的那个乾隆是真的乾隆,一旦知道了苏幼青中毒,乾隆根本不会等,韦远哪里会有时间给朱幼安传消息呢。

韦远果然才是真正会保护自己和秦若曦的人啊,连这种极端情况都考虑到了。

何灵点头,“玉墨,你先去准备准备,我跟玉婉姐姐商量商量,看看这事我们到底怎么做才最有利。”

玉墨点头,“小姐,你一个人的力量可能无法利用这件事做文章,但是李大总管既然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给你传了消息,一定是相信你能够想出其他办法的。小姐,你们先商议着,玉墨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吩咐一声。”

玉墨这句话提醒了何灵,消息后面的那个“兰”字,难道是富察氏?

何灵着急地问秦若曦,“若曦姐,现在怎么办?你说这个兰字是不是富察氏?”

秦若曦点头,“韦远没敢写梦字,一定是猜到玉墨会偷看消息的,所以他才写了个兰字。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兰’,只有梦主了。”

何灵皱眉,“那韦远哥的意思是什么呢?难道是让我们把这消息给富察氏?给了富察氏有什么用呢?这宫中除了咱们俩,哪个嫔妃不恨苏幼青啊,她这次中毒,还不知道是哪位嫔妃下的手呢。告诉了富察氏,她还不得高兴得跳起来?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秦若曦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只是让我们等着看好戏,韦远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传消息的。你要知道,韦远现在一定跟乾隆在一起,他给我们写这消息的时候,一定是在养心殿伺候乾隆的时候。”

何灵点头,脑补韦远写下消息的情形,“乾隆听了苏幼青中毒的消息,必定是极为着急的,肯定是一刻都不耽搁的。若曦姐,你看韦远哥的字迹,这么潦草,多半是在养心殿写的了。否则,去了永寿宫,只怕更没机会动笔墨的。”

秦若曦抬头向上望,“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韦远能够偷偷写下这四个字,已经是极限了。他还能找到信任的小太监把消息传给玉墨,这个也许不难,当初他要了玉墨荷包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找到了可以信任的小太监。可是,韦远没告诉我们的事,把这个消息告诉富察氏干嘛呢?”

何灵很着急,“若曦姐,咱们赶紧想想啊,这么宝贵的消息,咱们给出去,一定要给得有价值啊,这不是说八卦的时候。我不可能去跟富察氏说,来,我跟你说个大快人心的消息,特劲爆的八卦,苏幼青中毒了,很有可能会挂掉哦。终于有人帮我们除掉了这个公敌,以后咱们可以从头来过了,可以重新再回到原来的竞争中了。我脑子有问题吧?”

秦若曦也着急了,“何灵,你别催我,我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韦远特意写了‘兰’字,一定是要我们去跟梦主接触,这一点一定没错的。可是,我们跟梦主接触,告诉她这个消息,然后呢?然后是什么?”

何灵决定放弃,“要不这样,咱们干脆就把消息告诉富察氏,又她自己选择?然后咱们再根据她的选择来做后续工作?”

秦若曦摇头,“不行!不是最关键的时刻,韦远一定不会用这么危险的方式的。如果只是想要梦主开心一下,那事后我们告诉富察氏也是一样的,没必要抓这个时间差啊。”

何灵一看秦若曦把偷懒的方式否决了,只好从头开始捋,“若曦姐,咱们把这事从头快速捋一遍,说不定咱们就知道韦远哥想让我们去找富察氏的目的了。”

秦若曦点头,“咱们进这个梦境,原本是要帮助梦主富察氏完成心愿的。最开始咱们推测富察氏的心愿是做皇后,那么必定是先让乾隆跟如今的皇后婚姻破裂,帝后离心。然后出现了琪贵人,原本以为琪贵人会跟富察氏相抗衡,可是又出现了最强劲的对手,苏幼青。”

何灵也跟着秦若曦的思路走了,“苏幼青出现以后,富察氏的状态很不对的。咱们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争宠还是想要跟青梅竹马鸳梦重温。”

秦若曦忽然想到,“对啊,何灵,苏幼青出现以后,富察氏的状态才极具变化的。那么,苏幼青必定是关键,那肯定不能让苏幼青死掉啊。”

何灵摇头,“苏幼青死不死,咱们现在不知道啊,不管是谁下的毒,如果能够惊动了乾隆,苏幼青只怕是必死无疑的了。况且了,苏幼青不死,富察氏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如让苏幼青死掉呢。”

秦若曦摇头,“不,何灵,我大概知道,韦远想要我们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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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0

何灵急切地追问,“若曦姐,韦远哥想我们怎么做?他想我们怎么跟富察氏说这事?”

秦若曦略微沉吟,“其实韦远写这个消息的时候,应该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利用这个消息,至少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提示我们怎么做。所以,韦远给了我们一个选择,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也让我们去告诉富察氏,但是到底怎么做,只能看我们自己了。”

何灵皱眉,“若曦姐,我们是这样分析的啊,可是,拿到这个消息我们不可能当八卦一样说给富察氏听啊。反正我现在来不及关心富察氏为什么会中毒、是谁给富察氏下的毒。但是,我们怎么利用这个消息帮助梦主,才是我们该头疼的。”

秦若曦点头,“何灵,你先别急,我只是从我对韦远的了解来分析这个消息。韦远历来都是考虑得很周到的人,即使我们不需要的帮助,他也会先帮我们预备着。所以他传递苏幼青中毒这个消息,一定不是让我们八卦给富察氏听的,虽然他特意写了富察氏的名字。所以,我们得结合前面传给我们的消息来分析他的意图。苏幼青进宫,所有人都不满意,乾隆自己知道。原先苏幼青是不用给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请安的,说是汉女没资格,其实这也是说给太后老佛爷她们听的。只怕真正的目的,还是保护苏幼青,反正那时候太后老佛爷提出的三个条件,苏幼青是没有机会晋位、没有机会生养孩子的。那么,能让苏幼青活得轻松自在一点,不受深宫规矩约束也算不错了。”

何灵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苏幼青对自己或者乾隆对苏幼青没有什么其他的念想,只怕苏幼青中毒这事不会这么快发生。”

何灵赶紧追问,“若曦姐,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乾隆或者苏幼青不甘心没机会晋位、不生养孩子,苏幼青才会中毒的吗?”

秦若曦偏着头皱眉,“说实话,苏幼青中毒这事,只怕我们还要查证更多消息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先暂停追问谁投毒这件事。只要苏幼青不死,那么这次中毒事件,只怕最大的赢家是苏幼青了。”

何灵不明白,“她一直都是众矢之的,有人对她下毒,只怕是迟早的事。谁乐意看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天天霸着乾隆啊?皇后娘娘不乐意,太后老佛爷也不会乐意的。”

秦若曦点头,“对,我们都知道太后老佛爷不乐意,皇后娘娘不乐意,所以她们说要教导苏幼青宫中规矩,只怕也是想找机会收拾苏幼青。但是,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这两位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不会是头脑简单的人,怎么可能刚开始调教苏幼青的时候,就让苏幼青中了毒呢?这毒是哪里来的?苏幼青在永寿宫中是如何中毒的?这事情一旦追究起来,必定错综复杂,还不知道最后倒下的是谁呢。”

何灵说,“那为什么苏幼青会是最大的赢家呢?”

秦若曦说,“我说苏幼青成为最大的赢家有一个前提,她没被毒死。她中毒的消息是谁传给乾隆的?当时苏幼青情况如何?如果苏幼青情况紧急,只怕她的奴婢也是要将头别在腰带上了,如果苏幼青真的死了,永寿宫里只怕有人要给她陪葬的。所以,苏幼青中毒程度应该不重,她一定死不了。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她不死,以乾隆对她的宠爱,就算碍于皇家面子,不追查苏幼青中毒一事,乾隆该如何给苏幼青交代?”

何灵耸耸肩,“他一个当皇上的,需要给什么交代呢?”

秦若曦笑着说,“我用交代这个词未必对,应该说如何缓解乾隆心中对苏幼青的愧疚。原本已经不能给她位份了,已经不能让她生养孩子了,如今连她的命都保不住,你说是不是该给苏幼青一点补偿?至于补偿有多大这一点呢,完全在于乾隆对苏幼青的有多宠爱。”

何灵叹气,“以他对苏幼青的宠爱程度,只怕这次苏幼青不死,我也很难想象他能给出什么补偿了。”

秦若曦思路越来越清楚了,“所以呢,韦远当时一定是看到了给乾隆禀报苏幼青中毒一事那么大丫头的表现了,所以他想给我们的提示,是一定要让富察氏将这事接过来。”

何灵托着腮,“到底怎么接手呢?”

秦若曦笑了,“苏幼青一定不会死,乾隆一定不会大张旗鼓地查证苏幼青中毒一事,因为他心中一定很怀疑要么就是太后老佛爷动的手,要么就是皇后娘娘捣的鬼。可是,乾隆忘了一件事,人人都知道现在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正在调教苏幼青,与苏幼青接触最多的自然就是这两人。但是,乾隆也太小看这两人了。不管是太后老佛爷还是皇后娘娘,要么不动手,要动手,苏幼青必死无疑,怎么可能让苏幼青有机会去养心殿求救?所以啊,只要苏幼青不死,一定不是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动的手。”

何灵有些晕,“不是太后老佛爷、不是皇后娘娘动手,那还能有谁?苏幼青根本就接触不到其他人啊。”

秦若曦点头,“对了,所以真正投毒的人已经出来了。只要苏幼青不是,投毒的人就是她了。”

何灵还是不明白,“谁?”

秦若曦笑了,“苏幼青!”

何灵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苏幼青投毒让苏幼青自己中毒?她干嘛这么做?”

秦若曦笑得更开心了,“我就说这宫中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嘛,这苏幼青胆敢以一个宫外汉女身份,什么都没有说定的情况下,跟乾隆入了宫。这番胆识,哪里是普通人比得上的?根本就是有勇有谋啊。”

何灵皱眉,“若曦姐,你的意思是苏幼青这是用的苦肉计?”

秦若曦点头,“只能是她了。乾隆原本已经答应了太后老佛爷三个条件,不给苏幼青位份,不让苏幼青生养孩子,但是换得的是苏幼青在宫中独一无二的一份宠爱。那乾隆现在为什么又闹起来要给苏幼青改名改籍?”

何灵点头,“因为他想给苏幼青更多的东西,位份、孩子、荣耀。”

秦若曦说,“乾隆这个人,只要苏幼青不跟他闹腾,他根本就不会是那么体贴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宠爱苏幼青,也觉得苏幼青虽然不能养孩子,但是肯定能生孩子啊。而且不用学习宫中所有规矩礼仪,这种宠爱古往今来也只有苏幼青一人了。还有什么要求呢,肯定没有啊。可是,他肯定是不会记得自己对一个女人的宠爱根本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现在他倒是宠爱苏幼青,愿意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如果哪一天他的宠爱没了呢?什么都没有的苏幼青,这是自掘坟墓啊。所以呢,闹腾改名改籍的虽然是乾隆,一定是苏幼青的主意。”

何灵点头,“这样说起来,苏幼青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秦若曦说,“何止不是省油的灯啊,根本就是来了个狠角色。除了她苏幼青给自己投毒,谁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去永寿宫投毒?永寿宫距离养心殿多近?如果真的是太后老佛爷或者皇后娘娘投毒,随便使个眼色,从养心殿把乾隆抓过来轻而易举的事,还当场抓住投毒之人。除了她苏幼青,谁会这么蠢?”

何灵又有些不解了,“既然咱们都知道中毒多半是苏幼青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难道乾隆看不出来?他如果琢磨过来了,那苏幼青还能有好处?”

秦若曦说,“我们一直都没有见过苏幼青,自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只知道,现在的苏幼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可以控制乾隆的行为的?虽然我们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是她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摘出去,让乾隆不怀疑她,还十分怜惜她。若是她做不到这一点,一动还不如一静呢。我估计,到最后皇后娘娘或者太后老佛爷怎么当的背锅侠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当了背锅侠都不知道。”

何灵说,“若曦姐,你的意思是,苏幼青一定会把中毒这件事压下来?只让乾隆心中怀疑皇后娘娘,又对她苏幼青无线愧疚?”

秦若曦点头,“如果是我,我不会把这事闹大,毕竟我没有把握能整垮皇后娘娘。况且了,我现在把皇后娘娘整垮了,那可是便宜了容妃娘娘或者纯妃娘娘,只要不是自己做皇后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必演得那么费劲地给别人做嫁衣裳?”

“况且了,真闹大了,太后老佛爷多半会保皇后娘娘,那么这件原本可以让皇后娘娘或者太后老佛爷莫名其妙背个不知情黑锅的中毒案,只怕要大白于天下了。如果苏幼青真的有办法整垮皇后娘娘还好一点,如果整不垮皇后娘娘,那就是她自己遭受反噬之苦了。风险这么大,收益还是容妃、纯妃娘娘的,这事她不可能干。”

何灵终于明白了,“所以啊,苏幼青一定不会死,这个消息一定会被封锁,然后苏幼青一定能拿到乾隆最大程度的愧疚和亏欠感,到最后一定会补偿她更大的惊喜。”

秦若曦点一下何灵的鼻子,“对啊。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苏幼青闹这么一出,一定已经给自己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也就是说,她利用乾隆对她的宠爱和愧疚,不会就这么简单了结的。那么,她可以利用自己中毒的事,从乾隆这里捞好处,我们更应该利用她中毒,把好处给她截胡了。”

何灵点头,“若曦姐,我们怎么办?”

秦若曦笑了,“你去给富察氏传递这个消息,至于你的消息怎么来的,她肯定想问,但是这不是重点,你可以不用管她。你可以去探探她的口风,一定要确保她想办法去截胡苏幼青的下一步计划。”

何灵懵圈了,“我怎么确保?”

秦若曦说,“目前我不知道,我只了解韦远,我不了解富察氏,想不出怎么让她行动起来。”

何灵苦着脸,“若曦姐啊,我们俩是贵人,富察氏也就比我们好一丢丢,她一个兰嫔,只是嫔位而已,她从哪里知道苏幼青中毒的?而且,最近和敬公主一直病中,她蓬头垢面衣带不解地照顾和敬公主,哪里可能有机会见到乾隆?就算见到乾隆,只怕她那副鬼样子,乾隆都想让她滚了。”

秦若曦耸耸肩,“这我就没办法了,而且我还得提醒你,苏幼青中毒这个消息的来源富察氏一定不能蒙混过去的。就算乾隆现在想不起来问,等他静下心来,一定会追问富察氏怎么知道养心殿的小心,怎么知道永寿宫的消息的。难道她一个嫔妃,会比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更逆天,可以在乾隆身边安插眼线?只希望她能意识到梦主,她如果想不到合理的解释,那就利用梦主的身份吧。不过呢,她要是意识到自己是梦主,我们就危险了。”

何灵叹气,“那富察氏怎么截胡苏幼青的中毒成果呢?怎么我听着有点怪怪的呢,中毒的成果……”

秦若曦还是耸肩,“我还是不知道,她是梦主,这些事,得她自己解决。在这个梦里,我们的身份和能力没有办法帮她把事填平了,只能靠她自己。”

何灵觉得自己很头疼,“那我怎么办?”

秦若曦一字一句地说,“走一步看一步!”

何灵把秦若曦给自己的层层分析又捋了一遍,还是叹气了,“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这次不截胡苏幼青中毒事件的胜利成果,只怕这个梦我们得老死在宫里了。”

富察氏多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原本已经安睡了。听到敏多儿说尼玛察尔佳面色凝重语气着急地非要将富察氏唤醒,原本有些不想搭理何灵的,到底还是同意见何灵了。

以何灵这种性格,明知道自己没休息好已经安睡了,还要敏多儿一定要唤醒自己,必定是天大的事了。

若不是天大的事,只怕这尼玛察尔佳不是脑子有包吧?

富察氏果然没把何灵当外人了,穿着丝质睡衣披着一件披风就将何灵唤了进去。富察氏一看何灵的表情,也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尔佳,你怎么这个表情?”

何灵深深吸一口气,“姐姐,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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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1

富察氏看着何灵,温柔地安抚她,“尔佳,不着急,慢慢说。有什么事,咱们先慢慢说完了,好好分析,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如果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那着急也没用了,不如放宽心看淡一点。”

何灵不明白富察氏怎么忽然变得这样超脱淡定了,还是她以为何灵要说的是自己的私事?

“姐姐,这件大事目前十分隐秘,或许这件事就不会公开,所以妹妹说完这事,姐姐须得拿好主意,如何应对。”

富察氏不解,“听妹妹这样说,这件大事似乎不是你我的事?那我们更无需着急了,反正也与我们无关。”

何灵摇头,“姐姐啊,这宫中之事,常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虽然这事无关你我,但是最终必定影响到你我。”

富察氏看何灵说得郑重,点头同意,“这话倒是不假,妹妹你说。”

“姐姐,你先别管尔佳是如何得到这消息的,只需要知道,这消息千真万确。”

富察氏微笑着说,“尔佳妹妹,咱们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势力,在宫中又有各自的人脉网络,你不提醒姐姐,姐姐也是知道不追问你的消息来源的。”

何灵点头,“姐姐,苏幼青中毒了。”

原本极为淡定的富察氏“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何灵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姐姐,苏幼青苏姑娘中毒了,如今万岁爷正在永寿宫中。”

富察氏皱眉,“苏……苏幼青她……怎么样?严重否?可知道是谁下的毒?”

何灵盯着富察氏看,“姐姐,接下来的话,一半出于我们获得的消息,一半出于我们的推测,我们之所以把消息一定要告诉姐姐,是希望姐姐能够好好把握这一次的机会,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希望的一个。”

何灵连说了好几个“我们”,富察氏已经知道了何灵的另一个伙伴是秦若曦了,“这么说,钮钴禄玉婉也知道的?”

何灵点头,“姐姐,尔佳不瞒姐姐你,妹妹与玉婉姐姐总是共享消息的。”

富察氏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怪不得你能知道这消息了,只怕是钮钴禄家族的力量了。只是,那钮钴禄玉婉为何不利用这消息呢?”

忽然想起来自己居然把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了,“尔佳妹妹,姐姐我自然不会怀疑你们这消息的真实性。只是,既然得到这消息,钮钴禄家族必定是对玉贵人有所嘱托的了,他们怎么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何灵叹气,“姐姐,如今宫中这形势,别说我们只是小小的贵人,便是我们胆大到求助皇后娘娘,这事最后如何处理,我们又能如何左右呢?况且了,我们两个贵人,总是要依托他人才可以行事,与其助皇后娘娘巩固后位,不如让我们三姐妹中谁能脱颖而出,先晋妃位的好。思前想后,也只有姐姐你最有可能了。”

富察氏点头,“确实如此。我们每个人单独行动,总是难以越过容妃、纯妃娘娘,更不要说根基深厚的皇后娘娘了。不如我们联合起来,三个人三个家族的力量,一定更有可能一些。妹妹,你与玉贵人且放心,如果这事真能让姐姐我晋了妃位,一定不会忘了二位妹妹。”

何灵点头,“姐姐,这些都是后话了,咱们眼前得先把苏幼青中毒之事好好捋一下。苏幼青是中毒不假,但是我们知道她一定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很有可能这是苏幼青的苦肉计。”

富察氏皱眉,“苏幼青这么大胆子,敢在宫中这样作死?她一个宫外进来的汉女,又没有家族背景支持,不过是凭万岁爷一时的新鲜,怎么就敢做这么大的动作?”

何灵把秦若曦的分析简单介绍了一下,“可不就是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宫外汉女才会做得出的事吗?咱们都是有头有脸有名册,正正经经地入了这后宫的。她苏幼青什么都没有,除了万岁爷的宠爱。可有些人就是想抓住这样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万岁爷为什么闹着给苏幼青改名改籍,难道不是苏幼青背后撺掇的?”

富察氏挥一挥手,“尔佳妹妹,先容姐姐思考片刻。”

何灵知道这富察氏虽然有些任性妄为,但是论心思谋略,绝对不在秦若曦之下。而且这是她的梦境,只怕她比秦若曦更擅长宫斗,只是看她想不想斗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富察氏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尔佳妹妹,如果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那这苏幼青可真是所图甚大啊。不对,我不该再说尔佳妹妹的消息是否真实了,这消息必定是真实无疑的。只是,这消息只怕真的会封锁住了,我们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富察氏轻轻一笑,“她倒是想只手遮天地兴风作浪,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运气了。我若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我知道了,那我就得去会会她了。”

何灵不知道富察氏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她所说的去“会会”苏幼青是什么意思。但是,秦若曦分析的形势和交代的任务,何灵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就完成了。

何灵提醒富察氏,“姐姐须得注意,此事苏幼青未必会愿意公开,万岁爷依了她的心思,也未必会公开的。一个未公开的消息,原本我们都是不该知道的。所以,姐姐须得保护好自己,否则……”

富察氏笑了,“尔佳妹妹提醒得是,我们原本就不该知道这消息的。她苏幼青何止是未必愿意公开,根本就是一定不会公开。这一个借刀杀人还让别人莫名其妙背黑锅计谋,可不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公开了,对她只怕没多大好处,还会带来些麻烦呢。”

笑嘻嘻地对何灵说,“尔佳妹妹,你早些回去吧。姐姐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就先不留你了,改日咱们姐妹俩再一起聚聚。说不定,还能有点什么好消息呢,尔佳妹妹就等着听姐姐的好消息吧。”

何灵回头再与秦若曦讨论了一晚上,依然没有想出来富察氏能怎么做,既能了无痕迹地截胡苏幼青中毒事件的胜利果实,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是看富察氏胸有成竹的样子,必定是成功无疑了。

想不明白,也只能感慨,也许这就是梦主的特权吧,可以开挂。

还没等何灵、秦若曦分析出富察氏怎么做才能绝杀苏幼青,玉墨雪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汇报消息,苏幼青中毒身亡。

何灵听到这消息头又大了,连问几次消息是否属实?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玉墨和雪莺都表示,如今宫中都已经知道了苏幼青中毒身亡之事,这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也就是说,苏幼青中毒的消息并没有被封锁,而且苏幼青并不是做戏,是真的中毒太深。

何灵和秦若曦瞪大双眼互相望了望,这是什么剧情?苏幼青居然中毒身亡了?为什么跟自己推测的情况不同?

完了,一旦苏幼青中毒身亡,那么所有的推测基础都错了。

苏幼青真的是被人投毒了,那么这个投毒的人,不是太后老佛爷就是皇后娘娘了,只有她们俩其中一人下手,苏幼青才会必死无疑。

何灵垂头丧气地问秦若曦,“若曦姐,现在怎么办?苏幼青怎么会死掉呢?看来我们都冤枉她了,她还真是目标太大,被盯上了。也不知道是太后老佛爷动手的还是皇后娘娘动的手,反正她们的想法一定是,再宠苏幼青,她是个死人了,我看你能怎么宠。说不定啊,还给苏幼青弄个体面的葬礼,反正人都死了,何必跟个死人计较呢?”

秦若曦也情绪低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还以为凭我对韦远的了解,苏幼青肯定是自导自演苦肉计死不了的。居然还真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何灵叹气,“现在苏幼青死了,不管是太后老佛爷动的手,还是皇后娘娘动的手,都不重要了。只是,富察氏怎么办?咱们这个梦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走了?好不容易看富察氏愿意振作起来参加宫斗,可事实真相这么一出,斗不下去了。富察氏还不知道怎么怪我们呢,完全误导了她啊。还不知道她有没有麻烦呢,既然是宫中三大巨头互斗,她一个小小的嫔妃,只怕要当炮灰了。她要是跟着受牵连,咱们可真是帮了倒忙了。”

秦若曦摇头,“她倒是未必受牵连,以你的描述,这富察氏其实也算机敏之人了。只看她有没有拿到点好处,坏事嘛,应该跟她没关系的了。反正咱们当时也只是推测,要知道推测也会出现错误的啊。”

何灵、秦若曦推测了一下乾隆给苏幼青举行一个体面葬礼的可能性,可是,就算再体面的葬礼又如何,没有根基的宫外汉女,还真是斗不过背景深厚的巨头啊。

况且了,这葬礼能有多体面?

苏幼青连个称呼都没有,能按什么标准操办白事?这不是难为人吗?

想来想去,何灵竟有些同情苏幼青了。

同情才刚开始,又听到消息传来,苏幼青三个字,以后成为宫中禁忌。

听说是有太监提到苏幼青三个字,结果当场掌嘴杖棍致死。

乾隆皇帝下江南南巡那是一路视察民情,完全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做派,哪里传的什么民间逸事,说什么带了汉女进宫?

哪里来的苏幼青?谁是苏幼青?

以后再听到任何有损皇家颜面之传言,一律以大不敬论处。

这个反转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乾隆再宠爱苏幼青,那也得她是个活人啊。人都死了,再怎么闹腾,也不能让她活过来啊。

既然已经是既成事实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挽回前面头脑发热时惹的那些风言风语,找回自己丢掉的皇家颜面,继续努力扮演一贯的明君。

所以说,太后老佛爷或者皇后娘娘这计谋也是相当厉害了,直接釜底抽薪了。

就算乾隆再生气,再舍不得苏幼青,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

只是,如果这事是皇后娘娘操办的,只怕这就是帝后离心的前兆了。

也好,用这种方式推动剧情。

何灵不知道怎么给富察氏解释实际发生的事跟推测的不同,使了玉墨去请求尼玛察尔佳给兰嫔请安,可是富察氏都好言好语地婉拒了,只说近日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等忙过这一段时间,自然会找佳贵人多聊聊。

何灵心想,大概是自己和秦若曦推测错了事实,富察氏在乾隆面前丢了脸,所以将这笔账记到了何灵头上。气归气,到底还没有明确针对何灵。

何灵不断叹气,只恨自己运气太差,推理跟不上事实变化也不怪自己啊。

虽然乾隆接受了苏幼青身亡的现实,与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迅速达成同盟,将苏幼青事件完全掩埋掉,对于整个大清来说是政治正确的一个选择。

但是,乾隆到底确确实实是带了苏幼青进宫,且对苏幼青宠爱有加的。苏幼青身亡这件事再如何掩饰,也无法抹去乾隆的伤心。

只是不知道苏幼青会不会有口薄棺能够找一块空地埋身了。

何灵秦若曦想不出剧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现在韦远一定是忙得不可能给她们任何消息了的,想来想去,只好联系朱幼安了。

两人都有些情绪低落垂头丧气,原本以为是一个好时机,可以帮助梦主扭转局面,却判断错误连累了富察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都说这个梦简单,就这么简单的梦,有三个外围高手的帮忙,两个人还是没尽快结束这个梦,真是忧伤啊。

见到朱幼安时,何灵秦若曦脸色都不太好,反倒是朱幼安满脸微笑地看着两人。

何灵嗫嚅着说,“朱医生,韦远哥那边有什么消息传给你没有?我们……我们把韦远哥交办的事弄砸了,也不知道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朱幼安听了何灵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韦警官还交办了两位姑娘什么事?你们给办砸了的?”

何灵叹气,“还能有什么事,苏幼青中毒这事啊,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事情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朱幼安微笑着摇头说,“苏幼青中毒这事,两位姑娘做得很好啊,韦警官说了,没想到两位姑娘真是聪明又能干,一点就通。”

何灵秦若曦愣住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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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2

朱幼安看何灵、秦若曦的表情,笑着说,“二位姑娘这几日没得到消息,大概是相信了听到的传言了吧。”

秦若曦立刻意识到中间有信息差,抓住主要问题,“朱医生,那苏幼青到底中毒了没有,到底死了没有?”

朱幼安点头,“中毒倒是真的中毒了的,死……是真的没死。”

秦若曦也跟着点头了,“这盘棋什么时候变了的?”

何灵还迷糊着,赶紧问,“等一下,朱医生,你说苏幼青没死?怎么会没死呢?她明明中毒了啊,后来又传了消息说中毒身亡了。再后来为了掩盖乾隆下江南这糊涂事,干脆连苏幼青这号人都没了。现在又说苏幼青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朱幼安看了看秦若曦,秦若曦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看来何灵还是比较单纯的,果然没想明白中间的玄机。

朱幼安刚打算开口,秦若曦赶紧阻止他,“朱医生,你先别说,听听我的推理对不对?”

朱幼安笑了,“好,何姑娘听听秦姑娘分析。”

何灵满脸疑惑地看着秦若曦。

秦若曦略微思索了片刻,“那一日在养心殿,乾隆接到消息,苏幼青中毒,这件事一定是真的。而且当时乾隆身边应该没几个奴才在,可偏偏韦远就刚好在身边。”

朱幼安点头,“不错。”

何灵也点头,“若曦姐,前面玉墨大概给咱们说了说,我们都推测过了,应该就是这样的。”

秦若曦接着说,“苏幼青中毒得十分蹊跷,所以当时韦远留了个心眼,赶紧给我们传了消息。韦远想得很周到,唯一一次跟咱们会合的机会就已经把传消息的途径安排好了,而且他还知道玉墨一定不会出卖他,也不会出卖你。”

何灵点头,“韦远哥确实很厉害的。”

朱幼安也跟着夸赞韦远,“韦警官考虑问题确实是比较周到的。”

秦若曦说,“从韦远给我们传消息一定要通知富察氏来看,当时的情况一定不是很紧急,只不过乾隆关心则乱,以为苏幼青被人毒害了。”

朱幼安补充道,“确实不错。据韦警官说,当时苏姑娘身边那奴婢到养心殿禀告苏幼青中毒的消息时,眼神虽然慌乱脸上的表情确实也是惶恐的,但是那种慌乱和惶恐并没有让人感觉苏幼青快要死掉。相反,那奴婢说话时眼神慌乱且闪烁,回答完一直低着头,说明这奴婢知道苏幼青的情况并不紧急。”

秦若曦说,“韦远是警察,他自然知道人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他判断那奴婢并不是担心苏幼青中毒身亡,而是担心被乾隆识破事实真相。不过,乾隆一定不会发现的,一则是苏幼青就是他的软肋,只要听到苏幼青三个字,哪儿还有心思仔细思考;二则,历来太监奴婢说话,都不敢直视君王,乾隆哪里会知道这是做贼心虚呢。”

朱幼安笑了,“虽然她倒没有做贼,不过她参与谋划这事,确实也是知情人。这件事如此重大,若有个闪失,不止是她自己人头不保,她全家几十口人只怕也是人头落地了的。可是,她身为奴婢,尤其是苏幼青身边的奴婢,哪里敢检举揭发苏幼青?本来苏幼青中毒也是事实,乾隆宠爱苏幼青也是事实。她一个小婢女,也不敢赌乾隆一定会信她的。”

秦若曦笑道,“只怕那苏幼青平时对她也还不错,不知不觉间已经威逼利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船上,哪里还有可能检举揭发反抗啊。说不定这两人已经达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了。”

朱幼安点头,“这也是有可能的。她既然是乾隆和苏幼青亲自点选的奴婢,一定是能够让苏幼青信任的了。否则,苏幼青哪里敢实施这么胆大妄为的计划。”

何灵到这里终于能接一句话了,“果然还是苏幼青自编自导的苦肉计啊。”

秦若曦笑了,“肯定是了,不然解释不通啊。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刚从乾隆这里领了任务去调教苏幼青,乾隆又才刚起了心思给苏幼青改名改籍,苏幼青这就给毒死了。除非是太后老佛爷气糊涂了,连亲儿子的心都舍得伤,否则,她不可能一上来就下狠手。太后老佛爷不肯动手,皇后娘娘更不会了,她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算要动手也得以后寻了机会再下手。哪里会有刚接触苏幼青就动手的道理,那不是让乾隆恨死她了吗?”

何灵有些不明白,“若曦姐,不是说如果苏幼青死了,一定是太后老佛爷或者皇后娘娘动的手吗?她们如果要动手,一定不会留活口。就是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不会动手,她们俩这时候动手才是最好时机啊。谁都知道不可能那么傻,这就能够反其道而行之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秦若曦点头,“不错,如果要反其道而行之,前提是苏幼青必须死。你想想,太后老佛爷或者皇后娘娘动手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苏幼青必死无疑。只有苏幼青死,才有可能是太后老佛爷动的手。那时候咱们听到苏幼青身亡的消息时,不是也震惊咱们居然推测错了,太后老佛爷真的动了手吗?”

“可是,现在不是证实了苏幼青她没死嘛,既然她没死,那谁辛辛苦苦下个毒还留个活口?办事这么不利索,哪里是后宫三大巨头的作风?根本就是苏幼青自编自导了。”

何灵又确认一遍,“朱医生,苏幼青真的没死吗?”

朱幼安点头,“真的没死。”

何灵叹气,“既然没死,为什么又说她死掉了,又抹去所有关于她存在过的痕迹呢?”

朱幼安笑着对秦若曦说,“秦姑娘请继续。”

秦若曦点头,“所以说,这富察氏才是极为聪明之人啊。我们只想到了苏幼青是自编自导的苦肉计,一定是要激起乾隆的保护欲,让自己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可咱们把消息透露给了富察氏,这富察氏还真的把她的胜利成果给截胡了。这富察氏,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就想不出来了。”

何灵不解,“若曦姐,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苏幼青假死的消息、还是抹去苏幼青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是富察氏弄的?她哪儿来的那么大能耐?难道她意识到自己是梦主了,开挂的?那咱们怎么办?”

秦若曦摇头,“我只能确定这事肯定是富察氏做的,至于她怎么做到的,我想不出来。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没有办法去赌这样一个可能。尤其是在听说苏幼青中毒,乾隆震怒的情况下,还能将苏幼青的胜利成果截胡了,我是做不到的。”

朱幼安微笑着看何灵二人讨论,她们二人不开口,朱幼安也不点破,只等两个人继续讨论。

何灵想了想,“若曦姐,先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咱们只讨论结果。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富察氏呢?为什么不能是苏幼青呢?”

秦若曦摇头,“苏幼青如果能想出这个办法,当初她就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乾隆进宫了,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给自己挖一个绕那么大弯子都填不平的坑。虽然我没见过苏幼青,但是我推测,苏幼青一定也是极为聪明的,只是她到底是外面的野路子,胆量是有的,计谋差了一点点。或者说,计谋也不差的,只是太急功近利了些。若是这个计划再给她点时间筹备得妥当点,或者说如果韦远没有给我们传递消息,那她还真就成功了呢。”

何灵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接受是富察氏截胡了苏幼青的胜利成果,“那为什么一定是富察氏呢?”

秦若曦笑道,“咱们当时给富察氏消息的时候,就预设了她的行为,她一定会去永寿宫处理苏幼青中毒一事。说起来,如今这个结果,对于乾隆或者苏幼青来说,明显是个最好的结局了。当然了,富察氏卖了乾隆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乾隆或者苏幼青都得给富察氏极大的面子了。”

何灵举手示意有疑问,“等一下,若曦姐。你说富察氏卖了乾隆一个天大的人情,什么人情?你说目前的结果,对乾隆或苏幼青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抹去苏幼青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反而是对苏幼青和乾隆最好的?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乾隆真能忘得了苏幼青啊?他现在应该对苏幼青还有兴趣的吧?”

秦若曦笑了,“傻丫头,看来陈晓峰选这个梦倒是真的挺适合你的。你一直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读书又是去的国外,那些洋鬼子哪里会有我们这么懂得迂回曲折的道理。就算你在尼玛察府中那么多年,到底忙着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技能去了,谋略之事,年纪小了是不太好学的。”

何灵有些着急了,“若曦姐,你就别卖关子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擅长这些东西的。我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绕这些弯弯肠子是挺为难我的。不过,你多教教我,我慢慢学嘛,以后我就会了啊。”

秦若曦点头,“嗯,何灵,你心思透明,我倒觉得你进这种梦挺好,一来磨磨你的性子,二来,让你也知道人心有多复杂。你还记得乾隆带苏幼青进宫之时,答应过太后老佛爷三个条件吧?”

何灵点头,“记得。这三个条件一出,基本上苏幼青除了宠爱,什么都不会有的。”

秦若曦点头,“对啊。咱们都很了解乾隆,他爱的时候,那确实是爱到骨子里的。可是,他如果不爱了,也是马上抛到脑后去的。他如今是宠爱苏幼青,有一天不爱了,苏幼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啊,前面闹的改名改籍这一出,就是为了给苏幼青一个合适的身份啊。可是吧,苏幼青没有盟友,她就算能想到中毒的苦肉计让乾隆心生怜悯,但是只要她不死,她还是有一个极为尴尬的身份。”

何灵忽然有些头绪了,“等一下,若曦姐,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苏幼青明明没有死,可是却传出消息说苏幼青死了。光死了还不算,还要抹去苏幼青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并不是乾隆已经不爱苏幼青了,相反,正是乾隆还爱着苏幼青,所以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洗白苏幼青不明不白进宫的尴尬身份。”

秦若曦点头,“对啊,你继续。”

何灵想了想,“如果苏幼青不死,她始终尴尬。既然都已经中毒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当作自己真的死了。反正苏幼青也只凭乾隆的宠爱,只要乾隆的宠爱在,叫不叫苏幼青,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若曦笑了,“对啊,就是这样的。”

何灵继续分析,“之前一直都要给苏幼青改名改籍,可是,谁都知道苏幼青是宫外进来的,就算她待过青楼的事没人知道,但是这样的出身和来源,哪怕她以后贵为皇后,也是败笔啊。所以,即使她人不死,苏幼青这个身份一定要死掉。只有苏幼青的身份死掉了,让大家都忘掉乾隆曾经从宫外带了个汉女进宫,那么新身份才能够做实。”

何灵高兴得叫了起来,“若曦姐,我知道富察氏给乾隆和苏幼青那个天大的人情是什么了,她一定是把苏幼青的新身份这件事给揽了下来。只要解决了苏幼青尴尬的身份,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了。可偏偏就是苏幼青的这个新身份,一时之间不可能给得出什么好身份。因为,苏幼青中毒这事,原本是想隐瞒下来的。之所以后来改变了策略,也是因为富察氏参与进来了,许诺一个新身份。”

何灵继续分析,“其实富察氏给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新身份,而是从此以后就将苏幼青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了,也就是说,她和苏幼青结成了利益共同体。乾隆如果宠爱苏幼青,必定要感激富察氏急乾隆之所急,以后富察氏在乾隆眼里算是翻身了。她才是乾隆的解语花啊,连最不受后宫待见的苏幼青她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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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3

秦若曦和朱幼安相视一笑,两人同时点头,“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何灵你还是挺不错的嘛。”

“何姑娘推测的不错呢。”

何灵高兴得脸都笑开了花,“若曦姐,我还是学得很快的哈。朱医生,那现在富察氏怎么样了?我去找了她好几次呢,她都不肯见我。也不知道她是不肯让人知道我曾经给她透露消息呢,还是在忙别的事。还有呢,那个苏幼青呢?乾隆下旨抹去苏幼青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可她这个人呢?总不至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

朱幼安还没开口,秦若曦先插了一句,“何灵是学得挺快的,以后咱们这个梦就让你拿主意做决定。我觉得吧,这就是陈晓峰挑这个梦的原因吧。你赶紧成长起来,先上第三层,咱们还用这个办法,一个一个地分开去下一层。”

何灵摇头,“不行的不行的,这个梦跟前面的梦都不一样,这是完全虚拟的,我怕我会出错的。要是出了错,那可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呢。这后宫里,别说三巨头了,就是其他嫔妃,我们都惹不起。我哪儿敢拿主意啊,还是大家商量着来比较好。”

秦若曦笑着摇了摇头,朱幼安没有劝导何灵,等她说完了才接过何灵刚才的话头,“何姑娘,你刚才问了两个问题,是关于目前的两个关键人物的。我先把韦远这边的消息给你们说了说吧,至于接下来你们怎么做,那就二位姑娘商量着来吧。”

“二位姑娘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情景,但是情况基本上跟二位姑娘推测的差不多了。乾隆当时接到苏幼青中毒的消息赶到永寿宫时,苏幼青看起来好像呼吸都停止了。乾隆皇帝当时抱着中毒的苏幼青,哭得肝肠寸断的,连话都说不出了,还是韦警官宣的太医。”

“当时苏幼青双眼紧闭,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赶了过去,我也跟着去了。”

何灵插话,“朱医生,你当时也在现场啊?”

秦若曦笑道,“什么叫现场啊?又不是杀人现场。”

朱幼安也笑着说,“杀人现场倒是不至于,不过说案发现场倒是可以的。这苏幼青也是个狠角色啊,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毒药,药效这样的猛。也不对,不能说是毒药,其实她的反应倒有些像是过敏了。也许她的这个毒,倒是根据她的个人体质调配的。”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难道这苏幼青也跟尼玛察尔佳一样,随身携带这些乱七八糟的药丸子?而且,这药丸子一定是她自己配置的,她倒是想得周到的呢。”

秦若曦想起二人初进宫时装病避祸的事情,捂着嘴说,“这苏幼青跟你还有点像嘛,身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少。”

朱幼安等二人笑完了,接着说,“之所以推测是苏幼青自己配置的毒药,是因为苏幼青中毒的症状,跟能出现在宫中的物事不同。十几个太医看她已经停了呼吸,又见乾隆哭得肝肠寸断的,谁也不敢拿主意开药单。”

何灵听朱幼安连说两遍“乾隆哭得肝肠寸断”,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一个女人而已,乾隆居然哭了,还哭得肝肠寸断的?这样的乾隆,还真没见过呢!”

朱幼安点头,“这一点是极不符合乾隆的人设的,但当时乾隆确实哭得极为惨烈的。就是因为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乾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救苏幼青。大概这是梦主为了突出苏幼青对乾隆的重要意义吧,所以乾隆才会这般反常的。”

何灵不想再追问梦境中逻辑的问题了,“朱医生,那苏幼青到底怎么得救的呢?她不是已经停了呼吸了吗?”

朱幼安说,“是啊。当时其他太医都不敢去诊治苏幼青,也只能我上前去看了看。当时韦警官已经跟我把消息大概说来一下,所以我才敢断定,苏幼青看着凶险,但实际上却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最后是我给苏幼青诊治的,她也没有生命危险了。”

秦若曦忍不住看了看朱幼安,因为她发现朱幼安把整个诊治过程说得相当的简单,可是,以当时其他太医都不敢上前诊治来看,一定是非常凶险的。

朱幼安果然是个高手,就算再难办的事,有他兜底,果然就不担心了。

何灵倒是没想到朱幼安到底有多厉害,有多谦虚,反而想的是,“朱医生,你救了苏幼青的命,乾隆一定会赏赐你的吧。太好了,以后乾隆或者苏幼青一定会很信任你的,咱们在太医这一块算是更稳当了。”

秦若曦笑了,“傻瓜,就算当时乾隆心里觉得多亏了朱医生,但是到底苏幼青的存在是要全都抹去的啊,哪儿能给朱医生赏赐?要是给了朱医生赏赐,那不就提醒大家苏幼青中毒假死的事了?”

朱幼安忍不住夸赞秦若曦,“秦姑娘真是绝顶聪明啊。虽然当时确实是我救了苏幼青,但是我哪儿敢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受了这个名啊。所以我只说,苏姑娘大概是误食了什么东西,这才会中的毒。”

何灵不解,“朱医生,苏幼青真的是食物中毒吗?不是有人投毒啊?”

朱幼安还没回答,秦若曦给何灵分析,“何灵,朱医生作为太医,尤其是后宫中的太医,就算苏幼青是真的被人投了毒,只要是还能救回来,就不能明确开口说苏幼青是被人投的毒。更不要说,苏幼青这种行事方式,很有可能是自己投毒呢。”

何灵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呢?”

秦若曦说,“这后宫中,从来就不缺勾心斗角。别说不能确实是不是有人投毒,就算是真有人投毒,如果乾隆不想追究投毒之人,或者说不能追究投毒之人,那么后宫中就不能有投毒事件发生。不管事实上有没有投毒,太医这里一定得说是误食相克食物,才会中毒。”

何灵又问,“为什么呢?”

秦若曦叹气,“太医,他的职责是诊治病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参与到后宫中勾心斗角的。就算他真的站了队,也不能贸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由太医之口说出被人投毒这件事。除非,乾隆或者太后老佛爷已经明确表示被人投毒。后宫中,历来都有各种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事,当个太医,真正的聪明会保护自己,一定要学会糊涂,学会不参与宫中可能的斗争。”

何灵皱着眉头,“那朱医生说苏幼青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才会中的毒,意思就是同意苏幼青确实中毒了,可又没有用话暗示有人投毒,更没有明确表示苏幼青中毒这事并没有人从中作梗?”

秦若曦点头,“是啊,朱医生这句话,就是只说最核心的事实,苏幼青中毒了,看起来像是食物中毒。至于这食物是怎么来的,苏幼青为什么会吃下这食物,那就看乾隆要不要追究了。毕竟,这种能致命的食物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接触到的,而且苏幼青吃的这东西,是自己做的还是谁给的?这些,作为太医是不需要知道的,也不需要提醒乾隆去注意的。至于乾隆听了食物中毒这个结论,他会做什么反应,那也是他自己的思量了。如果他想查,一定能查出来的。其实,如果他想追查是不是苏幼青自己投毒,也是可以查出来的,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罢了。如果乾隆自己都没想好要查,身为太医,何必多嘴,何必多事?”

何灵点头,“朱医生,所以这种说话方式在后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吗?”

朱幼安说,“也不一定是最安全的,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来看,我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安全的。如果乾隆铁了心要追查投毒一事,我这番话也不至于给自己惹麻烦。”

何灵十分佩服,“朱医生,你是去诊治的时候就想出来这种说话的方式了吗?还是你一直都会的?”

朱幼安笑了,“何姑娘以后多进几个梦就会了的,你也是因为经验比较少才不知道保护自己的。”

何灵叹气,“果然都是要多积累经验啊。”

叹完气又催朱幼安,“朱医生你接着说。”

朱幼安点头继续,“原本苏幼青呼吸都已经停止了,我给她用了药后,虽然精神也是十分虚弱的,但是人倒是醒了。苏幼青一醒来,乾隆由泣转怒了,大喊着要追查投毒之人。一般来说,死里逃生的人,尤其是苏幼青这样独得宠爱的人,若真有人威胁到她的生命了,她肯定要以此为借口,杀一儆百。不管最后追查到的人是不是真正投毒之人,至少要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不能动苏幼青。”

何灵点头,“所以当时推测的,如果苏幼青中毒的消息公开,应该是她准备将事情闹大,给其他人,尤其是皇后娘娘,甚至是太后老佛爷一个下马威,别想动她。”

朱幼安说,“嗯。如果她选择公开中毒的消息,那么肯定是要将事情闹大的,凭着乾隆对她的宠爱,也不是做不到。不过,苏幼青若是聪明,一定不会选择闹开这一条路的。凭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拿不到姑娘,闹大了,也只是一声苏姑娘,又不会变成苏贵妃。本来自己已经是后宫公敌了,又何必再闹呢?”

“她选择在乾隆面前隐忍,要好过她逼乾隆闹开。当时乾隆几乎都要去追问皇后娘娘或者太后老佛爷,她们是不是一定要苏幼青死了才开心。”

何灵叹气,“果然是记到皇后娘娘或者太后老佛爷的头上。”

朱幼安点头,“任谁都会怀疑皇后娘娘或者太后老佛爷啊。苏幼青刚刚醒转,娇娇弱弱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生怜惜。苏幼青一开口,乾隆什么要求会不答应呢?更何况苏幼青提出的要求是,将事情就此掩埋,只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乾隆当时心疼得只差将苏幼青当作自己的心尖了。”

秦若曦几不可闻地小声说道,“说得我都对苏幼青好奇了,真想跟她好好结交一番啊。”

何灵听了秦若曦这话,笑着说,“若曦姐,你肯定还记得韦远哥对苏幼青的评价。那苏幼青到底长得如何貌美啊,能让一把年纪的乾隆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生出这样的小儿女情怀来?”

秦若曦轻笑道,“那你可以问问朱医生啊,朱医生也见过苏幼青了。”

何灵还真的问了,“朱医生,那苏幼青长得特别美是不是?如果你是乾隆,你是不是也会对她心生怜悯?”

秦若曦虽然当面怂恿何灵问朱幼安,可没想到何灵居然这样问,赶紧偏过头假装不是自己怂恿的。

朱幼安想也没想,“那苏幼青姑娘确实是长得极美的,而且她又在病中,身上更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病弱之气。通常病人都不会好看,可偏偏这苏姑娘就挺好看,哪怕刚从生死线上醒转过来。”

这话惹得何灵更好奇了,“苏幼青真的这样美啊?朱医生,如果你是乾隆,你也会为了苏幼青这样神魂颠倒吗?”

秦若曦强忍着没打断何灵,但手却抓住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朱幼安摇头,“苏幼青姑娘是极美的,也十分惹人怜爱。不过,她到底只是梦中之人,终究是虚假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理智,却没有满足何灵的八卦之心,“如果现实里真的有这样的人呢?朱医生你会不会像乾隆这样对她?”

终于,秦若曦连掐大腿都没用了,忍不住给朱幼安圆话,“何灵,你问得朱医生好生为难的。现实里没有这样的人,朱医生没办法用想这个场景,更没办法针对想不出来的场景预设行为。还有,咱们是不是该继续听朱医生说说接下来的情况。”

何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八卦之心果然离正事越来越远了,赶紧强行拉回,“不好意思,我不打岔了,朱医生,你继续说。”

朱幼安说,“苏幼青醒转后,我自然就离开了永寿宫了的。好在韦警官一直都在乾隆身旁,所以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听到朱幼安表扬韦远,秦若曦的双眼很明显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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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4

朱幼安等了一会儿,看何灵并不打算跟秦若曦聊韦远,继续聊苏幼青中毒一事,“那苏幼青刚刚醒转确实有些虚弱,不过也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了,所有闲杂人等都被乾隆赶走了。”

说到这里,朱幼安忍不住微笑着夸奖何灵了,“何姑娘果然是会劝人的,原本那富察氏心如死灰意志消沉的样子,居然能那么快打起精神来参与到苏幼青一事中,何姑娘做事也是很妥帖的。”

朱幼安不提何灵还不好奇,何灵和秦若曦原本就想不出办法,能让富察氏在乾隆没打算公布消息的时候截胡苏幼青中毒事件的胜利成果,这会儿朱幼安这样表扬自己,赶紧摆手,“不是我,我们实在是想不出能用什么办法既不暴露自己在乾隆身边有眼线,又能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乾隆、苏幼青面前成为一个知情人,并且帮助乾隆解决苏幼青的身份问题。确实不是我们想的,我也只是把苏幼青中毒的消息告诉了富察氏,顺便帮她分析了一下苏幼青自导自演苦肉计的可能性。这事,还是富察氏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朱幼安“哦”了一声,“这么说起来,那富察氏也是个极机敏的人了。”不等何灵追问,立刻接着说,“据韦警官说,那时他正守在苏幼青寝宫门口等乾隆与苏幼青卿卿我我,就见着蹒跚学步的和敬小公主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何灵看了一眼秦若曦,果然在秦若曦脸上看到“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本乾隆与苏幼青卿卿我我,谁都有那个眼力见不敢去打扰的。别说是在永寿宫中,别说是苏幼青刚中毒醒转过来,就算是其他地方其他时间点,也没人敢进来的。可谁能想到,刚学会走路的和敬小公主学步会学到永寿宫来?也没人敢拦啊。”

何灵笑了,“就算敢拦,韦远哥肯定也不会拦的,说不定韦远哥还帮了小公主呢。”

秦若曦横了一眼何灵,“他做事都是光明正大的,哪儿会有那么多心眼?这种小心眼,只有女人才会有。”

何灵没想到秦若曦居然如此坦荡地公开维护韦远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调笑下去了,“额,那倒是,韦远哥做事一向都光明正大的。”

朱幼安等两人聊完了,又继续说道,“和敬小公主颤颤巍巍地一路摇着走来,别的地方也不去,还偏偏就往苏幼青的寝宫来了。不仅冲着苏幼青的寝宫来了,还一头撞开了关闭着的大门。原本和敬小公主也是刚病愈,病中乾隆去看她时,大概是答应了和敬公主些什么。这肉乎乎的小人儿一看到乾隆,口齿不清软糯糯地喊着‘皇阿玛’,非要乾隆抱她。”

何灵真的佩服死富察氏了,和敬小公主生病的时候,她自己都记恨着乾隆,一转身,居然就能利用小公主到乾隆跟前打感情牌了。

原本乾隆就宠爱和敬公主,就算再宠爱苏幼青,也不至于对刚病好的小公主狠下心的。

小孩子学走路,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学步学到永寿宫……也许就是和敬公主跟苏幼青有缘呢?

“乾隆看到和敬小公主,原本是吃了一惊的。倒不是为了和敬公主闯进苏幼青的寝宫,而是因为居然没有奴才跟着和敬小公主,说起来,乾隆对和敬小公主倒是真的挺疼爱的。乾隆抱着和敬小公主哄了一会儿,正跟苏幼青逗小公主说话间,一身素雅打扮的富察氏就跪在门口请罪了。”

“原本小公主病中乾隆去看小公主时,富察氏一概都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顺便还拿话呛一下乾隆。可是这一次,富察氏却是十分温柔贤淑。而且她那一身装扮,虽然是极为素雅的蓝色旗装,偏偏跟躺在床上的苏幼青还有些相似之处。乾隆见着这样一个温柔端庄的富察氏,抱着雪团可爱的和敬小公主,也就忘了考虑富察氏怎么会这么巧也到了永寿宫。”

“那富察氏还真是朵解语花啊。苏幼青那副模样,自然是一脸病容的。可富察氏偏偏就能把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到了苏幼青一个人在宫中,也没有个姐妹可以相互照顾一下,可以平时说说话什么的。到后来,连一见如故啊、似曾相识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何灵有些想笑,这富察氏是不是见着谁都说“似曾相识”啊?

“富察氏这一番话听得乾隆是相当满意的,高兴得几乎当场就要将富察氏和苏幼青指为姐妹了。那富察氏十分懂得急乾隆之所急,一听说可以把苏幼青当妹妹一样照顾,眉头都皱了起来。乾隆原本正高兴呢,看到富察氏这样,还以为她又不乐意看到苏幼青得宠了。谁知道富察氏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皇上,也是嫔妾与苏妹妹有缘,有些话,原本不该嫔妾说出来。只是……不说出来,只怕万岁爷整日里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想不到这样的小事;又怕苏妹妹到底没有宫中生活的经验,不知道该留意些什么,该注意些什么。’她这番一说出来,乾隆和苏幼青都沉默了。”

何灵又佩服了一遍富察氏,果然是梦主啊,到了永寿宫,都像是自己的主场一样。

“乾隆心中自然是担心自己一时不查,苏幼青又给人投了毒,苏幼青心中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两人沉默了片刻,苏幼青软绵绵地说,‘兰嫔娘娘真是亲姐姐一样的人啊,幼青还真就缺一个这样的姐姐能帮自己提醒着一点,宫中该注意些什么,不让自己闹笑话。’苏幼青和乾隆大概就是那时候决定跟富察氏联手了吧。”

“后来乾隆让韦警官抱着和敬小公主到门外去学步了,大概是商量怎么联手。商量了大概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了,乾隆就让韦警官宣布消息,苏幼青中毒了。再然后就是公布假消息苏幼青死亡,然后就是抹掉苏幼青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基本上韦警官那边的消息就是这样了,富察氏和乾隆、苏幼青商量的细节部分,他目前还没获知。所以,何姑娘、秦姑娘,韦警官的意思是二位姑娘商量一下,去跟富察氏再接触接触,探听一下消息。”

何灵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富察氏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当时告诉她苏幼青中毒的消息时,我们都只告诉她想办法截取苏幼青中毒事件的胜利成果,没想到她这一番操作,基本上苏幼青算是给她做了嫁衣裳了。若曦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若曦没顾得上回答下一步该怎么做,追问道,“朱医生,既然乾隆下定了决心要抹去苏幼青存在过的痕迹,那苏幼青现在人呢?还在不在宫中?”

朱幼安摇头,“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苏幼青自然是不在宫中了的。富察氏的这计划,原本也是不会让苏幼青继续待在宫中引人注意的。只是,乾隆做得更到位了些,将苏幼青又送出了宫。”

何灵追问,“朱医生,那苏幼青送到哪里去了?”

朱幼安摇头,“韦警官不知道,那我也是不知道的。这事不是交代给韦警官办理的,要查出来需要一点时间。最好是等陈晓峰回京了,再让他去查就好了。”

秦若曦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苏幼青不在宫中了,只怕她不会去什么别的地方了。”

何灵听秦若曦这话,知道她又开始推测苏幼青的行踪了,“若曦姐,那你觉得苏幼青会在哪里?”

秦若曦叹气,“如果我没猜错,苏幼青应该是进了富察府,也就是说,乾隆终于找到了一个给苏幼青好身份的机会了,苏幼青接下来一定会改名改籍了的。”

何灵笑道,“那富察氏果然是把自己全家都赌上了,这一次她玩得挺大的嘛。难道她就不怕乾隆对苏幼青也是一时兴趣?如果乾隆哪天对苏幼青没兴趣了,她帮乾隆那么大的忙,说不定还给自己惹麻烦呢。”

秦若曦摇头,“咱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猜富察皇后身边那位奴婢,后来极为受宠的令妃娘娘是谁吗?我估计这一次就是令妃娘娘出场了,乾隆一定会继续宠爱她的。只不过,这一次是以富察氏家养奴婢的身份了。”

何灵考虑了一下秦若曦的话,“若曦姐,你的意思是,苏幼青就是那个后来成为令妃娘娘生下嘉庆的魏佳氏?富察氏怎么可能给自己弄个开挂人物在身边?而且这个梦里面,她们俩年龄差不多吧?等不到富察氏死,令妃娘娘就出场,而且还得宠了?”

秦若曦叹气,“我也不知道这个剧情会怎么走了,但我有强烈的感觉,苏幼青就是魏佳氏。等风声过了,富察氏身边一定会多一个美人,而且这个美人一定姓魏佳。”

何灵抬头望了望屋顶,“那富察氏的心愿还是当皇后不?如果她的心愿还是当皇后,咱们只要帮她当上皇后就行了,至于她跟这个魏佳氏是缘是劫,她们两个人是主是仆、是敌是友,咱们都不用管了。”

朱幼安接话,“所以韦警官请二位姑娘与那富察氏多多接触一下,一方面打听一下苏幼青的消息,另一方面,看看富察氏对于剧情的走向有没有什么偏好。”

何灵一头懵圈,“剧情的走向偏好?怎么探听消息?还有啊,富察氏最近都不肯见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跟苏幼青结盟了,决定把我扔一边了。”

朱幼安摇头,“何姑娘放心,到目前为止,二位姑娘应该能感觉到,富察氏虽然是梦主,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改变梦境的力量。这也是这个梦一直到现在都推动得特别慢的原因,你们参与度不高,梦主的参与度也不高。所以,剧情就会走得慢。如果梦主接下来的动作比较大,那么剧情就会走得快了。”

何灵问,“那我能做什么呢?”

朱幼安说,“目前阶段就是掌握一下富察氏的心理动向,其他的事,我们可以找陈晓峰查,也可以去乾隆身边等时机。不管富察氏要做什么,她一定会通过乾隆来做出动作的。”

何灵其实还是没听明白,但是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多与富察氏接触,也许多接触接触,就能知道更多信息了吧。

富察氏卖了乾隆这么大一个人情果然不是白做的,宫中开始暗中传出消息,乾隆因为喜爱兰嫔温柔端方贤淑柔顺,很有可能会将她晋位妃位。只是近来杂事繁多,还没选定封号和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何灵和秦若曦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富察氏封妃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来,富察氏的后宫之路果然是顺风顺水啊,下一届秀女都还没来,她就已经要封妃了。

也好,富察氏获封,比何灵、秦若曦晋位都让二人开心。

富察氏终于肯接见何灵了。

原本何灵还一直担心自己给富察氏透露了这么大一个消息,她会不会为了避嫌,可以回避自己。

现在看来,大概她是在替乾隆处理苏幼青改名改籍一事,也许已经安排好了魏佳氏重新上线的诸多事宜,这才想起何灵这个挖井人来。

再见到富察氏,何灵发现她整个人都变了。以前的富察氏身上有一种娇弱的气息,也许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打起全副精神参加宫斗,而是用了些小聪明。

再加上乾隆对她的宠爱反复无常,让她心里有些抵触了,整个人看起来娇弱有余,而果敢不足。

如今处理苏幼青中毒一事,竟让富察氏身上有了一种端庄大气母仪天下的感觉了。

虽说她即将封妃,确实离后位又近了一步,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怎么会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呢?

难道她的梦主意识觉醒了?

何灵进去时,富察氏正低着头绣荷包。何灵看不到富察氏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气质变了。

这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让何灵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套她的话,以便自己感觉到她对剧情走向的偏好。

可是,又不能跟她聊苏幼青的去向,能说什么呢?

何灵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敏多儿轻轻在富察氏耳边低语了一句,富察氏抬起头来看到何灵,满脸温柔又坚定地说,“妹妹来了?怎么站着不动呢?过来,到姐姐身边来。”

只这一句话,何灵知道,富察氏果然变了,她开始有了对局面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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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5

何灵倚在门边,微笑着说,“姐姐,这大半个月都没见着你,妹妹瞧着姐姐似乎变了许多。”

富察氏盯着荷包挑了挑针脚,一边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妹妹不说,我还没察觉到呢。妹妹,我哪里变了?这样的变化,妹妹觉得如何?”

何灵抬脚跨进门,没有跟富察氏客气,坐在她的身边,伸头过去看了看富察氏绣的图样,还好不是鸳鸯,是牡丹。

何灵看富察氏一直挑绣错的那一针,比划了一下又重新补绣,可是还是不满意补绣的这一针,又挑起来拆了,何灵头都快靠在富察氏的肩膀上了。

富察氏由着何灵头越靠越近,干脆将手上的针线活递给何灵,“妹妹帮我把这一针给改改,我绣了这半日,眼睛都疼了,有些看不清了。”

何灵顺手接过富察氏的针线活,仔细比划了一下,将一根丝线劈成两根,细细地给富察氏补起了已经挑得起了毛的牡丹花。

富察氏看了何灵的绣功,忍不住夸赞道,“想不到妹妹的女红这样精湛,姐姐以后得多向妹妹学习学习了。算了,以后我也懒得学了,有个什么想要的,妹妹绣了给我更好。”

何灵觉得自己已经被尼玛察家训练得有些强迫症了,原本毫不擅长的针织女红在那么长的岁月里,居然还算能见得人了,至少是比富察氏的好一些。

可见自己闺中真的就是受罪,而富察氏闺中就顾着贪玩去了,自然绣不好。

何灵一边绣一边答话,“那是姐姐今日眼睛不好了,所以才没挑出这一针呢。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粗手笨脚的,以后有些什么想要的,妹妹绣了给姐姐也好,姐姐就好好养着眼睛。”

富察氏还真的从旁边拿了条汗巾子给何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如此,妹妹帮我在这汗巾子上绣点东西吧。”

何灵忙着绣荷包,没顾得看那汗巾子不是女人用的,只顺口答应着,“姐姐只管吩咐,想要什么花色的,还要别嫌弃妹妹绣得不好就是了。”

富察氏笑道,“妹妹这样的技艺,姐姐哪里还能嫌弃妹妹绣得不好呢。别的花色也不要了,只给姐姐绣几朵青云就是了。”

绣青云?女人用的汗巾子哪里会绣青云?再一看汗巾子的颜色,蓝色的,看来不是她自己用的,是给乾隆绣的了。

这富察氏也是个不忌讳的,大多数女人都是自己绣了送给乾隆,虽然乾隆一般也不带。

但还没见过这种让别人绣了自己借花献佛的。

富察氏将汗巾子叠好了放在何灵腿上,“妹妹刚才说我变了,什么变了?”

何灵手上的针线顿了一下,“姐姐……”

富察氏等了一会儿,看何灵不开口,“妹妹怎么了?咱们姐妹俩,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何灵微笑着说,“不是不能说,只是,妹妹怕这话让有心人听了,给姐姐惹麻烦呢。”

富察氏不以为然地说,“此处就咱们姐妹二人,敏多儿都不在身边,哪里会有什么有心人听了去,妹妹只管说就是了。”

何灵点头,“姐姐,妹妹今日看姐姐浑身的气度,只怕姐姐日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富察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妹妹说话真是让人觉得舒坦,只希望能承妹妹吉言了。对了,妹妹,听敏多儿说起,这半月你差玉墨来了好几次,不是姐姐作势不见你,确实是姐姐最近比较忙的。”

何灵点头,“姐姐,妹妹原是担心姐姐这里。不过,后来听到些消息,也知道姐姐不仅没什么事,说不定还有喜事呢。”

富察氏笑着说,“妹妹,原本这话该是姐姐亲口对你说的,只是姐姐近来有些忙了,反倒是让别人传给了你。妹妹,虽然消息从别人那里传给你,姐姐还是得跟你重新好好说一说,不然这就是姐姐的不对了。原本这消息也是该跟你一起分享的,你也值得跟我一起庆贺的。”

何灵想着富察氏大概要跟自己说截胡苏幼青胜利成果一事了,“妹妹也是担心姐姐呢,如今看姐姐没事,只当作听姐姐说说体己话更好的。”

富察氏摇头,“妹妹,姐姐能有今日,或者说姐姐日后能有出头之日,也是多亏了妹妹的。这些,原本就该跟妹妹说一说的,不仅仅是咱们姐妹俩的体己话,只怕以后咱们还要有更多的机会好好谋划谋划。”

何灵点头。

富察氏说,“妹妹,那日你来我寝宫中跟说苏幼青中毒一事,说句实话妹妹别生气,那时候我并没有当真的。”

何灵点头,“那件事如此重大又突然,别说是姐姐,就算换了是我,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富察氏说,“姐姐不是不相信妹妹所说的,而是不相信那苏幼青胆子竟然能这么大,明明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汉人,怎么就敢在宫中兴风作浪?可偏偏她胆子就是这么大。”

“那日我去了永寿宫,一看苏幼青那样子,我当时心里就生气了。你别说,妹妹啊,你这张脸倒是绝色无双,但我对你这张脸就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那苏幼青吧,长得确实也极美的,但是也没美到能让乾隆神魂颠倒到这个地步啊。而且,那苏幼青浑身都有一种让我觉得很讨厌的感觉。姐姐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很讨厌她。”

何灵心里嘀咕,你不是不讨厌我这张脸,你是讨厌过了,发现我对你没威胁才慢慢不讨厌的。

如今那苏幼青正得宠,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自然你会讨厌她了。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醋劲儿大的女人,要说醋劲儿,只怕皇后娘娘比我更有资格生气吃醋呢。可是我看到苏幼青那孟浪的模样,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她演个戏,还弄得自己跟个病西施一样。不过,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万岁爷是男人,自然也不例外的。”

何灵听出来了,虽然朱幼安描述中富察氏跟那苏幼青一见如故以姐妹相称,实际上富察氏还是不喜欢苏幼青的。

不过,大概除了何灵和秦若曦,这后宫里就没人会喜欢苏幼青了。

这一点还是挺佩服富察氏的,就算不喜欢苏幼青,一样能跟她姐妹相称。

等一下,富察氏对自己也是姐妹相称啊,这么看起来富察氏对自己也未必真心啊。不对不对,她能对自己说出讨厌苏幼青,看来对自己还是不设防的,至少没那么防备。

“不过呢,我就算再不喜欢她,就算再讨厌她,如今她最得宠,而且还乾隆宠她那样,只怕她的宠爱一时还到不了头。既然如今乾隆最宠她,那跟她暂时结盟也没什么坏处。而且,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抓住的。所以,我也就强压着心里对她的厌恶之情,与她好好商量了一下,这才算把中毒这事给完结了。”

何灵发现富察氏果然是轻描淡写整个过程啊,要不是从朱幼安哪里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追问细节呢。

何灵点头,“真是难为姐姐了。想来咱们都算是正经八旗女子,姐姐还要跟这种汉姓女子结交,确实是辛苦姐姐了。对了,姐姐,后来传出消息苏幼青身亡,再后来又说从来没有苏幼青这么个人,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富察氏伸手一指,“妹妹,给姐姐把那参茶端来,这会儿应该是最好的时候了,连你的也有,正好陪姐姐饮茶。”

何灵把参茶端给富察氏,“姐姐,那苏幼青到底怎么回事啊?”

富察氏饮了一口参茶,“妹妹,你当日不是说这苏幼青是苦肉计嘛,我看她那模样,也知道这小蹄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啊,我将计就计,既然她想死,那我就帮她死好了。”

何灵虽然知道苏幼青实际上没死,但是富察氏说出这话还是忍不住追问,“姐姐,难道你当着万岁爷的面……”

富察氏摇头,“妹妹这话说得,姐姐怎么会是这种鲁莽之人?你当日也提醒过我,那苏幼青不会真死,万岁爷还等着给她改名改籍,给她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呢。既然这是万岁爷的意思,那我就顺水推舟,帮万岁爷把这事给揽下来了。反正我不揽下来,万岁爷也是要想办法做成这事的,那还不如我来做。我参与进来了,万岁爷不看在我辛苦的份上,也得看在苏幼青的份上,对我有所表示的。”

何灵说,“姐姐说得是。”

“所以我这大半个月,也算把苏幼青之事处理了。妹妹你们听到的消息,属实。万岁爷确实有意要为我晋位,这两日就会把册封之事敲定了。妹妹,你说嘉妃如何?”

何灵发现这位梦主很有意思啊,要么就是蓝屏手机,要么就是加菲猫……起个封号都这么不走心的吗?

想归想,何灵听到“嘉妃”二字,还是起身给富察氏行了礼,“尔佳恭喜嘉妃娘娘。”

富察氏确实很高兴,“妹妹,咱们那日说过的,以后有姐姐的,一定不会少了妹妹的,不过呢,妃位一共也就四个。姐姐既然已经是嘉妃了,加上原本就有的容妃、纯妃、丽妃,暂时没有办法让妹妹跟姐姐一起享受这胜利。”

其实何灵压根儿不在乎这些封号,反正只要富察氏做了皇后,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梦了,别说妃位了,就算给皇位都不干呢。

何灵摇头,真心实意地盯着富察氏的眼睛说,“姐姐,妹妹可从不敢奢望这些。当日妹妹给姐姐说这些,只是希望姐姐能够从此振作起来,想想和敬小公主,想想未来在后宫中的岁月。姐姐能得了这些,原本就是该给姐姐的。若不是那苏幼青,只怕姐姐早就该是妃位了的。”

不到三年封妃,这算是火箭速度了吧?

最好再快一点,如果皇后娘娘……这话虽然很不厚道,如果皇后娘娘不做皇后了,让富察氏赶紧一步到后位最好。

富察氏也盯着何灵看了很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妹妹,你帮了姐姐这么多,你对姐姐这样的好,不管你要不要,这都是姐姐想要给你争取的。”

何灵叹气,“姐姐,你先护住自己,只要你能好好的,妹妹我这里,等几年也没关系的。不要想着能给妹妹一个什么位份,反而让万岁爷觉察出什么来,给姐姐惹麻烦呢。”

富察氏盯着看了又看何灵的样子,终于相信何灵确实不想要位份,有些动容了,“妹妹,姐姐……姐姐多谢你了。原本姐姐以为进了这后宫,一概都是勾心斗角利益结盟。没想到……没想到妹妹竟然是真心实意就为了姐姐好。妹妹,你放心,就算这时日没办法给你晋位,以后姐姐一定不会忘了你,一定想办法给你晋位。”

何灵点头,“以后再说。姐姐,那苏幼青之事,现在可以算办妥当了?”

富察氏这次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办妥当了。妹妹,你既然能把你的消息途径告诉我,让我共享你获得的消息,我也把我这里的情况告诉你吧。这半月以来,富察家族上下全力运作,已经将苏幼青从宫中接走了。”

果然跟秦若曦推测的一点不差,真的是要将苏幼青改到富察氏族中了。

这样一算,苏幼青就算是当了富察氏的奴婢,也比她之前的身份更好了,至少有盼头可以晋位可以生皇子皇女了。

何灵问,“姐姐,那接下来怎么办呢?苏幼青出了宫还要再回来吗?如果回来,万岁爷还是一样宠爱她啊,这不还是留了个对手在自己身边吗?难道那苏幼青真的肯跟姐姐和睦相处?真的肯屈身于姐姐之下?”

富察氏摇头,“目前来说,我们谁都不知道。虽然我插手了苏幼青之事,但是万岁爷对苏幼青的宠爱能够维持多久,我们谁都说不清楚。苏幼青出了宫,万岁爷以后还想不想得起这么个人,没人知道。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我也必须要给苏幼青一个好一点的身份,如果万岁爷以后还想得起她,还想跟她鸳梦重温,那她从我富察府中出来,就一定是我富察一族的人了。她要得什么荣华富贵,我得的必定不能少于她。”

“当然了,如果万岁爷以后想不起她这么个人,也好,反正我的妃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只不过,咱们做事还得留一手,毕竟我们谁都没把握这个苏幼青到底有多大本事,能让万岁爷对她这么念念不忘的。”

好了,现在苏幼青的事基本搞清楚了,送到了富察府上。

那接下来,富察氏对这个梦的剧情倾向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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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6

秦若曦看何灵连续几天都在绣东西,绣得晨昏不分的,忍不住开口了,“何灵,那富察氏到底让你帮她绣了多少东西啊?为什么就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呢?不是什么要紧的,就让织造宫人绣了呗。你也是个老实的,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了啊?如今你跟她算姐妹了,她就算晋了嘉妃,也不至于拿妃位压你的。”

何灵也忘了自己到底帮富察氏绣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富察氏会有那么多想动手绣的东西,但是既然她开了口,能跟她拉近一点关系,辛苦一点也没关系的了,“若曦姐,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富察氏开了口,我总得给她绣完的啊。如今我再没别的想法,我就想着能帮富察氏一点就是一点吧,她赶紧做了皇后,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梦吧。再这么熬下去,我真的要疯掉了。陈晓峰真是害人不浅啊,这都什么梦啊,有完没完的。”

秦若曦坐到何灵身边,看了看何灵手上绣的丝巾花色,“怎么总是绣青云啊?这富察氏到底多爱青云直上这句话?如今她都是嘉妃了,速度还不够快啊?三年的时间,做到妃位,也就是在梦境里了。”

何灵手上针不停歇,“这一看就知道又是送给乾隆的了。这富察氏真是个心大的,自己不会绣就送点别的啊,干嘛总想着送这些东西给乾隆呢?而且乾隆用的东西绣青云,这品味也是够神奇的,怪不得从来不见乾隆用呢。”

秦若曦看何灵绣得认真,也不管她爱不爱听,自顾自地说,“你说,这一次富察氏会不会得个小阿哥啊?她要是得个小阿哥,说不定还能再晋一级呢。”

何灵叹气,“我倒是希望她赶紧晋级呢,嘉妃、嘉贵妃,到皇后还要有多少步啊?不过看后宫这样,皇后娘娘似乎已经不打算跟富察氏计较了?暂避锋芒倒是对的,但是再避下去,富察氏做了嘉贵妃,她还能往哪儿避呢?”

秦若曦耸耸肩,“苏幼青这事,富察氏实在是做得太漂亮了点,我都佩服她怎么想得出这么滴水不漏又不留话柄的办法的。既帮乾隆解决了苏幼青的身份问题,又给自己挣得那么大便宜,偏偏她还能忙中偷闲地又怀上了。没有苏幼青,还有她富察氏,如今她风头正劲,皇后娘娘避开她的锋芒才是真的,哪里会主动跟她过招呢?”

何灵抬头发了会儿呆,“若曦姐,你说咱们要帮她做到皇后的话,现在的皇后娘娘怎么办?虽然我想帮富察氏早点当皇后,但是让我主动去害皇后娘娘,我下不了手啊。皇后娘娘其实一直都挺好的,咱们这么明显的倒戈,她也没跟我们计较啊。”

秦若曦把耳朵上的耳钉一个一个取下来,“咱们倒不倒戈,其实对皇后娘娘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她并不知道是咱们给富察氏提供了消息。而且,苏幼青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她富察氏一人独得所有好处,咱们俩什么都没得,不过就是你跟她走得稍微近了些。这宫中历来都是跟红踩白的,皇后娘娘只是把你当成了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反正你已经是个明显的真小人了,也不需要再针对你了,以后谁也不会拿你当知心人了的。你这次倒戈倒得挺彻底,以后也没机会再倒向别人了的,放心吧。”

秦若曦这话说得真直接,何灵脸上挂不住了,“若曦姐!什么叫墙头草、真小人啊?什么叫倒戈得挺彻底?”

秦若曦“哈哈哈”大笑起来,“何灵,我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把她们心中所想的说出来了。反正咱们俩又不在乎,随便她们说呗。难道她们夸赞我们几句,我们就不要回迷途了吗?咱们的目的本来就是帮富察氏把这个梦走完,又不是要荣华富贵,她们鄙视我们也好,嘲笑我们也罢,那有什么关系?”

何灵愣了一下,“有人鄙视我们啊?还有人嘲笑我们?为什么啊?就因为我跟富察氏走得近?”

秦若曦摇头,“不是。是因为你跟富察氏走得近还没拿到好处!如果拿到了好处,她们不过是‘哼’一声,骂你一句‘不择手段’或者‘下作’罢了。如今跟富察氏走得这样近,咱们该是贵人的还是贵人,也没见着有什么好处。哪怕是什么都不要,也没见乾隆多到你的宫中来走走。所以啊,跟红踩白不要紧,要紧的是跟了红还没得到好处。她们也就笑笑我们蠢喽。”

何灵叹气,“蠢就蠢吧,反正我们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那时候还想着自己能够富察氏斗一斗呢,哪儿有那么容易的啊?她是梦主,还想跟她作对?你看看苏幼青,开挂算开得大的了吧,还不是一样被她利用了。不过,她赶紧利用所有的人,赶紧当上皇后,我们好赶紧走。”

秦若曦取完了耳钉,“对了,何灵,你得去请一下朱幼安来。那日你去找富察氏,我曾听到玉墨说了句什么话。她也没跟你说起吧,我怀疑又有什么新动向了,毕竟这都过了小半年了。”

何灵随口答应着,“也好,咱们也很久没找朱幼安交换消息了。”

朱幼安到来时,何灵还在绣丝巾上的青云。朱幼安看了何灵一会儿,有些疑惑,“何姑娘这丝巾不像是给自己的?”

何灵忙中抬头示意一下,“是富察氏的,她最近总让我帮她绣东西。朱医生,怎么了?”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会儿,摇了摇头,没说话。

何灵看朱幼安的表情,“朱医生,是不是我该跟富察氏走得太近啊?”

朱幼安笑着说,“何姑娘好不容易才跟富察氏建立起友好的关系,自然该走近一些的。只是……也没什么别的事。二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秦若曦回答,“就是因为我们这里没事,所以才想问问朱医生,韦远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朱幼安点头,“这次倒是有点消息了,不过,估计你们无能为力,得找陈晓峰。”

何灵惊讶道,“什么消息我们无能为力的?”

朱幼安笑了,“是我说错了话,也不是无能为力,只是这个消息对二位姑娘来说,实在没什么操作的可能。不过,也许那位富察氏还会有点什么异动吧。何姑娘,你进来可以多跟富察氏多走动走动。”

何灵一边点头一边追问,“朱医生说最近有些什么消息?”

朱幼安说,“那乾隆闲了这大半年,居然又起了心思,又想下江南了。”

何灵很无语,“他才惹了多大的事,这次还敢?而且两次下江南隔这么近,就不怕言官们记他点不好的东西?”

朱幼安说,“这梦里时间本来也是不对的,跟历史事件也不太对的,咱们就不管他的真实逻辑性了。要不然,你可以要在这梦里待一辈子的。”

何灵吓了一跳,“朱医生别开玩笑啊,你们在这里梦里待的时间都没我长,我哪儿还想待啊。乾隆这次要去多久啊?他不会又去找个什么红颜知己回来吧?对了,难道他还真忘了苏幼青?咱们都还帮他记着的呢。”

秦若曦笑了,“反正他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也不会维持多长时间,记不记得起都没关系了,反正富察氏已经是嘉妃了,咱们就不管那个开挂的苏幼青了,反正她目前下线了。”

朱幼安点头,“这一次乾隆倒真有可能是去办正事去,因为据说这一次,乾隆有意带上皇后娘娘一起下江南。”

何灵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是打算微服私访?皇帝皇后一起下江南,这宫中还有人吗?这不乱套了吗?这梦主做梦,真的不讲基本逻辑的啊。”

朱幼安笑着说,“反正你多走几个梦你就知道了,不讲基本逻辑的梦其实还简单一点。如果是逻辑严密的梦,咱们的可操作空间可就小了。”

何灵点头,“所以呢,咱们就别管皇帝皇后一起下江南到底合不合逻辑了,反正他们都要走就行了。”

秦若曦插话,“何灵,历史上还真有帝后一起出巡的,这也不算违背基本逻辑法。唯一的是,时间点有些错乱罢了。”

何灵愣了,“还真有啊?这乾隆真是喜欢江南。那我们能做什么呢?他们出宫了,咱们也出不了,也只能等他们回来了,听韦远讲故事了。”

朱幼安说,“宫外的故事,二位姑娘确实是没什么可以做的,咱们到时候就听陈晓峰或者韦远的消息好了。只是宫里,还需要何姑娘多注意一下富察氏。”

何灵爽快地答应了,“富察氏现在身子是稳的,到底怀了身孕,也没有太多的事。现在我去跟她多走动走动,她还挺高兴的。”

朱幼安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一次,乾隆可能会把后宫协理权交给她们三人,那么就需要何姑娘多多注意了。”

何灵不解,“协理六宫?哪三人?不会是说富察氏吧?”

朱幼安说,“就是说富察氏啊。这一次的苏幼青事件,富察氏抓机会抓得十分好,乾隆如今对她是完全的信任。只怕宠爱她的方式,就是要给她一个跟着容妃她们二人学习的机会了。”

何灵先琢磨了一下,又高兴起来了,“那是不是说,如果她能协理后宫,晋为嘉贵妃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她还怀着龙嗣呢。”

朱幼安点头,“所以这一次要看她怎么做了。虽然这富察氏也算聪明的,不过,四妃中,就她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只看这一次乾隆会不会让她跟着容妃她们学习吧。如果给她机会,说明将来她晋贵妃的可能是比其他三妃更大了的。”

虽然何灵是挺想她赶紧嘉贵妃、嘉皇后的,但是这的这个机会显露出来了,何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果然是梦主啊,现实里不敢想的,梦里就能实现了。如果她能越过其他三妃晋贵妃,那肯定是最快连升三级的嫔妃了,不对,是连升四级了。都是一群开挂的人,还好没跟她作对啊,不然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幼安点头,“这消息应该过不了几日就会下来了,何姑娘过去提醒一下富察氏。不过也说不定乾隆这边已经给她吹了风的,反正你总是要去跟她聊天的,就跟她提一提这事也好。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给乾隆要好处的。”

何灵有些担心,“不等她生下小阿哥了?生下小阿哥也是一个好时机啊。”

朱幼安说,“反正消息传递给她,看她自己的选择吧。咱们现在就是把消息渠道都提供给她,最后还得看她自己的。”

半天没说话的秦若曦皱着眉头说,“何灵,可能你真的要抓紧时间了,如果这一次皇后娘娘跟着乾隆下江南的话,只怕会出现大剧情了。”

何灵、朱幼安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大剧情?”

秦若曦叹气,“何灵,你从前不是总问,乾隆和皇后娘娘注定要帝后离心的,那什么时候离心呢?我担心就是这一次了。”

何灵追问,“乾隆都肯带着她出宫,让她当形象代言人,应该不会闹起来吧?而且我看皇后娘娘挺能忍的啊,苏幼青的事,她都没生气的啊。”

秦若曦说,“这个梦里的事件是乱的,要让她当皇后,如今的皇后娘娘总得要有个原因被废吧?如果皇后娘娘一直隐忍着,她一千天一万天都是皇后。只要她不犯错,谁也不能将她废了。可是,看这剧情走向,只怕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何灵愣了一会儿,“若曦姐,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我去给富察氏放消息,说帝后一定会离心啊?”

秦若曦没说话,低着头思考。

朱幼安看秦若曦不说话,又看何灵的表情,知道她不愿意让如此隐忍的皇后娘娘吃亏,“何姑娘,说到底,咱们只是这个梦境的游客。虽然咱们也是参与到梦境的剧情走向,但是就算没有咱们,这个梦的基本走向不会改变的。如果帝后一定离心,皇后娘娘一定会被废,那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一番话,已经是在劝慰何灵了,何灵听着没说话。

朱幼安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就当跟富察氏拉拉家常,关注一下她的动向就行了。她是梦主,如果时机没到,那剧情也是走不到帝后离心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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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7

虽然何灵不想跟富察氏提及乾隆欲再次下江南,而且还是带着辉发那拉皇后一起下江南。但这事就算现在不跟富察氏说,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还不如听朱幼安他们所说的,把消息告诉她,看她如何选择吧。

富察氏对何灵很是信任,虽然她不知道何灵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也知道何灵不会把自己的消息途径告诉她,但是富察氏完全相信何灵提供的消息。

毕竟上一次就是相信了何灵提供的苏幼青的消息,才让她得了如此一个大便宜。

富察氏听何灵说完乾隆有意带着皇后娘娘一起再下江南,沉思片刻,“妹妹,姐姐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的这些消息,但是你肯把消息给了我,而不是自己从中谋利,姐姐得感谢你。我还没看出来,万岁爷跟皇后娘娘这样情深义重啊。”

原本按照秦若曦的意思,何灵该提醒富察氏想办法让乾隆跟皇后好好闹一出帝后离心的。但是何灵就是不愿意给富察氏这样的提示。

可是,何灵又不想继续留在这梦中了,还是含糊其辞地提醒了一下,“姐姐,上一次万岁爷下江南时,可是发生了几件事的,姐姐还记得吗?”

富察氏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上一次从江南回来,闹得最大的不就是苏幼青嘛。如今,苏幼青还在我富察府中呢。虽然说,万岁爷从宫外带人回来,咱们谁都不高兴,可谁知道结局苏幼青也是为了我做炮灰呢。”

何灵实在不喜欢富察氏这样志得意满的语气,停了一下才有提醒她,“姐姐,你如今已贵为嘉妃娘娘了。”

富察氏笑着说,“妹妹,姐姐做了嘉妃娘娘,还是跟从前一样,对你不会变的。”

何灵不知道富察氏为什么忽然听不懂自己的提示了,只好明示了,“姐姐,上一次万岁爷下江南,刚好皇后娘娘正怀着龙嗣呢。只不过,皇后娘娘到底年龄大了些,不比姐姐如今年轻,身子底子好。”

富察氏得意,“那是自然了。皇后娘娘能生个小阿哥,我这一胎只怕也是个小阿哥呢。若是我生得个小阿哥,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何灵叹气,“姐姐,尔佳的意思是,姐姐在四妃中,年纪最小、资历最浅。”

富察氏有些不高兴,叹气说,“那也没办法啊,我到底比她们晚进宫这么多年,我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倒着长,比她们年纪大、资历深啊。”

何灵有些无语了,“姐姐,上一次万岁爷下江南皇后娘娘因孕没办法执掌后宫,那时候是容妃、纯妃二位娘娘共同协理后宫的。如今四妃都齐了,到底哪位能够先晋贵妃,可能还要争一争的。不过,能晋贵妃的,想必万岁爷会给点机会的吧。”

富察氏终于明白了,激动地握着何灵的手,“妹妹,你真是全心全意地为姐姐考虑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想一想又叹了口气,“妹妹说得对啊,我到底是年纪最小、资历最浅,丽妃娘娘都没得协理后宫,我怎么可能呢?”

何灵也不可能帮开挂的人想办法,况且她也想不出来,“妹妹只是觉得,如果有机会可以争取一下,如果实在争取不了,那就等下一次机会吧。”

富察氏全副心思都在“协理后宫”这四个字上了,没有回何灵的话。

何灵叹了口气,又提醒了一句,“姐姐,还有一事也得小心,咱们万岁爷那是人见人爱的一个主。他到底玩心重,这一次去江南,只怕没有苏幼青也会有张幼青李幼青之类的姑娘的。”

富察氏听到“苏幼青”,条件反射地说,“那苏幼青在我富察府中,哪里来的张幼青、李幼青?”

说完才反应过来何灵在提醒她什么,又考虑了一下,“谢谢妹妹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灵知道自己有些优柔寡断而且容易心软,虽然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帮助富察氏把皇后娘娘废掉,让富察氏赶紧当上皇后,几个人就能回到迷途了。

但是何灵还是不愿意点明这一点,只是把该给的消息,该提示的都给了富察氏,至于她能争取到什么,她会做什么,何灵不想管了。

到乾隆、辉发那拉皇后娘娘出发前,富察氏还是没有争取到协理后宫的机会,一样还是容妃、纯妃娘娘合作。

不知道到底是富察氏资历的问题,还是有人阻止了富察氏的

何灵松了口气,又叹气了,“若曦姐,我是不是不适合进梦境探险啊?”

秦若曦知道何灵犹豫不决又有些后悔,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何灵这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只能等一个契机,看看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坚定起来。

秦若曦摇着头说,“没有啊,何灵,你其实很适合梦境探险的。你看看,富察氏就信任你,就能跟你建立联系。明明她知道我跟你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就是不会找我。这些不就说明了,对于梦主来说,你更能让他们信任,所以你才能更轻易地接近梦主。”

何灵低着头,喃喃地说,“对不起,若曦姐。”

秦若曦拉过何灵安慰她,“其实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呢,我们所有人在梦中的时间都比你短,而且我们过的日子都比你逍遥。反倒是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时间跟我们的时间居然会错格了,时间又长又苦闷,真是难为你了。反正,该来的总要来,梦主既然做了这个梦,咱们就等着看好了。比快进快出更重要的,也许是我们都能成长起来吧。慢一点,也好。”

想不到这一等,居然等了快两个月。而且等来的不是乾隆回宫,是急冲冲赶来的朱幼安。

何灵的印象中朱幼安从来都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样子,什么时候见到他这样急冲冲过,“朱医生,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幼安也知道自己主动来找何灵和秦若曦确实比较奇怪,一向都是她们到太医院找自己的。

缓了一口气,“何灵,这一次可能要赶紧给富察氏提示了。”

朱幼安情绪稳定的时候,一定是叫何灵“何姑娘”的,看来这一次真的有些着急了,才会直呼姓名了。

何灵点头,“朱医生,可是韦远哥那里有消息传来了?”

朱幼安点头,“不仅是韦警官那里传来消息,陈晓峰那里也有消息了。”

何灵看了看秦若曦,果然还真让秦若曦说中了,等着看,总是有消息的。

“何灵,还记得上一次咱们说到乾隆下江南的时候,秦姑娘曾说过,只怕这一次江南之行,帝后要离心了?”

何灵点头,“记得,我们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呢。真让若曦姐说中了?”

朱幼安点头,“只怕这一次真的有可能了。”

秦若曦叹气道,“是不是乾隆又去招惹什么红颜知己了?”

何灵一愣,这乾隆还真是不换花样的气人啊。

朱幼安点头,“也只能是这个事才会让皇后娘娘大为光火了。据韦警官说,刚开始乾隆还能记得住上一次带苏幼青进宫的事,也还记得皇后娘娘随了自己出巡的,行事举动倒也正常。据说,出宫初期,乾隆和皇后反而有些夫妻旅游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温馨的。”

秦若曦知道乾隆的这种温馨甜蜜一定维持不了多久的,微微叹了口气。

朱幼安接着说,“偏偏这一次下江南离上一次的时间又近了些,那苏幼青的事,虽然乾隆曾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提及苏幼青之事,否则以大不敬论处。可这事,也才过去半年多,就算大家想忘,也还没忘了啊。更不要说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些不怀好意做了局让乾隆钻的。”

何灵不信,“还敢做局让乾隆钻,这都算计到乾隆头上了?”

朱幼安笑了,“我只是说得简单了些,能在官场中游刃有余的人,谁不是人精?乾隆虽然懂得治理天下,可是说到投其所好,下面的官员们倒是更擅长些了。乾隆再怎么下严旨掩埋苏幼青之事,但当初确实闹得太大了些。既然人人都知道苏幼青之事,自然免不了有人就以苏幼青作为模板,投乾隆所好了。”

何灵叹气,“那皇后娘娘估计要气死了。”

“皇后娘娘虽然隐忍大度,但那也是在宫中,针对的也是有名有册的八旗女子,再不济也是个秀女什么的。如今下江南这一路走来,总是会偶遇各种美貌女子,环肥燕瘦风格各不相同。就算乾隆再有吸引力,也不至于能把闺中女子全都吸引到街上的了。”

何灵问,“那皇娘娘肯定知道是有人把这些美貌女子送到乾隆面前的吧,要气也气不着乾隆啊,也是这些不怀好意的官员们做的好事啊。”

朱幼安笑了,“何姑娘为人光明磊落又坦荡直接,自然不知道就算是把美貌女子送到乾隆跟前,也不是直接推出来的。既然是艳遇,总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这样才可能不着痕迹地让乾隆留下深刻印象啊。否则,太着了痕迹,乾隆自己也不傻的。”

何灵点头,“我知道的,就像当初我跟若曦姐姐小花园‘偶遇’乾隆一样,说是偶遇,我们背后做了多少准备工作呢。”

朱幼安点头笑道,“就是这个道理的。在乾隆看来,自己浑身都充满了雄性吸引力,自然想不到有人会处心积虑地投其所好吧。只觉得江南无限美好,处处都是美女,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何灵叹气,“每次都玩这一招,为什么乾隆他就不反省反省呢?哪里会有那么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女子,还偏偏都出现在他周围呢?很明显是专门为了他培养的,或者是专门为了他找来的啊。”

秦若曦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没用的,对于男人来说,权势、金钱就是最好的春药。他们哪里会反省是不是有人投其所好,他们只会觉得天下在手,女人我有。只要他们有钱有权,所有女人就会向他们投怀送抱的。”

朱幼安看了秦若曦一眼,微笑着说,“别的男人倒也会反省的,只不包括乾隆这种天生贵胄。他自打生下来,女人都是随便他挑随便他选的,他自然不会知道这些的。这一路流水一样的各色美女出现在他面前,别说他是乾隆了,就算他是柳下惠,也不能一直做柳下惠的。”

何灵点头,“所以这一次是皇后娘娘亲眼见着乾隆在宫外乱来了?”

秦若曦笑道,“乾隆倒不觉得自己乱来呢,他只觉得这是下江南最美好的回忆呢。只怕这回忆里,还想不想得起上一次的苏幼青都难说了。”

朱幼安点头,“秦姑娘真是聪明。韦警官说,有一次遇着一个清瘦的美貌佳人后,乾隆还是真是想起了苏幼青,一个劲地感慨‘还是青儿绝色’。原本皇后娘娘已经气得脸色都变了的,只不过是碍于他的脸面,不好当面发作罢了。偏偏乾隆还提苏幼青,所以皇后娘娘就甩脸子给乾隆看了。”

何灵说,“糟糕,乾隆最讨厌别人给他甩脸子了。不管他对不对,他一定是对的,谁给他甩脸子,他一定当场甩回去的。皇后娘娘一向都挺能忍的,怎么出去了反而不能忍了呢?”

秦若曦说,“后宫中,所有的女子默认都是乾隆的,不宠幸这个也会是宠幸那个,只要他能雨露均沾,皇后娘娘的地位谁都动不了。宫外,那就是当面打皇后娘娘的脸啊。虽然没有说给皇后娘娘劈腿这一说,但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勾搭贱人,勾搭完了还评价。评价就算了,还要提上一次那个禁忌之语。乾隆这操作,是个人都要给她甩脸子了。”

朱幼安点头,“平时咱们看皇后娘娘挺能忍的那是不错,可是皇后娘娘只忍正经八百的后宫之人,在籍在册的才忍。容妃娘娘宫中那琪贵人,虽然乾隆那时候宠她,虽然皇后娘娘同意给她晋为贵人了,可是到底比不得其他秀女出身的女子。到了外面,所有人都看着皇后娘娘的脸面呢,就算皇后娘娘想忍,这也关系到她辉发那拉氏的脸面,容不得她隐忍。”

何灵问,“那乾隆和皇后娘娘吵得严重不?”

朱幼安点头,“严重!而且,据韦警官推测,只怕他的消息传到我这里时,情况会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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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8

何灵没说话,倒是秦若曦问了,“乾隆是不是送了很多东西给那些红颜知己,所以皇后娘娘才跟乾隆闹起来的?”

朱幼安摇头,“太具体的情况不知道,毕竟这里没有现代的交流沟通工具,韦警官只能把跟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经过告知我们。不过,韦警官行为处事一向都有前瞻性,他既然说了只怕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情况会更严重,那现在应该不只是吵架了吧。”

秦若曦说,“如果情况很严重,那么……皇后娘娘这一次估计过不去了。只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断发了?”

何灵想起从前秦若曦曾说过帝后离心的标志**件,就是皇后娘娘断发。古时跟现代不同,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可以随便剪头发的。

普通人都不能随便剪头发,更何况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如果皇后娘娘这一次真的断了发,那这趟江南之行真的太不给乾隆面子了,他们之间必定无法挽回。

断发肯定无法挽回了,想什么呢?

朱幼安说,“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信息,韦警官不会这么费尽心力千里迢迢地把这消息给我们传过来。如果真的如秦姑娘猜测的一般,皇后娘娘断发的话,谁也保不住她了。”

何灵低着头,“皇后娘娘不会这么想不开吧?她一向都挺能忍的啊。”

秦若曦叹气,“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的,只是看有没有被踩到吧。只说从咱们进宫这些年以来,皇后娘娘何曾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好的时候,乾隆能记得当年在宝亲王府中的时光,还能对她有些好脸色。可这好脸色也维持不了多久,转头就去找别的女人了。如果皇后娘娘跟乾隆没有从前的情意,可能还好一点,反正乾隆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当成一份工作来做的话,其实收益还是蛮高的。可偏偏皇后娘娘心中有乾隆啊,她那么隐忍,何尝不是为了乾隆扮演一个端庄大气的好妻子。这一次,只怕乾隆踩着她的底线了。忍到头了,自然忍不下去。”

何灵发了会儿呆,“那我跟富察氏说这消息,该给她什么提示呢?”

朱幼安没回答,还是秦若曦说,“如果……如果这一次皇后娘娘真的断了发,只怕她的皇后是当到头了。那么接下来,四妃当中就会有一位晋贵妃了。目前来看,富察氏不具备这个实力,很有可能会被容妃娘娘捷足先登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容妃娘娘先晋了贵妃,这也是个忍得住气心眼又多的,新近得了贵妃位,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人抓了把柄。谁都知道现在嘉妃风头正劲,乾隆都想过让她们三妃共同协理后宫了,容妃一定会防备富察氏的。这个时候,她一定捞不着什么好处的。”

朱幼安点头,“所以……其实还有个打赌的办法。”

何灵好奇,“什么办法?”

秦若曦看着朱幼安,“大概……是让苏幼青进宫吧。”

朱幼安笑了,“秦姑娘大概也是跟韦警官想到一处去了。韦警官倒是含糊地提了下苏幼青,可能也是不敢确定是不是要建议富察氏将苏幼青接进宫。毕竟,苏幼青实在是一个能跟梦主对抗的强大对手。现在富察氏虽然已经晋为嘉妃,但她到底年纪轻、资历浅,脚跟都没站稳。贸然将苏幼青接进宫,只怕苏幼青进了宫,未必肯听富察氏的。”

秦若曦点头,“不是未必肯定富察氏的,只怕是一定不听富察氏的。那苏幼青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好好的一出苦肉计,最后让富察氏摘了胜利果实,这笔账一定记在心上的。她自己没想到办法进宫则已,那还得靠富察氏带进宫。如果她自己想到办法联系上乾隆了,或者乾隆主动要求富察氏接苏幼青进宫,可能容贵妃那边还没斗下去,苏幼青跟富察氏倒先起争端。到时候,苏幼青不仅不是富察氏的助手,反而会是她最大的阻力了。”

何灵想了片刻,“那该怎么办呢?如果容妃晋为贵妃,苏幼青进宫了,只怕富察氏能好好坐稳了嘉妃的位置都算不错的。那我不是还要在这个梦里继续熬下去?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得想个办法。”

秦若曦看着何灵着急的样子,笑着说,“那你想个办法,不管好不好的,只要是你想出来的,咱们也去赌一把。”

何灵想了又想,哭丧着脸,“我也想不出来,这个梦真是可怕。朱医生,我有个请求,出去以后,不许再让陈晓峰挑梦了。”

朱幼安微笑着说,“好,不让他选。”

秦若曦也笑了,“从这个梦出去,我估计你得把陈晓峰骂个半死。”

何灵很气愤,“岂止是想骂个半死,我简直是想把他骂死!”

一提到陈晓峰,何灵忽然想起来了,“若曦姐,我想到一个办法,能不能阻止一下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断发啊?”

秦若曦愣住了,“阻止皇后娘娘断发?”

何灵点头,“是啊,咱们所有推测的前提都是皇后娘娘断发,如果咱们把这个前提给阻止了,是不是暂时解不了的结就推迟一点了?”

秦若曦想一想,“这倒是个办法,但还是有后遗症的。如果因为我们插手了,皇后娘娘这次不断发,那帝后离心很有可能无限期推后,甚至有可能就不会发生。”

何灵明白了,又郁闷上了,“如果皇后娘娘这一次能忍下来不断发,以她隐忍谨慎的性格,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让她跟乾隆决绝了。”

秦若曦说,“是啊,这就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现在皇后娘娘断发,那么后位很有可能就空了出来。只是……空出来的后位,富察氏应该争得到。哪里会有三四年时间从秀女到皇后的道理?除非她自己在潜意识里安排梦境走向,我就是要三四年从秀女到皇后。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梦我们也没什么意思了,咱们相当于花这么多年时间陪梦主跑一圈。”

何灵低声哀嚎起来。

朱幼安接话了,“其实,我倒觉得何姑娘这个想法有点意思的。如果这一次皇后娘娘不断发,只要她在宫中镇守住六宫嫔妃,那么苏幼青倒是可以进宫了。苏幼青进宫,上有太后老佛爷、皇后娘娘,她必定不敢公然地与富察氏闹翻,还是得依附富察氏,说不定这样反倒给了富察氏时间去站稳根基。”

秦若曦没想到这个梦里一直不拿主意的朱幼安会帮何灵,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何灵,“好吧,如果按照何灵的想法,咱们要阻止皇后娘娘断发,我们在京城,他们在江南。天高皇帝远,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朱幼安不等何灵哀嚎,干脆接话说,“这个事倒是巧了。咱们三个人都不可能赶去江南的,但是陈晓峰倒是可以去,他才刚给了我消息。对了,何灵,陈晓峰这里的消息,你自己知道就好,富察氏那里就暂时不用告诉她了。”

秦若曦听朱幼安语气,应该是同意了何灵的提议,“行,咱们想办法去阻止皇后娘娘断发。不过,这次阻止了,如果以后再没机会断发,可能这个梦也会继续延期。”

何灵知道秦若曦不乐意放弃这次送上门的废后机会,犹豫着说,“要不然,咱们还是不管了吧。反正都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选择,听天由命吧。”

经秦若曦提醒何灵早就发现了,只要自己决定了,朱幼安好像也不怎么反驳。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要说朱幼安尊重或支持何灵吧,可能也未必,更多的大概是让何灵自行决定后自行承担后果。

果然,何灵这句话一出,朱幼安也不坚持出手阻止皇后娘娘断发了,“那这事,咱们就旁观着吧,消息呢,也可以传给富察氏。她要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还有一件事,何姑娘,你与那富察氏走得近些,可曾听她提起索尔隆之类的名字?”

何灵想了想,“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呢?是谁啊?怎么了?”

秦若曦说,“她的青梅竹马。”

何灵摇头,“从那次苏幼青事件过后,她再没提过从前的事,只怕两个人终于决定相忘于江湖了吧。”

朱幼安说,“陈晓峰传来消息,这位索尔隆骁勇善战勇猛无敌屡建奇功,应该很快会进京面圣了。”

何灵茫然地看着朱幼安,“富察氏在后宫,她的青梅竹马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啊。她身为乾隆的嫔妃,还敢在后宫公然会见男宾不成?这可就是自己作死了。”

朱幼安说,“在宫里她自然是不敢的。依何姑娘所言,如果富察氏从没提及过索尔隆的话,大概也是两人都安定下来了吧。稍微注意一下就好,既然她已经做到嘉妃了,没必要再弄点有的没的让咱们陪她走弯路了。”

秦若曦提醒何灵,“你以前好像说过,富察氏跟她的青梅竹马好像有自己的联络方式。何灵,我们还是要留个心眼,别我们在前面替她想着怎么做皇后,她在我们后面拆台子捅刀子啊。如果有什么异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咱们好商量商量。”

乾隆这一趟江南之行一去竟然四个多月,好在如今乾隆朝内外一片歌舞升平,否则这种随便离京几个月的行为,居然没人做点挖他墙角的事。

韦远再没传递其他消息回来,就算何灵和秦若曦再想知道辉发那拉皇后是否断发,也只能等着乾隆、皇后娘娘回宫再说了。

不过,秦若曦推测,韦远没有再送消息回来,只怕那辉发那拉皇后自己又想明白了,不断发了。

否则,皇后断发这样重大的事件,一定值得韦远再千里迢迢送一次消息的。

秦若曦猜得没错,皇后娘娘果然没有断发。

但是,所有人都发现了,乾隆和皇后娘娘有些不对劲了。从前如果乾隆和皇后娘娘同时出现,皇后娘娘目光总是在乾隆身上,说话做事总是为乾隆考虑。

从皇后娘娘看向乾隆的目光中,能看出各种情绪。有欢喜的时候,有欣慰的时候,有悲伤的时候,更有发光的时候。

就算乾隆有说话不到位、情商下线的时候,皇后娘娘开解完自己总是能给乾隆找一个好理由,再继续隐忍下去。

看向乾隆的目光依然含有温度,是的,何灵想起这个词。

那个时候,何灵是能感觉到皇后娘娘深爱着乾隆的,她的目光中有温度。

这一次江南之行回来,何灵发现,皇后娘娘的眼神变了。虽然皇后娘娘一如既往地端庄大气,一如既往地堆着微笑,可是,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有时候乾隆跟她说话,她还会心不在焉地神游,留下一脸尴尬的乾隆。

虽然看到皇后娘娘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丝一毫都没少。

可是,何灵感觉到了皇后娘娘心态的变化,她对乾隆变了。

就这种情况下众人见面,富察氏挺个大肚子出场,居然还不忘跟乾隆的背景音乐,何灵十分无语。

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富察氏和满脸堆着不变微笑眼神空洞的皇后娘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灵知道这个梦终于要结束了。

也好,说到底还是梦主跟后宫嫔妃斗,自己虽然提供了些信息,也没起什么大作用。

也不知道富察氏到底如何做到的,乾隆才从江南风尘仆仆地回宫,休息了一晚后,第一个翻的牌子居然还是富察氏的。

何灵不得不感慨,富察氏果然是有手段,这么多嫔妃,乾隆都还能记住她。

而且她大着肚子,又不能侍寝,乾隆还是要翻她的牌子,如果不是富察氏令乾隆神魂颠倒念念不忘,必定是乾隆对富察氏有什么要求了。

果然,乾隆翻了一次富察氏的牌子后,富察氏以自己接近临盆、敏多儿要照顾和敬小公主为由,让乾隆同意她从富察氏府中又带了个奴婢进宫。

何灵不得不再次感慨,富察氏真的是个狠人,知道自己暂时抓不住乾隆的心,居然想出用替身这一招。

难道她就没想过自己降不住这替身,反而要分身对付替身的可能?

不用秦若曦提醒,何灵也知道,这个奴婢,必定是已经被她洗白了的苏幼青。

传说中开挂的令妃娘娘,魏佳氏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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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69

从江南到后宫,从苏幼青到魏佳氏,这个把乾隆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终于上线了,而且是以一种宠冠后宫横扫宫娥的姿势上线的。

从前乾隆金屋藏娇的方式导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苏幼青,再加上苏幼青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离开后宫,更以一种蛮不讲理地方式强制要求大家忘掉有苏幼青这个人。

后宫中是没了苏幼青,可是后宫中却依然有苏幼青的传说,没人真的傻到以为凭空而来的魏佳氏就这样独得乾隆恩宠,而且还是只有从前苏幼青能匹敌的宠爱方式。

从乾隆的角度来讲述为魏佳氏的故事是这样的,为表示皇恩浩荡,乾隆特许富察氏孕中省亲。虽然大家都很无语孕中省亲这个操作,尤其是富察氏已经是孕晚期,应该静养待产的时候,还能同意她回家省亲。

但是乾隆认为这是皇恩浩荡的体现,富察氏也愿意以身犯险,大家也只能背后嘀咕两句。乾隆都已经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解释,难道还会有人好死不死地追问,富察氏怀胎大肚本该待产,为什么还要回家省亲呢?

这一省亲,别的也没带回来,就带回来个特别温柔体贴的奴婢,魏佳氏。

这魏佳氏也是个有福气之人,乾隆体恤富察氏,亲自给孕中的富察氏送了些极品燕窝之类的补品。

体恤富察氏的过程中,这位温柔体贴的魏佳氏亲自给乾隆端了盆水洗手,自此就给乾隆留下了深刻印象。

玉墨、雪莺两位丫头声情并茂地讲述“温柔体贴的魏佳氏亲自给乾隆端了盆水洗手”整个过程,眼睛里却全都是不屑。

秦若曦看两位丫头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了,笑得花枝乱颤地教训她们,“你们这两个丫头,也就是我跟你们佳贵人宠着你们了,才容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换了别的主子,嘴都给你们撕烂呢!”

玉墨瘪了瘪嘴还没说话,雪莺倒是迅速回嘴了,“小姐,咱们俩这算是说得轻了呢,你们要是看看别的宫里传的,那才是不堪呢。不过,也该这魏佳氏被这么传,说什么‘温柔体贴’啊,也不怕人笑掉大牙。正经自己主子跟万岁爷说话的时候,有这么巴巴儿地上赶着往前凑的没有?也不知道那富察氏府中是如何教导的,怎么教出这种给自个儿小姐上眼药的奴婢。”

玉墨这次不瘪嘴了,改成白眼,“这何止是给自家小姐上眼药啊,根本就是在自家小姐碗里夺食,而且还是吃相难看的夺食。所以说啊,改了名改了籍又如何,到底是勾栏里出来的姐们儿,这浑身轻贱的毛病是改不了的。”

秦若曦愣了,她跟何灵是知道魏佳氏就是苏幼青的,玉墨、雪莺等人是如何得知的?奴才们都传遍了改名改籍之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玉墨,你们怎么知道富察氏那丫头改名改籍之事?”

玉墨叹了口气,“禀玉贵人,这话吧,其实就跟明王爷是一个道理。大家伙都知道,大家伙都不说。虽然咱们都没见过苏幼青,但是总是有人见过啊。如今她这来势汹汹的样子,谁能忍得下去啊。她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早就被大伙儿传开了。”

何灵笑道,“玉墨,这话你们也就是我们跟前说说啊。到了外面,听到别人传这样的话,你们都得赶紧走开。既然万岁爷处心积虑地要掩埋苏幼青之事,咱们就得按万岁爷说的来,从来就没有过苏幼青这么个人。至于魏佳氏,万岁爷能一眼相中了她,也该得是她的福分。”

玉墨点头,“小姐,我们知道的。原本我们也不是不参与这些闲话的。有些闲话,就算听到了,我们也不敢瞎说的。也是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又如鲠在喉了,这才在小姐你们跟前说道说道的。”

秦若曦笑着说,“咱们堵心不算真的堵,只怕那富察氏才是真的堵吧。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是魏佳氏为她做嫁衣裳,还是她为魏佳氏做嫁衣裳,还真不一定呢。看这样子,万岁爷快给魏佳氏晋位了吧?”

何灵笑着掩面,“得了,这后来的都要追上咱们俩了,咱们俩是不是太不思进取了?论相貌论家世,咱们俩也不差啊,怎么就一直贵人上不去了呢?”

玉墨严肃地说,“小姐,你终于想起自己相貌家世俱佳,这么些年也才得个贵人了?虽说小家晋到贵人已经算不错的了,不过既然意识到咱们不思进取了,确实也该提点精神了。”

秦若曦看话题莫名地被转到何灵身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何灵没想到自己随口吐槽一句玉墨居然当真了,赶紧拉上秦若曦,“玉婉姐姐,都是你,你年纪比我大,晋贵人也比我早,你确实该提点精神了。”

秦若曦一看何灵甩锅甩得还挺顺手,赶紧把锅又甩回来,“尔佳妹妹,玉姐姐看来是靠不住了的,只能是看你了。你如此美貌,又有才能,还生得个小格格,只要妹妹肯努力,假以时日,必定不在那富察氏之下。”

玉墨一听,“小姐,你就听玉贵人一句劝吧。论相貌,小姐比那富察氏不知高了几分,轮才能,那富察氏简直就是饱食终日浑浑噩噩,要说到子嗣,小姐你也生了个小格格,怎么说也比那富察氏更胜一筹啊。可见,还是玉贵人说得对,小姐也该努力了。不说为尼玛察家族,就算为了小格格将来大婚能有得选择,也得好好盘算盘算了。”

何灵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说,还让玉墨逮着个机会教训自己一通。都是秦若曦给递的话,何灵瞪了一眼秦若曦,秦若曦笑得简直要仰倒。

笑够了,秦若曦才劝慰玉墨,“玉墨啊,你家小姐什么都知道,她也在努力的。如今不是富察氏最得宠嘛,她这么努力地跟富察氏走得近,不也是为了将来得个机会嘛。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那魏佳氏会半道杀出来呢。”

秦若曦开口了,玉墨自然不好继续劝导何灵,微微叹了口气。

秦若曦随口问道,“玉墨、雪莺,你们可知道那魏佳氏长相如何?”

玉墨看了看何灵,不以为然地说,“据说那魏佳氏长得倒是美的,但是也不算极美吧。小姐,这次万岁爷给魏佳氏晋封后,应该都能见到她了。”

何灵二人想到了魏佳氏此番入宫,必定是掀起一番风浪的。姑且不论她晋位是否迅速,二人只想关心富察氏是如何考虑的。

连皇后娘娘如何考虑的,何灵都暂时顾不上了。

说到富察氏如何考虑的,何灵果然就找了机会见富察氏。原本以为魏佳氏进宫了,还得宠了,富察氏多少会有些紧张的。

可是,何灵看了看富察氏的样子,满脸满足和幸福的光芒。

幸福?

如果不是知道富察氏那么多过往,何灵几乎都认为富察氏是真的幸福了。

何灵将自己绣的小肚兜小抱被等物件送到富察氏跟前,富察氏看着何灵的绣品,满脸母爱地说,“妹妹,姐姐真是三生有幸能得你这个妹妹啊。你这一手技艺,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何灵笑道,“左右也没什么事,能给姐姐绣些日常玩意儿,也算妹妹有点事做。”

富察氏听了何灵这么说,抬头看向何灵,“妹妹,万岁爷……一直都没翻过妹妹的牌子,姐姐心里想着……”

何灵心里大喊,乾隆给我死一边儿去才好呢,他不翻我的牌子我求之不得,你别乱来啊。我们不一样,我一点都不想要宠爱的,我只想你赶紧当了皇后,我麻利儿地从这个梦里出去。

脸上却堆着温顺的笑,摇着头说,“姐姐,你还是不信妹妹。妹妹说过,如今,只想姐姐能尽快地再晋一位。说到万岁爷的恩宠,实话跟姐姐说,万岁爷常常来姐姐宫中,比翻了妹妹的牌子,还让妹妹高兴万分呢。妹妹如今,只想着能看到姐姐在后宫中走得高高远远的,妹妹好好将小格格养育长大,将来若能给小格格指一门她满意的婚事,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富察氏又看了何灵很久,叹着气道,“妹妹,说起来,你比姐姐我还小上一些,怎么说话这口气,听着……这样的……”

何灵赶紧说,“那也是因为小格格实在让我怜爱啊,我也是做了额娘才知道,只要我的小格格好,比什么旁的都让我安心了。”

富察氏想了想,“妹妹,若你的心思都在小格格身上,姐姐我一定想办法让小格格晋封为小公主。”

何灵心想,你误会了也好,总好过哪一天真的逼着乾隆翻我的牌子,给我一个惊吓。赶紧屈身行礼,“尔佳替小格格先谢嘉妃娘娘。”

富察氏大概想明白何灵为什么要帮她要对她好了,心情放轻松了,“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将那魏佳氏接进宫?”

何灵笑着说,“妹妹也正是想跟姐姐说说这件事呢。妹妹愚钝,确实有些不明白。姐姐既然已将那……魏佳氏……明知她极有可能得宠,甚至万岁爷对她的宠爱会……姐姐为何还要将那魏佳氏接进宫?”

富察氏微微叹气,“若是有得选择,姐姐又怎么会愿意再将她接进宫?从前已经知道万岁爷极为宠爱她,便是我这个嘉妃的妃位,也是因为她才得的。她对万岁爷有多大的影响力,我能不清楚吗?”

何灵犹豫着问,“那姐姐是如何考虑的?这魏佳氏只怕……终究会是个祸害啊。”

富察氏点头,“我知道。妹妹,还记得上一次你跟我说起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一起下江南之事?”

何灵说,“姐姐,皇后娘娘记恨这事,那是应当的。她毕竟贵为皇后,就算她想忍,天下人的耻笑面前,她也忍不了啊。”

富察氏笑了,“是啊,她贵为皇后都要忍受这样的耻笑,更何况我呢?”

何灵不明白,“姐姐?”

富察氏笑着说,“妹妹,姐姐该谢谢你,原本我是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的。我只想着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少一个,哪里会想到借力打力的道理。”

“所以,姐姐你接魏佳氏进宫,是因为……”

富察氏点头,“想明白了啊。万岁爷去江南之前,你曾提醒我,希望能在万岁爷跟前争取到向容妃、纯妃学习的机会。可是,我到底年纪轻、资历浅啊。”

何灵说,“姐姐,虽说这次的事,年纪和资历上是遗憾了些。从长远来看,年纪轻、资历浅反而是优势啊,你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扭转局势的。”

富察氏点头,“对啊,我需要大把的时光来扭转局势。如今的这位皇后娘娘,她对万岁爷心中有情爱,对我们其余的嫔妃是真心能容忍的。如果我不能晋贵妃位,那还不如谁都别晋贵妃位。要保证谁都晋不了贵妃位,就得如今的皇后娘娘好好的继续做她的皇后。”

何灵心中疑惑起来,以秦若曦的推测,皇后娘娘江南之行应当是帝后离心,皇后断发。

可是,皇后娘娘好好地回来了,也不能说好好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后娘娘不对劲。但是至少皇后娘娘的头发好好的,只要她的头发好好的,那她的后位就能好好的。

难道,皇后娘娘没有断发,是因为富察氏从中做了什么?

不能啊,韦远送个消息都是快马加鞭跑死了好几匹马呢,她富察氏能做什么呢?

何灵说道,“姐姐,皇后娘娘如今这样子……也未见得好好的啊。”

富察氏不屑地一笑,“那是因为她对万岁爷心中还有幻想……”

说到这里,看了看何灵,看何灵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继续说,“万岁爷对谁都宠爱,可对谁都不能长久。我们后宫中的女人,早就该明白这一点。万岁爷宠爱这许多的女人,哪里是因为什么雨露均沾,不过是因为每个女人都有她可爱的一面吗?皇后娘娘想不明白,万岁爷……是不可能只爱一人的,即使是跟他从宝亲王府出来的人也不能。”

“我从前也如皇后娘娘一般,总以为万岁爷既然真心爱我,就会一直爱我的。所以,那时候我才会嫉妒、才会郁郁寡欢,也才会心如死灰。妹妹,这也得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了,万岁爷确实是真心爱我的,他爱我的时候是爱的。可是,他也同样真心地爱着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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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0

富察氏这话说得极为感伤,何灵忍不住安慰她,“姐姐……姐姐……这也是没办法了的。咱们也只能是,自己想开些才好呢。”

富察氏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微笑着说,“我自然是想得开的,我若是想不开,又怎么能拔了我们这一波里的头筹?三四年间,从秀女晋封为嘉妃,这还不能证明万岁爷对我的宠爱吗?若是我这样的还想不开,那这后宫就没人能想得开了。”

想了一会儿,自己又笑了,“我现在倒是很想得开的,只怕……看皇后娘娘那样子,是真的想不开了。可是,既然进了这后宫中,既然要夺这荣华富贵,世人眼中的荣光,就该付出些代价啊。进了后宫,伺候帝王家,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可能?”

何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许她想起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想起了自己对乾隆曾有过的幻想和幻灭的幻想,想起了自己付出的代价。

富察氏忽然想起该说魏佳氏,“我这三四年能晋为嘉妃,自然是世人眼中无上的荣耀。可是,妃位算什么?别说是妃位了,只怕后位……可是,这后宫中到底也只能做到后位了。”

何灵听到这句话,心里“噗通噗通”一通狂跳,心中一顿祈祷求饶,我的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还不行吗?到皇后就差不多了啊,你还想怎样?我可经不起你这么玩了啊,多少年了,非得要熬死在你梦里吗?

富察氏喃喃地说了这一番话后,想起何灵来,赶紧弥补,“古往今来,做到后位又如何?能立自然也能废,做到皇后被废掉的难道就没有吗?”

何灵叹气,我的姑奶奶,你做不了女皇的,能不能别想了?就你这一天天伤春悲秋的模样,哪里有女皇的杀伐决断?

咱能不能先完成第一个小目标,当了皇后再说?

“姐姐……”

富察氏赶紧把神思拉回来,“妹妹,你可有什么想跟姐姐说说的?”

何灵估计富察氏是担心自己乱说话,可是自己真的只想帮她赶紧封后,如果不是因为何灵是迷途中人,这简直就是高尚的自我牺牲和奉献精神了。

“姐姐,那魏佳氏……到底该如何拿捏住她呢?只怕……将来总是会与她争的。”

富察氏漫不经心地说,“日后自然是要跟她争的,这一点我早就想明白了的。不过,与日后与她相争比起来,我现在须得要用用她。如果没有她,我拿什么去跟容妃等人争?只怕等不到我羽翼丰满,她们就要掐灭了我。”

何灵听富察氏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姐姐说的也是。只是……姐姐,可想好下一步怎样做了没?有没有妹妹能做什么的?”

富察氏笑着说,“如今万岁爷对魏佳氏正在行头上呢,我只需要确保一件事,在我诞下小阿哥之前,魏佳氏能不封妃即可。她再得宠又如何,只要我能压她一头,只要她还在我这重华宫中,我就还有机会。况且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天下人都知道她魏佳氏是从我富察氏府中出来的。有她魏佳氏的一天,我富察氏就不能比她差了去。”

何灵提醒富察氏,“姐姐,听说魏佳氏就要晋为贵人了?魏贵人……”

富察氏点头,“我知道,还是我提议的。反正乾隆都是要给她的,由她提出来,还不如我提出来呢。反正我这都是借花献佛,真正心酸的是皇后娘娘。”

何灵犹豫着说,“万岁爷已经跟皇后娘娘商量好了?”

富察氏摇头,“什么商量,根本就是命令啊。想想江南一行,皇后娘娘给万岁爷甩了那么多脸子,万岁爷也没怎么着她。说起来,万岁爷不过见几个红颜知己,这算什么事呢?哪里就犯得着发那么大的醋劲?她可是皇后娘娘,世间女人的标杆、典范,这可是犯了个寻常妇人都不会犯的‘妒’字。”

何灵在脑中仔细回想,当初有没有给她说这些?好像说了,不太记得清楚了。

何灵低声说,“皇后娘娘的样子,似乎不太好呢。”

富察氏点头,“她最好就一直是这样子,她若不是这样子,我还要担心了呢。”

何灵发现,这富察氏也是个很理性的人啊,不过她对皇后娘娘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对她有同情心同理心了。

对于魏佳氏,虽然富察氏没有详细地说明到底二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是从富察氏的话中可以感觉到,她二人如今应该是合作的模式。

也是,现在两个人都还是羽翼未丰的小菜鸟,虽然富察氏已经晋封为嘉妃,但到底年轻。虽然魏佳氏得宠,但是到底没有任何仰仗,还不如组队合作来得好。

现在暂时可以不管魏佳氏了,只看富察氏能不能生个小阿哥,顺便趁着生小阿哥的机会……算了,应该不可能的。

如今乾隆膝下儿女也渐渐多了,就算再得个小阿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了。

皇后娘娘的嫡子还在眼前呢,她富察氏应该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了。

果然,魏佳氏晋封为魏贵人,富察氏生了个小阿哥,对乾隆来说两件喜事前后发生。但是,乾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理智,并没有因为富察氏生下了小阿哥就将她晋为贵妃。

听到这样的消息,何灵竟然觉得非常遗憾,这富察氏开挂为什么就不能认真点开?她是梦主啊,难道就不能直接说一声废后、直接蛮不讲理地封自己为皇后就可以了?

听到何灵的这声遗憾叹息,秦若曦笑得几乎打滚,就算在梦境中开挂,也要讲点基本逻辑法,如果她真的这样开挂,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开挂呢?

至少一开始开挂,何灵就不用在这个梦里熬这么多年了。

或者一进来就严格按照历史来,她身为富察皇后,那是乾隆心中的白月光,哪里会有这许多破事?

不过,倒是乾隆给富察氏的小阿哥起名字让大家心生防备了,居然是永琏。

皇后娘娘的嫡子,是永璂……璂,那几乎就是边角料了,虽然也是玉。

琏……这个字很重啊,暗示继承宗器的意思。

原本何灵不知道这些名字的含义,秦若曦一路给何灵普及小知识,也让她懂得了,都是玉,可玉跟玉是不同的。

比如富察氏生下的这块玉,乾隆帝称他“聪明贵重,气宇不凡”,这是要气死皇后娘娘、顺便气死其他嫔妃的节奏。

不过,皇后娘娘一直都气着的,这次气得更狠了,这口气估计是缓不过来了。

何灵曾问过秦若曦,既然富察氏梦中已经将历史篡改了,为什么在儿女的姓名上,她还是按照富察皇后的生平来?

而且,乾隆为什么就一定要给一个妃位的儿子用“琏”字呢?这富察氏到底是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啊,这完全是给自己惹事啊。

秦若曦的解释非常佛性,也许梦主随便看了本书、或者随便看了部电视剧,晚上做梦就将自己定位富察氏了。

鉴于真实历史的富察氏死得比较早,儿子们……确实是儿子们也都死得早,梦主大概是想体验一把“类似穿越”的剧情吧。

顺便看看自己如果不是开具就当皇后,怎么才能通过个人努力改变富察皇后短命、儿子们早死的悲惨结局。

这个解释很牵强,但是何灵只能这样相信。

既然梦主想要改变真实历史中的富察皇后的命运,那为什么还弄个青梅竹马进来呢?

秦若曦的解释是,那肯定是她在现实中的暗恋对象,反正都是做梦了,干脆就一锅烩了吧。

这个解释让何灵很无语,也更加担心了,如果青梅竹马是她的暗恋对象,那这青梅竹马很有可能会再次上线的。

那这个梦境到底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陈晓峰这个梦简单,到底简单在哪里啊?

这个秦若曦没法回答了。

就在何灵为富察氏这位“聪明贵重,气宇不凡”的儿子担心的时候,剧情居然跳了,而且跳得何灵和秦若曦都措手不及。

不过,这次跳剧情,让何灵相信秦若曦随口胡诌的推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乾隆又给皇后娘娘惹事了,剧情跳到现在皇后娘娘还能坚持住没断发,真是倔强又坚强啊。

这一次跳的剧情,连一向很乐于推测剧情的秦若曦都无语了。

因为,乾隆居然带回来一位姑娘。

据说,这是乾隆在打猎的时候,忽然射中的一位姑娘。原本以为是猎物,结果变成了个姑娘,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姑娘临死……没死,临昏迷前,念了一首什么淫词艳曲来着。

据说那首诗念完,乾隆脸色都变了。不仅乾隆脸色变了,传到后宫,所有人脸色的都变了。

秦若曦的脸尤其难看。

何灵让秦若曦重复一遍那首让她一脸便秘的淫词艳曲,秦若曦差点没发火打人。这是何灵第一次看到秦若曦生气,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到秦若曦缓够了情绪,到底把那首淫词艳曲念了出来,“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何灵重复了一遍,点头同意,“这确实是淫词艳曲啊,谁写的啊?这么**裸地勾引皇上,真是够够的了。”

转头一想,“等一等,若曦姐,我怎么觉得这首诗有些耳熟?”

秦若曦生无可恋地说,“你这会儿觉得有些耳熟了?那一句耳熟?”

何灵偏头想了想,“大明湖畔!等等……围场打猎……射中个姑娘……大明湖畔……不会吧?”

秦若曦气得头都快磕到桌上了,“我也觉得不会啊,可是,这不人都到宫中了吗?”

何灵结结巴巴地说,“这不会是童年回忆……《还珠格格》吧?”

秦若曦闭上眼睛,“何灵,等从这个梦出去,咱俩一块儿打陈晓峰,往死里打!”

一看秦若曦的表情,何灵也跟着“啪嗒”一声把头磕在了桌上,“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到底有没有基本逻辑法啊?”

两个人唉声叹气地把头磕在桌上翻过来翻过去烙了半天饼,还是秦若曦先缓过劲来,“何灵,现在有没有觉得这个梦好刺激、好新鲜、好有意思?”

何灵把头埋在桌上定住不动,“我想打陈晓峰,往死里打!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就算他是王爷,我也打!”

秦若曦瓮声瓮气地说,“要不,咱们把他骗回来,打一顿出出气?”

何灵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个梦里其他人都可以不讲基本逻辑,我得讲!我用什么理由把他骗回来啊?这个臭流氓,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们也不敢见他的。”

何灵哭嚎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问秦若曦了,“若曦姐,那现在这个梦怎么办?”

秦若曦头又埋在桌子上,半天不吭气。

何灵伸手捅咕了一下秦若曦,“若曦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会不会真的老死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梦里啊?”

秦若曦抬起头来,继续生无可恋,“我有点承受不起了,搬救兵吧,找朱幼安和韦远。”

自从那位神秘的疑似“还珠格格”小燕子出现后,秦若曦和何灵士气打受打击。

搬救兵搬了几次,也没能搬到韦远,朱幼安终于有空过来了。

一看到秦若曦和何灵黑气密布的脸,朱幼安吓了一跳,“二位姑娘这是怎么了?真的生病了?”

秦若曦不想说话,垂头丧气地示意何灵开口。

何灵带着哭腔说,“朱医生……”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

朱幼安一看两人的架势,更着急了,“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先说出来,我才能想办法去联系韦警官啊?到底怎么了?”

虽然这个梦本来也够匪夷所思乱七八糟的了,但是秦若曦一直都给何灵鼓劲,何灵吐槽抱怨一会儿自然就打起精神继续升起斗志了。

可如今,连秦若曦都没了斗志,何灵想起来就觉得想吐血。

“朱医生……这个梦……我想打陈晓峰。”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的表情,这次是真的郁闷和生气了,“何灵,怎么了?你慢慢说,就算要打陈晓峰,也得出了这个梦才能动手吧?”

不提“出梦”还好,一提“出梦”两个字,何灵还真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朱幼安尴尬地看看何灵,又看看秦若曦,两个人状态都很不好。

看来只能等何灵哭够了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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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1

哭了大概半小时,何灵渐渐手收了声,这么哭着也不是个办法,除了情绪得到宣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朱幼安见何灵止住了哭声,柔声问,“要不要喝点水?还想不想再哭一会儿?”

何灵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谢谢你,朱医生,我现在好多了,先不哭了。”

秦若曦还是把脸埋在桌子上,一点都不想开口说话。

朱幼安说,“那,何灵,你现在愿意说说是怎么回事吗?你们俩都这样情绪低落,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韦警官商量一下的。”

朱幼安的这番话让何灵心中大为安慰,点着头说,“朱医生,真的出大事了。你们太医院是不是在诊治一位受了箭伤的姑娘?”

朱幼安点头,“这两日确实是为一位姑娘诊治,那位姑娘……乾隆倒是挺紧张的。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的,反正乾隆不是宠幸这位就是宠幸那位,只要我们保住富察氏就行了。二位姑娘这么难过,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传言?”

何灵叹口气问,“朱医生,咱们小时候都看过一部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你还记得不?”

朱幼安温柔地说,“我从小身体不是很好,在家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我总是看书,不怎么看电视剧的。何姑娘,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是讲什么的?是不是非常要紧啊?”

何灵一听朱幼安小时候不怎么看电视剧,怪不得太医院诊治“小燕子”他也不着急,也没把这事当件大事来看。

看来,很多事不知道也许还更快乐些呢,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朱幼安说的这句话可不就很对,只要能“保住富察氏”这个梦就是安全的啊?管什么小燕子、紫薇的呢?

朱幼安一句无心的话,何灵忽然有些释怀了,“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个梦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所以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了。”

朱幼安点点头,“就算没什么大事,如果不开心了,哭一哭也是好的。何姑娘,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是什么?你们想到了什么吗?”

何灵说,“我小时候……也不仅是我小时候,我和若曦姐姐都看过,后来每年夏天一到放暑假的时候,电视台都会重播的。”

朱幼安笑着说,“那可是假期神剧《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这几部当中哪一部?肯定不是《西游记》了,这里没有孙悟空。也不能是《新白娘子传奇》,没有白蛇也没有许仙。是《还珠格格》吗?何姑娘是不是想家了?”

何灵先点头后摇头,“没错,就是《还珠格格》!我们不是想家了,也不是不想家,只不过这事不是因为想家。这部《还珠格格》其实是虚构了一个故事,乾隆十八年前在济南大明湖畔有一颗遗珠,这颗遗珠后来就找上门来了。然后吧……这颗遗珠太能闹腾了!”

朱幼安笑了,“看来,这颗遗珠就是太医院正在诊治的这位姑娘了。只是……二位姑娘在担心些什么呢?”

朱幼安这么一问,何灵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哭有些莫名其妙了。是啊,乾隆要不就是从外面带女人回来,要不就带个女儿回来。

反正他不会安安静静地做个老实皇帝,总是能想出各种乱子,又何必反应过激呢?

何灵叹着气拉起秦若曦,“若曦姐,我觉得我们好像不用如临大敌了。反正这小燕子不会只折磨我们两个人,这后宫中从太后老佛爷开始,很快都要被她祸害殆尽,无一幸免。咱们就别吐槽梦主了,说不定这个梦真的如你推测的一般,她看了一两部电视剧,晚上就做了这么个梦,咱们倒霉催的就进来了。”

秦若曦终于抬起头来,“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原来,我们真的在一个荒诞的世界啊。还珠格格……小燕子……又不是穿越,为什么会有这些人?我们在这个梦中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

朱幼安听到现在,大概猜到了是这位“小燕子”让两人情绪失控了,偏偏这个“小燕子”是她们耳熟能详的一个虚构人物。

由这个耳熟能详的虚构人物,两人将梦中的崩溃情绪发泄出来了而已,“二位姑娘,可还记得以前跟你们一同进梦境探险的那位温姑娘?”

何灵说,“温小雅?记得啊,她不肯上第二层来,就留在了第一层。”

秦若曦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温小雅即使贪吃任性,其实这么看来,她很了解自己,也很了解迷途啊。”

朱幼安说,“那位温姑娘其实是一位通透的人,她的肉身似乎已经无药可医了……其实她很清楚,不管是在迷途,或者是梦境,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就算能上第二层、能上第三层,只怕也不够时间让她走出这迷途了的。”

秦若曦接话说,“所以,第一层的每一个梦境,她都没有尽力地去争取能量,反而是体验生命。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这尽头不仅仅是梦境、不仅仅是迷途,更包括现实中的人生。”

何灵说,“所以,温小雅选择留在第一层,其实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跟自己告别?那我们呢?”

朱幼安柔声问,“是啊,二位姑娘,也许我们都该问问自己,我们呢?那位温姑娘,她能够当机立断地决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在梦境中吃遍美食坦然赴死。我们呢?为什么我们不会选择留在第一层梦境,而是上了第二层,以后会继续上第三层、第四层?不是因为第二层、第三层的梦境比第一层的简单或者真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是因为,我们都想要回到自己真正的现实去。”

“要回到我们真正的现实去,必须一个接一个地在梦境中获取能量。我们的目的,是进梦境获取能量,能量多或少,都没有关系。那么,这个梦境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虚拟荒诞的,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有没有这位还珠格格,这个梦,我们都要经历。她能能以如此高调的方式进入这个梦境,一定会有作用的。只是,目前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用。”

“除了这位还珠格格,这个梦境中又有谁就是真实的呢?其实,都没有,只不过这梦境对我们来说相当于真实,所以我们才会把真实的情感投入到其中。换个角度想想,就算不是出现还珠格格,换个其他什么人出现,甚至魏佳氏这个人,也是一样的让人难以接受的。可是,我们都很坦然地接受了魏佳氏,那么这个还珠格格,也不该让她影响到我们的主要目标。如果实在不想跟她有接触,避开就好了,不要让她影响到我们的心情。”

其实这些话秦若曦、何灵自己也能想明白,只不过是还珠格格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了,情绪上有些接受不了。

朱幼安淡定又理性的分析,让二人渐渐静下心来。

也对啊,还珠格格又如何呢?早该死掉的富察氏到现在还没当上皇后呢,有什么好惊讶的。

秦若曦想明白了,微笑着说,“咱们要不要去见识一下这位还珠格格是不是跟电视里一样闹腾?”

朱幼安摇头,“二位姑娘现在大概是见不到这位还珠格格的了,这两日乾隆都守在她身边呢。不过,何姑娘如果愿意,倒是可以去富察氏那里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何灵还没找着机会去见富察氏,“小燕子”果然就被乾隆搂着还珠格格地叫开了,后宫中以魏佳氏为首的嫔妃也顺杆爬着恭喜乾隆终于寻得民间遗珠,“格格”、“格格”地叫得十分欢畅。

据说认亲场面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魏佳氏丝巾都沾湿了两条,如此感同身受的表现让乾隆非常满意。

更有感于魏佳氏都能将规矩学得很好,为了能让太后老佛爷接受这位民间来的格格,乾隆将还珠格格交给了令嫔调教,务必在太后老佛爷祈福回宫之前将她调教出个正经格格该有的模样。

对了,魏贵人早就已经晋为令嫔了。

何灵、秦若曦看过电视剧,虽然这电视剧有些久远了,但大概还能记得还珠格格被调教的过程中,闯了无数的祸,还没调教成功。

想想二人既不想晋位,又不想争宠,在旁边看热闹都还有可能被误伤,还不如离得远远地听些传闻就行了。

果然,自从那位还珠格格伤好后,魏佳氏倾尽全力地调教她,结果换来的却是天天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的小燕子。

自从小燕子进了这个梦境,何灵和秦若曦终于觉得这个梦境不再压抑了。果然啊,旁观别人的倒霉事,心情真的会很好,即使这件事对何灵和秦若曦来说未必是好事。

小燕子这里,大致也跟电视剧差不多,最后魏佳氏撂挑子,把还珠格格扔给了皇后娘娘调教。

何灵、秦若曦虽然乐意看到这么个活宝似的人物来冲淡一下这个梦境的气氛,但是这么个刺头莫名其妙丢给心如死灰不问世事的皇后娘娘,两人还是觉得挺心疼皇后娘娘的。

看戏到现在,何灵觉得当皇后娘娘真的也没什么好处啊,根本就是一个背锅侠。

随时准备接受从天而降的锅。

原以为宝娟会上演经典的容嬷嬷针刺格格的戏码,不过由于梦中没有出现紫薇格格而未能实现。再加上皇后娘娘又无心世事,还珠格格居然把坤宁宫闹了个鸡犬不宁。

乾隆对还珠格格还真是宠爱啊,即使是对一向颇为宠爱的和敬、和恪公主都没这么高的容忍度。

大概是因为其他的公主、格格都太过正统了,这个民间来的格格又十分出格,让乾隆觉得十分新鲜。

也有可能,乾隆老了,开始喜欢闹腾的生活。

刻意的回避之下,何灵和秦若曦一直没机会跟还珠格格相见。倒是魏佳氏,从第一次听到苏幼青的名字开始,到真正见到她,竟然过去了整整六年。

好在这六年的时间是跳跃着过的,如果硬抗六年,秦若曦一定会想办法逼何灵做点什么事跳剧情了。

魏佳氏果然如韦远等人所说的,是个极美的女子。即使过去了六年,她已经是生育了和硕和恪公主,早已过了双十年华,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但是见到她的第一面,何灵便看出这魏佳氏不仅仅是貌美,当然容貌秀美的,更重要的是,魏佳氏很有灵气,或者说仙气。

就是周身的这一股灵气,能让人忘掉她原本出身青楼,更忘掉她其实并没有高贵的血统。

怪不得乾隆给她一个“令”字,“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果然是气质高雅。

魏佳氏不仅气质高雅,而且性情看起来是温暖而柔软的,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能放松下来。

何灵、秦若曦默默地站在后面,听魏佳氏柔声向皇后娘娘问安,声音也让人觉得很舒服。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那么多事,何灵也会忍不住喜欢她的。

人真是奇怪啊,即使知道富察氏才是应该去相处、帮助的人,但是看到魏佳氏后,何灵竟然觉得魏佳氏很值得交往。

而且,何灵感觉不到魏佳氏有哪一点让人反感的地方,这一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看来,乾隆宠爱她,真的是有道理的,并不完全是开挂。

身为令嫔,位份已经高于何灵和秦若曦,魏佳氏竟然还能不带身份地跟何灵、秦若曦聊天打招呼,这更让何灵对魏佳氏倍生好感。

反倒是富察氏,即使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何灵一直都围绕着富察氏转,但在众人面前,富察氏并没有特别表现出对何灵的亲厚。

至于心灰意冷不问世事的皇后娘娘,如果这时候传出皇后娘娘断发出家的消息,何灵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看着皇后娘娘的样子,何灵有种感觉,也许一个人最珍贵的,是情绪。那种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引发的情绪起伏,才是一个人真正宝贵的东西。

何灵、秦若曦还等着看还珠格格调教与反调教的闹剧,居然又出了大事。而且这次的大事,既跟富察氏有关,又跟还珠格格有关。

怪不得朱幼安说,还珠格格出现在梦境中,一定是有作用的。

想一直回避还珠格格的心愿,果然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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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2

这小燕子还真是小燕子啊,说她天天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不干正事,是一点没冤枉她。鉴于乾隆对她容忍度实在奇高,皇后娘娘又不问世事,其余人吃过几次亏以后也跟何灵、秦若曦同样策略,能回避就尽量回避了。

小燕子天天在自己的地头上玩乐其实也会没劲,又没有电视剧中的跟班永琪、尔康给她创造机会出宫鬼混,除了自己漱芳斋里的丫头奴才,就没见到其他人了。

时间长了,越来越无聊了。

人一无聊了,总得找点其他事来打发时光,小燕子也不例外。

但是小燕子实在是没有任何一点眼力见,除了自己漱芳斋中的丫头奴才,后宫中人人对她皆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她完全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实在轻松自在。

时间长了,她还是希望去找其他人玩。但是整个后宫,除了令嫔娘娘对她和颜悦色以外,她也见不着其他人。

其实也不是见不着其他人,而是其他人都避着她呢,当然她自己不知道的。

基于令嫔娘娘又温柔又体贴,而且对她极为友善,小燕子决定到重阳宫找令嫔娘娘玩。

一次两次,令嫔娘娘还能打起百般精神好好招待小燕子。令嫔娘娘曾天真地以为小燕子该有些自觉性,连续找了自己几次,也该去找其他嫔妃调剂一下嘛。

哪里天天去别人家做客的?

可小燕子就是。

到后来,令嫔娘娘也受不了不学无术天天闯祸捣乱的小燕子了,但是自己刚开始对小燕子又挺和善的,忽然变脸,小燕子一定会记恨自己的。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对她冷淡防范,她自然就知道不受待见,也不会天天跑过来热脸贴冷屁股。

可是,一开始对她热情招待又温柔体贴,忽然翻脸跟别人一样冷淡防范,说不定小燕子还去乾隆跟前去告一状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令嫔娘娘皱着眉头假装自己最近比较忙,如果小燕子过来,实在没时间陪她玩了。

小燕子不明白或者没学会成人世界里的基本礼仪,还以为令嫔娘娘真的是忙得没时间陪自己玩。

所以,小燕子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去重阳宫等待忙碌的令嫔娘娘,再忙总有回来的时候啊。

反正小燕子一天天也没事,只不过是把玩乐的地点从漱芳斋搬到了重阳宫,玩乐的项目还是一样的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

也不对,她还开发了新的玩乐项目,比如爬树,比如施展轻功飞过重阳宫的屋檐。

在不断的躲避和追逐中,令嫔娘娘的回避技术越来越高,到后来真没让小燕子抓到几次了。

不过,小燕子不会乖乖地只待在令嫔娘娘这一边,玩乐的地方越来越远,渐渐地远到了富察氏这一边。

也不知道富察氏为什么对小燕子也是极为容忍,或者她就算不容忍,也没办法将小燕子赶出重阳宫。

小燕子就这么快乐地在重阳宫撒野了。

可是,小燕子这个人是不会见好就收的。在重阳宫,令嫔和嘉妃娘娘都没有难为她,反而让她有一种两个人对她都极好的感觉。

在这种极好的感觉下,小燕子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然后,在某个令嫔假装很忙躲避小燕子的下午,嘉妃娘娘真的有事出去了片刻。

重阳宫中两个主子都离开了,无法无天的小燕子自然就如同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了。

以往小燕子自己玩飞檐走壁都没事,那天下午,刚好遇到学习归来的永琏小阿哥。

永琏虽然被富察氏教育得极好,行为举止都有模有样,但是到底还是个孩子。又遇到了在庄严肃穆的后宫中原本不该出现的小燕子,还看到小燕子飞檐走壁表演自由飞翔。

小孩子自然不会预估风险,小燕子也从来不会预想到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就算重阳宫中所有的奴婢奴才都跪下苦苦哀求小燕子不要冒险,小燕子还是夹着肉嘟嘟的永琏小阿哥飞檐走壁,寻找禁忌的刺激了。

开始两次倒是还安全的。

奴才奴婢们提心吊胆地看了两个来回,发现小燕子果然还是有些武功的,居然能把肉嘟嘟的永琏小阿哥夹着飞来飞去,惹得小阿哥大呼过瘾。

奴才奴婢们实在太高估小燕子的体力了,她一刻不停地从大早闹腾到下午,夹着肉嘟嘟的永琏小阿哥又在屋檐间飞了两个来回,其实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永琏小阿哥是个小孩子,玩得正开心,哪里会舍得停下来,一刻不停地叫着,“小燕子姐姐,再带永琏飞一次,再带永琏飞一次。”

这一声声姐姐叫得小燕子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虽然手都有些抖了,可到底不好意思让永琏失望,更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力竭需要休息。

于是,小燕子强撑着颤抖的手,夹着永琏小阿哥准备飞第三次。飞完单边,如果小燕子知道不可逞强,其实也不会有问题。

但是小燕子哪里是个会认输认怂的人,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再飞回来的时候,小燕子颤抖的手终于夹不住肉嘟嘟的永琏小阿哥了。

在一群奴婢奴才的惊声尖叫中,永琏小阿哥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啪”地一声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小燕子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是她没学过怎么去处理突发事件。在后宫这一段日子,她也知道皇阿玛对永琏小阿哥还算宠爱,这也是她愿意满足永琏愿望的另一个原因。

可是,永琏小阿哥从空中摔下来后,吓懵了的小燕子首先想到若是皇阿玛知道了,一定会责罚她的。

她自己爬高蹿低倒是经常从树上、屋顶摔下来的,还以为永琏小阿哥也跟她一样皮实,摔一下也没什么打紧。

与其在现场被皇阿玛抓个正着惹得一顿板子,还不如先回避一下,等小阿哥醒过来,好好劝劝他别跟皇阿玛告状就行了。

所以,小燕子身为主子,没有想到赶紧召太医诊治永琏,反而大喊两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永琏玩……”

转身趁乱就跑回了漱芳斋。

回了漱芳斋,小燕子喝了两盅酒以后,渐渐地回过神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又开始拉开桌子赌钱了。

那一群惊声尖叫的奴婢奴才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小阿哥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要给小阿哥陪葬。

这么一想,一个个当场吓得瘫倒在地上,软得没有一人去通知富察氏,更没人敢去通知乾隆,甚至连去太医院请太医诊治都忘了。

一群人就这么软绵绵地围着半边脸朝下昏迷在地的永琏小阿哥,安静得甚至能听到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其实富察氏对小燕子是一点都不放心的,所以她已经尽快赶回重阳宫了。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时辰,居然就能这么巧,或者说,居然就这么倒霉,小燕子能闯这么大的祸。

当富察氏回到重阳宫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太安静了,或者说太反常了。

原本该在宫门口守卫的奴才,居然都没在。

小燕子又做了什么?

忐忑不安的富察氏花盆底都差点踩歪了,远远地看到一群奴婢奴才跪成一圈,心中已经凉了。

敏多儿一看这情形,也知道出大事了,原本该几步冲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富察氏身子都软了,只能扶着瘫软的富察氏一步一步往前挪。

待到走近圈子,富察氏看到了半边脸朝下昏迷在地的永琏,隐约还看见有血丝沿着永琏的下巴渗出来。

富察氏一句话没喊出来,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倒在敏多儿身上。

后来才知道,永琏小阿哥从空中摔下来,已经伤着了五脏六腑。原本及时救治,了不得就慢慢调养三五年,总能恢复的。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也不至于影响太大的。

可是,所有人就这么任由着永琏在地上躺了将近半个时辰,小小年纪的永琏原本身子有些弱,还没开始学习强身健体的技能,生存的可能性随着时间也越躺越小了。

富察氏昏倒后,还是敏多儿使人去通知了乾隆、通知了太医诊治小阿哥。

可是到底错过了最佳时间,太医们总不是神医,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永琏小阿哥一定没事,但又不敢说永琏小阿哥一定没救。

总之就是太医们会全力救治永琏小阿哥,但是结果,只能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富察氏原本已经醒了,看着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永琏已经很担心了,听了这些话,又一次晕了。

一脸灰暗的乾隆听完跪了一地的奴婢奴才们东一句西一句地禀报当时的情况,脸已经不仅仅是灰暗了,黑中还带着青,青里又有些白。

乾隆脸上肌肉颤抖着,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这里的奴才们,有一个是一个,若是朕的永琏……若是朕的永琏……”

永琏还没断气,太医也没说永琏真的就没救了,乾隆后面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闭一闭眼,乾隆长长地舒一口气,轻声唤了韦远,“随朕去漱芳斋。”

韦远跟随乾隆的时间已经长了,自然知道乾隆真正气到极点了,不会吹胡子瞪眼,反而是轻声细语。

小燕子该下线了吧?

脸色黑里转青、青里转白的乾隆一阵风似的卷到漱芳斋,门口果然又没有人。

乾隆喉咙里“咯咯”地发生两下怪声,亲自抬脚一脚踹开了门。

韦远心中叹口气,想不到乾隆还能有气成这样的时候。

还没进正殿,就听到小燕子吆五喝六的声音,“一二三,六点小。我说了是小,你们都不听,数银子,数银子。”

“格格,你会赌钱,我们一个个都不会,你再这么赢了我们的银子,我们就不陪你玩了啊。”

“明月,你敢威胁你们家格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阿玛最宠爱的还珠格格,我想做的事,谁敢说个不字?谁要是拦了我,我到皇阿玛跟前说一声,你们还敢不敢?”

“哎呀,格格,明月只是输得狠了些,上个月的月钱、这个月的月钱,都让格格给赢了去。格格啊,你手下留情啊,留一点给明月,明月才好跟你一起玩啊。”

“格格,你要不要再喝一盅酒啊?嘻嘻,你再多喝两盅,彩霞就能多赢一点银子了。”

“彩霞,还是你懂我的心思,再给我满上,满上。喝了这一盅,我就让你们把银子都赢回去。明日里,你们还再陪我玩。明月啊,你不许再哭了,我都答应你了,喝了这盅酒,赢了你们的,都输还给你们。”

“还是格格对我们好。”

乾隆站在门口差点一个踉跄,他整日里忙碌没空盯着小燕子学习的进度。想到小燕子的时候,召唤到了跟前,虽然小燕子总是犯错,可是一想到她这十多年孤苦伶仃,乾隆总是不舍得责骂她。

乾隆还总是奇怪,这进宫已经大半年了,不说读书识字吧,为什么连礼仪都没有一点长进。

看来,不仅皇后娘娘没有好好调教小燕子,这小燕子根本就是野性难驯不服管教,还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这些混账玩意儿上。

这躲起来玩也就算了,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居然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跑回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

这宫中何时有过这些玩意儿了?

别说她还是个格格,就是阿哥,也沾不得这些玩意儿的。

这小燕子……这小燕子……

乾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概是怕自己气狠了跨进门给小燕子一个窝心脚。

韦远在乾隆身边已久,宫中规矩了若指掌,乾隆的性情也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乾隆此刻的心理活动。

心中也跟着叹一口气,乾隆对这小燕子,还真是宠到了极致了。

永琏啊,乾隆已经算宠爱有加的永琏,生死未卜,乾隆居然不是计较小燕子重伤了永琏,而是小燕子像没事人一样花天酒地。

韦远忽然有些担心起富察氏来了,如果这一次重伤永琏的事不给富察氏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梦只怕又要变了。

只怕富察氏不是想当皇后了,她有可能真的想当皇帝了。

一行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听小燕子在里面吆五喝六,顺便等乾隆指示。

乾隆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终于缓过了劲,缓缓地开口叫了一声,“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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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6

如今的何灵和秦若曦,完全没有任何争宠的想法,反倒开始享受在宫中这种悠闲的生活。反正两个被困在深宫的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富察氏的动静,或者看有没有新剧情发生、等待朱幼安或者韦远的指示。

此刻,两个无聊的人找了个僻静的小花园,静静地坐着饮茶,看远方的飞鸟。

因为知道左右无人,玉墨、雪莺也坐在两人的身后,静静地绣起了荷包。

看了很久,何灵开口问秦若曦,“玉婉姐姐,你有没有羡慕过那些飞鸟?它们如此自由。”

秦若曦越坐越低,“尔佳,咱们再熬一熬,很快就会好的。”

何灵越坐越歪,“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总是觉得时间已经好长好长了,我都快忘了。”

秦若曦听出何灵不开心,只是这不开心是因为这个梦境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想念现实世界的家了?

无论哪一种,都不知道怎么当着玉墨和雪莺回答。

何灵叹了口气,“姐姐,我觉得自己已经好老好老了,可是看我的脸,并没有那么老。也许是我的心老了,再没什么能让我的心活起来。”

秦若曦什么都没说,何灵一个人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叹了口气,“不如回去吧,让玉墨、雪莺弄点甜点。”

何灵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坐得皱巴巴的衫子,转身准备离开,却愣住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记忆已经渐渐淡去,即使这只是一个梦中人物,即使他日夜风餐露宿寻常刀口舔血容貌已经有了变化,何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费莫富寅。

不知道费莫富寅在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何灵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仅仅何灵的一个背影,他就已经认出了这是尼玛察尔佳。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在原地跟费莫富寅对视着。

他变了很多。

果然是做了将军的人,长得高大又威猛,何灵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常年的军旅生活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身上有一种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淡定和舍我其谁的霸气。

身姿挺拔而霸气,满脸青青的胡子茬,大概是刚刮的胡子。

他没有穿军装,可是宽松的官服也能看得出他身材魁梧,浑身充满了力量和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是一种何灵很陌生的气质,也许这就是富寅常年在军营中培养出来的军人气质。

可是他又没有变,他看向何灵的眼神,就如同从前一般温柔而炽热。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好像冬日的暖阳。

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笑容里,时光仿佛不曾流逝过。

似乎又回到了尼玛察府,富寅少爷小心翼翼地给尼玛察尔佳送来一盏掐金丝的走马灯;仿佛是何灵想要见见外面的世界,富寅少爷总是给她收罗各种奇怪的小物件;仿佛是富寅少爷结结巴巴地说着对尼玛察尔佳的情愫。

这就是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和阳光,让她内心一片柔软的少年。

他从没有变过,从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这个少年,让她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和善良。

何灵眼中流下了泪水,可是她并没有意识到。

何灵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富寅看,心中不停地响起一个声音,“富寅少爷,这是富寅少爷,他回来了。”

费莫富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灵看,十多年了,十多年未见。她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有些调皮有些任性的机敏女孩儿。

她的眼神如水般温柔,她的脸上写满了欢喜。

不,她变了。她不快乐,她的眼中有泪,她的眼神里有感伤。

据说这十余年来,万岁爷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的机敏才智、她的绝世容貌、她的那些可爱任性的小心思,再也没有人愿意倾听。

她想要去看外面世界的小心愿,再也没人能够帮她达成。

她不快乐。

这原本该是费莫富寅的尼玛察尔佳啊。

秦若曦一看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来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灵看。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方式,让秦若曦立刻意识到,这是费莫富寅。

可是,为什么何灵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能够如此不避讳地在后宫中与外男对视?

等一下,外男为什么会进后宫?还能随意走动?

这个梦虽然经常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但是不会在这种小地方不合逻辑。

费莫富寅怎么进来的?谁跟他一起来的?为什么他的周围没有人?

秦若曦轻轻咳嗽了一声,“尔佳妹妹……”

何灵瞬间清醒过来,自己怎么这样盯着费莫富寅看呢?原本自己对富寅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样直勾勾地对视,别人看了该说些什么啊?

何灵看了看玉墨,玉墨一脸严肃地冲何灵摇头,又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双眼。何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

忙不迭地扯过丝巾将脸上的泪水拭去,何灵再看一眼玉墨。

看了玉墨的脸色,不用猜都知道玉墨是什么意思。

玉墨认识费莫富寅,也知道最近有凯旋归来的将军会进京面圣。看费莫富寅能够出现,那他必定是某位将军了。

尼玛察尔佳作为贵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费莫富寅的主子,自然不会主动跟费莫富寅打招呼。

玉墨开口道,“这位……”顿了一下,声音软了下来,“费莫将军,这两位是玉贵人、佳贵人娘娘。”

这一句话就够了,已经明确提示了两个人之间如鸿沟一般的身份差距。

费莫富寅若是心中还有尼玛察尔佳,若是他还懂一点世俗规矩,就知道顺杆爬下来,不要给尼玛察尔佳惹麻烦。

虽然不知道费莫富寅怎么能进了后宫,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在后宫里到处转悠,但是既然他站在尼玛察尔佳的面前了,总不能当做这事没发生。

而且远处已经人声鼎沸,大概是有一群人找了过来。

玉墨越来越心急,虽然尼玛察尔佳十多年未能晋位分,虽然万岁爷早已经将尼玛察尔佳抛到了脑后忘了有这么个人,但是说到底尼玛察尔佳名义上还是乾隆的嫔妃。

生是乾隆的人,死是乾隆的死人。

就算乾隆再忘了这号人,也不代表费莫富寅能够觊觎尼玛察尔佳,更不代表尼玛察尔佳若是给皇上换一顶颜色的帽子戴戴万岁爷不诛尼玛察氏九族。

现在已经不是给尼玛察争光的问题了,而是保住尼玛察家族别惹出祸事。

早些年因为担心费莫富寅抢亲,或者尼玛察尔佳对费莫富寅念念不忘,从前府中所有与费莫富寅有关的东西一概没有带上。

还以为这十多年了,两人都已生儿育女,早已经将这情愫放下。可看刚才二人对视这情形,只怕要给尼玛察府惹出泼天的大祸来。

尼玛察尔佳在后宫不得宠,每日不过昏昏度日,早已将荣耀、生死忘了。

可是玉墨还记得整个尼玛察府的嘱托,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费莫富寅好像没听到,还是面带微笑痴痴地望着何灵。

玉墨更着急了,提高声音喊道,“费莫将军,这两位是玉贵人、佳贵人娘娘。将军是军旅中人,想来是不懂后宫规矩,就不必给两位贵人娘娘请安了,烦请将军让路。”

玉墨忘了一点,已经十多年了,连她都记得费莫富寅,那费莫富寅怎么能忘了她们。

富寅拍打一下身上的衣服,恭恭敬敬地给秦若曦、何灵行了个大礼,“臣费莫富寅参见玉贵人、佳贵人娘娘。”

原本外男不见后宫嫔妃,就算无意中见了也该是低头行礼,可这费莫富寅似乎不懂这规矩一般,昂首挺胸地抬头直视何灵,甚至可以称得上直勾勾地盯着何灵看了。

何灵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与费莫富寅这样毫无顾忌的直视实在有些逾越了,哪里还敢跟费莫富寅再对视。

而且,自己明明对费莫富寅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那当然了,费莫富寅是梦中人,自己是迷途中人,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

也不对,就算费莫富寅不只是梦中人,就算他是迷途中人,或者他是现实中人,何灵也不会对他有其他想法的。

可是,何灵的脸却越来越红了。

玉墨惊恐地发现远处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费莫富寅。再看费莫富寅的眼神,简直是对尼玛察尔佳**裸的**,若不是当着人多嘴杂,只怕费莫富寅真的敢把尼玛察尔佳抱着就走了。

回头看一眼尼玛察尔佳,这位小姐居然满脸娇羞地低着头任由费莫富寅轻薄。

玉墨闭了闭眼,心中警报已经响彻云霄,这是要让他们当场捉奸吗?

天要亡尼玛察一族吗?

玉墨心中大为惊恐,只怕这费莫富寅生死场中打滚数十年,他真的不怕死。

玉墨也不怕死,可是她怕尼玛察一族会因此遭受灭顶之灾。颤抖着将声音放软,哀求费莫富寅,“费莫将军,两位贵人娘娘身体柔弱,经不起在这风口吹风,将军无须多礼。两位贵人娘娘需要静养休息,还请将军通融,改日尼玛察府定登门重谢。”

玉墨已经把尼玛察府都搬了出来,这就是非常明显的提示,求求你大将军,放过尼玛察府吧,改日尼玛察府主事一定登门重谢。

众人已经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小燕子兴奋的喊叫声,“费莫将军在那里,我们找到费莫将军了。”

望着无所畏惧的费莫富寅和不懂事不识大局的尼玛察尔佳,玉墨的心都碎了。

身后那群人越来越近,尼玛察尔佳还是低着头红着脸,这是嫌死得太慢吗?非得让人家抓个现场?

玉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费莫将军,尼玛察府奴婢玉墨恳请费莫将军通融。”

其实玉墨这个举动也是大为不妥,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居然给臣下跪下,而且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也是陷尼玛察府于不清不楚,至少是陷尼玛察尔佳于无法辩解。

可是玉墨实在是被自己脑补的满门抄斩诛九族给吓了个半死,脑中想到的只是让费莫富寅心软,放过自家小姐,放过尼玛察府。

哪里还会想到自己也代表了尼玛察府,也代表了佳贵人。

何灵一看玉墨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次真的清醒过来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赶紧上前扶起玉墨,关切地问,“玉墨,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脚痛了?还是你腿上的旧疾又犯了?玉墨,要不要紧?我原不该让你顶着风陪我出来的,你这腿一吹风又坏了。”

何灵这一提醒,玉墨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赶紧踉跄着爬起来,“娘娘,奴婢这腿,确实有些疼痛难忍了。”

一直盯着何灵看的费莫富寅终于开口了,“这位姑姑若是陈年旧疾腿脚不便,臣常年在军中,倒是寻得一偏方,可缓解姑姑腿上疼痛。”

玉墨心中已经快把费莫富寅骂了个半死,我的爷,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们赶紧走了就是?我说我腿脚不便,你还真顺杆子往上爬了?“偏方”?我哪里需要偏方啊,我只需要你赶紧离开,别给尼玛察府惹麻烦就是了。

可是,自己又不能把这大家心知肚明的话说出来,还得把腿疾装到底,“奴婢多谢将军,只是这腿疾也并不是时时发作,就不劳烦将军了。”

说话间,小燕子已经一蹦一跳地跑到了费莫富寅身边。小燕子蹦起来拍了拍费莫富寅的肩膀,“哈哈哈,可让我找着你了。我知道你是费莫将军!我是还珠格格小燕子,你也不用行大礼请安了。我听皇阿玛说,你们这两位将军不仅行军打仗是高手,腿脚上的功夫更是高手。皇阿玛说了,二位将军还是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很好,小燕子这一番话,就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说得很清楚了。

两位将军?

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一位是费莫富寅,那另一位是谁?人在哪儿?

小燕子能在宫中这么招摇地找两位将军,难道这两位将军是得了乾隆口谕可以在宫中行走?这怎么可能?

可是,确实也解释不通为什么会有外男在宫中出现,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明王爷那种程度的外男。

只能说,要么乾隆脑子进水了,要么是小燕子脑子进水了。

费莫富寅没开口说话,小燕子又跳起来拍了一下费莫富寅的肩膀,“费莫将军,我找你找得还辛苦的。皇阿玛说你腿脚功夫极为了得,小燕子很是佩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费莫将军切磋一下?”

好吧,原来话在这里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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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3

小燕子没听到。

她得了彩霞一盅酒,正高兴着呢,嘴里大概是含着一块肉夹杂不清地喊着,“明月、彩霞,咱们再来温习一下酒令。哥俩儿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明月、彩霞一模一样跟着一起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小燕子声音提高了,“不是不是,明月、彩霞,你们得喊其他的,不能跟我一样。”

韦远看了看乾隆,乾隆又闭了闭眼睛,声音再提高了一点,“小燕子!”

只听到殿内“哗啦啦”一声响,紧接着“啪”的一声,似乎有杯子摔在了地上。

再然后听到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大概是小燕子、明月彩霞等人忙着藏匿赌博的器具和酒盅等物。

乾隆等不下去了,一脚跨进门,韦远也跟着跨进了门。

小燕子想不到乾隆会忽然到漱芳斋来看自己,也没留个人在门口把风。

除了自己刚进宫之时乾隆曾到漱芳斋看自己,后来都是将小燕子传召到跟前。那些传召的太监们知道乾隆宠爱小燕子,就算偶尔撞见小燕子喝酒赌钱,也只当作看不见。

小燕子还以为乾隆默许了自己在宫中有超越其他人的特权,哪里会知道乾隆忙得压根儿不知道她不务正业花天酒地。

小燕子看看乾隆脸色黑里带着青、青里带着白,眼中有伤心、有愤怒、有失望,心知这一次实在是把乾隆惹着了。

小燕子低着头声细如蚊地说,“皇阿玛,女儿我……女儿我只是心里难受……”

乾隆声音很平静,接着小燕子的话问,“小燕子,你心中有什么难受的?说出来给皇阿玛听听,看看皇阿玛能不能帮帮你?”

小燕子又抬头看了看乾隆的脸,一时拿不准乾隆到底是不是生自己的气,她从没见过乾隆这幅伤心失望的模样,心中还是害怕的,“皇阿玛,女儿我……女儿我心中苦闷……我常常想念我的娘亲……我好想我娘亲。”

一说到娘亲,小燕子竟然真的掉下了眼泪,带着哭腔说,“皇阿玛,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韦远看小燕子的样子,心中又叹了口气,估计这下乾隆又难办了。可是,那边永琏是生死未卜啊,如果重伤永琏这样的大错,乾隆都能原谅她,只怕富察氏……只怕富察氏心中又会起变化啊。

若是一个不留神,永琏救不回来,只怕富察氏又会生出事端来啊。

韦远此刻的心情,跟在梦中待了多年的何灵一样了。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个结束啊。

乾隆原本脸色黑中转青、青中转白,看到小燕子泪流满面说出这番话,竟然有些狠不下心来,声音软了下来,“小燕子,你害怕些什么?”

小燕子哭着说,“皇阿玛,小燕子从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亲独自一人将我拉扯长大。从小到大,我都被他们欺负,没有人教过我读书识字,他们嫌弃我没有爹爹。皇阿玛,小燕子生得粗野,原本不是小燕子想粗野,实在是没人教过小燕子怎么做一个像娘亲那样又温柔又多才多艺的女子。娘亲能养活我,已经不容易了。她是一个小姐啊,为了养活我,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她是被活活累死的。”

“皇阿玛,我知道我生得粗野,行为粗野,又不懂那些之乎者也,也不懂那些音律舞蹈,我就是一个没爹的孩子啊。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我的爹爹,皇阿玛,你对小燕子很好很好,你是小燕子的亲爹啊。皇阿玛,你说过要给小燕子时间,慢慢地学宫中的规矩。小燕子真的努力地学了。可是,皇阿玛,我的娘亲死了,我相依为命的娘亲死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皇阿玛,这个后宫好大好大,皇阿玛又总是那么忙,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皇宫中,我会很害怕。我怕皇阿玛总有一天会厌烦了我,忘记了我;我害怕皇阿玛在我闯祸犯错的时候,会对我失望,会责罚我;我更怕皇阿玛等不了我变成一个像别的格格一样的格格。”

小燕子这番话,乾隆竟然无言以对,想起当年在大明湖畔对夏雨荷的承诺,乾隆愧疚之心渐渐升起,慢慢地超过了愤怒、失望、伤心。

乾隆声音更软了,“小燕子……朕……”

小燕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步一步蹭到乾隆身边,居然跪下去,抱着乾隆的大腿,又开始哭诉了,“皇阿玛,你不知道我每天在这后宫里有多害怕。除了皇阿玛,其他人我都要去讨好他们,我怕他们不喜欢我。我每天给他们表演会的东西,可是他们还是不喜欢我啊。我去找谁,谁都不见我。我知道我没有其他格格、公主体面,她们都生在皇宫中,长在皇阿玛和额娘的身边。她们从生下来,就过得很好,她们从来不知道要去挣钱的生活有多害怕。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小时候为了给我挣钱,给别人绣衣裳,眼睛都要绣瞎了。娘亲要养活我,她没有时间教会我那些规矩,那些可以跟其他格格、公主一样的好东西。皇阿玛,我从小就是在街上长大的啊,不是我不想学好,是我真的没机会学的。”

“我给娘娘们表演我会的东西,我希望她们都像皇阿玛一样,能够喜欢我,能够接受我。可是,我会的东西,只有这些啊。皇阿玛,你不要讨厌我,你不要对我失望,你不要伤心。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学习了,不仅学宫中的礼仪,还学怎么样让娘娘们喜欢我。皇阿玛,我真的会用心的,可是,皇阿玛,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其实娘娘们是不喜欢的。可是,我真的只会这些啊,我在街上长大,我真的只有机会学这些东西。”

韦远无比庆幸,是乾隆亲自来找小燕子,听到了她这一番辩解。如果富察氏来责问她,只怕要被她这番强词夺理气得吐血不可。

乾隆就不会,一想到大明湖畔温柔如水的夏雨荷,一想到自己当年随口的一句承诺竟然让夏雨荷母女吃尽苦头,让小燕子过着朝不保夕卑微的生活,哪里还有一点勇气去责怪小燕子?

说起来,小燕子说得很对啊,她这么粗鲁无礼不学无术,也是因为她没有机会学习那些美好的东西。

夏雨荷之所以没教会小燕子这么美好的东西,那是因为她疲于奔命地养活母女二人啊。

唉,小燕子真是让人心疼。

如果小燕子说的是真的,她每天惴惴不安地生活在皇宫中,想尽一切办法就为了讨后宫中嫔妃们的欢心,那她确实活得挺憋屈的啊。

她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的爹爹,一个陌生的等级森严的生活环境,一群有可能左右她人生有权有势的女人,她一个人真的太难了。

如果她为了讨大家的欢心,给大家表演这些猴戏一样的东西,最难堪的难道不该是自己吗?身为皇帝的女儿,居然活得这么胆战心惊如履薄冰,那自己在她身边又给了她怎样的照顾呢?

韦远忧伤地发现,乾隆的脸色变了,眼神也变了。

小燕子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乾隆的裤腿上,乾隆感觉到自己腿上湿湿的,知道小燕子这次真的被吓住了,叹了口气,扶起了小燕子,“小燕子,想不到你竟然……你在皇宫中居然活得这么小心谨慎。”

韦远听到乾隆说出这一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差点没把眼睛给惊出眼眶。

小燕子在后宫中活得如此嚣张,怎么到了乾隆的嘴里变成了“小心谨慎”?

这个“小心谨慎”的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在后宫中天天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都叫“小心谨慎”,那胆大妄为得是什么样的?

完了,富察氏一定要变身了。

小燕子带着哭腔给乾隆道歉,“皇阿玛,对不起,我今天……我今天又闯祸了。但是,皇阿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也是很后悔的,可是,皇阿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出于好心的。”

乾隆叹气说,“小燕子,你今天这不仅仅是闯祸,你今天……”一时之间,乾隆竟然词穷了,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小燕子这番惊天动地的行为。

小燕子点头,顺势又往下滑,继续抱着乾隆的大腿,“皇阿玛,你打死小燕子吧,你打死我吧。我今天……我今天真是死有余辜啊。可是,皇阿玛,请你相信我,我今天真的只是想跟永琏弟弟玩一玩。”

小燕子提到永琏的名字,乾隆终于抖了一抖,声音也硬了一点,“小燕子!你……”

小燕子一听乾隆的语气,立刻又哭了起来,“皇阿玛,我知道你最疼爱的就是永琏,我知道皇阿玛喜欢永琏。皇阿玛喜欢的,小燕子都会喜欢的。我只是想逗永琏开心,我只是想永琏能认我这个姐姐。皇阿玛,我只会点小武功,我喜欢自由和飞翔的感觉,我想永琏也会喜欢的。永琏真的喜欢的,我带他飞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的。他叫我姐姐了,他叫了我好多声姐姐的。皇阿玛,你知道吗,永琏叫我姐姐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他认了我这个姐姐啊。其他人都不认我这个姐姐,永琏认我。”

“皇阿玛,永琏是第一个认了我的兄弟姐妹啊。皇阿玛,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不仅有皇阿玛了,我还有兄弟了。虽然我没了娘亲,可是我有了兄弟啊,他是我的亲人。永琏他想飞,我想让他开心,我就带着永琏飞。哪怕我的手断了,只要永琏开心了,小燕子也是开心的。皇阿玛,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手上没力气了。皇阿玛,我错了,我应该休息一下再带永琏飞的。”

“可是,皇阿玛,永琏那么开心,他飞得那么开心。我怕我停下来以后,他就不想飞了。如果他不想飞了,他还想要我这个姐姐吗?他会不会也跟其他人一样,也会觉得我很粗野,我不会吟诗作对,又不会做一个优雅的姐姐,他一定不会喜欢我的了。皇阿玛,我只是想要永琏弟弟喜欢我,我只想永琏弟弟认我这个姐姐,我只想永琏弟弟不嫌弃我。”

韦远看了看乾隆,原本硬起来的心肠居然又软了,还伸出手摸了摸小燕子的头。韦远听到这里,几乎都要为小燕子鼓掌了,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么大一个事件,难道真的就让她这么几句话就抹平了?

小燕子还继续哭诉,“皇阿玛,我小时候经常从树上摔下来的,我知道摔下来会很痛很痛的。我对不起永琏弟弟,我知道他一定很痛很痛的,就像我小时候摔下来一样。可是,街上的小伙伴都很喜欢爬树,都很喜欢飞。如果我不跟着他们一起飞,他们就不会跟我做朋友了,就不会有人理我了。我知道摔下来很痛很痛,可是,就算痛,我也得继续飞的,他们都不喜欢胆小鬼的。”

“皇阿玛,我知道永琏弟弟一定很痛很痛,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皇阿玛,你打我吧,你用板子狠狠地打我吧,你把我打死了,永琏弟弟就不痛了。皇阿玛,永琏弟弟摔倒了,我比他更心痛啊。永琏弟弟痛在身上,我是痛在心上啊。如果可以,我宁愿摔倒的那个是我,哪怕是小时候的我,再摔一千次一万次都好,只要永琏弟弟好好的。”

韦远闭上眼睛,他知道小燕子赢了,乾隆气势汹汹地准备来责罚小燕子,可是小燕子这一番痛说苦难过往,乾隆怎么硬得下心来狠狠责罚她?

乾隆声音里有些飘忽,“小燕子,永琏……你的弟弟……这一次不仅仅是痛啊……他……”

小燕子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决绝,“皇阿玛,如果永琏弟弟……如果永琏弟弟他真的很痛很痛,那我……那我……”

小燕子左右看了看,推开乾隆的手,咬着牙说,“那小燕子用命来赔永琏弟弟!”

这一句话说完,小燕子快步向柱子奔去,看她架势大概是准备撞柱子了。

韦远又闭了闭眼睛,她真的赢了。

明月、彩霞一直跪在小燕子身后两步,小卓子小邓子跪得更远一些,一听小燕子这话,全都惊呼起来,“格格!”

乾隆没想到小燕子性格竟然这么刚烈,声音都变了,急切地说,“小燕子……快,你们……给我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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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4

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慌乱,明月、彩霞五体投地式趴在地上拖住了小燕子的脚,小卓子小邓子离小燕子近些,又是男子,到底动作更快一些,拽住了小燕子的胳膊。

就算是这样,小燕子额头还是给撞出个硕大的红包,皮都几乎擦破了。小燕子被四个奴才奴婢拖着,想撞又动弹不了,只好哭喊起来,“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邓子,你们放手啊。你们的格格这次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死不足惜。只有用我的一条命,才能洗净我的罪孽啊。你们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去吧,我的娘亲一定也想我了,她一个人在那边也会孤单害怕的。与其我在这边害怕,娘亲在那边害怕,不如我过去找我的娘亲,我们俩从来都是相依为命的,只要在一起,我们就不会害怕了。”

四个奴才纹丝不动地拽得好好的。

小燕子继续嚎道,“皇阿玛,女儿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这一次就算用我的命都抵消不了我犯的错。皇阿玛,让我去死吧,我死了,嘉妃娘娘就不会难过了,永琏小弟弟就不会痛了,皇阿玛也不会为难了。皇阿玛,我好后悔,如果我的娘亲没有死,她不会留下遗言让我孤身一人从济南到紫禁城来找你。如果我不来北京找你,我就不会被箭射伤,你也不会那么难过。如果皇阿玛没有认了我这个女儿,那我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争取皇阿玛的欢心,我就不会犯下那么多的错。如果我没有进紫禁城,如果我能忍住不找爹爹,永琏就不会有事。皇阿玛,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有的错都是因我而起,那就让我用命来赔这一切吧。皇阿玛,我若死了,你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就当你从来都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就当你从来就不认识夏雨荷吧。皇阿玛,你就忘了我们吧。”

小燕子这一番话嚎得有情有义,嚎得特别为乾隆着想,乾隆原本已经动摇得差不多的心思,被小燕子决绝刚烈地这一撞,早就吓得烟消云散了。

永琏的伤的确让人心疼,小燕子……小燕子确实是有些调皮跳脱了。可是,这就是小燕子啊,她的初心是好的,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她只是想要讨嘉妃的欢心,只是想要跟弟弟亲近,她的本心没有错,只是她做事不知道轻重。

可是,她生长在市井街角,原本就不是那种知轻重懂缓急的人啊。她又没有读过书,又没有人教过她怎么为人处事,她的娘亲死得那么惨,她都没有好好感受完整的家庭温暖。

这一切,原本就是自己造成的,小燕子今天犯下的错,何尝没有自己的前因在里面呢?

如果要追究责任,不仅仅是小燕子鲁莽有错,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又何尝没有错呢?哪怕是该好好管教小燕子的皇后娘娘,她又负起了多少管教的责任?

看起来好像是小燕子一个人的错,实际上,至少是三个人的错啊。

皇后娘娘又一次莫名成为背锅侠,想来她背锅早已背成了习惯,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锅了。

韦远看着乾隆的脸色和眼神,已经知道小燕子重伤永琏这件事的结局了。

可怜的富察氏。

韦远叹了口气,干脆给乾隆递梯子让他爬下来好了,“万岁爷,还珠格格这里……只怕也是伤着了的。刚才那一声响,还珠格格只怕真的使上了劲的。”

这一点,韦远还是很佩服小燕子的,她鲁莽粗野的性格在这个时候还真是优点了。说撞柱子,还真的挺实诚地去撞了。四个奴才拉住了她都还能听到“嗵”的一声响,要没有这几个奴才拉着,说不定小燕子真的会比永琏先行一步。

乾隆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一声“嗵”,声音里已经恢复了慈父的温软,“小燕子,先别哭了,皇阿玛没有说要怪你……你转过来,让皇阿玛看看你伤成什么样了?”

韦远闭了闭眼睛,纳尼,重伤了永琏居然都可以是“没有说要怪你”,小燕子这次真的把后宫第一混世魔王的交椅坐稳了。

小燕子还是带着哭腔,轻轻嚎道,“皇阿玛,你对小燕子真的很好很好,小燕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你都不怪小燕子。皇阿玛,你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皇阿玛,你打小燕子的板子吧,你狠狠打小燕子一顿板子吧。皇阿玛,我心里好难受,你怪我吧,你罚我吧。”

乾隆吩咐明月、彩霞,“不长眼的奴才,把你们主子扶过来。这么大一声响,你们聋了吗?你们主子头上不会有伤吗?”

原本五体投地式趴着的明月彩霞一个翻身,一人一边挤开小卓子小邓子,连声劝慰小燕子,“格格,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要真有个什么事,万岁爷也是会心疼的啊。”

扶着哭得眼肿鼻红的小燕子走到乾隆跟前。

乾隆一看小燕子额头那硕大的红包,再想到那一声“嗵”,小燕子、明月彩霞的话,不由自主地说,“小燕子,以后你不许这么鲁莽了。你若是真有什么事,你让皇阿玛怎么办?你也是皇阿玛的心头肉啊,皇阿玛怎么舍得你有什么闪失呢?你若是真的……我怎么对得起雨荷?”

韦远点头,ok了,小燕子已经闯关成功。

小燕子扑到乾隆怀里,“皇阿玛,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女儿。我尽给皇阿玛惹祸,我总是惹皇阿玛生气,我总是让皇阿玛为难。”

乾隆摸了摸小燕子的头,“傻孩子,你是皇阿玛最珍贵的遗珠啊。你没有给皇阿玛闯祸,也没有惹皇阿玛生气,更没有让皇阿玛为难,是皇阿玛考虑不周。皇阿玛太过急于求成了,对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小燕子,皇阿玛从前说过的那句话还是有效的,你慢慢学,一年学不会,咱们用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学。若是你真的学不会,那你就做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吧。皇阿玛不缺端庄优雅的女儿,你就做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吧。”

小燕子将鼻涕又蹭了一些到乾隆的龙袍上,瓮声瓮气地说,“皇阿玛,谢谢你。皇阿玛,小燕子好幸福,小燕子好快乐,皇阿玛,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韦远心中已经对乾隆不抱希望了,看来乾隆克后宫中所有人,而小燕子克乾隆,小燕子终于用这种曲线的方式,赢得了后宫的胜利。

如果梦主是小燕子该多好啊。

乾隆柔声说,“小燕子,皇阿玛不是怪你,只是你还是要听皇阿玛一句话。以后做事,稍微多想一想,不要冲动、不要鲁莽、不要想当然,好不好?”

小燕子已经全面取得胜利了,自然是当一个乖巧的女儿,“小燕子知道了,皇阿玛,谢谢你。”

乾隆气势汹汹地闯进漱芳斋准备责罚小燕子,离开时却将一个担心女儿伤情的慈父演绎得十分完美。

太医院的太医们原本还在为永琏忙个不停,居然乾隆还能抽空宣了个太医来给小燕子诊治。

从漱芳斋出来,乾隆忽然意识到,小燕子没有什么大错,可是严重的后果已经造成了,这可怎么给富察氏交代呢?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乾隆脚步越来越慢,韦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万岁爷……可是担心嘉妃娘娘和永琏小阿哥?”

乾隆叹气,“李玉啊,你说小燕子没犯什么大错,可是也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别说现在永琏生死未卜了,就是嘉妃……朕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啊。小燕子……就算嘉妃从前不讨厌小燕子,这一次永琏的事,只怕嘉妃……”

纳尼?绕了一圈,还是担心嘉妃娘娘针对小燕子?这乾隆还敢不敢更气人一点?

韦远也跟着叹气,“嘉妃娘娘对永琏小阿哥,确实是很上心的,万岁爷不也对永琏宠爱有加的吗?这事……只怕真是难以处理了。”

乾隆低着头,“说到底,还是怪朕和皇后娘娘不会教导小燕子,才闯下今日的弥天大错。可是,终究大错已铸成,难道让朕杀了小燕子给永琏谢罪吗?自然是不能的。可是…别说是永琏了,就是嘉妃,朕也难以处理啊。”

韦远想了想,“万岁爷,不如咱们先回重阳宫再看看永琏小阿哥的情况吧。永琏小阿哥福大命大,是命中带着福报的人,总是能够吉人天相的。”

乾隆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点点头,“走,咱们看看去。”

可是,永琏的伤势并没有好转。

富察氏知道乾隆到漱芳斋找小燕子了,抬起肿得像核桃一眼的双眼,沙哑着嗓子问,“皇上,小燕子……小燕子怎么说?永琏……咱们的永琏……怎么办?”

一向觉得自己永远正确绝对不会有错的乾隆难得地语塞了,对啊,小燕子的情况,到底怎么开口跟富察氏说?难道说,小燕子没错?

如果小燕子没错,那不是永琏该着这一劫?

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一样心疼,怎么可能说得出这种话?

乾隆叹着气,挤到富察氏身边坐着,将富察氏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右手抚摸着富察氏的后背,“兰若,永琏他怎么样了?”

不提永琏的伤势,富察氏还能保持平静地跟乾隆对话,一提永琏的伤势,富察氏核桃一样的眼睛里又冒出了泪水,“皇上,永琏他……永琏他还没醒来。”

“皇上,我们的永琏……会不会……臣妾好害怕啊。”泪水沿着核桃一样的眼睛浸透了乾隆的肩膀。

乾隆看着昏迷不醒的永琏,也很难过,“太医!”

原本已经站在后面当背景墙的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启禀皇上,小阿哥……只要小阿哥能醒转,应当是没有危险了的。”

“启禀皇上,只要小阿哥意志坚定,就能醒转过来。”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

乾隆心烦了,又不敢直接下令说,若永琏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陪葬。富察氏已经伤心成这样,再说话刺激她,只怕永琏还没醒转,这里又要倒下一个了。

只能软玉温言地用轱辘话劝慰富察氏,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永琏已经昏迷了五日,还没有醒转的迹象。乾隆狂躁地抓住太医一个一个问,吓得太医们翻来覆去只一句话,“只等小阿哥醒转。”

原本乾隆以为这次事件面前,富察氏一定会责怪自己的,毕竟这许多天了,也没见到小燕子出面。

其实小燕子不出现更好,若出现了,只怕富察氏会忍不住跟乾隆翻脸都要教训小燕子。

富察氏果然是妃位了,更懂得体谅乾隆的不易。虽然乾隆不用睁眼都知道富察氏极为伤心,但是她居然能强忍住伤心,反过来安慰乾隆。

只是,到底是永琏的生母,再如何隐忍,还是从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伤心和担忧。

这样的富察氏让乾隆心中十分愧疚。

原本小燕子哪里乾隆就没有给富察氏任何交代,现在看富察氏明明伤心担忧得脸都瘦成了巴掌脸,还强撑着安慰自己。

眼神又悲悯又伤感的富察氏,让乾隆又心疼又愧疚,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富察氏又让乾隆心生爱怜。

巨大的愧疚感让乾隆不敢直视富察氏的眼睛,甚至有些想回避富察氏。可是担心永琏的情况,乾隆还是每天都到重阳宫报到。

这数日里,看着始终昏迷不醒的永琏,看着强忍悲伤劝慰自己的富察氏,乾隆心中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烦躁。

韦远自然知道乾隆在烦些什么,但是身份是太监,韦远不敢明目张胆地给乾隆支招,只能打些擦边球。

“万岁爷,奴才瞧着嘉妃娘娘又清瘦了些。到底是小阿哥的生母,换了谁,此刻一定是痛不欲生寻死觅活了,嘉妃娘娘这样安静又隐忍真是让奴才好生敬佩。”

乾隆叹气,“李玉,还是你懂朕的心思。说起来,朕倒有些害怕看嘉妃的眼睛了,她若是开口怪朕或者怪小燕子,朕心中都好过许多。她这样软言细语地宽慰朕,朕当真觉得亏欠她良多。也不知道永琏什么时候才能醒转啊?永琏若是醒转了,朕也觉得没有这么亏欠嘉妃了。说起来真是奇怪,这是朕第一次觉得亏欠了哪个女人。”

韦远顺口接话,“万岁爷啊,奴才瞧着嘉妃娘娘真当得起这个嘉妃。原先晋封嘉妃时,万岁爷还担心嘉妃娘娘年纪轻、资历浅,如今看来万岁爷还是很有眼光的呢。”

“晋封”二字一出,乾隆忽然“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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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5

韦远知道乾隆心里多半有了想法,赶紧递话,“万岁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乾隆“嘿嘿”笑了两声,“李玉啊,怪不得朕身边总是少不了你,你总是能给朕解闷分忧啊。虽然你是不知道的,但是你到底还是帮了朕。”

“李玉,咱们上次下江南听到民间那种很有意思的风俗,叫做‘冲喜’的,你还记得吗?不是说家中若是有病重之人,可以办点喜事来缓解一下这种悲苦的气氛吗?原本家中病重之人是不该欢天喜地的,但偏偏‘冲喜’这个风俗一出,听说病重之人一听这欢喜的消息,反倒就好了,是不是?”

韦远知道乾隆大概是要给富察氏晋封了,毕竟这个时候给小阿哥封王实在不算好时机啊,点点头说,“万岁爷不仅是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呢。说起来,奴才年幼的时候确实也曾经见识过一次‘冲喜’呢。万岁爷,说来也奇怪啊,咱们总是不能解释这‘冲喜’到底是如何来的,但总是能听到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乾隆得意洋洋地点头,“不管‘冲喜’这事到底有没有缘由,咱们就把自个儿当老百姓来信一回就是了。老百姓口口相传的风俗,未必就没有道理的,或许是这道理咱们就是想不明白呢。”

韦远推测乾隆大概会力排众议给富察氏一个贵妃位吧,毕竟这许多年了,富察氏虽不及其余三妃年纪大、资历深,但是从她封妃至今,行事倒也可圈可点。

尤其是这次永琏小阿哥受伤一事,处理得可谓是有大家风范,不愧是富察家族培养的女儿,够大气。

其实说到底,乾隆实在是怕了心中的愧疚感,更怕了与富察氏对视眼神,原本早就想给她这个贵妃位的,何不趁了这次机会就让她高兴高兴。说不定她这里有喜事,永琏就好了呢?

至于其余三妃、皇后娘娘,应该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就算有,那又如何?

难道富察氏没资格晋这个贵妃位吗?

太后老佛爷那里,反正她如今正在山中祈福,也不必快马加鞭地去叨扰她老人家了。

既然这是喜事,等她下了山再告知也是一样的。她老人家平日里也喜爱富察氏,自己给富察氏晋个贵妃位,也不算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

反正也就是一个贵妃位,也不算什么打紧的。

乾隆就在这一闪念间,将后宫众人看得无比珍贵的贵妃位,那么随意地就定了下来。

乾隆屁颠颠地跑到重阳宫,欢天喜地地给富察氏说了晋贵妃位的消息,满脸献媚一点不像乾隆的作风,倒像个佞臣。

富察氏听了这个消息,脸上倒是显得有些高兴的,配合着乾隆表演了欢天喜地一派和谐。

但韦远看富察氏的样子,只怕要出事,只能想办法嘱托何灵多多探访富察氏,以便提前获知富察氏的意向,想办法改变策略。

听朱幼安把永琏小阿哥病重消息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了以后,何灵追问道,“册封仪式上,让小燕子给富察氏道歉?乾隆怎么想的?这件事原本就是小燕子做错了,为什么不惩罚她?难道给了富察氏贵妃位,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永琏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朱幼安点头,“韦警官说,乾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也就是因为永琏还没醒转,看富察氏的样子,未必肯善罢甘休。所以韦警官才让你去多多探访富察氏,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你别到时候她想法变了,我们措手不及的。”

何灵再见到富察氏的时候,也觉得韦远说得极对,富察氏真的又变了。上一次何灵见到她,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踌躇满志母仪天下的气质。

这一次,何灵感觉到了她身上有一种阴冷令人发抖。可是,看富察氏的脸,明明还是堆着温润的笑容,眼神里也带着笑意的。

这种阴冷感觉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何灵坐在富察氏的脚边,轻声地说,“姐姐……”

富察氏笑着看向何灵,“妹妹,你来了?这些日子姐姐总不见你,你该知道姐姐这里出了大事的。”

何灵点头,“姐姐,小阿哥会好起来的。”

富察氏端着一种令何灵害怕的微笑重复何灵的话,“是啊,小阿哥会好起来的。”

何灵不敢问富察氏是不是伤心,她身上这种感觉让何灵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倒是富察氏先开口了,“妹妹也听说了吧,姐姐很快就要晋贵妃位了,嘉贵妃……姐姐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一直想要尽快晋贵妃位。但是其余三妃都没能成功晋位,哪里会轮到我。”

轻笑一声,“谁知道,还真的先是我晋了贵妃位,只是这贵妃位……沾着小阿哥的血啊。”

何灵轻轻拍了拍富察氏的肩膀,“姐姐,小阿哥一定没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姐姐,你若是难过了,就哭出来吧。”

富察氏摇了摇头,还是微笑着说,“妹妹,咱们进宫多少年了?怎么还相信后宫中,难过了是可以哭的呢?姐姐我早就不信了的。况且了,我已经晋为贵妃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何灵喊了一声,“姐姐……”

富察氏又继续笑着说,“妹妹,你见过那小燕子没有,可真是个天真纯粹善良热情的好孩子呢。”

何灵说不出话,她忽然意识到,富察氏黑化了,她不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或者说,她放在心上的,放在心底最深处,其他的全都是她的表演。

乾隆希望看到她大气端方,那富察氏就表演大气端方给他看,哪怕富察氏心中已经弥漫了满腔的怒火和恨意。

乾隆觉得小燕子天真纯粹善良热情,那富察氏就相信小燕子天真纯粹善良热情,即使富察氏很想要小燕子的命。

何灵不知道富察氏的变化是好是坏,如果她的愿望还是做皇后,那这样的变化,其实对她来说,反倒有可能更快达成目标。

如果她的愿望不是做皇后呢?

果然晋封仪式上,何灵看到的富察氏就像戴着一张面具一样,那么温驯纯良,即使看到像猴子一样闹腾的小燕子,富察氏都能保持微笑。

小燕子看富察氏笑盈盈的样子,只当富察氏早已原谅了她,开口就恭喜富察氏,“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娘娘,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穿戴成这样,更好看。”

富察氏平日里穿得比较俭朴,但是晋封礼上,总是要穿盛装的。

盛装之下的富察氏与平时俭朴的样子大相径庭,好在脸上的表情、笑容倒是一样的。

富察氏笑盈盈地对小燕子说,“还珠格格,万岁爷总说你天真纯粹善良热情,想不到你小嘴儿还挺甜的,很会说话的啊。怪不得万岁爷这么宠爱你,就算是本宫,也忍不住想喜欢你。”

小燕子高兴得跳了起来,“真的吗,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长得这么好看,穿戴也好看,说话也这么好听。贵妃娘娘这样说话,小燕子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怪罪我的。皇阿玛说,贵妃娘娘是大气之人,不会跟小燕子一般计较的。”

何灵、秦若曦交换一个眼神,心中同样的吐槽,这乾隆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燕子像只猴子也就罢了,反正她天天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不干正事。是的,自从乾隆原谅了她,并且相信她那一套说辞之后,她又恢复了自己在后宫混世魔王的滋润小生活。

永琏至今未醒转这件事,小燕子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明明知道是嘉贵妃的晋封礼,人人都着盛装到场。一是为了表示对嘉贵妃晋封礼的尊重,另一点是乾隆郑重地给后宫诸人介绍这颗大明湖畔的遗珠。

对于小燕子来说,一切都不存在。

虽然她也穿了盛装,但是早被她扯歪到哪一边去了,旗服上还有两个脚印,也不知道明月、彩霞怎么没看出来。

事实上来说,小燕子对不起嘉贵妃母子二人,但她依然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觉得正是因为小阿哥受伤,嘉妃才借此机会晋位嘉贵妃的。反正小阿哥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病,还得多亏了自己闹这一出,才让年纪最小的嘉妃晋为嘉贵妃了。

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嘉贵妃面前提“怪不怪罪”之类的话,完全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可是她撒得挺开心的。

富察氏稍微低了一下头,不知道考虑些什么,再抬头时,还是满脸温润的笑容,“像小燕子这样天真纯粹善良热情,本宫怎么舍得怪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何灵、秦若曦觉得富察氏得这个贵妃位也是应该的。

后宫中被小燕子祸害过,或者还没来得及祸害的嫔妃们,一个个对小燕子鄙视又不屑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这一对比之下,富察氏温润的笑容真是令人感动啊。

但是何灵知道,小燕子已经将富察氏得罪狠了。

晋封礼上,何灵还趁机观察了一下皇后娘娘。以前皇后娘娘只是不问世事,现在皇后娘娘干脆人在心不在了。

表情、眼神全都不在现场。

虽然皇后娘娘还没断发,也没被乾隆废后,但是这样子,只怕富察氏很快就要取而代之了。

乾隆这一招“冲喜”居然莫名其妙地生了效,永琏小阿哥在富察氏封贵妃位后,悠悠地醒转了。

虽然这一次重伤让小阿哥身体无比虚弱,但到底人醒转了,只要慢慢将息着养几年,说不定还能恢复如初呢。

太医院所有医生、重阳宫所有奴才们纷纷表示,自己的项上人头到底还是保住了。

这一消息让乾隆无比得意,得意得几乎要对后宫中所有嫔妃都说一遍。但是他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只拉着富察氏说了又说。

永琏重伤事件虽然结局有些草率,但是至少还有些心理安慰,嘉妃封为贵妃、永琏醒转,还

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让富察氏心满意足的呢?

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乾隆了。

皇后娘娘依然不问世事,小燕子依然天天上房揭瓦打架闯祸赌钱喝酒不干正事,后宫嫔妃依然想方设法想要争宠晋位。

永琏小阿哥受了这一次伤,虽然死里逃生,只是内体到底还是被伤到了,一直都是无精打采小心翼翼地休养着。

虽然富察氏不在乎乾隆了,但是乾隆反倒对富察氏生了莫名的兴趣。富察氏又一次怀上了龙嗣并顺利生下了又一位小阿哥永琮。

随着永琮小阿哥的出生,乾隆将富察氏移居至储秀宫。秦若曦提醒何灵,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说明乾隆对富察氏的满意度越来越高,已经隐约超过了不问世事的皇后娘娘。

同时怀孕生产的还有令嫔娘娘,不对,生下永琰之时,令嫔已经被晋封为令妃,也终于搬回自己曾经住过的永寿宫。

后宫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生育高潮,以至于何灵都快忘了这么多阿哥公主到底叫什么了。

一切似乎又放慢了步调,何灵原本以为的快节奏又一次慢了下来。

朱幼安等人曾经随口提到过的大小和卓叛乱也平定了,又有几位将军凯旋而归进京面圣。

原本这些事,何灵一点也不关心的。但是朱幼安特别提醒了何灵,其中有两位将军也会进京面圣,一位是曾经随口提过的富察氏的青梅竹马,索尔隆。

另一位,何灵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费莫富寅。

其实何灵对富寅少爷,早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年少之情,时间确实能冲淡一切。即使何灵还能回忆起富寅少爷如画的眉目、能忆起那盏掐金丝的走马灯、甚至能忆起当初每隔月余与富寅少爷的那些见面,以及富寅少爷羞涩又炽热的眼神。

但是,如今两人早已陌路,自己又是迷途中人,再提到这个名字,何灵只是微微一笑,想不到那个翩翩少年有一天真的会在军营里奋斗出一条路。

但是,深宫如海,何灵再不可能见到成年后的富寅少爷,这个名字,听了也就听了。

反倒是那位索尔隆将军,何灵一听到这个名字,小心肝立刻“噗通噗通”乱跳不停。

自己肯定是不会对这位完全没有印象的索尔隆将军有企图的,但是何灵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比起索尔隆,富寅少爷更应该激起何灵内心的情绪。

可是,完全没有。

那么,这位索尔隆将军这个时候出现,难道是跟富察氏有一个重逢?或者有一个相视一笑的告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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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7

费莫富寅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一身旗服的小燕子,豪气万丈地笑道,“还珠格格,今日面圣结束皇上就曾对臣提起过格格,想不到格格能如此不拘小节。不过……”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不拘小节”,但小燕子听得出费莫富寅是在表扬她,高兴得心花怒放,也不顾两人的身份,上前就准备拉费莫富寅的官服,“费莫将军,皇阿玛既然都跟你提起过我,自然也跟你说过我想跟你们切磋武艺的。那么,费莫将军,咱们开始吧。”

完全无视费莫富寅后面的那个“不过”。

费莫富寅虽然能够完全无视君臣之礼地直视何灵,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懂君臣礼仪。小燕子上前准备拉扯费莫富寅官服的动作一现,费莫富寅一个闪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小燕子“咦”了一声,“难道我眼花了吗?”

又上前准备拉扯费莫富寅的官服。

费莫富寅既然知道这位还珠格格“不拘小节”,更知道今日能得进后宫也是因为这位极为得宠的小燕子开口求了乾隆,虽然自己是武将,但是从小生长在世家,基本礼仪是懂的,怎么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小燕子拉拉扯扯。

就算小燕子主动跟他拉拉扯扯也不行。

又一个闪身不着痕迹地又避开了。

小燕子还准备上前拉扯,何灵开口了,“还珠格格,费莫将军想来有话要跟你说呢。不如,先听听费莫将军说些什么吧?”

小燕子一听,很有道理啊,说不定费莫将军是想先把规矩立下来呢?自己身份尊贵,极为得宠,又是女孩子,如果事先不说清楚点到为止,就算他是将军也是不敢动手的。

他如果不动手只是一味避让,那还切磋什么啊?

怪不得自己动手了,费莫将军也是不停闪躲呢。

这位……叫什么的嫔妃,虽然不认识,但是话倒是说得很有道理。

小燕子冲何灵点点头,“这位……说得很有道理。”

又冲费莫富寅笑嘻嘻地说,“费莫将军,你想说什么?”

费莫富寅听到何灵开口为自己说话解围,当着众人的面,有礼有节地先谢过何灵,“多谢这位娘娘。”心中想的却是,这位极为得宠的还珠格格都不认识尼玛察尔佳,她果然不得宠,她在宫中的日子一定不快乐。

小燕子看费莫富寅不理她,有些不高兴了,“费莫将军,先别管她们。你赶紧说说,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想说些切磋的规矩啊?是不是点到为止?费莫你别担心,我既然说了这是切磋技艺,自然不会让谁受伤的。”

费莫富寅压根儿就不想理她,更不记得自己前面想说些是,满脑子都是尼玛察尔佳,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小燕子,“还珠格格,且不说臣一身官服不便施展功夫,就是格格您,这一身旗服,也是不便于行动的。不如……”

小燕子一听,只是服装的问题,好办啊,一把扯过纽扣上的时辰表递给身后的明月,这时辰表是乾隆特意赏给她看时辰用的,十分精致小巧。

明月一看小燕子的动作,赶紧按住她解纽扣的手,大喊一声,“格格!”

旁边的彩霞也明白小燕子要当场解衣服了,吓得环抱住小燕子,“格格,不能啊。”

小燕子甩了两下,甩不动明月彩霞,扯着嗓子就喊,“明月彩霞,你们别耽误我啊。好不容易找到费莫将军,他都同意跟我切磋武艺了,可不能浪费这次机会的。放手,放手啊你们。”

费莫富寅虽然知道还珠格格有些跳脱不羁不拘小节,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这已经不是不拘小节了,怕不是个二傻子吧?

再看看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正常情况下该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乾隆还没给她指婚呢?

算了,看她这言语行至,只怕指了婚,也是祸害别人家去。

自己今天一共就这么一刻钟的时间已经看出来这小燕子实在有些厉害,更不要说其他长期居庙堂的官员了,还能瞒得过他们?

就小燕子这样,指给谁家,谁都得翻脸吧。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这种程度的皇帝女儿,不敢娶。

费莫富寅闪电间已经将小燕子评估了一番,趁着明月、彩霞抱住小燕子,赶紧补充,“还珠格格,若是真想与臣切磋技艺,不如请还珠格格先回寝宫换了衣裳再来吧。”

富寅这一招是缓兵之计,等小燕子再来,自己再就走了,哪里会在原地等她啊。

小燕子倒是高兴的,转脸就指挥何灵和秦若曦,“那费莫将军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不要再乱走了啊,要不然我又找不到你了。这样吧,你们……你们这两位……”

拍了拍明月的手,“明月,这二位叫什么?”

玉墨、雪莺气得脸都有些崩不住了,虽然只是贵人,但是何灵和秦若曦的辈分比还珠格格要高的,就算乾隆再宠爱她,也不能说出这样无礼的话,做出这种逾越的安排。

何灵、秦若曦倒是一脸无所谓。

明月小声地附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小燕子摇摇头,“你们这两位娘娘,不管你们什么位份,现在请你们陪着费莫将军,等着我换好衣服过来找他。”

小燕子吩咐完何灵、秦若曦,看两人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补充一句,“我记住你们俩的样子了,如果你们今天让费莫将军走了,我找不着费莫将军的话,我要到皇阿玛那里去告你们的状。”

玉墨、雪莺真的生气了,“还珠格格,不管怎么说,格格也得称呼两位一声娘娘。若是宫中其他人没有告诉格格该对两位娘娘有些敬意,那奴婢就得提醒一下格格了。”

小燕子哪里会把两个奴婢放在眼里,手一挥,“不用你们提醒我了,管这两位是什么娘娘,现在就得陪着费莫将军。你们如果有什么急事,也得等我换好衣服回来了再说。”

秦若曦看小燕子根本不搭理玉墨、雪莺,只好开口了,“格格,咱们这里实在有些急事,等不得格格换衣裳这一来回了。不如这样吧,格格等今日晚宴结束了,可以看两位将军切磋的。两位将军旗鼓相当,当是十分精彩的。”

反正自己二人也没有资格出席晚宴,就让小燕子去晚宴上闹腾去。

这个提议其实挺有诱惑力的,小燕子偏着头正思考呢,费莫富寅却开口了,“格格,臣与赫舍里将军情同手足,日常间也总是会切磋技艺的。看臣等二人的表演,确实也精彩,只是……”

小燕子一听,“对!两位将军日常总是会切磋技艺的,这有什么特别的。如果只是为了看两个人切磋,那些外国使臣们来的时候机会多着呢。可是我自己跟将军切磋,那可是难得的机会呢。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俩,我记住你们了的,现在你们就给我陪着费莫将军。若是我回来费莫将军不在这里,我定要去皇阿玛那里告你们一状的。”

秦若曦、玉墨、雪莺齐齐瞪住费莫富寅,这小子私心太重了,就为了能多看一会儿尼玛察尔佳,居然利用小燕子。

费莫富寅不仅利用小燕子,还利用得挺彻底,指着秦若曦说,“这位蓝衣娘娘看来真的有事,格格就不要为难她了,且让她去忙正事吧。这位青衣娘娘一直没有说话,应该无事了。若是格格真想与臣切磋技艺,真想让那位娘娘与臣说说格格的招式技法,不如就让这位青衣娘娘在这里与臣喝两杯清茶即可。格格快去快回,臣在这里恭候格格大驾。”

小燕子一听,十分有道理啊,指着秦若曦说,“好吧,既然费莫将军开口替你求情了,你若有事,你先走吧。”

又一指何灵,“你,反正也没事,你替我陪费莫将军喝两杯茶,我去换件衣裳就来。我记住你了的,你不许跑。我回来见不着你,或者见不着费莫将军,我就去皇阿玛那里告你。”

秦若曦、玉墨、雪莺气得脸都绿了,这费莫富寅居然如此狡猾,也居然如此不守规矩,简直是生平未见的厚脸皮。

何灵却忍不住想笑,这十余年没见,费莫富寅不像从前那样单纯直率了,居然学会使阴招了。

但是自己跟费莫富寅孤男寡女在一起饮茶,说出去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灵想开口表明自己也有事,不给自己或是尼玛察家族惹麻烦。

费莫富寅扫了一眼何灵,又劝小燕子,“格格,这位青衣娘娘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安排,一定不会走的。皇上如此宠爱格格,听从格格的安排让格格开心,自然就是让皇上开心。”

这一次连何灵都有些笑不出来了,费莫富寅真的学坏了,自己一句话没说,怎么就答应了小燕子的安排?

小燕子可不管,冲秦若曦挥一挥手,“听到没有,我若开心了,皇阿玛也就开心了。你,有事赶紧走,别赖在这里看热闹了。”

又指着何灵,“你,在这里陪费莫将军喝一杯茶,我就能开心,我开心了,皇阿玛也就开心了。”

费莫富寅还没说完呢,“格格,这许多人可是要寻赫舍里将军的?如今可寻到了赫舍里将军?”

小燕子一边赶秦若曦走,一边摇头,“也不知那赫舍里将军走到哪里去了,就寻见了费莫将军你。”

费莫富寅摇一摇头,“格格,你们许多人聚在一起找,一次只能找一个地方,自然不好找了。不如,让大家分头帮你找一找,找着了就在这里集合。不光您能跟臣切磋技艺,还可以跟赫舍里将军切磋技艺呢。不用等到晚宴,咱们切磋完技艺,臣还可以与赫舍里将军指点一下格格的招式。格格,不知臣的这个想法可符合您的心意?”

小燕子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到底是布阵打仗的将军,真的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就是这个意思了。你们,全都分头去找赫舍里将军,务必给把赫舍里将军这里来。若是请不来赫舍里将军,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说完还不忘上前推着秦若曦,“走吧,你既然说了有事,正好跟我一起走。”

回头冲费莫富寅挤眉弄眼,“费莫将军,一定要等我哦。”

何灵、秦若曦、玉墨、雪莺满脸惊诧地看着一乌央央的大群人就这么被小燕子赶走了,确切来说,是被费莫巧妙地赶走了,包括想赖在原地帮何灵证明清白的秦若曦、雪莺。

于是,场地里就只剩下难以自证清白的何灵和费莫富寅,还包括没有任何证明力的大丫头玉墨。

秦若曦、雪莺拼命回头想提醒何灵,还被小燕子拍了好几下。

自从听到小燕子说出是两位将军以后,何灵推测大概是梦主富察氏给了她自己一个与青梅竹马重逢的机会。但是,费莫富寅也出现在后宫,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搭便车?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再见到费莫富寅,何灵还是真心高兴的。

玉墨黑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何灵,但是又不敢放任何灵跟费莫富寅接触,就差躺在俩人中间拦住他们交流了。

看着微笑的何灵,费莫富寅眼神十分明亮,声音极为温柔,就像当年在尼玛察府中一样,“尔佳妹妹……”

玉墨没好气地打断他,“佳贵人娘娘!”

何灵和费莫富寅不约而同地开口制止,“玉墨!”

玉墨重重地“哼”了一声,瞪着费莫富寅。

何灵没有察觉到自己看到费莫富寅会高兴得满脸光芒,柔声喊了一句,“富寅哥哥……”

玉墨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次不瞪费莫富寅了,瞪何灵。

这一声“富寅哥哥”,让身材魁梧霸气威猛的费莫富寅一怔,眼中又痴了,“尔佳妹妹……”

玉墨又重重“哼”了一声,瞪回费莫富寅。

来回瞪人,辛苦玉墨了。

何灵微笑道,“富寅哥哥,你回来了?”

费莫富寅如中了幻毒一般,喃喃呓语,“尔佳,我回来了。”

玉墨狠狠掐了何灵一把,痛得何灵“呲呲”地吸气。费莫富寅有些生气,“玉墨,你怎么还是这样欺负你们家小姐?你,过去!”

到底是生死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真的生气了,浑身也生出一种让玉墨敬畏的气息。

玉墨浑身一凌,抖了一下,真的乖乖放过何灵,退到了何灵身后。

退了下来,再没勇气挡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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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8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还是何灵开口询问,“富寅哥哥,你去了军营……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费莫富寅眼里都是笑意,摇着头说,“不辛苦的。如果知道做了将军,打了胜仗就可以再见到你,我该更努力一些,就能早一点见到你了。”

虽然费莫富寅是虚拟的梦中人,何灵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机会再见一次富寅,自己会对他说些什么。

想不到,竟然真的有机会让自己说出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

何灵眼中有泪光泛起,“富寅哥哥,尔佳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费莫富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中有心疼,“尔佳妹妹,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尽管说。就算这一次没说够,我下一次还可以打胜仗的。等我打了胜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那时候再说也可以的。尔佳妹妹,不要怕,我一直都在的,就像从前在尼玛察府一样,我一直都在。”

何灵望着费莫富寅,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这个从来对她百般温柔、给她无限温暖,让她内心始终保持柔软的男人,这个给了她力量从未让她失望的男人,这个让她一想起就觉得内心明亮、为她的心灵带来平静,如同守护灵一样的男人,他过得是否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安宁平和?

费莫富寅一看何灵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不该给何灵拭擦眼泪,口中不住地劝,“尔佳妹妹,尔佳妹妹,别哭别哭,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可以跟我说,不管是谁,若是让你受了委屈都是不行的。”

玉墨抬起头又开始瞪费莫富寅。

何灵刚开始哭了个开头,听了费莫富寅这话,脸上挂着泪水笑了,“富寅哥哥,我没有受委屈呢,一点儿委屈都没有受的。我只是……我只是常常想起从前,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费莫富寅将信将疑地又盯着何灵看了看,仔细辨别后确认她不像受了委屈想诉苦的样子,似乎是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终于高兴了,“是啊,我日日乞求老天爷,能让我再见尔佳妹妹一面,就算……可见老天爷总算听到了我的乞求,总是让我能再见你一面了。”

何灵摇着头说,“富寅哥哥,你行军打仗如此危险,怎么不乞求老天爷保你日夜平安,戎马一生安稳一生呢?若是你能平安喜乐,见不见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费莫富寅“嘿嘿”傻笑道,“将军百战终需死,壮士十年裹尸还。既然已经从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能活一日便拼杀一日,活不过便战死沙场,这本就是军人的宿命。尔佳,我从不怕死,我只怕……若死之前不能再见你一面,就算走上奈何桥,我也不肯喝那碗孟婆汤的。我便站在那奈何桥头等你,等你三十年五十年,我总能等到你。我不喝那碗孟婆汤,我不想忘了你。”

何灵知道自己不爱费莫富寅,但是有这样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全部情愫、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尼玛察尔佳身上,从不考虑值不值得,也不计较有没有回报,这是一份怎样的情感?

何灵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费莫富寅知道她是心中欢喜的,傻笑着说,“尔佳妹妹,我知道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我不想你流泪的,可是我知道你这眼泪是为我流的,我心中是高兴的。你为我流了这么多的泪,我虽然高兴,可是我还是舍不得的。”

即使过了十多年,即使费莫富寅已经成长为一个叱咤风云威风凛凛杀伐决绝的将军,在何灵的面前,他依然如当年的少年一般纯真又笨拙。

何灵一边哭一边笑,“富寅哥哥,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傻啊?你真是让我……”

费莫富寅点头,“在你面前,我总是跟从前一样的傻,因为你也跟从前一样啊。我是不是像从前一样让你头痛?”

何灵摇头,“你让我心疼啊。”

想到时间紧迫,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费莫富寅说,何灵顾不得把脸上的眼泪拭擦干净,赶紧收敛情绪,“富寅哥哥,你听我说,这些话我从前就想对你说的,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对你说。”

费莫富寅被何灵那句“让我心疼”震住了,尼玛察尔佳很少说出这样吐露心声的话,即使是她进宫之前,也只是带着赌气的口吻让费莫富寅到尼玛察家提亲。

如今她贵为娘娘,原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说出了,会不会……会不会?

费莫富寅心中雀跃了一下,再看何灵的脸色,心又沉了下来,不会。

费莫富寅赶紧摇头,“尔佳妹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你说的那些话,我不想听。”

何灵知道如今的费莫富寅可比当年聪明了很多,他大概真的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可是,何灵还是想亲口跟他说这些话,还是想要这个虚拟的梦中人能获得幸福。

何灵大喊一声,“富寅哥哥!你听我说!”

费莫富寅低着头软绵绵地回绝何灵,“你说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你也知道我不会听你的。”

何灵一时竟有些语塞,鼓鼓劲还是开口了,“富寅哥哥,我从前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话,这让我一直很遗憾也很懊悔。咱们那么多次的见面,你送了那么多的礼物,你替我看了那么精彩的世界,我都一直记在心里。每一次,我都不曾忘记。”

费莫富寅抬起头看向何灵,眼中又有了期待,“我也从不曾忘记。”

何灵点头,“富寅哥哥,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完美的人。”

费莫富寅笑得眉眼弯弯,一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叱咤沙场的将军,“尔佳,你才是我一生中遇到最完美的人。”

何灵接过费莫富寅的话说,“富寅哥哥,你内心柔软而温暖,你光明磊落正直善良,你勇敢坚强温柔体贴。你一直对我都那么宠溺,你让我相信这世界有最美好、最光明的力量。富寅哥哥,你是我在尼玛察府中心底的期盼。你让我能坚守内心的善良、为我带来心灵的平静,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你总是带给我温暖,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念想。”

何灵的这番表白如此深沉又厚重,费莫富寅浑身颤抖起来,“尔佳……”

何灵话锋一转,“富寅哥哥,你曾送我一盏走马灯。”

费莫富寅忙不迭地点头,“我记得的,那是我从额娘那里求了好久才得的。只要你喜欢,我现在可以送你一百盏一千盏这样的走马灯。”

何灵眼泪又泛起了泪光,费莫富寅一看何灵的表情就知道何灵接下来要说什么,伸手捂住耳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你不要说,你不要说。”

玉墨也知道何灵要说什么了,终于不再努力地瞪费莫富寅了,反而双眼泛红地看着何灵,眼里全是心疼。

自家小姐,真是可怜啊。

何灵满眼哀伤却坚决,她知道自己必须说出这些话,也许这样费莫富寅才会愿意放下过去,好好去过将来的生活。

走上前两步,何灵握住费莫富寅的双手,柔声说,“富寅哥哥,这些话再不说,我怕今生再没有机会跟你说了。富寅哥哥,请你听我说完这几句话。”

费莫富寅眼睛红了,“尔佳,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对自己残忍,对我也残忍。不,尔佳,你跟我走吧,我知道有一极地边寒之处,那里廖无人烟一片荒芜。你不要怕,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算到了极地边寒,我也能让你活得很好的。你跟我走,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做这个让你不幸福的贵人,我也不做这个让我们分离的将军。你从前用来装病的那些药丸子,我现在有了更好的,你只要吃下去,神仙都不会知道你没有死。尔佳,跟我走好不好?你不要再说让我伤心的话了。”

何灵眼泪又冒了出来,“富寅哥哥,那一盏走马灯,我原以为可以陪伴我一生。即使我到了这深不见天日的后宫,只要能看到那一盏走马灯,我都不会害怕。”

费莫富寅反握住何灵的手,带着哭声说,“尔佳,你想要走马灯是不是,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来。你想要什么样的走马灯我都可以给你拿来,只要你想要,什么时候我都可以给你的。尔佳……你不要再让我心碎了。我宁可在战场上被敌人刺十个八个透明窟窿,我也不要再听你说出这样的话。尔佳,你心里是有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跟我走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一定能把你带走的。尔佳,我这就去给你拿走马灯,你等着我……”

何灵紧紧抱住费莫富寅,“富寅哥哥!”

费莫富寅浑身颤抖起来,眼中全是悲伤,“尔佳,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吗?”

何灵咬着牙,声音从颤抖的牙齿里一字一顿地冒出来,“富寅哥哥,那一盏走马灯,我留在了尼玛察府上。”

费莫富寅颓然倒地,“尔佳……”

忽然费莫富寅又打起精神来,“尔佳,没有关系的,那一盏走马灯你留在了尼玛察府上,我还有很多盏走马灯呢。我们的从前,你留在了尼玛察府中,我们的将来,还在我的手上。”

何灵摇着头,拼命抑制不停打颤的牙齿,“富寅哥哥,你说得对,我心里有你,我心中一直都有你。你这么美好,你这么善良,你是我的守护神。”

费莫富寅又准备打断何灵。

何灵伸手捂住费莫富寅的嘴,“富寅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且不说你如今功成名就,就算是从前,你也是多少女子打心眼里欢喜的良配。”

这是何灵第一次对费莫富寅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费莫富寅将自己的手覆在何灵的手背上,没舍得将她的手拿开。

何灵一鼓作气将心中的话说完,“富寅哥哥,你如今正当壮年,家世、人品、功名,无一不是绝佳。富寅哥哥,我早已入了深宫,早已生儿育女,我早已将我们的过往和未来留在了尼玛察府上。富寅哥哥,我早就负了你。”

费莫富寅轻轻地摇头,又舍不得将何灵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从喉咙里“呜噜呜噜”地想说些什么。

何灵只装作没看到,接着说,“富寅哥哥,我负了你。但是我还是想请求,请你不要将自己的心封闭在过往。请你看看世间有多少良家女子名门闺秀,她们值得你将满心的柔情和温暖交给她们。”

费莫富寅继续摇头,眼神倔强又温柔地盯着何灵,伸手摸了摸何灵的脸,看何灵没有拒绝他,双眼亮晶晶似黑宝石。

何灵知道自己的举动其实不恰当,不是从自己贵人的身份来说不恰当,而是从为费莫富寅好的角度来说不恰当。

可是,这是俩人的最后一面,何灵任性地想给费莫富寅一些从来没给过的温柔。

何灵微笑着说,“富寅哥哥,今生咱们是错过了。原本我以为能陪你走过这一生,能为你生儿育女,能陪你看尽世间种种。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我都愿陪你一起走过,我愿给你温柔守护,我愿给你一世安稳。”

费莫富寅激动地双手抚住何灵的脸,拼命点头。

何灵摇着头,“可是啊,富寅哥哥,我错过你了。富寅哥哥,请你将我深埋在心底,去寻一户名门闺秀,娶她为妻与她相携相守一生。那些你曾想给我的欢喜和幸福,请交给她;那些我想为你做的事,也请她替我完成。”

费莫富寅摇头。

何灵笑着说,“富寅哥哥,我想你幸福。原本我以为,我能给你幸福。可是,我已经错过了你。富寅哥哥,我希望你幸福,不管这幸福是不是我给你的。所以,富寅哥哥,请带着我对你的祝福,和我们不能携手一生的遗憾,好好地与另一个女子幸福一生。只要你幸福快乐安宁健康,我就安心了。”

何灵放开覆在费莫富寅嘴上是手,轻轻地又拥抱了一次费莫富寅,“富寅哥哥,请记住我说的话,请答应我。”

费莫富寅紧紧抱着何灵,头埋在何灵肩上,闻着何灵身上的味道,瓮声瓮气地说,“尔佳,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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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79

何灵心中再不忍伤害费莫富寅,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深情而倔强,若是能将对尼玛察尔佳的感情放在一边,他还是能获得幸福的。

费莫富寅和尼玛察尔佳的路,已经被何灵断送了。如今,何灵就把他最后的念想都掐断了,舍弃了过去,才能得到将来。

何灵轻轻推开费莫富寅,拉开两人的距离,“富寅哥哥,你可要记住我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你对尔佳,仁至义尽,从当初尔佳负了你进宫,你就该忘了尔佳这个薄情寡性之人。”

费莫富寅摇头,“你没有辜负我,你也不是薄情寡性之人,我不会忘了你。”

何灵立刻调转话锋,“富寅哥哥,你也希望尔佳快乐幸福的,对不对?”

费莫富寅点头,“这是自然。”

何灵斩钉截铁地说,“那么,富寅哥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费莫富寅笑了,“当然可以,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从前我没有来得及带你去看天下,如今,我有能力了,我可以带着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何灵也笑了,笑中有泪,“富寅哥哥,请你再对我好这最后一次,答应我方才说的话。富寅哥哥,请你一定要幸福。你若不幸福,我心中无限亏欠和愧疚。就算……就算为了减轻尔佳内心的愧疚感,请富寅哥哥一定要幸福啊。请你娶一门名门闺秀女子,生几个如你一般温暖善良的孩子,把你方才所说想要带我去看的天下,想要送我的走马灯,想要给我的安稳幸福,都给这个女子。”

费莫富寅盯着何灵看了很久,似乎想把何灵印在心底,然后露出豪迈的笑容,“尔佳,为什么说得这么沉重?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富寅哥哥都会答应你的。”

何灵盯着费莫富寅看了看,如今的费莫富寅让她有些捉摸不定了,“富寅哥哥,那你这是答应我了?”

费莫富寅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答应你。”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一旦是应承了自己的话,一定会做到了,立刻松了一口气,“富寅哥哥,谢谢你,你一直都那么好。”

费莫富寅偏着头看了看何灵,“既然我这么好,那你可不可以好好陪我饮一杯茶?我们分别了十二年四个月二十一天,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何灵看费莫富寅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点点头高兴地说,“是啊,富寅哥哥说得对呢。说起来,我虽然一直回避这位还珠格格,想不到竟然因为她,我能跟富寅哥哥重新坐到一处叙旧。”

费莫富寅委屈地摇了摇头,“你还想跑的,亏得我找了个好理由,你才没跑成的。十多年不见,你怎么就不想跟我好好说说话呢?”

何灵笑道,“是呢,富寅哥哥,还是富寅哥哥寻了这个机会,咱们才能坐到一处呢。富寅哥哥,军营如此艰辛,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费莫富寅点头,“刚入军营的时候,确实吃了些苦头。虽然我是个男子,但从小阿玛额娘也算娇养着,没有机会受苦。”

盯着何灵看了又看,笑嘻嘻地说,“这可是老人家常说的,在哪里欠的总是要在哪里还的。我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所以到了军营里,把别人吃过的苦、别人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所以啊,小时候真不能欠太多债,还起来会特别麻烦的,还不一定能还得清。”

费莫富寅虽然没有细说自己吃了那些苦头,但是从他十多年间从一个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贪玩任性的翩翩世家公子,成长为一个叱咤风云杀伐决断的将军,还能在沙场上凯旋而归,这不会是能在祖先荫封庇护下获得的成就,必定是无数次的血雨腥风尸山血海里堆出来的。

武将和文官不同,若能成将,必有能服众的技能。否则,何以领导成千上万兄弟同生共死?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不提这些往事,是怕自己担心,反正都已经走了过来,只说结果便是了,何必让何灵心生担忧。

何灵还想追问,“富寅哥哥,你在军中都学了些什么技能?你是怎么学会的?”

费莫富寅显然不太愿意提自己的事,反而对何灵的生活很感兴趣,“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只要肯花时间、肯花心思,总是能学会的。那些技能,平日里也用不着,说起来也着实无趣的。尔佳,你平日里在宫中都做些什么?”

何灵看他实在不想说自己军中的事,也不好再步步紧逼,只好随着他的话题走,“富寅哥哥,尔佳生活在这深宫中,每日里都是昏昏度日,哪里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左不过随便做点女儿家该做的事打发时光罢了,富寅哥哥听了也会觉得无趣的。”

费莫富寅笑了,“别人做女儿家该做的事,那自然是无趣的。尔佳做的,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的。你平日里在宫中都做些什么?”

何灵看费莫富寅确实想听,也知道他还是想了解何灵到底过得如何,沉思了片刻不知道怎么粉饰太平。

费莫富寅摇头笑了,“尔佳,咱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这种随口就能回答的问题,你何时会要考虑这么久了?我是富寅啊,你无需在我面前掩饰的。就算你掩饰了,以你绝世容颜、性情和煦计谋出众偏又能感知他人疾苦,十余年间只做到贵人,我又如何能相信这是尼玛察尔佳呢?”

玉墨在身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十余年没见,连费莫富寅都知道何灵无心争宠。

何灵愣了一会儿,没想到费莫富寅已经先把话堵住了,以费莫富寅对自己的了解,再编些故事就显得太假了,叹了口气,“宫中岁月长,尔佳却是只能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才能打发时光的。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做点吃食小点,有时候绣点荷包汗巾。更多的时候会跟玉婉姐姐,就是方才的玉贵人,一同游游园子饮茶看书说说体己话。”

费莫富寅点头,“我就知道。尔佳,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过点不同的生活。你若是……你若是想要晋嫔晋妃,也不是做不到。”

何灵赶紧摇头,“富寅哥哥,人各有志。尔佳自知不是那种狠得下心来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与其将事情做尽做绝了换一个嫔位妃位,还不如守着自己内心安安稳稳地过点小日子。”

费莫富寅柔声问道,“那还珠格格不认识你?”

何灵笑了,“富寅哥哥你也知道的,那还珠格格行事……实在太过不拘小节了些,偏偏万岁爷又十分宠爱她,谁若跟她起了争执或是矛盾,必定是讨不了好的。我一直都避着这位还珠格格,不去讨她欢心也不必惹她生气。”

想一想还有些得意,“其实我在这后宫中能如此逍遥,也亏得所有人都忘了我,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费莫富寅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忘了你。”

何灵不敢接这话,赶紧接着小燕子说下去,“这位还珠格格啊,你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也算见识到她的……”左右看看,小小声地说,“蛮不讲理刁蛮任性了吧?你说这样一位姑奶奶,我可不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费莫富寅笑道,“我听说,令妃娘娘可是因为她才晋了妃位的?”

何灵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那位令妃娘娘……也是十分了得的一位人物。她这一生,也算是个传奇了。偏偏她还能让所有人都没办法针对她,她对小燕子极好,万岁爷宠爱她也是应该的。况且,她连续为万岁爷生了小格格、小阿哥。”

费莫富寅突然问道,“皇上有多久不曾见过你了?”

何灵偏着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乾隆有多久没见过自己了,当然了大事件场合自己作为小配角还是会出现一下当背景墙的,“他忘了我才好呢,我对他可是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的。”

费莫富寅笑了,“怪不得你只是贵人呢,尔佳,你可真是淡泊名利啊。”

何灵耸耸肩膀,“人各有志嘛,我志不在此。”

费莫富寅看着何灵的脸,有些心疼地说,“尔佳,你总是会这样流泪吗?看看你的脸……”说完,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巾,何灵一看了一眼,立刻有震住了。

同时被震住的,还有刚放松心情的玉墨。

费莫富寅抖开那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丝巾,丝巾的一角绣着一片小小的青云,那是何灵曾经吐槽过的,为什么总绣青云,就这么盼望着青云直上吗?

这是何灵帮富察氏绣的各种绣品,为什么会到费莫富寅手上?

那一片小小的青云,恣意潇洒,何灵绣的时候,只考虑自己在尼玛察府学习刺绣多年,绣艺确实比富察氏好得多。

富察氏借花献佛送给乾隆的荷包、丝巾、汗巾子,居然没有绣龙凤呈现或者鸳鸯成双,而是青云直上;居然不是用帝王专属的明黄色,而是蓝色。

富察氏确实是借花献佛,但她不是献乾隆这尊佛,而是费莫富寅。

可是,她又是如何与费莫富寅取得联系的呢?

何灵脑中转过小燕子所说的“两位将军生死不离”,是了,赫舍里索尔隆将军,那位与费莫富寅在军营中引为知己的将军,富察氏的青梅竹马。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跟费莫富寅过往这一段?就算费莫富寅与赫舍里索尔隆同病相怜,富察氏又是如何得知的?

富察氏为什么会替费莫富寅要何灵的绣品,而且还是这样不着痕迹地要了这许多。

富察氏到底是为了给自己示好,还是有其他企图?

怪不得会让何灵帮她刺绣了,原本绣品就是极私人的东西,就算富察氏绣艺再差,若是送给乾隆或是赫舍里索尔隆的东西,她一样会自己绣,而不会假他人之手。

这些小物件,本就是讲究心意的啊。

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毫不疑他地就帮她绣了这无数的小物件。

这会不会是富察氏捏住自己的把柄呢?

可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帮助富察氏,而且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自己有一点点想要往上晋位的想法。

玉墨颤抖着声音说,“小姐……”

费莫富寅挥一挥手,“玉墨,你别说话,我跟你家小姐只是奉命在此饮茶等待还珠格格罢了。”

说是奉命饮茶等待还珠格格,费莫富寅却将手中的丝巾仔细在何灵脸上擦了又擦,动作温柔,似乎何灵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婴儿。

何灵呆呆地任由费莫富寅在自己脸上拭擦流泪的痕迹,脑子里却一直思考富察氏的意图。

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想不出富察氏陷害自己的理由,那么,姑且暂时推断她确实出于好心,自己有失去挚爱的痛,也就弥补一下费莫富寅失去挚爱的痛苦。

或许她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赫舍里索尔隆,那是费莫富寅出生入死的兄弟,费莫富寅与他自然是无话不谈。

那么,她对赫舍里索尔隆到底还有多少感情?她与赫舍里索尔隆到底是用什么途径取得联系的?为什么自己这一组人,用尽办法都没有查找到她们之间联系的方式?

费莫富寅能在后宫中溜达,不仅仅是因为小燕子在乾隆跟前乞求,更重要的,只怕是为了安排富察氏与赫舍里索尔隆重逢。

如今,费莫富寅能与自己在这里相见,那始终没有露面的赫舍里索尔隆呢?

他若不在宫中显眼的地方溜达,那会去了哪里?

富察氏一定知道他会进京面圣的,也更知道他有机会能够进后宫。

所以,赫舍里索尔隆此刻一定跟富察氏在一起,而且他们不会像何灵和费莫富寅一样,在室外见面,而是躲在小燕子一行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储秀宫!

何灵这一次真的浑身发抖了,比自己和费莫富寅独处被抓现场还恐惧。

富察氏已经贵为贵妃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作为乾隆最宠爱的嫔妃之一,私下与外男会面已是罪不可恕,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将赫舍里索尔隆迎进自己的储秀宫?后宫中哪里有什么密不透风的秘密?

她这是在作死吗?

还是,她想要的是跟赫舍里索尔隆远走高飞圆梦重温?

如果她不是想做皇后,只是想跟赫舍里索尔隆浪迹天涯,自己该怎么帮她呢?

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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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0

费莫富寅细心温柔地将何灵脸上的泪痕一点点全都擦干净了,又将蓝色青云丝巾仔细地叠得整整齐齐,再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袖中。

再看何灵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又摸了一把何灵的脸,“尔佳,想什么呢?”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一定不会害自己,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从他这里打听点消息,“玉墨,你去取点开水来。茶都凉了,如何招待费莫将军?”

玉墨不乐意,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家小姐与费莫富寅独处。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两人独处,浑身是嘴都无法辩解得清了。

何灵一看玉墨假装没听到站着不动,厉声喝道,“皇上今日既然能允了两位将军在后宫行走,便已料定后宫哪位嫔妃见了将军,定会当做国家栋梁招待。且不说还珠格格已经亲自点了尼玛察尔佳招待费莫将军,就算还珠格格不提,咱们在后宫中做主子的,还不能替皇上分点忧,替皇上款待一下为我大清出生入死屡建奇功的将军?”

这话说得确实没毛病,而且玉墨知道自家小姐真的生气了,这气生得不是为了与费莫富寅独处诉衷情,而是自家小姐绣出去的那些青云绣品。

当着自己的面,小姐就算想问,费莫富寅也未必肯答。

费莫富寅对自家小姐一番情意数十年不变,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得了小姐亲手绣的物件,怎么肯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呢?

自己还是回避一下,让他们二人自行商量,解除这个隐患吧。

玉墨一屈身向费莫富寅行了个礼,“奴婢去去便回,请费莫将军顾念君臣之礼。”费莫富寅笑这看了看玉墨,不搭理她。

玉墨叹了口气,这费莫富寅连自家小姐的话都不太听,何况是自己的。

只盼他能想到小姐身在后宫,一行一止皆需小心谨慎,否则不止她一人万劫不复,只怕整个尼玛察家族都要为他的轻薄行为陪葬。

自己还是快去快回的好,跺一跺脚,不甘心地小跑着走了。

费莫富寅看着玉墨一路小跑着走了,自己先开口了,“确实是赫舍里将军做了中人。”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如今是绝顶聪明,既然他会拿出那青云丝帕让自己看到,自然会给自己说清楚来龙去脉,不如趁机追问一下赫舍里索尔隆与富察氏到底是如何取得联系的。

何灵说,“富寅哥哥,这位赫舍里将军,与富察贵妃可是旧识?”

费莫富寅点头,“不仅仅是旧识,只怕说是未能如愿的故人更恰当。他们二人,与我们二人何其相似。”

何灵追问,“富寅哥哥可知他二人之事?”

费莫富寅点头,“他二人从小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就该是一对相亲相爱志气相投的夫妻。家世门楣相当,从小一同长大,如何能不生情?只是可恨总有棒打鸳鸯之流,为了这一些虚名俗利,连自己孩儿的终生幸福都要断送。世人只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和富贵,又怎知道深宫中步履维艰和步步难行?这地方,哪里是那娇弱的女子该来的地方?就算得了妃成了后,又能如何?”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对尼玛察尔佳进宫选秀一直怀恨至今,但往事已矣,如今又能如何?

“富寅哥哥,嘉贵妃身在深宫,赫舍里将军远在天边,这千里迢迢间,两人又是如何能够取得联系的?想来,无论是赫舍里家族还是富察家族都不会希望两人还有往来的。皇家的将军和皇帝的贵妃,这必定是没有未来的身份。”

费莫富寅摇头,“尔佳,富寅不想骗你,也绝不会骗你。我那兄弟到底是如何与他意中人取得联系的,我不该问。我只知道,他与意中人取得联系后,我也知道了你的消息。这于他于我,都是好事。就算我与赫舍里亲如兄弟,有些话我不能问,我也不想问。”

何灵语塞,确实啊。赫舍里能与富察氏取得联系,不仅能够得知富察氏在宫中的消息与她共诉衷肠,连带着自己兄弟的意中人,也可以知道消息了。

甚至到后来,还可以帮助兄弟拿到意中人亲手绣制的私人物品,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亲如兄弟也不能去探知别人不肯说的秘密。

赫舍里索尔隆既然不说,费莫富寅也就不会问。

何灵问,“关于两人未来,那赫舍里将军是何想法,富察贵妃又是什么想法?她贵为贵妃,不可能有机会离开这深宫,与赫舍里将军双宿双飞的。”

费莫富寅不关心富察氏的想法,只关心尼玛察尔佳的,“那你呢,尔佳?你跟富察贵妃不同,你从来无心争宠,得个贵人也是阴差阳错。这十余年来,皇上也不过就初初见你之时对你有几分兴趣。这十年来,他可曾想起深宫中还有一位绝色佳人?他对你,没有对其他嫔妃的情意,那么你呢?你打算为了尼玛察家族,老死在宫中吗?”

何灵自然不会让自己老死在宫中的,“我不属于这里,我终归是要走的。”

费莫富寅有些激动,“尔佳,你终于明白了?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心你的人都不属于这里,跟我走吧。我说过的,我这里有那种神仙都瞧不出你没死的药丸子,我会想办法托人给你送来。你若是想明白了,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的。有我在,尔佳,你什么都不用怕,你只当睡一觉,醒来就会离开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了。你会跟我一同去草原上骑马,我们一同去看春日里盛开的百花,夏日里去碧蓝无垠的海洋里遨游,我知道你不会水,我可以教你。我们可以去看秋日里农人采摘果实收获的喜悦,去看冬日塞外边疆的皑皑白雪。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儿,一个像你一样绝色无双,一个像我一样威猛沉稳,我们可以看着他们慢慢长大,长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这么多的美好时光,这么多有趣的事,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慢慢做。”

何灵忍不住又想哭了,“富寅哥哥,尔佳这条命就是你救的,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我还不了你了。”

费莫富寅柔声说,“只要你愿意,咱们还有后半生的时光,你欠我的,可以用后半生的时光慢慢还啊。你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能救你一次,我自然能救你第二次。我想你能够幸福快乐,若是万岁爷能给你幸福,我不会再跟你提这些话。可是,我知道你不幸福啊,放过自己好不好,就当你自己死在了后宫中,我们重新开始。我带你远走高飞,走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何灵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对一个梦中人生出这样多的情绪来。这种情绪与杨天白那个梦不同,对林丹丹这个身份,何灵是承继了一部分记忆的。

对于尼玛察尔佳,对于费莫富寅,身份本身是没有记忆的。

可是,何灵还是对费莫富寅生出了深厚的情绪,即使不是爱情,也带着深深的情感。

何灵在现实生活中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周围的人或事都是淡然而循序渐进的,反倒是在梦境中,遇到了许许多多感情浓烈的人。

费莫富寅,这个完全虚拟的梦中人,给了何灵如赵世坤对顾挽华一般的厚重情感,这情感压得何灵喘不过气来。

原来,被一个人深深地爱着,竟然是这样的愧疚和亏欠。

正当何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费莫富寅时,远远地看到玉墨一路狂奔而来,何灵叹气说,“富寅哥哥,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玉墨一口气没带停歇地飞奔而去又飞奔而回,奔到二人面前,脸色都苍白了,喘得话都说不出一句,弯着腰拼命压住嗓子眼的那股火。

费莫富寅有些失望地看着玉墨,“玉墨,你对尼玛察家族,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玉墨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算说得出来,估计也是生在尼玛察家,受了尼玛察家的大恩大德,自当对尼玛察家族尽忠职守。

何灵不敢再问费莫富寅任何问题,无论问什么或者他答什么,何灵只觉得心疼难当。

如果费莫富寅不是这样温暖善良光明磊落的人,若是他有些其他私心,若是何灵能找到一个责怪他的点,或许何灵心中不会如此煎熬。

费莫富寅看何灵一直低着头饮茶,幽幽地说一句,“尔佳,人生本苦短,宫中岁月长。你本不是这种追名逐利之人,何必留在这名利场是非地?就算为了他人,你熬了这十多年,也够了。你做不了贵妃、更做不了皇后,一个贵人,对尼玛察家族并没有多大意义。一个十年没被翻过牌子的贵人,对尼玛察家族来说,就是一枚弃子。”

“尔佳,你还有长长的一生啊。你不属于这里,又怎么可能安心在这里熬一生?你所坚持的,对你自己、对尼玛察家族,到底有什么意义?放过你自己吧,给自己一个机会,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尼玛察家族的荣耀,不是为了谁的未来,更不是因为我的感情,只是因为你该为自己活。”

何灵没想到梦中设定是一个封建社会中流砥柱的男子,竟然能说得出这样的一番话,这可真的是为自己考虑了。

何灵喃喃地接话,“富寅哥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相遇。”

费莫富寅笑着说,“若我是你一生最美好的相遇,那我更期望我是你一生最美好的相守。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从我在尼玛府中救下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会等你。我等你长大成人,等你进宫选秀我等了你二十年,我还可以再等二十年,或者两个二十年。”

何灵说不出话,她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浓烈厚重的情感。她知道费莫富寅一直注视着她,她更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费莫富寅一定会想出办法让自己假死随他浪迹天涯。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迷途中人,真的只是一个梦中人,该有多好。

这是怎样的运气,才能遇到费莫富寅这样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费莫富寅轻声说了一句,“尔佳,你要记住,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何灵咬着嘴唇,负气说道,“富寅哥哥,你应承了我的。”

费莫富寅飘忽地笑道,“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念想,我应承了你,更应承了我自己。你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我答应你什么也没关系,这些都不会改变我从儿时就立下的承诺。”

远处小燕子高声尖叫起来,“费莫将军,费莫将军,我已经换好衣服了。你再等片刻,我这就过来了。”

费莫富寅叹着气说,“尔佳,你若是下定决心了,你知道可以找谁的,你也知道我会给你什么的。”

玉墨一脸惊恐地看着费莫富寅,自己离开的这片刻时间,他们又建立起了什么暗号,竟然可以私相授受?

何灵叹气,她自然知道费莫富寅是借用赫舍里将军与富察贵妃的联络方式,甚至费莫富寅所说的那种“神仙都不知道你没死”的药丸子,也会送到富察贵妃手上。

可是,费莫富寅怎么能确信,富察贵妃就值得信任呢?

何灵怕死,因为即使在梦中身份死了,自己也真的就死了。何灵更怕费莫富寅死,富寅代表了她内心一直向往和坚持的最美好的东西,柔软、温暖、善良、光明、坚韧,那么多美好的品质,费莫富寅值得拥有更美好的生活。

自己能不能假死离宫不要紧,她不会用费莫富寅的命去赌富察贵妃一定会帮自己。

一旦败露,两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小燕子三步两步蹿到费莫富寅身前,先拍了一下费莫富寅的肩膀,高兴地转了两个圈,“费莫将军,你看看我这样的装束可方便切磋?”

又表扬了一把何灵,“这位贵人娘娘,你很好,若有机会,我一定在皇阿玛面前替你说两句好话。”

到目前为止,连何灵叫什么都不知道,还随口许诺在乾隆面前替何灵说好话呢?

谁信啊?

何灵看了看小燕子,她还真的换了一身短衣短袖短裤的练功装。虽然里面打底了黑衣黑裤,但是,谁允许一个格格穿成这样在公共场合露面的?

何灵疑惑地看了看小燕子身后的明月彩霞,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这样穿着其实也是极不合适的。

小燕子只管自己活动方便,根本不想何灵多嘴,“你,我刚表扬你一句,你最好不要跟其他人一样对我婆婆妈妈。”

怪不得她去了这么久,其他人已经先劝过她了啊。

到底没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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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1

虽然何灵与费莫富寅从小一起长大,但费莫富寅在她面前总是一个温柔又体贴的纯真男孩,她从没见过费莫富寅展现出硬朗霸气的一面。

何灵能猜到费莫富寅从一个翩翩公子哥成长为一个出生入死的将军,必定经历了脱掉几层皮的艰辛。

可是看他淡定稳重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何灵看不出他半道从军在拳脚上能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他是发挥自己熟读诗书的特点,擅长布阵列兵吧。

可是看他望着小燕子微笑的模样,何灵又觉得费莫富寅武功一定高出小燕子很多,等一下他一定是控制住自己,让小燕子玩得开心又看不出自己的真正功夫。

小燕子拧着身子就准备上手拉扯费莫富寅,“费莫将军,我这里都准备好了,来吧,咱们切磋切磋。先说好哈,你不能让我啊,你若是让了我,我会不高兴的。你放心,我可皮实着呢,你也伤不着我。你肯定不知道,格格我也是箭羽当胸穿的人,这种程度的拳脚,那是伤不着我的。”

费莫富寅站起身来走到空处,笑着对小燕子说,“格格,既然说与臣切磋一下,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呢,格格金枝玉叶,咱们就点到为止可好?”

小燕子摇头,“费莫将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虽然也是格格,可我跟别的格格公主都不同,她们倒是金枝玉叶的,我不是。不过呢,咱们接下来还要去参加皇阿玛的晚宴,自然不能脸上身上挂彩的。费莫将军说点到为止,那咱们就点到为止吧。”

费莫富寅双手作了个揖,抬手示意小燕子出招。何灵猜测可能费莫富寅不清楚小燕子到底功夫如何,她先出招的话,可以观察一下。原本就是为了比划一下热闹热闹,哪儿真的伤着还珠格格。

小燕子还真是个没轻没重的,说了点到为止,她竟然起势就是拧身跃起小轻功,侧身飞腿准备踹费莫富寅。

何灵一看小燕子的动作,皱着眉头,唉,这个小燕子,就算再没轻没重,一个女孩子,一个格格,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种动作,让费莫富寅怎么防守?

一个年轻女孩子家家的,难道让费莫富寅伸手格挡?这要是在她腿上身上摸那么一两下,众目睽睽之下,小燕子这声名可要不要了?

来不及想太多,小燕子飞腿将至,费莫富寅一个闪身,何灵完全没看出来他是怎么闪现的,就避开了小燕子的攻击。

小燕子没踢着费莫富寅,又没有什么格挡一下,不由自主地飘出去好几米远。站定转身后,小燕子不高兴了,“费莫将军,你这是耍赖。”

费莫富寅笑着说,“格格,这可不是耍赖哦。”

小燕子回头看看明月,“费莫将军,你这是……”明月低着头帮腔,“兵不厌诈。”

“对,这叫兵不厌诈。”

费莫富寅点头,“说是兵不厌诈也对。格格,咱们说到切磋技艺,那可是全方位的切磋吧?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是不是以逸待劳?等你的对手累个半死了,哪里还有力气跟你耗?”

小燕子想不明白费莫富寅只是不愿意跟她有肢体的接触,反而觉得费莫富寅果然很狡猾,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能化解了自己的攻击,“费莫将军,你说得很有道理,以逸待劳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呢,也得看你能不能化解了这一招了。”

这次小燕子不用飞腿了,飞身向费莫富寅扑过去,双手使出剪刀手朝费莫富寅脸上劈去。

连何灵都看出来了,这小燕子说自己会武功,这算什么武功啊?三脚猫功夫吧?

反倒是费莫富寅,不管小燕子用什么招式,他始终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轻松化解了小燕子的攻势。

小燕子腾挪转移、上下扑腾了半天,自己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是始终没摸到费莫富寅一下下。

到最后,自己真的累得不行了,喘着粗气说,“费莫将军,你这叫胜之不武,你太赖皮了。”

费莫富寅说,“格格,您是千金之躯,您学的这些东西,那都是为了您安全着想防身所用的。臣这里是出生入死的战场实战,讲究一个拳拳到肉以命相搏。咱们学的不是同一个套路,自然没法比试的。用的地方都不同,自己比不到一处去。”

小燕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了,喘着气继续说,“费莫将军,你太狡猾了。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可能咱们学的不是同一路武术,所以没法比。你说我这是防身用的,说得不错,到目前为止,我还真的能保护自己的,谁也伤不着我。”

费莫富寅站在原地等了小燕子好一会儿,“格格,咱们这点到为止的比试,可算结束了?”

小燕子垂头丧气地说,“算结束了吧。就算不结束,再比下去,也一定跟你说的一样,把我累死了,你都还是这样。太不划算了,不跟你比了。”

费莫富寅回头招手示意明月、彩霞,“没眼力见的奴才,倒是看着点你们主子啊。”

明月、彩霞赶紧冲上来,将手中抱着的披风给小燕子披上。

小燕子虽然没能尽兴地跟费莫富寅比划一番,但是她还真想不出理由让费莫富寅认真动手,毕竟自己真的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的对手。

可是还是舍不得这么个机会,嘟着嘴说,“费莫将军,今天我连你的衣袖都没摸着一下,你的武功一定很好的。要不,你做我的师父吧?反正皇阿玛给我请了好多先生的,男先生女先生都有。既然这样,就可以有文先生和武先生,费莫将军可以做我的武先生。”

小燕子好像忽然意识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费莫将军,我听皇阿玛说,你们会在京城待上一个月,是不是?既然这样,我去求了皇阿玛,你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进宫来教我一些防身健体的功夫吧。”

说着,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腰牌,丢给费莫富寅,“这是皇阿玛特赏给我的腰牌,你拿了这腰牌,就可以随意进宫来找我。我随时都在漱芳斋等着你的,当然了,若是我不在漱芳斋,那我就到别处玩去了,你就四处转转,总是能寻到我的。”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还珠格格这个举动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她千辛万苦才从乾隆那里求来的腰牌,就这么随意地给了费莫富寅。且不说费莫富寅是个武将,就算他是个文官,小燕子说的这话叫什么?“随意进宫”、“四处转转”?

何灵玉墨也跟着大吃一惊,费莫富寅一定会顺杆爬上来的。他也是不嫌事大的人,若是真的得了这腰牌,真的听了小燕子所说的“随意进宫”、“四处转转”,他一定天天来找何灵了。

就算今日大家没有察觉出什么,难保哪一天让别人看出来了。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费莫富寅一定不怕死的,可是何灵怕,也怕费莫富寅因她而死。

何灵开口劝阻,“格格,皇上既然能将这腰牌赏了你,定是因为你有其他用途的。费莫将军进京也是因为国家公务,他没有时间能天天进宫教格格功夫的。况且了,皇上若是知道格格将这腰牌轻易送了人,一定会伤心的。格格忍心让皇上伤心难过吗?”

小燕子偏着头想了想,好像何灵说得有道理。

费莫富寅回头看了看何灵,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费莫富寅把玩着手上的腰牌,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个“燕”字,果然是为还珠格格特制的腰牌,乾隆果真最宠这位格格。

费莫富寅笑了,“格格,这腰牌如此珍贵,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了臣?臣惶恐,实在不敢受。不过,格格若是想在功夫上精进一些,臣倒是有些小技巧的。说起来,以格格的天资,用不了一个月自然就能学会的。只是……”

小燕子被提起了兴趣,“只是什么?费莫将军,你说嘛,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想方设法地办到。至于这腰牌,我可不是送你的,若我学会了你说的这些小技巧,腰牌我还是要收回来的。你们都不知道,我求了皇阿玛多久,他才答应给我制了这块独一无二的腰牌呢。”

费莫富寅看小燕子兴趣已经被提上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臣与赫舍里将军两人同时进京,要说臣的武功与赫舍里将军谁更胜一筹,那可不一定呢。今日里格格与臣已经切磋过了武艺,可那赫舍里将军倒是没有机会跟格格切磋呢。若是单单臣拿了这腰牌教格格功夫,那岂不是说臣的功夫就比赫舍里将军更强?”

何灵一听费莫富寅这话,气得牙痒痒,你自己随意进宫溜达还不够,你还不忘给你兄弟创造机会啊?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能惹事的性格啊,怎么人越大,反倒是越任性了。

小燕子哪里会考虑男女大防之事,反正她倒是从来没防备过其他人的,都是其他人躲着她。费莫富寅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对啊,你们这些奴才,赫舍里将军到底去了哪儿,你们怎么不认真找?我都还没跟他切磋过呢。”

对费莫富寅点着头说,“费莫将军说得对啊,我若是只让你教导我武功,那不是说你的功夫一定比赫舍里强?皇阿玛说,两位将军亲如兄弟的,我可不能让你们心里都不痛快了。这样吧,这也是极好解决的,这腰牌呢,就先放在你身上,二位将军谁若有空,就进宫来给我教导武功吧。”

自己越想越得意,“这样安排好极了,我一个人学了两个人的武功,说不定以后就是我最强呢。”

费莫富寅居然屈身给小燕子行礼了,“臣领命。”

何灵十分无语,这费莫富寅实在太能顺杆爬了,他实在太了解小燕子的性格了。

怎么办呢?原本以为今日是与费莫富寅唯一一次重逢,给他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

他拿了这腰牌,日后再进宫到处寻自己怎么办?

他若有富察氏这个中人,只怕真的很容易找到自己的。

而且,他这是给赫舍里和富察氏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见面,富察氏大概是不会拒绝了的。

这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吗?非得惹点事出来?

不管何灵怎么想,费莫富寅和赫舍里索尔隆到底得到了乾隆的赏识。据说晚宴上,小燕子趁着乾隆饮了些酒的高兴劲,给乾隆禀报了让二位将军教导自己武功的消息。

乾隆居然也没有反对。

朱幼安找到何灵的时候,何灵非常难得地见到了朱幼安凝重的表情。

何灵始终觉得朱幼安身上总是有一种疏离感,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让何灵对他亲近不起来。就算自己曾与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梦的时间,何灵对他也不想对韦远那么亲近。

就是因为总是见不到他真正表露出情绪的时候,看到他沉着脸进来,何灵也知道事情严重了。

而且何灵知道,他的脸色不好一定跟费莫富寅有关。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对费莫富寅到底如何,可是费莫富寅只是一个梦中人啊,就算自己对费莫富寅确实有些特别,这特别也有限啊。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秦若曦,“二位姑娘,据说那日你们都见到了费莫富寅将军?”

果然不带任何铺垫,单刀直入。

秦若曦看何灵,这个问题该由何灵来回答,毕竟费莫富寅是因她而来。

何灵点头,“是的,我跟若曦姐都见到了费莫富寅。而且……”

朱幼安问,“何姑娘与那位费莫将军可是单独见面了?”

何灵先是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见了,可是,我与他……”这里不是现代,是古代,何灵与费莫富寅那些行为,已经够乾隆毒杀二人了。

朱幼安摇头,“何灵,你是了解你自己的,你得约束自己的行为。你对费莫富寅有情……”

何灵猛地抬头看朱幼安,“我……”

朱幼安叹气,“费莫富寅是梦中人,可是,他对你来说很特别。就是因为他对你很特别,你才须得小心处理。”

何灵红了眼睛,“朱医生,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注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何灵不知道。费莫富寅不再是当初那个羞涩胆怯的少年,可是费莫富寅还是当年那个温暖光明的少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何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朱幼安是如何得知费莫富寅与自己单独会面的?是不是说已经有人看出了费莫富寅对自己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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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2

何灵有些警觉地问道,“朱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风声传了出来?”

朱幼安摇头,叹着气说,“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出来,只怕这时候乾隆已经召了你去他面前解释了,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给你解释的机会,秘密处理掉这事便是了。如果是那种情况,韦警官和我就得想办法让你提前出梦境了。”

何灵松了口气,还好费莫富寅是安全的,自己也是安全的。一想到真有什么事发生,韦远和朱幼安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何灵还是挺感动的。

“朱医生,费莫富寅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确实很特别。虽然他只是一个虚拟的梦中人,可是我在梦中的岁月却是真真实实一天天熬过来的。我知道自己身处后宫,而且身份还是皇上的嫔妃,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跟他避嫌。但是,他对我……他对尼玛察尔佳痴心一片。我不爱他,但是他对我来说很特别,我没有把他只当做梦中人看待。”

朱幼安说,“何灵,就是因为韦警官和我都知道费莫富寅对你来说很特别,所以才提醒你小心处理。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们提前防范一下,还可以把你送出梦境。费莫富寅呢?他不是迷途中人,他就是梦中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能去哪儿?”

何灵点头,“我知道了,朱医生,我会小心处理的。”

朱幼安看何灵说话坚决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更不希望费莫富寅出事,既然已经提醒了,就相信她能处理好吧。

“何灵,还珠格格那日给费莫富寅将军的那块腰牌,我们已经想办法要了回去,小燕子因此还被乾隆禁足了三日。你不用担心费莫富寅会来宫中找你,能提前帮你处理的,我们肯定都会处理的。但是,我们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来不及应对,只怕到时候你会因此受伤。”

何灵没想到韦远和朱幼安考虑得如此周到,不仅能体会自己对费莫富寅的特殊感情,还能帮何灵把可能出现的危险都掐灭在摇篮中。有伙伴可以依靠,果然比一个人单打独斗更好。

“谢谢朱医生,也谢谢韦远哥。”

费莫富寅这件事已经算朱幼安和韦远第一次强烈的干涉何灵的行为了,但是何灵还是很感激他们主动出手干涉的。

朱幼安说完费莫富寅的事,脸色依然未见好转,“还有一件事,可能二位姑娘也要注意了。尤其是何姑娘,只怕你要提醒一下富察贵妃。”

何灵点头,“嗯,好的,朱医生你说。”

“这次费莫和赫舍里两位将军同时进京面圣,除了给乾隆汇报战况接受犒赏以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上次给二位姑娘提到过,南疆大小和卓叛乱皆已平定,这也是费莫将军二人的功劳。”

“这一次,费莫将军已基本将南疆大小和卓势力摧毁,尤其是野心家小和卓巴图尔汗,几乎可以说将从此衰落一蹶不振。不过,这南疆和卓也不甘心就此完全毁灭,因此趁着两位将军进京面圣之际,向乾隆表示了臣服之意。他们向乾隆进贡了无数宝马、奇珍,不过是希望乾隆能放过他们,给他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乾隆也没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也就接受了他们的臣服,那夜还举行了盛大的晚宴,犒赏了二位将军也安抚了来臣服的使臣。原本这事到这里就已经算圆满大结局了,谁知道南疆和卓进贡的礼物中,有一对几乎等人高的白玉瓷**,那白玉瓷**上绘了一位绝世美人。乾隆看到这白玉瓷**也没当件宝贝看待,只对**上那位绝世美人赞不绝口。”

“原本以为绘制瓷器,即便是绝世美人,也是画师自我创作的,乾隆开始只对画师的画技百般称赞。谁知道那两位使臣错会了乾隆的意思,或者这就是南疆和卓的真实意思吧。据说那白玉瓷**上的绝世美人,并非画师凭空创作,而是根据真人绘制。这位绝世美人不仅真实存在,而且还身份尊贵。”

秦若曦皱着眉头,“这个梦到现在还要出现新人物?”

朱幼安叹气,“这个梦确实时间有些长了,也难怪二位姑娘想揍陈晓峰一顿出出气。不过,富察氏已经做到贵妃,再怎么样,这个梦也快结束了吧。该出现的人物,应该都出现了。”

秦若曦忽然明白了,“那位身份尊贵的绝世美人,可是和卓的女儿,香妃娘娘?”

朱幼安点头,“不错,那位绝世美人,正是和卓的女儿,香香公主。至于她以后能不能做到香妃,那还得等她进宫了才知道。”

何灵也意识到香妃要上线了,“这位香妃是有心上人的,她若来了,这剧情可怎么走啊?”

朱幼安耸耸肩,“先不管这剧情如何走,何姑娘倒是要去富察氏那里知会她一下,看看她如何处理吧。”

朱幼安还提了一句,“对了,据说那香香公主还有一位姐姐,原本也是个美人,可惜已经战死在某一场战役上了。”

秦若曦和何灵对视一眼,香妃有个姐姐?还战死沙场了?

还有,乾隆问人家姐姐的情况干嘛?难道一个香香公主还不够,还得姐妹俩一起进贡给他啊?

朱幼安看二人的表情,知道她们心里又在鄙视乾隆了,随口解释道,“一对白玉瓷**,自然是两只,每一只瓷**上都有一位绝世美人。原本以为只得一位香香公主,哪知道这对白玉瓷**绘制的是和卓的两个女儿。只不过一个女儿柔弱些,从小当做圣女一般供养着,另一个女儿英武飒爽些,擅长排兵布阵,也就当做领袖一样,可惜这位女英雄战死沙场了。”

何灵挑了挑眉毛,“对她们自己来说,或许为了自己家族,战死沙场才是高贵的结局呢。若不是这位女英雄战死沙场,只怕也跟这香香公主一般,要被送到乾隆的后宫来了。普通女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战场领袖啊。”

何灵再与富察氏提到香香公主时,富察氏的兴趣并不浓厚,只随口说了一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且随她去吧。”

何灵左思右想不明白富察氏此时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为何对自己逐渐冷漠了起来。

后来还是秦若曦提醒她,不是对香香公主不在意,也不是对何灵冷漠了,而是她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至于怎么知道的,除了费莫富寅是将军,还有另一位将军啊,他们之间的联系可一直都没有真正断过的。

为了迎接南疆回部的圣女香香公主,乾隆还真是下了血本,动了全部心思。当年乾隆曾经想给苏幼青建造听风楼,没成功,建房子这个心愿倒是一直都在。

这一次听说香香公主在南疆回部是被当做圣女一般供养着的,乾隆也拿出供奉圣女的态度,提前给香香公主建一片回族风情的建筑群。

不只是建一个宫殿,而是建一整个回族风情的建筑群,包括千里迢迢运沙进京建一片沙漠,就是为了圣女进了后宫不会觉得远离家乡。

大概,乾隆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建筑师的梦想吧,这一次终于找着个机会给他实现梦想了。

这一片建筑群,建了有三个月,还是乾隆日日亲自到场督促才初见雏形。另一边,香香公主只怕是跟自己的情郎难舍难飞私奔未遂,一路上演各种你追我赶缠缠绵绵的戏码,所以才会行走了三个月都没到京城。

但是,正如富察氏所说的,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只是看到什么时候。

就算走了三个多月,香香公主还是到了紫禁城,还是站到了乾隆的面前。

何灵、秦若曦一直很好奇这位香香公主是不是跟电视剧里那样,跳舞就能吸引无数蜜蜂蝴蝶。可是,还没来得及八卦香香公主,一直不问世事毫无存在感的辉发那拉皇后居然情绪反弹了。

而且她的这种反弹方式,竟然是无法解释的情绪失控。

秦若曦推测了无数次、何灵等待了十多年,始终没有等到的情绪失控,居然在这个大家都不认为是大事的时间点爆发了。

辉发那拉皇后断发出家了。

听到这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所有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毕竟前面多少次大事件发生时,秦若曦、何灵或者其他嫔妃都以为皇后娘娘会崩溃愤怒,或者会跟乾隆撕破脸大吵一架。

那时候都没有,虽然看得出皇后娘娘从希望到隐忍,到失望到无视,再到后来彻底放弃。

这么多年不问世事封闭内心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刺激到她做出如此激烈的事呢?

何灵想不明白,秦若曦也想不明白。

甚至后来还原皇后娘娘断发场景的宝娟,也说不清楚一向都清心寡欲淡泊无为的皇后娘娘,怎么就断了发。

这些年,皇后娘娘一直都在自己设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后宫诸事她早已不闻不问。

虽然富察氏年纪轻,但她的位份却高于其他四妃,包括乾隆最宠爱的令妃娘娘。所以这些年,后宫诸事反倒是在富察氏的带领下,与容妃等人一共处理的。

大家都以为辉发那拉皇后这种超脱于世的行事风格,就算富察氏实际上得到了后宫权力,皇后这个名号只怕是等到地老天荒的了。

谁知道人间世就是这么曲折离奇,大家都以为帝后要闹翻的时候,两人能够好好地共处一室,即使皇后娘娘总是神游太虚的超脱状态。

就在大家以为皇后娘娘将会超凡脱俗地度过余生的时候,皇后娘娘竟然毫无征兆地断发了。

原本乾隆新添一个天赋异禀的美人,还是一族圣女,正高兴得准备普天同庆,皇后娘娘也保持她一贯的漠不关心。

可一转身,皇后娘娘竟然在自己的小佛堂断发了,连一贯伺候她起居的宝娟都没发现。乾隆听说皇后娘娘断发后,第一反应是震怒。

大清建朝以来,从来没听说过有皇后娘娘断发之说,偏偏辉发那拉氏就做了这第一人,而且还是在南疆和卓部圣女进京的第一天。

被驳了面子的乾隆怒气冲冲地卷到坤宁宫小佛堂,却发现辉发那拉皇后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佛珠,正闭目诵经。

从前总是梳理得整齐端庄的一头长发,如今披散到肩头,散落的发丝竟有一半都已花白。想来皇后娘娘也不过四十余岁,作为大清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白了头?

乾隆可不会注意到皇后娘娘满头白发,只记得她在这大喜之日闹出这闻所未闻令人震惊的举动。

乾隆大喝一声,“辉发那拉氏!”

皇后娘娘纹丝未动,继续闭目诵经。

乾隆憋着气,缓了一缓,又大喊一声,“辉发那拉氏!”

皇后娘娘依然纹丝不动闭目诵经。

乾隆还没有意识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不问世事,皇后娘娘早已将一切抛之脑后。没有了对乾隆的情爱,没有了对权力的掌控**,没有了对荣华富贵期盼,放下了对家族荣耀的责任,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呢?

乾隆看皇后娘娘根本不理睬自己,示意宝娟上前。

宝娟上前两步跪在皇后娘娘身边,摇了摇闭目诵经的皇后娘娘,“娘娘”

皇后娘娘还是不理。

乾隆盯着皇后娘娘看了又看,“辉发那拉氏,你可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模样?”

皇后娘娘依然不理。

乾隆运了运气,“辉发那拉氏,你这又是要怎样?如今,你这脾气越发大了,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这皇后娘娘可是越做越长能耐了。”

皇后娘娘不理。

乾隆盯着皇后娘娘看了又看,谁都不清楚皇后娘娘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模样,乾隆更不知道。他在心中斟酌着该怎么跟皇后娘娘谈这件震惊天下的事,但是辉发那拉氏毫不配合的样子,让乾隆十分内伤。

兹事体大,不管是宝娟还是韦远,都没有说话,小佛堂内陷入了沉默。

乾隆看了很久,发现皇后娘娘这次不是赌气之下断的发,而是认真思考后做的决定。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就算没有原因,这让乾隆对外如何宣布?难道大家假装不知道,等着皇后娘娘头发长出来?

看皇后娘娘这样,只怕断了这次,还能断下一次。

若遇到祭天册封等大典,难道皇后娘娘都不出现?

乾隆呆立在原地,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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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3

众人沉默了许久,皇后娘娘终于把佛经诵完一遍,睁开眼睛,宝娟赶紧上前将皇后娘娘扶起。

皇后娘娘转过身来,披头散发地面向乾隆。她脸上带着一种圣洁而超脱的微笑,眼神慈悲地看着乾隆,“皇上。”

从前皇后娘娘看乾隆,目光中总是让人温暖,因为她对乾隆有爱、有情、有心疼、有怜惜,更有相携相守扶持一生的期望。

后来,皇后娘娘不问世事心如死灰,她的眼睛总是透过乾隆看向未知的远方,一片空洞虚无,常常让人生出疏离和冷漠的感觉。

如今,皇后娘娘的眼神里有慈悲、有圣洁、有悲悯、甚至有牺牲,但却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愤怒、嫉妒、怨怼。

皇后娘娘变了,而且这个变化跟乾隆有没有迎了香香公主无关,甚至跟乾隆独宠谁无关,只与皇后娘娘的内心有关。

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熏陶,或许是终于想清楚了什么能让自己内心平静安宁。

总之,皇后娘娘断发确实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前思后想后作出的决定,也许是她与过去了断的一种方式。

乾隆看皇后娘娘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压着怒火,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蹦出来,“辉发那拉氏,你这样的行为,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后娘娘微笑着看向乾隆,“乾隆,天道昌隆。”

乾隆原本还能暂时压住的火气瞬间升腾了起来,“辉发那拉氏,谁给你的胆子!”

皇后娘娘不搭理乾隆,继续说,“爱新觉罗弘历……”

乾隆暴怒,“辉发那拉氏!”

皇后娘娘微笑着说,“那就把辉发那拉皇后从宗碟名册里撤掉,废后吧。”

虽然皇后娘娘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乾隆根本就没想过“废后”,皇后娘娘这样不留后路地忽然说出“废后”,乾隆满腔的怒火顿时偃旗息鼓了。

想了一会儿,乾隆又生气了,“我大清册立的皇后,岂是你一句话说废就废的?你是谁?你怎么敢跟我说出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看着乾隆,眼神中竟然是怜悯,“废与不废,与我何干?从今而后,再无辉发那拉氏皇后。”

乾隆想不到辉发那拉皇后不仅断发,更是要自请废后。乾隆目前只是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还没想过要废后。

辉发那拉氏提出了废后,乾隆反而不乐意了,“不可理喻,辉发那拉氏,你真是癫狂了。”

冷着脸一甩衣袖,“走!”

原本气势汹汹地准备找皇后娘娘理论的乾隆,反倒被皇后娘娘自断后路的方式打得措手不及。

原本香香公主进宫,乾隆应该去逃美人欢心,但是皇后娘娘断发这件事实在太过震惊了。乾隆暂时顾不上香香公主,只将香香公主先安顿下来,等处理完皇后娘娘的事,再与美人温存吧。

逼不得已,乾隆还是到了太后老佛爷跟前,母子俩颓然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如何应对这件事。

乾隆先叹一声,“额娘,儿子心中难受。”

太后老佛爷也跟着叹了一声,“我的儿,真是难为你了。”

乾隆拍了拍脑袋,“额娘,你也身为女人,你是最懂我的女人,你能不能告诉儿子,辉发那拉氏到底心中想什么?”

太后老佛爷拉过乾隆的手,“儿啊,女人心海底针,你要说皇后她想些什么,额娘又何尝知道。儿啊,如今你怎么想呢?”

乾隆有些委屈又有些感伤,“额娘,你说佩宜有没有爱过我?”

太后拍了一下乾隆的手,“她能不爱你吗?她与你从宝亲王府就朝夕相处,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后宫,她爱不爱你,你如何不知?”

乾隆眼中有些迷茫,“额娘,她从来都是温柔贤淑端庄大气的,她可是皇后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她总是跟儿子说,要勤政要做明君,她从不妒忌,总是劝我雨露均沾恩泽天下。额娘,她是爱我的啊,那她怎么舍得与我就这样了断了?”

“额娘,你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吗?她直呼我的姓名,那不是佩宜会做出的事。无论我做什么,她总是会在坤宁宫等着我的啊。额娘,儿子都忘了,有多久不曾去坤宁宫了。额娘,佩宜她说,让我废了她的皇后啊。额娘,她已经不爱我了,她不在乎我了,可是,她连皇后不愿意做了吗?”

“额娘,佩宜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不是在生儿子的气?这一次她气得很长很久啊,可是,她为什么生儿子的气呢?从前,她有什么都肯跟我说的,如今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了?从前,我说什么,她都听得真真的,如今她连我叫她名姓都没有回应了。额娘,佩宜到底怎么了?”

那一夜,乾隆不仅没跟他日思夜想三个月的香香公主亲近,更没有跟任何一位嫔妃亲近,而是缠着太后老佛爷说了一夜的话。

太后老佛爷听乾隆说了一夜的轱辘话,非要让太后老佛爷给他分析辉发那拉皇后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如今还爱不爱他,为什么会生他的气,生气了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就不理他了,为什么就用那么决绝的方式跟自己了断……

听了一夜的韦远渐渐意识到,也许在辉发那拉氏面前,乾隆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始终以为辉发那拉氏会一直宽容他、一直容忍他。只要他去找辉发那拉氏,她就一定会在原地迎接他。

她总是给他无限的宽容和温柔,怎么会有一天一直站在身后的那个人就转身走了呢?

虽然乾隆在两人关系中,看起来是主导的那一位,其实辉发那拉氏才是关系中真正延续或了断的那一位。

这是韦远第一次看到乾隆真正伤心受伤的模样,而且这次的伤心,他不想跟任何一位嫔妃说,哪怕是令妃娘娘。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辉发那拉皇后不仅有信任、有依赖,还有深深的爱恋。

没有意识到也好,否则,他该如何面对从今以后再没有这位从宝亲王府一直陪着他的妻子。

后来的两日,乾隆依然没有翻任何一位嫔妃的牌子,也没有去哪位嫔妃的寝宫,依然到慈宁宫中赖着太后老佛爷。

母子二人商议后的结果,辉发那拉皇后身染重疾。而且这次重疾来势汹汹,只怕皇后娘娘时日不多了。

再拖了数日,乾隆终于对外发布消息,辉发那拉皇后身患重疾,不治而崩。

虽然皇后娘娘断发的时候,所有人都猜到皇后娘娘的后位可能是不保了。但是皇后娘娘除了断发这件事,并没有其他错事,更没有做过什么让乾隆记恨她的事。

原以为皇后娘娘断发后,从此就在深宫中安度余生,没想到乾隆居然不给她机会了,直接将皇后娘娘说死了。

后宫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辉发那拉皇后是死是活,更在乎的是后位会给谁。

何灵虽然有些心疼辉发那拉皇后,但是一想到富察氏再努力一把就可以做皇后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梦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辉发那拉皇后并没有死,但是乾隆既然发布了她不治而崩的消息,那还是会将皇后娘娘的丧事按皇后礼制认真办起来的。

这一办,又过去了三个月。

乾隆对辉发那拉皇后无可奈何的无力感,通过一场巨大的国丧慢慢地缓解了。

虽然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并没有死,但是从此以后,辉发那拉皇后就成为了历史,后宫将迎来下一位皇后。

富察氏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一位,新来的香香公主并不会成为富察氏皇后道路上的一道阻碍。

何灵和秦若曦已经准备欢欣雀跃了,终于要离开这个冗长压抑的梦境了。

高兴没到两天,何灵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早就拿到了后宫主事权的富察氏,在辉发那拉皇后官方宣布离世后,原本应该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娘娘的。

虽然乾隆没有提皇后之位的事,富察氏也没有提皇后之位,但是乾隆连续去了三夜储秀宫,想来应该是给富察氏一个定心丸。

去了三夜的储秀宫后,乾隆补偿式地去了三夜令妃娘娘的永寿宫,而且从第二夜开始,乾隆居然没有带韦远吗,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却发生了。

虽然乾隆偶尔也会放韦远两天假期,带陈进忠在身边随伺,可是去永寿宫不带韦远的操作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个节骨眼上,韦远不得不慎重考虑。

韦远、朱幼安急忙找了何灵、秦若曦商量如何帮助富察氏将后位拿下,尤其是现在令妃娘娘估计已经跟富察氏正式开战了。

韦远很清楚自己不是令妃娘娘的人,那么乾隆第二三夜带了陈进忠去永寿宫,很大概率陈进忠已经被令妃娘娘收买了。

那么,令妃娘娘会在乾隆耳边说些什么呢?

令妃娘娘会怎么跟富察氏争斗呢?富察氏已经是贵妃位了,下一步就是皇贵妃了,令妃娘娘再快马加鞭,也不可能越过富察氏去的。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令妃娘娘会如何对付富察氏,但目前局势已经改变了。为了尽快获取更多消息,朱幼安决定请一个月的假,暗中寻找明王爷陈晓峰,务必要将令妃娘娘在宫中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摸排一下。

朱幼安走后,乾隆竟然安排了韦远半个月的假期。虽然身为太监,韦远根本就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假期,但是乾隆还是强制性让韦远体会一下“衣锦还乡”的感觉。

乾隆特意针对韦远的种种行为表明,令妃娘娘已经知道了韦远在帮助富察氏。可是,她到底是如何察觉的?韦远已经做得非常隐蔽了。

朱幼安和韦远同时离开后宫,让何灵感觉到很害怕。

习惯了朱幼安和韦远给自己提供信息,仿佛开了上帝之眼一般能够提前防范,也习惯了朱幼安、韦远对自己的保护,如今离开了他们二人,何灵觉得很是害怕,害怕未知的明天,害怕对局势完全没有任何优势把握。

朱幼安离开前曾提醒过何灵二人,明面上辉发那拉皇后才刚离世,乾隆在这个时候不会有立后的想法。

不管是富察氏还是魏佳氏,如今已经拉开局面准备战斗了,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何灵二人在后宫中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隐忍一个月,等朱幼安回来再行动。

虽然朱幼安已经替何灵等二人想好了保存实力的办法,何灵还是觉得惴惴不安,总是觉得有事要发生。

秦若曦忍不住取笑何灵,果然是被保护多了,已经丧失了自我保护的能力。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何灵更觉得形势严峻。

乾隆居然将富察氏唤去了三日,这三日,连敏多儿都不曾见到富察氏。既不在储秀宫,又没有敏多儿陪伴,这一定是出事了。

乾隆听信了令妃娘娘的枕头风?可是,令妃娘娘到底给乾隆说了些什么呢?

到底该怎么办呢?朱幼安、韦远早不走晚不走,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走呢?

知道要等朱幼安二人回来,何灵、秦若曦都没有特别去打听消息。但是敏多儿特意跑来找了何灵,只说乾隆将富察氏唤走了,连敏多儿都不让带,并且一夜未归。

这不像是宠幸富察氏的样子,反而……乾隆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一夜未归后,又是一整天未归,再是一整天未归。

不用敏多儿说,何灵自然知道出事了。

可是,朱幼安、韦远都不在,何灵和秦若曦又能做什么呢?

连贵妃都无能为力,两个贵人又能如何挽回局面?

所有人都觉得异常,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

富察氏到底那句话或者那件事惹了乾隆呢?

还没等何灵二人想出头绪来,乾隆已经使人来召何灵了。秦若曦一看连何灵这个十多年的小透明都被乾隆想了起来,也终于开始慌了。

谁都不在身边,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何灵会不会死在梦中?

可是,乾隆已经十多年没有翻过何灵的牌子了,按说何灵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的。

为了对付富察氏,连她身边的何灵都要用上了。

富察氏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听到自己被乾隆召见,何灵心中更慌了。虽然自己已经十多年没在乾隆面前晃了,但是她经常在富察氏面前晃啊。

乾隆想查富察氏什么呢?那自己该怎么说呢?怎么才能保护富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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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4

在何灵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二次单独面见乾隆。

第一次,想起来已经十分遥远了,那是她和秦若曦想尽办法“偶遇”乾隆后,乾隆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可是那一次侍寝,被富察氏给搅了,何灵心中还十分感激富察氏的,因为自己对乾隆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再后来,宫中岁月无数个跳跃,何灵再也没有心思去吸引乾隆注意力,乾隆也在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间穿行早已忘了何灵。

这一忘,竟然有十年之久。

这一次再乘坐软轿去见乾隆,何灵很清楚一定不会是好事,说不定还是一件天大的险事等着自己。

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包括玉墨、柳儿青儿,更不要说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围绕在何灵、秦若曦身边的韦远和朱幼安了。

以前何灵觉得深宫只是让人觉得寂寞,觉得万念俱灰。如今何灵端坐在软轿中,只听到小太监快步行进的喘息声,周围再无其他声音。

原来,深宫还会让人觉得害怕的。

从小太监们抬轿颠簸的程度来看,富察氏一定遇到了大麻烦,连带着自己也成了池鱼。

通常来说,小太监们伺候主子是非常细心的。如果软轿中坐着主子娘娘,他们抬轿子一定会尽量平稳避免颠簸,毕竟把主子伺候舒服了,后面对自己也有大大的好处。

若是他们抬轿子已经不顾及乘轿人的感受,那么在他们心中已经知道这个主子,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那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拍一个没前途、没未来主子的马屁。

从这个角度来看,今晚乾隆召见自己,也不会是好事。

何灵心中一边乞求秦若曦能尽快联系上韦远或者朱幼安,一边暗暗责怪富察氏,你到底还有什么重大事情是瞒着我的?

就算我名利什么都不要地帮你,你还是对我有所隐瞒。我连你隐瞒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帮你?

待会儿乾隆问我话,我该怎么回答?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事啊

富察氏,我帮你到现在,你居然给我挖个这么大的坑。

你反正是做梦啊,死亡对你来说大不了就是腿一蹬从梦中惊醒就行了。

可是,我不想陪你死啊,我是真的会死的。

这一路,何灵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小心谨慎又有些腹黑的富察氏哪里会有什么把柄被魏佳氏抓住的,可是她知道富察氏被乾隆“隔离审查”一定是魏佳氏从中作梗了。

做到贵妃位都不能放松警惕啊,尤其是旁边还有个野心勃勃的虎狼之辈。

这种未知的恐惧感笼罩着何灵,如果富察氏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能不能在韦远或者朱幼安赶到之前离开梦境呢?

如果自己这条池鱼注定要被殃及,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先拖延一下呢?从梦境出去一定要问一下朱幼安,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离开梦境的?

如果能学会这个办法,是不是就安全多了?

要不然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太糟糕了。

这一条曲折而漫长的道路,终究还是有到头的时候。

小太监们将何灵送到宫殿门口,小声向里面禀报一声,“佳贵人娘娘到。”

又轻轻推了一把何灵,“佳贵人,请吧。”

这个动作相当无礼,但是他们有理由对自己无礼。如果富察氏真的遇到什么面顶之灾,不要说自己这条小池鱼了,只怕连嘉贵妃,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后宫中,果然是跟红踩白非常现实。

何灵轻轻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只昏暗的烛火,没看到人。但是何灵知道,乾隆一定在里面,只是他心情一定非常不好。

待会儿他问什么,自己该怎么应对呢?

何灵走到殿中,认认真真地跪拜下来,“奴婢尼玛察尔佳给皇上请安。”

虽然看不到乾隆,但是自己可不能让他拿到任何一点错处,趁机把富察氏身上的火气发到自己头上。

没有声音。

过了许久,从高台上传来乾隆的声音,“起来吧,尼玛察氏。”

何灵听不出乾隆的声音里有什么异常,心中稍微放下心来,看来富察氏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乾隆不会如此平静,“奴婢谢皇上。”

何灵没有东张西望,更没有抬头与乾隆对视,这种时候就应该尽量地配合乾隆调查,不要引起他不必要的厌烦情绪。

又过了很久,乾隆沉稳的声音响起,“尼玛察氏,你是哪一年进的宫?”

嗯??居然不是直截了当问富察氏的情况,还先跟自己聊聊家常?那没什么大事了,自己过来大概就是为了证实些什么事吧,毕竟从后宫众人来看,富察氏与自己确实私交甚密。

如果富察氏有什么秘密,从旁人的角度看,何灵确实应该略知一二了。

何灵回想了一下,“奴婢是乾隆十三年进的宫。”

乾隆说,“乾隆十三年……说起来,你进宫的时间也很长了啊。”

何灵心想,我进宫时间长不长,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反正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你,“回皇上,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又隔了很久,乾隆的声音才有响起,“尼玛察氏,朕是不是对你实在太过冷漠了?朕怎么想不起你是哪一年晋的贵人?”

虽然问的是何灵的位份,但是何灵可不会天真地以为乾隆这是良心发现了,觉得何灵进宫十三年还是个贵人,有些委屈她了。

“启禀皇上,奴婢是乾隆十五年间晋的贵人。”

乾隆的声音里有些情绪了,但却不高兴,“乾隆十三年……乾隆十五年……如此说来,当初朕还是对你有情的啊。”

何灵心中很想吐槽乾隆,得了吧,你对谁都有情的,不过你最有情的,还是你自己,还好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哦,不然早就跟辉发那拉皇后一样,断发明志遁入空门,了却余生了。

“奴婢谢过皇上,皇上对奴婢一直都有情有义。”

乾隆的声音里有恢复了平静和冷冽,“尼玛察氏,朕有多久不曾与你这样单独见面了?”

何灵心中警报拉起,难道乾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些有的没的?先出卖一下自己的肉身,让何灵心生感激,待会儿好说出全部的实话?

且不说何灵连乾隆想调查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乾隆用这种方式来套话,只会让何灵跑得更远啊。

那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实话实说的话,这么一个绝色佳人居然十年不曾翻过牌子,说不过去啊,那乾隆当场把自己宠幸了怎么办?想哭都哭不出来啊?

编个瞎话告诉他,他随便一查起居注就知道了的,到时候连自己其他话的真实性都要被质疑了。

何灵叹了口气,“皇上日理万机每日忙于公务,为国为民操劳,奴婢只觉得皇上十分辛劳。奴婢不能替皇上分担一点忧愁,确实是奴婢太过于愚钝了。”

避而不谈翻牌子啊、单独见面啊这样的细节问题。

乾隆却没有回避,“尼玛察氏,若是朕记得不错,已经超过十年不曾与你这样单独见面了吧?”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乾隆一定追着这个问题,但是他想套近乎降低何灵的防备心,那就随便他说吧,“皇上记忆超群呢,连奴婢这点小事都能记得住的,奴婢惶恐。”

又一阵沉默后,乾隆继续说,“你也说过,朕每日忙于公务,哪里会有这么超群的记忆,不过是有记录罢了。”

何灵的心忽然嗵嗵狂跳起来,乾隆不是事后查证起居注,而是已经先查过了。

无缘无故的,乾隆为什么想起去查起居注?他在怀疑什么?他想要查证什么?

是为了查富察氏的侍寝记录,顺便把自己的也查了,还是特意查了自己的?

查侍寝记录……乾隆在怀疑什么?

何灵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有个惊恐的念头在心底慢慢升起,乾隆是在担心富察氏所出的小阿哥?

可是,富察氏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并没有什么异常啊,魏佳氏这样血口喷人,乾隆也就这么相信了?

乾隆想找富察氏不忠的证据?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魏佳氏到底怎么说服乾隆的?太不可思议了。

乾隆慢悠悠地说,“尼玛察氏,朕十年不曾与你这样单独见面,宫中的岁月漫长,你平日里可有什么消遣?”

何灵脑子又转了一圈,乾隆到底是想问富察氏还是想问自己啊?要不要提一提富察氏呢?算了,先听听他的口风再说。

“启禀皇上,奴婢在宫中一切安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每日里看看书、游游园子、做点针织刺绣,更多的时候是教导小格格。虽然奴婢不常与皇上见面,但是奴婢总是念着皇上对奴婢的恩情,奴婢过得十分安心。”

这样的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乾隆重复何灵的话,“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看书游园刺绣……尼玛察氏,你满足于如今的生活吗?”

何灵心中已经猜到乾隆想问什么了,“启禀皇上,奴婢又岂是满足于如今的生活。在这后宫中,奴婢位列贵人,已属皇上恩典。生活无忧,又有小格格每日里在我跟前与我度日。对尼玛察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生活了。”

何灵知道自己的回答不算滴水不漏,但是乾隆应该抓不出其中的毛病。

至少目前来说,自己是安全的。

就等着看乾隆如何询问富察氏的消息了,自己见招拆招即可。

又顿了很久,乾隆才说,“朕听说,你与那嘉贵妃,过往甚密?”

何灵在心里划重点,果然来了,还是问的富察氏,“启禀皇上,嘉贵妃娘娘姿容窈窕性格恭俭,兼之端庄秀美纯孝性成,实乃奴婢等人敬仰和向往的模样。蒙嘉贵妃娘娘不弃,奴婢能在娘娘身边学得她一二成,也算奴婢的福气了。”

这一通吹捧,大概不会让乾隆觉得言过其实吧?

乾隆声音里有感慨有赞同,“嘉贵妃确实深得朕心,你这一番话,倒也句句属实。”

何灵一听乾隆这话,心中到底有些安慰了,看来乾隆也在找理由说服自己不要怀疑富察氏,那么富察氏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富察氏安全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何灵继续补充,“嘉贵妃娘娘十分体恤我等,为人谦和温柔,不单单奴婢一人,其他人也十分敬仰嘉贵妃娘娘的。”

何灵听到了乾隆起身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脚步声,乾隆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尼玛察氏,你可知今日朕宣你,所为何事?”

何灵不知,是真的不知,“奴婢愚钝,还请皇上指示。”

既然乾隆刚刚赞同了何灵对富察氏的表扬,就不可能会往死里整富察氏,只要这一次被证明是魏佳氏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富察氏就能安安全全地向着皇贵妃位努力了。

虽然低着头,但是何灵能感觉到乾隆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尼玛察氏……”

何灵屈身,“奴婢在。”

乾隆声音威严了起来,“朕生平最恨他人欺骗,更恨他人将朕当作傻子一般愚弄。”

何灵脑子里嗡地一声,这乾隆怎么像个孩子,聊得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翻脸了?

谁欺骗他了,欺骗他什么了,谁把他当傻子愚弄了?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了,“皇上……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乾隆冷笑一声,“尼玛察氏,你也会说出保重龙体这样的话?”

何灵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顺着他的话说,大家聊得好好的,他突然翻脸就算了,为什么感觉他好像针对自己呢?

不会感觉错的,乾隆真的在针对自己。

且不说乾隆已经不气富察氏了,就算他还气着富察氏,怎么忽然就把怒火往自己身上撒呢?

这又是犯了的什么病?

何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乾隆又冷笑着说,“尼玛察氏,你也说过,朕对你也算有恩有情。虽然朕确实十年不曾翻你的牌子,十年未与你单独见面,但是你总是朕的佳贵人。”

何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尼玛察氏谢皇上恩典,皇上对奴婢确实有恩有情。”

乾隆又围着何灵绕了一圈,“既然如此,朕就再对你有恩有情一次,你自己说吧。但是,你最好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清楚,否则……”

何灵觉得乾隆这句话简直是欲加之罪啊,我说什么?还“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清楚?

就算要我说,你也得给个提示,我到底说些什么啊?

怎么这枪口忽然就转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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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5

何灵快速转动大脑,乾隆这是针对自己?他想知道什么?等一下,他刚才说的话是“尼玛察氏,你也说过,朕对你也算有恩有情。虽然朕确实十年不曾翻你的牌子,十年未与你单独见面,但是你总是朕的佳贵人。”

“你总是朕的佳贵人。”

为什么忽然提起佳贵人的身份?与佳贵人相对应的义务是什么?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

是因为韦远传递消息吗?所以他才把韦远支走?

不对,跟韦远有关,但是又跟韦远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果真的有关,乾隆怎么可能在“隔离审查”富察氏的过程中,还能让韦远衣锦还乡呢?

跟韦远没关系,那就不是因为传递消息的事。

这件事同时跟富察氏和自己有关,能够让两人有交集,又能引起乾隆如此大反应的事……

何灵低着头还在试图理清这件无头公案的缘由,乾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冷笑着说,“尼玛察氏,朕待你不薄,你连给朕一个交代都不愿意了?很好,很好……”

乾隆说了这话,何灵更着急了,“噗通”一声跪下了,“皇上对奴婢恩重如山,情意有加。奴婢虽然不常到皇上跟前问安,也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奴婢一向谨言慎行,日常多警醒自己,只是唯恐自己做出些不适举动,辱没了皇家。这些原本是奴婢的本分,并没有在皇上跟前邀功之意。只是皇上忽然让奴婢一五一十毫不隐瞒地交代,奴婢实在是不知自己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更不知道该交代些什么。”

乾隆听了何灵这番话,气得一把拽过何灵,咬牙切齿地说,“佳贵人,你当真是主子做久了,忘了主子上面也是有主子的。不知自己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你以为朕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何灵的领口被乾隆一把提起,原本就扣得紧实的领口现在更是透不过气来。乾隆比何灵高大许多,气愤之下将何灵提了起来,根本顾不上何灵喘不喘得上气,“尼玛察氏,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何灵刚开始还顾及这是乾隆,是拥有生杀予夺绝对权力的帝王,可是愤怒的乾隆忘了何灵快被他憋死,还在咬牙切齿地喊,“尼玛察氏,你可知道这里是皇宫,这是朕的家,周围全都是朕的奴才。你以为你做了什么,真的可以瞒过朕?”

逐渐缺氧的何灵只觉得乾隆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喘不上气的窒息感让她觉得害怕,求生本能让她抓住乾隆的手使劲拽,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乾隆一看何灵居然敢对自己动手,更气了,使劲将何灵往地上一贯,“尼玛察氏,你就不怕你整个家族为你的行为陪葬?你全族上下,上千口人,你自己死不足惜,你不为那些无辜之人想一想?”

乾隆这一贯,虽然何灵的尾椎骨一阵剧痛,但是好歹能够呼吸上了,命保住了。

何灵用手护住喉咙,干咳了好几声,这才跪倒在乾隆面前,哭了起来,“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实在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这番天子之怒。皇上,奴婢不知自己有错,不知者无罪,请皇上听奴婢一言。”

乾隆气极了,一把拽过何灵,一张黑青的脸对着何灵满是泪水委屈的脸,“尼玛察氏,你是要让朕赐你三尺白绫还是毒酒一杯?”

又一把狠狠将何灵往后一贯,还不解恨,顺势给了何灵一个窝心脚。

这一脚乾隆使上了全力,何灵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那么多个梦,那么多个身份,梦中的何灵何时受过这种苦。何灵捂着胸口,又委屈又心酸,“皇上……你若是……你若是想听奴婢说出实话,总得……总得让奴婢知道……该交代些什么?奴婢……从踏进这殿中,就不清楚事情始末。皇上,你若是听信了何人言语,真的想要奴婢这条命,那也不必再找奴婢对质查实,直接将奴婢溺死倒是干净利落了。”

乾隆一看何灵这软中带硬的话,更气了,一把拽过何灵,甩手就照她脸上给了一个耳光。

无论是窝心脚还是耳光,乾隆都是实打实地用了全力,何灵的左脸立刻肿了。

乾隆气得冷笑起来,“尼玛察氏,你不必在朕面前做这无辜之态,朕不是那种偏听则信的昏君。你当朕真的无凭无据就拿你过来喊打喊杀?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然是不承认的了。”

何灵虽然怕死,但是乾隆这样没头没脑地冤枉自己,还手脚并用地打骂自己,何灵的倔脾气倒是上来了,“皇上,既然你心底已经认定尼玛察尔佳罪该万死,那就给奴婢一个痛快吧。也许奴婢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乾隆像拎小鸡一样把何灵从地上提起来,“尼玛察氏,你不用这样激朕,朕既然说了证据确凿,自然不会冤枉你。你若真是冤枉,朕也不会任由他人随意诬告。”

何灵心中坦荡,倔强地望着乾隆,“尼玛察尔佳谢皇上。既然有人向皇上告发尼玛察尔佳,必定有个事由。皇上若真想知道尼玛察尔佳是否冤枉,或者是否有罪,不是应当告诉奴婢所犯何罪,听奴婢辩解之词。若是有人告发奴婢,可是该给奴婢一个机会与那告发之人对质一番?如若人人进了这殿中,皇上也是二话不说上来便喊打喊杀,只怕人人都是罪人,人人都罪该万死。”

乾隆盯着何灵看了看,“巧舌如簧!朕倒想看看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这贱婢,死都让你死个明白。”

又一贯,“尼玛察尔佳,你真是作死。你要朕给你辩解的机会,你倒是给我辩解一下,你与那费莫富寅,何时勾搭成奸的?”

何灵脑中又是一阵轰鸣,费莫富寅……费莫富寅?

这跟费莫富寅有什么关系?

自己什么时候跟费莫富寅勾搭成奸了?

怪不得乾隆气成这样,别说是古代帝王了,便是现代随便哪个男人,若是知道自家媳妇跟别人有染,也是有血光之灾的。

可是,何灵很冤枉啊,自己跟富寅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啊。

富寅与自己确实是旧交,可是,两个人真的并没有逾越之举啊。

“勾搭成奸”从何说起?

何灵先规整一下自己的衣裳,强忍着疼痛跪直身体,给乾隆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奴婢尼玛察尔佳谢过皇上隆恩。皇上,奴婢多谢您即使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偏听一面之词,还是给了奴婢这样的机会辩解。皇上,您不愧是当世明君,以您这样公正的行事方式,历史会记住您所创之‘康乾盛世’。”

乾隆不知道后世会将他与康熙相提并论,提出“康乾盛世”之说,还以为何灵临死之前巧舌如簧地说些让乾隆高兴的话,能免除自己的死罪。

虽然这话让乾隆无比受用,但是乾隆还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尼玛察氏,你不必说这些奉承话,就算朕心中舒坦了,你该交代的总该交代,你该受的责罚也分毫不少。”

何灵跪直了身子,肿着半边脸,坦然直视乾隆,“皇上,奴婢并非想以此减轻任何皇上心中认定奴婢所犯之罪。奴婢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单纯地感激皇上。皇上作为不世出的明君,当得起任何赞颂。奴婢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若不是有感于皇上明君之风,又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乾隆又哼了一声。

“皇上,乾隆十三年尼玛察尔佳进宫。进宫之前,户部登记为备选秀女建册。我八旗适龄女子,皆知按老祖宗规矩自己有进宫备选的责任。尼玛察一族虽说不是名门望族,但于祖宗规矩一事上,从来都郑重视之,谨慎行之。尼玛察尔佳,经过尼玛察府十余年教导,能入了户部备选名册,基本规矩还的懂得的。”

乾隆又哼了一声。

“乾隆十三年,奴婢进宫选秀。不单单是奴婢,所有备选秀女皆经过教习姑姑等人三轮审视检查,确认每一名备选秀女皆有备选资格。皇上……备选秀女皆有备选资格意味着什么,不需奴婢言明,皇上自然知道。若奴婢空口白牙说尼玛察府家风严谨风气纯正,皇上自然不信。皇上作为当事人,奴婢侍寝……奴婢侍寝之夜……皇上当知道奴婢在闺中一直谨守女儿操守。”

乾隆终于没哼了,看来他也想起皇家选秀的规矩和层层审核的严谨性,尼玛察尔佳不可能收买这上上下下许多人,瞒天过海中选。

更不要说,自己与尼玛察尔佳的那一夜,确实如她所言,至少养在闺中之时,她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乱子的。

何灵倔强地抬着肿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脸直视乾隆,“皇上,奴婢在尼玛察府上是不是谨言慎行也许您不知道,但是奴婢并未行差踏错一步,皇上应该知道。奴婢并非尼玛察府夫人嫡出,而是……庶出的女儿。奴婢当年在尼玛察府,并不得宠。一则因为奴婢乃庶出,二则,尼玛察主母对于进宫备选秀女要求,极为严格。奴婢愚钝,常常达不到主母要求,日常被罚打禁食,皆是寻常事。”

“皇上,能进宫中伺奉皇上,自然是无尚荣耀光宗耀祖的事。为了这一件无尚荣耀的事,且不说还有给尼玛察府带来荣华富贵的可能,尼玛察主母便是想容奴婢撒野,全尼玛察府上下数百上千人也不容许一个登记在册的备选秀女撒野。皇上方才说得好,奴婢若有差错,受罚领罪的又岂是奴婢一人,只怕尼玛察府上千人都要与奴婢一同领罚。若是尼玛察尔佳真有任何迹象可能导致尼玛察府覆灭,拼着不要这个备选资格,拼着毁了奴婢这张脸,也不会贸然将奴婢送进宫来。”

乾隆听到这里,也渐渐恢复了理智,脸色终于从黑青变成青白了。

也有可能是打了何灵一顿,稍微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脸色也就好看了一点。

“皇上,尼玛察尔佳乃庶女,且生性愚钝。但凡有些稍有些家底的人家,总是有些亲疏远近,更不要说跟红踩白乃人之常情。奴婢从小便活得艰辛,打骂禁食是寻常事,便是遇着些突发危险,也是看奴婢是否有命能活下来。”

乾隆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何灵,“就算你在尼玛察府过得不如意,这又与那费莫富寅何干?你……”

何灵也打断乾隆,“皇上,您既然让奴婢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交代,若我不说从前,如何交代如今?”

乾隆没想到何灵居然这么有脾气,一时也没跟何灵计较。

“皇上,奴婢幼时在尼玛察府过得并不是十分如意。虽然身为主子,但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年幼主子,能不能得到下人们全心照顾,那也得看造化了。皇上问我,这与那费莫富寅将军有何关系?这是因为,那费莫富寅将军当年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四岁那年元宵节,因下人们疏于看护,掉入小池塘。奴婢年幼人小,那时并不会水,只差没淹死在小池塘中。”

“也许是奴婢命不该绝,原本以为就此小命不保,可偏偏费莫富寅经过了小池塘。费莫富寅将军乃是良善之人,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奴婢命丧当场,寒冬腊月也跳入池塘将奴婢救了上来。奴婢虽然是一介妇人,尼玛察府家风严谨,也总还是记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不要说,这是救了奴婢的性命。对费莫富寅将军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奴婢来说,这就是再生之恩。”

何灵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看乾隆的反应。

乾隆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地正常了,但还是将信将疑,“所以,你们从小便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何灵盯着乾隆的脸,斩钉截铁地说,“奴婢身在尼玛察府,从小当家额娘就曾告诫奴婢,身为尼玛察府的儿女,一言一行皆不可任性妄为。须知若有言行不当,不单单自己声名尽毁,连带着尼玛察一族数代声誉都将受损。对于救命恩人,奴婢只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婢愚钝,并不知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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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6

何灵毕竟是现代魂魄,骨子里总是没有高低等级之说的。虽然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现在乾隆莫名往她头上扣个屎盆子,而且这个屎盆子不仅会让自己万劫不复,更有可能让无辜的费莫富寅死无葬身之地啊。

说完这番话,何灵挺直了腰杆毫不示弱地直视乾隆。

乾隆眯着眼睛与何灵对视,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乾隆说道,“尼玛察氏,那费莫富寅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又与他从小一处长大,难道你与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何灵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一个头磕得特别狠,何灵只觉得昏沉沉的大脑升起一种闷闷的痛,似乎有液体从额头滑了下来。

何灵语气坚决地说,“皇上,您既然已知道费莫富寅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又知道奴婢与费莫富寅从小一处长大,偏又追问尼玛察尔佳对那费莫富寅是否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皇上,且不说费莫富寅将军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便是奴婢,也不是那无情无义之辈。如若奴婢或者费莫富寅都是无情之人,这本身就已经是可怕的事实了。”

“皇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皇上,情与情是不同的。我们从小深受父母养育大恩,对父母有天然的骨肉亲情,更有对父母反哺之心;我们生养儿女,看着他们慢慢长大,对子女有恨不得代其深受世间苦楚的舐犊情深;奴婢与皇上虽然只得数月恩爱,也是百年修得的恩情,奴婢更是记得皇上对奴婢的种种柔情;我们与知己红颜把酒话衷肠,那也是相遇之情相知之意啊。这么多的感情,又怎么说奴婢与这些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呢?可是,就算是有情有意,这情意与情意是不同的啊。奴婢若是矢口否认对费莫富寅有如兄长一般的同胞之情,那才是奴婢空口白牙欺瞒与皇上的。”

“费莫富寅将军光明磊落勇猛无敌,他不仅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更对奴婢有着兄长一般的情意。皇上,莫说是人了,便是奴婢救了一只小猫小狗,假以时日,这小猫小狗也会对奴婢生出情意来的啊。奴婢,又怎么能说与费莫富寅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呢?”

乾隆冷笑一声,“光明磊落勇猛无敌……尼玛察氏,看来你对这费莫富寅,倒是评价极高的了。”

何灵一听乾隆这话,似乎是不满意或者……吃醋何灵对费莫富寅评价过高?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己看到美好的事物就一定要占为己有,自己对美好的事物称赞一番他都受不了?

果然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是谁让州官是官,百姓是百姓呢?

他是乾隆啊。

何灵定了定神,“皇上,奴婢只是一介女流,不懂得皇上亲封的大将军是不是当得起勇猛无敌。但是奴婢知道人与人之间,总是会看到外表之外的内在之处。费莫富寅将军从小能救他人于危难之中,又不处处彰显自己救人一命的恩德,甚至只把救命一事当作寻常小事。奴婢识人不多,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当得上光明磊落。费莫富寅为咱们大清十数年出生入死,从尸山血海中活着回来亲领皇上封赏,大概也是当得起勇猛无敌这四个字。”

“皇上,奴婢身为一介女流,只知道阿玛额娘都赞赏的,自然是好的;皇上都称赞的,自然也是好的。若说奴婢真正评价最高的,莫过于能创下康乾盛世的当世明君了。若无当世明君慧眼识英雄,又有谁知道他费莫富寅当得起这个大将军呢?奴婢称赞费莫富寅将军这一句,又哪里是称赞费莫富寅将军,原本就是跟随着皇上的步伐,肯定费莫富寅将军对咱们大清的重要性罢了。”

乾隆又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冷笑道,“尼玛察尔佳,今日你这一番言论,还真让朕想起你当年的那些传闻了,果然当得起神仙一般的人物啊。你说你一介女流,你说你愚钝不堪,朕看你,可是绝顶聪明之人呢。”

何灵又磕了一个头,心里恨不得我就磕死在你面前,我看你还能冤枉我,“皇上,奴婢原不是机敏聪慧之人,之所以能说得出这些话,实在是因为这些话,都是奴婢心中真实想法。皇上,若奴婢真是这般决定聪明心机深沉之人,又怎么会十余年来,始终只是一个贵人啊。”

乾隆又冷笑一声,“听你语气,想来是怨恨朕对你不够关爱了?这是对你的位份心生不满了?”

何灵心中骂了一句,md,你给我滚犊子,脸上却极为谦恭,又狠狠磕了一个头,“皇上,奴婢之言不过是将心中所思所想据实说出。若奴婢真是心思缜密之人,又怎会说出这样话惹得皇上心中不快呢?既然奴婢知道这些话会惹得皇上心中不快,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口呢?只因为这都是奴婢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啊。皇上啊,奴婢或许愚钝,但是奴婢绝不敢做出任何有辱皇上脸面、有辱尼玛察家风之事啊。更何况,这后宫何处无人?奴婢这是想让尼玛察全族近千口人命死去葬身之地啊。”

乾隆又沉默了一会儿,估计也在思索何灵平时的为人情况,更是评估何灵进宫后的种种表现,心中的原本笃定的猜测,又有些动摇了。

“尼玛察氏,那日……你是不是与费莫富寅将军相约小花园?”

何灵简直被气得吐血,你不答应费莫富寅进宫随处溜达,我上哪儿能遇到他?就算是茫茫人海中多看你一眼,我也得有机会融入到人海中才能看啊。

我一个久居深宫之人,从哪里知道费莫富寅会进宫?还相约呢?怎么约,脑电波约吗?

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何灵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泛红了,“皇上,您既然查过奴婢的起居注,必定也是调查过奴婢平日里的行踪。且莫说奴婢也是个贵人,身边寻常也是有几个丫头的。就算奴婢胆大包天真敢做下这匪夷所思之事,奴婢身边那些奴才们,怎么会没有透露出一丝口风?”

“奴婢若是能够事先与费莫富寅相约,那平日里一定有与之联系的秘密方式。可是,皇上,奴婢进宫这些年,莫说是与军中的费莫富寅相联系了,便是尼玛察府,若无皇上恩赏,奴婢也从不肯召唤亲人进宫的。奴婢在尼玛察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个庶女,进宫后身边寻常三四个奴才的贵人,哪里有机会与外界取得联系?而且还得是瞒天过海,躲开所有人的目光?”

“皇上,这后宫中,从来都不缺空穴来风杀人无形之事。若皇上真的想要了奴婢的性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奴婢这条命原本就是皇上给的。可是,皇上啊,今日他们可以陷害了奴婢,难保他日不会用同样的方法陷害他人。后宫中原本和和美美,人人都以为皇上分忧解愁为己任,什么时候就有了这随意陷害他人的风气?奴婢身死不要紧,这随意陷害风气一起,只怕日后,这分忧解闷的后宫将不得安宁了。”

乾隆哼了一声,“尼玛察氏,你也不必危言耸听,朕不是偏听偏信之人,自然也不会被人随意摆弄。”

何灵顺势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皇上能听奴婢一言,给了奴婢这个机会辩解。那日不单是偶遇了费莫富寅将军呢,更是听从还珠格格命令,替她招待了费莫富寅将军。否则,给奴婢熊心豹子胆,奴婢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外男相处。”

乾隆冷笑道,“尼玛察氏,你也无需高兴得太早,姑且相信你与费莫富寅在小花园中是偶遇。可是,你为何双眼红肿,似乎哭过的模样?”

何灵心中恨得牙痒痒,这是谁在告我的黑状,“皇上,奴婢自乾隆十三年进宫以来,再未见过救命恩人,异姓兄长费莫富寅。奴婢在宫中,从来不肯与其他嫔妃过多交往,便是连尼玛察府都鲜少联系,从来不知费莫富寅竟然去从了军,而且还得到皇上赏识,封了将军。皇上,我与异姓兄长费莫富寅已经十多年未见,再见到时,已经是十余年后。别说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异姓兄长,就是任何一个十余年没见的同乡,乍见之下,也是忍不住有些激动的。”

“皇上既然听他们说奴婢原是与费莫富寅相约小花园见面,若是奴婢与费莫富寅事先相约,又怎么会如此激动,以至于在众人面前都还难以抑制激动之情?实在是,这十余年来,奴婢从来没想到过还能再见费莫兄长一面,而且还是奴婢万万想不到的深宫之中。”

大概告发之人也没有其他证据,不过是随意诈一下何灵的口风。

乾隆听了何灵的解释,沉默了很久。

“尼玛察氏,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既然你今日如此辩解,朕若强行治了你的罪,想来你也是不服的。既然有人告发了你,朕必定将这事查证清楚,若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若……”

何灵知道乾隆后面的话,如果查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那自己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自己真的是冤枉的啊,你怎么查?怎么治我的罪?

乾隆转身踱步,走到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带下去吧。”

进来四个太监,两个太监架住跪在地上的何灵,“佳贵人娘娘,您请吧。”

何灵挣扎着又给乾隆磕了个头,“皇上,奴婢万望皇上彻查此事,还奴婢一个清白。”

就这么被两个太监拖了起来,乾隆看了看何灵的脸,“包扎一下。”

何灵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血,只是已经痛得麻木了。

原本拖着何灵的两个太监将手势一变,变成了扶起何灵,口中也变得客气了,“佳贵人娘娘,您这边请,奴才这就给娘娘包扎一下伤口。”

何灵知道乾隆暂时是相信了自己,不然一定不会嘱托太监们给自己包扎伤口。太监奴婢们一向都是恩宠的风向标,如果何灵完全没有任何希望了,他们一定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踩两脚,哪里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只因为他们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死定了。

两个小太监扶着虚弱的何灵慢慢走出大殿,又将何灵扶上了软轿。何灵心想,这是打算将自己送回去呢,还是送到太医院包扎伤口?

如果他们将自己送回寝宫,那么自己就算暂时解除乾隆的怀疑了,只要想办法给韦远、朱幼安或者陈晓峰发送消息,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自己这条小命一定保住了。

如果是送自己去太医院包扎伤口,那么想办法给朱幼安传递消息,只要他能及时赶到,自己也死不了。

何灵暂时放松了心情,头上隐隐作痛,胸口疼痛难忍,今天真的是拿自己的性命相搏了。谁说这个梦很简单的?差点没把自己玩死在这里。

这个梦接下来对自己太不利了,得想办法离开梦境,即使拿不到多少能量也得离开了,否则命都交代在这里了,以后就没机会玩了。

回去的软轿抬得比来时温柔了许多,何灵坐在轿中都没有感觉到太过颠簸。何灵闭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秦若曦有没有想办法通知朱幼安或者韦远,尤其是朱幼安,赶紧销假回来救命啊。

几个小太监抬着软轿,静静地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何灵知道路途有些近,绝对到不了自己寝宫的,开口询问,“怎么停下了?”

有小太监掀开轿帘,轻声说道,“贵人娘娘,咱们到了。”

何灵猛地睁开眼睛,到了?到哪儿了?这是哪里?乾隆不是已经解除了对自己的怀疑吗?这又是哪里?

小太监们已经将软轿抬进了某个宫殿,而且已经到了某个院子里,何灵惊恐地发现,自己既不是回寝宫,也不是去太医院,而是到了某个小院中。

难道乾隆并没有解除对自己的怀疑?那自己是被软禁了?

这到底是哪里?

身边什么人都不认识,该怎么给朱幼安他们传递消息啊?

如果乾隆想掐死自己或者毒死自己,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啊。

那富察氏呢?她是不是也被乾隆软禁到某个小院中了?

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和费莫富寅都被盘查成这样,富察氏比自己的情况严重多了,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梦到底该怎么办啊?

来个人救救自己啊,还得救救富察氏。

何灵真的被恐惧支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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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7

小太监看何灵似乎在发呆,伸手扶了何灵的胳膊,“佳贵人娘娘,咱们已经到了,您且挪挪脚。”

何灵还是愣着没动,有点被眼前的局势震住了。

临走时乾隆那一句吩咐应该是给了小太监们一个保底,就算何灵目前来说是戴罪之身,但是到底在皇上心中还有些分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机灵点的,可别把事做绝了。如果事后证明何灵是被冤枉的,乾隆为了弥补她,说不定会许给她什么好处呢。

到时候这位贵人娘娘想起今日对她不敬,那自己可是惹出大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现在就得罪一个人,还不如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呢。

一个圆脸的小太监见何灵呆立当场动也不动,叹了口气安慰何灵,“娘娘,奴才知道您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这也是万岁爷对娘娘的一个考验啊。如果娘娘经受住了这次考验,说不定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世代荣光等着您呢。虽说现在是委屈了些,但是咱不有句老话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单单是您了,就是那嘉贵妃……”

旁边长脸的小太监拍了一下圆脸太监,“瞎说什么?就你话多。”

虽然圆脸太监没说完,但是何灵知道他后面的话大概是,你一个贵人被软禁在这种小院子里都觉得委屈,那嘉贵妃呢?她也被软禁了的。

所以说,这次的事,若是大家都抗过去了,乾隆觉得委屈二人了,嘉贵妃说不定还能再晋为皇贵妃呢,谁让中宫之位现在空缺了呢。

至于何灵嘛,听乾隆方才的话,还是很心疼她的,说不定以后就是佳嫔了呢?

想一想未来,还有什么委屈不能受的。

何灵抬手招了圆脸太监到跟前,“你叫什么?”

圆脸太监立刻将手搭了上来,让何灵扶着他的胳膊,“启禀娘娘,奴才黄德全,人人都叫奴才小德子。”

何灵扶了小德子的手,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胸口,颤巍巍地走出软轿,“小德子,你说得对,既然来了,咱们就安顿下来吧。”

小德子佝偻着腰让何灵走得舒服一些,嘴里又开始碎碎念,“娘娘,今日万岁爷也是心疼您的。您没听到万岁爷特意叮嘱了一句,那也是看娘娘您这伤势有些严重,当心您落下病根呢。娘娘,万岁爷虽不让奴才能去太医院请太医为娘娘诊治,可是小安子倒是懂些岐黄之术的。娘娘您放心,皇上既然说了这一句话,奴才等就算是拼了命,也得保娘娘安好呢。”

何灵抬头看了看小院子,这里应该理乾隆的养心殿不远,不然小太监们抬轿子不会那么快。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四周都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也听不到有什么声音,就连人,也见不着一个,一切都那么静穆又那么恐怖。

何灵叹了口气,“小德子,你进宫多少年了?”

小德子是个话多的人,“娘娘,小德子进宫已经有十年了,这还是得亏了我师父呢,我才能在万岁爷跟前露脸。”

何灵胸口始终有些闷闷的,大概是乾隆那一脚踢得确实狠了,“小德子,本宫这胸口疼痛难忍,你可有什么办法让本宫缓解一下疼痛?”

小德子为难地说,“娘娘……奴才知道您心中苦闷。只是,万岁爷说了,只奴才等几人照顾娘娘,其余人等一概不见。而且若是有人试图……”

长脸太监又打断小德子,“小德子,你再胡言乱语,可知这是给自己惹祸?师父教导了多少次,叫你学会闭嘴,你总是不听。你且记住这句话,若是你不改了这多话的毛病,总有一日,你得死在这张嘴上。”

虽然小德子的话确实有些多,但长脸太监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小德子原本还想找话安慰何灵,立刻闭了嘴拉长了脸。

进了内室,何灵颓然坐在桌旁。室内物事倒是一应俱全,打扫得也窗明几净,但是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的味道。

想来这里就不常有人居住,更有可能这里就不是寻常嫔妃会到的地方,也不知道乾隆单设这一处是为了什么。

但是何灵很清楚,一旦自己到了这里,估计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了,只能赌乾隆会不会留自己一条活路了。

那叫小安子的太监帮何灵简单处理了一下头上、脸上的伤口,至于胸口那一下窝心脚,何灵只能硬扛着了。

小德子说小安子略懂岐黄之术,一点都没说错,真的只是略懂。

何灵头上、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痛,满脸火烧的感觉,可能是伤口有些感染了吧。

胸口一直堵着一口气,呼吸都觉得疼痛,想咳又咳不出来。

大概是尼玛察尔佳的身体有些娇弱吧,这一脚已经让何灵有些承受不起了。

虽然几个小太监看着何灵不让她出门,但乾隆好歹还是给何灵找了一个年老的嬷嬷照顾她。这年老嬷嬷似乎也不在乎何灵会不会东山再起,更不在乎何灵是不是会永远被软禁在这里,她没心思折磨何灵,但也没心思照顾何灵,任由何灵自生自灭。

两三日后,何灵只觉得自己身上越发严重了,脸上烧得热乎乎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胸口更是重得好像有千斤,气都喘不上了。

尤其到了夜间,这屋子原本没人居住,就有些破败腐坏的味道,何灵胸口喘不过气来,脸上烧得稀里糊涂的,更是难受。

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只觉得头重脚轻,想喝点水,叫了半天那年老嬷嬷只当作没听到,从来没给何灵一分半毫帮助。

如此一来,原本还能多熬两日的何灵,心中暗暗叫苦,看来等不到乾隆调查清楚,也等不到朱幼安回来了,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真是太遗憾了,也太糟糕了,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何灵原本还希望小德子能够卖自己一个人情,给自己一些照顾,但是长脸太监和小安子等人喝住了小德子,他也没敢上来多管何灵。

何灵病得稀里糊涂的时候,不知为何那年老嬷嬷却突然给何灵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还耐心地帮何灵沐浴换洗了一番。

年老嬷嬷一声不吭地给何灵盥洗,相当认真。但是她的动作实在太不温柔了,何灵胸口的那一脚原本就牵扯着整个胸腔痛,她再大力地给何灵搓洗了半天,简直没把何灵当场搓死在浴盆里。

最后何灵几乎是瘫软着任由年老嬷嬷随意折腾了,这几日何灵吃不下睡不好,胸口、头脸越发地疼痛起来,如果再不找太医给自己诊治,只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何灵烧得头晕眼花,居然一点都不悲伤,即使她很清楚若无意外,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但是,悲伤也是需要精力的,何灵现在完全没有精力。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居然摆了好些精致菜肴,虽然年老嬷嬷在何灵扶坐在桌旁,但何灵实在没有一点胃口,更没有一点精力,软软地趴在桌边。

过了一会儿,年老嬷嬷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年老嬷嬷又进来了。

何灵不知道年老嬷嬷到底在做什么,她也没心思管这些闲事了,何灵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大概自己的大限要到了吧。

现在连怪乾隆的精力都没了。

何灵趴了一会儿,几乎要昏睡过去。这会儿何灵心中没有悲伤了,只有一种到此为止的解脱感。

虽然很想在梦境中活下来,努力地获取能量,但是梦境真的比自己以为的要危险啊。

就算这个看起来很冗长很无聊的梦,居然也会要了自己的命。

说起来真是好笑啊,原来自己会死在第二层,原本没有危险的第二层。

人生难料,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莫名的小错误上。

也好,就这样结束了吧。虽然没能奋斗出迷途,甚至没有能够走出这个梦境,但是努力过了,真的只是运气不好,也只能这样了。

何灵头脑昏昏地准备给自己想一点悲伤的话,让自己有一点离开人世的情绪,但是胸口闷闷的,没精力了。

过了好一会儿,何灵觉得似乎有人站在自己的身边,大概又是年老嬷嬷吧。她从来不关心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就让她好奇一点吧。

可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抱住了自己,耳边响起遥远而温柔的声音,“尔佳……”

何灵微弱地笑道,“我要死了吗……我听到了谁的声音?富寅哥哥?”

这个温暖的怀抱把何灵往身上一靠,何灵只觉得有一种安心的力量,让她信任地向后一倒,“我要死了……”

那遥远而温柔的声音说,“我不会让你死,尔佳,我不会让你死的。”

何灵只觉得有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似乎在给自己把脉?

然后这温暖而遥远的声音大吃一惊,“尔佳,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何灵只觉得自己后背有一股温暖慢慢向全身蔓延,可是胸口的沉闷却越来越严重。

何灵强忍了一会儿,胸口那股闷气渐渐地往喉咙口提。何灵还想强忍着这口气,却忍不住了,一张嘴,口中喷出一口浓烈的腥味。

喷了这一口荤腥后,何灵原本想忍的心完全被打乱了,又连续喷了两口浓烈的腥味。

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何灵喷了这几口鲜血后,竟然觉得胸口通透了许多。再加上后背一直有一股暖意向全身扩散,何灵觉得自己似乎好了很多。

努力了一下,何灵竟然睁开了眼睛。

面前果然有一桌精致的菜肴,那个没精打采的年老嬷嬷已不知去向。自己软绵绵地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了,胸口全是一片暗红的血迹。

难道自己被救了?

何灵觉得喉头有些痒,咳嗽了两声,终于觉得自己缓过气来,“富寅哥哥?”

身后温暖的怀抱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嗯,是我。”

何灵缓过气了,又知道费莫富寅在自己身边,立刻升腾起对生的期望,声音里都哽咽了,“富寅哥哥……”

费莫富寅温柔地说,“尔佳,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你不要怕,只要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何灵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又头脑昏昏,那时候已经忘了死亡有多可怕,只觉得到此为止也就这样了。现在富寅似乎给自己治好了病,自然就知道自己曾离死亡有多近,心中极为委屈又感激费莫富寅,“富寅哥哥,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费莫富寅声音里有些担忧,“尔佳,你怎么伤成了这样?若是我再晚到一会儿,你这可怎么办?就算是这样,也得再请太医给你诊治一番。尔佳,只怕你要落下病根了。不过不要紧,只要你能活下来,慢慢调养着总是会好的。”

何灵听到“太医”两个字,忽然意识到,“富寅哥哥,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看着……还在宫中?”

一想到乾隆的冷漠和阴毒,何灵轻轻地抖了起来,“富寅哥哥,我可是还在宫中?”

费莫富寅将何灵抱紧了,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没有,尔佳,你放心,我已经将你救了出来。你现在安全了,你没事了的。”

费莫富寅这句话给了何灵极大的勇气和信念,何灵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盘就往下淌,“富寅哥哥,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条命。富寅哥哥,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费莫富寅把头靠在何灵的后颈上,蹭了一下,闻了闻何灵的味道,“傻瓜,我怎么会让你就这样死掉,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在我的面前?我说过了,我能救你一次,自然也能救你第二次的。我都没死,你怎么能死在我之前?”

何灵的泪顺着脸颊滴到费莫富寅的手背上,费莫富寅没有帮何灵拭去泪水,反而将何灵抱得更紧了,“尔佳……你可知道我从小便盼望着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哪怕只有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尔佳,上天待我终是不薄,想不到我竟然能达成心愿。”

何灵心中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庆幸,也有对费莫富寅的信任和依赖,更有当年选择进宫伤害了费莫富寅的愧疚和后悔,激动之下,抱住费莫富寅的胳膊,“富寅哥哥,我后悔了,富寅哥哥,你可知我后悔了?我当年就该跟着你天涯海角四海为家。富寅哥哥,你曾说过,有一边地极寒之处,你带我去那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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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8

何灵觉得自己后颈处有些温暖湿润的感觉,费莫富寅紧紧地抱着自己,一句话没有说。

何灵想起两人重逢之时费莫富寅对自己许过的那些诺言,虽然她不想老死在梦中,但是比起被病死在宫中,还不如跟着费莫富寅浪迹天涯呢。

费莫富寅内心柔软而温暖,跟着他,哪怕是那极寒边地也不会觉得苦寒的。

而且,只要自己能离开这深宫,韦远、朱幼安,甚至那个该死的陈晓峰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自己的。

何灵闭上烧得**辣的眼睛,开始幻想跟费莫富寅逃亡的生活,“富寅哥哥,如今我总是会想到从前的日子,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人人都夸你是勇猛无敌的大将军,说你必定是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可是我知道的,我的富寅哥哥,一直都是那么温暖又柔软,你总是给我很多很多的感动。富寅哥哥,你曾说过,若是我喜欢,你会送我一百盏一千盏走马灯。尔佳不要一百盏一千盏走马灯,尔佳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走。”

“富寅哥哥,那日你问我,宫中岁月如何?那时候我不敢告诉你,宫中岁月长,我在宫中十余年了,我以为我会像一阵风一样,默默地老死在宫中。我不敢回应你,我以为我的心苍凉了,我以为我老了。可是,富寅哥哥,我后悔了,我当年就不该如此强出头。如果……如果尔佳没有这张脸,如果尔佳朽木不可雕,我们会不会能够在一起?富寅哥哥,若是尔佳长得貌似无盐,蠢笨愚钝,会不会就免了进宫之苦。这后宫,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啊。富寅哥哥,我负了你。”

费莫富寅紧紧抱住何灵,“尔佳,你没有负我,你在我心中,始终都是那个机敏聪慧调皮伶俐的尼玛察尔佳。尔佳,你不要说那么多话,你先休息一下,缓一缓精神好不好?”

何灵轻轻地摇头,“富寅哥哥,我很后悔从前没有对你好一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总是不肯温柔待你。富寅哥哥,我该把从前就想对你的好,趁早说给你听。我只怕……我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对你说出这些话了。”

费莫富寅在何灵后背蹭了又蹭,“尔佳,你先休息一下吧,你病得这样重,需要好好调养才行的。尔佳,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你不说出口,我也是知道的。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肯放手的。”

何灵摸了摸,摸到费莫富寅的手,紧紧握住,“富寅哥哥,我从不曾对你说出这些情意,只是我以为,若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诺,你还有机会去过自己的生活。富寅哥哥,我误了你一生啊。不过,富寅哥哥,等咱们到了那边地极寒之处,我们从头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费莫富寅在何灵的背上又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尔佳,你想说,你就说吧。我听着呢,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何灵又有些喘不上气了,“富寅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我有些喘不上气呢?富寅哥哥,我若是有个不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可以为我悲伤一会儿,但是不要太久了。富寅哥哥,其实我舍不得让你难过的,你悲伤了一阵,一定要记得好好地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可能,我到不了你所说的边地极寒之处了。”

费莫富寅松开一点环抱何灵的手臂,“尔佳,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息一会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呢。你想要去那一处边地极寒之处,那咱们就去,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就去。你总是要调养调养身体,咱们才好去浪迹天涯啊。我也有很多很多的事,要等着你一起呢。”

何灵说了一会儿话,确实觉得精神越来越差,眼皮越来越沉重,看来就算是费莫富寅来,也救不了自己。

这是要死掉了吗?

费莫富寅摇了摇何灵,“尔佳,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是先不要睡啊。”话音刚落,何灵后背又有一阵暖意弥漫开来。

何灵觉得胸中又舒坦了些,闭上眼睛赖了一会儿,“富寅哥哥,你这是武功吗?你是在给我治病吗?”

费莫富寅鼻子有些堵,“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正说话间,似乎有人叩响了房门,有人试探着喊了一声,“将军……”

费莫富寅把何灵又抱紧了些,在何灵耳边柔声说,“尔佳,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把何灵靠在桌边,又仔细地帮何灵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尔佳,小心些,别倒下去啊。”

何灵歪在桌子旁,强打精神睁开眼睛,费莫富寅回头看了一眼何灵,发现何灵正注视着自己,温柔地冲何灵一笑,拉开了房门。

只见有一位浑身黑衣的男子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玉酒壶,递给费莫富寅。

费莫富寅接过酒壶,不知道跟那黑衣男子轻声说了些什么,那黑衣男子也低声回了些话。

何灵看到黑衣男子,心中真正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费莫富寅真的将自己救下了。

否则,应该是大小太监出现才对。

费莫富寅拿了酒壶回转身来,笑着对何灵说,“尔佳妹妹,原本不知道你伤得如此之重,还想着咱们久别重逢实属大喜,该是共饮两杯的。不过,你现在身子弱,你就在这里作陪就好了。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再找机会庆祝。”

何灵知道费莫富寅真的把自己救下了,放下心中所有怀疑,冲费莫富寅温柔一笑,“嗯,等我调养好了身体,咱们有的是时间呢。富寅哥哥,你考虑得真是周到。”

费莫富寅将酒壶放在一边,扶了一把何灵,“尔佳,你现在如何?”

虽然胸口依然重如千斤,但是到底从皇宫中逃了出来,何灵还是能强打一些精神的,“富寅哥哥,我现在好多了。你若想喝一杯庆祝一下,我也许还能陪你一杯呢。”

费莫富寅将手按在酒壶上,微笑着摇头,“尔佳,你可又在胡闹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身体很差的呢,可不能沾一点酒水,引发了内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想喝,咱们有的是机会喝,只怕到时候你喝不起要告饶的时候呢。”

何灵想笑,但是扯得胸口直痛,赶紧收了笑,“富寅哥哥一个人饮酒有什么意思,那咱们都不喝了,等我好了,我陪你好好喝一杯。富寅哥哥,说起来咱们虽然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可是咱们也有很多事从没有一起做过呢。一同喝酒,这就是咱们没有做过的头一件事。”

费莫富寅伸出手,摸了摸何灵的脸,“是啊,咱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一起做过呢,喝酒就是头一桩。”

何灵把手覆在费莫富寅的手背上,“富寅哥哥,咱们总是还有时间一起做很多事的,我要把从前就想跟你一起做,又没有机会做的事都一一做一遍。富寅哥哥,你可知道,小时候我可是最恨骑马了,女孩儿家家的,骑马真是很难受。可是,如果能够跟富寅哥哥一起策马奔腾,就算骑马再难受,我也会跟富寅哥哥一起骑的。”

费莫富寅说,“是啊,你小时候一到骑马课,就特别痛苦。可是总找不到不上课的理由,每次上完课,你都恨不得躺三日。那时候听你说这些,我就想了,以后一定不让你骑马的。”

何灵又说,“富寅哥哥,你知道吗,在尼玛察府上,我最盼望着你来看我了。阿玛额娘总是说,做尼玛察家的女儿,要循规蹈矩要谨言慎行,我自然知道的。可是,我不高兴样样都循他们的规蹈他们的矩,所以我总是不高兴。可是,每次富寅哥哥来看我,不仅给我带来各种新奇的玩意,还给我讲好多好多的奇闻异事。那时候我就想啊,如果我不是尼玛察家的女儿,如果我可以自由行走,我一定要跟富寅哥哥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的。”

费莫富寅的手沿着何灵的脸庞曲线慢慢地划过,声音里全是不舍的柔情,“尔佳,以前你没机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到处去看。尔佳,我才从南疆回来。其实南疆很美,一望无垠的草原,牛肥马儿壮。尤其是夏天,满眼望不到边的绿,各色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若是到了夜晚,躺在草地上,还能看到家乡的星星。我总是望着满天的星星,想着咱们是在同一片星空之间,多么的幸运啊。只要你过得好,我就算是风餐露宿也好的。”

何灵精神有些不济了,闭上了眼睛,把脸歪在费莫富寅的手上,“富寅哥哥,抱抱我,跟我说会儿话。我总是有些害怕的,如果我要是一睡不醒,我也希望能睡在你的怀里。”

费莫富寅听了何灵的话,又将何灵紧紧抱在怀里,“尔佳,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别睡着,我跟你说会儿话啊。”

何灵鼻子里溢出一声“嗯”,眼睛还是睁不开。

费莫富寅紧紧抱着何灵,将何灵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声声呼唤何灵,“尔佳,我的尔佳……”何灵只觉得在富寅的怀抱中极为温暖,浑身松懈下来,“富寅哥哥,你跟我说会儿话吧。”

费莫富寅真的抱着,碎碎叨叨地念了很多很多话,从深情无限的情话,到与何灵分别后的种种生活的细节,再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何灵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何灵已经躺在一张床上,眼前是一位年老慈祥的太医。是太医,何灵曾经在永琏重伤时看到过他,据说他医术高明又深得乾隆信任。

旁边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可是,脸庞看起来极为秀气,身量不足,也许是太医的孙子吧。

何灵转着眼珠子看了眼前慈祥太医,开口准备问话,却只听到自己沙哑的嗓子挤出几个字,“孙太医……”

孙太医看何灵醒了,眼睛都亮了,转身嘱咐年轻公子,“小满,你先去打点热水来。还有,且去取几张宣纸来。”

小满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何灵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但是她还是很想说,“孙太医,我这是在哪里?我可还有救?费莫将军呢?他在哪里?你……”

何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孙太医深得乾隆信任……孙太医深得乾隆信任……

难道乾隆查明了真相,知道自己和费莫富寅是清白的?

可是,那日……自己到底昏迷了几日?

那日,自己与费莫富寅同处一室互诉衷肠,已经算不得清白了。

为什么乾隆还肯让孙太医为自己诊治?

难道……难道乾隆肯原谅自己和费莫富寅?难道他赏识费莫富寅勇猛无敌,将自己赏给了费莫富寅?

那自己现在什么身份?现在在哪儿?

费莫富寅呢?

何灵心中一万个疑问,奈何嗓子痛得实在冒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示意孙太医,“孙太医,我在哪儿?我在哪儿?”

孙太医扶了一把何灵,将她从床上扶坐起来,一改原本的慈祥面容满脸严肃,“何灵!”

何灵浑身一震,瞪大了双眼,指着孙太医,“你……你……”

要不是嗓子说不出话,何灵一定抓住来人追问,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何灵?你也是从迷途中来的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们相认?

孙太医叹了口气,“是我,朱幼安。”

何灵眼睛瞪得更大,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是朱幼安?

摇了摇头,闭了眼睛又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可不就是朱幼安吗?

朱幼安!

太好了,真的是朱幼安,自己真的得救了,费莫富寅真的没有骗自己。

只要知道是韦远或朱幼安,何灵知道自己绝对安全了。

何灵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虽然说不出话,何灵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和感激之情。

朱幼安捏了一把何灵,“何灵,你听我说,你现在很危险,你有生命危险。”

何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疑惑地看着朱幼安,费莫富寅救了我,你又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有危险?

你在我身边我都能有生命危险,那这个梦就不会是第二层的了。

何灵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朱幼安目光坚定,表情十分着急,“何灵,你听我说,你有生命危险。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怎么会从周太医变成了孙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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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89

朱幼安这一提醒,何灵也反应过来了,眼神询问,你为什么从周太医变成了孙太医了?

朱幼安摇摇头,“何灵,你听着,我没时间给你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这是哪里?为什么?费莫富寅不是已经救了自己吗?干嘛还要逃?

对了,费莫富寅呢?他人在哪儿?

何灵眼睛越瞪越大,只差把眼珠瞪出眼眶。

朱幼安避开何灵诸多询问的眼神,目光转向房门,“何灵,现在我们估计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等到小满进来,我们就必须行动了。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你必死无疑。”

何灵更疑惑了,这跟小满有什么关系啊?他不是孙太医的孙子吗?

等小满进来就行动?行动什么?夺门而逃?为什么啊?

失败了,必死无疑?又是为什么啊?

朱幼安,你能不能给我稍微解释一下啊。

到底为什么啊?

朱幼安还是不看何灵,头偏向一边,“何灵,原本第二层不该出现这样的危险,但是现在既然出现了,我们就必须解决它。你若不走,必死无疑,乾隆的毒酒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何灵脑子瞬间轰然一声巨响,乾隆?为什么还有乾隆?

费莫富寅不是已经把自己救出来了吗?乾隆的毒酒是什么意思啊?

何灵抓住朱幼安的手,使劲摇晃起来,喉咙里沙哑地喊出,“富寅哥哥……费莫富寅呢?”手上用了劲,养得一寸长的指甲都掐断了,何灵却不觉得痛。

朱幼安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是难以回答何灵的问题,还是何灵的指甲掐进了朱幼安的肉里,“何灵,你有再多的问题,也得有命出去了再问。你想知道费莫富寅怎么样,活着出去再问,我们没时间了。”

何灵压下心中的不祥念头,点了点头,终于不再难为朱幼安。

朱幼安看何灵终于安静下来,转过头面对何灵,一字一顿地说,“何灵,接下来,就要看你的天赋和领悟能力了,或许……看你的运气了。这不是第二层或者第三层梦境应该掌握的技能,但是你现在必须学会它必须运用它,否则你必死无疑。不过你不用太紧张,我会帮助你,所以,你现在给我仔细听好了。”

虽然何灵、秦若曦一直怀疑朱幼安比韦远更早进入迷途,所以韦远才会尊敬他、服从他。可是,朱幼安的这番话,还是让何灵有些惊讶了。

原来梦境中不仅仅是要获取能量,真的是要学习技能的啊。

想什么呢,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朱幼安抓住何灵的左手,指了指迷途中珠串的位置,“何灵,你还记得迷途的标志物吗?”

何灵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朱幼安现在是梦境,能量珠串已经不在了。

朱幼安点头,“我知道现在你看不见能量珠串,但是,它一直都在,就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上。何灵,你要记住,以后的梦境也许都不会给你真实而具体的能量珠串了,但是只要你没有离开迷途,即使是在梦境中,它也一直都在。”

何灵摇了摇头,那有怎么样呢?

朱幼安快速地说,“何灵,还记得你在第一层梦境中探险时,从最后一个梦境出来你的能量珠串上的第一粒珠子红艳异常。那是因为你在最后一个梦获得的能量尤其多,其实那一个梦,足够你从第一层进入第二层。”

何灵点头。

“那时候你还想用梦境能量跟杏花姑娘换一杯饮料。”

何灵又点头。

朱幼安说,“你没有感觉错,我们获取的能量,是可以使用的。不仅仅是在迷途中,甚至是在梦境中,我们也是可以使用的。只是,能量太珍贵了,不管是迷途还是梦境,我们都不会使用能量的。所以,我们不会教你们怎么使用能量。但是,现在你有生命危险,如果不使用能量,你必死无疑。在生命面前,能量已经不重要了。”

何灵皱起了眉头,韦远明明说过梦境中要学会识别梦境之门,可是在刘国栋和陈美琪的那个梦,在众人生死为难关头,居然会出现一个梦境之门。

她和秦若曦一直怀疑,那个门,原本不该出现的,而是韦远制造出来的。

如果说在梦境中是能够使用珠串的能量,那么,韦远肯定也是知道的,只是在第一层、第二层,自己二人根本没能掌握能量的奥秘,所以他没办法教二人怎么制作梦境之门。

现在,朱幼安是准备教自己制造梦境之门吗?

何灵用眼睛询问朱幼安,是制造梦境之门带我逃回迷途吗?

朱幼安知道何灵想问什么,摇了摇头,“韦警官可能想过要教你们制造梦境之门,可是你们现在掌握不了的。还有,你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你现在有生命危险,若一个不慎,必死无疑。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制造一个梦境之门带你离开,实话告诉你,我能制造梦境之门,但是这个梦境不能。你别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境无法用能量制造梦境之门。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让你这样冒险。”

不是制造梦境之门,那又是什么技能呢?

朱幼安看何灵的眼神,叹了口气,“或许我和韦警官真的是你们梦境探险的外挂吧,不过你们到后面的梦境也能学会这些技能的,不过是早一些让你知道罢了。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陈晓峰获得的身份是明王爷,韦警官获得的身份是乾隆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总管李玉,而我,身份是最能灵活进入后宫传递消息的太医。而你的身份,居然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庶女。”

何灵拼命点头。

朱幼安继续解释,“其他人或许是运气,比如你的运气就不如秦姑娘的运气好。但是我们三人,不是运气,而是技能。这项技能,简单来说,就是换身份。”

换身份,什么叫换身份?等一下,是不是说,原本是周太医,现在是孙太医,这是换了身份?

朱幼安知道何灵的想法,“没错,何灵,你很聪明,就是你想的这样。我们进入梦境,不会一下子就拿到最有利的身份。而梦境中,身份会关系到我们能够获取多少能量的关键,所以我们都会选择一个更好的身份。当初的周太医也好,现在的孙太医也罢,都是我用技能换来的身份。”

何灵点点头,原来这叫换身份,梦境中也可以作弊啊。

朱幼安摇头,“这不是作弊,而是想办法用少量的能量,获取有利身份,以期离开梦境时能够获取更多的能量。简单来说,这就是投资,小能量博大能量。”

怪不得朱幼安能够放心地将所有人从第一层送到第二层再独自上来,他会这项技能,梦境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难度了。

朱幼安说,“想必何姑娘已经知道了,第一,我无法通过制造梦境之门带你离开这里,逃回迷途。第二,你现在有生命危险,毒酒或者三尺白绫已经在门口等着你了。之所以将你救醒,不过是想让你清醒着死,让你更痛苦。所以,你必须在第二层就学会换身份这项技能,所以这也就提醒你,以后的梦境,你不仅要记住你的队友,包括迷途中的人,你也要尽量记住。”

“算了,这些东西你以后再慢慢学。我长话短说,咱们没时间了。从第二层开始,梦境中的人,都是虚拟人,不管是尼玛察尔佳,还是孙太医,还包括待会儿会回来的小满。而换身份,原本该是一件极为隐秘的技能,因为这需要你精神高度集中。现在,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把能量珠串想象一下。”

何灵依言闭眼,努力回想自己左手腕上的珠串,仔细感受一下珠串在自己手腕上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轻声说,“趁着你脑子里的感觉还在,把这感觉慢慢移到你的手腕上。凝神直视,你就能够看到能量珠串了。它一直都在的,你要相信自己,你有悟性,你能看到它的。”

何灵真的如朱幼安所说,将戴着珠串的感觉慢慢移到手腕上,何灵觉得手腕上真的有轻微的紧箍感。

手上有感觉,但是眼里什么都没有啊。

凝神,凝神……

这是幻觉吗?

何灵渐渐地看出左手腕上出现一串淡淡的珠串,虽然颜色较淡,但是真的就是何灵的珠串。

第一粒珠子的红色鲜艳欲滴,第二粒珠子泛着微微的橙红。

何灵激动地向朱幼安抬起自己的左手,使劲点了点头。

朱幼安知道何灵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赏,“何灵,你真的很有天赋。记住,我们其实跟珠串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够运用得好,珠串中的能量是可以为你所用的。不过,你现在还掌握不了这么高深的技能。”

何灵对珠串的能量其实仅限于能够换取回家的路,哪里知道珠串能够跟自己融为一体,更不知道什么叫高深,什么叫浅显了。

朱幼安说,“何灵,你既然能够看到隐在灵魂中的珠串,那么你们的融合应该是很不错的。现在你的珠串中,第二粒珠子应该有些颜色了。”

何灵点头。

“那么,你现在试试,可不可以把那颜色沿着你的手臂走一圈。”

什么意思?

朱幼安看何灵茫然的眼神,又解释了一遍,“第二粒珠子应该是橙色的,你的珠子有了些颜色,其实就是能量。以前你看不到,那是因为你没有识别出灵魂状态的珠串。现在你能识别灵魂状态的珠串,那么让它游走一圈应该不是问题的。记住,将那橙色从珠子里调出来,沿着你的手臂走一圈,再回到珠子里。”

这对何灵来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指令,但是朱幼安既然说了可以做到,必定是考虑自己的基本情况的。虽然有些为难,但不至于完全做不到。

何灵盯着左手的珠串看了看,尤其是凝神直视第二粒珠子,那一抹橙色其实很淡,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何灵心中默念道,走啊,走啊,顺着走。

不行啊,它不动。何灵着急地看向朱幼安,如果这一步做不到,后面的换身份可怎么办?那个会更难的啊。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她眼中尽是着急,朱幼安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从何灵左手腕珠串位置慢慢沿着手臂游走,“眼睛带着橙色,跟着我的手指走。”

虽然这是个好办法,但是一时之间,何灵真的掌握不了这个技能。

何灵更急了,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朱幼安,我做不到,换一个办法。

朱幼安一看何灵的眼神,知道她做不到,怎么办呢?

转念一想,朱幼安一把扯过何灵的左手,将手臂上的所有衣物都撩开,露出白嫩嫩的光滑手臂,还是用两根手指,点在何灵光溜溜的手腕上,准备沿着手腕慢慢向手臂游走。

在梦中,何灵已经许多年不曾露过胳膊,更不可能让人做出这种暧昧的动作,而且这个人还是迷途中来的朱幼安。

何灵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精神高度集中到朱幼安的手指上,那一抹橙色真的从珠子里跳到了朱幼安的手指之下。

朱幼安看何灵惊讶的表情,知道她成功了,手指沿着何灵的手臂慢慢爬升,何灵看着那一抹橙色也跟着朱幼安的手指慢慢爬升。

朱幼安看何灵的眼神,又将手指慢慢向下滑过。何灵盯着那一抹橙色也随着朱幼安的手指慢慢向下滑过。

朱幼安在何灵的手臂上滑了两个来回,终于将手指从何灵手臂上拿开了。

朱幼安说,“何灵,你现在试试自己运行一下能量。”

何灵冲朱幼安点点头,集中精神,将那一抹橙色从珠子里跳出,沿着自己光滑的手臂慢慢爬行,又慢慢游回珠串。

成功了,想不到真的成功了。

何灵激动地举起手臂在朱幼安面前展示,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朱幼安点头,“何灵,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调动能量的技能了。好了,接下来就是今天最关键的换身份了。换身份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你学会了运用能量,再加一点小技巧,梦中人,尤其是虚拟的梦中人身份很容易就可以换取的。”

何灵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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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0

朱幼安看何灵的表情,笑着说,“小满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待会儿你不会遇到抵触的。何灵,记住啊,待会儿小满回来倒水给你喝,我会转身去开门拿毒酒白绫,这就是你们独处的机会。独处的时候,没有外界的打扰,是最容易成功的时刻。而且,像小满这样的孩子心思单纯,也很容易换过去的。”

何灵点头。

“刚才不是教过你怎么调取能量珠串的能量吗?其实像小满这样的孩子,用不了你多少能量的。记住,你先把能量从珠串中调出来,待会儿跟小满眼神接触的时候,将能量注入小满眼中,这一步还是比较容易的。”

何灵沉思片刻,记住了朱幼安所说的话,又将橙色的能量从珠串中调取一次,确认自己能够随意地调取能量,放心了。

“接下来你要做的,是将自己的灵魂,记住,我们是来自于迷途中的灵魂,不管是尼玛察尔佳也好,周铭扬也好,这只是我们的肉身,或者说我们的皮囊。如果我们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灵魂从皮囊中跳出,换到另一个皮囊,那我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所以,不要留恋这具肉身,一旦你将能量注入小满眼中,快速将我们的灵魂通过珠串力量的指引,转到小满身上。听起来是不是还是挺简单的?”

何灵回想一遍朱幼安的话,等一下,好像不简单啊,怎么才能将灵魂从尼玛察尔佳的身体转到小满身上?

朱幼安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一步说起来有些玄幻,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和演示了。这个……你没有学过将灵魂游离于肉身,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吧。”

何灵有些无语,这不是有点难啊,这是很难。

什么叫通过珠串力量的指引?

什么叫把灵魂转入新的皮囊?

这都是什么操作啊?你能不能演示给我看一遍?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技能啊,听一遍就让我实战操作,太难了。

朱幼安想了想,“这样,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一般来说,心理医生会有一个技能,虽然这个技能很少有人会用到,比放松精神更高一点,但又不是催眠,就是能让你感觉自己的灵魂漂移到一个心理医生给你描述的地方。”

何灵没看过心理医生,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做到将心灵漂移到想象中的地方。

“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换身份对你来说不会特别难了。想象一下,咱们的灵魂其实就是一缕幽魂,是可以漂移的。我们无法将灵魂凝聚在一起漂移,所以你需要注意橙色能量的指引。只要你能看到那一抹橙色,跟随它,你就有机会做到。”

何灵想了想,好像确实不是很难,但是如果做不到呢?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不管是你自己无法让灵魂跟随能量的指引进入新身体,还是你被新身体强烈抵抗,只要你做不到换身体,那么……”顿了一顿,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你的灵魂就会始终游离在梦境中,你找不到可以离开梦境的办法了。”

何灵惊恐地看着朱幼安,这跟死掉有什么区别?

朱幼安斟酌一下语言,“也许……也许比死掉还是好一点吧,毕竟没有真正体验死亡。作为灵魂状态在梦境中游荡……或许,还有游荡的机会吧。”

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哪里好?游荡到现实世界里的肉身死亡,也还是死亡啊。

好吧,朱幼安给自己的路,横竖都是个死。

只是,如果不换身份,那就是现在立刻死,毫无疑问的死亡。

如果换身份,还有一线生机,也许是一线游荡在梦境中的生机。

怪不得不会在低层级梦境中让灵魂们学习这项技能啊,这哪里是投资以获取更多的能量,根本就是没把握的自寻死路啊。

可是,何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第二层所有人都公认最简单的梦境中,把自己玩成了一个死局,而且还是自己努力帮助梦主的情况下玩成了死局。

何灵还想问点什么操作的技巧,可是竟然想不出怎么问。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了,小满回来了。

看来,有时候即使自己不想选择,命运也会帮自己选择,那就只能认命了。

朱幼安握了握何灵的手,“何灵,集中精神,相信自己灵魂的指引,相信灵魂能量的指引,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做到的。”

何灵叹了口气,一上来就是生死攸关的挑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但是没得选择了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朱幼安使劲握了握何灵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准备开门之际,朱幼安回头看了看何灵,微笑着向何灵点点头,打开了房门,先是小满提着水、取了宣纸,低声向朱幼安说些什么。

朱幼安听完小满说的话,点了点头,低声也跟小满吩咐了些什么,侧身让小满进了屋。

朱幼安挡在门口,向门外的太监们说了一句什么,太监又回头吩咐了一句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将一个托盘递给朱幼安。

朱幼安单手接过托盘,又转回屋内,将房门关闭了。

虽然已经将房门关闭了,朱幼安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背对着何灵小满站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门外有人轻声敲门,朱幼安原本就没有回头,隔着门问,“何事?”

门外有人尖着嗓子说,“孙太医,时间到了,孙太医可以请佳贵人上路了。皇上说了,若是佳贵人不肯上路,那就烦请孙太医帮一下佳贵人,务必要请佳贵人一路走好。”

朱幼安沉稳地回答,“老臣遵命。”

朱幼安听到身后一声杯子掉地的声音……难道失败了?

门外那个尖锐的嗓子又敲门问道,“孙太医,这是……佳贵人已经上路了吗?”

朱幼安也不确定,沉着嗓子回答,“请公公稍等片刻。”

尖锐嗓子冷笑道,“那就是佳贵人不肯上路了,孙太医再劝劝她,若是佳贵人不听劝,只怕奴才等人也要进来帮着劝一劝了。”

朱幼安握紧手上的托盘,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床上尼玛察尔佳依然软绵绵地闭眼躺着,小满呆呆地站在床前,脚下是一地的杯子碎片。

朱幼安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尼玛察尔佳的脸,忽然高兴起来,一把拽过小满,低沉的声音里全是激动,“何灵……”

小满……何灵转过身来,低声说,“朱幼安,我这是……成功了?”

朱幼安使劲点了点头,“成功了,成功了,何灵……你真是……”

何灵摊开双手,看了看眼前这双被药渣泡得有些变形的双手,又看了看床上软绵绵的尼玛察尔佳,真是奇怪的感觉啊。

虽然自己做到了,但是到底怎么做到的,完全不知道啊。

这是什么感觉呢?

宛如新生?简直就是灵魂穿越啊,想不到梦境里还有这么神奇的操作。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做,那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在梦中死掉了。

当然,如果还能学会制造梦境之门就更好了。

不过,朱幼安说,这个梦境无法自行制造梦境之门,是就这个梦呢,还是以后的梦?

不管了,总之,自己掌握了一项高级梦境才能出现的技能,也算了开挂了。

还以为梦主开挂,想不到开挂的是迷途中人。

等有机会一定要教会秦若曦这项技能。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摇着头说,“你到门外站着吧。”

何灵不明白朱幼安是在保护自己,疑惑地问,“那你干嘛?咱们去哪儿?”

朱幼安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叹了口气。

何灵一看托盘,一个小巧的酒壶,一个碧绿的玉杯,另一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白绫。

这是要置尼玛察尔佳于死地啊。

怪不得朱幼安说,尼玛察尔佳必死无疑。

毒酒或白绫,看似有得选择,实际上门口全是太小太监。

尼玛察尔佳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可是,这事难道要朱幼安亲自动手?朱幼安……这不是杀人吗?他不是医生吗?他能下得了手?

怪不得他让自己站到门外去,这是不想自己看到尼玛察尔佳被杀啊。

说起来确实很奇怪,自己认认真真做了十年尼玛察尔佳。何灵体会了尼玛察尔佳的一生,这个人,似乎就是另一个自己。

现在看着她被朱幼安毒杀或者勒死,确实看不下去。

何灵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尼玛察尔佳。

她醒来了,眼神悲伤地看了一眼朱幼安,又远远地望了一眼何灵。

这一眼,何灵似乎又回到了尼玛察尔佳的身上,只觉得心中有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胸口全是一阵阵苦涩和痛苦。

何灵深吸一口气,赶紧拉开房门,一脚踏出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小太监,看到何灵出来了,其中一个微笑着说,“小满姑娘辛苦了,孙太医可已请佳贵人上路了?”

一想到尼玛察尔佳的那一眼,何灵眼中心中伤痛无限,小太监这一声询问,差点让何灵流下泪来。

何灵赶紧低下头,低声说,“只怕……只怕这就上路了。”

小太监还是微笑着说,“奴才恭喜小满姑娘,只怕将来小满姑娘前途无量了。不过,小满姑娘到底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何灵胡乱地点点头,一路快步小跑到假山后,闭上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尼玛察尔佳……尼玛察尔佳竟然就这样死了。

自己做了十年的尼玛察尔佳,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尼玛察尔佳,死了。

可是,这后宫中,生或死,真是就是这么一瞬间了。

尼玛察尔佳这样的死法,让乾隆心中的怒火应该熄灭了吧。

就算尼玛察尔佳犯了什么错,一死总能保了尼玛察一族不灭。

何灵不敢任由自己往下想,赶紧抹了抹眼泪,看了看自己身上。

都已经换了身份,还没意识到小满居然不是孙子,而是孙女,怪不得长得如此清秀又纤细。

看小满的双手,看来也是学医的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孙家可以允许女子学医,更不知道为什么女子可以女扮男装进宫做太医助手。

听小太监的口气,似乎还挺熟悉小满姑娘的,那这孙太医不是一般的得到乾隆的信任了,那是相当信任了。

小满作为孙太医的孙女,能够以女子身份学医,随意行走于太医院,只怕也是得了乾隆口谕。

乾隆……乾隆……

为什么要毒死尼玛察尔佳?如果尼玛察尔佳未能幸免一死,那费莫富寅呢?

何灵胸口一阵剧痛,痛得她“啊”地一声惊呼,按住自己的胸口。

不要想,不要想,费莫富寅没事的,不要想,不要想。

何灵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尼玛察尔佳,不要想费莫富寅。

想什么呢?想孙太医朱幼安!

对,想朱幼安。

朱幼安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是从第一层慢慢积攒能量走上二层的,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多?制造梦境之门,梦中换身份……还有没有其他的技能?

对,还有,他会选梦境之门。

在第一层,他就没有让其他人选过梦境之门。

那陈晓峰也会选梦境之门了?

陈晓峰又是什么人?

朱幼安说,他们三个人都在梦中换了身份,陈晓峰又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和秦若曦?

为什么韦远也不告诉秦若曦这些技能?

是担心太过危险还是没到那一层暂时不告诉二人这些事?

为什么这个梦境不能制造梦境之门?

朱幼安反复提醒自己,不可以跟桃花姑娘交换任何东西,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那个给了自己青玉簪的奇怪男人到底是谁?

桃花说的主人和杏花说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迷途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怎么才能离开迷途?

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迷途的?苏致远为什么对病中的自己和岳父岳母如此冷漠?

苏致远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如果第二层的梦境都已经如此艰难,后面的梦境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迷途是不是一共有七层?

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杨天白的那个梦境中,朱幼安曾带自己进入梦中梦,这是他制造的还是他进入的?

梦中梦是不是最高级别的梦?

富寅啊……富寅哥哥……你……

何灵劝不住自己,还是想到费莫富寅,一想到费莫富寅,何灵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又一次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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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1

何灵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不对啊,费莫富寅是将军,他是将军,他跟尼玛察尔佳不同。

乾隆早已对尼玛察尔佳没有兴趣,只不过尼玛察尔佳到底是他的佳贵人,行为不检点确实让乾隆生气。

可是,费莫富寅是他的将军啊,将军啊,定国安邦的将军,这个作用很强大了。

乾隆是明君,他是要延续“康乾盛世”的一代明君,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杀功臣的事?

况且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贵人,跟一个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将军,换了谁做乾隆,都知道该舍谁保谁啊。

尼玛察尔佳已经死了,乾隆不会将真正毒杀尼玛察尔佳的原因公之于众,一定会编一个诸如暴毙之类的理由给大家。

既然尼玛察尔佳暴毙,那费莫富寅就可以留下来了。

这是国之栋梁,乾隆只要没傻,就不会做出杀掉费莫富寅的事。

是的,就是这样,费莫富寅一定没事,他一定没事。

说不定,他又被乾隆弄到哪个边疆的犄角旮旯去了。

费莫富寅不会有事的。

何灵心中有了计较,暂时缓过了劲。

尼玛察尔佳暴毙,那朱幼安要亲自动手杀人了吗?他不会的,那他会怎么做呢?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何灵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这一次是朱幼安遇到杀人的情况,如果以后的梦境是自己遇到呢?

自己也一定下不了狠心动手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何灵站起身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捂着胸口。

大概是在尼玛察尔佳身体了太久受了伤,还是有些缓不过劲来,等回去了,得让朱幼安帮自己好好诊治调养一番了。

何灵转身跑回,周围大小太监一看何灵捂着胸口、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纷纷劝她,“小满姑娘,若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还是在外面等一等吧。你就在外面走一走逛一逛,孙太医一会儿就好了的。”

何灵摇摇头,“总是要有第一次的。”

一个大太监面带同情地看着何灵,“小满姑娘,真是难为你了。小满姑娘得孙太医亲传,日后定也前途无量啊。”

还是给何灵让出了路。

何灵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朱幼安所说属实,尼玛察尔佳必死无疑,只是看她自己饮下毒酒或是投缳自尽,或者硬扛到最后被太监们灌下毒酒或者干脆勒死。

朱幼安也不会亲自动手,他会怎么劝她呢?

何灵轻轻推开房门,跨了进去。

朱幼安坐得离尼玛察尔佳一米远,旁边的小几上放着毒酒和白绫的托盘。

尼玛察尔佳已经坐起了身,半倚在软垫上,脸上挂着微笑,头上包扎着伤口,眼神极为悲伤,看起来让人心碎。

听到何灵推门进来尼玛察尔佳都没有抬头,她果然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或者她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必再挣扎。

朱幼安也听到了何灵推门进来,沉着声音说,“小满,你且在外面等着就好。”

何灵虽然不想看朱幼安毒杀尼玛察尔佳的现场,但是也不想到外面等待着虐心。

朱幼安听何灵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声,“小满,你出去。”何灵知道朱幼安是想保护自己,答应了一声,“好。”

推拉了一下门,人却没有出去,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朱幼安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佳贵人……准备一下,上路吧。老臣必让佳贵人走得体面,也会尽老臣所能,不让尼玛察家族因此受牵连。”

尼玛察尔佳没说话。

朱幼安又劝道,“今日之事,就算不是老臣,门外也还有许多奴才候着,他们必定是要按交办干净利落地了事回禀的。只怕……佳贵人会更难受些了。”

尼玛察尔佳还是不说话。

朱幼安声音里有不忍,“尼玛察尔佳……”

没有叫她佳贵人,尼玛察尔佳终于抬头看了看朱幼安,沙哑着嗓子说,“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朱幼安有些不忍心,沉默了一会儿,“尔佳……”

尼玛察尔佳笑了,“你们都别叫我尔佳……”

朱幼安点头,“我自然知道你想听些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要上路了,就放下一切安心走吧。”

称谓已经变了,不再是佳贵人,而是“你”,朱幼安大概已经把所有官方的话都劝了一遍,实在劝不动尼玛察尔佳。

尼玛察尔佳凄苦地笑着,“人之将死,就让我死个明白吧。你既然知道皇上赏我鹤顶红上路,也必定知道为什么会赏我上路。孙太医,我知道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把自己摘出去,你的双手已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你摘不干净了的。但是……你方才跟我绕了这许多话,始终不提我想听的,是皇上特意叮嘱,还是你不肯说?”

朱幼安说,“尼玛察尔佳,最后这一刻,只有我守在你身边,希望我能给你留一点最后的温暖吧。”

尼玛察尔佳摇着头,声音里都是决绝,“孙太医,孙老,今日我已是必死无疑。既然我都要上路了,您老就满足我最后的心愿吧。告诉我,费莫富寅到底怎样了?”

何灵的心嗵嗵地剧烈跳动起来,尼玛察尔佳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费莫富寅到底……是不是被发配边疆去了?

只要他还活着,即使是流放三千里都好。

朱幼安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尼玛察尔佳,你一世聪明,又何必问这句话呢?其实,你的心底已经知道了答案。”

听到这句话,何灵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稳,赶紧扶住墙,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

此刻何灵也跟尼玛察尔佳一样,一定要朱幼安亲口说出费莫富寅的情况。

虽然何灵也怀疑过,费莫富寅可能早已……但是,只要没听到没看到,那费莫富寅就还活着。

尼玛察尔佳摇头,“我不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当时的情况,我不会为难你。”

朱幼安叹气,“尔佳……既然已经如此,何必对自己如此残忍?带着希望走最后一程,或许你会放下人世间的杂念,安心去下一段行程呢。”

何灵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将掌心掐出了血,痛疼终于没让何灵昏倒。

尼玛察尔佳说,“孙老,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与对自己残忍或温柔无关,若是……若是富寅哥哥,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朱幼安见尼玛察尔佳语气坚决,沉声说,“他早已走了,你若此时上路,或许能在奈何桥上与他相遇。”

刚说完,身后“嗵”的一声响,朱幼安回头一看,何灵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

漫天黄沙,一眼望不到尽头。夕阳西下,好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染得黄沙披上淡淡的一层红色。

何灵脑中浮现出那两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看到这样苍茫的景色,何灵觉得心中豪情一片,只觉得人生惬意又畅快。

身下居然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自己一身红装随风轻飘。

一转脸,何灵竟然看到了费莫富寅温暖又满足的笑脸,这是何灵第一次看到费莫富寅真正幸福快乐的模样。

费莫富寅的眼睛里除了何灵惯常看到的温柔和宠溺以外,还有安宁和平静。

费莫富寅将马提了一步,与何灵并肩,轻轻揽住何灵的腰肢,“尔佳,你说你想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跟诗句有些不一样,但是总算是让你看到了大漠,看到了落日。”

两匹马大概是一并养大的,此时两匹马齐头并列,相互用嘴用头磨蹭着彼此,时不时地喷一口气。

何灵将身子倒向费莫富寅,带着撒娇的语气软糯糯地说,“富寅哥哥,谢谢你记得我曾说过的话,谢谢你陪我一起看尽美好河山。”

费莫富寅用下巴碰了碰何灵的头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咱们还有一辈子,我不仅要陪你一起看尽美好河山,我还要与你生儿育女携手一生。尔佳,有你真好。现在,闭上眼睛。”

何灵依言闭上双眼,费莫富寅让她觉得安心又信任,她愿意随他到天涯海角。

这是费莫富寅啊,她的富寅哥哥。

耳边一阵暖烘烘甜腻腻的风吹过,费莫富寅温柔的声音响起,“尔佳,睁开眼睛看看。”

何灵睁开眼睛,身处一条淡雅清幽的画舫之上,画舫飘荡在河中心。

河堤周围是连成一片的花灯,一直蔓延到天边。

费莫富寅抬起手,冲远处招了招手,耳边响起了丝竹之声,《渔舟唱晚》。

费莫富寅将何灵揽到怀里,头埋在何灵的颈窝中,轻轻抚摸着何灵的肚子,“尔佳,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做阿玛,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让我能平静下来过我们的安宁生活。”

何灵把手覆在费莫富寅的手背上,“富寅哥哥总是说傻话呢,该是尔佳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对我不离不弃,谢谢你这二十五年与我相识相知,相随相守。”

费莫富寅撒着娇说,“尔佳,以后要辛苦你了,我们要多生几个孩儿,你负责生,我负责养,就让咱们的府邸全都是上房揭瓦调皮任性的孩子。”

何灵笑着摇头,“我可不生那么多呢,若是孩子都像我一样任性妄为,你该头痛了。况且了,若是生了许多许多的孩子,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孩子更多些?”

费莫富寅在何灵身上蹭了又蹭,“不嘛,尔佳,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想做阿玛,你就都答应我。这才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儿,我想要四个孩子。先要一个男孩子,像我一样会保护你。再生一对双生女儿,像你一般可爱又调皮,不过她们可以总是出去玩,当然要我带着才可以出门玩的。你小时候总是羡慕的那些小玩意儿,打从小,我就随便她们挑选。她们不用再吃那些装病的药丸子,我不会逼着她们学任何玩意儿了,她们只需要开开心心地调皮任性就好了。”

何灵很苦恼,“生个男孩子努力一下应该可以实现,可是要让我生一对双生女儿,这个我可不一定能做到啊,太难了。我听说,这种双生子,无论男女,那都是要十万百万才有可能的呢。”

费莫富寅暧昧地说,“尔佳,你知道我身体很好的,十万次……可能咱们那儿也去不了啦,只能在床上过了。也好,美好河山再吸引人,怎比得上我的尔佳这样有吸引力?”

何灵拍了一下费莫富寅的手,“富寅哥哥,你是坏人。”

这一下扯着了肚子,肚子里居然有一下猛力地回应,费莫富寅惊喜道,“这是我的孩儿在踢我吗?在他额娘的肚子里就这么有力,等他生出来,我要好好教他习武,这孩子一定比我还有天赋啊。”

何灵闭上双眼,轻声说,“富寅哥哥,可能真让你说中了,这是个男孩子呢。”

何灵睡得正香,房门被捶得“嗵嗵”乱响,话都说不清楚的稚嫩音响起,“阿玛,额娘……阿玛,额娘……该醒了,你们不许睡懒觉。”

然后听到有嬷嬷着急地拉住稚嫩音,“隆泰少爷,可不能这样扰你阿玛额娘休息呢。你额娘肚子里又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可不能扰了她休息呢,小心待会儿你阿玛出来揍你屁股哦。”

稚嫩声音的隆泰小声说了句什么,被嬷嬷拉住,“等你额娘醒了再来,不然你阿玛真的生气了要打你屁股的。”

何灵迷迷糊糊地往身边踢了一脚,“富寅哥哥……”

费莫富寅一个翻身准备起床,“尔佳,你怎么了,可是脚上抽筋了?我这就给你叫大夫去。”

何灵用脚勾了一下费莫富寅的脚,“我没事,只是你得好好教导一下隆泰,以后不许大清早地来吵他额娘休息了。他想跟阿玛玩,得额娘睡醒了才是,不然连阿玛都不能睡床了,只能睡榻。”

费莫富寅轻柔地将手臂盖在何灵胸上,“尔佳,隆泰捣乱可不能惩罚我啊,那张小榻我腿都伸不直,你不忍心让我睡在榻上的。况且了,我不在你身边,你睡不着的,你总是要用脚勾住我才能睡得安稳的。”

何灵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费莫富寅赶紧跟隆泰撇清关系,“夫人说得对,隆泰那臭小子是该教训了。总是这般没有眼力见,以后他可没我这么好运气能娶得这么完美的好夫人。”

何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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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2

睡到迷糊中,有人轻轻摇了摇何灵,耳边是苍老而慈祥的声音,“何灵,醒醒,该喝药了。别再睡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何灵伸脚勾了一下费莫富寅的腿,富寅哥哥还在,那就好,只要他还在,一切都好。

虽然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费莫富寅还在自己身边,那就一切都好,可是眼角却滑下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眼角浸湿了枕头。

费莫富寅温柔的声音响起,“尔佳,怎么了?不是说过了吗,只要在我身边,就不许你想不开心的事。若是跟我一起你都不开心了,那不是说我很没用,让你过得不快乐?”

说完,费莫富寅伸出手温柔地将何灵眼角的泪水拭去,哄孩子一样哄何灵,“尔佳,你是不是想吃桂花糕了?大夫说了,等你身子平稳一些,什么都可以吃的,只是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吃到饱了。尔佳乖,不哭不哭啊,再过半月,你就可以吃桂花糕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将何灵揽入怀中,“尔佳,我的尔佳,你不要害怕,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何灵带着哭腔轻喊道,“富寅哥哥……富寅哥哥,我好害怕,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富寅一边轻拍着何灵的后背,一边安慰她,“我在的,我一直都在,你害怕了,就到我怀里躲一躲,你想躲多久都是可以的。我一直都在的,你不用转身都能看到我。”

费莫富寅的话让何灵哭得更厉害了,“富寅哥哥,你不要走……富寅哥哥……”

耳边又有人摇了摇何灵,还是那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何灵,醒了,该起来喝药了。”

何灵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从眼角冒出来,“富寅哥哥,你不要走……”

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叹了口气,“何灵,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何每次都这样折磨自己?在梦中,难道不是该学会接受吗?”

何灵拼命告诉自己,我听不到、我不知道,费莫富寅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跟尼玛察尔佳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生活如他所愿,夫妻和睦,孩儿调皮顽劣,岁月莫不静好。

这就是费莫富寅的生活,这不是梦,这就是真实的。

眼角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苍老而慈祥的声音继续说,“何灵,你可以难过,但是不要这么无休止地折磨自己了。坚强一点,以后还有更多的苦难等着你。”

何灵翻了个身,堵住耳朵,假装自己没听到,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又叹了口气,“何灵,你若是还没准备好,那你再睡一会儿吧。你放心,我在的,一直都在。若是有事,你叫一声,我便应你。”

这话与费莫富寅所说的话何其相似,何灵无声地啜泣着,身子弯得像只被煮熟的虾。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灵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何灵又到了一个开满梅花的园子门口。

梅园?这是回到迷途了?

左右望一望,是梅园,真的回到迷途了。也好,就算富察氏的梦境中什么都没有获得,只要离开了,也好。

过了片刻,果然听到有人弹奏《高山流水》的声音。

何灵叹了口气,又是他。

这人到底是谁?桃花姑娘叫他主人,他到底是桃花的主人还是迷途的主人呢?

果然一切就如同在迷途第二层的场景重现一般,又是那个一身纯白袍子的男子背对自己,手指翻飞,弹奏古筝的还是他。

男子转过身来,懒洋洋地微笑着。

男子一身纯白袍子,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领,头上绾着一个书生的髻子,髻子用一支白玉簪子绾起。

果然是他。

何灵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青玉簪子果然在自己头上。

男人五官十分标致,面如中秋之月,眉如墨画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唇色绯然。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一身纯白长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超凡脱俗。

这个超凡脱俗的男人真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他身上始终散发出一种让何灵觉得害怕的气息。

男子脸上浮现出慵懒又闲散的微笑,眼神斜斜地上挑着,有目空一切的傲气又有玩世不恭的魅惑,有令人不安的危险,更有让何灵无力抗拒的力量感。

已经是第二次在梅园见到他了,何灵也不打算挣扎了,径直走过去打招呼,“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邪魅男子懒洋洋地看着何灵,“何姑娘,你是否以为这里是梅园?不是,这里还是富察氏的梦境,你没有回到迷途。”

没有离开梦境?那为什么会看到他呢?难道他进入了富察氏的梦境?还是自己在做梦,他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何灵挤出一丝微笑,“既然还没有离开梦境,那就再等几日吧,总是能够回到迷途的。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邪魅男子盯着何灵看了看,“何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朱幼安,费莫富寅是怎么死的呢?”

何灵浑身颤抖起来,费莫富寅是她心底不能提的名字,虽然他只是一个虚拟的梦中人,但是情感不会是虚拟的。

邪魅男子笑了,笑得很狂放,“我就知道朱幼安没有告诉你,你的富寅哥哥,他死了。”

何灵颤抖了一会儿,强忍着内心想崩溃的念头,咬着牙问,“这位公子,你是谁?你既然知道朱幼安不想告诉我,你为何又要提他?”

邪魅男子笑得更开心了,“他?他是谁?费莫富寅?乾隆的威远大将军?”

何灵原本已经渐渐停止的颤抖又重新开始了,何灵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一定有恶意,知道费莫富寅,他知道朱幼安,更知道朱幼安想保护自己所以才不肯说出费莫富寅到底如何死的。

可是,他还是要在何灵的伤口上撒盐,而且还是以一种找乐子的心态。

何灵不想让他如意,不是因为想忘了费莫富寅,而是因为在何灵的心中费莫富寅太重要了,重要到不可以任由别人这样亵渎。

费莫富寅死了,何灵再悲伤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容许其他人反复提及费莫富寅。如果真的有阴间,真的有奈何桥,何灵希望费莫富寅早就与尼玛察尔佳在奈何桥上团聚,喝下孟婆汤,安安心心地进入下一世。

费莫富寅是死了,可是他也没有死,何灵会一直记住他。

但是不容许其他人把费莫富寅当做一件闲事一般议论。

何灵转身准备离开,“这位公子,请你自重。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可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对你来说,他或许只是一个虚拟的梦中人,他的生或死只是你打开话题聊天的引子。但是,在我这里,我不希望他被谈论,不希望他被打扰。”

可是,何灵发现身前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想走却跨不过去。

沿着无形的墙试探了一下,何灵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离开。

何灵相信这一定是这个男子捣的鬼,虽然知道他有可能是迷途的主人,拥有自己不知晓的力量,但何灵还是很生气,“这位公子,请你自重。既然我不想跟你谈论任何话题,还请你不要坚持了。”

邪魅男子收起笑容,“既然费莫富寅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声?他是威远将军,对乾隆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尼玛察尔佳不过是一个过气的贵人。实在了不得,将这贵人送了他也算对他的赏赐,令他对乾隆死心塌地。他怎么就死了呢?你说费莫富寅对你重要,可是你心底还是只把他当做一个梦中人,所以你才不闻不问。”

何灵几乎气得牙都咬碎了,“我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你让他”

邪魅男子脸色平静地看着何灵,“你若不想说,那就听吧。费莫富寅是为你而死的,他原本有机会活,乾隆原本就没想过要他的命,乾隆只想要你的命。”

邪魅男子这样不管不顾地直接说了出来,何灵想阻止都无法阻止,“好,那你就告诉我吧。”

“那日乾隆召你去面谈,已做好准备要将你当场赐死。不过,你实在是口灿莲花,或者乾隆想看看费莫富寅与你到底有无逾越之举。在你软禁期间,乾隆也召了费莫富寅了解情况。其实那费莫富寅若是不将所有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原本他也不会有事。可是他言语间颇为袒护你,更是暗中指责乾隆对你不闻不问,不够关心。”

“乾隆几时受过这种气,但是他到底记得费莫富寅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日后若有战事,还需要他为国效力。所以,在乾隆的计划中,原本费莫富寅是安全的,不过是将他发往苦寒之地吃点苦头,等自己缓过这口气也就将他召回了。但这种情况下,乾隆再大方也不能将你赏赐给他了,而且乾隆当时允许他来见你,只是想让他亲手毒杀你。”

何灵又开始抖了起来。

“不然你想想,你已经被软禁多日,连朱幼安换了身份都无法接近你,怎么可能让同有嫌疑的费莫富寅跟你如此亲近?你们只当自己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无人得知,却不知道乾隆早将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何灵嗓子里冒出话来,“是后来费莫富寅去拿的那壶酒?”

“对。原本费莫富寅进来之时,乾隆还在犹豫要不要由他亲自动手。反正你是必死无疑了,不过是看由谁动手罢了。那时你因为身上有伤,已经是命悬一线,想不到费莫富寅以一己之力竟然能为你抢回一线生机。后来他与你说的种种,乾隆是一字不漏听了个清清楚楚。”

“给费莫富寅送毒酒时,乾隆还是嘱托太监带了一句话,只要他能了结了尼玛察尔佳,也就是你,那么费莫富寅还是乾隆的威远将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受万人敬仰。费莫富寅自然是知道那壶中,必定就是乾隆为你准备的鹤顶红。可是,费莫富寅刚刚将你救醒,哪里舍得再亲手杀了你。不过,乾隆说过,能走出那间屋子的,只能是费莫富寅。否则,你们谁也不用出来了。若是费莫富寅舍了你,他自然能独活。可是他还是把生的希望给了你,自己坦然死亡。”

“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费莫富寅曾跟你说过的,那种吃过后神仙都无法察觉你未死的药丸子,他其实已经先给了赫舍里索尔隆将军,希望由富察氏转交给你保命。这也是他愿意牺牲自己把生的机会留给你的原因,他原来以为,富察氏早已将药丸子给了你。只要你吃下那药丸子,你就能获救。他终究是太相信赫舍里索尔隆了。或者说,赫舍里索尔隆是值得信任的,但是为什么富察氏一直握着药丸子没有交给你,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何灵颤抖着声音说,“既然他有那药丸子,为什么他自己不用?”

邪魅男子摇头,“许是那药丸子服用有时间要求吧,更有可能的是,乾隆早就将他全身上下搜罗了一番,怎么可能让他带了药丸子来救你。就算他带了药丸子,他自己也不会服用的,他一定会给你用。在他心中,你的命比他的命重要太多,他宁可自己死掉,也不会愿意你死在他跟前。”

何灵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虽然她知道费莫富寅已经死了,但却想不到费莫富寅是为自己而死。

虽然尼玛察尔佳最后也没能活下来,但是,费莫富寅真的做到了保护尼玛察尔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他自己根本没必要牺牲自己。

如今尼玛察尔佳何灵换了身份重新开始,而费莫富寅却真真切切地为她死了。

何灵脚一软,颓然坐在地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费莫富寅他为我而死他富寅哥哥”

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到地上。

邪魅男子尽快描述了费莫富寅人生的最后阶段,看到何灵的反应,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果然还是一样人类啊”

“何姑娘,你可知我为何来找你?原本我不该这般多事,只是我不忍你如此折磨自己,也不忍费莫富寅的牺牲不为人知。你说费莫富寅对你至关重要,可是他到底只是个梦中人,再重要又能如何呢?你肯不肯救一个梦中人呢?”

邪魅男子的话让神色木然的何灵一愣,“救梦中人?难道难道费莫富寅还可以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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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3

“旁人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我可以。只是,这到底是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心血的。你我素未平生,若是为了你心中最重要的费莫富寅让我耗费如此巨大的精力心血,让你欠下这么一个人情,想来你也是会内心不安的。”

何灵内心还在震荡中,“你能救富寅哥哥?把他救活以后,他还是像以前一般温暖善良光明磊落勇敢坚强吗?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事一般?”

邪魅男子摇摇头,“这费莫富寅意志坚定,要让他忘了乾隆毒杀自己和尼玛察尔佳一事,只怕太难。但是,如果你愿意我施手相救,那我可以让他以为是自己神奇的药丸子起了效果。从此江南漠北,与相爱之人浪迹天涯比翼双飞。”

这个提议实在太让何灵心动了,富寅哥哥可以死而复生,对啊,这是在梦中,就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富寅哥哥就活过来,还可以实现他心中的梦想。

何灵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你的意思是,除了富寅哥哥可以死而复生,连尼玛察尔佳也可以跟着他一起活过来?”

邪魅男子点头,“以何姑娘对费莫富寅的情义,若是只救活费莫富寅,他痛失挚爱,只怕余生都不得安宁。既然何姑娘想救活他,自然是想让他一声安宁幸福。能让他安宁幸福喜乐静好的法子,只能是让尼玛察尔佳与他一同活过来。他不是曾经允诺你,带着你看尽美好河山吗?他不是说过,要与你生下四个孩儿,一个叫隆泰,另两个是双生女儿吗?若不是尼玛察尔佳,费莫富寅又怎么肯过这样的生活?”

何灵眼睛有些模糊了,想起了一幅幅画面。

漫天黄沙,一眼望不到尽头。

夕阳西下,好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染得黄沙披上淡淡的一层红色。

身旁是费莫富寅温暖又满足的笑脸,他的眼睛里除了何灵惯常看到的温柔和宠溺以外,还有安宁和平静。

费莫富寅与何灵并肩,轻轻揽住何灵的腰肢,“尔佳,你说你想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跟诗句有些不一样,但是总算是让你看到了大漠,看到了落日。”

费莫富寅用下巴碰了碰何灵的头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咱们还有一辈子,我不仅要陪你一起看尽美好河山,我还要与你生儿育女携手一生。”

一条淡雅清幽的画舫之上,画舫飘荡在河中心,河堤周围是连成一片的花灯,一直蔓延到天边,耳边是丝竹之声,《渔舟唱晚》。

费莫富寅将何灵揽到怀里,头埋在何灵的颈窝中,轻轻抚摸着何灵的肚子,“尔佳,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做阿玛,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让我能平静下来过我们的安宁生活。”

“不嘛,尔佳,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想做阿玛,你就都答应我。这才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儿,我想要四个孩子。先要一个男孩子,像我一样会保护你。再生一对双生女儿,像你一般可爱又调皮,不过她们可以总是出去玩,当然要我带着才可以出门玩的。你小时候总是羡慕的那些小玩意儿,打从小,我就随便她们挑选。她们不用再吃那些装病的药丸子,我不会逼着她们学任何玩意儿了,她们只需要开开心心地调皮任性就好了。”

一个个画面在何灵的眼前闪过,费莫富寅的话一句句在何灵脑子里重复着,何灵嘴角含着笑,脸上泪珠缓缓滑落。

这是富寅啊,是何灵心中光明、温暖、美好、正直、善良等一切美好的象征,这些是让何灵在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还能坚持下来的光芒。

何灵心中有激动的声音在叫喊着,答应他,答应他,只要答应了他,富寅哥哥就能活过来。梦中所有的温暖画面都会真实上演,富寅哥哥能得到幸福。这是他一生的期盼,也是何灵欠他的。

何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眼中都是坚决,“我自然不会让你如此白白辛劳,你费尽心思绕这么大个圈子,必定对我有所图。说吧,你想要什么。救活富寅哥哥,你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邪魅男子笑了,笑得十分妖冶,“何姑娘果然是绝顶聪明,不错,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自然不会是做好事得你一句夸赞。我做事,历来讲究你情我愿公平公正。我若帮你这么大一个忙,那你也少不得给我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你说过,费莫富寅对你来说至关重要。我倒想看看,你肯付出什么来救活他。”

何灵叹了口气,“这位公子,你既然是迷途中人,也知道我们每一个人进来都是身无长物的。你想要金银珠宝之类的,那我们自然是没有的。从梦中获得的能量,虽然珍贵无比,但是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珠串中的能量不多,自然也说不上珍贵。不如这样,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我也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是最珍贵的。”

邪魅男子摇头,“在迷途中金银珠宝根本就一无是处,拿来做甚?至于你说的珠串中的能量,确实有点价值。但是这个价值,并没有特别珍贵。假以时日,你们都可以获得足够的能量。所以,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如果我说我想要的,是你后半生的命运呢?”

何灵脑子里迅速闪过朱幼安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即使是负面的情绪诸如悲伤、痛苦、忧愁、绝望、沉沦,甚至何灵最讨厌的软弱和眼泪,都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要跟任何人交换。

如今,这个奇怪的男子提出了比这些更苛刻的交换条件,富寅哥哥的命和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一命换一命,果然是公平公开啊。

邪魅男子看着何灵,“既然费莫富寅对你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存在,那么你也得拿出你最重要的东西才能交换。我一向都是公平公开地进行交换,我不喜欢蒙骗他人,当然我会使用一些阳谋。只有你们心甘情愿地进行交换,这才一桩公平的买卖。费莫富寅虽然只是个梦中人,用你自己的命运去换回他的命,看起来是有点吃亏了。不过,我还附送你一个尼玛察尔佳的命啊,还附送了你费莫富寅后半生的安宁幸福。想一想,是不是觉得这交易挺公平的?”

如果单纯从一命换一命的角度来看,岂止是公平啊,何灵还占了大便宜呢。

这奇怪的男子并没有要自己的命,只是要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就可以换回富寅哥哥的命和他后半生的幸福。

是很好的交易。

何灵心中又浮现出朱幼安的叮嘱,不要交换任何东西。

一边是朱幼安的叮嘱,一边是富寅哥哥的幸福。一边是真实的回到肉身希望,一边是虚幻的梦中人幸福。

将自己的后半生命运交出去,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那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现实?还是一生都要在迷途中度过?或者一直一直在梦境中度过?

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这么一个玄幻的交换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答应了,是不是命运再次发生改变?

邪魅男子看何灵不吭气,知道她在犹豫,闲闲地说,“好了,再附送你一点消息吧。你当乾隆为什么知道你与费莫富寅的事?你当日在小花园与费莫富寅光明磊落,又有众多奴才在边上看着,原本不该怀疑到你头上的。怎么就回到了你头上?还有,费莫富寅送给你的保命药丸子为什么最终没有到你手上?你从前绣的那些青云图案的织物,除了你能识得自己的针法,后宫中有多少人能识得?韦远原本是乾隆身边最受宠的太监总管,关键时刻,是谁让他回乡省亲的?”

何灵被邪魅男子一系列的问题问住了,是啊,对于自己和费莫富寅来说,后宫私情这件事,真的很像被人陷害了的。

比起费莫富寅和尼玛察尔佳,富察氏和赫舍里索尔隆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难道是富察氏她舍弃了尼玛察尔佳,保护了自己?

也能说得通,终究大部分人都是要先自保的,只有先确保了自己的安全,有余力的情况下才可能对他人善良的。

富察氏,果然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决断力的人。那救命的药丸子,只怕她自己留下了。

她为自己把所有的退路都留下了,还把尼玛察尔佳出卖了。

邪魅男子等了一会儿,微笑着问何灵,“何姑娘,可想好了?换还是不换?朱幼安也告诉你了,这个梦里,他是无法制造梦境之门让你回到迷途的。也许你只有继续帮助富察氏,帮助这个背信弃义拿费莫富寅和尼玛察尔佳的性命做垫脚石的人,梦境出口才会出现。不过,你现在知道了是她祸水东引害死了费莫富寅,你还能心甘情愿地帮她吗?”

这句话戳中了何灵的内心,原本帮富察氏,只是觉得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让富察氏当上皇后,自己一干人等就可以离开这个梦境回到迷途了。

可是,这个富察氏,太过于爱惜自己了,连一向站在她身后帮助她的尼玛察尔佳都可以背叛。

要忍下害死费莫富寅这件事,还得继续帮富察氏

何灵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先还担心富察氏,现在看来,她活得很好,果然是梦主,比梦中所有的人都活得更好。

何灵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暂时没空管富察氏,倒是这边,明知道不该用自己的命运去交换费莫富寅的命,可是,这是富寅哥哥啊。

何灵喃喃地说,“富寅哥哥,富寅哥哥,若是我用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换你的一世长安,你可要好好幸福一生啊。富寅哥哥”

抬起头来看向邪魅男子,目光坚定

“嗷!”一阵剧痛,何灵嚎了一嗓子,眉头皱了起来。

何灵睁开眼睛一看,邪魅男子没了,面前坐着苍老而慈祥的朱幼安。

此刻朱幼安的右手还在何灵的胳膊上拧着,刚才这一把狠命地掐,肯定是他没错了。

何灵没想到一向都不管自己的朱幼安竟然会出这样的招,明明自己还在昏迷,他居然对病人这样狠心。

更可恶的事,那个邪魅男子呢?自己已经决定用后半生的命运交换费莫富寅的幸福了,朱幼安这一打岔,把邪魅男子掐走了,自己上哪儿找他换去?

而且,以朱幼安的行事风格,若是知道自己要拿后半生的命运去换一个梦中人的幸福,他一定会阻止的。

难道他听到自己说话了?所以才在关键时刻使劲掐自己这一下?

虽然知道朱幼安是为自己好,但是何灵还是很生气他剥夺了自己为他人牺牲的权利,没好气地翻身坐起说,“朱幼安,你掐我干嘛?”

这么凶巴巴地直呼姓名,也让朱幼安吓了一跳,“看来何姑娘已经完全康复了,那又何必赖着不起呢?”

何灵心中不快,“我是醒了,我好了,可是我心中不痛快,就不能赖一会儿吗?”

这句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朱幼安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何灵。沉默了一会儿,朱幼安说,“你会说梦话”

何灵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说梦话,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朱幼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用你后半生的命运去换费莫富寅复生且能得到幸福,如今的你,一定会同意的。”

何灵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损办法把自己从梦中唤醒。想起上一次那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难道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听梦话?

何灵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费莫富寅对自己的重要性,虽然他知道费莫富寅对自己很重要,但是他不能体会何灵内心的感受,那些愧疚和亏欠,那些对于美好而温暖一定能够幸福快乐到最后的理念坚持。

费莫富寅是费莫富寅,可是费莫富寅也不是费莫富寅,他代表了何灵内心对于纯良美好终究会带来幸福的信念。

可是这些话,在梦境中听起来有些矫情了,尤其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

朱幼安叹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阻止你,是对是错。我只是希望,你先把梦境里的正事忙完了,再去思考人生观价值观的问题。如果那时候你还想要用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去交换费莫富寅的幸福,我不会阻止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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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4

想起朱幼安对自己的种种保护,又回想邪魅男人所说的话,到底朱幼安韦远等人比这个不知来历不知动机的人更值得信任,何灵问道,“朱幼安,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我看到了富寅哥哥,他过得很好,比我能给他的都好。”

何灵自然知道与费莫富寅那一幅幅画面都是梦境,只是这个梦让何灵能减轻内心的愧疚和亏欠,她很想让这个梦变成现实,即使只是梦中的现实。

朱幼安没有打岔,听何灵继续说。

“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是我想让这个梦变成现实。后来,迷途中那个奇怪的男人出现了,就好像在迷途第二层的梅园中。他说,他可以让富寅哥哥复活,顺带还送一个尼玛察尔佳,这样他们就可以隐姓埋名携手一生白头到老了。”

朱幼安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何灵。

“他说,要用我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他想要我后半生的命运。朱幼安,这人是谁?他是迷途的主人吗?为什么他会知道梦中的一切,为什么在梦中他有超越梦主的能力?还有,为什么我头上会有他的青玉簪,他到底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的?”

何灵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朱幼安想了想,“何灵,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到底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能力会这么强大。或许他是迷途的主人,但或许不是,总之他是我们不能惹的人。你既然知道他能知晓梦中的一切,更有超越梦主的能力起死回生,就该知道若是他想要的东西,你亲口承诺了,无论是多么荒诞不羁匪夷所思的条件,他应该都能实现。”

何灵点头,“你们曾经告诉过我,迷途中有许多未知之谜。他说想要我后半生的命运,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如何,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他,他拿走了我后半生的命运,那我后半生一定要听命于他了。朱幼安,这个男人是魔鬼吗?这算是魔鬼的契约吗?所以他真的能够将富寅哥哥复活的吧。”

朱幼安叹息,“如今你在这梦中对费莫富寅万分亏欠,恨不得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作为条件换他一世长安。可是,你若回到现实,你想过自己会面临什么境遇吗?”

何灵是知道的,她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对了,朱幼安,你曾说过,在梦境中可以用能量制造梦境之门,但是这个梦境却制造不了。那个奇怪的男人也说了,这个梦是不能制造梦境之门的,只能跟着富察氏走下去。你可曾遇到过不能制造梦境之门的梦?还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制造了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阻止了我们?”

朱幼安想了想,“低层级的梦,确实有一些可能无法制造梦境之门的,也许是我们的能量不够吧。”

何灵知道朱幼安不想自己恐慌,特意避开了后一个可能,也就不再追问了。总之,那个奇怪的男人,确实是超越这里所有人的一个存在。

朱幼安郑重地对何灵说,“何灵,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何灵有些为难,她自然知道朱幼安的条件是什么,但是朱幼安一直都保护自己、帮助自己,他这一次开口,何灵没办法拒绝他。

“何灵,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在我们走完这个梦境之前,能不能先不要答应用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去换费莫富寅重生?”

何灵不回答。

朱幼安叹口气,“你不答应我没关系,至少先不要答应他。还有,你真的需要起来了,富察氏那边出了点状况。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梦境里,既然我们无法制造梦境之门,就得跟着梦主走下去。”

何灵问,“她又怎么了?以她这样工于心计,谁死了她都死不了。”

朱幼安说,“不是她,是永琏。”

何灵愣了一下,“永琏?永琏怎么了?”

朱幼安站起身来,催促何灵,“只说永琏不太好了。宫中太医们都去了,只怕凶多吉少,不然也不会着人来催我了。”

心中再难过,梦境中的剧情还是没有停下来等待自己。

何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朱医生,我这就起来。”

当年小燕子逞强重伤了永琏,也亏得永琏命大抗了过来。后来太医们全力抢救,日常富察氏又精心护养着,还以为永琏从此以后就没事了呢。

没想到这会儿他又病了,而且病得来势汹汹,为什么呢?

何灵想不明白,但是不妨碍她跟随朱幼安进宫为永琏诊治。

这是费莫富寅事件后何灵第一次见到富察氏,她脸色铁青地坐在桌旁,一言不发,任谁都知道她心情极差。

乾隆坐在她旁边,忧心忡忡,时不时地还宽慰富察氏两句,但富察氏脸色很冷,不怎么搭理乾隆。

这个气氛十分诡异,按理说,尼玛察尔佳和费莫富寅有染,两人皆被乾隆毒死了。

可是富察氏和赫舍里索尔隆也未必清白啊,她到底是如何洗脱嫌疑的?

而且看乾隆对她那嘘寒问暖的样子,难道她成功地让乾隆以为自己冤枉她了?

她怎么做到的,真是个人才啊。

原本何灵以为自己看到富察氏会气得咬牙切齿,但是真的看到富察氏后,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何灵很想知道一直帮助她的尼玛察尔佳死了,因她而死,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愧疚?

也许是何灵盯着富察氏时间太长,富察氏顺着何灵的目光转了过来,看了一眼何灵,冷冷地给了何灵一个威严的眼神,没有发作。

朱幼安早已挤进太医群中去给永琏请脉了。

何灵站在角落里,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富察氏和乾隆平起平坐,乾隆的身后站着一脸温柔的魏佳氏。

乾隆时不时地跟富察氏说一两句话,富察氏冷着脸不理乾隆,魏佳氏一言不发地堆着温柔笑意候在乾隆身后。

这三人,为什么感觉如此怪异呢?

难道永琏忽然病重不是意外?

过了很久,朱幼安终于也沉着脸走了出来,径直跪在乾隆和富察氏跟前请罪。

这个动作一出,富察氏原本黑青的脸撑不住了,歪歪地就向旁边的敏多儿倒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朱幼安大喊一声,“小满,快来扶着贵妃娘娘。”

何灵来不及细想,冲上前与敏多儿一起将富察氏扶住,使出浑身力气将瘫软的富察氏扶到床上。

原本还怀有一丝希望的乾隆一下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发抖,“朕的永琏到底怎样了?”

以朱幼安为首的太医们全都跪倒在地,低下了头。

乾隆有些站立不稳,差点倒在身后的魏佳氏身上,“你们胆敢你们胆敢”

太医们异口同声地喊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魏佳氏扶住乾隆,一边给乾隆抹胸口,一边温柔喊道,“万岁爷,您先缓缓,先缓缓。”

乾隆强撑着想威胁太医们,可还没开口,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太医们抖抖索索地齐声喊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何灵来不及为费莫富寅伤悲,因为剧情发展得超过了何灵的预期。

果然如太医们集体诊治的结果显示,永琏没有撑过三天,终于还是走了。

原本脸色黑青的富察氏在永琏走后,也一病不起了。也因为富察氏一病不起,何灵作为深得孙太医医学精髓的孙女,得以日夜守护在富察氏身边。

从贵人尼玛察尔佳的身份,换成女医官孙悦满,何灵还是最能接近富察氏的一个。

其实富察氏身体没什么毛病,只是永琏离世倍受打击精神有些恍惚了。白天还好,乾隆偶尔还来探望一下富察氏,虽然富察氏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好歹乾隆给足了她面子,大家都围绕着她转。

到了晚上,乾隆去了温香软玉的魏佳氏处,富察氏的情绪就开始崩溃了。

时而低低地哭泣着,时而莫名其妙地念出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时而半夜身着睡衣起来溜达。

何灵自己也很悲伤,但是看到富察氏这样,又开始担心起她若是一病呜呼了,自己一干人等真的要在梦中为她陪葬了。

正好朱幼安担心何灵刚换身份无法独自处理富察氏的病情,也时常过来探望并顺势帮一把手。确定了富察氏身体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精神恍惚有些失常后,朱幼安将何灵带到了秦若曦寝宫。

这是何灵换身份后第一次与秦若曦相见。

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相处,不管是在迷途或梦境中,何灵早已将秦若曦视为自己的姐姐了。这会儿看到秦若曦,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回。

何灵是想不到自己还能活着再见到秦若曦,秦若曦是没想到尼玛察尔佳竟然一去不回,好在得到朱幼安的帮助,也亏得何灵有悟性运气好,否则真的就死在了梦中。

何灵先将梦中奇怪男子所说的话对秦若曦又说了一遍,心有不甘地说,“我们要离开这个梦境,还得帮助富察氏完成她的梦。”

秦若曦注意到何灵说的是“完成她的梦”,而不是完成她的心愿,知道何灵心中记恨着富察氏。

但是何灵确实有理由记恨富察氏,据韦远打探得来的消息,乾隆原本怀疑的确实是富察氏。而提供消息的人,竟然是魏佳氏。

不过魏佳氏确实心机够深,即使在乾隆面前给富察氏上了这么大一个眼药,给富察氏带来这么大的危机,乾隆竟然没有意识到她在针对富察氏。

最后解决问题的办法也确实如邪魅男人所说的一般,富察氏将乾隆所有的怀疑都巧妙地转移到了尼玛察尔佳和费莫富寅身上。

最后也确实如她所愿,费莫富寅和尼玛察尔佳双双被乾隆毒杀。

也不知道在费莫富寅身上搜出来的那一方青云丝巾,是富察氏早就想好了要让尼玛察尔佳背锅的道具,还是为了身处危难之时为求自保临时爆出的消息。

何灵终于知道为什么费莫富寅有假死的药丸居然没带在身上,也没有给自己服用,原来真的被猜中了,乾隆早就找理由将他搜了一遍。

而这一次永琏病故,据说也不是平白无故就生了病。

自从永琏被小燕子重伤以来,富察氏对他是百般注意千般小心,怎么可能一上来就病入膏肓了呢?

永琏先是在太学殿里吃了一块伴学带来的糕点,然后骑马课上永琏的马莫名地就惊了。据说载着永琏狂奔了数十里,最后被射杀之时还将永琏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位给了永琏一块糕点的伴学只差没被乾隆当场打死,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永琏的马惊了跟那块糕点有关。

负责管理马匹的太监们在永琏摔伤之时就被乾隆打死了一半多,剩下的一半也在永琏宣告不治的当晚体面或者不体面地跟着永琏一起走了。

何灵一直不知道乾隆对富察氏竟然如此看重,一方面欣慰富察氏离皇后之位看来不远了,自己一干人等也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无语的梦境了;另一方面却深恨这个随时插别人两刀的女人竟然真的站稳了脚跟。

秦若曦看何灵的表情不对,赶紧安慰她,“不管怎么样,只要她熬过这一关,咱们离开这个梦境就近一步了,这总是好事的。”

何灵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地问,“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朱幼安轻声说,“你先在富察氏身边照顾她,我会跟韦警官和陈晓峰取得联系,想办法让富察氏因永琏一事得晋皇贵妃。”

何灵心中一阵刺痛,她才是害死费莫富寅的罪魁祸首啊,可是为了离开梦境,居然还要帮她。

朱幼安看何灵的表情,也知道她不高兴,“何灵,你还得注意一下魏佳氏的动静。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魏佳氏很快会与你取得联系。”

何灵愣了一下,“为什么?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在为富察氏诊治,哪里有空管其他嫔妃啊。”

秦若曦说,“就是因为你在为富察氏诊治,所以她才会想要结交你。”

何灵回味了一下秦若曦的这番话,“魏佳氏陷害富察氏一次不够,她还想来几次啊?就算上次乾隆没有怀疑她,难道她能次次如此好运,每次都让她巧妙脱身吗?”

朱幼安说,“虽然永琏一事没有证据直指魏佳氏,但是这些年魏佳氏在宫中培植了不少势力,只怕能与富察氏正面对抗的,也只有魏佳氏了。且看她为乾隆生了这么多阿哥公主的,只怕她也不会愿意一直是令妃的。”

何灵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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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6

时至今日,何灵依然不明白在这个梦境中小燕子到底是个什么设定。

没有电视剧中与她一起作威作福危害后宫的紫薇、尔康、永琪,但是她一个人依然可以把后宫搅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就算何灵等人想直奔主题不搭理她,她也能以一种莫名其妙地方式改变梦境走向。

朱幼安、韦远和何灵、魏佳氏都已经主动放弃香妃,直奔富察氏而来,小燕子依然能将众人视线强行拉回到她身上。

乾隆给香妃娘娘的恩典,让小燕子理直气壮地上演成一场魔术剧,活生生的一个皇妃,大变活人,消失了。

在乾隆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随行的奴婢、太监、侍卫,数百人的队伍,竟无一人发现作为众人焦点的香妃娘娘,已经被身边的侍女替换了。

至于真正的香妃娘娘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不对,或许小燕子知道。

乾隆震怒。

他自然该震怒的,才解决完尼玛察尔佳和费莫富寅给他戴的那顶绿油油的帽子,现在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又强行给他戴了一顶疑似绿帽子。

乾隆气得一口气踹倒了三个太监,才强忍住怒火没给小燕子一个窝心脚。

气头上的乾隆为了当年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承诺,居然能忍住没有立时审问小燕子,只是将小燕子软禁起来,全城暗搜香妃娘娘。

当然没搜到。

震怒之下的乾隆连发数道旨意,将香妃娘娘剩下的亲人从南疆回部快马加鞭召进了紫禁城。

风尘仆仆的香妃叔婶跪在大殿中承受了乾隆最高级别的怒火,如果三日之内香妃娘娘不出现,南疆回部剩下的所有族人将为她的鲁莽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胆战心惊的叔婶带着乾隆配发给他们的搜寻军队又开始第二轮全城搜寻。

后宫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香妃娘娘失踪事件的发展,朱幼安何灵甚至不知道在这个事件中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

还没等想起来该怎么利用这件事,小燕子又出场了。

想来也对,以乾隆对小燕子的宠爱程度,再加上小燕子在后宫中飞扬跋扈的程度,谁能真正约束得住她。

当蓬头垢面的小燕子冲到养心殿跟乾隆对峙时,乾隆原本还能忍一忍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据韦远说,小燕子许是对爱情开了窍,跑到养心殿质问乾隆时,居然用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爱情”、“你既然爱着香妃娘娘,就该为她的幸福而快乐”、“香妃娘娘根本就不爱你,你又何必将她约束在自己身边”、“你为何不成全香妃娘娘的爱情”、“你后宫中有数都数不清的女人,少了一个香妃娘娘又如何,还有那么多娘娘”

韦远听到这些理直气壮的话,忍不住想给她的勇气点个赞,再看乾隆,脸都绿了,太阳穴被气得一跳一跳的。

原本还是疑似绿帽子,现在小燕子确定了乾隆新帽子的颜色就是绿的。

而且还是不由分说直接给乾隆扣在头上,还弄得全城皆知,乾隆连想办法让香妃暴毙的机会都没有。

乾隆到底还是给了小燕子一记窝心脚,顺便还给了小燕子两耳光。

若是其他阿哥公主格格的,看到乾隆气成这样,自己早就滚到一边只差自裁以谢皇阿玛了。不过,正常宫里的阿哥公主格格也没人能把乾隆激怒这个程度。

小燕子不会,她记不住自己亲手给皇阿玛扣上一顶绿帽子,还是不由分说尽人皆知地扣上;也记不住乾隆忍住了怒火将她软禁起来,其实还是心疼她,担心自己怒极了会伤害她。

小燕子只记得自己母亲等待了乾隆一生,郁郁而终。乾隆缺席了自己的整个成长过程,让她在贫困交加中挣扎着长大。

这是乾隆欠她们母女俩的,这笔债乾隆还不完,只要夏雨荷不能复生,乾隆就还不完。

更不要说,现在乾隆还阻止了香香公主与她心中所爱最高贵最纯洁最伟大的爱情。

自己不过是成全了一对苦命的鸳鸯,这是大大的好事,这是为乾隆积福积德。

乾隆居然反过来打了她,这怎么能忍?

乾隆一记窝心脚和两个耳光下去,飞扬跋扈成为习惯的小燕子立刻滚地两圈,如泼妇一般哭嚎了几声,披头散发地用头当作武器,像头牛一样狠狠顶了乾隆的胸口。

这一下,不仅韦远等人震惊了,连乾隆都傻眼了。

历来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里有儿女对父母动手的忤逆事情?

小燕子顶了乾隆一个踉跄,就当作寻常闹小脾气一般,转身跑回漱芳斋。百忙之中她还记得换一身小太监的衣服,拿起乾隆没来得及收回的腰牌,卷了乾隆赏赐的金银叶子,跑了。

跑出宫去了。

等到乾隆从死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只怕小燕子已经在北京城的天桥底下又惹了一场祸事。

乾隆的脸色不知道该用青绿还是黑灰来形容了,反正这是迄今为止乾隆怒气值的巅峰了。自己的皇妃跟别人跑了,如今跑到哪里不知去向。

自己的女儿把自己揍了,揍完了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这大概是乾隆最怀疑人生的时刻了,朕不是皇上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憋屈的事?

缓过劲的乾隆咬牙切齿地下令,掘地三尺也要将小燕子和香妃娘娘带回皇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偌大一个北京城,开始实施宵禁,各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根据韦远、朱幼安等人判断,如果富察氏还想做皇后的话,乾隆估计还能活下来,如果她只想做皇贵太妃之类的,那乾隆这一次倒是个好机会可以气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家也跟乾隆一样,都傻眼了。

后来还是朱幼安提醒了一下何灵,让她去给富察氏请平安脉,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何灵去了。

富察氏能有什么想法,如今她对乾隆早就没有爱意,不过是用些计谋让乾隆以为她还爱着他,对她生出些愧疚之情,给了她荣光和位份。

反倒是魏佳氏很有想法。

如果她不是魏佳氏,何灵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富察氏的乳母或者亲人了,她不仅将富察氏的身体状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连富察氏的动向都了如指掌,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何灵不知道魏佳氏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她知道魏佳氏这么全面地安插耳目在富察氏的周围,一定不会是好心。

原本这些消息,何灵该告诉朱幼安,提醒他们注意提防魏佳氏的。但是何灵却只做不知,任由魏佳氏搭开戏台子,准备唱大戏。

不知道是香妃叔婶的功劳还是小燕子又一不小心闯祸出卖了香妃,总之乾隆的掘地三尺政策还是很管用的,香妃和小燕子一并被拿到了乾隆的面前。

乾隆看着虽然跪在地上,但是眼神同样倔强的两人,头痛万分。

小燕子不仅眼神倔强,她还瞪乾隆,明显对乾隆很不满。

乾隆气得想吹胡子瞪眼,但是考虑到面前跪着的两个人,也得先处置了二人再说。

据韦远说,小燕子又一如既往地搬出了“我从小没有爹爹教养,只有娘亲与我相依为命”、“娘亲生前忙于生计,又死得早,若不是这样自己也该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小燕子已经这个年纪,原也是不该留在皇阿玛身边,给皇阿玛添堵,只是自知行为粗鄙不堪,实在无颜伺奉皇阿玛”、“且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就让小燕子死在外面吧”……

乾隆如何喝止都无法让她闭嘴,反倒惹得她趴在大殿的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乾隆宠溺她早就成了习惯。就算小燕子又闯下这弥天大祸,但是到底该怎么处罚她呢?

她到底是跟其他公主格格不同啊,就算这么多年了,自己也疏于教导她,真是头痛啊。

最后,乾隆无可奈何地又将小燕子软禁在漱芳斋,严令禁止任何人接近她,更不许小燕子出了漱芳斋的门。

对于香妃娘娘,乾隆也是极为生气的。

但是一看到香妃挺直了腰,倔强地跪在自己面前,眼中有视死如归的决绝,又有想乾隆成全她的哀求之意,更有痛失所爱的悲伤绝望,乾隆心软了。

乾隆看了又看,竟然忍不下心赐死她。

心中早就给自己想了一百个不想赐死她的理由,最后到底让想出一个,香香公主毕竟是南疆回部的圣女,若是自己轻易将她处死,只怕原已俯首称臣的南疆回部,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他已经忘了自己先前所说的,找不回香香公主,南疆回部将寸草不生一个不留。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皇妃私奔闹剧,到此似乎就算告一段落了。

虽然乾隆很憋屈,但是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另一个是还没得手的美人,怎么着也得先忍了这一回。

这边乾隆还在处理皇妃私奔的闹剧,那边朱幼安韦远一时不查,竟然又发生了大事件。

长春宫走水。

富察氏的长春宫走水。

一直小心护着富察氏的韦远、朱幼安实在不明白,防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长春宫怎么就走水了?

何灵知道。

香妃娘娘和小燕子同时离宫,乾隆震怒之下抽调了多少力量去明察暗访二人的下落。别说是护卫军了,就是宫中的大小太监、奴婢,凡是机灵点的都被派出去追查二人行踪了。

原本富察氏的长春宫确实是防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但那是正常时期。

非常时期,富察氏正处于伤心断肠之时,根本没心思过问长春宫中的事务。

仅凭敏多儿一人,又要照顾富察氏,又要管理长春宫中大小事务,总有疏忽的时候。

这一疏忽,自然就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这个有心人,已经准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戏台子早就搭好,只等开场。

长春宫走水已经是大事件了,更大事件的是,富察氏的永琮小阿哥,在熟睡中留在烟雾弥漫的长春宫中。

等到众人安顿好富察氏后,才想起熟睡中的永琮小阿哥。

再进去施救时,永琮小阿哥已经窒息身亡了。

别说乾隆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了,就是韦远、朱幼安听到这个消息都被震得脸色一变。

富察氏的永琏才离世不久,虽然富察氏因此晋了个皇贵妃,但到底她没了一个孩子。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或者富察氏这个梦主怎么这么倒霉,两个阿哥一个都保不住呢?走到这一步,这个梦到底怎么才能结束呢?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做了皇后,富察氏只怕也是命不久矣。

果然,又一次失去孩子的富察氏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脸上都没有悲痛的表情。她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不眠不休,给药就喝,给膳就吃。

只是不睡觉,或者说睡不着。

不要说朱幼安何灵了,就是乾隆都发现了富察氏这次十分不对劲,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何灵守在富察氏床边已经一天一夜了。

这一天一夜里,富察氏一个字都没有说,依然保持何灵给她喂完药的姿势,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

目光依然呆滞,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有时候何灵趴在床边睡着了,她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有时候她睡着了,身子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不变。

敏多儿早就哭得要断气了。

可是敏多儿再如何哭诉,富察氏始终一言不发,不给任何人任何回应。

这个状态持续了半个月,不要说朱幼安韦远等人了,就是何灵都快崩溃了。

梦主如果一直这样,那这个梦该怎么结束?

虽然何灵很想让她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但是何灵没想到她对于梦中的儿子,有这么深的情感。

也许是在香妃娘娘处连续碰壁,也许是令妃娘娘怀有龙嗣实在不方便侍寝,也许是心疼富察氏连续失去两个孩子,乾隆居然少有地对富察氏极有耐心,连续数次到长春宫探望富察氏。

富察氏还是不言不语。

被连续发生的意外冲击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朱幼安和韦远决定故技重施,借着永琮之死,一步到位让富察氏封后得了。

现在连他们也觉得赶紧离开这个梦得了,大概也在后悔干嘛让陈晓峰选这么个又臭又长的梦。

何灵隐约觉得就算梦主封后,一干人也未必能够离开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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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7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或者联系有时候很神奇,也很微妙。

身为尼玛察尔佳时,何灵虽说不上对富察氏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辅助,但基本上还是取得了富察氏的信任。

那时候何灵甚至还觉得富察氏除了有点主角光环外,也没什么其他大毛病,自己倒是乐意帮助她完成心愿的。

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愿是不是封后。

自从被富察氏出卖,尼玛察尔佳与费莫富寅双双被毒杀后,何灵心中恨上了富察氏。

虽然朱幼安、秦若曦曾隐约暗示何灵,富察氏不过是用祸水东引的方式自保,说不上高尚也说不上卑劣。

她是梦主,总不会希望自己坦然赴死,总是会垂死挣扎一下的。而且,如果梦主死了,或者她突然醒了,别说尼玛察尔佳消失了,所有人都将因此陷入梦中。

虽然尼玛察尔佳被她出卖确实令人惋惜,但是,目前来看,这反而是最好的结局了。

保住了梦主,也算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何灵觉得这番话的逻辑很有问题,但是她又不能强硬地扭转他们的观念,只能自己心生暗恨,默默为魏佳氏提供信息。

如今,何灵衣不解带地守在富察氏的身边,亲眼看到了她的悲伤和绝望,何灵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了。

何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费莫富寅是因她而死,明明她背叛了尼玛察尔佳,自己该一直恨她才对的,现在应该觉得解恨才对。

可是,看着富察氏一言不发不眠不休的样子,何灵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悲伤,心中还是对她有了些怜悯之情。

乾隆几乎每天都会来长春宫探望富察氏两次,这对乾隆来说已经算非常体贴十分难得的举动了。

每一次,乾隆都避而不谈永琏或者永琮,只絮絮叨叨地说些两人从前的温馨甜蜜回忆,但富察氏从来都是目光呆滞毫无回应。

韦远朱幼安催促了何灵好几次,让她照料富察氏时多与她聊聊天,让她能够打开心结,趁此机会,一步到位封后。

何灵想起还是尼玛察尔佳时,与富察氏的那些交心之谈,一时感慨万千。

原本以为迷途中的五个人已经算掌握了最核心的信息来源和权力,原本以为这个梦其实应该是无比简单的,现在居然五个人都被困在梦境中,何灵还险些因此丧命。

明明心中恨着富察氏,却还得想办法开解她,甚至替她完成心愿。

从梦境探险的角度而言,何灵算是完成了跨阶式的进步;但从个人情感而言,何灵只觉得这个梦让自己内心沧桑了,甚至有些心硬了。

因为,自己会帮助魏佳氏祸害富察氏。虽然魏佳氏不说,但是何灵知道她了解那么多富察氏的信息,一定是谋害富察氏的。

而且还是用更阴损的方式,通过谋害富察氏的孩子来打击她。

何灵不知道该跟富察氏说些什么,费莫富寅因富察氏而死,永琮也因自己而死,这算不算两清了?

可是,中间夹杂着两条人命啊,即使不算上尼玛察尔佳的性命,这算谁输谁赢了呢?

两人都输了,没有谁是赢家。

只是,何灵不想跟富察氏斗争,反而一直辅助她的。

世事变化,让人感慨。

何灵看护了富察氏好几日,她依然保持不言不语。

一想到连朱幼安都无法开启的梦境之门,自己待了十数年还无法离开的梦境,何灵心中哀叹着听从韦远、朱幼安的安排,试着与她沟通,看看能否打开她的心结。

“娘娘,臣女知道您心里难过。其实不单单是您难过,就是皇上也难过的。皇上不只难过,还担心娘娘的身体啊,更不要说敏多儿姐姐了,她的眼睛再这么哭下去,只怕是不成了。”

富察氏不搭理她。

“娘娘,和敬公主也守了您好几日。都说母女连心,娘娘您这样子,和敬公主看了,也是寝食难安忧心忡忡的。臣女听说,和敬公主这两日也如娘娘一般,太后老佛爷和皇上都极为担心的。”

富察氏依然不言不语,眼神都没有变化。

何灵绕着弯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说得口干舌燥,富察氏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说到最后,何灵慢慢开始说出自己压在心底的话了。

“娘娘,小满知道您心中悲痛,说句本不该臣女说的话,别说长春宫走水这种事该不该发生了,就是永琏阿哥坠马之事,难道娘娘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何灵一边试探着说,一边观察富察氏,她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娘娘,臣女听说,娘娘自进宫以来,一直都温良谦恭与人为善,又颇得圣心。娘娘一路走来,也算极为幸运的。只是,娘娘,您这份幸运,也未必是人人都愿意看到的。”

富察氏还是不说话。

“娘娘,您还记得尼玛察尔佳吗?就是那位突然暴毙的佳贵人。”

富察氏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眼睛抬了抬,但还是没说话。

“原本这些话,臣女不该说也不能说。只是,如今娘娘这幅模样,臣女只怕该说些您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的话了。”

富察氏的头终于动了一下,但却没有看向何灵,也没有开口说话。

“娘娘,人人皆说佳贵人突然染疾暴毙。也许娘娘不知道,佳贵人临走之时,臣女也在场,也算是臣女送了佳贵人最后一程。”

富察氏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何灵。

“那佳贵人,虽然身染重疾,但至死都是清醒的。”

富察氏又看了看何灵。

何灵不知道富察氏为什么会对尼玛察尔佳有反应,但是至少找到了她有反馈的事,总是好的。

“娘娘,若臣女说,佳贵人临终前曾对臣女说了些本不该由臣女听到的话,只怕娘娘……”

富察氏终于开口了,“说。”

“娘娘有所不知,那佳贵人……虽然身子骨有些娇弱,但若细细调养着,缠绵病榻数年,说不定也还能得享些皇恩。只是……那佳贵人,并不是身子骨娇弱忽染重疾才去的。说起来,臣女这话有些逾越了。”

富察氏盯着何灵,“说。”

“以臣女诊治来看,佳贵人是因为心中有事,忧思过甚所致。”

富察氏几不可闻地问了一句,“小满姑娘,佳贵人临终前对你说了些什么?”

何灵没想到富察氏的转折会出在尼玛察尔佳身上,难道她出卖了尼玛察尔佳,心中到底还是愧疚的?

“臣女不敢说。”

富察氏叹了口气,“既然能起这个头,小满姑娘还有什么不敢的。如今,孙太医能在万岁爷跟前自由行走,要说小满姑娘不得重用,那是连万岁爷都不相信的了。既然你能在佳贵人临走之前送她一程,想必她倒真的有些话说给你听了。既然说到她,小满姑娘直说吧。那佳贵人生前,与本宫倒是十分较好的。”

何灵没想到富察氏直接承认与尼玛察尔佳交好,既然交好,那为什么要陷害她呢?

“那位佳贵人,临终之前,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臣女听着似乎是费莫将军的名字。”富察氏没有接话,低下了头。

“臣女愚钝,这话原本不能说也不该说,佳贵人与那费莫将军,双双染疾暴毙。偏偏这佳贵人临终之时,又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想来佳贵人心中也是十分苦闷的。而且,佳贵人也曾提到……”

富察氏说,“她说了些什么?”

“娘娘方才提到与佳贵人生前交好,佳贵人也曾提到皇贵妃娘娘。她说,她与娘娘素来交好,只是没想到自己不争气,先走一步。”

“还有呢?”

“佳贵人说,她原以为能见到娘娘入主东宫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总是熬不过去了。”

“她……真的这么说的?”

“不仅如此,佳贵人还说了些话,说是……提防魏娘娘。”

“别的呢?”

“佳贵人说,给了皇贵妃娘娘的东西,就留在娘娘这里吧。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尔佳,只怕娘娘您要独自一人行走了。”

富察氏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她可曾……她知道本宫……她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何灵到底还是按照韦远、朱幼安的吩咐说了出来,“佳贵人说,只恨自己没能辅助娘娘到底,若是……”

富察氏追问,“若是什么?”

“佳贵人说,若是娘娘自己有什么想要完成的心愿,当尽力去完成,娘娘的心愿,也是佳贵人的心愿。佳贵人还说,希望娘娘能把她那一份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了,帮她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富察氏忽然转过脸不理何灵。

“娘娘,有些话,小满不方便说,您也不方便听。只是,臣女看那佳贵人,似乎对娘娘有些不同寻常的。”

富察氏幽幽地说,“她对我是不同寻常的。”

“娘娘,既然那佳贵人对您不同寻常,她也是希望您能将自己的心愿完成了,帮她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您这是何苦难为自己呢?”

“方才臣女所说,永琏阿哥坠马,长春宫走水,这些事看起来都是巧合或者疏忽,可是……宫中哪里有单纯的巧合或疏忽啊。”

富察氏点头,“是啊,这宫中哪里有巧合和疏忽啊。那佳贵人……她还说了些什么?她可曾…她可曾……”

何灵不知道她后面半截想说的是什么,难道是“记恨”?

富察氏和尼玛察尔佳都很清楚,就是富察氏祸水东引才导致尼玛察尔佳和费莫富寅双双被毒杀。

“娘娘,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逝者已矣,您当想想当前啊。”

忽然,富察氏的脸上滑出两行泪,“我的儿啊……”

何灵没想到她问了半天尼玛察尔佳,最后哭出来的,还是永琮阿哥。原本以为她对尼玛察尔佳多少会有些愧疚的,但这愧疚也真是昙花一现啊。

但是,至少她哭了出来,只要她还有情绪的反馈,那就很好。

接下来乾隆看到了正常悲伤状态的富察氏,有感于她所出的两个阿哥连续殒命,乾隆对她真的是宠爱有加,百依百顺了。

韦远和朱幼安对这个进度表示满意,如果按照他们的操作,乾隆很快就因永琮一事,晋封富察氏后位了。

虽然富察氏很悲伤,但是一切又走上了正轨。

魏佳氏估计也想不到,富察氏居然有这么多暗中相助的帮手,就算她的两个阿哥都没能留下来,但是富察氏几乎要达到人生的巅峰了。

可是,这个梦确实没按韦远、朱幼安等人设想的方向发展。相反,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面前,局面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这些意外一次比一次重要,严重到何灵有时候庆幸自己早已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了。

因为这一次的事件,是乾隆遇刺。

大概是富察氏已经转为正常的悲伤状态,乾隆也慢慢开始了正常的丰富后宫生活。一来二去,又让他想起了至今还没得手的香妃娘娘。

原本就不喜欢香妃的太后老佛爷自从上次闹得轰轰烈烈的皇妃出逃事件后,对香妃更是冷漠到极致。

又因为实在太讨厌香妃,原本不打算在宫中大兴土木的太后老佛爷破天荒地主动让乾隆给香妃又建了一座宫殿。

如果不是有紫禁城的城墙围着,香妃的新宫殿几乎都修建到京畿之外了。

老佛爷的心思很容易猜到,既然你舍不得她,我就给你增加点难度。

这么远,公务繁忙的弘历总不至于还跑得起吧。

乾隆跑得起。

不仅他跑得起,小燕子也跑得起。

自从上次小燕子协助香妃娘娘逃跑后,小燕子和香妃娘娘已经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燕子无限同情香妃娘娘没能与有情人终成眷属,依然贼心不死想法设法地想给乾隆再送一顶绿帽子。

香妃娘娘被老佛爷弄到皇宫的这个犄角旮旯里,也只有无所事事的小燕子不远千山万水地来找她玩,顺便帮她出谋划策。

乾隆对小燕子下的禁足令还在,但是小燕子总能巧妙地避开乾隆来找香妃的时间。捉迷藏玩得比较好,乾隆竟没发现小燕子又一次给香妃娘娘当起了中间商。

乾隆曾答应过香妃娘娘不强迫她就犯,那是因为他以为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哪个女人不绞尽脑汁地想要上他的龙床呢。

过不了多久,香妃也一样会迷上自己的。

香妃没迷上,乾隆自己倒是有些扛不住了。

一扛不住,乾隆就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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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8

乾隆将香妃从宫外抓回后,为防止她想不开,不仅派了两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宫女整日里看着她们主仆三人,连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藏的藏,躲的躲。

香妃说起当初在南疆回部与她那位意中人定情之时,意中人曾送了她一把精巧无比的小匕首。

可是到了紫禁城,什么都没有了,连个念想都没了。

小燕子是个做事全凭当时高兴的人,听到香妃娘娘要个念想,还真的按香妃所描述的图样,给她弄了一把赝品匕首来。

那两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宫女也知道小燕子经常来找香妃玩,但在这几乎相当于冷宫的地方,来个人更好,自己就可以偷个闲,不用随时盯着这位整天伤春悲秋的香妃了。

乾隆来找香妃的时候,随身不离的那两位侍女被乾隆支走了。

时间太长,乾隆没耐心跟香妃磨叽了,这一次,他打算用强。在他心中,女人嘛,委身于哪个男子了,不就得既嫁从夫了。

反抗中,香妃娘娘用小匕首刺伤了乾隆。乾隆想不到香妃竟会如此极力反抗,带着伤气呼呼地回到了养心殿。

也不知道乾隆是怎么想的,自己受了伤,不及时找太医诊治,还想为香妃娘娘掩饰。

等到太后老佛爷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乾隆伤口已经感染了。

震怒之下的老佛爷一追查,查到了香妃头上。

坐实了弑君之罪,本该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解决香香公主的。可是狠得下心毒杀绝世美人尼玛察尔佳的乾隆,在圣女香香公主面前,居然狠不下心来。

为了护住香香公主,伤口已经感染的乾隆居然强撑着假装身强力壮,又一次延误了治疗时间。

等到朱幼安等人开始给乾隆诊治时,早已无力回天了。

这下,大家都傻眼了。

梦主是富察氏不错,可是乾隆是这个梦境最主要的人物,这是一条贯穿所有人的主线。

现在,这条主线说断就要断了,这可怎么说?那还怎么回迷途?

这一次,连朱幼安都意识到这个梦十分诡异了。

一群人黑着脸守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乾隆,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乾隆已经深度昏迷了,再没人能够阻止太后老佛爷毒杀香妃娘娘了。不单是香妃娘娘,连提供凶器的小燕子也被太后赏了三尺白绫。

小燕子自然是不肯体面地为乾隆去探路的。

恨极了小燕子的老佛爷根本不给她机会哭嚎出那些“我从小没有爹爹祖母疼爱”、“我原是好心为香妃娘娘和皇阿玛牵线搭桥”之类的话,早有小太监上前帮助小燕子体面地先走一步了。

何灵知道这个梦快结束了,但没想到过结束的方式会是梦中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更没想到最关键的乾隆也快驾崩了。

剧情走得太快,何灵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难道大家都要死在这个梦中?

说来也奇怪,乾隆胸口早已感染,人也陷入深度昏迷中。在清朝这样的背景下,即使是现代人朱幼安也没办法将他救醒了。

原以为撑不了几日就要举国同哀,乾隆竟然缠绵了七日不断气。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再拖下去,也是个死字,而且死得更难看些。

正当大家黑着脸随时准备为乾隆哭丧,顺便为自己出不了梦境而痛哭的时候,久未登场的明王爷陈晓峰出现了。

明王爷,与乾隆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出现了。

接下来的发展,再一次让何灵感叹,果然是梦,完全不讲道理啊。

由太后老佛爷亲自主事,明王爷回京面圣途中感染恶疾,如今已是昏迷不醒。

皇上与明王爷兄弟情深,将明王爷留在宫中诊治恶疾。终究是为时已晚,明王爷没能抢救回来,英年早逝了。

何灵终于明白太后老佛爷为何一直封锁乾隆遇刺的消息,甚至连毒杀香妃娘娘、勒死还珠格格也是秘而不发。

原来她老人家早就有了想法了。

也对啊,储君未立,乾隆又昏迷得这么突然,现成的替身暂时用一用,等到太子选定,再做打算。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啊,陈晓峰现在是乾隆帝了。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仅何灵,连朱幼安、韦远都觉得这次离开梦境是妥当了。

所有的好身份都被自己人拿到了,包括九五之尊的皇帝,现在就问富察氏想要什么了。

想要什么给什么。

太后老佛爷虽然暂时想出这么个办法,但是她还是极为伤心的,毕竟明王爷真的只是游山玩水也不常跟她亲近。

虽然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可乾隆才是她的心头肉啊。

剧情如此急转,何灵甚至觉得这是梦主潜意识中在运用自己的能力,只要乾隆死掉,一切的痛苦都结束了。

原本见到何灵总是嬉皮笑脸想尽办法占便宜的陈晓峰,正大光明地替代乾隆后,居然还有些帝王的霸气。

料理完明王爷的后事,陈晓峰装模作样地当了几天好皇帝,终于忍不住与朱幼安等人会合商议了。

私底下一看到陈晓峰,何灵就觉得头痛不已。

每次他都毫无例外地“灵儿好媳妇儿”、“媳妇儿”地叫个不停,即使是当着朱幼安等人的面,也不见他有所收敛。

这不,刚正经两分钟,把其他人遣散后,陈晓峰又上手摸何灵的头,“灵儿好媳妇,有没有想你相公啊?”

何灵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说,“灵儿好媳妇儿,我帮你挑了这个好梦,你还长得那般花容月貌,家世有不错,怎么就能把自己给玩死了呢?”

不提这茬还好,陈晓峰一提这茬,何灵眼睛又红了,“你闭嘴行不行啊?咱们今天是来说正事的,谁有空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陈晓峰还想说些什么,韦远从身后拽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陈晓峰难得地没有继续调侃何灵,一本正经地问,“那么,接下来这个梦我们怎么收尾?”

韦远说,“我们推测,富察氏应该是想封后吧,毕竟后宫中最大的就是皇后了。她进了宫,总不至于想做皇帝吧。所以呢,我们觉得,既然你都做了皇帝,干脆把后位给她得了。早完事,咱们早回迷途。”

陈晓峰吹个口哨,打了个响指,“那不是太简单了?灵儿好媳妇,这个梦简单吧,我一出现,就带你们回迷途。”

朱幼安慢悠悠地说,“陈公子有所不知,这个梦,何灵待的时间最长,对她来说,可未必是个简单的梦。而且,这个梦,是无法制造梦境之门的。”

陈晓峰耸耸肩膀,“不能制造就不能制造吧,反正富察氏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就行了,这样总能够出去了吧。”

说起来倒是挺简单的,但是何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到这个阶段,梦境中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得何灵都有些害怕了。

但是有陈晓峰加入进来后,一切都简单多了。何灵想着,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现在权力已经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用陈晓峰的话说,反正也是在梦中慷他人之慨,享受一下极权的快感,封后大典能办多隆重就办多隆重,祭天祭地祭祖宗,怎么多事怎么来。

一切都很顺利,富察氏也终于完成了后宫梦的最后一步,封后。

一身盛装的富察氏在众人目光中接过册文和印玺,五个人默默地站到了一起,等待梦境之门开启。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门状的物品出现。

富察氏手握册文和印玺,端庄威严地站立当场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反倒是陈晓峰,满心惦记着本应开启的梦境之门,任谁都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五个人没空管其他人的眼光,东张西望地寻找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梦境之门,还是没有。

至此,五个人都明白了,后位对陈晓峰来说不算什么,对何灵、秦若曦等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如今看来,后位对富察氏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这反而大事件了,连满不在乎的陈晓峰也打起精神沉思起来。

陈晓峰右手按在左手腕上,闭上眼睛不知念叨些什么,朱幼安摇了摇头。

陈晓峰睁开眼睛一看,还是在封后大典上,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的眼中终于有了诧异之色。

朱幼安和韦远不约而同地同时对他点点头。

这一次,陈晓峰终于肯认真地跟大家讨论梦境之门了,“你们说,现在富察氏都是皇后了,为什么这个梦还没结束?她居然没醒过来?”

既然是陈晓峰,韦远自然也不用客气了,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伸展一下胳膊,“所以说啊,陈公子,你知不知道,你游山玩水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秦若曦则皱着眉头,“你们说,都到这一步了,富察氏还想要什么?第一层的梦境,只要我们完成梦主一个阶段的心愿,都会出现一个梦境之门的。怎么到了这里,都做到皇后了,富察氏还是不肯让我们走?”

朱幼安想了想,“何灵,你平日里与富察氏接触更多一点,你知道她如今的想法是什么?”

何灵摇头,“说起来富察氏也是挺可怜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每次她晋位,都是以儿子命为代价,所以我觉得后位对她来说,未必真的那么在乎了。”

秦若曦奇怪道,“按道理说,这个梦主要内容都是在宫中发生的,咱们的推理应该是没错的。那怎么到了后位这一步,富察氏还是未见欣喜呢?”

讨论来讨论去,众人实在想不明白富察氏到底想要些什么,也不明白梦境的走向还能有什么变化。

陈晓峰反而嬉皮笑脸起来,“如果我们都出不去,可能我的日子最逍遥了。乾隆哦,虽然是冒牌的。我终于可以说,看朕为你守护的江山。”

何灵冷冷地提醒他一句,“如果我们不能在梦主醒转之前离开梦境,做皇帝?做游魂还差不多。”

陈晓峰嘟囔一句,“都做了皇帝还有担心的事,这皇帝当得真憋屈。”

册立为皇后娘娘的富察氏,每天接受各嫔妃的请安问好,每天强打精神处理后宫大小事务。

可是据敏多儿说,皇后娘娘夜里常常难以安眠,有时甚至睁眼到天亮。

这是心中焦虑不安的表现啊。

何灵终于又得了机会站到富察皇后面前。

富察氏做了皇后,还是如当初一般喜好简朴,不爱珠饰。原本何灵想先给富察氏请平安脉,但富察氏拒绝了。

何灵站在一旁,不知道富察氏找自己来的原因是什么了,难道是想找自己聊天?

敏多儿不够吗?

富察氏指了指椅子,“小满姑娘,坐。”

何灵微微欠身谢过富察氏,“臣女谢皇后娘娘。”依言坐了下来,看来富察氏真的是想找何灵聊天来着。

也好,聊一聊,自然知道如今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了。

富察氏面色平静地看着何灵,“不知道为什么,本宫总觉得与小满姑娘十分投缘。你身上,总有一种故人的气息。”

何灵心想,难道她想跟自己聊尼玛察尔佳?说“投缘”或者“故人”,除了尼玛察尔佳,还能有谁?

难道她良心发现了,愧疚了后悔了,想给尼玛察尔佳一个交代?

何灵笑着说,“臣女能得皇后娘娘青睐,确实是臣女三生有幸。”

富察氏幽幽地说,“孙太医、小满姑娘果然是深得皇上喜爱和信任,封后大典上,人人都看得出皇上对孙太医、小满姑娘与众不同。”

何灵心想,那是因为这个乾隆是陈晓峰,你可别吃醋想着让我来充实后宫啊。

何灵赶紧撇清关系,“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也是皇上护着皇后娘娘呢。这一段时间,皇后娘娘凤体总是有些单薄了,皇上将我等召来,原是为皇后娘娘身体着想的。”

富察氏轻轻摇头,“小满姑娘无须担心。虽然本宫贵为皇后,倒也不是那种多事之人。本宫倒是一直记得从前小满姑娘与本宫那次交心之谈。”

果然是为了尼玛察尔佳。

她今日找自己聊天,想谈尼玛察尔佳的什么?还是,她想要什么?

何灵陪着笑脸,“让皇后娘娘见笑了,臣女那时候也是逾越了。”

富察氏满不在乎地说,“逾不逾越,又能如何。如今这宫中,除了敏多儿,本宫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小满姑娘,你可知本宫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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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99

何灵虽然知道富察氏想与她谈尼玛察尔佳的事,却也不知道她想谈的是哪方面,不便随意揣测,不如推一推,让她自己开口好了,“臣女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富察氏将何灵看了又看,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小满姑娘,方才本宫所说,在你身上看到故人的痕迹,这话并非虚言。说起来,那位故人你也是见过的。”

何灵说,“娘娘方才说起臣女与您的那次交心之谈,那位故人可是染疾而去的尼玛察尔佳,佳贵人?”

富察氏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尼玛察尔佳,佳贵人。”说到这里,富察氏笑了起来,“其实这话本宫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小满姑娘,虽然你与佳贵人模样完全不同……”

何灵忽然心中一动,自己容貌都改变了,与她说话的方式都有意识地加以隐藏,如果她都能感觉到孙悦满与尼玛察尔佳相似,那么,她对尼玛察尔佳,也许并不是完全利用。

“小满姑娘莫要多心,本宫……许是老了,总是会想到从前的旧事,想起那些早已消散的故人。”

何灵柔声说,“娘娘您不老,只是,高处不胜寒,娘娘许是有些累了。”

富察氏说,“小满姑娘,你说话总是让本宫心中十分舒服,这种感觉本宫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了。尼玛察尔佳,这个名字,只怕早就被人遗忘了,小满,再跟本宫说说佳贵人吧。”

何灵觉得今天的富察氏有些哀伤,可是,这哀伤是因为尼玛察尔佳吗?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当初尼玛察尔佳曾经希望她争取到的一切,后位凤印,她还是会想起那个一直想要帮助她的人吗?

害死了尼玛察尔佳,她内心依然会不安的吧?

“娘娘,臣女也是佳贵人临终时见得她一面。不过,就算只得那一面,臣女也震惊于佳贵人的绝世容颜。虽然这后宫中,从不缺容貌过人的佳人,可那佳贵人,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啊。”

富察氏点头,“若论容貌,这后宫中,只怕佳贵人真是第一人。不过,佳贵人可不只是容貌这一项。”

“小满,本宫曾听你说过,那佳贵人临终之时曾说过,她与本宫素来交好。其实,本宫虽未曾对她说过这话,但本宫心底早就将她视为最重要的人了。佳贵人,她不仅是容貌绝色,偏偏还有些谋略。更重要的是,她拥有绝佳的条件,却从未将心思放在争宠晋位上。本宫无数次与她交心深谈,每每谈到位份恩宠,她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本宫从进这紫禁城开始,见过多少嫔妃秀女,哪里有真的不在乎恩宠位份的,不过是装作淡泊名利罢了。可是,这位佳贵人,她是真不在乎。原先本宫也曾怀疑,她不过是欲拒还迎,可试探过她多次后,本宫可以确定,她确确实实不在乎这些。所以,当她为本宫奔走忙碌时,本宫早已将她视为亲人。”

“小满,你那么年轻,你知道吗?人啊,这一生,你可以骗过所有的人,可以瞒住所有的人,你唯一骗不了瞒不住的,是自己啊。尼玛察尔佳,她对本宫极好,她不知为本宫谋划了多少未来。你曾说过,她临终之际,还惦记着本宫。”

“你当日对本宫说,佳贵人说,若是本宫有什么想要完成的心愿,当尽力去完成,本宫的心愿,也是佳贵人的心愿。佳贵人还说,希望本宫能把她那一份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了,帮她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你还说,佳贵人要你告诉本宫,给了本宫的东西,就留在本宫这里吧。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尔佳,只怕本宫要独自一人行走了。”

何灵没想到当日自己随口胡说的话,富察氏竟然都记在了心上。富察氏对尼玛察尔佳,竟然如此真心?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出卖尼玛察尔佳呢?

“小满,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人心的美好。尼玛察尔佳,她全心全意为本宫出谋划策,鞍前马后打点一切,全然没有为自己考虑半分。小满,你也不会知道人心的丑恶,你可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信任的。”

何灵瞪大了双眼,富察氏居然会对一个女医官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此刻内心已是十分脆弱。照她这个状态持续下去,待会儿她说出陷害尼玛察尔佳的事,何灵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平白听了人家内心最见不得人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呢?

“小满,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并非因为你是宫中唯一的一个女医官,而是,从你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个我熟悉的人。”

何灵心中大吃一惊,难道说从第一次见面,富察氏就怀疑自己了?那为什么她从不拒绝自己呢?现在是要跟自己摊牌吗?

她已经发现自己就是尼玛察尔佳了?不可能啊。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是我熟悉的那个人,毕竟佳贵人,她对我没有敌意。小满,你初见我之时,对我有敌意。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敌意,只是我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虽然你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我,但是你对我其实有敌意。我总是想不明白,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医官,你为何会对皇贵妃有莫名的敌意。”

何灵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富察氏发现了,那么,她有没有发现自己与魏佳氏有联系呢?

说起来,自己的行为真是自相矛盾啊。

“原本我是不清楚的,但是,那日你说起,佳贵人临死之时,你曾送她最后一程。所以,我明白了,你身上那种故人的熟悉感,甚至你对我莫名的敌意,也许不是因为你,而是你带着另一个人的遗愿而来。”

富察氏这话说得很惊悚,但是想想自己的遭遇,也比她猜测的好不到哪儿去啊。

“小满,有些话,你一定没有跟我说。你是个好孩子,一做医官就遇到了送佳贵人上路的事,你心中一定有想法的。佳贵人……佳贵人,她染疾暴毙……心中定是有些不解的。其实,以佳贵人如此机敏聪慧之人,她又怎会不知事情缘由呢。只是,她到底还是为我担下了。”

没想到富察氏清楚地知道尼玛察尔佳是为她顶罪,她也知道尼玛察尔佳一定想得清楚事情前因后果。

那她为什么还要陷害尼玛察尔佳呢。

“小满,我说人心的丑恶,你不会明白的。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能够对得起守护我的人,哪怕我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可是我总不会背叛辜负我身边的人。可是,当我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我放弃了,或者说,我背叛了他们。我原以为我不会这么做,我原以为我是可以回馈他们相应的信任和守护的。可是,我背叛了他们。”

何灵心中忽然哀伤起来,原来她以为富察氏行事毫无底线,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身边的人,即使无辜者因此而送命。

可是,富察氏方才说的这番心里话,她只是个普通人,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

这才让何灵觉得哀伤啊。

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是个毫无底线的大奸大恶之徒,何灵恨起她来也理直气壮。尤其是光明磊落温暖善良的富寅哥哥也因此殒命,不恨她,怎么能对得起牺牲自己留尼玛察尔佳一命的富寅哥哥。

那么,富察氏现在在做什么?忏悔吗?

她说出来了,她自己解脱了,她倒是求得谅解了,富寅哥哥呢?富寅哥哥怎么办?

难道自己连恨的权利都没了吗?

何灵硬着心肠说,“人在绝境中,总是要先自保的。娘娘,换了是小满,小满也会这么做的。”

富察氏脸上滑过一滴泪水,“不会,小满,你不会的。你跟佳贵人一样,你也不会的。小满,你身上有佳贵人的气息,有时候我看着你,我仿佛像看到佳贵人的脸。”

何灵吓了一跳,难道她也是从迷途中来的?

不对,她是梦主。

“小满,你也说佳贵人是染疾暴毙的,可是你是送她最后一程的人。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并非染疾暴毙……而是,而是坦然赴死的。其实,她并非没有机会活下来,只是,她不肯。她一定什么都明白的,她也在绝境中,她并没有选择背叛啊。”

何灵想不明白那是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是什么,听到“背叛”二字,何灵明白了,如果当时自己选择揭发富察氏,那么很有可能自己能等到朱幼安等人营救的机会。

其实富察氏也很天真,给皇上戴绿帽子这种事,有一个算一个,就算尼玛察尔佳揭发了富察氏,最后也不过是两个人各饮一杯毒酒,同时上路罢了。

这个背叛,并没有意义。

只是,富寅哥哥……富寅哥哥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啊。

不对,何灵想起了迷途主人所说的话,富寅哥哥早就将假死的药丸子给了富察氏,如果她给了自己,富寅哥哥不会死。

只要富寅哥哥不死,他还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何灵选择性地忘记了年老嬷嬷给她沐浴更衣的事。

“娘娘,佳贵人,曾提到过……”

富察氏眼睛一亮,“她提到什么?她还有什么话留给我的?”

何灵说,“她说,曾有个旧友将件旧物事交到娘娘手上。”

富察氏想了又想,“旧友……旧物事……”恍然大悟,“难道…难道……”

何灵点头,“那是费莫将军送给佳贵人之物。”

富察氏颤抖着双唇,“那胭脂盒……那胭脂盒……”说到这里,忽然起身进内室翻了起来。

看她这样举动,何灵心中又一阵伤痛,原来富寅哥哥将那假死药丸藏在胭脂盒中。

难道富察氏竟从没打开看过?

如果富察氏从不知道富寅哥哥早就给尼玛察尔佳留了一条活命的路,那尼玛察尔佳,或者费莫富寅,真的没机会活下来?

富察氏翻了很久,飘飘忽忽地抱着一个精致的胭脂盒走了出来。从外表来看,这胭脂盒还真就是寻常的宫中女子惯常使用之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富察氏看了看何灵,轻声说,“费莫将军托我代为转交的旧物事,就是此物了。我原不知道,这胭脂盒,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说完,将胭脂盒递给了何灵。

何灵接过胭脂盒一看,虽然胭脂盒是宫中女子惯常使用之物,但面上的图案,却是尼玛察尔佳和费莫富寅独有的记忆。

那是幼时费莫富寅送给尼玛察尔佳的走马灯上的一页图案,旁人见了多半是不知道的,但是何灵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富寅哥哥特别给她打制的。

“卡塔”一声,何灵拧开了胭脂盒。

富察氏瓮声问道,“小满,你是如何能打开这胭脂盒的?”

何灵自己打开了都没觉得奇怪,富察氏问了这一句,何灵才想起,这是小时候富寅哥哥送礼物给自己常用的小技巧。

自己开礼物盒子已成为习惯,早就忘了这是富寅亲手设计的小机关,手把手教会了何灵的小技巧。天长日久,何灵已经忘了这不是别人能随便打开的机关。

何灵眼睛有些模糊了,

富察氏看了看何灵,“小满,佳贵人……还对你说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胭脂盒如何开启?”

何灵哽咽着说,“娘娘,这原本是佳贵人……佳贵人用来救费莫将军的良药,只可惜……”

富察氏大吃一惊,“小满,我从不知这东西对佳贵人如此重要。也许我现在说这话,你不会相信。可是,我从来没能打开这胭脂盒,又如何能得知此物如此至关重要?小满,这胭脂盒里到底是什么?”

何灵打开胭脂盒,闭上眼睛,用小时候富寅教过她的方法,揭开第一层,沿着盒子内壁摸索一圈,细心找到角落里一个突起物,小心将突起物挖出,沿着第二层的边缘严丝合缝地卡进小孔中,左两圈,右三圈。

“卡塔”,胭脂盒的夹层打开了。

何灵没有睁开眼,仿佛又回到了尼玛察府中,费莫富寅满心欢喜地将新收罗到的礼物送给尼玛察尔佳。

泪水顺着脸庞无声地滑下。

富察氏从何灵手中接过胭脂盒,在夹层中掏了起来,“小满,这是什么?”

何灵睁开眼睛,双眼迷蒙中看到富察氏手中的小药袋,“原本,这是佳贵人和费莫将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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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00

到了此刻,富察氏已经知道手握的药袋里必定是十分重要的药丸,她握得十分用力,小指上的指套都崩飞了出去,“小满,你是谁?你是孙悦满吗?你不是尼玛察尔佳,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何灵凄然一笑,“娘娘,你今天不是想说说尼玛察尔佳吗?我既然送了她最后一程,她所有想说的话、所有不解的迷、所有未能完成的遗憾,都托付给了我。”

“如今她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想要保护的费莫将军更是先她一步去了。原本她设想的种种,如今只剩下你了。既然她的心愿已经无法完成,她想要保护的人也已故去,不提也罢。倒是娘娘你,佳贵人到最后一刻都放心不下你啊。”

富察氏手心里握着药袋子,另一只手掩面而泣,“尔佳……姐姐……”

看着低声抽泣的富察氏,何灵心中又是哀伤又是无奈。

如果她一直都保持冷漠理智,一直都保持利己,自己就可以带着对她的恨意走下去了。

可是,看到这样的富察氏,看到她满心的悲伤和愧疚,何灵既恨她,又可怜她。

富察氏低声哭了很久,才抬起微肿的眼睛对何灵说,“小满,尔佳她一定很信任你,她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是不是?所以,你会知道怎么打开这个胭脂盒;所以,你会知道费莫将军的事。小满,尔佳……她可有说过有什么心愿未了的?是她的姐姐尔纯吗?是尼玛察家族吗?她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的?”

何灵摇摇头,“没有。虽然她走的时候很痛苦,可是,那痛苦是因为没能护住费莫将军。费莫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原以为是能救下费莫将军的。可是,费莫早在她之前就已经去了,她的心愿是完不成了的。”

富察氏又流下两行泪,“那别的呢?她还有没有别的话?小满,你那日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她留给我的那些话?你是不是为了宽慰我,特别说给我听的?尔佳……尔佳她不恨我吗?”

何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佳贵人……她也许恨你吧,原本她可以报答费莫将军的救命之恩,却因此害了费莫将军的命。也许她不那么恨你吧,你也说过,人在绝境中总是有活下去的希望。谁也不能保证,在绝境中不会背叛和伤害他人。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一方面是因为费莫将军已经离世,她生无可恋。另一方面,或许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真正保证你的安全吧。”

何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宽慰富察氏,原本自己心底极为憎恨她,可是,话到嘴边,何灵还是说不出狠毒的话。

富察氏瘫坐在地上,“小满,尔佳她她与费莫将军……她在宫中没有心愿,她与费莫将军呢?她心底该是有费莫将军的啊。”

何灵点头,“她心底有费莫将军,若不是她进了这紫禁城,或许她会与费莫将军携手一生,做一对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可是,她的心愿总是无法完成了的,不提也罢。只看娘娘有什么心愿,小满能帮的,一定会帮。娘娘说得没错,小满身上之所以有佳贵人的气息,也是因为佳贵人将娘娘托付给了我。佳贵人说,若是娘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小满务必协助娘娘完成。”

原本已经收声的富察氏听到这里,双手掩面,低声抽泣起来。何灵坐在富察氏的身旁,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众人听完何灵的转述,都有些诧异。

陈晓峰皱着眉头说,“我还以为富察氏在宫中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不会对别人有真感情了。原本她在闺中就不是那种守得住规矩的人,到了宫中被这样拘束着,只怕会变本加厉的。谁知道……”

秦若曦说,“我就说都立了后位为什么富察氏还是这样一幅郁郁寡欢的样子,看来,她对尼玛察尔佳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了。”

韦远点头,“问题就在这里了,都做到皇后了,梦境之门都打不开,那我们是不是要试试其他办法呢?”

何灵一想到梦境之门,又有些不高兴了,“陈晓峰,以后不许你梦了,什么臭手,选的什么破梦。”

何灵一向对陈晓峰不客气,可是这话却也是事实,陈晓峰讪讪地笑着说,“灵儿好媳妇儿,本来我还想看看你在梦里的表现。现在看来,你表现突出,反倒是我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啊。这样吧,这个梦由我开始的,就由我这里结束吧。”

何灵瞪了他一眼,“怎么结束啊?我们都想了很久了,你一个人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陈晓峰摇头晃脑地说,“你别管,反正我现在是乾隆皇帝了,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陈晓峰果然很有乾隆气质,他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是再次下江南,真的跟乾隆一模一样,没事就下趟江南玩一玩。

而且这一次,规模还挺宏大。不仅把新立的富察皇后带上,连十多年没能晋位的新宠玉贵人也带上了,当然还有医术高明颇得乾隆信任的孙太医祖孙俩,随御驾伴行保证一行人无忧无痛。

何灵一看陈晓峰这架势,果然是夹带私活得严重啊,把所有人都带在自己身边,这是一旦梦境之门打开随时准备闪回迷途。

不过,何灵还是很高兴的。这是她进这个梦境二十年,第一次离开北京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出门,太不容易了。玩归玩,何灵还是挺怀疑陈晓峰这个主意到底能不能奏效的。

一路上,与其说是乾隆带着众人出门游玩,还不如说大家陪着富察皇后游玩。

自从与何灵打开心扉交谈后,富察氏对何灵极为信任。

虽然她不知道何灵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只要她想,乾隆居然都能满足她的心愿,这让她满意又伤感。

尼玛察尔佳走了,可是她又留下一个能帮助自己的小满姑娘。

富察氏一路上倒是还算开心的,但是何灵等五个人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了。连陈晓峰想出的这个办法都没能开启梦境之门,到底怎么才能离开啊。

富察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到底还要怎样啊?

被何灵鄙视得有些挂不住面子的陈晓峰终于出奇招了,他以护驾为由,将富察氏的青梅竹马赫舍里索尔隆也召唤到了身边。

何灵忍不住给他点了个赞,这种眼皮子底下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他都能想得出来,果然是个人才啊。

陈晓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让何灵多在富察氏身边混混,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心思。

本来陈晓峰就是为了给富察氏和赫舍里索尔隆创造机会的,自然也给足了两个人自由。这一给自由,还真让何灵撞见了些不该看见的。

赫舍里索尔隆倒是大大方方地告退了,富察氏有些心虚地看着何灵,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何灵守了好久,富察氏终于扭扭捏捏地开口了,“小满姑娘,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是我看到的这样,那还能是什么样呢?不过何灵没说出这话,反而有些担忧地说,“娘娘,方才看到赫舍里将军,小满倒是有些恍惚了。”

富察氏问,“怎么了?”

何灵望着门外远方,“小满这几日总是想起佳贵人所说的话。”

一听到“佳贵人”三个字,富察氏立刻低下了头,“赫舍里将军与费莫将军,是生死之交。你看到赫舍里将军,自然会想到费莫将军,自然就会想到佳贵人的。”

何灵喃喃低语,“今日你所舍弃的,正是他人昨日所奢望的。”

富察氏也听到了何灵的低语,原本还想跟何灵解释些什么的,却愣住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何灵开口问,“娘娘,如今您已贵为皇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说起来,佳贵人临终前托付给我的遗愿,也算是完成了的。小满只想问娘娘一句,娘娘心中可有遗憾?若是有遗憾,小满定当不负佳贵人嘱托,一定竭力相助。”

富察氏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小满原以为,贵为皇后,一定是世间女子最后的心愿了。所以,小满以为娘娘一定是快乐的。只是,从这数月小满与娘娘相处来看,娘娘似乎并不开心。娘娘心中有事?”

富察氏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十之**。本宫年轻的时候,也总是以为能做皇后凤印在手,光耀门楣数世荣光,这是何等的荣耀和幸福啊。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做到了皇后,一定就是人生圆满无遗憾了。”

“小满,你可知道,宫中的女人,看起来都是尊贵无比,活得养尊处优。可是,你若用刚才的问题问问宫中各位嫔妃,可感到快乐幸福?又有几人能做到?有了名,想要利;有了名利,想要真情。有了真情,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完美事?若要获得,必先失去。我现在贵为皇后,可是,这原本就是不我想要的啊。”

何灵盯着富察氏的眼睛,“娘娘想要什么?”

富察氏叹着气,“小满,你方才说,看到赫舍里将军就想到了佳贵人的话。想来,尔佳应该也是知道的,她与我何其相似。小满你方才说的那句话,很对,今日我所舍弃的,正是他人昨日所奢望的。”

说到这里,眼神飘忽起来,“小满,你说佳贵人曾说过,若是本宫有什么想要完成的心愿,当尽力去完成,本宫的心愿,也是佳贵人的心愿。佳贵人希望本宫能把她那一份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了,帮她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本宫知道佳贵人从来都无心争宠,尔佳……尔佳她想要的,我也知道。她那份未完成的心愿,我也知道。其实,我也想帮她把这心愿完成了,帮她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可是,我是大清的皇后啊,我会一辈子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守着一个所有女人都爱的男人,痛苦一生。也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人人都看我荣光无限,可是谁知道我日夜痛苦。”

“小满,你说我今日舍弃的,是不是尔佳她一直盼望的?她原本是有机会跟费莫将军携手一生的。”

何灵知道富察氏心中对尼玛察尔佳有所愧疚亏欠,但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承认了对赫舍里索尔隆的情感。

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啊,也容易相信人了吧。

或者,尼玛察尔佳现在已经成了富察氏心底最后一根稻草?

至少何灵可以肯定的一点,富察氏封后梦境之门都没有打开,她此时已经不在乎后位了。

何灵盯着富察氏问,“娘娘,你可想好了,你想要的是什么?若是继续做一个无上荣耀的皇后娘娘,今日之事我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更不知道。如果你想要的,是帮佳贵人完成她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那小满一定会倾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富察氏一愣,“小满……”

何灵站起身,“娘娘,小满不会催促你做任何决定,只希望你能让自己快乐。如今你已贵为皇后,名利皆在手。若娘娘心中能放下过往,好好在宫中过一生,小满定当祝福娘娘。若是娘娘有其他想法,小满既然应承了佳贵人的遗愿,必当竭力完成。”

何灵现在只有赌一把,赌富察氏肯不肯放弃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如果她不肯放弃,大概率下五个人都要在梦中老死了。

真是个憋屈的梦。

所以,当富察氏点了何灵随她走走时,何灵的心几乎雀跃了起来。

苏州的园林果然让人流连忘返,何灵与富察氏慢慢走了一圈又一圈。

为了给何灵和富察氏创造一个良好的沟通环境,陈晓峰带着韦远不负众望地逛青楼去了。

不仅自己去逛青楼,还特意在富察氏面前描述了一番青楼的各种艳遇。

陈晓峰完美地诠释了一个风流皇帝的风流韵味,这让富察氏想起了辉发那拉皇后那段灰暗的岁月,以及如今的令妃,魏佳氏。

原来,乾隆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就算已经有一个皇后死心了,还可以另一个皇后,就算没有这个皇后,只要他想,就会有一个又一个的皇后。

对于乾隆来说,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女人。

对于富察氏,后位已经是乾隆能给她的最高褒奖了,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满门数世荣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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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门深似海-101

走了一圈又一圈,知道富察氏还在犹豫,何灵很有耐心不打扰她思考。

直到两人的脚都有些酸软了,富察氏才唤了何灵坐下来。

“小满姑娘,本宫今日邀你游园子,也是想与你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本宫总是觉得与你相识已久,所以你说的话,总是让本宫觉得特别舒坦。而且,小满姑娘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有意思。”

何灵回答,“小满不敢当。若小满能帮娘娘解一时之烦闷,也算小满的福气。娘娘,方才小满看这满院子的春色,心中有些感慨。其实,人生不过数十载,能看得这明媚春光已是福气,若能日日快活,那才是不枉此生呢。”

富察氏看着何灵,“小满,你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本宫想说什么,你自然是知道了的。万岁爷,他对我极好。只是,他终究是万岁爷,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考量。身为皇后,我也有太多身不由己。可是,你说得对,人生不过数十载,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也是极好的,只是,日日快活,那才是不枉此生啊。”

何灵知道富察氏已经拿定主意了,现在就等她开口,一干人等立刻就能满足她的心愿。

富察氏指了指远处的翩翩飞舞的双蝶,“小满,本宫年幼时曾经听过一个化蝶的故事。你说,这世间可真有化蝶之说?”

何灵心中有些着急了,你倒是赶紧拿主意啊,只要你提要求,我们就能满足,你跟说什么蝴蝶不蝴蝶的,又不是梁祝。

“娘娘,小满原是不信这故事的。但若是人人都信化蝶之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小满相信,若是他二人生前不能厮守,化为双碟也要双飞。或许,这是咱们普通人家对心愿的另一种补偿方式吧。一种方式完成不了,换一种方式来成全吧。”

“小满,你说话真有意思。是啊,就算事实上不能化蝶,我们还是会相信有化蝶之说,因为我们都愿意相信,美好的心愿是应当去完成的。小满,你曾问我,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原本我以为自己是没有的,任何女人站在我这个高度,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总是劝自己,舍得舍得,要想得必须舍。可是,当我真的获得了以后,我才发现,放弃的远比获得的重要得多。我那尔佳妹妹,她一定比我早想明白。所以,她才肯原谅我,至死她都还惦记着我的心愿。”

何灵发现每次富察氏一提尼玛察尔佳,必定十分伤感,打起精神来安慰她,“娘娘,人各有志,各安天命。佳贵人,她既然希望你能活得快活,必然也是个明白人,更是知道娘娘娘心中不快的。”

“是啊,所以尔佳妹妹才说,若是本宫有什么想要完成的心愿,当尽力去完成,本宫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她希望我能把她那一份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了,帮她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她什么都知道的,也许她有求于我的事,只是想离了那深宫,好好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世界。小满,你看这世界,多美好啊。同样都是花开蝶舞,这里比紫禁城的御花园,要有生机的多啊。”

“小满,皇上这几日都去会一位叫如是的姑娘。从前,他也是这般遇到了一位叫幼青的姑娘,那时候还是辉发那拉皇后。我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的;我原以为,往后余生也就这般过了。可是,小满,是你让我明白了,我的一生不仅仅是我自己的,还是我那尔佳妹妹的。她没有完成的心愿,我得帮她完成了。她没有看到的世界,我得帮她看到。我不单单是为我自己,我也是为了她。就当作是赎了我当日的罪过,我也得为她完成这个心愿啊。”

何灵点头,“娘娘,你想怎么做?”

明知没有人,富察氏还是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说,“小满,你知道赫舍里索尔隆将军的,他原本就对我有情有义,就如同,就如同尔佳妹妹和费莫将军一般。尔佳妹妹欠了费莫将军的,我也欠了赫舍里将军。尔佳也许不知道什么我会与她如此交好,只因为我与她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尔佳说的那句话,她希望我能把她那一份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了,就是她与费莫将军的遗憾,由我来帮她完成。小满,今日我把话说到这里,你可以去万岁爷那里告发了我,反正我早就欠下了尔佳妹妹的,就让我此刻来还了也好。或者,小满,你说过你会帮我完成心愿的,是不是?”

何灵心中雀跃,“是。娘娘,佳贵人既然将你托付给了我,你有何心愿,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的。”

富察氏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离开皇宫,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冰冷的后宫中。小满,你说过可以帮我的。”

何灵点头,“娘娘,其实当日费莫将军给你的那个胭脂盒里,就是你们离开皇宫的路。你若是决定了,我定会帮你。”

富察氏再次点头,“尔佳妹妹没有完成的心愿,就由我来完成吧。”

接下里的事,顺利得让何灵有些害怕。

如果这一次富察氏假死逃遁成功,梦境之门还不打开,那还有什么办法?

陈晓峰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梦主不醒不死,干脆就让何灵做她的皇后得了。

权势在手,天下在握,回什么迷途啊,就在梦中快活一生得了。

气得何灵追着陈晓峰打了满头包。

这一夜,何灵守在富察氏身旁,富察氏抱着尼玛察尔佳的胭脂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富察氏终于掏出药袋,取出药丸子,“小满姑娘,是不是我服下这药丸,你就有办法将我送出去?”

何灵点头,“赫舍里将军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只看娘娘是否下决心了。”

富察氏叹道,“有时候,我真觉得这就是一场梦,这个梦好长好长,我累了。”

何灵心中咯噔一下,这确实是梦,你可别醒过来啊。

富察氏终于服下了药丸,缓缓闭上了双眼。

虽然何灵看到过很多次梦境之门,可没有哪一次的梦境之门能让何灵激动得泪流满面,哪怕是韦远认为最危险的那一次。

终于离开这个梦了,终于解脱了。

何灵一脚跨过门,眼前一亮,回到了迷途。

不过片刻工夫,朱幼安等人也相继回到了迷途。

原本以为要老死在梦中的何灵,激动得一把抱住秦若曦,差点哭出声来。

秦若曦抱着何灵拍了拍后背,“何灵,我们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安全了。”

这一场梦,实在太长了,何灵累了。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上前逗何灵,“灵儿好媳妇儿,我说了这场梦由我开始,也由我结束的嘛,是不是?最后还得靠我来救你。”

何灵很想骂陈晓峰,但是满心的委屈和哀伤无处释放,懒得理他。

陈晓峰看何灵不理他,伸手拽了一把何灵的手腕,“媳妇儿,你看看我嘛。”

何灵气呼呼地一甩手,“都是你!”

这一甩手,陈晓峰和朱幼安都轻轻地“咦”了一声,何灵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左手腕看。

低头一看,何灵自己也“咦”了一声,“为什么”

陈晓峰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你在这个梦中待的时间太长了,给你的补贴吧。”

只见何灵左手腕上的能量珠串第二粒橙色珠子已经全被能量浸透,与第一粒红色珠子相映成辉,衬得何灵纤细的手腕尤其白净。

朱幼安说,“恭喜何姑娘,你可以上第三层了。”

何灵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才一个梦啊?”

秦若曦说,“也许是在这个梦中,你的完成度比我们其他人都高吧。”

陈晓峰一把拉住何灵的手腕,“媳妇儿,别闭眼,你在这里等着我们。”

朱幼安微笑道,“陈公子说笑了,就算何姑娘不闭眼,她也能得到路径指引的。从第一层上来时,她是听从了路径指引自己上来的。”

上前一步隔开陈晓峰的手,“何姑娘,上了第三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要乖乖坐着等我们上来,就没事了的。记住啊,乖乖坐着不要乱跑乱动。”

何灵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到左手腕上有人轻轻拉了自己一把,似乎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何灵大呼,“朱医生,若曦姐姐,韦远哥,我好像要走了。你们快一点上来啊,我等你们。”

陈晓峰不高兴地在后面问,“还有我呢?你不等我啊?你不等我,我一定上来得比他们更快的,你不等也得等。”

何灵骂了一句,“你是臭流氓。”

听从那个牵引着自己的力量往前缓缓走去。

这一路竟然走得还挺远。走过梅园的时候,何灵忽然想起梦中的那个邪魅男人,不敢多看,赶紧绕到下一个园子。

路径指引似乎将迷途第二层都绕了一圈,终于在一扇柴门外停了下来。

迷途中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通往第三层的通道是一扇柴门这种事,已经无法引起何灵的惊诧了。

何灵将左手放在柴门上,眼前又是一阵光亮,就站在了一个小鱼塘的面前。

举目望去,远处有连绵的群山,山下有稻田果园。山清水秀间有炊烟袅袅,细细听来还有鸡犬之声,似乎是个农家小镇的模样。

何灵还正举目眺望,边上有人温柔地喊了一声,“何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同垂钓?”

何灵转头一看,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坐着一位绿衣姑娘,头上戴着斗笠,手中举着一根鱼竿,正悠哉乐哉地享受垂钓的乐趣。

这绿衣姑娘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何灵使劲在脑子里想啊想。大概是刚从那个冗长又无聊的梦中出来,何灵脑子一点都不灵光,完全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这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长得十分清秀,杏眼桃腮眉如新月,玉指如葱肤如凝脂,真是位清新脱俗的俏佳人。迷途第一层的杏花姑娘看起来十分娇憨,第二层的桃花姑娘看起来特别妖媚,这位姑娘……

何灵想起来了,在第二层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她,桃花姑娘说过她的名字……叫兰花姑娘。

何灵笑着走向兰花姑娘,微笑着点头示意,“兰花姑娘好。”

兰花姑娘笑开了颜,“何姑娘果然是过目不忘,只一眼就就下了我。”

何灵自然想起了兰花姑娘在第二层时托着腮沉思的画面,也笑了,“兰花姑娘清新脱俗,自然令人过目不忘的。”

说完,何灵也不顾自己一袭红装,一屁股就坐在了兰花姑娘的身边。

兰花姑娘将手中鱼竿向何灵递过来,“何姑娘可有兴趣?”

何灵摇摇头,“垂钓是需要耐心和技巧的,这两样偏偏都是我没有的,我还是看兰花姑娘垂钓好了。”

兰花姑娘看了看何灵发间的青玉簪,“何姑娘果真是有能力的人,兰花在迷途中多年,已经很久没见到只一个梦境就可以上一层的人了。”

何灵已经听到不同的人说了多次自己是被选中之人,但到底是被谁选中的,怎么没人说说清楚呢?

看这兰花姑娘的样子,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不如问问她。

“兰花姑娘,你既然在迷途中多年,肯定知道不少迷途的事,如果我向你打听些消息,你肯不肯告诉我啊。”

兰花姑娘盯着鱼漂看了看,怕惊了鱼,轻声地说,“肯啊。反正你刚从梦境出来,能量多着呢。”

何灵被噎住了,想不到这么清新脱俗的兰花姑娘也要能量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兰花姑娘叹气,“唉,鱼跑了,看来今日不太适合垂钓啊。”

何灵一看兰花姑娘又开口说话了,赶紧问,“既然不适合垂钓,不如兰花姑娘带我四处走走?”

兰花姑娘听了何灵这话,忍不住笑了,“何姑娘,这里已经是迷途的第三层了,你的那几个伙伴们不是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吗,千万不可与我们五朵金花多做交谈,你怎么给忘了呢?还是你艺高人胆大,偏向虎山行呢?”

五朵金花?那接下来两层依然是两位姑娘了?这五位姑娘到底为谁服务?那个邪魅的男人吗?

何灵笑嘻嘻地说,“兰花姑娘非得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怕吗?我看杏花、桃花、兰花姑娘都是随和亲切的人啊。反正你现在也钓不着鱼,闷在这里多没意思啊,不如带我四处走走?”

兰花姑娘认真地看了一眼何灵,“何姑娘,里面有人等你,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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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

何灵将信将疑地看着兰花姑娘,心中嘀咕,难道又是那个邪魅男子?一想到那个邪魅男子,何灵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青玉簪。

兰花姑娘看到何灵无意识的动作,笑了,“不是他。虽然他总是找你,不过他没有那么闲。”

一听这话,何灵更疑惑了,我在迷途认识的所有人都还在第二层呢,不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还能有谁?

你要说肖文钊已经先上来了,他也不愿意见我啊,我们相看两厌。

等一下,兰花姑娘说的是“他”,她并没有叫那个奇怪的男人“主人”,那桃花、杏花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

难道说那个奇怪的男人是桃花的“主人”,又不是杏花、兰花的主人?

那迷途的主人到底是干嘛的?

那个奇怪的男人绞尽脑汁地要何灵与他交换东西,到底是为什么?

何灵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

虽然迷途中的衣物根本不会沾染上尘埃污垢,但何灵还是保留了现实世界里的所有习惯。

何灵最后尝试一把,“兰花姑娘,那位长得极为俊美的白袍男子,总是想与我交换东西,你能不能告诉我,若是我跟他交换了,他如何拿走我的东西?”

兰花姑娘正往鱼钩上挂虫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若想知道,换一次就行了啊。”

这话说得极为正确,可又是一句非常正确的废话,何灵又被兰花姑娘噎了一次,悻悻地转身走了。

陈晓峰跟何灵提过,迷途中每一层都有一位姑娘,大概每一层都按她们的喜好装修的。杏花姑娘最娇憨务实,所以她直接开了个茶馆;桃花姑娘魅惑妖艳,所以她开了赌坊找乐子;这兰花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个管事的人,反而挺像退休养老生活。

所以,她的第三层,还真是农家村寨,只是她的农舍比别的农家要壮观得多。

一般农家的篱笆不过半人高,兰花姑娘家的篱笆,直有一人多高,从外面几乎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远处有一栋高耸的竹楼。

兰花姑娘住的是竹楼,而且还是三层楼的竹楼。

何灵推开竹门走了进去。

也许是兰花姑娘这种漫不经心洒脱的作风感染了何灵,也许是这种静谧的田园生活让何灵内心平静下来。

何灵东张西望地看了看院子里,兰花姑娘真是个体验派,在院子里养了上百只鸡。估计兰花姑娘经常喂它们吃食,听到何灵的脚步声,上百只鸡不仅不怕,还“咯咯”地叫着围了过来。

何灵发了一会儿呆,沿着一片油菜花地向高耸的竹楼走去。

推开竹楼的大门,何灵惊呆了,这兰花姑娘也挺任性啊。

外面看起来是高耸的三层竹楼,进来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啊。

第一层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厅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竹编桌子,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放了些农具、书籍、杯盘盏碟,何灵皱了皱眉头,果然很有兰花姑娘的风格。

此刻巨大的会客厅里空无一人,大概都进去了吧。

从会客厅的拱门出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依然是用竹子打造,虽然看起来简朴古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看到一座假山,一眼喷泉,还有一栋竹楼。

何灵回头看了看,所有的建筑都在刚才高耸的竹楼里建造的,可是从跟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虽然兰花姑娘不如桃花姑娘讲究,也不如杏花姑娘务实,但该有的亭台楼阁,也都有。

只不过,兰花姑娘大概是极爱竹,所有的建筑都是竹子建造。

再进了竹楼,终于看到有人了。不过,让何灵有些无语的是,这些三三两两围坐在一桌的人,似乎在做农活?

何灵走近一看,还真是在做农活。

有的在搓玉米棒子,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缝肚兜……

大家看到何灵来,也不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一眼,居然又继续忙自己手上的农活了。

何灵甩了甩头,难道自己走错了?为什么这里的人跟第一、二层的不一样呢?

绕过这一群做农活的人,何灵继续往里走。这一次是一片空旷的空地,还是一样有人在里面做农活,打谷子……

何灵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兰花姑娘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这一群人这样兴致勃勃地做农活?

再走一圈,每个房间里都有忙不同农活的人,甚至还有酿酒的人……

居然这么反常,何灵觉得实在太不思议了,从见到兰花姑娘时的垂钓,到每个人各忙各的农活,这不像迷途啊。

何灵继续往里走,终于看到一点迷途该有的样子了,一群抽着叶子烟的人围在一起斗鸡,这似乎算赌博的一种了吧?

再往里走,看到了两列青年在对歌。

第三层真是有意思。

再往里走,何灵终于看到了静静看书的人呢。

不过,这里的人比起外面各种奇怪的人,少太多了。

何灵看了一眼兰花姑娘的书架……看不懂,唯一能识别的两本似乎是《齐民要术》和《天工开物》?

因为还是用的竹简,何灵实在没有兴趣抱着书看,关键是也看不懂。

自从何灵进了迷途,她就发现自己像个文盲一样,不怎么能认识里面的文字了,更不要说现在还用竹简刻字的书。

何灵又转了一圈,这一次推开门看到的,竟然是一片奇怪的森林。

这片森林似乎有光芒流转,每棵树上都雕刻了些图案,不知道是不是兰花姑娘摆的阵法。

何灵看了一眼,没敢继续往森林里走。

还是退回去等朱幼安他们来了再说吧。

何灵退回到书房,虽然这里的书何灵一本都不想看,但是这里比其他地方安静得多,何灵可以静静地坐一会儿,等待其他人到齐。

走了这一大圈何灵还是挺高兴的,第三层虽然奇怪,但是有生活气息。更重要的是,何灵没有遇到那个奇怪的男人。

是不是说,他已经放弃了跟何灵交换的念头,不再骚扰何灵了?

何灵抱着一本自己也看不懂的竹简放空发呆,她想起了陈晓峰说过的话,一个接一个梦境不停地穿梭探险,其实人的心是会沧桑的。

经过了富察氏这个漫长的梦,何灵也觉得自己的心沧桑了。

在梦中,何灵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即使知道这些人和事都是虚拟的,但是常年累月生活在其中,何灵不可能不付出感情。

比如,费莫富寅……

想到这个名字,何灵心中一阵刺痛。

何灵正瞪着眼睛发呆,一个嘶哑的声音试探性地呼唤,“何……何灵?何灵?”

一直叫了很多声,何灵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回头一看,果然有一位老人在叫自己。

何灵看了看这位老人,须发全白,满脸皱纹,脸型消瘦颧骨突起,三角眯缝眼,两弯吊梢眉,看起来并不和善。

一身白大褂上星星点点全是污渍,手里也握着一本竹简,盯着何灵看了又看。

何灵并不认识他。

但这位老人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应该是人认识自己的吧。说不定是自己的哪位叔伯,因为常年不见,所以自己忘了呢?

何灵笑着问,“这位叔叔,你叫我?”

老人愣了一下,“叔叔?”

何灵心想,难道我叫错辈分了?

“这位伯伯,你叫我有事?”

老人又愣了一下,“伯伯?我看起来如此苍老?”

何灵既然不认识他,肯定就不知道他是否苍老了,大概是介意何灵把他叫老了吧,何灵模糊了称呼,“我是何灵,请问……”

老人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何灵,不过,你不认识我。”

听到老人这样说,何灵点头,“是啊,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人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你果然也到了这里。”

何灵一愣,你果然也到了这里?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果然?什么叫也?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里?

迷途?

他又是谁?是跟兰花姑娘他们一样的迷途中人吗?

何灵不动声色地问,“不好意思啊,我好像不认识你。请问你在哪儿见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老人嘿嘿一笑,“你肯定不认识我啊,不过我认识你们。不止是你,还有好几个,我都认识。也不能说我认识你们,应该说,我知道你们。”

这是在说朱幼安他们吗?

“老人家,你除了认识我,还认识谁啊?你说说看,我看看我认识不?”

“我数一数啊,我知道陈羽舟,知道黄靓靓,还知道你,何灵。不过,我只真正见到了你,其他的我都没见过。”

陈羽舟?谁啊?

黄靓靓?谁啊?都不认识啊。

何灵觉得老人是不是把自己跟其他人混为一谈了,“老人家,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要找的人,我都没听过。”

老人点头,“你们肯定互相不认识的,但是我知道你们。我不仅知道你们,我还知道苏远轻。”

苏远轻?也不认识啊。

何灵现在确定了,老人应该就是认错人了,“老人家,你真的认错人了。虽然我也叫何灵,但是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些人,你还是找别人问问吧。”

老人看着何灵否认的模样,嘿嘿一笑,“何灵,我见过你的相片,更见过你的档案。你们何家还挺有钱的,对不对?你是独女对不对?你在英国念书的,对不对?”

何灵心头一震,虽然他说得含糊,但是基本都对啊。

“老人家,你是谁?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消息?”

老人把书简往竹椅上一扔,摇着头嘟囔着说,“你这姑娘还真是,我说了我没那么老,为什么还叫我老人家?叫一声大哥就差不多了嘛。我说了啊,我见过你的相片和档案。不过你比照片上看起来胖了些,一开始我还没敢认呢。”

何灵脑中一片混乱,虽然这位老人……这位大哥所说的信息差不多都对,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何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开始问起,“大哥,你说你见过我的档案,见过我的相片,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老人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姑娘记性真差,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从苏远轻那里看到的。苏远轻,你不认识吗?”

何灵真不认识苏远轻,“大哥,这位苏远轻多大年纪,什么相貌?”

老人点头,“对嘛,这样问才对啊。你别说,那苏远轻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个子比你高一个头的。从外表看,倒是斯斯文文读书人的样子,只是,这小子啊,心思太活跃了些。岂止是心思活跃,简直是心术不正。看你这样子,你肯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里,只有你一个人来了。说不定也不止三个人呢,肯定还有更多,我只看到了三个人的档案。”

何灵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透出来,“大哥,你是做什么的?”

老人叹气,“所以说啊,玩鹰的反被鹰啄。你看我的样子,一定想不到我是个药剂师吧?”

何灵看了看他身上脏兮兮的白大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不过,大哥也许是吧。”

老人不高兴何灵的反应,“什么叫也许,我就是。我还告诉你了,我不是那种给你发药的药剂师,我还研发新药的。说起来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啊,做什么不好呢,研发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害得自己都成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高兴起来,“不过这里也挺好的,不用吃喝不用睡觉休息,时间大把大把,还有那么好玩的梦境可以进去。好吧,这样想想也不亏的,还挺好玩。”

何灵发现这个老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到底要不要信他呢?

老人把竹椅上的竹简又抱了起来,“何灵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我跟你说啊,那个苏远轻啊,不是个好人。原先他来求我,还出钱给我做研究,我还当他是好人呢。你想想,我只是一个药剂师,居然有人相信我的能力,给我资助让我做研究,这多好的事啊,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呢?药倒是研究出来了,他不相信我,说是不知道药效如何,一定要我不停地改进。我改了那么多次,哪里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我肯定不理他了,他拿走了方子,说是找医药研发机构改进,真是太气人了。后来,我就到了这里。我前思后想都不明白啊,我怎么就到了这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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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

何灵听了老人颠三倒四的这番话,心中又有些怀疑了,“大哥,你说你是药剂师,研发新药的。那你研发的新药是治什么的啊?”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老人立刻又高兴起来,“说起我研发的这新药,你都不得不佩服我了,嘿嘿,不只是你佩服我,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你想想那些研发机构,哪一个不是博士、博士后的?我当初也想进研发机构的啊,不过他们说我学历低了,暂时不招博士学历以下的。你看看他们多没眼光,博士以下的怎么了,我就不是博士,可是我不也一样有研发能力吗?我是药剂师不错,可我不是普通的药剂师啊,我懂研发。”

一听老人又开始东拉西扯,何灵赶紧把他的思路拉回来,“大哥,我知道你很厉害,比那些博士、博士后都厉害。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有多厉害啊,你不是说你研发出了新药吗?你都研发了什么新药啊?”

一说到自己的研发成果,老人更高兴了,“我跟你说,我研发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我研发过给小宝宝吃了就可以睡一整夜的妈妈乐,不过你放心,这个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你想想,妈妈晚上不用起来照顾宝宝了,这不是大家都省心的事吗?我还研发了让老人家降低身体机能消耗的延年丸,只要吃了我这延年丸,老人家就跟睡着了一样,三天醒一次。你说这主意是不是特别棒?”

何灵算是明白了,这位老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个正经的医药研发人员,他的思路就不对。哪里有给小宝宝吃药的?哪里有让老人家睡三天的?“大哥,你这些药,没人买吧。”

老人吹胡子瞪眼地说,“那是他们没眼光,多好的药啊。说起来,这苏远轻倒也是有些优点的,至少他有眼光的,他就能看出来我是个天才。他说他相信我的能力,一定能研发出惊天动地的药剂。他要给我投资,让我一心一意做研发。”

何灵觉得跟他沟通还蛮吃力的,普通人根本走不进他的世界,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跟你说啊,那苏远轻其实还挺不错的,看起来还真是有钱的样子。不过呢,他想要的药剂也用不了多少投资。多简单的药啊,跟我的思路很像嘛。你看,我也总是想让小宝宝整夜安睡,或者让老人家延年益寿。他想的是让普通人一直睡,一直睡,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欣赏我?连想法都跟我的一样。”

“让普通人一直睡,一直睡?大哥,这怎么能做到呢?”何灵心底又开始发冷了。

“这还不简单啊,就把我那延年丸改进一下呗。不就是让人一直睡嘛,我既然可以让老人家一睡三天,稍微改进一下其他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了。而且,这个药剂对身体其实是没有伤害的了,只是一直睡罢了。”

“大哥,你研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直睡着的这个人,他会到哪儿吗?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老人右手抓着下巴的胡子,“对啊,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只记得让别人一直睡,可是睡着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我好像忘了考虑了。确实,我的药还是有点缺陷的,何灵,你很不错,你一眼就看出我的药有这么个大问题了。”

何灵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大哥,是不是也忘了考虑,那个一直睡着的人,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那就是植物人了。”

老人一拍脑袋,“哎呀,我该早点遇到你的,这个问题我也忘考虑了。不过,瑕不掩瑜,我的药还是很不错的。至少第一步让人一直睡,我是做到了的。”

何灵的声音有些飘忽了,“大哥,你的药好不好吃?”

原本还在懊恼的老人又得意起来,“苏远轻说了,古时候的药讲究一个无色无味,他就想考考我,看我能不能把药水研制得无色无味。这有什么难的?太小看我的了。何灵啊,我跟你说,我的药无色无味,一点都不难吃。至于你问好不好吃,那得看你跟什么配着吃了。你要是跟果汁、牛奶什么的配着吃,还挺好吃的。”

何灵身子一歪,差点倒地,赶紧扶住书架,“大哥,你说无色无味?就是一般人都看不出来的?”

老人恍然大悟,“我知道我怎么来的了,肯定是我一不小心吃了自己的药,所以我就睡着了,而且还一睡不醒。你刚才不是问,一直睡着的人到哪儿吗?我觉得应该是到这里了吧,他们说这里叫迷途。这个名字不错,迷途知返。如果在梦境中玩够了,就可以回去了啊。这么说起来,还挺不错的。”

何灵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循环,不是意外,不是意外,这是预谋。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哥,你说的那个陈羽舟是什么样的?”

老人摇头晃脑地想了想,“那个姑娘啊,长得比你好看点,不过更胖一些。陈羽舟家境也不错,好像是什么跨国公司总裁的女儿。”

何灵继续问,“那黄靓靓呢?”

老人一口气说完,“都差不多吧,那姑娘还挺漂亮的,家境也好。当然了,家境不好也没办法给苏远轻资金支持啊,没有那么多股东的资金支持,苏远轻可能也不敢找我做研发吧。说起来,也是你们让我有机会做一个研发人员的。谢谢你啊,何灵。”

条件都差不多,年轻、漂亮、单纯、家境好……

何灵只觉得眼前一黑,拼命地按住书架才没倒下去,“大哥,我出去透透气。”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念,“我叫王以恒,其实我也才四十三岁。你别看我头发都白了,那是因为我脑子用得多,重度脑力劳动者。我跟你说啊,等我玩够了,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会把你刚才说的这个问题改进一下的。苏远轻也是的,这个药剂还有这么大个问题,他也不提醒我。怪不得他后来对我越来越不耐烦呢,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何灵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转到那片奇怪的森林里,随便找了棵树靠着,身子软绵绵地越滑越低。

苏远轻……苏致远……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王以恒的描述跟苏致远如此相似?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是在机场相识,初见时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日常相处中他都那么温柔又体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会是这种人啊。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啊,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是夫妻了。

为什么?

无色无味,配牛奶……

是不是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父亲过世时,他的冷漠,这些是真的吗?到底是为什么?

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家境殷实,人又踏实努力,与自己情投意合。

到底为什么?

何灵陷入了沉思,原以为梦境中过了将近二十年,自己会渐渐淡忘这些现实里的事。可是,没有。

反而随着自己无意中获得的信息,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为什么呢?

如果这一切不是意外,那么……母亲也有可能深陷险境啊。

不行,必须尽快回到现实,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尽快回去。

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何灵闭上双眼,泪水滑下脸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捅咕了一下自己,“媳妇儿?”

不用睁眼都知道是那个臭流氓来了。

何灵没好气地说,“滚。”

陈晓峰紧挨着何灵坐了下来,顺便还挤了挤何灵,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树干上,把原本靠得好好的何灵差点挤倒,“媳妇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何灵不想搭理他,“陈晓峰,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别烦我。”

陈晓峰没说话,也没离开。

只要他别说话,何灵不想费力气开口赶他走。

可是这陈晓峰真是个没眼力见,更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捡了根破草,在何灵脸上划拉游走。

何灵只想自己安静一下,根本不想跟他吵架,可这也太欺负人了,“陈晓峰,你别招我了行不行?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声音里已经有压不住的怒火了。

陈晓峰没说话,手上也没停,那根破草继续在何灵脸上划拉游走。

何灵睁开眼睛,一把扯过陈晓峰手上的破草,“你有完没完?为什么总是骚扰我?我跟你有仇吗?我欠你钱了吗?”

眼睛红红地瞪着陈晓峰。

陈晓峰尴尬了一秒钟,立刻重振旗鼓,“媳妇儿,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你看看我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都到了迷途为什么我还能一直这么开心?要不要我告诉你原因啊?”

何灵很想大骂陈晓峰一通,但是看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么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又叹了口气,“陈晓峰,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真的不想骂你。”

陈晓峰抬手一指,“媳妇儿,你如果真的想要安静,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这里,你看为什么会有这一片森林?这里是梦境入口。待会儿夜晚降临,大家都会到这里来,都看到你的,你安静不了。”

何灵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挑,挑到的竟然是人人都要进进出出的梦境之门。想着自己对陈晓峰这么凶巴巴的,他还能为自己着想,叹了口气,“你要带我去哪儿嘛?”

正经不到两分钟的陈晓峰一听何灵的语气,知道她心软了,立刻挑着眉毛嬉皮笑脸地说,“当然是找一个幽静的地方,咱俩好好温存温存了。”

说完还色眯眯地摸了一把何灵的脸。

何灵顺手拍了一下陈晓峰的手,“陈晓峰,你进迷途多久了?”

陈晓峰似乎对第三层也很熟悉,绕过一系列竹子搭建的亭台楼阁,把何灵带到了一片幽静的湖边,“媳妇儿,你看这里是不是更好?湖光山色,就是在这里坐一辈子,心里也是平和宁静的。”

说完又挤了挤何灵,非要跟何灵挤坐在一起。

何灵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又问一遍,“陈晓峰,你还没告诉我,你进迷途多久了?”

陈晓峰将手里的小石子抛到湖水中,“媳妇儿,你知道迷途中是没有时间的,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多久了。你还记得自己来迷途多久了吗?”

何灵点头,“记得,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

陈晓峰又抓了一把小石子抛进湖里,“哎呀,我忘了媳妇儿你刚进迷途没多久,自然是记得的。等日子再长一点,你就不会记得了。”

看来陈晓峰进迷途的时间果然很长,不然难以解释他明明在自己后面上第三层,却能够找到这片幽静的湖水。

而且,他认识朱幼安、韦远,似乎还懂得些自己不知道的技能。

何灵抬起左手腕,“陈晓峰,你看……”

陈晓峰趁机抓住何灵的手,“媳妇儿,你可真是肌肤胜雪啊,这珠子戴在你的手腕上,那可真是香艳无比。”

何灵又拍了一下陈晓峰的手,“你看。”

集中精神,将两粒珠子中的能量从珠串中控出,沿着自己的手腕慢慢爬升,又慢慢收回到珠串中。

陈晓峰不以为然地说,“媳妇儿,你可真不错啊,才第二层,你都学会了啊。”

何灵看着陈晓峰的眼睛说,“朱幼安教我的。”

陈晓峰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哦。”

何灵被噎着了,“你不是叫我媳妇儿吗?为什么是朱幼安教我这些东西,你没教我?”

陈晓峰理所当然地,“你不是叫我臭流氓吗?你如果好好叫我一声好相公,我自然会教你。”

何灵又被噎着了。

重新打起精神来,“陈晓峰,你们都会运用珠串的能量是不是?你们跟谁学的?你是怎么认识朱幼安的,你跟韦远哥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晓峰继续插科打诨,“哎呀,媳妇儿,你可真是不会问问题啊,哪儿有跟自己相公问别的男人的?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不如说说那位神仙姐姐,秦若曦吧。”

他果然什么都不想说。

“陈晓峰,你说过,每个在迷途中的人,都有自己忘不了又见不到的那个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能力一定不在韦远哥之下,甚至跟朱幼安不相上下。为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浪费时间,而不自己赶紧离开迷途呢?”

陈晓峰看了看何灵,“因为,我至今未见到有灵魂成功离开过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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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

何灵心中又是一阵嗵嗵乱跳,“陈晓峰,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看到有人成功离开迷途,回到肉身吗?”

陈晓峰又看了一眼何灵,眼神忽闪了一下,“哎呀,媳妇儿,你刚才不是说想静一静嘛?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安安静静吹吹风,享受一下难得的安宁时光喽。”

说着,伸手搂住何灵的肩膀,用手一指湖面,“媳妇儿,你看那只飞鸟,为什么那么傻,它以为在湖中心可以抓到鱼吗?肯定不能的啊。媳妇儿,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迷途中的景色跟现实的差不多。这么真实,看得见摸得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迷途中,哪里会知道何处是现实何处是迷途呢?”

何灵连续被两个消息打击,声音开始颤抖了,“陈晓峰,你说……你说,从没有人成功离开过迷途吗?”

陈晓峰望着远山,“媳妇儿,如果我们都无法离开迷途,你会怎么做?”

何灵双手紧握,“如果……如果……我不知道……”

陈晓峰转过脸来嬉皮笑脸色眯眯地说,“如果我们都出不去,那你就做我的媳妇儿呗,咱们就在这一层,找兰花姑娘要一间竹屋,像真正的夫妻一般生活。我每天带着你游山玩水,纵情山水间。你如果嫌闷的话,我就带你进梦境去玩一玩。你说好不好?”

何灵已经不知道陈晓峰是在逗自己还是说真话了,一把拽过陈晓峰,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破嗓了,“陈晓峰,你跟我说实话,获取足够能量能够回到现实,是不是真的?你知道些什么,你快跟我说啊。”

陈晓峰一看何灵真的着急了,赶紧抱住何灵,“媳妇儿,你别着急,你别着急,这是真的,是真的。你自己都能感觉到啊,迷途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人人都在梦境中获取能量。连迷途的主人侍女都想要梦境的能量,这肯定是真的。”

何灵推开陈晓峰,“那你刚才说你从来没见到有人成功离开过迷途?”

陈晓峰瘪着嘴,“那还不是因为你问我来迷途多久了?像我这种不思进取的人,哪里会去关注这些东西啊。况且了,这梦境越来越难,能出去的人肯定很少啊。我们现在才在第三层,我哪里知道有没有人出去啊。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想回到现实一定是很难的。不如,你就跟我在迷途中逍遥过日子得了。”

何灵松了一口气,“你故意的?”

陈晓峰一脸讨打的表情,“不然呢?你都学会了控制能量,你还不相信迷途的传说啊?不过,依我说啊,媳妇儿,你还是跟我在迷途里过日子好了。夜夜进各种梦境,心累,咱不回去了有什么不好的。”

何灵掐了一把陈晓峰,“你闭嘴,安静!”

不管陈晓峰说的是真是假,如今何灵只有这一条路,只能闭着眼睛走到底。

苏致远……苏远轻……必须要回到现实,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韦远带着秦若曦飘飘然地走了过来,“陈公子果然好雅兴啊,这么僻静的地方都能让你找到了。”

陈晓峰得意洋洋,“过奖过奖,这不是要带着媳妇儿四处走走看看嘛,这里最适合小情侣谈情说爱了。要不,你们俩坐远一点?”

何灵已经不想再辩解自己跟陈晓峰有没有关系了,站起身来迎上去,“若曦姐,韦远哥,你们都来了。”

秦若曦轻轻抱了抱何灵,“来了。我们找了你好半天呢,好在韦远够了解陈公子啊。”

陈晓峰耸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说,“我媳妇儿跟我在一起,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韦远看着陈晓峰的眼睛,“陈公子我们倒是不担心的,只是见不到何灵,我们还是有些担心的。”

秦若曦牵着何灵的手,“走吧,一会儿朱幼安该上来了。”

陈晓峰看大家都不打算继续在湖边逗留,也站起身来,“那就走吧。媳妇儿,这一次我保证给你挑一个好玩的梦。”

何灵没好气地回头“呸”了一声,“我们不跟你玩,你要想跟我们玩,就得听我们的。”

陈晓峰捧着心脏,装腔作势地喊,“媳妇儿,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何灵回头瞪他,“我还卸磨杀驴呢。”

终于成功地让陈晓峰闭嘴了。

朱幼安到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在梦境森林里等了很久。

韦远走过去跟朱幼安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又相互咬了会儿耳朵。何灵觉得很奇怪,但是看秦若曦、陈晓峰都不在意的样子,也不方便追问他们说些什么了。

陈晓峰一看朱幼安到了,挽着袖子又准备上前挑选梦境,何灵一把拦住了他,“陈晓峰,你上次选的那个梦,我可记得一清二楚的。你说简单又有趣,结果呢?”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说,“其实我倒是觉得简单又有趣的,媳妇儿,你在那梦里也太磨叽了点,不然你也不会待那么长时间的。我跟你说啊,媳妇儿,在梦境中,你得学会走主线,控场。不然你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耐心都磨没了。”

何灵不听他解释,“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不许你选梦。你要想跟我们一起玩,你就不能选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跟你去的。”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韦远、朱幼安听到何灵和陈晓峰的斗嘴,“何灵,陈公子挑的那个梦,其实是个意外了。”

何灵就是不想陈晓峰选梦,三步两步走进森林,指着一棵斑驳的大树,回头喊了一嗓子,“这次我来挑,挑中什么梦,我都认了。”

朱幼安一看何灵挑的树,“何姑娘,那个梦可能有些难的……还是……”

韦远按了一下朱幼安的手,摇了摇头,朱幼安想了想,“好吧,你选就是了。”

朱幼安、韦远和陈晓峰都没有教过自己怎么开启梦境之门,但是自从朱幼安教会自己怎么运用珠串的力量之后,何灵触类旁通地意识到,迷途中的所有机关应该都是跟珠串中的力量有关的。

这么一想,何灵静下心来,集中精神,珠串中的力量跳跃在自己的手掌上,这是她从前看不到的力量,现在自己居然可以运用了。

何灵将微微泛红的手掌放在那棵斑驳的大树上,只觉得手掌触摸之处,似乎有些回应。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开门,开门。”

忽然眼前一亮,门开了,何灵一脚踏进了梦境。

何灵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嗓子里全是沙土的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痛,又睁不开,鼻子被一种粗砺的织物摩擦着,有些刺痛又有些痒。

周围还有呼呼吹过的风声,似乎又有些窸窣的脚步声,又有些爬行的声音。

何灵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梦,但是从身体的反应来看,大概这具身体是病了。何灵头昏脑胀地提不起精神,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没错了,果然是自己选的梦,身份一定不好。

如果有机会,得想办法换掉这个身份,想都不用想,肯定不占优势的。

如果自己运气背起来,说不定没遇到朱幼安、韦远等人,或者没见到梦主就死掉了,那才是倒了大霉呢。

何灵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也没个人来照顾一下自己,这身份得多不受待见啊?就算要换身份,也得把身体养好了,不然换不了身份,就得在梦境中游离了。

嗓子里沙土的感觉越来越难受,好像烧了一把火。不知道周围的情况,何灵轻轻地清了下嗓子,从嗓子里逸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水……水……”

没人回应。

不会吧,刚进来就要挂掉?何灵对自己的新身份一点信心都没有了,谁知道是个什么倒霉蛋啊。

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缓过劲来,再想想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沙哑的女声在自己耳边轻轻喊道,“小泥巴,来,喝水。”

说完,有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抱了起来,靠在她的胸前,有一个冰冷的草质水杯口塞进了自己嘴里。

何灵嗓子早就烧坏了,听到有水,赶紧张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这两口水一喝下去,何灵立刻咳嗽起来。

这是生水啊,还是没烧过的生水,里面还有沙粒的感觉,喝下去更糟糕啊。

沙哑的女生在何灵胸前抚了抚,“慢点喝,慢点喝,没事的,小泥巴,有水了,咱们有救了。”

本来还只是预测自己比较倒霉的何灵,听到这句话心都凉了。

有水了……有救了?

看来自己这次的身份更糟糕了,还不知道遭的什么难呢。

而且,听听自己的名字,小泥巴……好接地气啊。

沙哑女生又把冰冷的草质水杯口塞进何灵嘴里,“小泥巴,再喝一点,喝一点就没那么饿了。再等一会儿,咱们得赶紧走了,不然等天亮了,人太多目标太大,咱们赶不到城外。”

这一次何灵的心彻底凉透了,喝水就没那么饿了……人多目标大赶不到城外……这是闹饥荒啊?

怪不得浑身乏力软绵绵的呢,这到底是饿了多少天了?

糟糕,自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大难,怎么活下去?

“咕嘟咕嘟”,何灵又灌下两口沙粒的生水,先活下来再说吧。

沙哑女声在何灵脸上拍了拍,“小泥巴,快醒来,走啦。”一点没手下留情。

何灵被打得有些懵,抬手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一个满脸黑灰的……女子?

眼前这人包着块灰扑扑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头巾,脸上全是黑灰,脏得这么彻底,应该是特意抹上去的。

身上是藏青……或者藏蓝……反正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大袄子,袄子上尘土、黑印、补丁又补丁。

肩上搭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兜,腰间缠着一条粗草绳,草绳上挂着些布条。

腿上同样是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裤,同样的尘土、黑印、补丁又补丁。

脚上还有一圈圈绑腿,绑腿上插着一圈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袋子。

也不知道是穿得太多还是身材魁梧,何灵一眼之下没能看出对方是个女子。

但从方才那沙哑的声音可以判断,应该是个女子。而且,她有一双极美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目光炯炯。

虽然只看得到她的一双眼睛,何灵还是能感觉到这是个善良又能干的女子。

再看看自己……小孩儿?

这次自己又是个孩子……何灵心底叹了口气,也许上一个梦真的怪不着陈晓峰吧,毕竟五个人,只有她的身份最糟糕,遭遇也最闹心。

怪不得这黑灰女子叫自己小泥巴啊,浑身灰扑扑脏兮兮。

何灵还说别人身上的衣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自己身上的更脏,脏得都起了一层厚厚的垢,岂止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用说了,脸上肯定更脏,估计这黑灰女子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了。

抬起手一看,好家伙,这双手……得有半年没洗过吧?也是腻着厚厚一层泥垢,似乎一举一动间都在掉渣土。

是了,叫小泥巴是没错的,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黑灰女子收起草编的水壶,一个甩身,将水壶挂在了腰间。

伸出黑乎乎的手,拉了一把何灵,“小泥巴,发什么呆呢?走了,咱们现在就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天亮前赶到城门口。再不走,只怕难民越来越多,咱们就算赶到了,也不让咱们进去了。”

果然是遭了难,果然是在逃难。

只是,这是什么时代呢?

何灵左右看了一圈,这大概是个废弃的破庙,除了有四面墙,也看不出有什么时代特征的建筑。

因为天色已晚,地上东一堆西一伙,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人。

从穿着来看,都是些穷苦人家的流民,也都同样衣衫褴褛灰头土脸。

唯一能让何灵粗粗判断一下并非现代的,是一个老妇人,即使是逃难,她也将头发盘成高髻。只是一路辛苦奔波,高髻早就没了原本的高贵之感,反而有一种破败的落魄感。

何灵心中暗暗叫苦,如果不是现代的梦,那逃亡的日子真是会死人的啊。

活下来,活下来,不管怎么样先活下来。

这个黑灰女子看起来不错,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跟紧她。只要她不放弃自己,应该能把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

何灵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黑灰女子伸手拉了何灵一把。小心跨过身边弓着身子睡着的难民,走到另一个难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小海,走了,别睡了,咱们走。”

低下身子也是一拉,将一个睡眼迷蒙的难民提了提。

不过这个难民可比何灵高大魁梧多了,黑灰女子提不动他,又拍了拍他的脸,“小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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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

不用说,这位名叫小海的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如果说何灵身上的衣服脏得起了一层污垢,那这小海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能看得下去的。衣服裤子都是补丁摞补丁。补丁上不仅有污垢,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块状痕迹。

头上也包着块脏兮兮的头巾,脸上也是抹得全是黑灰。

虽然穿着破旧肮脏的大袄子棉裤,但看脸和手,以及腰上扎着的那条布绳,小海很瘦。

瘦归瘦,小海还挺高的,站直了身子几乎跟黑灰女子一般高了。

小海用黑黢黢的手揉了揉眼睛,“丽娘……”

黑灰女子大概是叫丽娘了,听到小海叫她名字,顺手又拍了小海一下,“瞎说什么呢,叫李哥。”

小海赶紧改口,“李哥,咱们这就走吗?不等飞哥他们了?”

丽娘一把拽过小海,“咱们先走,飞哥脚步快,能追上咱们的。不然等他们回来,咱们跟着一起走,那是拖他们的后腿。”

虽然丽娘这样说,但何灵却感觉丽娘是故意避开飞哥他们的。

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半大的少年,加一个小孩子的自己,想要沿途逃难成功,是非常难的。如果能得到其他人的帮助,成功几率会大很多。

只是不知道飞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让丽娘如此避讳。

但是自己能出现在丽娘身边,而且看丽娘对自己的照顾,跟着她肯定是没错的。

何灵摇摇晃晃地走到丽娘身边,沙哑着嗓子轻喊一声,“李哥,就咱们三个人吗?”

丽娘回头看了一眼何灵,有些惊诧,但却没有过多的计较,飞快地说道,“现在就咱们三个人,待会儿出去还有其他人的。小海,牵着小泥巴,咱们可不能跟丢了。”

一大两小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出睡了一地人的破庙,来到门口。

果然天还黑着呢。

何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她脖子都快缩到棉袄里了,怪不得大家都穿得像个球一样。

虽然说逃难是该尽量把能穿的能带的都裹在身上,可饿着肚子再吹着冷风的时候,就知道一定要把衣服穿够了。

丽娘感觉到何灵瑟瑟发抖,一把搂过何灵,“小泥巴,别怕,咱们一会儿走起来就不冷了。等咱们过了溧河,天就开始转暖了。只要熬到那时候,咱们就有救了。”

另一边的小海接话说,“李哥,咱们不是要在天亮之前赶到骆城吗?等到了骆城,咱们进了城,就能得救了,还往溧河那边走干嘛呢?”

丽娘一把搂住小海,大概也有点冷,声音都有些抖了,“咱们在骆城休息一下,如果能找到活干,咱们就在骆城住下来。如果找不到,咱们还得继续走。下一个城就是骆城,你看看后面这么多难民,还不知道前面有多少难民进了骆城呢。要是所有的难民都进了骆城,只怕骆城也要被难民吃垮的。”

何灵往丽娘的怀里钻了钻,“李哥,你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我们都听你的。”

三人等了一会儿,先是听到有吹口哨的声音,然后有人低声学着鹧鸪的叫声。

丽娘抽出手,也回了一阵口哨声,又学了一阵鹧鸪声。

那边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李哥,咱们这就走吧。”

原来丽娘还有伙伴的,不是孤身上路,何灵顿时放下心来。

等那边几个人走了过来,何灵才在暗淡的月光下看到五六个男女。

相比丽娘等三人,那五六个男女状况好了不少。不仅身形高大魁梧些,而且每个人背上都背了个布包裹,腰间不知道缠了些什么全都圆滚滚的。身上的衣裳虽然也是破旧臃肿的,但至少还能看得下去。

一看就知道这几人逃难的时间不长,或者他们出行的时候准备得比较充分,没在路上受太多苦。

丽娘搂着小海和何灵紧走两步,对着起头的那个黑脸男人轻喊道,“兴哥,你们来了?”

兴哥摸了摸小海的头,“是啊,李兄弟,咱们赶紧走吧。”

看了一眼何灵,“李兄弟,这小丫头……”

丽娘赶紧搂住何灵,“兴哥,这丫头的娘亲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我,我答应过她娘,只要我活着,绝不丢下她。”

看来兴哥原打算劝丽娘丢下何灵的,只是丽娘先开了口,他也不好硬着口气丢了何灵,只对丽娘说了句,“李兄弟,你别怪兴哥多嘴,咱们这是逃难。我看这孩子身子骨娇弱得很,只怕她未必能撑得住。如果她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是辜负了她娘亲的嘱托。不过,李兄弟要是执意将她带在身边,咱们自然也是不会多话的。只是,若这孩子跟不上了,咱们可是不会等她的。”

丽娘将何灵紧紧搂在胸前,“兴哥,你放心。这孩子耽误不了咱们的事,若是因为这孩子耽误了,我也不好意思赖着让大家伙等我们的。”

短短几句话,何灵已经知道事情起末了。

原来这丽娘并不是自己的亲人,只是自己娘亲临死前托付给了她,她竟然真的将自己带在身边。

而且听丽娘刚才那意思,如果自己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丽娘宁可放弃跟随他们也要护住自己。

虽然何灵不知道此行到底有多艰难,但是丽娘让她感觉到很温暖。

即使是朝不保夕危在旦夕的逃亡生活,也有人能够坚守承诺,坚持善良的。

何灵紧紧地抱了抱丽娘,丽娘蹲下身子,快速在何灵耳边说了一句,“小泥巴,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过,你得好好跟上我们啊。”

何灵使劲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暗淡的月光下疾步向前走着。大家都走得很快,而且每个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何灵推测大概是想保持体力吧。

何灵人小脚短,身上又饿得乏力,别人是走,她几乎已经是快跑了。丽娘将小海和何灵护在身前,何灵一路小跑的样子,她看得真真切切。

何灵跑了一阵,身上反倒热了起来,开始舒服了些。

只是嗓子里还是火烧火燎,十分难受。大概是一路行走,没有喝够水,嗓子烧了。

虽然嗓子很难受,脚上也很痛,但何灵不敢停下来。兴哥原本就想丢下自己,如果自己停了下来,丽娘肯定也会受连累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何灵只觉得头晕眼花了。虽然何灵一直靠一口气提着,但这身体确实有些娇弱,再如何鼓劲,身子底子差了,也到了能承受的极限。

何灵咬着牙继续坚持着,她知道只要兴哥他们不停,自己就不能停下来。即使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还是凭意志在坚持。

抬头看看天空,何灵暗暗叫苦,按照他们的计划,如果要在天亮前赶到骆城,只怕还要跑几个小时。

这幅小身板哪里能跑几个小时?说不定当场把自己跑死了。

就在何灵头晕眼花坚持不住的时候,队伍却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走在头前的兴哥轻喊一句,“咱们慢慢走着,我看看路。”

原来是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黑暗中看不清前面的方向,兴哥得辨认一番。

走在后面的丽娘赶紧从腰间取下水壶,递给何灵,“小泥巴,喝一小口,别太大口喝了,小心你受不住。”

何灵接过水壶,也顾不得水里有没有沙粒了,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又将水壶递给小海,“小海哥,你喝不?”

小海接过水壶放在嘴边,也没听到喝水的声音,又递还给丽娘,“李哥,你也喝一点。”

丽娘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收好,扎在腰间,“我不渴。”

何灵忽然想起前面丽娘说的那句话,“有水了,咱们有救了。”

难道这一路连水都没有?

那自己这几大口不是喝了大家的救命水啊?怪不得听不到小海喝水的声音,怪不得丽娘说自己不渴。

何灵心中十分后悔,虽然小海和丽娘什么都没说,可是自己是在争夺大家活下去的希望啊。

队伍缓慢地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何灵身上的汗慢慢地收了,也不知道这身体能不能抗得住这一冷一热的。

兴哥看了一会儿,似乎辨认清楚路径了,指着中间一条路说,“走这里,这里脚步比较多一些。”

众人抖擞一下精神,又开始快步疾走起来。

还没休息好的何灵嗓子都快冒烟了,脚上也火辣辣的痛,肺里几乎都没了出的气,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响。

虽然何灵一直靠意志强撑,但是跑了这么长的路,何灵有些摇摇欲坠了。

丽娘上前扶了一把何灵,轻声说,“小泥巴,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咱们就能到了。”

寂静的夜里,默默行走的队伍显得丽娘的话特别清晰。

领头的兴哥停了一下,“李兄弟,那丫头可是撑不住了?”

知道兴哥想找机会丢了自己,何灵哪儿敢承认自己撑不住啊,强提一口气,“我撑得住。”

兴哥“嗯”了一声,“那就好。”

丽娘捏了一把何灵,示意何灵撑住。

何灵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但是她真的不敢放弃。既不敢赌兴哥会不会心软等自己,也不敢赌丽娘为自己留下来会不会三个人一起死在荒郊野岭。

求生的本能让何灵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些,如果珠串的力量能让自己在梦中换身份,那自己能不能偷偷用一点梦境的力量呢?

毕竟这是在梦中啊。

这念头一起,何灵实在无法再撑下去了,只觉得再跑下去,一定当场吐血而死。

何灵知道自己若是控制不好珠串的能量,一定会让丽娘发现自己是个异端的。若是她把自己丢下了,自己在这梦中多半就是个死字了。

想到这里,何灵的注意力都放在左手腕上。一边小跑,还能一边注意自己左手腕上的隐形珠串,何灵觉得果真是每一个梦境都能让自己更进一步。

何灵提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黑乎乎的手腕,确实看不见手腕上的珠串。

将精神全都集中到左手腕上,黑乎乎的手腕忽然有了一丝光感,这光感极为暗淡,若不是特意往手腕上看,一定不会注意到的。

走在后面的丽娘轻轻地“咦”了一声。

吓得何灵精神一沉,光感消失了。

丽娘又轻轻地“咦”了一声。

何灵紧张极了,丽娘走在后面,本来就担心自己撑不下去,随时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大概是看到了何灵手腕上的光感,但是光感一消失,又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但是丽娘并没有其他的表现。

何灵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丽娘上前扶自己或者捏自己。大概丽娘以为自己看错了吧,毕竟虽然暗淡,但还是有一丝月光的。

何灵知道自己没控制好力道,让珠串显了痕迹。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得更小心些,将力量分得更细一些。

如此一想,何灵脚上乱了,差点没摔一跤。

丽娘一看何灵这一个踉跄,赶紧扶住何灵,“小泥巴,你没事吧?”

何灵还没回答,前面的兴哥又问了,“李兄弟,可是那小丫头撑不住了?”

何灵心中叫苦不迭,你就不能不问吗?我正想办法呢。

口中却赶紧回答,“我撑得住。”

丽娘上前一步,将小海轻轻推了一把,自己走到了何灵的身边。

既然何灵的身边,丽娘干脆就牵起何灵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何灵知道丽娘在消耗她的体力帮助自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能看自己能不能控制好珠串中的力量了。

丽娘走在自己身前半步拖着自己走,反而给了何灵一个绝好的位置控制珠串。

集中精神,将左手腕上的光感慢慢游走全身,似乎成功了。

何灵高兴起来,又将光感游走到脚下,行了行了,自己小跑起来果然没那么吃力了,也不需要丽娘拖着了。

何灵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在自己脚下游走,原本疼痛难忍的脚掌现在暖烘烘的很舒服。

就连像破风箱一样的双肺,现在也轻松了许多。

怪不得大家都想要梦境的力量啊,原来这力量真的是可以使用的。

不过,不到最后关头可不能这么浪费,这能量太宝贵了,既能保命还能将自己送回到现实世界去。

现在何灵再也不信陈晓峰所说的,什么没见过有人从迷途中回到现实啊?那是他们不会使用梦境的能量。

等着看吧,自己一定能够走出迷途,一定能够回到现实的。

何灵觉得有个新世界向自己开启了一扇希望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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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

一行人又奔了一会儿。

何灵因为偷偷使用梦境的力量省了不少力,并不觉得十分辛苦难熬。

反倒是前面的五六个人中,有人喊了一声,“兴哥,咱们稍微……休息片刻吧?小泥巴那小丫头肯定是撑不住了的。李兄弟既然要带着她,咱们就停一会儿等等她吧。”

何灵赶紧弱弱地喊了一声,“我撑得住。”

丽娘也发现原本是自己拖着的小泥巴,脚步越走越轻盈,“兴哥,没事的,咱们走吧。早些到骆城,也早安心些。”

那五六个人中原本只一个人开口,是期望丽娘或者何灵顺杆子爬,自己也得休息一下,谁知道何灵竟然死撑着不休息。

可休息这念头一起,五六个人中倒有两三个人撑不住了,纷纷喊道,“兴哥,那孩子看着也可怜。李兄弟既然应承了她的娘亲要护她周全,咱们也不能这般狠心将个孩子当成人使唤的。不如就歇息片刻吧。”

“是啊,兴哥。这会儿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咱们歇息片刻,再一鼓作气走一番,就到了骆城跟前了。最后这一段路,也是不打紧的。”

“对啊,兴哥,咱们虽说是因灾避难,总得要拾掇拾掇自己,这一身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别人看了也未必愿意救济咱们的。”

兴哥一看自己队伍中的两三人显然是撑不住了,也顾不得先前放下的狠话,顺口说道,“既然如此,李家兄弟,咱们就歇息一会儿吧。小泥巴那丫头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孩子还小,咱们别让她走坏了身子。既然应承了她死去的娘亲,咱们总不能做得太过的。”

兴哥这一番话说完,原本闷声赶路的人全都泄了劲,一阵噗通声,大家纷纷坐倒在地。

丽娘揽过何灵,小声地问,“小泥巴,你没事吧?”

何灵赶紧摇摇头,“李哥,我没事的。”

丽娘摸摸何灵的头,“好孩子。”

又低声问了小海,“小海,你没事吧?”

原本佝偻着身子的小海赶紧挺直了腰板,“李哥,我没事的。”

丽娘拍了拍小海的肩膀,“好样的。”

须知行路爬山都是一个道理,若是慢慢行走一刻不停,反倒比疾行一阵休息一阵更能持久。

这群难民从家乡日夜兼程走到破庙处已经是硬撑,如今连夜赶路又把攒下的一点能量都消耗殆尽,再加上肚子里早就没东西垫底了,此刻兴哥一声休息令下,大家全都瘫倒在地上,只

想在这里躺到天荒地老。

兴哥虽然嘴上说得凶狠,但是看大家累得瘫倒,也不忍心让大家继续奔命赶路了。一行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吹着早春的晨风,静静地等着黎明的到来。

躺了许久,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瘫在地上,只希望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有人发出了一阵含糊的呼噜声,还有谁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响声,可见大家都是又累又饿。

何灵听到那一声“咕噜”响,原本已经饿过劲的肚子,又跟着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丽娘摸了一把腰间,叹了口气,“小泥巴,要不你再喝点水吧?”

何灵知道丽娘身上一定是没吃的了,否则不会一个劲让自己喝水。要知道没粮食可以撑七天,没水,三天都撑不了啊。

何灵摇摇头,“李哥,我不饿的。”想一想又赶紧补充一句,“我也不渴的。”

丽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好孩子,等我们到了骆城就好了。再撑一撑啊,到了骆城,咱们就有吃有喝了。”

何灵靠在丽娘怀里,小海猫在丽娘脚边,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

大家伙休息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边显出了鱼肚白,这休息的时间可够长了。

兴哥忽然跳了起来,“哎呀,都快天亮了,咱们得赶紧走了,我先看看道啊。”就着微明的天光,兴哥东张西望起来。

过了一会儿,兴哥旁边一个脸圆得像球、穿得也像球的中年男子陪着笑问,“兴哥,咱们走吗?”

兴哥没说话。

球形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顺着兴哥的目光跟着他东张西望,“怎么了,兴哥?”

兴哥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昨夜太黑了,咱们挑了条远道走。这会儿要想赶在城门打开之前赶到骆城,咱们得绕条道走。”

球形男子咽了一下口水,“兴哥,这道上你熟,咱们都听你的。”

兴哥点点头,扯开嗓子说,“兄弟姐妹们,咱们待会儿要走的那条道,并不是正经的官道。因不是正经官道,如今也少有人走,只怕路上遇着些野兽也未可知。好在咱们人多,就算来两只野兽也不怕,说不定咱们还能打两只山珍垫垫肚子呢。”

原本听说走错了道,大家都有些沮丧,可兴哥一说打点山珍给大家伙垫垫肚子,众人立刻又高兴起来,“是啊,最好能打着头鹿,咱这许多人肯定能吃一顿饱的。”

“打两只兔子也行啊,两只兔子吃下去,别说走到骆城了,就是走过溧河都有可能呢。”

“依我说,最好打两只兔子,再打头鹿,吃完了鹿,咱还能把兔子烤了当干粮带上备着。这一路走来,我的娘亲啊,我就没吃饱过。别说了,我这口水都下来了。”

一说到吃,原本只有一个人肚子咕噜响的,此刻此起彼伏全都是吞口水的声音、肚子叫的声音。

大家相互看了看,欢快地笑了起来。

兴哥意气风发地喊一嗓子,“咱们走,遇到兔子打兔子,遇到野鹿打野鹿,管保大家吃顿好的。”

兴哥旁边另一个脸型消瘦但身上裹得比别人更圆的男子笑着说,“吃饱了,要能有个暖和的地方让咱躺着休息两日,那才是神仙日子呢。”

兴哥看了看消瘦脸,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伙儿把身上的零碎都裹紧一点,待会儿咱们打猎方便活动。不然咱们饿了这半个月,腿都软了,哪里还追得上猎物啊?”

众人笑嘻嘻地说,“原本我是跑不动了的,不过要是遇上猎物,我爬都能把它们抓回来。”

一时间大家笑得极为欢畅,连凌冽的晨风都觉得温和起来。

丽娘把肩上的脏兮兮的布兜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缠在腰上,又把腰上的粗草绳重新扎了一遍,确保身上的东西都服服帖帖,一把揽过何灵,“小泥巴,我们走。”

兴哥带的这条路果然是早已废弃了的路,道路两边连棵树都没有,只有半人高的杂草,看起来十分荒凉阴森。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直觉有些不对劲,紧紧地靠着丽娘。

丽娘感觉到何灵的恐惧,拉着何灵的手,轻声说,“草有些高,不过你不用怕的,我们都在。”

走过这片廖无人烟的荒草地,爬过一座半山的高岗,所有人都累得直喘气。

兴哥指着远处山脚的星星点点,兴奋地说,“看到没,那下面就是骆城了。咱们走这条道,是最快的了。”

丽娘捏了捏何灵的手,“小泥巴,咱们快到了。”

何灵点了点头,丽娘对自己真的好。

刚爬到平坦处,球形男子叉着腰喘气,“兴哥,咱们在这上面休息一会儿,我实在走不动了。”

兴哥摇摇头,“这里太荒凉了,咱得一鼓作气地走。”

正说着,两侧的荒石堆后跳出三个蒙面人,晃动着手中白晃晃的刀,“呔,要钱要命?”

其中一个蒙面人拍了一下说话的蒙面人,“蠢货,要粮食!”

被拍的那个蒙面人又跳了一下,“呔,放下粮食金银,饶你们不死。”

一行人哪里想到这荒郊野岭的居然会有劫道的,原本就爬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被白晃晃的刀一闪,身子早就软了,六七个人中倒是瘫倒了三四个。

兴哥黑黢黢的脸都吓白了,“各位大哥、各位大爷,咱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啊。你看看我们这样,哪里有粮有钱?”

走在后面的何灵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啊,早已吓得双腿战战。

丽娘一介女流也被吓得双腿软了下来,得亏旁边的小海扶着,不然丽娘也得瘫倒在地上。

三个蒙面人一看大家都瘫倒在地上,互相对视一眼,甩动着刀上前两步,站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个蒙面人提着刀比着众人,“不想死的都不许动,让我们搜一搜。”

两个蒙面人将刀放下,一边一个,开始在球形男子和消瘦脸身上摸了起来。

何灵腿软得也跟着瘫倒在地上了,小海扶了好几把丽娘,想带着两人回头跑,可何灵瘫倒在地上哪里跑得动。

一会儿工夫,球形男子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扒开了,原本藏得好好的金银都被蒙面人搜了出来。想不到球形男子穿那么多衣服竟是为了藏匿金银细软。

何灵一眼望过去,有好几锭银子,居然有一小锭黄金,还有几串玉项链、一个玉镯子、几枚戒指,大概真的是把全身家当都藏在身上了。

除了金银细软,居然还有好几张厚实的大饼。这球形男子一直哭叫着饿,谁知道身上竟然还藏了几张这么厚实的大饼。

蒙面人抓过球形男子的棉袄,将金银细软和厚实大饼都裹走了。

球形男子一看全身家当连同粮食都被搜走了,也顾不得害怕了,哭丧着脸说,“大哥、大爷,给我留一点,就留一点。”

蒙面人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

另一边消瘦脸身上的衣服也全被扒开了,同样也搜出了一把碎银子、一张旧银票、一对金耳环、两个馍。

消瘦脸果然比球形男子穷些,但也能搜到点物事。

消瘦脸也哭丧着脸喊,“爷爷,你们给我留一点,这是我活命的东西啊。都拿走了,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蒙面人扯过他一件破棉袄,把碎银子旧银票金耳环和两个馍都卷走,也是一脚将他踹到一边。

接下来就到兴哥了。

兴哥身形高大魁梧,脸上虽然满面尘土,但看起来都是横肉,十分凶狠。

两个蒙面人走到兴哥面前,犹豫了一下。后一个蒙面人提着刀横在兴哥面前,“不想死别动。”

兴哥看了看面前的钢刀,没动。

两个蒙面人一看兴哥的样子,知道他不会反抗了,立马不客气地将兴哥的破棉袄扯开,上上下下细细翻捡起来。

兴哥的身上也有不少东西。

一把碎银子、一锭银子、两张银票、一个金戒指、一根玉簪子、一把铜钱,以及两个干巴巴的烧饼。

搜身的两个蒙面人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兴哥,一努嘴,“滚。”

没有扒兴哥身上的破棉袄。

接下来是一位健壮的中年妇人,一路上她都一直没吭声。

可看到连领头人兴哥都默不吭声任由蒙面人搜身,健壮妇人不乐意了,“你们别动,我自己来。”

提刀的蒙面人不耐烦地喝道,“你tm给我闭嘴,就你这模样了,老子没兴趣。”

右手一挥,“动手!”

两个蒙面人上前扯过健壮妇人的胳膊,拉开棉袄就准备摸。

提刀的蒙面人踢了其中一个一脚,“搜下一个!一个女人,还用两个人搜啊?”

被踢的蒙面人点头哈腰地说,“是,是,大哥。”转身向另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走去。

健壮妇人被蒙面人扯开了衣服,她没说话。

蒙面人在她腰间摸了一把,她还是没说话。

蒙面人看她一直不吭气,知道她害怕了,大着胆子开始扯健壮妇人的里衣。

被踢的蒙面人效率很高,三下五除二就将壮硕男子的衣服全都扒开了,一件一件地搜金银细软。

提刀的蒙面人一看这边动作太慢,又不耐烦了,又踢了一脚,“你tm这是准备洞房啊?快点!”

蒙面人被踢了这一脚,手上开始没顾忌了,一把抓在健壮妇人的胸前。

原本健壮妇人就憋着一口气容忍他搜身,这会儿他居然趁搜身占便宜。

哪怕是逃难时期,她也是跟着大家同进同出,被保护得极好,除了偶尔挨点饿缺点水,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一时激愤,不忍了,一大耳光打在蒙面人的脸上,“敢摸老娘,你找死!”

这一耳光使足了劲,不仅把蒙面人打得一个踉跄,还将他脸上脏兮兮的面巾扯了下来。

蒙面人被打懵了,捂住左脸,呆呆地望着健壮妇人。

健壮妇人指着被扯掉面巾的山贼,“你……你……”

滚到一边的兴哥提起丢在地上的刀,大喊一声,“兄弟们,他们抢了咱们的救命钱,咱们也是活不成的,不如跟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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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6

兴哥这一声断喝,惊醒了瘫软在地的众人。

是啊,大家一路从家乡逃亡到此,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算到了骆城也未必就能够活得下来。身上已经是最后的钱粮了,若是都给他们抢走了,自己拿什么熬过去?

若是骆城再有个什么意外,那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了。

与其被抢劫一空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奋起反抗,看这三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专业的山贼,只怕也是因灾劫道的流民。

况且自己这方人多,拼起来也未必吃亏的。

当下就有三四人响应兴哥,“对,兄弟们,拼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吃饱了死。”

几个人一拥而上,分别抱住两个愣住的蒙面人,兴哥提着刀冲到被扯下面巾的山贼跟前,“还我!我的钱粮!”

提刀的蒙面人没想到自己手上有刀都有人敢反抗,眼看着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了他,一声断喝,“你们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手起刀落,冲两人背上“唰唰”一人砍了一刀。

好在二人穿得厚实,这两刀都只是将衣服划破,背上蹭破了些皮。就是这样,也将两人吓得不轻,颤抖着松开了抱腿的双手,瘫坐在地上。

本来大家被兴哥那一声叫喊惊醒后是打算跟蒙面人拼命的,可是这蒙面人手上有刀,而且他还真的动手,大家立刻举起双手,又准备投降了。

兴哥提着刀还在威胁那个山贼,“我的钱粮,给我!”一边说,一边低着头去翻山贼手里的棉袄。

提刀的蒙面人既然动了手,也没客气了。转身一看,兴哥跪在地上,一手提刀一手在棉袄里翻捡自己的钱粮。

上前一步,手起刀落,照着兴哥的后脖颈就是一刀。

都说手握凶器杀心必起,这蒙面人能领头组织人持刀劫道,也是个狠角色。

这一刀比头先两刀狠劲得多,又是照着跪地低头翻捡东西的兴哥脖颈上砍过去,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刀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血光飞过,兴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歪歪地倒地了,身上身下喷溅起大股腥热的鲜红。

这一刀实在是下了狠劲,兴哥的脖子几乎都被砍断,一颗头颅只差一层皮肉软趴趴地连在脖子上。

被扯下面巾的山贼被兴哥的鲜血喷了个正着,满面血污吓傻了。

不仅山贼被吓傻了,其余人也都被吓傻了。原以为大家一拥而上能够抵挡一阵,谁知道这提刀的蒙面人竟然这么凶残,根本没给大家机会反抗。

一行人中最魁梧彪悍的兴哥连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这么死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里有人开始嗵嗵磕头,“爷爷,你们要什么都拿走吧,只要饶我们一命。”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

人小个矮又被丽娘拥在身后,何灵没看到兴哥被杀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也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中越来越凉,只怕今日要命丧此地了。

何灵被丽娘紧紧地按在自己身后,也感觉到丽娘浑身颤抖,大概是害怕愤怒。另一侧的小海握紧了拳头,紧挨着丽娘。

提刀的山贼抹了抹刀上的血迹,嘿嘿一笑,“原本爷爷是不打算伤人的,不过看你们这样,是逼得爷爷动手不可了。如今这世道,还真是谁狠谁吃肉,谁弱谁遭殃啊。想活命的,自己把钱粮交出来,省得爷爷我一个一个搜。你们要是不老实,看看这孙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瘫软的众人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活命有望,哪里还敢反抗。至于以后能不能抗过去,那是管不着了,至少现在能活下来的。

于是一个个抖抖索索地开始往自己身上东掏掏,西摸摸。

丽娘回转身对何灵轻声说,“小泥巴,闭上眼睛。”又捏了一把小海的胳膊,“小海,蹲下,别怕。”

何灵依言闭上眼睛,感觉到丽娘也是身上摸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提刀的山贼吩咐两个手下,“你们,去把地上的钱粮都收捡起来。还有,再去搜搜那两个人,一看他们就是不老实的样子,说不定还藏了银钱的。”

两个山贼先挨个把地上的钱粮都收捡干净了,一边收一边发出得意的啧啧声,“大哥,想不到这些人还挺有钱的。一个个都有金有银还有粮的,咱们到这里真是来对地方了。这一趟,够咱们吃喝一年了吧。”

另一个山贼附和道,“那是,也不看看大哥是什么人?就大哥这英明神武的样子,若是生在好时节,那肯定是做将军的人。”

提刀的山贼也得意地说,“只要跟着我,自然有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过。咱们以后就守着这一片,自然有送上门来的肥羊。”

两个山贼一边夸张山贼头子,一边往后走。走到丽娘面前,山贼不高兴了,“你这娘们,死到临头好这么抠搜。你看看别人,谁不是有金有银又有粮的,你就这两张破饼子啊?看你就是个奸猾之辈,非得爷爷我动手了是吧。”

何灵感觉到丽娘把自己往后一推,“两位好汉,奴家真是没有银钱的。就这几张饼,那也是给孩子们保命的。能留到现在,也是从嘴里抠下来的。若是奴家还有银钱,断不至于让两个孩子饿成这样。两位好汉,就请手下留情,给两个孩子一口吃的吧。”

山贼爪牙刚在山贼头子跟前显摆了一番,看丽娘面前居然只有几张饼,已经不高兴了,再听丽娘的意思,连这几张饼都不想交出来,立刻拉扯住丽娘,“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也得让我搜搜看,是不是真没有。”

丽娘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好汉,你若是不信,奴家可以自己翻捡给你看看,不劳烦好汉动手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背井离乡带着两个孩子逃难的,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受罪的。”

一边说,一边又把衣服一件件解开了。

那山贼原本也只是不满意丽娘面前的东西太少,现在看丽娘自己把衣裳解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调戏起丽娘来,“这位小娘子,你既然说了身上只得这两张饼,还要养活这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这样艰难。不如,你就跟着我们哥儿几个,保管让你吃香喝辣的。你又不用辛苦劳顿,只管每日里伺候好我们哥儿几个,你说这日子舒不舒坦?怎么样,哥哥这个提议不错吧。看你这小身段,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啊。跟了哥哥们,有你的好日子过。”

听到这话,何灵睁开眼睛。

丽娘一边把自己衣裳拉拢,一边左右阻拦,“这位好汉,奴家这是要去骆城投亲的。这两个孩子,并非奴家孩儿,须得要将他们托付到亲人手中的。好汉哥,你们过的这快活日子是不错,只是奴家须得先去骆城一番。若是将这两个孩儿托付出去,奴家再来找几位哥哥便是。”

这山贼一听丽娘的话,色眯眯地伸手摸了一把丽娘的脸,“小娘子,说什么见外的话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两个孩儿,自然也就跟着我们吃香喝辣了。若是他们想要去骆城寻亲访友的,过得一年半载再去也不迟。看两个小儿这样,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亲人见了,也是会怪罪小娘子没照顾好的。不如跟着哥儿几个,把小儿养得白白胖胖再去骆城不迟。”

山贼头子居然不喝止流氓山贼的行为,反倒是催促另一名山贼,“你,倒是翻捡翻捡那两人啊,看他们白白胖胖的样子,只怕还藏了些好物事的。可别被他们的模样给骗了。”

丽娘左躲右避地闪避流氓山贼的轻薄,可是山贼头子还是没放过丽娘,“你小子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没出息。你倒是先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东西啊,先把钱粮都收捡干净了。你若是喜欢这娘们,哥哥做主今夜就让你们洞房。”

何灵的心又揪了起来,这是还没离开狼窝下一步就到虎穴了?以丽娘的性子,只怕不肯就犯的,要出事的。

丽娘拍了一把流氓山贼的手,“好汉哥,你急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算是有心,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啊。你大哥不是让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些什么物事吗?你说,若是我跟了你,我身上这物事,算是你的还是我的?”

何灵想不到丽娘立刻就同意了,惊讶得瞪大了眼。再一想,也对,逃到骆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若是不同意,身上的钱粮立刻就没了不说,还有可能被强抢去做了山贼婆子。不如自己答应了,说不定山贼高兴了,丽娘还能活得好一些呢。

只是……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流氓山贼听了丽娘的话,高兴得嘿嘿一笑,“小娘子这话……听得哥哥我心痒痒的,是你的是你的,都是你的。你若想要,哥哥什么都给你。”

转身对山贼头子喊了一句,“大哥,这娘们身上真没东西了。”

山贼头子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嘟囔了一句,“你小子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提高嗓门喊道,“过来,把其他人都翻捡一遍,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捡干净了。”

忙碌了好一阵,三名山贼终于把所有人的钱粮都翻捡干净了,提着两棉袄的金银细软和粮食,山贼头子得意地说,“爷爷我也是讲信用之人,你们既然东西都给了爷爷我,自然放你们安心过去。”

用手一指远处山下,“看到没有,那里,就是你们要去的骆城。别怪爷爷没提醒你们啊,你们这会儿赶路,只怕到了骆城也是于事无补的。”

又对两个爪牙说,“把刀收好,咱们走。”

流氓山贼一脸色相,“大哥,那小娘子?”

山贼头子用刀把磕了一下流氓山贼的后背,“都说了让你今夜洞房,自然是允了你带走。不过,先说清楚啊,只带那个娘们,那两小儿,不带。光吃不干活的玩意儿,带着拖累。”

流氓山贼点头哈腰,“谢大哥。”冲丽娘招手,“小娘子,你过来。”

丽娘原本就没真心想跟他走,听到山贼头子说不让带何灵和小海,更不乐意了,“几位哥哥奴家跟这两个小儿是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的。要就我们都去,不然我们都不去了。”

流氓山贼赶紧回头看山贼头子,“大哥,你看这……”

山贼头子看了看流氓山贼,又看了看丽娘,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这好办啊。”

提着刀就向丽娘走来。

何灵的心狂跳起来,从山贼头子刚才砍兴哥的狠劲来看,他过来必定是想杀了何灵和小海,这样自然就只省丽娘一个人了。

丽娘推后两步,将何灵护在身后,“好汉哥,你这是想干嘛?”

山贼头子理所当然地说,“你既然舍不得这两个孩儿,爷爷我帮你一把,反正将来这两个小儿不是病死就是饿死的,都死得难受。不如现在爷爷给他们一个痛快的,也给你一个痛快的。”

丽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好汉爷,请你饶过这两个孩儿吧。他二人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本就是苦命人。好汉爷你们也是过不下去才走上这条道的,大家都是苦命人,求求好汉爷饶过这两个孩儿吧。”

说完“嗵嗵”地给山贼头子磕起了头。

流氓山贼有些不忍心,拉了山贼头子一把,“大哥,要不咱们……”

山贼头子踢了流氓山贼一脚,“蠢货。这两小崽子吃得多又干不了活,带着走就是累赘。与其到时候被他们害死,不如现在给他们个痛快的。”

三步两步走到丽娘跟前,提着刀看了一眼丽娘。

丽娘把何灵和小海护在自己身后,不停地求饶,“好汉爷,饶了这两个孩儿吧。就放他们一条生路,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何灵眼睛湿了,丽娘不过应承了别人一句诺言,竟然这样以命相换。

山贼头子盯着丽娘看了看,“若是放了这二人,你不会安心跟我们走的,你定会寻了法子逃出去。与其天天防着你,不如杀这两个孩儿,你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走了。”

举起刀,对着何灵头顶就要砍来。

何灵此刻连后悔都没时间了,只在心中大喊一声,死定了,完了。

没想到丽娘转身将何灵扑倒在地,将自己盖在何灵身上,不让山贼头子砍下来。

何灵被丽娘压在地上,闷闷中只听到有一粗犷的男声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该爷爷我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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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7

山贼头子一听这话,顾不得砍何灵了,立刻回头,“谁?”

粗犷男声“哈哈哈”笑了几声,“是你爷爷。”

山贼头子提着刀,“哐哐”几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招呼两个爪牙,“愣着干什么,上啊。这孙子就一个人,还怕了他不成?”

丽娘原本压在何灵身上保护她不被刀砍,听到有人出声相救,立刻直起身子,顺手又把何灵拉到自己身后。

何灵偷偷从丽娘身后望出去,远处吊儿郎当地站着个高大魁梧的黑脸汉子,最显眼的是他脸上有一块疤痕,从左额角一直拉到耳根处。

一眼看去,也知道这汉子就是个贫苦人家出身,一身破棉袄烂得到处都是洞洞,有的洞洞还露出了里面的黑棉花。这汉子不仅贫苦,家中连个缝衣服打补丁的女人都没有,或许他连家都没有。

也不知道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他是如何吃得这样高大魁梧的。

肩头上搭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说是布袋,不如说是块废旧破布。

虽然浑身都是破破烂烂的,但这汉子满脸堆笑,似乎没把生活的苦当回事。

不过,虽然他满脸堆笑,可到底是赤手空拳,面对着三个手持利刃的山贼,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虽然他出声喝住了山贼头子,何灵很感激他,但是看他这幅模样跟三个持刀的山贼对峙,何灵反倒担心起他来。

何灵想起了高大魁梧的兴哥,又不敢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兴哥尸体,又担心何黑脸汉子就是下一个兴哥,赶紧将脸埋在丽娘的背上。

山贼头子看黑脸汉子一脸笑意,似乎没把自己三人放在眼里,心里有些拿不准黑脸汉子是什么来路,“孙子,爷爷我们三个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爷爷们今日高兴,不想多杀生,你若是识相的,赶紧滚吧,别惹爷爷仨生气了,砍你七八块的下酒。你若是不听爷爷的劝告,非得上前生事,爷爷今日能杀了一个,也不在乎多杀两个。”

黑脸汉子挠了挠自己脸上的伤疤,“哟,没看出来,这也是位爷啊。可巧了,咱也是位爷,既然都是爷,那咱俩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真的爷?”

说着,把肩上的破烂布袋扔到地上,两手交错,捏得咔嚓作响。捏完手指,还歪歪脖子扭扭腰,似乎活动之前先热身。

山贼头子一看吓不走黑脸汉子,低声吩咐爪牙,“操刀子,干这孙子。”

两个爪牙提着刀,躲在山贼头子的身后,嘴上却叫得凶狠,“爷爷这刀可是不长眼的,识相的赶紧滚,爷爷我当没看见你。要是不识相,看看地上这孙子,就是你的下场。”

“爷爷们在这条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小子有种敢惹你爷爷,待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喊了一阵,黑脸汉子终于热身结束了,大笑两声,“既然是持刀劫道的,那肯定还是有些拳脚功夫了。既然这样,你们看看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上?一个一个上呢,爷爷我费点时间;一起上呢,咱们都省事。”

黑脸汉子这番话口气极大,两个爪牙贴着山贼头子的后背,“大哥,咱们怎么办?”

“大哥,咱们一起上去砍死这孙子?”

山贼头子既然能当头儿,自然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听到黑脸汉子这番话,他打量了一下黑脸汉子高大魁梧的身材,脸上的那块伤疤,思量一番,提刀抱拳,“这位兄弟,咱们哥几个也是为生活所迫,才行了这劫道的事。看兄弟这样,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想必手头一时有些窘迫吧。这样吧,哥哥这里刚收了些财物,兄弟要是不嫌弃,哥哥就给兄弟你点路费,权当哥哥助你远走他乡。”

说着从爪牙脚边提起破棉袄,从里面捡了一锭黄金,远远地抛给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手一抬,接过山贼头子扔过来的黄金,“啧啧,这位贼爷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锭黄金。这来钱如此轻松,看得爷爷我都忍不住想跟着你混了。”

两个爪牙一听,“既然如此,那你快来拜见大哥,以后咱们兄弟四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香喝辣的绝少不了你的。”

“我看你身手应当了得,既然你有这心,咱们从今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快快过来,咱们哥儿几个认识认识。”

何灵心中又是一惊,乱世中真的什么人都能遇得上的,这黑脸汉子若是跟山贼结成联盟,不仅自己和小海死定了,只怕丽娘也要遭难的。

这荒郊野岭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三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阵寒风吹过,原本已经淡化的血腥味,又吹进了何灵的鼻子里。何灵浑身汗毛直立,这是兴哥要找同路人来了?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爷爷我倒是先跟着你们一起,只是爷爷我从小就有个习惯,但凡我看上的东西,我都得拿走。若是我们一起称兄道弟,那只能我做大哥,东西也只能我一人独享。”

这哪里是跟别人混的道理?根本就是黑吃黑啊。

两个爪牙推了一把山贼头子,“大哥,怎么办?”

山贼头子到底是提刀杀人的狠角色,“这位兄弟,咱们哥几个好言好语相劝,又给了你那一锭黄金,原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山不转水转,总有相逢的一天。但兄弟你这要求,哥几个怕是不能答应了。”

黑脸汉子点头,“是啊,爷爷我这怪癖,别说是你们,就是我自个听了都觉得十分憎恶。看来入伙这一条路,咱们是说不下去了。还有一条路,咱们可以试试?”

流氓山贼赶紧问,“什么路?”

山贼头子脚往后一挪,踩了流氓山贼一脚,踩得他龇牙咧嘴直叫唤。

黑脸汉子用手一指两件破棉袄,“今日你们辛苦了,就把这两件棉袄留下吧。当然了,爷爷也不会让你们这样白白辛苦的。方才那几张大饼,你们就不用客气了。那大饼就就水,也能管好几天的。”

两个爪牙还想讨价还价,“大哥,咱们答应不?”

山贼头子咬牙切齿,“答应你妈!操刀子,干死个杂碎!”

说完,提着刀子率先踱步上前,横刀摆出防御姿势,只看黑脸汉子怎么进攻了。

这山贼头子果然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一看黑脸汉子的样子,知道不好对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先观察黑脸汉子的招式。

何灵原本趴在丽娘的背上偷偷张望,看到山贼头子提刀上前,吓得心中又嗵嗵直响。丽娘感觉到何灵的害怕,一把将何灵按在背上,“小泥巴,别看。”

可何灵还是能看得见黑脸汉子的举动,她总觉得这黑脸汉子应该是个大英雄,这时候出现就是为了解救众人的。

黑脸汉子冲三人招招手,“一起上,都一起上,爷爷忙着呢,没空跟你们一个一个磨叽。”

说完划拉一下拉开一个架势,虽然他手无寸铁,但是划拉的这一下竟能感觉到他的拳风。

两个爪牙磨磨蹭蹭地走到山贼头子的身后,挥舞着白晃晃的刀给自己壮胆。

看来这两个爪牙真的是胆小之辈。

黑脸汉子原本想等他们三人挥刀上前,等了一会儿,发现三人离自己两米开外站着防御,叹了口气,“这样还做什么山贼啊。”

一个拧身,从空中飞向三人。

山贼头子一直紧盯着黑脸汉子的举动,一看他腾空飞来,一个侧身挥刀便一通乱砍。两个爪牙哪儿顾得上黑脸汉子,也是看山贼头子做什么,自己跟着做什么,三个人不由分说,挥刀一通乱砍。

何灵赶紧把脸埋在丽娘背上,不忍看到黑脸汉子被乱刀砍死。

却听到“嗵嗵”两声,紧接着两个爪牙“哎哟”的声音。何灵探头一看,也不知道黑脸汉子如何动作的,两个爪牙被踢倒在地。

山贼头子果然厉害,不知他如何挪动的,躲开了黑脸汉子的攻击。

黑脸汉子又晃了晃脖子,活动活动腿脚,拉开架势紧盯着山贼头子。两人对峙一会儿,山贼头子喝道,“你们tm的傻了,上啊!”

两个爪牙被大哥一吼,吓得挥刀又上前乱砍一气,黑脸汉子挥拳如风,腾挪斗转间只听到“嗵嗵”几声闷响,两个爪牙胸前、腿上分别挨了两拳一脚。

山贼头子知道黑脸汉子拳脚上确实有些功夫,趁着他与爪牙纠缠的工夫,运足了劲往黑脸汉子背后狠狠砍去。

何灵一看黑脸汉子根本顾不及自己的后背,心知山贼头子奸计要得逞,不忍再看,又将头埋在丽娘的背上。

耳朵里听到“嗵嗵”两声,然后是两个爪牙惊呼声,“大哥……”

黑脸汉子粗犷的声音响起,“虽说兵不厌诈,你这样偷袭也算大哥所为?”

何灵听到黑脸汉子声音如常,知道他没被砍中,又探头一看。山贼头子摔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提刀点地硬撑着想站起来。

看样子是被黑脸汉子狠狠踹了两脚。

何灵心中大赞,怪不得这黑脸汉子敢赤手空拳孤身一人与山贼对峙,当真是武功了得啊。

山贼头子一看在黑脸汉子拳脚下讨不了好,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了一起,扯过身边健壮妇人,“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砍死她。”

没想到这山贼头子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健壮妇人原本还愣着看热闹,这会儿自己倒被抓过去了,一边拍打着山贼头子,一边哭嚎,“你个不要脸的贼人,既然有胆做贼,就该有胆跟这个大侠比试。打不过你抓老娘做什么?”

山贼头子被健壮妇人劈头盖脸一阵拍打,脾气也上来了,提刀直接在健壮妇人腿上砍了一刀,“你tm给老子闭嘴。”

健壮妇人又嚎了一声,看山贼头子提着刀又想砍自己,想起他砍兴哥时的狠劲,生生把哭嚎声咽了下去。

黑脸汉子看了一眼健壮妇人,又看了看被踹得快断气的两个爪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砍快砍,都砍完了老子还能多拿点东西。”

山贼头子不知道他什么来路,总觉得他之所以动手,是为了侠义之气,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的,“爷爷实话告诉你,这不是爷爷第一次劫道了。爷爷我也是杀人如麻的人,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啊。你既然想救他们,总不能见着他们被我都砍死。”

黑脸汉子从被踹得快断气的流氓山贼脚边把刀捡起来,“要砍快砍,你不砍老子来砍了。谁跟你说老子是来救人的,这兵荒马乱天灾连连的,就许你劫道,不许老子黑吃黑?你tm再不砍,老子从你小弟先砍起。”

山贼头子拿不准黑脸汉子到底什么套路了,想个不死心,又往健壮妇人腿上砍了一刀,“你别过来!”

黑脸汉子说到做到,山贼头子砍了健壮妇人两刀,黑脸汉子捡起刀真的给两个爪牙腿上一人一刀,原本就被踹得快断气的爪牙再被砍这一刀,简直是鬼哭狼嚎了,“爷爷,小的知道错了,我们也是活不下去了才来劫道的。我们本来也是良家子弟,从来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我们劫道也只是想吃顿饱饭啊。爷爷饶命啊,爷爷刀下留人。”

山贼头子自然知道今天遇到狠角色了,拖着健壮妇人又不便行动,只得再喊话,“这个大侠,你要什么拿什么便是,今日放兄弟一马,日后总有相见之日。”

黑脸汉子把刀舞得虎虎生威,似乎玩得很开心,“日后再相见?你一个劫道的,本事如此不堪,今日若是放你一马,是让你在这道上继续滥杀无辜吗?况且了,我一个黑吃黑的贼人,杀了你,也是想拿什么拿什么的,为何要放你一马?”

黑脸汉子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

山贼头子咬着牙,拖着健壮妇人一步一步往后退。

健壮妇人腿上有伤本想强忍着不敢惹他,可他手上明晃晃的刀子就在自己脖子上晃悠,拖着自己走的过程中,险些割伤脖子,忍不住低声哀求道,“好汉大哥,我这里腿脚不便,碍着你行动了,不如你就将我扔到一边,换一个腿脚灵活的。或者……或者你拿了那小孩儿,她个小好操控,不会碍着你的事。”

何灵眼见着山贼头子拖着健壮妇人一步一挪向自己方向走来,正想往后拉丽娘,谁料到这妇人为了保命居然想拿孩子填坑,一时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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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8

山贼头子听了健壮妇人的话,立刻将刀别在妇人脖子上,忙中偷闲地回头看了何灵一眼。这一眼里有考量计较,又狠绝冷漠,这个眼神很明显已经是在考虑健壮妇人随口说出的提议了。

丽娘赶紧拉住何灵,低声吩咐何灵,“小泥巴,快躲远一点。”

山贼头子大喊一声,“小东西,你跑了我就砍死她。”

何灵原本就被吓得手软脚软,山贼头子这一声断喝更是吓得她一哆嗦。但一想到自己的命还是很重要的,虽然她也不想健壮妇人死,可是更不想自己死啊,手脚并用颤抖着往回爬。

丽娘一看何灵手脚并用一通乱爬,这哪里是逃命的样子,一把提起何灵,拖着她就往回跑。

山贼头子一看丽娘拖着何灵跑了,也顾不得健壮妇人了,将妇人往外一推,一大步跨过来,先在丽娘的背上砍了一刀。

幸亏这一刀隔得有些远,再加上丽娘身上的棉袄厚实,只是砍破了棉袄,但这股力量也将丽娘带得扑倒在地。

丽娘这一摔到,连带着何灵也一个扑面倒地。

何灵只觉得有人像提只小鸡一样抓着自己的后背,一下就把自己提到了半空。

黑脸汉子听了健壮妇人的话,已是一个飞身向何灵飘来,但却被健壮妇人中途拦了一步,到底没赶上救下何灵。

山贼头子把刀横在何灵细细的脖子上,嘿嘿一笑,“大侠,你不说随便我砍死谁吗?你这是要救谁呢?退后,退,不然我砍死她。”

何灵被提到半空,双脚乱踢着也四处够不着,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兴哥,尤其是兴哥被砍得几乎断掉、软趴趴歪在一边的脖子。

这是何灵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血腥的杀人场面,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了。

山贼头子嘿嘿一笑,“这个大侠,你到底还是担心这小崽子的啊?退后!让我们走,否则,我捏死这小崽子。”

黑脸汉子冷着脸,“盗亦有道,就算你们劫道这一行,也有取人钱财不伤妇孺之说吧?你行事如此不讲江湖规矩,迟早死于非命。”

山贼头子将刀往何灵脖颈上轻轻一靠,何灵只觉得一阵清凉刺痛略过,本来都要吓晕的又给刺激得清醒过来,这山贼在抹自己的脖子啊!

何灵哇哇大叫起来,“救命啊,我不想死啊,我不能死。”

山贼头子大喝一声,“闭嘴,再叫真砍了你。”

黑脸汉子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山贼头子,“贼子,爷爷劝你一句,若是现在放下这孩儿,兴许爷还能饶你一命。你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可别怪爷爷我手下无情了。”

丽娘看到何灵脖子上那一线血丝,立刻站起来,“好汉哥,你放了这孩子,你捉了我,我动作快些你能省不少力气的。你放心,我自愿给你领道,跟着你们走,只要你放了这孩子。”

山贼头子嘿嘿一笑,“贱人,你当我傻吗?你们都舍不得这小崽子,只有这小崽子才能拿住你们。退后,否则下一刀可就不会长眼睛了。”

丽娘赶紧冲黑脸汉子挥手,“大侠,奴家求您,且让一让,就让他们走吧。这孩子还小,她……她爹娘死得早,原本就是个苦命的孩子。”

黑脸汉子“哼”了一声,“既然爹娘都已经离世,倒不如让这孩子早早下去与她的父母团聚。这世道,她这样的孩子,哪里活得下来?就算今日活下来,明日说不定也饿死了,何必为她如此拼命?况且了,今日这三个贼人若是拿了你们所有钱粮,你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何必呢?”

听了黑脸汉子的这番话,原本沉默着坐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低声议论开来,“是啊,李兄弟,这丫头瘦弱得像只猴儿一般,咱们这是逃难,她哪里扛得住这路途劳顿缺衣少食的。李兄弟,你看看她现在这模样,就算是救下来也是活不成了的。咱们,还是想想以后吧。”

“李兄弟,你跟这丫头非亲非故的,何必为了她拼命呢。就算你自己为她拼命,也不能让我们把钱粮都亏了啊。你想陪她一起死,我们想活啊,我还有妻儿老小在骆城等着我呢。”

“李兄弟,你这一路也算对得起这丫头了,便是这丫头到了地下,她也说不着你一句半句的。你这都是以命相换了,难道你要拿我们众人的命换她一人的命吗?李兄弟,兴哥一路上也算对你有所照拂,就算不报答我们,也不能恩将仇报害了我们啊。”

虽然已经知道丽娘是女人,但众人还是继续沿用兴哥对她的称呼。

何灵几乎都要被他们的逻辑气晕了,自己的命什么时候跟他们的对立起来了?可是,一人一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何灵竟然找不到理由来辩驳。

丽娘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求黑脸汉子,“这位大侠,求你大仁大义饶过这孩子一条命吧。若是一命换一命,奴家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命。饶了她,我用我的命换她的,总可以了吧。”

黑脸汉子摸了摸眼角的伤疤,继续劝丽娘,“这位小娘子,听来这丫头与你非亲非故,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你的性命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这么轻易就为别人送命?”

山贼头子冷笑一声,“你们倒是商量好了没有?再废话,我可宰了这小崽子了。让我们走,现在!”

冲远处哼哼唧唧的两名爪牙喊话,“收好钱粮,我们走!”

两名爪牙没想明白为什么形势逆转,但既然自己大哥开口了,两人也相互扶持着从地上慢慢捡起裹着钱粮的棉袄。

众人一看不乐意了,“大侠,你可不能答应他们啊。救了她一人,咱们这许多人都得死,你既然是大侠,总得掂量一下那边人命更多啊。”

黑脸汉子嘿嘿一笑,“谁说老子是大侠来着,早跟你们说了老子也是个山贼,这是来黑吃黑的。”

山贼头子把何灵脖子上的刀摇了一下,“杀人了啊,杀人了啊,让开!让我们走!”

丽娘看黑脸汉子不肯让道,一时着急,直接挡在山贼头子和黑脸汉子中间,对山贼头子说,“你走,我帮你拦着他。”

山贼头子得意地一笑,“算你识相。”

众人更不高兴了,“李兄弟,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亏我们一路上还照顾你们,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

“你以为这丫头能活得下来啊?这贼子逃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一刀砍了这丫头。反倒是我们,原本活得下来的,就因为你们,我们都得死。”

山贼头子时时防备着黑脸汉子,防止他越过丽娘突然发作。盯着了一会儿,发现黑脸汉子的注意力都在丽娘身上,慢慢地跨过众人,与两名爪牙会合了。

两名爪牙瘸着腿捂着胸,一人手上提一件破棉袄,相依相靠地挤在山贼头子身边,“大哥,咱们要带着这丫头走?”

山贼头子一手提着何灵,另一手还提着刀,又被他们二人挤靠着,活动十分受限,一挥刀柄推了一把左边的爪牙,“自己走,我手上提着咱们的命根子呢。”

正准备用刀柄推右边的爪牙,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袭来,提刀正要抹何灵的脖子,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将瘦小的何灵压了个结结实实。

两边的爪牙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哥轰然倒下,从头到背几乎被劈成了两半,漫天的鲜血喷洒开来。

两名爪牙噗通一声赶紧跪下,“爷爷,大侠爷爷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侠爷爷,饶我们一条狗命吧,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啊。”

黑脸汉子也不嫌血污肮脏,扒拉开山贼头子的尸体,将被淹没在血泊中的何灵挖了出来。

原本兴哥被杀的血腥场面就已经将何灵吓了个半死,更何况山贼头子是在自己面前被杀掉,自己满鼻子都是他热乎乎腥臭的鲜血味。

何灵连声“啊”都没喊出来,就晕过去了。

丽娘狂奔过来,看了一眼黑脸汉子手上的何灵,着急地哭喊着,“小泥巴,小泥巴,你没事吧?”

黑脸汉子看丽娘着急的样子,似乎是安慰丽娘,“啪啪”两耳光照何灵脸上打去,又掐了何灵两把,何灵还是没醒。

丽娘伸出袖子将何灵脸上的血污抹去,又掐了一会儿何灵的人中,又是拍拍何灵的后背,折腾了好一会儿,何灵“哇”地一口吐了。

丽娘长吁一口气,一把抱住何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黑脸汉子看了看丽娘,奇怪地说,“若不是看你年纪尚轻,我都以为这丫头是你孩子了,怎么对她如此上心?”

丽娘一边给何灵擦脸,一边回答,“我答允过她娘亲,一定要护住她性命。既然答应了,我怎么样也要做到的。”

黑脸汉子轻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把承诺看得这样重要的,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重情重义之人。小娘子,你叫什么?”

丽娘看了看黑脸汉子,轻声回答,“丽娘。”

黑脸汉子低声重复一遍,“好名字,我记住你了。”

转身抓过爪牙手上的两件棉袄,又在两名爪牙的腿伤上一人又砍一刀,“今日饶你二人一命,日后若是为非作歹,定取你二人狗命。”

原本看了山贼头子凄惨的死状,两名爪牙还以为自己定然命丧当场,想不到竟然能留自己二人活命。

虽然腿上疼痛难忍,两人都龇牙咧嘴想高声呼叫,但听到黑脸汉子居然饶了自己性命,哪里还顾得上伤痛,赶紧给黑脸汉子磕了两个头,相互搀扶着走了。

众人一看黑脸汉子居然放过了两名爪牙,有些不高兴了,“这位大侠,都说除恶务尽,你今日放了这两名山贼,指不定下一波难民就会遭了他们的殃。你一时心软,说不定就有无辜要命丧他们之手。”

“他们也是罪该万死之人,竟然敢劫道。兴哥就是因为他们死的,他们也该为兴哥偿命。”

黑脸汉子冷着脸扫了众人一眼,“啪”的一下把手中还滴着鲜血的刀扔在地上,“谁要去取他二人性命只管追上去,他二人腿上有伤,必定行走不便。看他二人身手,你们拿了武器,定能胜过他二人。”

众人一看黑脸汉子怒了,又想到他头先说的“黑吃黑”之类的话,看他刀砍山贼头子的狠劲,惹了他,只怕比山贼头子更可怕呢。

一个个假装没说过“除恶务尽”之类的话,纷纷感谢黑脸汉子救命之恩。

一时间气氛顿转,一人一句,“感谢大侠救命之恩,还请大侠留下姓名,日后定为大侠立长生牌位。”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恭祝大侠日日平安,长命百岁。”

“大侠救人不图回报,小人一家老小定为大侠念经诵佛。”

黑脸汉子提着两件破棉袄,嘿嘿一笑,“谁说我不图报了?不图报的事谁会做啊?说了我是黑吃黑,难道我忙活了这半天,还不能拿点报酬?”

众人原本以为戴点高帽子,黑脸汉子就高高兴兴地将所有钱粮还给各人,没想到他竟然还要报酬。

但是毕竟黑脸汉子刚救下自己,如果不拿点钱物给他,怕是要激怒他,一点都不还给自己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陪着笑脸,“大侠若是看得上什么,自然是随便取了去。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小人等的活命钱粮,还望大侠能留个一二,让小人等能逃到安生之处。”

丽娘原本以为这黑脸汉子是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救下众人,只是看众人方才说话不好听故意教训教训他们。

谁知道他还真的打开破棉袄,指着众人,“来,一个个认领自己的东西。”

众人自然识得自己的钱粮,上前辨认后,黑脸汉子竟然没让他们领走。从球形男子的那堆钱粮中取了一锭黄金,球形男子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敢招惹黑脸汉子,陪着笑脸让黑脸汉子拿了黄金,取回自己剩余之物。

黑脸汉子又从消瘦脸的钱物中取了两张银票,消瘦脸哭丧着脸,几乎能拧出水来,但是也一样不敢招惹黑脸汉子。同样陪着笑脸谢过黑脸汉子,取回自己剩余之物。

黑脸汉子发挥雁过拔毛的本事,将每个人的钱物都取了一件。

兴哥已经命丧当场,他的钱粮自然无人敢领,黑脸汉子毫不客气地揣在自己怀里。

到了丽娘领取钱物时,黑脸汉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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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9

丽娘上前把破棉袄中剩下的几张饼子捡起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其中一张饼子递给黑脸汉子,“恩公救命之恩,奴家实在无以为报,只望来生结草衔环。原本这几张饼子也是该孝敬恩公,只是这两个孩子实在太小,若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还得靠这饼子救命。”

说到后来,越来越小声,大概是想到黑脸汉子从别人那里多少都拿了点钱银,他拼劲救下何灵,自己却只能给一张饼子,实在说不过去了,“恩公……他日若能再见恩公,丽娘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说到最后,低下了头,好在丽娘满脸抹得全是黑灰,也看不出她脸色如何。若是洗净了脸庞,只怕这时候也是羞愧难当的。

黑脸汉子盯着丽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又看,忽然轻声笑道,“戏文里不是总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小娘子许什么来生呢,不如现在就跟了大爷我,就算不能吃香喝辣,管保你比现在活得好。”

丽娘愣了一下,没想到黑脸汉子这种时刻还能调笑自己,看看对方表情,一时拿不准他是说真还是玩笑。

“恩公,若是此行只奴家一人,莫说跟随恩公左右听从差遣,便是做牛做马,丽娘也绝无二话。只是,恩公也知道,奴家允诺了小泥巴死去的娘亲,定要护她安稳,无论如何奴家一定会将她送到活命之处。”

黑脸汉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丽娘,摇了摇头,“小娘子也是个不知变通之人,这兵荒马乱天灾**的时节,也只有你才将一句承诺看得如此之重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只怕你以后日子不会顺当,这几个饼子,你还是带在身上吧。你一个人逃难,倒是有三张嘴吃食,原本比别人更艰难些。”

丽娘没想到黑脸汉子没从自己的粮食里抽成,又欢喜又羞愧,“恩公,丽娘也是如今遭了难身无一物,否则奴家断不是这种白白受人恩惠之人。既然恩公今日许了奴家这恩典,只望他日若能相逢,再报答恩公大恩了。”

黑脸汉子看了一眼丽娘被砍得破烂的棉袄,叹了口气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盖在丽娘身上,“若是给了你别人的袄子,只怕我一走,你要受人刁难。你一个年轻女子,衣衫褴褛也就罢了,若是这般衣不遮体,只怕惹人起了别的念头。”

丽娘想不到黑脸汉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连这种细节都能想得到,哽咽着嗓子道谢,“奴家……丽娘谢过恩公。”

黑脸汉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丽娘的脸,听丽娘说话间动了感情,笑嘻嘻地说,“小娘子,既然我救下你这孩儿,又给了你这些恩典,你难道就没有点什么物件儿给我留着做个念想?虽然我也是个贼爷,但我这个贼爷做事也是有些分寸的。若他日我被人拿住了,问我这一生是否真心实意做过一件好事,我还能将救你三人之事说出来。”

“小娘子你放心,贼爷我说救你三人这事,可不是指望不受责罚,只是让贼爷我自个儿能记起,我曾经也是个好人,也曾经不求回报地做过一件好事。”

丽娘知道他其实就是变着法儿地想要自己的随身物品,虽然没有钱粮,但是不值钱的随身物件倒是有的。只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交给一个陌生男子,丽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这理由说得又十分正当,丽娘白白受人恩惠,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想了片刻,确实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好低着头在自己腰间摸了摸,手里握着件物事,不知该不该给他。

黑脸男子看丽娘的表情,知道她手上必定拿了一件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物件。虽然他与丽娘只是初识,但从丽娘肯舍了自己的命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也知道丽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这东西若是送给了自己,丽娘的心思只怕也就明朗了。

黑脸汉子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掌,柔声说道,“小娘子,我知道这物件对你一定是非同寻常的重要。我也知道你不肯拿出来,必定不是因为它值钱,你就不是那种看重钱财之人。你今日若将它给了我,日后我必定能以此寻你。”

黑脸汉子这话说得丽娘更不想给他了,说好的给个念想之物,怎么听起来倒像是私相授受交换信物了。

丽娘手握着物件不肯拿出来,也不说一句话。

黑脸汉子琢磨一下自己所说的话,推测丽娘在担心些什么,拍了拍脑袋,“看我这猪脑子。”

伸手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几乎黑色的丝绒小包,小心翼翼地递给丽娘,“小娘子,贼爷可不是平白拿你这重要物件的。只是今日既然救下你们三人,日后若是你们飞黄腾达了,贼爷我想金盆洗手过点安生日子,只怕要靠你们求生活呢。”

丽娘不解地看了看黑脸汉子,没伸手接。

“以小娘子重义轻财的品性,只怕日后定能飞黄腾达的。若是人人都拿今日之事向你相求,你可怎知到底谁才是真正救下你们之人?所以啊,我拿了小娘子这物件,原是为自己日后留一条路的。小娘子若是不想看贼爷我金盆洗手回头是岸,只管拒绝了我便是。若是希望他日我能走上正道,过上安生日子,就且给我个证物吧。”

丽娘听到这里,还真是无法拒绝了,从腰间把手伸出来,将手中物件递给了黑脸汉子,“恩公,这木钗原本就不值一文钱,若是贸然将它郑重交给恩公,不过是徒增笑料,让人以为丽娘我是这种捡便宜话说的人。只是…”

丽娘看了看黑脸汉子,犹豫要不要将这木钗的来历告诉黑脸汉子,若是说了,反倒显得自己于他有意了。

黑脸汉子打开丝绒小包,掏出里面的一块玉牌,任谁都能一眼瞧出这玉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玉质极差。

但黑脸汉子没有把方才雁过拔毛收捡的值钱首饰给丽娘,而是特意掏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玉牌,显而易见这玉牌对他更为重要。

黑脸汉子将玉牌递给丽娘,咧着嘴笑道,“说起来,咱们也都是一样的呢。这玉牌说是玉,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玉质极差,只怕丢在地上也无人肯弯腰捡一捡的。不过呢,这是我爹爹的娘亲自己做的,送给了我的娘亲。虽然不值钱,倒是有些年头了。”

“我既然说了若是你日后飞黄腾达了,我便凭你给的证物来向你讨个生活。这玉牌给你,既然今日有缘能救下你们三人,指不定他日还有机会能再相逢的时候。若是我能出人头地了,以后我罩着你们。你们凭这玉牌来找我,我给你们安生日子过。”

丽娘低声说,“这木钗是丽娘从没见过的爹爹亲手做的,娘亲交给我的时候,还特意嘱托丽娘,见着这木钗就知道爹爹也是疼爱丽娘的。”

黑脸汉子想不到丽娘给出的也是这般有意义的物件,将木钗握得紧紧的,又小心地将木钗往怀里藏好,“若是这么重要,那我可要藏好了,说不定我日后就靠它能过上太平日子呢。”

丽娘收下黑脸汉子的玉牌,小声说道,“奴家本姓方。”

黑脸汉子念了一遍丽娘的名字,“方丽娘……好名字,以后定能享尽富贵安生。你叫我胜哥好了,我们这种草莽武夫,原也不是该与小娘子结交之人。”

这一番清点钱粮、交换物件,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天已大亮了。但黑脸汉子没开口,众人也不敢自行离开。

黑脸汉子将两件破棉袄都裹在自己身上,朗声喊道,“今日救下各位,原本不是为了行侠仗义,只是为了各位口袋里的钱粮。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你们不必记我的救命之情,我也无须自责取你们钱粮一事。你们若是要去骆城,只怕须得加紧步伐了,沿着这高岗下去,走上官道再行半日就到了。记住了,沿官道走,否则难保你们再遇见些什么贼人。就此别过,各位好走。”

临走,还回头看了看丽娘。

众人等黑脸汉子走得看不见了,才东一句西一句地嚎了起来,“苦命的兴哥啊,这是遭了大难了。”

“兴哥遭了大难,咱们难道不算遭了难吗?平白地少了这许多钱银,以后还怎么过啊?”

“别说以后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你听刚才那贼子说话没,若不走官道,难保还会遇到什么贼人呢,你说咱们这是走不走啊?”

“走啊,怎么不走?不走不是在这里等死吗?这里上不上下不下,谁往那儿一藏,咱们谁能见得着?赶紧走吧。”

“刚才那贼人说还得半日,咱们连夜的工夫算是白费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昨夜好好睡一觉,今日再慢慢行路,也不至于短了这许多钱银。”

说了半天,就没一个人提议将横尸的兴哥掩埋了。

丽娘弱弱地开口,“兴哥也算对咱们有恩,咱们是不是也给兴哥找个安生的地方?就算没有薄棺破席的,至少也给兴哥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众人一听,“若不是他走错了道,我们怎么会跟他一起遭了难?况且了,如今咱们这是自身难保,活人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死人?”

“这女子方才与那贼人说了半天话,眉来眼去的样子,说不定他们商量好了怎么再劫我们一次呢?咱们赶紧走,可不能跟这女子一道。你们听听,好好的一个女子,叫自己李家兄弟,可是心里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呢。”

“说得是呢,你看她护着那丫头的样子,谁知道那丫头到底是不是别人托付给她的?如今这世道,自己的孩儿都不一定能顾得上,哪里还管的着别人的孩子?”

丽娘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念着兴哥的好意,想让兴哥最后有块落脚之地,竟然惹得他们如此猜忌胡说。众人一口一句,自己竟无从辩白。

小海听不下去了,“你们别再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了,要走赶紧走,别到时候再遇到什么事,还赖到我们头上。”

众人一听小海这话,赶紧说道,“原本念着兴哥的好,还想着给兴哥找块葬身之地,这孩子如此恶意驱赶我们,我们也只能先行一步了。”

原本就没打算掩埋兴哥的众人,也不等丽娘再开口哀求,一个扶一个真的走了。

丽娘看着地上兴哥凉透的尸体,又看看躺在小海怀里晕头转向的何灵,叹了口气,“小海,我们怎么办?”

小海把何灵抱到远处找了个土坡靠着,“姐姐,只有我们两人,怕是没办法给兴哥掩埋了,咱们只能找点土石给兴哥遮盖一下了。”

晕乎乎的何灵不知道丽娘和小海忙了多久,只知道最后还是小海将自己抱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边走,丽娘还歉意十足地说,“兴哥是个好人,咱们受了他的恩惠,却不能让他好好上路,真是惭愧啊。”

因为抱着何灵,三个人走得极慢。

小海抱了一会儿,实在没力气了,丽娘又将何灵背在背上。丽娘背累了,又换小海背一阵。这样轮番换了无数次,终于看到了骆城的城门,天也快黑了。

丽娘将何灵放下,轻轻拍了拍何灵的脸,“小泥巴,我们到了,打起精神来,我们有救了。”

何灵因为黑脸汉子当面杀人的冲击,一直都没能回过精神,只觉得鼻息间全都是鲜血的腥味。丽娘拍了何灵半天,看何灵还是晕乎乎的样子,自己也背不动了,干脆拉着何灵的手,“快,咱们赶在城门关闭前赶到骆城,只要能进了城,咱们就有救了。”

希望就在前面,丽娘也不管何灵精神状态如何了,拖着何灵就一路紧赶。

三个人脚不沾地地又行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骆城城门前。

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城门早已关闭,城门口一个难民都没有。

丽娘松了口气,“咱们要是早一点来,也跟着他们都进了城了。今日实在是耽误了,咱们就在这城门根下将就一夜,明日咱们就是最早进城的,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小海有些担心地问丽娘,“姐姐,你看这地上黑黑的是什么?我觉得有点害怕啊。”

丽娘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将何灵靠在墙角,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撕成三份,其中一份明显小很多。

将最小一份留在自己膝盖上,将最大一份递给小海,“别怕,咱们都到了这里,就是得救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今日咱们就放开吃,吃得饱饱的,明日咱们进骆城就能找到活干了。”

何灵歪在墙角,鼻子里依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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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0

丽娘三两口将自己的那一小方饼子吃完,又从腰间取出水壶喝了一口,递给小海。

看看何灵闭着眼睛靠墙坐着,膝盖上的饼子一口没吃,丽娘轻轻摇了摇何灵,“小泥巴,饿了这许久了,你也吃两口吧。咱们明日就可以进城了,不要担心,丽娘总能找到活干的,从今以后不会再过这种缺衣少食的日子了。”

又摸了摸何灵的头,“小泥巴,原是丽娘没用,让你跟着吃苦了,以后丽娘不会再让你受这苦了。”

何灵怎能不知丽娘已经是拼尽全力护住自己了,兵荒马乱天灾**的能一直带着个孩子走,已经是了不得的恩情了,哪里还能怪她让自己缺衣少食。况且了,就算三人都缺衣少食,那也是先少了丽娘自己的。

何灵睁开眼睛,“丽娘,我……我心里难受,我吃不下,我总是闻到一股血腥味。”

其实丽娘自己也是害怕的,虽然一路上总是有人病死有人饿死,但这血腥的杀戮场面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妇道人家,又怎能不怕。

但是三个人中就她一个是算成人,若是她显露出害怕来,这两个孩子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了,只能强撑着假装不怕。

这会儿见何灵这样虚弱的样子,知道她被血腥场面吓坏了,赶紧抱着何灵,“小泥巴,你想想咱们明天进了城,若是我找到活干了,你想吃些什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小泥巴,你一定很久没有吃点心了吧,若是我找到活干,我一定给你买一块桂花糕。我跟你说哦,那桂花糕吃起来香香软软甜糯糯的,保管你吃了一次想两次。小时候,我隔壁那家大娘做得一手桂花糕可真是香甜啊。他们家日子过得真好,大娘桂花糕做得好,大叔木工活做得更好。听说他们家后来还进了京城呢。”

“小泥巴,我跟你说啊,我吃过两次隔壁大娘的桂花糕,那味道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后来听说他们家去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手艺好了,也是可以出人头地的。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以后也是可以进京城的,我的刺绣那可是一绝呢。小泥巴,你看……”

丽娘说着,拉过何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让何灵细细摸自己的手指,“小泥巴,你摸到没有,我的手指是不是跟你们的不一样?这是因为我从小做针线活做得多,手指全都刺坏了。不过呢,现在可没那么容易刺着我的手指了。这方面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我方丽娘做的针线活要是算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所以啊,小泥巴,你放心好了,只要咱们进了城,保管能过得好得很。”

何灵摸着丽娘的手,虽然手指纤细,但是全是刺手的伤口,十分粗糙,看来这丽娘也是个苦命人。忍不住心中暗暗叹气,自己这运气已经够糟糕了,遇到的救星还是个苦命人,看来真不该相信自己的手气。

虽然陈晓峰选的梦很没意思,但是跟现在比起来,那算什么苦啊?

现在这个梦,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啊。

也亏得有丽娘这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然自己刚进梦境就得死掉。

一想到死字,何灵脑子里又浮现出兴哥和山贼头子的血泊中的尸体,忍不住又吐了。

丽娘一看何灵的样子,知道她又想起了杀人的场景,赶紧又讲故事打岔,“小泥巴,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你什么都别想,就听我讲故事好不好?”

何灵吐了一阵,只觉得胃里胀气十分严重,鼻子里还是浓重的血腥味,但是丽娘好心跟自己说话,也是为自己分散注意力,擦了一下嘴,“好,多谢丽娘。”

丽娘摸了摸何灵的头,“小泥巴,你爹娘把你教得这样的柔顺,原本想不到你会吃这样的苦啊。跟着丽娘,让你受苦了。”

何灵赶紧摇头,“丽娘,我娘亲将我托付给你,原本是拖累了你。若不是你如此信守承诺,只怕我连受苦的命都没了。丽娘,今日真的谢谢你,以后也要多谢你。”

丽娘将何灵一把揽进怀里,“小泥巴,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我本没有兄弟姊妹,偏偏遇到你和小海两人,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姊妹了。”

一直闷声不说话的小海这时候才接了一句,“姐姐,谁说你没有兄弟姊妹,我可不就是你的亲弟弟吗?那是如今我年纪尚小,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让姐姐过上官家太太的好日子。以后我一定不让你再这么辛苦,你也不用再拼命去接那么针线活,我就想看着你安安稳稳地养点小鸡、种点花草,日日在家给我们做点饭食即可。”

丽娘伸出手也摸了摸小海的头,“好孩子,姐姐听了你这话,现在就开心了。不过呢,姐姐是个闲不住的命,你若是让姐姐什么都不干,姐姐可闷得慌了。”

小海理所当然地说,“姐姐,你既然跟着我了,日后肯定就是你当家。我每日里挣了钱回来,你得帮我管着,你哪里会闲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丽娘将头靠在小海头上,“小海,姐姐得你这句话,什么都值得了。等明日我们进了城,我去绣坊找份工,凭我的手艺,一定能养活我们三个人的。小海,等姐姐我挣了钱,我就送你去学堂。你跟姐姐不同,姐姐可以不识字不读书,可不能耽误了你的。你若是读了书,以后说不定可以考个状元呢,那时候姐姐才真的放心享福了。”

看丽娘对小海的样子,何灵原以为小海是丽娘的亲弟弟,谁知道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丽娘真是难得的好心人啊,自己活得这么艰难,还带两个别人家的孩子在身边。

说了两句话,丽娘又低声问何灵,“小泥巴,你现在好点没有?想不想吃点东西?咱们一整天没吃东西,你也该吃点了。”

何灵刚进梦境就遇到这种终生难忘的血腥场面,即使这肉身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但是内心上下翻滚,一个不注意又想到那场面,哪里还吃得下?

一听到这话,何灵又觉得胸中一阵翻滚,赶紧对丽娘说,“丽娘,我真不想吃。反正明日咱们进了城,等你找到工,我们总有吃的,到时候我再吃吧。丽娘,我现在心里难受,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丽娘心疼何灵小小年纪就遇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又想到她父母皆亡,原本衣食无忧天真活泼的一个孩子,阴差阳错跟着自己这样一路逃难吃尽苦头。

既然何灵想听些其他事,也就跟她说说话,让她暂时忘掉这些糟心事,等她今夜安心睡下,明日再醒来就好了。

压低声音轻轻柔柔似说故事一般,“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小没见过我爹爹,只跟着我娘亲一起长大。孤儿寡母的,总是会受人欺负的。好在我娘亲也算是个泼辣的人,才能护得住我安稳长大的。其实我还有位叔叔的,但是我那叔叔也是个不成器的。原本我们孤儿寡母的都已经受了旁人的欺负,这位叔叔平日里不干正事偷鸡摸狗的也就罢了,被人捉住了打一顿伤筋动骨的,他就一准跑到我们家里来。娘亲念及亡夫的亲情,每每好吃好喝照顾着他。可他就不是个东西,在外面偷不成了,趁着娘亲和我外出忙碌接活,总是将我们家中细软一卷而空。”

“若不是他,我跟娘亲虽然过得辛苦,但总能攒下点家底的。唉,可他终究是我的亲人啊。旁人能将他送到官府,或者将他狠狠打一顿,我们又能如何呢?这到底是方家的亲人啊。可是,他就这般偷鸡摸狗,总有出事的一天。那一日,我和娘亲刚好从另一个村庄回来,那村庄里有一户人家,听说娘亲和我的绣技了得,托了我们去绣一幅百鸟朝凤图。等我们忙完三个月绣完了回来,那一日刚好看到集市上有一人被众人群殴重伤了。当时我们只当作寻常事,后来才发现竟是我叔叔。等到娘亲和我送他就医时,为时已晚。爹爹唯一的亲人,就这么也走了。”

何灵没想到丽娘的身世如此可怜,使劲捏了捏丽娘的手。丽娘还以为自己说了半天话,何灵该是睡着了的,谁知道她竟然默默地听自己的故事,也捏了捏何灵的手。

“小泥巴,咱们说点开心的事吧。我叫方丽娘,这是我娘亲给我的名字。我娘亲说,丽娘、丽娘,这名字听起来热闹些,日后我一定会有一个大家庭,一定会有一堆儿女的。我娘亲命苦,娘家也是人丁单薄,偏偏爹爹又早早去了,她一生过得凄苦。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怨天怨地,只说只要咱们好好地活下去,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娘亲说,只要我能好好地干活,以后我一定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能跟我白头到老的人,我跟他一定会生很多孩儿,等我老了,一定儿孙满堂的。”

“我娘亲从来都不会骗我的,她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人,我也觉得我以后一定能过得很好很好的。我要好好地找个绣坊,认认真真地织绣,只要我好好干活,我总能遇到一个老实厚道的人。我不求他多富贵,只要他肯跟我一起好好干活,慢慢攒钱,我们一定能过得很好的。我以后要生养三五个孩儿,我要给他们做隔壁大娘的桂花糕,那桂花糕可香甜了,他们一定也会爱吃的。隔壁大娘已经教过我怎么做桂花糕了,我虽然还没来得及做一次,可是我总不会忘记桂花糕怎么做的……”

这一晚上,丽娘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很多,有些是她过去的事,都是让何灵很心疼的故事;有些是对未来的畅想,这让何灵觉得很安心很美好。

即使丽娘遭遇了那么多生活的苦难,她依然对生活保持了炽热的情感,依然相信自己的未来。

这给了何灵无限的信心,生活再多难,只要能熬下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不时地,小海也会插一两句话,也想跟丽娘一样,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迷迷糊糊中,何灵似乎已经忘了现在正在逃难,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苦难等待着自己,反而相信丽娘和小海给自己描绘的那些美好的未来。

终于,在丽娘低声的述说中,何灵睡着了。

因为畅想未来实在是一件温暖又美好的事,虽然都累了一整天,丽娘、小海和何灵三人很晚才睡着。三个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即使是寒冷的早春,依然睡得十分香甜。

何灵一夜无梦,直到一阵喧嚣声把三人吵醒。

丽娘率先被吵醒,赶紧摇了摇靠在自己身上的小海和何灵,“小海、小泥巴,醒醒,快醒来,天都亮了,城门要开了,咱们赶紧去守着。进了城,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何灵累了一天睡得十分香甜一点都不想起身,但是一想到这个梦跟别的梦不同,立刻清醒了。小海昨天背了何灵很长的路,也是累坏了,此刻丽娘摇了他半天才揉着睡眼迷蒙的眼睛醒来。

何灵、小海什么都没有,自然不需要收拾什么。丽娘把何灵没吃的那一小方饼子小心翼翼地藏在腰间,又将水壶挂好,拉着何灵向城门走去。

此时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难民,大家一边拍打着城门,一边哀求,“守卫大哥,求求你们开开门吧。我们不是贼匪,只是家乡连年大旱,实在是遭了难,才逃到这里的。守卫大哥,你们开开门吧,我们都是正经人家,不会为非作歹的。”

“兵大爷,求求你们开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实在是苦头吃尽了的。”

“守卫大哥,你们若是开门让我们进了城,咱们必定会报答你们的。”

一群难民昂着头拍着城门求城门头上的守卫,守卫却充耳不闻,只当不见。

丽娘拉着何灵和小海挤了半天,也没挤进人群。在后面看不见为什么天已大亮城门依然不开,丽娘着急了,“各位大哥,这城门怎么还不开呢?”

旁边挤着的难民哭丧着脸,“我们走了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头,原是指望能在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不开门呢?”

丽娘重复一句,“对啊,为什么不开门呢?”

前面的难民还是拍着城门苦苦哀求,丽娘等人在后面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也着急地喊着,“开门啊,守卫大哥,请开门啊。”

何灵鼻子里还是闻着一股血腥味,左右扫了一眼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错觉,是真的有血腥味。

而且这血腥味不是自己身上的,是这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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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1

丽娘还在人群中往前挤,进骆城是一直以来支撑她坚持下来的信念,这一路受了多少苦她不在乎。她手艺好,只要能进城找到活干,她就能活得好,还能养活小泥巴和小海两个孩子。

就是昨晚她都还在畅想未来的生活,连小海去学堂求学后考状元以后娶妻生子都想了一番,所有的美好设想都建设在能够进得了城,才能找得到活,才能好好活下来。

可是,现在天已大亮,这么多难民聚集在一起,哀求了这么半天,城门上的守卫依然当作看不见,毫无反应。

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丽娘几乎是要崩溃的。

何灵顾不上前面拍门苦苦哀求的难民,她鼻息间闻到的浓重血腥味不是心理感觉,低下头四处寻找起来。

这一找寻,何灵只觉得心中一寒,昨夜赶到城门口时已经有些晚了,再加上自己被惊吓过度晕头转向,哪里顾得上观察四周?

这会儿众多难民全都无法进城,自己鼻子里又总是闻到一股血腥味,低头找寻才发现地上有一团团、一滩滩、又有些星星点点的暗黑污迹。

何灵不知道这些暗黑污迹是什么,用脚蹭了蹭,似乎还没干透,只觉得有些黏糊糊的粘脚。

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拉了拉小海。

小海紧贴着丽娘,也跟着激动地叫喊着,“守卫大爷,请开门啊,我们都是良民,我们这是遭了难了,请开门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何灵拉了拉,小海不理她。

何灵再用脚碾了碾地上的暗黑污迹,越来越怀疑,忍不住狠狠拽了小海一把。

小海被何灵拉得转了身,不高兴地喊,“小泥巴,你干嘛呢?别闹了行不行?”

何灵被小海黑着脸吼了这一嗓子,有些愣住,但想起他和丽娘昨晚说的那些话,想起他和丽娘一路上受过的苦,知道他已经懂事,这是心疼丽娘,也不怪他心急了。

但是这事实在有些可疑,何灵又拽了拽小海的棉袄,“小海哥哥,你看。”

城门一直不开,丽娘着急,小海也跟着着急的,原本不想搭理何灵,但是何灵一直拽自己的衣服,小海终于回头问她,“什么事啊?你怎么了?”

何灵招了招手,小海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小泥巴,你被捣乱好不好,咱们今天要是进不了城,那可就要倒了大霉了。”

何灵指指地上一团团、一滩滩暗黑的污迹,附在小海耳边小声说,“小海哥哥,你先别着急,你看看这是什么?”

原本小海根本不会在意地上这些污迹的,但是何灵几次三番地骚扰自己,又看她说得一本正经,无可奈何地问,“小泥巴,你想说什么?”

何灵在小海耳边轻声说,“小海哥哥,可能……咱们进不了城了。”

小海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咱们辛辛苦苦熬了多久才走到这里的?这是骆城,可不是哪个地主老财家的后院,凭什么我们进不去?”

何灵心想小海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能不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小海哥哥,你看这些难民越来越多了,只看一眼,你就知道咱们这些人都不是贼匪。可是,为什么城门一直到现在都不开?若是会可怜心疼我们,城门早就开了,怎么会一直装聋作哑?”

小海看一看慢慢聚集在城门外,越来越多的难民,虽然不愿意相信何灵的话,但又实在解释不通为什么还不开门,“小泥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灵指了指地上一团团的暗黑污迹,“小海哥哥,你去试试地上这些污迹,可会觉得有异常?”

小海不明所以地用手指蘸了蘸一团暗黑污迹,伸手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立刻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两个手指捻了捻,原本暗黑的污迹,变成了暗红。

小海立刻明白了这暗红是什么,震惊当场,傻眼了。

何灵摇了摇呆若木鸡的小海,“小海哥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小海目光呆滞地转向何灵,“小泥巴,这是为什么?”

何灵担心惊到周围难民,小声附耳说道,“小海哥哥,只怕我们今日是进不了城了。不单单是今日进不了,只怕昨日来骆城的,也没能进得了城,以后来骆城的难民,也进不了城。”

小海还是不相信,“为什么啊?我们是良民啊,我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只是遭了天灾啊。这是为什么啊?他们不是我们的父母官吗?为什么不肯帮我们?”

何灵叹了口气,“小海哥哥还记得当初我们从顺城逃难出来时的情景吗?咱们方圆几十里全都大旱三年,难道顺城的父母官不知道我们过不下去吗?可是,他一样要收我们的重税啊,缴不上税的不也一样关进大牢、后来竟当众鞭死?大旱三年,谁不知道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可有帮我们一丝一毫?没有。”

小海摇头,“那不一样啊,那姓姚的狗官狼心狗肺坏了心肠,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这是骆城啊,这不是顺城。”

何灵眼神有些悲伤,“小海哥哥,大概也是因为这骆城的父母官想要保护骆城的老百姓才不肯打开城门的。”

小海拒绝相信,“既然他是个好官,既然他要保护骆城的老百姓,那肯定也会体恤我们的。我们也是百姓啊,就算我们不是他骆城的百姓,我们也是这大清朝的老百姓啊。我们遭了难,这又不是我们想的。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好人,我们进骆城又不会为非作歹,怎么就不让我们进去呢?”

何灵指了指地上一团团的血污,“小海哥哥,我们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们是不会为非作歹。可是,顺城方圆几十里大旱三年,就算朝廷不知,这骆城离顺城不算太远,又怎会不知呢?这些年,顺城多少流民四处逃亡,只怕这骆城初时也是接纳了不少难民的。可是,这两年不光顺城,只怕大旱已经蔓延了。这么多逃亡的流民,哪个城都容不下啊。咱们是好人家的孩子不会为非作歹,可是总有人为生活所迫沦为贼寇的。就算不是贼寇,骆城一年有多少收成,能够这么多张嘴吃喝的?”

小海盯着地上的血污看了又看,“难道……难道……不可能啊,就算他们不开城门,也不会这样狠心的啊。”

何灵摇摇头,“若是难民越聚越多,任由这么多流离失所穷途末路的人在这里聚集,只怕到最后要爆发大事件啊。每个人都想活下来,若是他们一直不肯开城门,这么多难民,若是谁大喊一声,会不会强攻城门?”

小海眼中显出惊恐之色,这个念头确实是他压在心底尚未开口一闪而过的最后怨念,何灵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如果按照何灵所说,难民越聚越多,久候城门不开,绝望的难民难道不会有自己这样的想法?

若是难民真的群起而攻城,虽然大家都手无寸铁,但若人越来越多,只怕这城门也不能久久不开的。

那最后……小海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血污。

何灵知道小海现在已经相信城门是不可能开启了,更相信若是难民再多一些,只怕真的会有恶**件发生的。

若是恶**件发生,骆城的父母官为了保护骆城,流民难民最后会沦为暴民贼寇。

也许,这就是地上这一团团、一滩滩血污的来历。

小海抓住何灵的手,“怎么办?小泥巴,我们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她可没想过进不了城的。若是我们……若是我们继续待在这里,若是守卫真的大开杀戒,我们怎么办?”

何灵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她知道有命活下来才能有未来。

若是在这里被射杀身亡,那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想起初时丽娘所说的,若是进不了骆城,可以继续往下走,只要过了溧河,总有新的希望,“小海哥哥,咱们得把这事跟丽娘说一说,我们过溧河。”

小海看何灵坚定的眼神,慌乱的心情暂时平静下来,“过不过溧河先不说,咱们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说。”

说完这话,小海将何灵往后一推,“小泥巴,你去外面躺着,我去把丽娘姐姐叫出来。”

何灵知道他的意思是用苦肉计将丽娘骗出来,点点头真的找了块没有血污的地方躺了下来。

小海拼命挤进人群,拉着丽娘的衣服,“姐姐,小泥巴不行了,你快来看看。”

丽娘原本跟着人群叫得声嘶力竭,小海拽她都没空搭理,但一听到小海这句“小泥巴快不行了”,立刻回头找寻何灵,“小泥巴在哪儿?小海,小泥巴怎么了?”

小海拉着丽娘,“姐姐,你快来看看小泥巴吧,她快不行了。”

这话可比跟丽娘解释骆城为何不开门要有效得多,丽娘顾不得再跟着叫喊哀求开城门,从人群中拼命挤了出来。

一看何灵真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丽娘三两步扑到何灵的身边,伸出手颤抖着问,“小泥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上有伤了?是不是哪里有我没看出来的伤啊?”

何灵睁开眼睛,装作虚弱的样子,“丽娘姐姐,我……我……”

丽娘一把抱住何灵,“小泥巴,你怎么了?你再撑一撑,等咱们进了城,我给你找郎中。”

何灵指了指昨夜三人待的墙角,“丽娘姐姐,你抱我过去休息一会儿。”

丽娘回头看了看越来越多的难民,脸上全是不舍和焦急,可能还在心疼待会儿城门开了,自己没办法早点进城。

但是看何灵脸色惨白的可怜样,又不忍心让她就这么在寒风中躺着,咬咬牙抱起何灵,“罢了,咱们最后再进城好了。”

抱起何灵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角落里,将何灵靠在墙上,先摸了摸何灵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了口气。

又准备扯开何灵的衣服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何灵一把拉住丽娘的手,“丽娘,你听我说。”

丽娘拉开何灵的棉袄,“小泥巴,你跟我说说,你身上哪里痛?我看看要不要紧。你不要害怕,有丽娘在,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过你娘亲,一定护你周全,你不会有事的,你娘亲在天上看着你的。”

何灵眼中几乎流下泪来,就算到了最为难的时刻,丽娘始终记得自己答应过小泥巴娘亲的话,即使她昨夜设想了无数进城后的新生活,可是看到何灵不舒服,她还是先顾何灵。

就是因为丽娘如此重情重义,何灵不能让她有意外啊。

何灵按住丽娘的手,“丽娘,你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你听我说。”

丽娘看何灵脸色郑重得不像个孩子,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小海,小海也对她点了点头。

长吁一口气,“没事,小泥巴,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咱们不着急。”

虽然说着不着急,还是忍不住探头出去看看越来越多的人群。确定城门还是没开,丽娘有些焦急又有些放心。

何灵轻声说,“丽娘,咱们今日是进不了城了的。”

丽娘听了何灵这话,显而易见的不相信,“小泥巴,你不要担心,虽然现在城门没开,但是等一会儿总会开的。咱们昨天说过的话,一件一件都会成真的,你不要怕,丽娘不会让你再受苦的。”

何灵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丽娘,咱们过溧河吧。”

丽娘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难民,又摸了摸何灵的额头,“小泥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难受?不要紧的,咱们进了城就找郎中给你看病。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溧河咱们不去了的,你不要害怕,咱们不去溧河。该受的苦,咱们都受完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到丽娘的手背上,丽娘抬手给何灵抹了抹眼泪,“想哭就哭一会儿,等哭完了,以后咱们都要笑着过好日子的。”

何灵将丽娘粗糙的手心按在自己脸上,哽咽着说,“丽娘,咱们今日进不了城的。不止今日进不了,明日也进不了,以后都进不了的。”

丽娘自然是不信的,“不会的,小泥巴,你这是受了惊吓才会担心的,咱们能进的,很快就能进的。”

何灵抬起泪眼,“小海哥哥,你跟丽娘姐姐说吧。”

丽娘回头看了一眼小海,发现小海也是一脸悲伤,瞬间震惊了,“小海,你知道些什么?”

小海跪在丽娘身边,带着哭声说,“丽娘,咱们进不了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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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2

丽娘有些不高兴了,“小海,别胡说。小泥巴那是昨日受了惊吓,你该得好好劝解妹妹,怎么能跟着妹妹一般灰心丧气呢?咱们这一路走来,不都是靠着一股信念才熬过来的?”

小海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到丽娘眼前,“姐姐,你看看我手上这是什么?”

丽娘粗略地瞟了一眼,“小海,你昨日抱小泥巴沾的血迹怎么也不擦干净呢?”拉过小海的手,擦了擦,“小海,咱们进了城,可得都注意一下了,不可再像逃难这一路这般敷衍了事的。你以后是要进学堂求学的,可别让人笑话了你。”

小海任由丽娘拉过自己在脸上手上擦了又擦,“姐姐,你听我说,这血迹……不是昨日抱小泥巴沾上的,是刚才在城门外沾上的。”

丽娘愣了一下,“这城门外哪里有血迹让你沾上,可别乱瞎说。”

小海拉住丽娘探头往外一看,“姐姐,你看看地上,那一滩一滩黑乎乎的东西。”

丽娘的动作明显滞住了,“小海,你想说什么?”

小海声音也哽咽了,“姐姐,咱们进不了城的了。那地上……那地上一滩一滩黑乎乎的东西,是昨日……是昨日逃亡至此的难民……”

丽娘惊得捂住了嘴,“不可能。他们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走得这么远?而且沿途咱们都没有遇到受伤的难民,怎么到此地了反而伤重至此?”

小海看丽娘还没明白,只能点明,“丽娘,他们不是在途中受的伤啊,他们是在这城门外被射杀的。你看看地上的血迹,那不是一个两个人受伤会留下的血迹,必是多人受伤或者死亡才会有这样大量的血迹。而且,那血迹尚未干透啊。”

丽娘脑子不够用了,傻在当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小海将何灵方才的说辞细细给丽娘又说了一遍,原本小海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可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死了心。

丽娘听完后,瘫坐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走了这么久,这都到了,不会的。”

何灵抹干眼泪,拉住丽娘,“丽娘,你若是不信,咱们先在这里等着看看。我也希望……我也希望我们都错了……走到现在,我也不想再去溧河了。”

小海从另一边拉住丽娘,“姐姐,咱们在这里看一看。若是我们猜错了,待会儿城门开了,咱们还是能够去进城的。了不得,咱们稍微晚一点进城就好。若是……若是被我们说中,那站在城门外,只怕……只怕……”

小海没说完,但是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设想过所有进城后的美好生活,现在被生生切断了,丽娘一言不发地瘫坐在地上。

可是小海和小泥巴都如此确定,丽娘不敢用三个人的命去赌。

外面难民越来越多,原本只是拍着城门齐声哀求守卫开门,现在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丽娘虽不愿意相信,却能听到有难民大喊,“左右都是活不下去了,这骆城如此不近人情看着咱们死到临头都如此见死不救,活不下去大家都别想活了。”

“咱们只是流民,又不是为非作歹的凶徒,如此防范我们,这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渴死在城门外啊。”

“怎么办?官老爷们在城里吃香喝辣活得如此好,却眼睁睁看着我们受死。都是一条命,难道我们的命就这么贱吗?”

过了一会儿,有难民开始回头搬来路上的巨石,一块一块向城门砸去。

开始只是一个两个难民,再后来,越来越多的难民情绪激动了,巨石搬完了,小石块也捡了起来,不仅砸城门,还开始往城门上站岗的守卫扔石头了。

一直充耳不闻假装听不到看不到的守卫,也有被难民砸中一两下的。

被砸了总不能再假装看不见听不到了,守卫又不能擅离职守,只能冲城门下难民喊话,“你们这群暴民,这是想要做什么?”

丽娘听到守卫完全无视逃亡难民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模样,一开口直接将难民定性为暴民,有些清醒过来了。

按说他们也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平日里对普通来百姓虽说有些官家气,但绝不会开口就给老百姓戴个暴民的帽子。

如此来说,可能是有人已经提前给他们说过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喊出“暴民”二字。

若是再对峙下去,只怕真的小海小泥巴猜测的,不只是暴民,而是流寇贼人了。

丽娘这会子有些清醒了,可是眼神却又绝望又悲伤了。若是骆城进不了,就算过了溧河,又能进哪个城了?

况且,如今自己身上只得这几张饼,能不能坚持到溧河都是两说啊。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能不能活下来啊?

到底该怎么才能活下来。

何灵知道丽娘心中十分悲伤,自己心中也是又悲伤又绝望。没想到一进梦境就遇到这样的天灾**,不是说了自己是主角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主角?到底该怎么活下去啊?

外面的流民情绪越来越激动,不用探头都知道他们群情激愤只恨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了。若不是城门结实无法撼动,只怕这些流民已经将城门都砸破,将见死不救的守卫当场教训了。

丽娘看着群情激动的难民,心里越来越凉。若是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只怕真的应验了小海小泥巴的猜测。

可是,已经过了正午,城门依然没有开启,这也符合小海小泥巴的猜测啊。

城门是不会开启了,难民是进不了城了。

就算守卫不射杀难民,只要难民进不了城,那又能如何呢?

就在人头攒动群情激动的时候,忽然难民群中有人高喊一声,“都安静,有官老爷来了。”

从何灵的角度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丽娘忽然站起来,想要往外跑的动作告诉何灵,有管事的人出现了。

何灵赶紧喊道,“小海哥哥,拉住丽娘姐姐。”

虽然小海也很想跟着跑出去看看什么动静,但是更担心接下来发生可怕的事件,一把拦腰抱住丽娘。

这一下可真是用尽了全力,丽娘挣扎了半天也挣不脱,着急地说,“小海,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现在管事的人来了,咱们跟着过去看看,他们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的。说不定咱们再求一番,他们就能把城门打开了呢?”

小海紧紧抱住丽娘,“姐姐,姐姐,你先冷静一下,你若是想看情况,探头出去看看即可,万万不可挤到人群中去。你忘了我们刚才所说的?就算是开了城门,咱们走在最后也不打紧的,也没听说骆城有开仓布施的好事,晚一刻进城看看情况再说。”

丽娘挣脱不了,听小海说得有理,站直了身子探着头往外看,“小海,我看大家这样子,只怕城门就要开了呢。可能……可能我们都想错了呢?身为父母官的,就算再狠心的,哪里会有看着老百姓就能射杀的?”

小海始终不放手,“姐姐,咱们先看看,先看看。”

站得远了,既看不到城门上的管事人什么表情,也听不到那管事人说些什么,丽娘十分着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会儿有紧张起来。

小海提醒丽娘,“看大家的表情,如果有好消息,大家一定欢喜的。若是大家还是这般愁苦愤怒,咱们先别去。”

丽娘一听,也是很有道理的,仔细观察难民群中那个领头之人。

那领头的难民头子身形高大但脸如刀削极为消瘦,此刻他一手举起来,众难民看他手势都安静下来。

从领头之人的动作表情来看,也是个热血有气魄之人,丽娘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有人能够替大家站出来说话,总好过一人一句吵吵嚷嚷。

不知道城门上的管事人说了些什么,领头的难民高声喊道,“官爷,小民们都是从顺城附近一路逃难而来,这一路上我们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实指望能够在骆城暂避这场天灾啊。还请官爷看着小民众人一路奔波,体恤小民啊。”

“官爷,小民等人都是庄稼人、手艺人,原本都是老老实实干活过日子的。如果不是顺城三年大旱,我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生养了一辈子的顺城啊。实在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小民等人才逃了出来。请官爷行行好,给小民一条活路,打开城门,让小民等人能暂时避避天灾啊。”

众位难民听到领头难民这番话,如同有人指挥一般上下齐声喊道,“请官爷行行好,给小民一条活路啊。”

男女老幼一齐喊出这一句“给小民一条活路”,还有人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起了头。

这场面实在过于凄凉又震撼,丽娘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喊,“请官爷行行好,给小民一条活路啊。”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领头难民一抬手,所有难民都收了眼泪和哀求之声,静静地听城门上的管事人说话。

丽娘自然是听不到的,只能紧盯着领头难民的一举一动来看事态发展。

大概是管事人说完了话,难民群中有些骚动,“为什么不开城门?”

“这不是要让我们活活饿死啊?”

“我们不是骆城之人,但我们也是正经老百姓啊,凭什么我们不能活下来?”

“这是让我们往哪里走啊?再走,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不走,我们就要进骆城。”

领头难民又一抬手,让骚动的众位难民安静下来,朗声喊道,“官爷,我们走到此处已经是弹尽粮绝了,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让官爷这样为难。骆城的老百姓自然是要过日子的,可是这天灾**当前,大家都是人,都该齐心协力一起度过难关的。官爷,你就行行好,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会记您一辈子的恩情。”

众位难民又跟着喊起来,“我们也要活下来啊,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官爷,请你行行好,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喊了一阵,领头难民又一抬手,大家又安静下来听城门上的管事人说起了话。

说了一会儿,丽娘注意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愤愤不平、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似乎仍然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似乎管事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领头难民双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众位难民忍了又忍,还真的没有说话。

领头难民高声说,“官爷,我们不是流寇贼匪,我们是货真价实的老百姓啊。你若是不信,你可以看看我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模样、看看我们这老弱妇残疲惫不堪的人群,你看看我们,你就知道我们都是遭了难的老百姓啊。我们不是流寇、也不是贼匪,官爷啊,说话要讲良心的,哪里有这样的流寇贼匪?”

众位难民也跟着喊起来,“我们是好人啊。”

“哪里有这种老弱病残的流寇贼匪啊?”

“官爷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丽娘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流寇贼匪”……他们真的开始诬陷难民是流寇贼匪,难道……

小海感觉到丽娘已经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抑制不住地浑身抖了起来,赶紧安慰丽娘,“姐姐,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呢,他只是找了个理由不让大家进城。不让进就不进吧,大不了咱们继续往下走。骆城不让我们进,总有愿意让我们进的城。”

丽娘抖得身上都软了,喃喃低语,“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若是进不了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过不了溧河了,就算我们能过了溧河,哪个城能让我们进呢?我们怎么办?”

小海紧紧抱住丽娘,轻声安慰,“姐姐,没事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事的。”

大家骚乱了一阵,又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城门上管事之人又开口说话了。

只是这管事之人越说,难民们的脸色越难看,不仅脸色难看,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我们不是流寇,我们更不是贼人,凭什么你一开口就说我们是贼人?我们是好人。”

“你们过着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怎么心这么歹毒。不让我们进还编排我们是流寇贼匪,这是要让我们现在就死在这里吗?”

“你若是敢射,你们就射,我们不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敢做这逆天之事。”

“我们就不走,我们不仅今日不走,明日我们还不走,我们都不走。你若是敢逆天而行,你就射啊。”

有人喊了一句,“兄弟姐妹们,咱们横竖是活不成了。咱们今日若是进不了骆城,以后哪个城也不会让我们进的,与其忍饥挨饿辛辛苦苦走到下一个城去送死,不如我们今日就跟这狗官拼了。他若是敢射杀百姓,我就不信朝廷还能让他安安稳稳做这个官。”

丽娘抖得已经站不直身子,慢慢瘫倒在地,何灵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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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3

虽然三个人都没有再探头往外看,可是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何灵闭上了眼,也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先是众位难民的各种叫骂声,“狗官,你今日若是有胆,你就放箭试试?”

“你tm的吃着老百姓的民脂民膏,还能做出这种杀人放火之事,你才是贼寇。”

“官老爷啊,我们真的不是流寇贼匪,你看看我们的老弱病残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贼人啊。”

“狗官,你再敢胡说八道,爷爷我今天就取你性命。”

又有人哭喊着哀求,“开门啊,官爷,你们行行好,开开门吧。小民的孩儿已经快不行了,哪里还能撑到别处啊。官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有难民高喊,“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个死。”然后听到有人捡起石头砸城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阵风声刮过,然后就是一阵阵惨叫声、哀嚎声。

“娘,娘……我们走,我带你走。”

“狗官,你当真敢射杀百姓,你就不怕有人将这人间惨剧上报朝廷?”

“爹……”

“走啊,走啊,别管我……”

何灵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双耳,将头埋在双膝间,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是个梦,这是个梦,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要离开就好了,只要离开就好了。

丽娘、小海早已经连滚带爬地缩回到墙角,小海抱着丽娘,丽娘抱着何灵,三个人抖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丽娘目光呆滞地抱着何灵,一点反应都没有。小海靠在两个人身上,也一言不发。

何灵依然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丽娘怀里,只希望这场噩梦赶紧结束。

一阵寒风吹过,又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来。

又过了许久,只听到城门一声巨响,似乎骆城城门打开了。

城门是开了,因为听到了有队列齐刷刷的步伐走出来的声音。

但丽娘、小海、何灵三个人依然保持相互倚靠、安安静静缩在角落姿势,没有一个人因为城门打开而喜悦,更没有人探头出去望一眼。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高喊一声,“把尸体都处理掉,这堆在城门口成什么样子。”

然后是很多人震天应了一声,“喳!”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然后,又听到城门一声巨响,这次似乎城门关闭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除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个人相互倚靠着在墙角又缩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后来,又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呼喊的声音,“守卫大哥,我们是顺城遭灾的难民,请守卫大哥行个方便,将城门打开一下。”

一切似乎又重复上演了。

丽娘忽然浑身又开始发抖了,小海抱住丽娘,急切地说,“姐姐,别怕,别怕,咱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一次,咱们又逃过去了,我们又活下来了。这样我们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不能熬过去的?姐姐,不怕不怕,咱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丽娘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在双膝间,低声抽泣起来。

何灵拍了拍小海,又拍了拍丽娘,靠在丽娘的身边,也轻声抽泣起来。

小海看丽娘和何灵都哭了起来,想起方才的死里逃生,也哽咽起来,鼻子里一抽一抽地,强忍住没哭出来。

丽娘哭了很久,再抬头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外面又听到有人在喊,“这就是骆城了,咱们有救了,咱们都有救了。孩子,别怕,咱们算是熬到头了,只要明天早上骆城开了城门,咱们进了城,一切都好了。只要有娘在,娘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

然后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娘,若是明天进了城,我想吃个包子,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包子了。骆城没有遭灾,一定有包子的。”

那个慈祥的女声带着笑意说,“吃,娘答应你,明天你想吃几个包子都可以吃。只要咱们进了骆城,什么都能好转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丽娘忽然抬起头来,“小泥巴,小海,咱们得出去。”

小海有些高兴了,“姐姐,咱们这是要趁夜赶往溧河吗?过了溧河,咱们还是有希望过上好日子的。姐姐,我不怕吃苦的,咱们只要能坚持走下去,都能熬过去的。”

何灵知道丽娘现在没想到过溧河,她是想提醒外面那对母子。

丽娘站起身来,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悲戚,“小海,你听听外面,他们像不像昨夜的我们?还想着等天亮了能进城呢,以为到了骆城就有好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谁知道后面等着的是杀身之祸啊?”

说到这里,摸了摸小海的头,“小海,好弟弟,谢谢你,多亏了你,不然咱们今日也跟昨日那些被射杀枉死的苦命人一般了。”

小海还没来得及回话,丽娘紧接着说,“我们得去告诉外面的那对母子,这骆城是进不去了。若是再等下去,只怕连命没有。咱们好运能够躲过一劫,谁知道他们明天能不能躲得过去。”

小海知道丽娘决定了,就一定要去的,点点头说,“好,我们去劝劝他们,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过溧河。”

丽娘拉起小海和何灵的手,“咱们去劝劝他们。”

刚踏出墙角,空气中血腥味更浓重了,即使是城墙顶上昏暗的光照下,也能看得见那一大滩暗黑的血迹。

这都是那些跟自己一样的难民临死前淌下的鲜血啊,他们来的时候跟自己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丽娘拽着小海和何灵径直走到城门下,眼睛红红地看着眼前的这母子俩。

这位母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低着头正哄着怀里的儿子,发丝间全是岁月的风霜。以古时候的年纪来看,原本她不该这个年纪才生得六七岁的小儿。

但是看了看她的脸,何灵明白了。

这位母亲生得确实奇丑无比,但是搂着同样丑陋无比的儿子,满脸都是慈爱和满足。

虽然也是浑身灰土泥巴,破烂不堪的棉袄,但是整个人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她一抬头间看到丽娘拽着小海和何灵向自己走去,又将儿子搂得更紧了一些,轻声跟丽娘打招呼,“来,这里还可以坐一坐的。”

只这一句话,何灵忍不住又想流泪了。这些绝境中的难民,他们还能对同样受苦受难的人产生出最朴实无华的同情来。

丽娘站到母子俩面前,看了看一脸满足的女人,蹲下身子,“大姐,骆城进不去的。”

女人靠在城门上,微笑着冲丽娘点点头,“我知道的,现在肯定是进不去的。天色已晚,城门早就关了,当然进不去了。”

丽娘摇摇头,“不只是现在进不去,明日也进不去的。大姐,你要相信我,今日我们三个人亲眼看见的。骆城的城门是不会开的,谁都进不去的。”

女人将好奇抬头盯着丽娘看的儿子按回到自己怀里,“这位小妹,现在进不了骆城,明日一定能进的。”

丽娘看女人不信,指了指身后大滩大滩的暗黑污迹,“大姐,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你以为是什么?你想想沿途多少难民,为什么到了骆城一个难民都没有?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凭空消失不见了吗?”

女人脸上还是微笑着,“小妹,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明日骆城一定会开城门的。这么多难民,自然有的进了骆城,有的继续往溧河走了,哪里会凭空消失呢?小妹,你想不想进骆城,如果你想进骆城,可以跟我一起在这里等啊。骆城离顺城这么远,天灾也走不到这里的。只要咱们进了骆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丽娘看女人不明白自己所说的,干脆直接挑明,“大姐,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啊?那么多难民,怎么可能都进了骆城?怎么可能都要去溧河?那地上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大滩大滩的血迹?人呢?”

女人摇着头,“小妹,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已经到了骆城,一切都有了盼头。只要我进了骆城,就有好日子过了,就有包子可以吃了。”

被强按在母亲怀里的儿子听到“包子”两个字,立刻抬起头来,“娘亲,我想吃包子,我想吃两个包子。”

女人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能吃的,能吃的,明日进了骆城咱们就能吃上包子的。”又将儿子按回到自己怀里。

丽娘带着哭声继续劝,“大姐,咱们这一路从顺城吃了多少苦,就是希望能好好活下来。可是,这骆城真的进不去了的。你跟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过溧河,只要过了溧河,我们也可以有好日子可以过的。”

女人嘴里轻轻哼着两句小调哄儿子,一边摇头,“我们去不了溧河了,骆城已经是我们最后一站了。若是骆城进不去,我们也不走了,走不动了。”

抬起脚来让丽娘看了看,丽娘这才发现女人脚上的鞋早已经破烂不堪,再加上一路奔波,现在能看到她脚板全是暗红的一片。

她是用肉脚板走到骆城的,脚板早就已经烂成了一片。

丽娘拉着女人的手,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大姐,你若是……你若是要等城门开启,去那边坐着,那边……能避风。你孩子还小,若是让风吹了,小心着凉的。”

女人看了看丽娘的脸,“妹妹,你是个好人,只是……我只能走到这里了,若能进了骆城,我们就能活下来。若是跟着去往溧河,只怕我们也是要死在路上的。妹妹你……你们自己去溧河吧,不必等我们。这一路上,只怕你们还能遇到其他同乡的,一路小心。”

听得这话,丽娘知道她不会跟自己走了,不管骆城明日开不开城门,她都不会再走了。

再想到她已经烂成一片的脚底板,丽娘无法再劝下去,“大姐,你若是……你若是休息够了,还是去那边避避风吧,那边要温暖些。大姐,你若是……你若是想明白了,要跟我们一起去溧河,我们在前面等你。”

女人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不去溧河了,我们也走不到的。这一路上,我那当家的也为了我们……若是我们真的进不了骆城,了不得我们一家人团聚好了。妹妹,多谢你了,我歇息片刻便去那边避风,你们趁着还有力气,赶紧走吧。这一路过去,还有许多凶险等着你们。姐姐我是去不了了,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走下去。”

劝到这里,丽娘知道她是决计不会跟自己走了,站起身来,“大姐,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千万不可在人群中跟其他人一起拥挤,你且在避风处等着,多等一等,就算晚一点进骆城也没关系的。”

女人点点头,“妹妹,你是个心善之人,日后你一定能过好日子。心善之人,一定会有后福的。走吧,趁着还有力气,赶紧走吧。”

丽娘点点头,揽过何灵,拉着小海,“大姐,保重。”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原本丽娘、何灵都很害怕走夜路的,更不要说一大两小三个人自己走夜路。

可是这一刻,何灵心中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有些劫后余生的勇气。

三个人沿着官道默默地走着,虽然动作很慢,但还是持续地往前走着。

走了一段,丽娘忽然轻快地笑了,“小泥巴,小海,你们说,咱们要多久才能过溧河啊?”

何灵设想过许多令人胆寒的场景,但都比不上今日在骆城遇到的这一幕了,此刻见丽娘如此轻松地问自己,也跟着轻快地笑起来,“丽娘,我不知道溧河在哪里啊,又怎么能说得出多久才能过溧河呢?”

丽娘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光,“其实我也不知道溧河在哪里,但是胜哥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沿着官道,咱们总能找到的。溧河也许很远,但是只要咱们三个人在一起,一定能走到的。”

小海这才插了一句话,“姐姐,我不管溧河在哪里,我只知道现在我是个男人了,我要保护你跟妹妹。只要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溧河我不怕,就是到京城我也不怕的。”

何灵的脚板其实又开始痛了起来,但是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只要能跟丽娘在一起,还有什么苦难是过不去的呢?

骆城,已经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了,未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是说否极泰来吗?以后的路,一定会越来越顺的。

可是,何灵忘了一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骆城也许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却不是最接近苦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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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4

丽娘两手分别牵着小海和何灵,踩着暗淡的月光,朝着溧河方向行去。

三人都还记得黑脸汉子所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沿着官道行路,不可寻偏僻小道免得有人趁火打劫。

丽娘虽然极有勇气又做好了吃苦的思想准备,但到底年轻又是个女子,至今没有行过骆城以远。

这会儿虽然提着一口勇气往前赶路,但有些事不是有勇气就能完成的。

现在,三个人越走越迷糊,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官道上行走了。

可是,一想到骆城漫天的血腥味,谁也不愿意提议先去骆城等一夜,默默地继续走着。

何灵连续经受两天血腥场面的惊吓,腹中又没有点实在的食物垫底,丽娘一个没拉住,她就骨碌碌滚出了道路,滚到了坡下。

丽娘、小海吓了一跳,不知道何灵是否受伤了,着急地问,“小泥巴,你没事吧?你等一下,我们下来扶你。”

虽然浑身上下有些软绵绵,但何灵还算机灵,迅速抱成一团滚落到坡下,才没受伤。一听丽娘和小海要下来扶自己,赶紧阻止,“别下来,下面什么都看不见,你们等我自己爬上来。”

顺势在地上一翻滚,自己爬了起来。

这一折腾,何灵在地上摸到了些黏黏糊糊的液体,举到鼻子下闻一闻,似乎有腥臭的味道,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何灵不敢看自己身后是什么,更不敢设想些什么,手脚并用向丽娘和小海爬去。好在何灵人小瘦弱,丽娘和小海又费心搭救,三下两下地将何灵拽了上来。

丽娘还在摸何灵身上确认她是否受伤,何灵颤抖着哀求,“丽娘,我身上不太舒服了,咱们先回骆城休息一晚上吧。夜路咱们都看不清,又不认识路,不如等明日人多了,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丽娘不知道何灵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忽然就这样软弱了,但是自己确实不认识路,何灵又不舒服,叹了口气,“小海,咱们听小泥巴的,等天亮了再走好不好?”

小海自然是同意的,只要是三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反正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逃难,不如顾得眼前大家的安宁好了。

丽娘又拖着何灵和小海回到了骆城外。

那对母子相互依偎着已经睡着了,她们果然连地方都没有挪动一下。

三个人都默契地不提白天发生的事,又默默地回到了墙角避风处。丽娘又从腰间摸出大饼,撕了一半递给何灵,“小泥巴,你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既然现在不舒服,将就着吃一点,身上有点力气,咱们明日好赶路。”

又将另一半递给小海,“小海,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你也吃一点吧,明日咱们肯定是跟着大伙儿一起走,可不方便拿东西出来吃的。”

小海推了一把,“姐姐,我们去往溧河还不知道要多久呢,能省一点是一点吧。我昨天吃得很饱的,今天还不饿。小泥巴昨天都没吃,她吃一点也好。”

丽娘听小海说话懂事,收好半张饼子,又摸了摸小海的头。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手上那黏黏糊糊的液体带来的不安联想,何灵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山贼头子在自己几乎被劈成两半的血腥场面、自己没有亲眼见到的骆城门外被射杀的难民血流成河的场面、黑黢黢看不清的山坡下被随意堆垛的难民尸体流淌出来的血液……

何灵强迫自己不要想,但是脑子根本就不受控制,一个一个血腥的场景轮番上演。何灵手里握着半块大饼,鼻子里却都是血腥味,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是真的闻到了血腥味,还是心理作用了。

何灵强忍了一阵,胸中又是翻江倒海,实在忍受不了,“哇”地一声又吐了。

这两日何灵只不过喝了点水,几乎可以说粒米未进,要吐其实也没什么可吐的了。

但是丽娘却十分担心何灵,人小又数日连连奔波,再加上连续几次被血淋淋的场景刺激,只怕这孩子身体是扛不住的。

可是,这骆城又进不去,溧河又不知道还有多远,若是小泥巴真的有个什么闪失,这可怎么是好?

丽娘将腰间的水壶解下来,强行塞进何灵嘴里,“小泥巴,没事的,你先喝点水。现在吃不下我们先缓一缓,待会儿再吃。小泥巴,你多想想你娘亲啊,她一定会抱有你的,你一定没事的。吃点东西,吃饱了,你就没事了的。”

何灵很想回答丽娘自己没事,但是吐完以后胸中不仅没有清爽一些,反而眼前金星乱冒的感觉。

何灵赶紧将大饼递给丽娘,紧紧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丽娘,我现在暂时吃不下,我歇息一会儿。说不定睡一觉,明日我就好了。别担心,丽娘,我会好好的,我娘亲会保佑我的。”

丽娘又是摸头又是捏胳膊的,但又确实无计可施,只能安慰何灵,“小泥巴,你没事的,你很快就没事的。睡一觉也好,只要能睡得着,很快就好了的。小泥巴,你闭上眼睛睡会儿,我们都在的,你别担心。”

一边所,一边将何灵揽在怀里。

初时何灵还能听到丽娘轻轻哼唱小曲的声音,丽娘的唱得真好啊,嗓音又温柔又温暖,歌词听起来非常逗趣。

“小风轻轻吹,

小鸟低低叫,

小狗慢慢跑,

小猫偷偷笑,

屋里静悄悄,

宝宝睡觉觉。”

丽娘这么年轻,怎么会唱这种小曲儿呢?

听着听着,何灵在丽娘的怀里睡着了。

一眼望去波澜不兴幽静的湖面上,有一行掠过湖面飞行的小鸟,耳边能听到隐约的鸟鸣声。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头上没有任何遮盖,稍微一抬头还有些晃眼睛。

这似乎是陈晓峰带自己来的那片湖水?

何灵低头看看身上,一袭红装,再抬起手背,果然看到了杨天白刻画在手背上的那个心形图案。

果然没有意外,又是他。在梦境中睡着了,他又会来。

只是,他在哪儿?

何灵转身环视四周,不远处一个竹亭,一个男子侧身对着自己,手上拿了一卷竹简。

可他的眼睛却不在竹简上,飘向自己。

何灵知道他既然来到自己梦中,必定还要跟自己讨论如何交换的事宜。

同不同意,他总是会来试的。

提起长裙,何灵款款向男子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穿白袍,而是穿了一身黑袍。

何灵知道这邪魅男子长得够俊俏,原以为是白袍衬托得他丰神俊朗,没想到现在穿了一身黑袍,更显得他眉眼如画剑眉星目。

即使是这种时刻,何灵还是喜欢看美好的事物的,包括这个自己一直害怕的男人。

原本眉眼间的邪魅之气,换了一身黑袍竟然都变成了王霸之气。

何灵知道迷途中的灵魂,包括那几朵花,都是不会换衣裳的。

这个男子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衣裳,说他是迷途的主人,那一定是没错的了。

邪魅男子的眼神随着何灵游动,脸上一如既往地堆起玩世不恭又万事不在意的表情。

何灵屈身给男子行了个礼,“这位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邪魅男子笑了,“每次见何姑娘,都觉得心情愉悦通体舒畅,何姑娘真是个奇妙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残忍梦境的洗礼,何灵居然敢与邪魅男子对视了,“这位公子,说到奇妙,也确实只有公子能说出奇妙二字了。”

何灵坐到邪魅男子的对面,微笑着说,“这位公子,这次召唤我,可还是为交换之事?”

自从这男子上次开口提出交换条件之后,何灵隐约知道了迷途主人的规矩,除非灵魂自己同意,否则谁也拿不走灵魂的东西。

不仅是能量,还包括他一直想要的各种何灵不知道有何用途的东西,比如软弱、眼泪、疯狂,

当然,对于何灵,他想要的东西更重要些,命运。

邪魅男子将手中竹简递给何灵,“何姑娘,可有兴趣?”

何灵本就看不懂迷途里的字,更别说竹简上更古老的字体了,摇了摇头,“这位公子,其实不必再试,你也知道我必不会与你交换的。”

邪魅男子将目光投向湖面,“何姑娘,看看这湖光山色,看看这宁静的生活,可有让你想到从前自由自在恣意妄为的生活?这温暖和煦的微风,可曾让你怀念真实的温暖?”

何灵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来劝说自己,“在迷途时间越长,自然是越怀念的。”

邪魅男子看着何灵,“何姑娘,你可还记得费莫富寅?当日你曾说过他对你十分重要的,但是从那梦中出来,你可还记得他?”

何灵自然记得,不仅记得,她更不愿意邪魅男子这样随意提起这个名字。

费莫富寅,是她心中的痛,自己都不敢提,别人怎么能随意提?

何灵冷着脸,“既然只是个梦中人,梦醒了,自然是不记得了。”

邪魅男子轻声一笑,“从梦中醒来就不记得?那么尚在梦中的人呢?你是不是也不记得?费莫富寅对你十分在意,用自己的命换了你活下来的机会,你不肯用自己的命运换他重生。那么方丽娘呢?现在尚在梦中,你也不在意她吗?”

何灵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邪魅男子,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这到底是自己挑的梦,还是他改变的梦?

梦境中无法制造梦境之门逃生,也是他做的?

何灵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头上的青玉簪,这一切是不是都跟自己头上的青玉簪有关?

邪魅男子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轻笑道,“你忘不了,你既忘不了费莫富寅,你也忘不了方丽娘。何姑娘,你可知道,原本费莫富寅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原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有几个顽皮可爱的孩子。他有锦绣前程,有触手可及的幸福,可是他遇上了你。你可知道,是你改变了他的命运?”

何灵不说话,费莫富寅是她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邪魅男子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想提费莫富寅,那咱们就提一提方丽娘吧。何姑娘,你可知道,她如今所受的苦,有一半多是因为你?”

何灵一怔,是啊,若是她放弃对小泥巴娘亲的承诺,又怎么会没有机会逃脱?

邪魅男子继续说道,“何姑娘,你以为骆城城门外那场射杀百姓的惨剧就是这个梦境最悲惨的一幕?对于其他百姓或许是的,对于方丽娘……那不过是开始。”

何灵眼中全是惊恐之色,难道丽娘……难道丽娘也会被杀害?

邪魅男子看了看何灵,“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若是痛痛快快的死,只怕比生不如死来得畅快得多。活着,尤其乱世想要活下来,偏偏此人又为了谁不敢死、不能死,这可比一箭射死……”

何灵眼中全是对邪魅男子所说之言的震惊、惧怕,丽娘……丽娘会怎样?

他知道些什么?他所说的,是未来吗?

何灵沉默了一会儿,“这位公子,你这样几次三番地想要我与你交换命运,我的命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邪魅男子笑着说,“我也想知道你的命运有何特别之处。”

何灵几乎气晕倒,还以为他能预知未来,能看到自己的命运有特别之处,他非要不可。

可听他这话,想来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那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呢?

等一等,若是他说的这句话是对的,他不能预知未来,那他怎么知道丽娘未来会遭遇什么?

若是他知道丽娘未来会遭遇什么,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他是能知道与自己相关的已经发生的事,还是诈自己呢?

能知道与何灵相关的已知之事……

何灵看着波澜不兴的湖面,“迷途有时候真让我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实,尤其是在兰花姑娘这里。这位公子,我在兰花姑娘这里遇到一个人,这个人……”

邪魅男子微笑着摇头,“何姑娘果然是不肯吃亏的性格呢。也罢,你既然想问,就当我与你交换的诚意吧。”

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原来邪魅男子是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发生的事,那还好,未来的事他不知道。

那他刚才所说的丽娘……只怕真是为了诈自己而已。

若是,若是往后真的发生了,是不是只要做梦,就能见到这个男子?

邪魅男子又将竹简拿了起来,闲闲地说,“何姑娘,可要珍惜机会啊,并不是每次梦中都能遇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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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5

何灵一听这话,既然问他迷途中人是诚意,先把这诚意拿了再说。

至于以后会不会拿命运与他交换……反正现在不换。

“我在兰花姑娘这里,遇到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说他叫王以恒。虽然这话听来奇怪,但我确实从来不认识他。按说,他也不该认识我,可是他知道我一些情况,而且……而且他说的有些话……”

邪魅男子点头,“何姑娘尽管说,我既然说过这是我与姑娘交换的诚意,那至少此刻是作数的。”

何灵叹了口气,“这位王以恒说,他认识我,或者说他知道我,可是真的?”

邪魅男子点头,“确实知道何姑娘,至于认识……应当是不识的。”

连日逃亡和血腥场面让何灵的记忆有些混乱,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除了我……还有几位姑娘,说是叫什么陈羽舟的姑娘,还有一位叫黄靓靓的姑娘。这两位姑娘,我从无印象,她们……可认识我?”

邪魅男子也想了片刻,“原本这种小事,我是不记得的。不过呢,偏巧何姑娘的事,我新近了解了一下。那两位姑娘,陈羽舟的那位,你们都不认识。”

何灵心中一跳,难道那黄靓靓我认识?

邪魅男子笑着说,“至于黄靓靓,想来何姑娘是忘了,你倒是见过她的。”

虽然脑中记忆十分混乱,何灵还是将自己脑海中能想起的人名都梳理了一遍,不,自己真的不认识黄靓靓。

邪魅男子摇摇头,“何姑娘当真是不记事的啊。或许,是你初到迷途之时,过于惊恐?这位黄靓靓姑娘,你曾在迷途外见过一面。”

迷途外……见过一面……过于惊恐?

何灵回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黄靓靓是谁了,是自己灵魂刚从肉身脱离时,在迷途外面遇到的那位脾气火爆的新娘子!

那时自己刚刚经历怪事,只当她不是人,当然是过于惊恐了。

再想到英姐、洪哥所说的话,那位黄靓靓姑娘,原本也是到了迷途中的,只是……只是她肉身很快支撑不住,才从迷途中被迫退出了。

再联想到温小雅所说的黑白西装,那位脾气火爆的新娘子,那时候果真已经不是人了。

再想到黄靓靓所说话,似乎提到过一个人,是谁?

王以恒所说的……除了陈羽舟、黄靓靓、自己,还有……苏远轻,是黄靓靓所说的苏远轻。

他们两人都提到了苏远轻……自己自然是不认识苏远轻的……那么苏致远呢?

即使是在梦中,何灵还是眩晕了一阵,如今自己的猜测将会得到证实,何灵反而不敢问了。若是……若是……自己一直坚信的那些美好的相遇、那些温柔的缠绵、那些暖心的甜言蜜语……

何灵摇了摇头,“这位公子,若这次还是为交换命运一事,且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邪魅男子笑了,“既然想问,为何又不敢问了?过了今日,日后想问,可就没这机会了啊。”

何灵摇头,“此事就不劳烦公子了。”

邪魅男子摇了摇头,“何姑娘,你此刻若不开口求我救你们三人,只怕日后你想起今日之事,会怨恨自己未能把握机会的。”

此时何灵心烦意乱,哪里会再与他纠缠,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这位公子,虽说梦中之事不过须臾,但我还有要事,就不耽误公子了。”

何灵转身欲走,却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邪魅男子拿起竹简,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该说意志坚定呢?还是冥顽不灵呢?如此倔强,只怕日后该受的苦,少不了啊。”

何灵不想再与他作纠缠,脑中一个闪念,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自己的梦,可以醒过来,可以醒过来。

平静无波的湖水消失了,眼前竟是漫天的血红,迎面吹来凌冽的寒风,鼻息间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何灵不敢睁开眼,只怕看到任何让自己害怕的场景。

可耳边却又响起声声哭嚎,“守卫大哥,行行好啊,我们已经行了这数百里路,实在是走不动了啊。”

“官爷,请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老爷,我们都是好人啊,我们只是遭了灾,实在是活不下去才到这骆城的啊。”

这一声骆城,如同五雷轰顶,直把何灵震得肝胆俱裂。

即使没有睁开眼,何灵也看到了一支支箭羽如雨点般从城头降下,一个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男女老幼你推我搡张皇逃窜。

可是那么多人,有腿脚不便的、有老弱残疾的,箭雨纷纷洞穿难民的胸膛、手臂、后背、大腿,一时间哭嚎一片,遍地血腥。

何灵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停手啊,不要啊,饶了我们一命吧。”

射杀了一阵,能逃的难民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城门口,地上倒着几十具尸体。

城门打开了,一位穿着官服的冷漠男子一挥手,“去,处理一下。”

守卫们蒙了面,两人一组,抬脚的抬脚、抬身的抬身,将现场几十具难民的尸体搬抬到附近山坡下。

原本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像垃圾一样扔到了山坡下。

尸体身上洞穿的箭伤处又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鲜血从尸体堆垛处蔓延开来,染得满地的红。

何灵滑倒在山坡下,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摸索着,黑暗中顺着黏糊的血腥摸到了冰冷的尸体。

何灵大喊着,“丽娘……丽娘……救我,救我……”

似乎听到丽娘温柔的声音,“小泥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的,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小泥巴,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的。”

过了一会儿,何灵又看到了兴哥,先是高高兴兴地跟大家说,“咱们一定能苦尽甘来的,只要过了这条路,咱们都有救了。”

何灵赶紧闭上眼睛,可是还是看到兴哥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几乎被砍断的脑袋只剩一层皮连着软软地搭在肩头,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

兴哥身上冒出一股一股的鲜血,鲜血还冒着热气,将何灵淹没了。

何灵在血海中浮沉,嘴里全是血腥的咸味。

何灵一边游,一边喊,“丽娘,丽娘,救我,救我……”

又听到丽娘温柔的声音,“小泥巴,你醒醒啊,快醒醒,醒来就没事了的。”

又过了一会儿,何灵发现自己躺在icu病房里,意识是清醒的,将头转过来转过去看了看,身边没有医护人员。

何灵想呼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医护人员又着急忙慌地推了一个病人进来。医生看到何灵将头转来转去地看热闹,也不惊诧于本是植物人的何灵居然醒来了,只当作没看到。

将病人抬到何灵身边的病床上,有医生过来盖住何灵的眼睛,低声说,“这母女俩真是可怜,只怕这辈子是出不了这icu了。”

有人接话,“出不了这icu都算好了,若是她老公、她女婿要求停止治疗,只怕要立刻死在这里了。”

何灵一听这话,旁边的病人是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说不出话,现在高声呼叫起来,“我还活着,我是醒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医护人员不回答她,反而是丽娘温柔的声音又响起了,“小泥巴,你既然是醒的,那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何灵正打算强撑着坐起来,却又到了自己半山别墅下的那条路上。何灵穿着hellokitty的睡裙,赤着脚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马路上。

忽然迎面撞见一个身着抹胸短款白色小礼服的新娘子。

新娘子的妆容精致,看起来是精心打扮的,妆容一应俱全,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周是一圈细小的水钻,不时还能看到飘荡在身后的半截拖尾。左边白皙的大长腿上,还有一幅体绘。脚上一双十厘米左右的裸色细高跟鞋。

这是黄靓靓。

黄靓靓目光冷冷地看着何灵,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翘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立刻冷着脸说,“我见过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模特儿。你到底是谁?你跟苏远轻之间什么关系?”

何灵回答,“黄靓靓,我知道你叫黄靓靓。我不认识苏远轻,可是我们应该认识同一个人。”

黄靓靓冷笑一声,“你不认识苏远轻?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模特儿,你到底是谁?”

何灵叹了口气,“我真不认识苏远轻,但是我认识苏致远。”

这一声“苏致远”一出,黄靓靓消失不见了,何灵回到了自己家中,躺在床上。

苏致远裸着上身一脸温柔地看着何灵,“灵儿,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快乐?”

何灵盯着苏致远看了又看,从苏致远的眼神来看,似乎时光拉回到筹备婚礼的时刻。

苏致远看何灵不说话,将头埋在何灵的胸前,“灵儿在想什么?难道跟我在一起你不快乐、不幸福吗?难道刚才你不快乐?”

何灵摸了摸苏致远的头发,触感如此真实,难道自己真的回来了?

何灵突兀地问一句,“我爸妈呢?”

苏致远抬起头,坏坏地笑着,“这个时候为什么不想我?难道你没有尽兴?还有啊,咱们俩已经领了结婚证了,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是那已经不只是你爸妈了,也是我爸妈。”

又将头埋在何灵的胸前,“你知道我父亲过世得早,我早就将你爸爸当成了我爸,你再说你爸妈,我可是会心痛的,你忍心看我心痛吗?”

何灵喃喃地说,“是啊,爸妈早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看了。”

难道时光倒流了?

还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何灵赶紧追问,“爸妈呢?他们……还好吗?”

苏致远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灵儿,你想什么呢?你不是昨天才跟妈妈一起逛街买了好些结婚用品吗?怎么又想起来问妈妈?爸爸?他不是在公司里指导我吗?对了,今天爸爸说了,我进步神速,他已经申请退出董事会,让我正式进入董事会,接手他的一切工作了。灵儿,你说我厉不厉害?”

何灵盯着苏致远的眼睛看,想从中看出点可疑的蛛丝马迹,但是苏致远眼神淡定平和,还有些得到认可的自豪,摸了摸苏致远的头,“当然厉害了。”

苏致远摇了摇头,“你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的。说,你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吃醋的哦。一想到我们俩在机场相识都能发展出这样的缘分,我可是很担心别人会不会抢了你的。”

父亲还在,一切都没变,苏致远也没有变。

何灵把苏致远的头抱起,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我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苏致远立起上半身,“什么时候?什么可怕的梦?别怕别怕,那只是个梦,你现在醒了,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何灵眼里有泪,“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是一个很可怕的梦。”

苏致远赶紧将何灵抱住,“灵儿不怕,那只是个梦,不要怕,有我在身边,什么都不用怕的。以后啊,我一定争取早点回家,不会让你一不小心睡着的,这样你就不会做噩梦了。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开心开心地做一个美新娘。以后你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女人,每天就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了。”

何灵将头埋在苏致远胸口,带着哭声问道,“苏苏,你会不会对我不好?”

苏致远抬起何灵的脸,认真地说,“灵儿,你想些什么呢?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千辛万苦从英国追到美国,又从美国追到中国,这才把你追到的。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不好?你做梦而已,梦是反的了,傻丫头。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我,苏致远,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我疼你爱你,怜你惜你,永不负你。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把你宠成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灵儿,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你不能怀疑,你知道的……”

将何灵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这里全都是你。若是没有了你,我怎么办?我怎么活?灵儿,不要担心我对你不好,我才担心你有一天不再爱我了。”

何灵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如果这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那该多好。”

苏致远又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灵儿,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可以用什么来形容吗?婚前恐惧症!要当新娘子了,反而什么都害怕了,明明该害怕的人是我才对的。如果这是个梦,那你就永远不要醒来啊。”

何灵跟着苏致远重复一遍,“如果这是个梦,那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苏致远一翻身下了床,将牛奶杯递给何灵,“灵儿,不管这是不是梦,喝了牛奶,我抱着你,咱们美美地先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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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6

何灵开始浑身发抖,眼里有了恐惧,她想起了迷途中王以恒的话,“苏远轻说了,古时候的药讲究一个无色无味,他就想考考我,看我能不能把药水研制得无色无味。这有什么难的?太小看我的了。何灵啊,我跟你说,我的药无色无味,一点都不难吃。至于你问好不好吃,那得看你跟什么配着吃了。你要是跟果汁、牛奶什么的配着吃,还挺好吃的。”

无色无味……

无色无味……

要是跟果汁、牛奶什么的配着吃,还挺好吃的……

何灵盯着苏致远手中的牛奶,忽然脑中又一阵眩晕,大声喊道,“我不喝,我不喝……”

耳边响起丽娘温柔的声音,“不喝不喝,咱们不喝,大夫说了,你睡了这许多日,也该好了的。小泥巴,醒来吧,别让我们担心了,快醒来吧。”

何灵眼角滑下泪珠,如果这是一场梦……如果这是一场梦……

有一只手温柔地将何灵眼角的泪轻轻拭去,“小泥巴,别怕了,咱们都得救了的。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还是丽娘的声音。

又是一场梦啊。

可是,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已经不重要了。所有该受的苦,该遭的难,一个都不会少。

苏致远……太远了,现在苏致远离何灵太远了,远到何灵都以为他才是自己的一场梦。

大夫?我们都得救了?以后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骆城开门了?

何灵眼泪又冒了出来,苦尽甘来了。他们到底还是有点良心的啊,到底还是开门了。

丽娘伸手又把何灵眼角的眼泪拭去,“小泥巴,不哭了啊,要哭,你可以抱着我哭啊。醒来吧,你的娘亲能看得见你的。”

又点了点何灵的眉心,摸了摸何灵的脸。何灵觉得十分安心,又觉得很温暖,如果骆城开门了,以丽娘的手艺,什么都好了。

何灵抬了抬眼皮,终于缓缓把眼睛睁开了。

这一睁开眼,首先看到一张倔强又温柔的脸,微微泛红血丝的眼中全是惊喜,“小泥巴,你醒了,大夫说得真对,你真的醒了,你没事了。”

是丽娘。

丽娘把脸贴在何灵的脸上碰了碰,欣喜地说,“小泥巴,你真的好了,全好了。”

从何灵进入梦境看到丽娘开始,几个人一直在逃难。为了路途安全,丽娘将自己全脸涂得黑黑灰灰,根本看不清她原本的模样,何灵只能看得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知道她一定是个美人。

如今丽娘洗净了脸庞,不仅洗净了脸庞,浑身都洗得干干净净,何灵第一次看到她的庐山真颜,这一眼看过去,何灵愣住了。

她知道丽娘一定是个美人,只是没想到她美得如此与众不同。

以古时候的目光来看,女人该是温良谦恭让、该是温柔贤淑低眉顺眼、该是三从四德顺从封建纲常那一套,所以在上一个梦中,何灵见到的都是温柔端庄又大度的女子。

就连妆容,也是淡雅柔顺的,这才是符合古时候审美标准的美人。

可丽娘不同,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

丽娘的脸庞倒是十分小巧精致的,但是脸上都是不妥协的倔强,眼神里有温柔有温暖,更有不服输的坚韧。

这一眼看过去,就是一朵刺玫瑰啊。

何灵信任她也喜欢她,若不是她这倔强不服输不妥协的性格,自己只怕早就死在逃亡途中了。

丽娘看何灵醒来的状态不错,松了一口气,“小泥巴,你睡了五日了,真是让我担心坏了。”

何灵看了看自己躺的床、床品、蚊帐,虽然都不是什么精贵的物事,看起来还有些旧了,但是清洗得倒也干干净净,鼻子里有若隐若现的脂粉香味。

看来,不仅到了安全的地方,还到了安逸的地方。

何灵也没想到自己的适应性还挺强,进入梦境不过三五日,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尽苦头,现在躺在这张简朴的床上,都觉得安逸了。

何灵又看了看丽娘,心中感慨,丽娘真是好看。

虽然这个梦的背景也是清朝,但到底不是宫中,更不是大户人家,还是汉姓女子,丽娘穿得还是比较素净的。

身上是未改良过的蓝色旗袍,虽然有些宽大且质量粗糙,但总算能够给人一种普通人家的寻常生活感觉了。

这就是目前何灵想要的安宁生活啊。

何灵开口询问道,“丽娘,我们得救了?这是在哪里啊?”

丽娘含糊不清地回答,“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小泥巴我们得救了。”

何灵慢慢回想起来,当日三个人在骆城外墙角里一起睡着了,然后自己做了许多许多的梦,再醒过来,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那么,中间缺少的这部分记忆是什么呢?

“丽娘,我们现在哪里啊?”

丽娘还是闪避着不回答,“小泥巴,你那日发了高烧,嘴里全是胡话,可把我跟小海都吓坏了。大夫说了,亏得诊治及时啊,不然你小命都没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娘亲交代啊,那我不是负了她的嘱托吗?”

“丽娘,辛苦你了,你照顾我这么多日,一定是没休息好的。小海呢?”

“小海他去休息了,这几日我们俩换着照顾你,我倒是没什么的,小海也还是个孩子,真是难为他了。这孩子,这一路走来,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何灵继续追问,“丽娘,我们这是在哪儿呢?你找着活干了?”

丽娘把头转向一边,端来一只碗,“小泥巴,你睡了这么多日,难道就不饿吗?来,我早就给你准备了小米粥,最适合大病初愈之人了。咱们这一路上也没让你吃着点温软的东西,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来,先吃点东西吧。”

不说吃的还好,这一说吃的,何灵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真的是感觉硬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太好了,现在有吃的了。

虽然只是一碗小米粥,但是这碗小米粥代表着三个人苦尽甘来熬出头了啊。

丽娘细心地一口一口喂何灵吃着小米粥,一边喂,一说碎碎叨叨地念着,“小泥巴啊,以后呢,咱们就能活下来了。你要赶紧把身体养好了,养好了以后咱们才有好日子过的呢。”

虽然何灵手脚都能动,但是她很享受丽娘照顾自己的这种温馨时刻,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她很安心。

何灵吃了大半碗,才想起来问丽娘,“丽娘,你们吃的什么?别又是省着给我吃了吧?”

丽娘用手心里夹着的手帕给何灵擦了擦嘴角,微笑着说,“当然吃了的啊,吃的大白米饭,还有菜和肉呢,管饱。我跟你说啊,也是你病了这么久,可不敢让你吃大白米饭,否则都该给你尝尝呢。咱们已经多久没吃过大白米饭了?可真香啊!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能吃饱饭,更好。吃的还是大白米饭,一粒沙子都没有的大白米饭,还有菜,菜里还有肉,你想想,这是什么日子?神仙日子!”

何灵放下心来,“那就好。丽娘,你说得真对,只要熬下来,咱们总能苦尽甘来的。现在咱们可不就有好日子过了?丽娘,等我身上大好了,我也能帮你干活的。你每天只管刺绣就好了,其实我也能绣一点点的,我在家的时候,娘亲教过我的。”

也许是尼玛察府中对何灵的培养实在是印在骨子里了,何灵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曾经绣过的那些针法,再练习练习,一定就能重新熟练起来的。

丽娘又喂了何灵好几口粥,“小泥巴,你现在啊,什么都不要想,就想着把你身子养好才是。只要你身子养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何灵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丽娘,我以后一定也能帮你干很多活的。你别看我年纪小,我真的能干很多活的。”

丽娘笑着说,“对了,小泥巴,那时候在路上,我们将你满脸都抹得全是泥巴,才将你唤作小泥巴的。小泥巴这名字,到底不是给个小女孩儿的名字。以后啊,我们都不叫你小泥巴了,你娘亲唤你做玉儿的,我还是叫你玉儿吧。”

何灵摇了摇头,“丽娘,我喜欢你叫我小泥巴,你就一直叫我小泥巴吧。等咱们真正过上好日子那天,等咱们挣了大钱,等我长大了,我再叫玉儿吧。”

丽娘摸了摸何灵的头,“好。小泥巴,吃完了这碗粥,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何灵想起丽娘一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睡了这许多日,身上都软了,丽娘,我起来走走吧。”既然丽娘不说,那自己到处走走看看,总是会知道这是哪里的。

丽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别,小泥巴,你还是多睡会儿吧。你身子都是软的,这到处走动,别又牵扯到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了,还是多躺两天吧。”

虽然何灵绝不会怀疑丽娘,但是丽娘总不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脸上又显出这样的神色,何灵有些不好的预感。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皆是棉质衣料,虽然不华贵,但是却剪裁得却很合身。也不知道自己躺着这几日,上哪儿去找的这合身旧衣。

何灵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旧衣……是的,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是旧衣,但是哪里会有人家借自己旧衣呢?

这里到底是哪里?那日自己病了,以丽娘和小海的体力,不可能将自己背着行过千山万水的,一定是就近找了地方才能救下自己。

就近?当日自己三人就在骆城门外,如果说就近,只能是进了骆城。

可是,骆城一直就没有开过城门啊。

丽娘说得救了,而且看目前的情形,确实是得救了啊。

可是,怎么得救的?谁出手相救的?

难道是梦中那个邪魅男子?他说过给自己一些诚意,好让自己愿意与他交换,难道这也是他给出的诚意?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诚意真的太有诚意了。

何灵激动地拉住丽娘的手,“丽娘,咱们是怎么得救的?是不是一个黑袍的美貌男子救下了我们?他有没有要你与他交换些什么?”

丽娘原本已经将如何得救、身处何方的问题绕开了,只是反复嘱咐何灵养好身体,现在看何灵激动的这样子,又提到一个什么“黑袍美貌男子”、“与他交换了些什么”,给吓了一跳,“小泥巴,你怎么了?可是又发噩梦了?”

赶紧摸了摸何灵额头,又捏了捏何灵的胳膊。

以何灵对梦境的推测,除了那个无法预知能力的邪魅男子,还有谁能在骆城绝不开门的情况下,让自己三人进了骆城?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让绝境中的三人能够将生活强制扭转回到正途上来?

丽娘不肯告诉自己如何得救,也不肯告诉自己这是哪里,难道丽娘跟他交换了些什么?

难道丽娘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与他交换了?

那丽娘可怎么办?

何灵拉着丽娘的手,“丽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救了我们?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头上插着根玉簪?”

丽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何灵,“小泥巴,你怎么了?那人是谁?你在哪儿见过他?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还是忍不住又摸了摸何灵的头。

何灵看丽娘的样子不像作伪,想了想大概又想明白了,迷途主人要的,是迷途灵魂身上的东西。

梦境中的人,都是虚拟人,他们的任何东西对于迷途主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迷途主人不会跟他们交换的。

既然是这样,那到底是谁救了自己三人呢?

何灵再盯着丽娘看了看,越看越发现丽娘在闪避自己的目光,丽娘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丽娘到底要隐瞒什么?

无论是谁,只要是救了自己三人的,都是丽娘的恩人啊。

以丽娘爱憎分明,倔强不妥协的性格,她不可能无视救命恩人的活命恩情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在这时,何灵听到门外有人喊了一声,“如梦。”

丽娘脸色一变,也不顾何灵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一把将何灵按倒在床上,压低嗓子说,“小泥巴,你再躺会儿,闭上眼睛,再躺一会儿。”

即使知道丽娘不会对自己不利,即使自己再信任丽娘,她现在的行为也太奇怪了。

何灵被丽娘死死按倒在床上,还将被褥又压到何灵胸前,嘴里哄着,“小泥巴,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甚至还不顾古人忌讳地在何灵眼前晃来晃去,就差将何灵的眼皮按下来了。

丽娘这是怎么了?

如梦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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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7

无论自己问什么,丽娘都避而不答,一定是有原因的。

外面那人一声“如梦”就能让丽娘如此反常,那先观察一下,看看丽娘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再决定后面的事。

何灵不再挣扎,乖乖地配合丽娘的动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装睡。

丽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丽娘应该是去开门了。

“吱嘎”一声,丽娘打开了门。又一声轻响,听起来丽娘没让门外的人进来,而是自己出了门,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何灵知道丽娘刚出去,不可能这么快返回房内,立刻掀起被子翻身下床,鞋也敢穿,脱了袜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丽娘压低声音说了句,“燕姐,求求你,等我妹妹身上好些了再说,也不过再给我一两日的工夫。如今她还在昏迷中,我怎么能离了她呢?当日万爷也是应承了我的。”

然后听到一个不耐烦的中年女声,“如梦,这都多少日了?你妹妹天天这般躺着花钱,银子流水一样地淌呢,不过是个丫头,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也就是看在万爷的面子上,我才这般容忍你,可你也得知道点进退啊?万爷这两日有事来不了,你总不能真等到万爷来请你吧?如梦,做人得有点本份,总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丽娘低声下气继续哀求的声音,“燕姐,我当然知道轻重的,只是……当初也是因为妹妹病重才……总得我眼见着妹妹好转了,才能放心啊。燕姐,你行行好,也就这一两日。万爷哪里,我总是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燕姐的声音有些大了,“待我进来看看你这妹子到底有多金贵,怎么躺了这几日一点不见好?”

何灵一听燕姐要进来,怎么着也得先帮丽娘把这个谎圆过去啊。顾不得偷听,三步两步蹦回到床上,也不管脚干不干净,径直躺下,呼啦一下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装睡。

可是等了一会儿,既没见燕姐推门进来,也没见丽娘推门进来。

何灵躺在床上是听不到她二人对话了,但是也知道自己三人确实是被那个什么万爷救下了。

至于燕姐和万爷要丽娘做些什么,待会儿等丽娘回来了再问问就清楚了。

只是,丽娘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如梦,原来是丽娘啊。

丽娘和燕姐在门口纠缠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何灵一听到这声“吱嘎”响,赶紧装得特别认真地睡觉。但是听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人,而且似乎来人盯着自己看了又看,何灵紧张得继续不敢呼吸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丽娘的声音响起,“小泥巴,没事了的,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觉察出丽娘的声音里有绝望和伤感。

三个人都得救了,丽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要说她的绣技了,就是自己的,也是能养活三个人的啊。

何灵睁开眼睛,侧过身对丽娘说,“丽娘,外面是谁啊?”

丽娘明显是强颜欢笑,努力地掩饰着脸上的不安和焦虑,“没谁,就是说点无关紧要的事。你别管这些事,只管好好养身体就是了。”

何灵心中不安,“丽娘……咱们是怎么得救的啊?这里是不是骆城啊?”

丽娘点头,“是骆城,咱们终于进了骆城了。”

终于得到确定的答案,何灵还是有些高兴的,“丽娘,咱们到底进了骆城了,太好了,”

丽娘挤出一丝微笑,“是啊,咱们到底进了骆城了,咱们得救了。”

何灵心中一高兴,嘴上没个遮拦,听到什么就说了什么,“骆城原本是不开城门的,丽娘,是不是那个什么万爷带咱们进来的?他可真有本事啊,这样都能把咱们带进来,咱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呢。”

这番话一说,丽娘脸色“唰”地一下又变了,“小泥巴,你偷听我们说话了?不是说让你躺着休息吗?你……”

以前丽娘的脸上总是黑黢黢的,何灵从没见过丽娘生气了是什么模样,如今丽娘洗得白白净净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清清楚楚了,丽娘很生气,但是……又不完全是生气,还有……受伤?自己偷听她们说话是不是让丽娘以为不信任她啊?

何灵一看丽娘这个脸色,自己先怂了,赶紧认错,“丽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原本就是想偷听的。

慌乱中何灵随便找了一个破理由,“我只是躺了好些天,实在有些躺不住了。我身上已经大好了的,我以为……我以为趁你不在,可以偷跑出去玩一玩,谁知道丽娘你们就在门口,所以我又回来了。”

何灵这个谎言实在有些蹩脚,但丽娘肯定不会真的跟何灵生气,更不会跟何灵计较,她眉头皱起,“小泥巴……你好好躺这两日,若是……若是你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等过了这两日吧。”

丽娘这是在担心什么呢?何灵试探着说,“丽娘,是不是万爷要你绣什么东西时间太紧了绣不出来?没关系的,丽娘,我真的会绣的,你别看我个头小,可是娘亲从小就教过我刺绣的,我真的会绣的,咱们俩一起绣,一定赶得上的。丽娘,你别着急了,咱们既然都进了骆城,总是比在外面逃难的时候强啊,有什么我们都能一起抗过去的。”

丽娘摸了摸何灵的头,摇了摇头,“小泥巴,你还是个小孩子,又在病中,你就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管好不好?你放心好了,有什么事,交给丽娘。”

丽娘说过这话后,再没跟何灵说过骆城的事,也没解释任何有关万爷或者燕姐的事,她似乎不想跟何灵谈任何现实有关的事。

何灵心中的疑惑越堆越重,可是丽娘不说,何灵又不能强追问,再说自己刚才偷听她们说话还被丽娘发现了,正心虚着,哪里敢再强问。

两个人一个不肯说,一个不敢问,就这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天气不错、屋子不错,生活会越来越好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丽娘陪着何灵又坐了半天,门外还是有人敲门了,不用说,肯定又是叫如梦的。

一听到敲门声,丽娘无意识地抖了一下,再听到外面喊如梦二字,丽娘几乎有些神经质地看了看何灵。

何灵冲丽娘点点头,小声地说,“丽娘,你去嘛,我不偷听了,我以后都不偷听了。你让我乖乖躺两天,我一定会乖乖躺着的。”

丽娘摸了摸何灵的脸,“小泥巴,你乖乖地躺着睡会儿,待会儿小海会给你送吃的,我先出去看看啊。”

丽娘这一去,竟然去了两日。

这两日里,小海来看护了何灵几次,每次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海到底是个男孩子,自己又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有心思看护病人呢。

刚开始何灵还以为丽娘是去赶工织绣去了,后来看小海的样子,何灵知道不对劲了。

自己真是笨啊!

小海虽然是男孩子、虽然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从逃难以来,这一路经历了多少苦难,他哪里还有半点孩子的天真,早就已经是个历经苦难沉默寡言的男子了。

这两日,他根本就不是贪玩不肯看护何灵,而是在回避何灵。

他和丽娘都在回避何灵,他们一定都在隐瞒同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自己一直好奇的,万爷是如何让自己三人进了骆城,万爷和燕姐到底要丽娘绣什么东西?

何灵已经把龙袍、造反跟万爷联系在一起想了一遍,脑补了一出大剧。

大旱三年民不聊生,有草莽英雄带领难民揭竿而起。难民拥戴之,暗中助其黄袍加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了丽娘如此为难、小海帮助隐瞒,造反,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怪不得不让自己知道呢。

不行,一个小小的骆城,怎么可能跟大清抗衡?

就算是清朝后期……现在是慈禧掌权时期吧,就算是这样,造反也是送死啊。

不行,得劝住他们,自己等人只是想安安静静过点小日子,别跟着这群人闹事。

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这个念头在何灵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这也解释了万爷为什么能够叫开所有人都喊不开的城门,为什么万爷能够救下了三人却又不出现,为什么自己能够被好吃好喝好大夫照看着。

丽娘消失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给万爷或者造反的草莽秘密缝制龙袍,就算自己再三强调可以帮助她绣制都不让自己知道。

何灵在脑中强化了这个念头后,只等小海到来,好好劝劝他们。

只要他们对自己不隐瞒,总是能够劝下他们的。

等了又等,终于把一直回避何灵的小海等来了。

这一次的小海不仅不看何灵,甚至还想一直背对何灵,大概也是知道实在无法隐瞒了吧。

何灵不再任由他们隐瞒了,主动出击,“小海哥哥,这两日我都没见着丽娘姐姐,她去了哪儿?”

小海背对着何灵,“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他的事,问那么干什么?”

何灵知道自己不点一点小海,他是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的,“小海哥哥,万爷是谁?是不是救我们的人?”

原本背对何灵的小海转头看了何灵一眼,脸上全是惊诧,可是他有赶紧转了回去,“你怎么知道万爷的?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你不是答应过丽娘,好好躺两日的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何灵决定诈一诈小海,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是答应过丽娘好好在这里躺着,可是一想到丽娘如今正在做的事,我心里总是不安的。”

小海的身体忽然抖了起来,“说了让你别管别问,你就别管别问。”

何灵假装自言自语,“小海哥哥,你不说,难道我就感觉不到吗?我既然答应过丽娘好好躺两日,我肯定不会偷跑出去的,即使你跟丽娘都不在,我也不会偷跑出去的。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万爷的吗?实话跟你说,丽娘姐姐告诉我的。”

小海又转过身来,盯着何灵看,“不可能,丽娘姐说过的,什么都不告诉你的。”

丽娘果然叮嘱过小海。

何灵摇摇头,“丽娘姐姐原本是说过,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可是,我总是会有知晓的那一天啊。万爷……万爷他做的事……丽娘姐姐……”

小海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小泥巴,别跟我提万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呃??

小海这是什么反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万爷很不满?

难道万爷不是自己三人的救命恩人吗?就算他意图造反,自己三个人以后跟他划清界线就可以了,小海这话听起来,似乎对他有恨意?

为什么呢?

何灵继续试探道,“小海哥哥……万爷,他终究救了我们三人。”

小海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我们要他救吗?我们自己不会救自己吗?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来这骆城?我们怎么会要他救我们?我们原本就是说好要去溧河的,就是因为你。”

小海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何灵一跳,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对万爷也不满,对自己也不满?万爷就算要造反,救下了自己三人也是好事啊,虽然说过要去溧河,但是三个人都很清楚,就算去了溧河也未必能活得下来啊。

如今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有什么不好?

等一下,是因为自己他们才被迫让万爷救下的?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在城门外突然发病吗?

何灵试探着问,“小海哥哥……我知道自己病得不是时候……”

小海忽然眼中迸发出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怪何灵,“小泥巴,丽娘姐姐答应你娘亲照顾你,她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能害她呢?你什么时候发病不好,早不病晚不病,为什么就要在那个时候病呢?我们说好了要去溧河的,你为什么要发病呢?”

再艰难小海都没有哭过,这会儿忽然这样哭天抹泪的,实在太过异常了,而且他说的话中,似乎三个人被救真的不是好事?

他说自己害了丽娘?丽娘就算缝制一件龙袍……只要到时候逃跑了,没人查出来的话,也不算什么大罪吧?

小海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发狠,“丽娘姐姐,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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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8

何灵等小海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追问,“小海哥哥,丽娘姐姐……她现在哪儿?”

原本小海已经渐渐平复的情绪,听了何灵这一句话,立刻又狂暴起来,“小泥巴,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克死了你爹,你克死了你娘,你现在又来克丽娘,是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你都要克死了才算甘心?”

这是小海从不会说的重话,何灵听得愣住了。

这一番话一喊出口,小海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嘴里再也不含蓄了,“小泥巴,你不用再问,我都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谁救了我们吗?我告诉你,不是救了我们,是救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城门外病倒了,丽娘怎么会跟那个姓万的进骆城?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的命,丽娘怎么会答应他?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逃到了溧河,哪里会在这里受苦?”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责怪对何灵来说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何灵知道小海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丽娘遇到了什么事,他不会这样说自己的。

何灵颤抖着声音问,“小海哥哥……丽娘姐姐她……”

小海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对何灵说,“早知道如此,我们就该把你扔在路上,与其我们陪你一起死,还不如你自己死了干净。你为什么要害丽娘?为什么?丽娘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她?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们得救了?只有你得救了!你为什么要把丽娘推进火坑?”

小海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给何灵一个更不好的感觉,只怕丽娘不是去缝制龙袍了……

“小海哥哥……我……”

小海顾不得何灵大病初愈,狠狠推了何灵一把,把何灵推倒在床上,“你什么你?你就是个扫把星,丽娘遇到你……我们遇到你,真是倒了大霉了。丽娘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啊,为什么……”

说到这里,小海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海一定很悲伤又愤怒,但是他还是强忍住没有嚎啕大哭,反而压抑着自己低声呜咽着。

一直等小海哭够了、骂够了,渐渐地停住了眼泪,才慢慢给何灵讲了过去几日发生的事。

那一天何灵突发疾病,丽娘急得抱着何灵跪倒在城门下苦苦哀求,可是嗓子都喊哑了城门依然没开。

也不知道该说是何灵的运气好,还是丽娘的运气不好,已经是后半夜的骆城门外,居然走过一个中年矮胖男人。

这个中年矮胖男人一看就是从骆城溜出来游玩的,虽说是五短身材,但身上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嘴里还冒着酒气。

自己出来玩,还带了两个打手,这是活得很好的人啊。

丽娘不知道这中年矮胖男人从哪里溜出来的,但是骆城封门的情况下,他都还能自由出入,一定有他自己的门道。

既然他能溜出来,一定就有办法溜回去。

丽娘知道何灵这一病,一定是拖不到溧河了的,只能想办法进了骆城诊治才有机会活下来。

一看到这个中年矮胖男人,丽娘立刻上前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哀求他待三个人进城,救何灵一命。

可这乱世中,能活得好还能自由出入找乐子的,哪里会是善良之辈。

中年矮胖男子一把将丽娘推到了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

丽娘苦苦哀求了半天,中年矮胖男子不为所动,反而贼眉鼠眼地看了看丽娘。

后来中年矮胖男人从两个打手手中拿过一块毛巾,非要丽娘把自己脸上的黑灰擦干净再说。

丽娘听他这话,似乎事情有转机,为了救下何灵,哪里顾得上考虑更多,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丽娘将脸上黑灰擦干净后,中年矮胖男子态度变了,先是在丽娘脸上摸了几把,又捏了捏丽娘的腰背。

小海看到丽娘被中年矮胖男子轻薄,气得上前就要跟他们拼命,可是被那两个高大打手像拎小鸡一样提到空中。

原来这中年矮胖男子总是会趁着天光微白之时溜出骆城,在逃难的难民中寻找年轻貌美的女子,趁着难民走投无路之际,让她们将自己卖入勾栏或者青楼。

原本丽娘一脸黑灰他是看不上的,更决计不会帮助丽娘救下何灵的。

但是丽娘将脸上黑灰抹去后,显出精致佳人的模样,他便打起了丽娘的主意。丽娘从前不是这种认命自卖的人,可是何灵的命危在旦夕,若是进不了骆城,她便是死路一条。

为了何灵,丽娘到底是将自己卖了,只是提了个条件,得等到亲眼见到何灵身体好转了才可。

小海平铺直叙地把丽娘卖了自己救下何灵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大概也想起了丽娘的嘱托,也不愿意再怪罪何灵。只是背对着何灵低下头发呆。

何灵听完小海的讲述,脑中一片空白。

之前设想过的种种,完全被推翻了。

丽娘不是被造反草莽救下了,而是将自己卖到了勾栏,怪不得这房中总是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脂粉味,怪不得丽娘总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怪不得丽娘脸上会浮现出绝望又悲伤的表情,怪不得小海要恨自己。

原本只要过了溧河,三个人就有救了的,丽娘描述过的宁静又美好的生活唾手可得。丽娘的绣技很高,自己的绣技也不差,只要两个人努力地多织绣一些东西,一定能养活三个人的。

只要一两年的工夫,就可以攒下钱送小海去学堂。

只要小海去学堂寒窗苦读数载,以后总能考个一官半职的。

那时候,丽娘所设想的所有生活都能成真了。

何灵想起丽娘描述过的桂花糕,想起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想起她对小海寄托的期望,胸口扯着一阵疼痛,眼中全是泪水。

“小泥巴,你一定很久没有吃点心了吧,若是我找到活干,我一定给你买一块桂花糕。我跟你说哦,那桂花糕吃起来香香软软甜糯糯的,保管你吃了一次想两次。”

“小泥巴,你摸到没有,我的手指是不是跟你们的不一样?这是因为我从小做针线活做得多,手指全都刺坏了。不过呢,现在可没那么容易刺着我的手指了。这方面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我方丽娘做的针线活要是算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所以啊,小泥巴,你放心好了,只要咱们进了城,保管能过得好得很。”

“只要我能好好地干活,以后我一定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能跟我白头到老的人,我跟他一定会生很多孩儿,等我老了,一定儿孙满堂的。”

“我要好好地找个绣坊,认认真真地织绣,只要我好好干活,我总能遇到一个老实厚道的人。我不求他多富贵,只要他肯跟我一起好好干活,慢慢攒钱,我们一定能过得很好的。我以后要生养三五个孩儿,我要给他们做隔壁大娘的桂花糕,那桂花糕可香甜了,他们一定也会爱吃的。隔壁大娘已经教过我怎么做桂花糕了,我虽然还没来得及做一次,可是我总不会忘记桂花糕怎么做的……”

“等明日我们进了城,我去绣坊找份工,凭我的手艺,一定能养活我们三个人的。小海,等姐姐我挣了钱,我就送你去学堂。你跟姐姐不同,姐姐可以不识字不读书,可不能耽误了你的。你若是读了书,以后说不定可以考个状元呢,那时候姐姐才真的放心享福了。”

何灵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滑下,脑中浮现出丽娘拼命救下自己的情景。

“好汉哥,你放了这孩子,你捉了我,我动作快些你能省不少力气的。你放心,我自愿给你领道,跟着你们走,只要你放了这孩子。”

“求你大仁大义饶过这孩子一条命吧。若是一命换一命,奴家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命。饶了她,我用我的命换她的,总可以了吧。”

虽然小海描述得平铺直叙,虽然没有亲见丽娘磕头救下自己的情景,但此刻那些画面也如亲见一般在何灵脑中浮现。

丽娘以头顿地磕得“嗵嗵”直响,“大爷,求求你救下这孩子吧,她原本就是个苦命的孩子,走到这里已经是吃尽苦头了。”

丽娘昂着一张精致又倔强的脸,“只要你救下这孩子,我便答应你。”

丽娘咬着牙,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想着想着,何灵只觉得天旋地转,“嗵”的一声倒在床上。

再次醒来时,何灵还是躺在床上,丽娘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何灵不知道自己又昏迷了几日,又连累丽娘辛苦照顾了自己几日。何灵不敢发出声音吵醒丽娘,瞪着眼睛看床顶,眼泪却顺着眼角浸湿了枕头。

小海说得对,小海恨得对,确实是自己连累了丽娘。

如果他们二人在路上扔下自己,早就已经逃到安全地方开始新的安生生活了。

如今……如今……

何灵想起迷途主人所说的话,“你不想提费莫富寅,那咱们就提一提方丽娘吧。何姑娘,你可知道,她如今所受的苦,有一半多是因为你?”

“何姑娘,你以为骆城城门外那场射杀百姓的惨剧就是这个梦境最悲惨的一幕?对于其他百姓或许是的,对于方丽娘……那不过是开始。”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若是痛痛快快的死,只怕比生不如死来得畅快得多。活着,尤其乱世想要活下来,偏偏此人又为了谁不敢死、不能死,这可比一箭射死……”

“何姑娘,你此刻若不开口求我救你们三人,只怕日后你想起今日之事,会怨恨自己未能把握机会的。”

何灵眼前模糊了,丽娘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答应迷途主人所说的话,是不是丽娘就不会遭遇这一切?自己当初不肯用后半生去换费莫富寅复生,后来又不肯交换三人获救的机会,这一切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当初害死了费莫富寅又不肯复活他,如今连累丽娘又不肯救下三人,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丽娘……丽娘为什么要救自己?丽娘原本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啊。

是不是因为遇到了自己,才让她的人生被改变了?

这里是勾栏……是勾栏,不是青楼。

丽娘的年纪已经大了,琴棋书画皆不会,她的苦难……

自己为什么不肯与迷途主人交换呢?丽娘那么善良,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宁静而美好的人生呢?

自己就是自私的啊。

何灵默默地哭了许久,想起了朱幼安和韦远等人,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韦远哥、朱幼安,你们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们,来救救丽娘。”

丽娘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却看到平躺着默默流泪的何灵,俯下身子轻轻将何灵抱起,将何灵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柔声哄道,“小泥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灵想不到居然是遭了难的丽娘翻过来哄自己,抱住丽娘嚎啕大哭起来,“丽娘……是我害了你……丽娘,为什么要救我……丽娘,你该把我扔到路上,任我自生自灭的啊……丽娘……”

丽娘拍着何灵的后背,柔声哄着,“小泥巴,我知道你很难过,没关系的,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丽娘越是安慰何灵,何灵越是哭得难以自已,到后来几乎要哭断气了。

何灵哭了很久看,丽娘也哄了很久,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丽娘拍着何灵的后背,轻声说,“小泥巴,你再睡会儿吧。没事的,只要你好,怎么样都可以的。你不要怪自己,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听到丽娘这样说,何灵摸了一把丽娘的脸。

丽娘没料想到何灵会摸自己的脸,痛得“啊”地叫了一声,又赶紧强压住叫声。

何灵推开丽娘的怀抱,要看丽娘的脸,“丽娘姐姐,我看看你。”

丽娘左闪右避地躲了半天,“有什么好看的,我没事的,只是自己磕了一下,你刚好摸着我磕的伤口上了,我抹点药就好了的。我现在不好看,你别看了,等我伤口好了,我再给你看。”

何灵不肯,“丽娘,让我看看你。”

丽娘躲了半天,到底躲不过了,先给何灵打预防针,“小泥巴,这是我自己磕的,你可别有其他想法啊。”

何灵心中清楚,丽娘越是这样闪避掩饰,越不可能是她自己磕着的,只是她不想自己担心。

何灵抬起丽娘的脸,对着自己的眼睛,一看之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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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19

丽娘原本白净精致的脸上,伤了好几处。

额头上几个硕大的红肿,看起来像是磕头磕得严重留下的红包,但是何灵记得非常清楚,那天跟丽娘聊天的时候,她脸上是干干净净的。

左边颧骨上有一大片擦伤直接拉到左脸颊,细碎的血珠子已经凝固成血痂了,但仍然可以看得出当时左边这半张脸当时被摩擦得很严重。

嘴角肿得老高,颜色也是黑青的,似乎是被人狠狠打了几拳的样子。

刚才何灵摸的那一下,大概是摸到了颧骨上的血痂,这会儿有些浸血了。

何灵眼泪又冒了出来,“丽娘……”

丽娘握住何灵的手,眼中有泪光泛动,“小泥巴,我只是自己磕了一下,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的。已经不疼了的,我刚才只是不想你再哭了,才哼了一声的,其实一点都不疼了的。不哭了,姐姐不疼的。”

嘴上说着不疼,可是眼中的泪终于滑了下来。

何灵知道她的伤怎么来的,但是她不愿意提,何灵自然不会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抬手小心将她的眼泪拭去,点着头说,“嗯,丽娘姐姐,你以后要小心些,可不能再磕着了。”

丽娘一把又将何灵拥入怀里,带着哭腔说,“小泥巴……小泥巴……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不然……不然……”

何灵含着泪笑着打趣,“妹妹是只有一个,可是还有一个弟弟啊。谁说你没有兄弟姐妹了,你可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

丽娘终于哭出了声,“小海……小海……”

何灵想起小海曾说过的话,总有一日他想要报仇的。他是不是看到丽娘脸上的伤了,去伤了那个什么万爷?

丽娘哭得这样伤心,又说只有一个妹妹了,难道小海被……

何灵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嗓子有些哑了,“小海哥哥……小海哥哥……他……怎么了?”

丽娘哭了一会儿,强忍了又忍,这才抽泣着说,“小海……他被赶走了……”

还好还好,小海还活着的,活着就很好。

可是,小海被赶走了?

谁赶他走的?万爷吗?

小海做了什么?他真的去伤害万爷了?

这天灾连连的地方,小海被赶走了,他怎么活下来?他还在骆城里吗?半大小子能不能活下来?

小海会什么技能吗?好像不会,那把他赶出去,他能做什么?

何灵脑中有一百万个问题,可是,可是她担心丽娘受不了,该不该问呢?

丽娘一边哭一边说,“小泥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我已经不干净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可是,小泥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你病得那么重,我们到不了溧河了。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死在路上的。”

何灵心中一阵剧痛,丽娘啊,真是善良得令人心疼,她牺牲了自己救了别人,怎么会觉得自己就会瞧不起她呢?

何灵一把抱住丽娘,“丽娘姐姐,我谢谢你,谢谢你从来没想过放弃我,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我亲姐姐,就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哪里会嫌弃你?你是我的恩人啊,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丽娘哭着说,“小泥巴,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妹妹了,小海他……小海他……被他们赶走了。小海还是个孩子……他出去怎么活下来啊?小泥巴,你要好好活下来。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们的希望了。”

“万爷原是答应我,让小海留下来帮帮手出点力至少可以养活自己的,可是他……他说话不算话,他说宜春楼只养女人不养男人……他把小海赶走了。小泥巴,小海可怎么办啊?”

何灵搂着丽娘,她也不知道小海没赶出去以后会怎样。但是好歹他进了骆城,应该饿不死的。

“丽娘,别担心,小海进了骆城的,他虽然还是个孩子,总归是饿不死的。丽娘,倒是咱们……”

原本哭得挺伤心的丽娘听到何灵这话,神情暗淡了,“小泥巴……丽娘我……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吧。万爷他……他说会对我好的,我……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一提到自己二人,丽娘不哭了,也不愿意再谈下去了,推开何灵,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从丽娘刚才的话里,何灵知道了,丽娘把自己给卖了,又被万爷给玷污了,这是……这是打算认命了吧。

难道她就打算在这里过一生吗?

不行,丽娘为了自己才会被卖到这里的,不能任她这样过一生,总是要想个办法逃跑才行。

自从见了丽娘这一面,何灵意识到丽娘的状态已经不对了,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想办法带着丽娘逃出去。

凭自己和丽娘的绣技,怎么可能饿得死人?

只是丽娘……丽娘她大概是深受打击了吧。以前她是倔强而不认命的,现在她竟然打算跟这个说话不算话的万爷在这里过一辈子?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丽娘怎么就能信了他呢?

这是勾栏啊,哪里是正经人该待的地方?

这里的人,哪里值得信任?

何灵好得很快,终于得了机会能够起身下地出门走走了。

一推开门,何灵先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

二楼,犄角旮旯里的一个房间,其实挺好,不会引人注意。顺着房间往外走,二楼全是房间,这会儿是白天,都很安静。

勾栏里应该是晨昏颠倒的,这会儿大概都在睡觉。

何灵大概数了数,万爷这里还挺大的,居然有二十来个房间,还光数了自己能看得见的。

何灵一步一挪偷偷摸摸地走出去,她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

走到楼梯护栏边探头往下看了看,虽然是二楼,但并不是很高,如果跳下去……不行,跳下去估计腿会骨折,跑不快。

而且,楼梯就在正中,跳下去说不定摔到楼梯上,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楼梯,得找找。

何灵偷摸着沿着一间间房间找楼梯,偏偏又不敢太大动作怕引得别人怀疑自己,加大逃跑的难度。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

难道这里竟然没有个后门什么的?可能是没找到。

何灵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下了楼,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她可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在探路。

到了一楼何灵才发现,这里还真是特别大啊。楼上有二十多间房,楼下……何灵数了数,光自己能看得见的,就有三十多间。

这万爷是垄断了骆城的勾栏生意吗?如果他生意做得这么大,必定会有些打手、保镖什么的,那逃跑的难度会比较大的。

一定得小心些,否则失败了打草惊蛇,以后更没机会逃跑了。

先装作顺从的样子,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何灵顺着房间看了看,打算去前门看看是不是直接通往街道的。

虽然大家都在睡觉,何灵可不敢掉以轻心,装作好奇的样子东摸摸西摸摸,几乎将一楼的护栏都擦了一遍,还挺干净的。

只是劣质脂粉味道实在太重了些,何灵想打喷嚏。

一说到喷嚏,何灵真的忍不住了,“啊气”,狠狠打了一个大的,鼻子里也舒服了。

何灵揉了揉鼻子,继续往前摸着走,快到门边了,这就好了。把双手放在门栓上,何灵深吸一口气,就这么简单,太好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看来你可真是好了啊。”

直吓得何灵一哆嗦。

本来何灵已经确定了一楼大厅里没有人的,身后这人又是谁啊?听她说这话,似乎知道自己?要不要跑呢?

算了,自己跑出去也没用,丽娘还在宜春楼呢。

反正自己一直病着的,假装刚醒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何灵小心地转过身来,脸上堆着笑,“这位……姐姐,请问你认识我吗?”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年过半百,身形肥硕得可以改丽娘三个,撑得身上的旗服圆滚滚的。一般人穿旗服都讲究一个“人在衣中浪”,以显示身材窈窕。可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人在衣中浪”的了,只差没把旗服撑坏呢。

虽然年过半百身材也走了形,可是女人脸上刷得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堆了几斤粉在脸上。要不是脖子上没有抹粉,何灵都以为她是跟东洋学习的化妆技术。

眉毛剃光了重新画的一弯细眉,别的女子画了这样的细眉是因为脸小或者脸上精致不下垂,眼前女人画了这一弯细眉却配上自己肥大的脸,显得细眉特别可怜又滑稽。

一弯细眉也就算了,还配个烈焰红唇。细眉不怎么看得出来,倒是烈焰红唇特别突出,显得整张脸上只剩下一张血红的嘴,太吓人了。

何灵知道她能站在自己面前,一定是看见了自己的,但是在这张刷得惨白的脸上,何灵愣是没找到她的眼睛。

女人听了何灵的问话,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了甩手帕,扭捏着说,“哎哟,这个小丫头可真是水灵啊,这么小一点点就能看出来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了呢,怪不得如梦总不让我们看见你啊。可这哪儿是藏得住的啊,这么个小美人胚子那是黑暗中都会发光的珍宝啊。”

何灵不知道自己的皮囊如何,但是从她的反应来看,应该不错。

但是,自己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在勾栏里被人表扬皮囊好看,这是非常尴尬又可怕的事。

何灵清了清嗓子,“这位姐姐,请问你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的呢?”

女人又甩了一下手帕,扭动着肥大的臀部挪到何灵身边,“这傻孩子,这宜春楼就你一个外来的孩子我没见过。不过呢,我没见过,那可不能说我没听过嘛?那如梦卖了自己,还外带两孩子,一个男孩儿已经被万爷赶走了。另一个是个小女孩儿,那不就是你了吗?还真是如梦的妹妹啊,不过,你长得可比如梦温顺多了。”

说着,伸出肥得如莲藕一般的手,捏着何灵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万爷真是好眼光,一笔买卖两件货,还都是不错的货。”

何灵气坏了,拍了拍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拍开。

肥硕女人手上使了劲,“哎哟,刚夸了你比如梦温顺,怎么也是个坏脾气呢?也是,如梦脾气都这么坏,这妹妹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你脾气坏又能如何?万爷那是最能治这坏脾气的。如梦脾气比你坏吧,不一样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何灵下巴都快被她捏碎了,原本想发火的,听到她提丽娘的事,赶紧问道,“这位姐姐,你可见到我姐姐了?”

明明叫阿姨都嫌老的年龄,何灵却叫了姐姐。

肥硕女人一听这声“姐姐”,笑得连眼缝都看不见了,“小丫头,你叫什么?这小嘴儿可真甜,看来是吃这碗饭的人啊。以后啊,燕姐我来调教你,保管你在这宜春楼里大红大紫做头牌。”

何灵气得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可自己身形瘦下,又在她们屋檐下,不能惹了她们,“姐姐,你可知道我姐姐在何处?我醒来没见着我姐姐,我这里到处找她呢。”

肥硕女人听了,笑得极为淫荡,“哎哟,你姐姐这会儿,怕是正在享清福呢,你找她,那可是打扰了她的雅兴。走走走,既然你也叫我一声姐姐,就让燕姐带着你到处走走,也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宜春楼。”

原来这就是燕姐啊,何灵有些奇怪自己居然没听出她的声音来,“姐姐,你就跟我说我姐姐在哪儿就行了,我就在这里等她好了。”

燕姐咬着手帕,“小丫头,你这般小小年纪,现在去找你姐姐做什么?就算要找,也得等你身量长齐了再说呢。”

何灵不想再跟她啰嗦,转身准备拉开门栓,“姐姐,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我姐姐去。”

一只胖手拍在何灵肩膀上,“小丫头,想什么呢?就算找你姐姐,你打开这大门,是想做什么啊?你们这些新来的,总是不服管教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作什么妖,好好跟你说呢,是看你懂事。你若是想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我拿出手段收拾你啊。”

何灵抖了一抖,赶紧转过身来堆着笑,“姐姐,既然我姐姐已经到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不过是寻了她,求得个安心。我已经好几日没见着我姐姐了,我想她了。”

燕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明白你姐姐已经到了这儿那自然最好,莫说你了,就是她,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既然你身体好了,万爷应承过如梦的事,也算完成了,你跟我过来。”

说完眼睛瞟了一眼何灵,扭着肥臀往回走去。

何灵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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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0

燕姐掐着腰扭着肥臀,摇摇晃晃地在前面带路。何灵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过昏暗的走廊,绕过一个四方的大院子,来到一个拥挤的小院子。

小院子地上堆着成堆的衣裙,红红绿绿缠成一团,何灵暗暗叹了口气,宜春楼不养闲人啊。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病好了,燕姐怎么可能让自己干吃闲饭呢?

听刚才她的那番话,似乎万爷买得了丽娘,还买一送一附赠了何灵。虽然何灵现在年幼,但是也可以做点其他活嘛。

比如现在,这一堆红红绿绿的衣服,一定是自己的了。

燕姐甩着手帕,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堆,“小……如梦的妹妹,你叫什么来着?”

何灵低着头,“小泥巴。”

燕姐“噗呲”一声笑出声来,“一个这么标致的小丫头叫什么不好,小泥巴?从今儿起,你不能再叫小泥巴了,既然你姐姐叫如梦……你就叫如烟吧。”

何灵又暗暗叹了口气,得,如梦如烟……果然是烟花女子的名字啊。还没出道,艺名都给起好了,只怕在燕姐的心里,自己以后的身价都已经算计过了。

就这样,还能不跑?不跑才奇怪了!

不过,现在人生地不熟,可不能跑,得先摸清楚了宜春楼的底细再跑。

燕姐上前两步抬起何灵的下巴,笑嘻嘻地说,“如梦如烟,燕姐我可真是出口成章啊。若不是燕姐我年纪大了,当初怎么会来这宜春楼啊,怎么着也得是去万合楼啊。如烟啊……”

万合楼?这又是什么地方?万合宜春?听起来都不像正经地方啊?这能有什么区别?

下巴忽然吃痛把何灵的思绪拉了回来,“叫你呢?怎么了,瞧不上燕姐给你的名字?”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灵赶紧乖巧地说,“如烟不敢,如烟洗耳恭听燕姐吩咐。”

燕姐“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说,“对嘛,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得学会低头。说起来,你可比如梦机灵多了,果然是燕姐我看上的人。如烟,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燕姐保证你日子好过着呢。现在,先去把那堆衣裳给洗了。你可要仔细点啊,这都是各位姐姐们的心爱之物,你若是有个闪失,我可不保证哪位姐姐会不会寻你的晦气啊。”

何灵点头应承,“如烟知道了,如烟谢过燕姐调教。”

燕姐大概也没料到何灵竟然如此乖巧,嘴里“咦”了一声,回转两步,倚在门上不走了。

何灵不知道她想干嘛,但就算她不在这里当监工,自己也是决计不敢偷懒的。

别说是这个藏污纳垢适者生存的地方,就是在逃亡路上,有丽娘护着何灵也不敢造次啊。

何灵东张西望了一番,又暗暗叹口气,连条小板凳都不给我,我洗完这一堆衣服,可不得要了我的老腰啊,不对,要了我的小腰啊。

但是何灵不敢迟疑,立刻动手按颜色翻捡起衣裳来,白色的、月白的、水蓝的、水青的、嫩黄的、鹅黄的、水粉红的……

燕姐倚在门上看了一会儿,轻笑道,“如烟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做事倒是挺利索的。不过呢,水缸里的水,你可不能全用完啊。”

还是没走,继续倚在门上观察自己。

何灵端了一盆水,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开始细细手搓起了衣服。

搓了一会儿,燕姐大概是看够了,转身走了。

何灵松了口气,大概自己表现得还比较乖巧,她没看出自己脑后有反骨想逃跑吧。

只是这一大堆衣服,得搓到什么时候去啊?

还有啊,自己这一下来,谁给自己送吃喝的去?

不送到房间,自己待会儿吃什么呢?在哪儿吃?

胡思乱想了一气,又听到脚步声了。

余光中感觉到燕姐肥硕的身板又倚在了门上,何灵不知道她有何打算,头也不敢抬继续搓衣裳。

一边搓一边暗自叫苦,原来手洗衣服真的很伤手啊,虽然这些衣裳都很轻薄,但是这么一大堆,一件一件搓下来,何灵的手上已经开始出现细细的红点子了。

搓完这一大盆衣服,这双手不得废了?

怪不得古时候都不用手搓,而是用棒槌打呢,原是为了省力气省手。

燕姐这么折磨自己,真是……唉,一言难尽。

一想到燕姐倚在门上监视自己呢,何灵硬着头皮手搓衣裳,手废了就废了吧,总比被揍一顿的好啊。

白天燕姐应该也是没事做的,不然不会那么闲,看着何灵把地上一大堆衣裳一件一件地搓好堆在另一个大盆里。

看了好半天,燕姐笑着说,“如烟?”

何灵很不想搭理她,但却很没骨气地立刻回答,“燕姐,如烟这里很快就洗好了,若是还有什么事,一并交给如烟好了。”

燕姐“噗嗤”一声笑得更开心了,“如烟,你可真是燕姐都少见的乖巧啊。我看过你的模样,想来你在家也是极少干活的吧?来,跟燕姐说说,洗了这半晌的衣裳,你的手可还好?”

何灵不知道燕姐什么意思,但她既然问,自己不敢不答,“燕姐,如烟……没事的。从前在家确实是很少做活,不过,如烟可以学的。只要燕姐肯教如烟,如烟什么都能学会的。”

燕姐满意地点点头,“如烟啊,燕姐看你这小模样,其实也不忍心让你做这些苦活重活。可是咱们宜春楼啊,不养闲人的。若是你没有点什么技能啊手艺啊,漫说是洗衣裳了,只怕生火做饭担水洗夜壶,你都得学着做呢。可是,燕姐心疼你啊,看看你这小模样,如梦太宠着你了,也没让你吃过苦啊。这样吧,锦雀儿考你些问题,你若是答得上来,燕姐愿意给你机会去学别的东西。你若是答不上来,那只能是做些粗笨活儿了。”

说完,往身后一招手,“锦雀儿,你过来。”

何灵抬头一看,肥硕的燕姐身后挡了个消瘦的姑娘。这姑娘穿得一身青色的衣裳,身材极为窈窕,若是不看脸,只看她站立的姿势和挺直的脊背,必然是位美人。

可是那张巴掌脸上,竟然有一大块骇人的疤痕,从右边眉间一直拉到左边下颌。虽然伤疤已经痊愈了,但是仍然能看到翻红泛白的皮肉。

抛开这块伤疤,这位叫锦雀儿的,确实是位美人,只不知道为什么燕姐能对这位美人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何灵心中打起鼓来,既然这样的美人她都能下得了手,自己还是老实点,先别惹她,否则还不知道她怎么收拾自己呢。

锦雀儿沙哑的嗓子念出了两句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何灵看了看锦雀儿,又看了看燕姐,不知道她们怎么忽然考起自己的诗词来了。

答不答呢?

若是自己答了,燕姐会怎么安排自己?若是不答,那肯定就是燕姐刚才所说的,洗衣生火做饭担水洗夜壶什么都会让自己干,自己的价值只剩下粗使丫头的份了。

若是把自己的交换价值提高了,燕姐会不会严加看管自己呢?

毕竟这是勾栏啊,除了长相,要这些才艺做什么?

等一下,刚才燕姐曾说过,“若不是燕姐我年纪大了,当初怎么会来这宜春楼啊,怎么着也得是去万合楼啊。”

难道宜春楼是低级勾栏,万合楼是青楼?

如果自己答得上来,会不会将自己和丽娘换到万合楼去?还是就将自己调到万合楼去?答上来了,要跟丽娘分开,那还不如不答呢?

燕姐若有所思地看着何灵眼珠子乱转,“如烟啊,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别太耍小聪明。你要知道燕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自认为可以将燕姐拿捏在手中的人。”

听燕姐这话,她应该是知道自己会了,更知道自己心中在思量,罢了,那就赌一把吧。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燕姐回头看了一眼锦雀儿,锦雀儿轻轻点了点头,燕姐真心地笑了,“哎呀,难道老娘我真的捡到宝了?锦雀儿,再试试。”

锦雀儿沙哑着嗓子又念了一句,“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何灵想起从前在尼玛察府中的那段日子了,这才过了多久呢?又来!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燕姐又回头看了看锦雀儿,锦雀儿又点了点头,燕姐高兴得脸上的白粉唰唰地往下掉了,“锦雀儿,再来点难的。”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何灵叹了口气继续回答,“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燕姐这次头也不回了,她知道何灵必定是答对了的,“锦雀儿,来点难的。”

锦雀儿看了看何灵,冲何灵点了点头,“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何灵低下头来,“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燕姐一抬手,“锦雀儿,你不用问了,我已经知道了。”

满脸堆着谄媚的笑,上前蹲下肥硕的身子,握住何灵的手,“如烟啊,燕姐可要恭喜你了,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从今以后,你不用洗衣裳了。不仅不洗衣裳,便是生火做饭担水洗夜壶,一概与你无关了。你娘亲既然将你养得如此娇媚,原本就不是让你干这些粗活的。”

何灵满是细口子的手被燕姐一握,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啊。”

燕姐赶紧掏出手帕给何灵擦干手上的水,“哎哟我的儿啊,如烟啊,原是燕姐我有眼无珠,竟将宝珠作鱼眼了。让燕姐好好看看,天啊,这白生生葱段一般的手指,可真是伤着了。别洗了,别洗了,来来来,燕姐屋里有上好的药膏,保管你一抹就好。”

说完还不忘抬起何灵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嘴里啧啧作响,“哎哟我的乖乖,原以为如梦已经够美了,我看再过得几年,这如烟一定艳压骆城呢。原是燕姐不知道心疼人,如烟啊,以后你就好好养着啊,先养好身子,再休息几日。”

何灵知道燕姐这是要趁自己年纪小还有培养的价值,才对自己脸色好看起来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价值高了,能不能也让丽娘过上好日子?

如今丽娘很得万爷的宠爱,若是万爷将她收入房中,那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呢?

若是弄巧成拙与丽娘分开了,自己反倒变成了青楼女子,这可怎么办呢?

不管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走了这一步再说。

接下来的几日,何灵被燕姐调到了另一个幽静的房间。

何灵没想到宜春楼除了一楼二楼彼此相连的房间外,居然还要幽静的小院。

虽然搞不懂勾栏里幽静的小院用来做什么的,至少何灵得了清静也挺不错的。

不仅如此,燕姐还分别带来了琴师、画师、棋手、舞者来考验何灵。何灵知道燕姐必定是把自己往青楼花魁的路上培养,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何灵只能硬着头皮应试了。

若是尼玛察府知道自己培养的后宫皇妃竟然被青楼勾栏捡了个便宜,只怕他们能吐血三升。

越到后来,燕姐越是宝贝何灵,不仅对何灵体贴入微,简直就是百依百顺了。

一棵新兴的摇钱树被燕姐发掘了。

何灵很心烦,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解这个局,只希望自己的价值高了,至少能对燕姐提一点要求吧。

如果在青楼和勾栏之间做一个选择,青楼总是好过勾栏的。实在不行,青楼接待的客人也可以帮一帮自己啊,毕竟自己没有签卖身契的。

又过了几日,丽娘居然也到了何灵的小院中,不过燕姐安排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丽娘看到一身锦衣的何灵时,眼圈都红了,“小泥巴,原来你……原来你什么都会的。你娘亲……你娘亲将你养得这样好,她若是知道……她若是知道我将你带到这腌臜龌龊之地,只怕她……小泥巴,怪不得你娘亲叫你玉儿,你原本就是美玉一块,都怪姐姐我……都怪姐姐我……这是要让你蒙尘了。”

何灵很想知道丽娘的想法,握着丽娘的手,“丽娘,你别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数次舍命相救,我早就随我爹娘去了,哪里还有命跟你在这里说话。丽娘,咱们先别说其他的,我问你,这些日子你都跟万爷在一起是不是?”

丽娘止住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何灵,“小泥巴……玉儿……姐姐我……是跟万爷一起的。”

何灵说,“姐姐,你好好跟我说一说,万爷对你可好?他可曾说过,要将你收入房中?他有没有对你承诺过些什么?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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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1

丽娘握着何灵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何灵估计丽娘是怕自己多想,赶紧打消她的顾虑,“丽娘姐姐,咱们这一路上走来,多少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从前我被娘亲养得是娇惯了些,哪里知道人间有这些疾苦,看事情总是太过简单了些。如今……丽娘姐姐,我爹爹娘亲都已走了,我娘亲既然将我托付给你,自然是要我把你当亲姐姐的,更别说你一路上数次舍命相救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丽娘姐姐,你也知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又该当如何回报呢?”

丽娘赶紧抬起头用手指捂住何灵的嘴,红着眼圈摇头,“小泥巴,姐姐不要你回报的……我既然应承过你娘亲,要将你带到安生的地方,给你安稳的生活,原本应该竭尽所能做到的。只是……只是姐姐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将自己卖到了这样的地方。小泥巴,你娘亲将你托付给我,可不是让你看到这些腌臜东西的。是姐姐没用,连累了你,你不怪姐姐就好,还说什么回报呢?如今你深陷泥潭,也是因为我,我哪里于你有恩,我根本……我根本是害了你。想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好人家女儿……若是有人知道你……你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何灵握住丽娘的手,眼泪含着泪说,“丽娘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舍了自己救下我……原是我对不住你,原是我拖累了你,你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我心都碎了。姐姐啊,我的好姐姐,你……若不是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两人说着说着,又相拥着痛哭了一回,直哭到两人眼睛红肿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何灵想起正事,使劲捏了捏丽娘的手,“姐姐,咱们先别说其他的好不好?过去的,咱们先让它放一边,我们得想想以后怎么办啊。”

丽娘点点头,“是啊,小泥巴,我自己是掉到泥潭里了的,我可不能看着你再往火坑里跳了的。小泥巴,你放心,只有我签了卖身契,你还是自由的。不管是万爷也好,燕姐也罢,他们不能强迫了你的。姐姐虽然已经这样了,也还是希望你把咱们当初设想的好日子都过一过,就当是替我把心愿了却了。小泥巴,你……燕姐说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怕……”

何灵打断丽娘,“姐姐,你若还当我是你妹妹,你若真把我当你亲妹妹,就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当日你与小海跟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许过的每一个诺言,你们答应我的好日子,我都记得好好的,你怎么就能忘了呢?你签了卖身契,将你自己陷入这泥潭中,我怎么可能舍了你,自己远走高飞?若我是这样的人,你当日就不该救了我,你就该把我扔在路上,带着小海轻轻巧巧地逃难去,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希望你妹妹是这样的人呢?”

丽娘的眼泪掉到何灵的手背上。

何灵眼圈红红继续说,“姐姐,从前你为了我,牺牲了这许多,如今燕姐很看重我。我不管她这个看重有没有利用的成分,我只管我有她想要的东西。姐姐,假以时日,我能照顾你的,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丽娘含着泪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灵问,“姐姐,我问你,万爷对你好不好?”

丽娘先是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知道何灵不明白,压低声音说,“我虽然卖了自己,可是他……万爷他……我怎么可能会跟这样的人?他…你那日也见了我那副模样……我谎称说是自己磕的,你这样聪明,必定知道不是我自己磕的,那是他……我不愿意,他就……后来到底让他得逞了。”

何灵听了心痛难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抱了抱丽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丽娘哽咽了一会儿,接着说,“他用了强……将我打成那副模样,我终究……我已不是完璧,又身在这腌臜之地,还有什么好挣扎的?索性就闭上眼睛,将自己同这污泥混成一堆了吧。初时他对我……很是粗暴……总是说我,说我欠收拾,说我……不服管教。后来,我也渐渐放弃了,就听了他的话。如今他对我倒是和颜悦色了许多,许是我终于肯听了他的话吧。比起其他人……他对我算是好的。”

何灵压着情绪问,“姐姐,万爷他对你这样,你可愿意跟他一起?”

丽娘叹了口气,“就算他再不堪……我总是……只要他一直对我这样好,我也就这样了吧。”

知道丽娘心中不甘,可是这时代的女子,总是将贞洁看得十分重要的,哪怕是万爷这样的人,哪怕她是被用了强的,丽娘还是愿意跟着他。

何灵轻声问,“姐姐,那他……万爷他,可曾说过将你收入房中?”

丽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万爷他,他可曾对你有什么承诺?”

丽娘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何灵着急了,“姐姐,这里是……这里不是你长久之处。万爷他……他若是有心,必然知道你愿意跟着他的,他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呢?”

丽娘叹了口气,“他只说,若是我好好听话,不会让我吃苦的。其余的……许是我内心实在不喜他,做不出曲意逢迎之事,他对我……也不过是个新鲜劲。”

何灵心中一痛,“姐姐……”

丽娘凄然一笑,“小泥巴,我的好妹妹,原本这些话我是实在没脸开口对你说的。这些日子我都不曾见你,并非我不想念你,实在是……实在是姐姐无颜见你啊。你猜到了我跟万爷一起,就算你不会瞧不起我,我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如今,他对我倒是好的……但我担心,若有一日他对我失了这新鲜劲……我该如何?”

何灵知道丽娘心中一定在害怕这件事,所以才会渐渐地顺从了万爷。偏偏她的脾性又是倔强不妥协的,将自己卖到了勾栏里,又跟了万爷,所以刚才她的脸上才会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这不是害羞,而是羞愧,是对丽娘自己的辜负。

何灵抱着丽娘,“姐姐,从前都是你保护我,以后等我保护你好不好?”

丽娘警惕地说,“小泥巴,你想做什么?我不许你胡思乱想,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好人家女人,你跟我不一样的……我不许你胡思乱想。这是什么地方,你年纪小,你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灵轻声说,“姐姐,燕姐她想要的是一棵摇钱树,一棵能挣大钱的摇钱树。若是我……”

丽娘一把扯过何灵,“小泥巴,姐姐已经……已经……脏了,姐姐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何灵哄着丽娘,“姐姐,我只想问问你,若是以后有机会,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走?”

丽娘点头,“若是有机会能逃出去,我自然愿意的。不过……小泥巴,你不要管我了,我……我这一生大概就是在这里了。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小海……我已经没了一个弟弟,我不能再让你有什么闪失了。”

何灵点头,“我不会的,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这条命是你舍了自己的命救下的,我的未来是你舍了自己的未来换回来的。我不会做傻事的,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你,我也不会做傻事的。”

虽然答应了丽娘不做任何傻事,但何灵知道成为燕姐最有价值的摇钱树才是两个人能逃离的最现实办法。要成为最有价值的摇钱树,怎么可能不在燕姐面前显露点什么呢?

接下里的日子,何灵使出浑身解数让燕姐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就算是当初在尼玛察府何灵都没有这样全心全力过。

突然发现一个不需要培养、天赋异禀的全方位人才,燕姐几乎把何灵当成自己的眼珠子来疼爱,还特意拨了两个半大丫头来伺候何灵,整个宜春楼都知道了这位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的如烟。

技能展示完毕,何灵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跟燕姐谈判的机会。

这一日,何灵正在房里绣花,却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听到几声摔打了东西的声音,似乎有好几个人进了隔壁的房间,还毛手毛脚打了东西?

隔壁是丽娘的房间。

何灵皱了皱眉头,这几日丽娘都不在,这是什么人偷偷进了她的房间还打了东西?

停下手中的针线,何灵问丫头珠儿,“珠儿,隔壁怎么回事?如梦姐姐不在,谁这么大胆子进了她的房间?”

珠儿盯着何灵看了看,斟字酌句地说,“如烟姑娘,想来是燕姐给如梦姐姐重新换点物件儿吧。如梦姐姐可是如烟姑娘的亲姐姐啊,宜春楼谁都知道燕姐疼爱如烟姑娘的。那屋里东西旧了,总是要换一换的。”

珠儿这话说得既没礼貌又十分挑衅,何灵看向珠儿,果然她眼中有防备有挑衅还有看好戏的嘲讽,何灵立刻意识到隔壁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站起身来,“我过去看看。”

珠儿一把按住何灵,“如烟姑娘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燕姐说了,今儿个就让如烟姑娘听一场戏。”

何灵心中不安眼皮一阵狂跳,燕姐想干什么?她难道要得罪自己这棵摇钱树?不可能啊,自己表现得这么突出,别说是在这个小小的骆城,若不是天灾时期,只怕方圆百里都能知道自己的声名了。

燕姐要干什么?

确切来说,燕姐要对丽娘做什么?

何灵冷起脸非要站起来,“珠儿,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燕姐点了你们二人来伺候我,可不是来给我当主子的。”

珠儿“噗呲”一声笑了,“如烟姑娘,燕姐是点了我们二人来伺候你,可我们也得听燕姐的啊。你若真是这宜春楼的头牌,说不定燕姐还真给你几分薄面了。如今……让你听戏,你就好好听着吧。”

手上使劲,非要将何灵按坐在椅子上。

珠儿坠儿已经伺候了何灵一段日子,平时都是姑娘长、姑娘短地小心伺候着,若何灵脸上稍微不好看一点,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哄何灵开心,什么时候对何灵这样强硬过。

必定是燕姐事先对她们有所嘱托了,才会如此反常。

燕姐一定要对丽娘做些什么,何灵一定要去阻止她。

看在何灵的面子上,看在摇钱树的面子上,燕姐不会做得太绝的。

谁都知道如梦如烟两姐妹是情深义重的,若燕姐还想何灵为她挣银子,就不能惹急了何灵。

何灵“啪”地把扇面扔到桌上,手按在桌上一使劲,非要站起来不可,眼里冒着火嘴里还威胁珠儿,“珠儿,山不转水转,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怕今日是燕姐嘱托了你们二人,你二人不得不听,也请手下留情。须知他日若我出头,燕姐为了平我今日怒火,会不会迁怒于你们还是未知之数。聪明的,别把事情做绝了!”

心中十分担心丽娘,何灵这一下使上了十足的劲,珠儿一时按不住何灵,急得喊道,“坠儿你找死啊,还不快帮我。若她跑了,用不着等到她出头之日,今日咱们就死在这里了。”

原本站着没动的坠儿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拦住何灵,“如烟姑娘,你且缓一缓吧。燕姐那边……燕姐原是有吩咐的,你只能在这里听戏,哪儿也不能去的。”

何灵“啪”地一下将坠儿的手拍开,“起开!今日你们敢拦我,就算今日你们能活得下来,日后我若出头,必让你们十倍奉还。坠儿,想清楚燕姐今日这场戏的目的,可是要致我于死地?还是有求于我?若我不死,你俩必与我结下深仇大恨。今日如梦姐姐若是有事,他日我必十倍奉还。”

坠儿犹豫了一下,何灵站了起来,一步跃起,准备跨出门。

珠儿拦腰一把抱住何灵,咬牙切齿地说,“坠儿,你找死啊。你别听她说这些话,咱们今日若是放了她,今日咱们就得死。十倍奉还又如何?咱们还能有什么好的?听了燕姐的话,咱们才能有日子活。听了她的,咱们连命都没了。坠儿,快啊,我拦不住她了。”

坠儿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珠儿,一跺脚,上前一把抱住何灵,“如烟姑娘,你且缓一缓吧。你今日无论如何是过不去了的,燕姐让你听戏,你就听着吧。求求你,别难为我们,我们都是苦命人啊。若是让你坏了事,我们都活不过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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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2

何灵急得几乎目眦尽裂,燕姐到底要做什么?珠儿坠儿到底知道什么?

但又苦于被两人牢牢抱住,动弹不得。

珠儿坠儿到底是两个半大丫头,任何一个本身已经比何灵有身形优势,更何况现在是两人合力困住何灵。

何灵挣扎了一会儿,实在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劝珠儿坠儿,“坠儿,坠儿,你且松松手,你先听我说,我不跑了,我们好好说话。”

珠儿直接打断何灵的话,“坠儿别听她的,今日她说什么咱们都不能听她的。”

何灵喘着粗气继续哀求,“坠儿姐姐,坠儿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跑了,你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燕姐是不是要伤害丽娘?燕姐是要对付我吗?”

坠儿嘴里不停安慰何灵,“如烟姑娘,不会的,燕姐这么看重你,哪里舍得对付你。如烟姑娘,燕姐真的只想你听一场戏,你就听了吧。你别再挣扎了,仔细我们伤着你。我们知道你是苦命人,我们也是苦命人啊,咱们都好好听燕姐的话吧。”

珠儿呵斥坠儿,“坠儿,你跟她说这么多,当心燕姐知道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你闭嘴,别跟她搭话,燕姐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好了。”

何灵眼圈红了,“珠儿姐姐,珠儿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们两姐妹。你们是可怜人,咱们都是可怜人啊,不要再帮燕姐伤害我们了。”

坠儿轻声劝道,“如烟姑娘,别说话了,你别再难为我们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苦命人,是可怜人,就该知道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啊。珠儿姐姐已经说了,今日若是放了你,我们活不过去了。你才该可怜可怜我们啊,燕姐这么看重你,你不会有事的,你姐姐也不会有事的。我们不一样,我们若是不听燕姐的,我们就没命了的……”

珠儿打断坠儿的话,“如烟姑娘,哼哼……大家都是一样的下贱人,凭什么你就能是姑娘,就得我们伺候你,就得央着你顺着你?凭什么别人就过得如此下贱,你就要过得如此高贵?都是苦命人,凭什么我们苦得,你苦不得?”

何灵原本还想着多说些软话,劝她二人放自己一马,听了珠儿这番话,愣住了。

愣了一会儿,来不及想太多,继续哀求坠儿,“坠儿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两姐妹吧。你说了,你也是苦命人,你可怜可怜我们,别再添两个苦命人了。”

坠儿还没开口,珠儿咬牙切齿地吩咐坠儿,“坠儿,掏你的手帕堵住她的嘴,偏就她话多。再多说两句,咱们将她捆在这椅子上。”

坠儿没动,何灵赶紧求她,“坠儿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求求你了。”

珠儿一把将何灵推坐到椅子上,吩咐坠儿,“坠儿,你若是再听她的,当心我去燕姐面前告你一状。抱紧了她,我去找东西来。”

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看也不看何灵哀求的眼神,直接塞进何灵的嘴里。

何灵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有哀伤、有哀求,珠儿将何灵抵在椅子上,喘了口气,“劲儿还挺大的啊,跑啊,我看你怎么跑。坠儿,你别看她。”

“哼,明明也是个婊子,一天天装得像个小姐样给谁看呢?让我们伺候你?你也配啊?燕姐是谁?你在她面前拿乔作态?看得起你,你便是如烟姑娘,看不起你,你跟隔壁那婊子一样。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看你这样儿,怕是将来要当皇妃哦?我呸!”

何灵双眼几乎冒出火来,为什么珠儿恨自己?为什么她恨丽娘?自己和丽娘从来没得罪过她啊?为什么?

坠儿弱弱地说,“珠儿姐姐,咱们……咱们都不说话了吧?燕姐说了让如烟姑娘听一场戏,若是我们……她听什么?”

珠儿又“呸”了一声,不说话了。

何灵此时心中拼命祈祷,丽娘姐姐,你别回来,你别回来。

可是又知道燕姐设下圈套,接下来必定会骗丽娘回来,只希望丽娘能够识破她的骗局,千万不要回来啊。

睁开眼睛就看到珠儿眼中冒着火地瞪自己,何灵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又挣脱不了她二人的束缚,只能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何灵觉得珠儿的手臂又抽了出去,立刻睁开眼睛挣扎起来。

珠儿恨恨地说,“坠儿,抱紧了她,我这就捆上她。”坠儿闻言将何灵抱得更紧了。

珠儿从窗台下一个不起眼的包里翻出一捆绳子,细细将何灵捆在了椅子上。

何灵眼里也冒出火来。

珠儿使劲甩着手说,“看什么看,再看连你眼睛也蒙起来。”

何灵还瞪着她。

珠儿真的找了手帕将何灵眼睛蒙上了。

正折腾何灵当口,隔壁传来丽娘和燕姐的声音,何灵的心往下坠如冰窖。

燕姐谄媚地笑着说,“如梦啊,你快去翻翻你那件嫩黄色的小衫,如烟说了,要给你在上面绣副图案呢。你这妹妹真是懂事呢,她可真疼你这姐姐啊。”

丽娘温柔的声音,“是啊,我这妹妹是很懂事的……啊……”

“吱嘎”一声,燕姐推开了隔壁的门。

接着一阵混乱的声音,一阵挣扎的声音,丽娘大声呼救,“救命啊,啊……你们……”

“啪啪”似乎是耳光的声音,一个粗野的男声喊道,“闭嘴,臭婊子,再喊老子掐死你。”

丽娘凄厉的呼叫声,“燕姐……燕姐……救我……小泥巴……”

何灵拼命挣扎着蹬腿、左右挪动,珠儿一把将何灵按住,还附嘴在何灵耳边笑着说,“好好听戏。”

又是一阵闷声,然后是丽娘的哀嚎声,“别……别打……”,又是“啪啪啪”的耳光声。

何灵拼命蹬腿想要起身,却被珠儿、坠儿按定在椅子上,她的眼泪浸湿了手帕。

珠儿在耳边笑着说,“好戏开场了。”

何灵嘴里塞着手帕,眼睛蒙着手帕,可是她的愤怒和恐惧却将坠儿感染了,坠儿轻声说,“珠儿姐姐,别说话了。”

隔壁传来丽娘凄厉的惨叫声,“救命……救命啊……”

“啪啪”的耳光声,又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臭婊子,给我老实点!”

那个粗野的声音淫笑着,“哥,你先来?”

丽娘凄厉地喊道,“杀了我,杀了我……”

又是一阵闷声,丽娘的声音弱了下来,“杀了我……让我死……”

又一阵闷声,丽娘的声音变成了微弱的哭声。

何灵一阵急火攻心,又气又急又怒又怕,胸口一阵翻滚,只觉得一股腥味翻滚而上,口中被手帕堵住,腥味从鼻中溢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何灵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燕姐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拿着何灵绣了一半的扇面,珠儿坠儿站在燕姐身后看着自己。

何灵想翻身起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燕姐一挥手,珠儿上前将何灵身上的被子掀开,何灵眼睛往下一看,原来自己被捆成个粽子扔在床上。

何灵不明白为什么燕姐忽然伤害丽娘,忽然针对自己,明明自己一直表现得极为温顺。

燕姐慢悠悠地开口,“小泥巴……如烟……你是愿意我叫你什么?”

然后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哦,对了,你嘴里还有东西塞着呢。这样吧,你若是想好好跟我说话呢,我自然不会再让你这么难受。你若是骂骂咧咧哭天抢地的,燕姐我受不了这种吵闹,只能让你先这么着,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何灵几乎想骂燕姐祖宗十八代了,但是苦于嘴里有东西,又苦于自己是在不擅长骂人的话,只能憋着劲。

燕姐看了看何灵,“你若是还愿意做如烟,还愿意好好跟我说话呢,你眨三下眼睛,咱们就好好说话。”

何灵强压住心头怒火,眨了三下眼睛。

燕姐高兴地说,“对嘛,如果你一直都这样,咱们也不用这种方式说话的。你要知道啊,燕姐我一向是最好说话了。”

挥一挥手,珠儿将何灵口中的手帕扯了出来。

燕姐盯着何灵看了看,“如烟啊……”

何灵清了清嗓子,“如烟听燕姐吩咐。”声音居然哑了。

燕姐啧啧了几声,“我的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原本你这把嗓子还稚嫩着,又何必大声叫喊着伤了嗓子呢。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燕姐叹了口气,“如烟啊,你应该知道如梦的事了吧?”

何灵不说话,眼里冒出眼泪。

燕姐忽然严厉地说,“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那就让你再好好听一次。”

何灵压下情绪,哽咽着说,“燕姐……如烟知道。”

燕姐放软声音说,“如烟啊,原本燕姐是很心疼你们姐妹俩的。就是因为心疼你们姐妹俩,我才不愿意你们姐妹俩日后分离啊。如梦呢,已经跟万爷签下了卖身契。她生是万爷的人,死是万爷的鬼。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看了看何灵。

何灵压着情绪,轻声回答,“燕姐你说,如烟听着。”

燕姐看何灵的反应,心满意足地接着说,“你们爹娘早就已经走了,只剩下你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你姐姐……如梦,她这一生都是要在宜春楼过了,那你呢?你可是要舍了她高高远远地飞了?当日你姐姐可是为了救你,才将自己卖到了宜春楼的。她是卖了自己,但你可没卖自己啊。燕姐我是个心软的人,眼皮子又浅,最是见不得这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了。”

何灵咬着嘴唇不说话。

“如烟啊,你姐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别说是命了,她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将自己卖进了勾栏。如烟啊,你方才也听到了,勾栏是什么地方?勾栏可不是万爷家的园子,这里的姑娘可是要开门接客的。你可知道什么叫接客?方才你姐姐那就叫接客。不过呢,也是你姐姐性子暴躁了些,其他人可都是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呢。”

“如烟啊,你姐姐啊……她将身子看得重,原本跟万爷,她就遭了一次罪的。那一次……啧啧啧,如梦也是养了许久才养好的身子。”

何灵想起那时候如梦的伤,眼中又冒出了眼泪。

“原本你姐姐是不用遭这罪的,可是你姐姐心疼你啊。她总是想着,你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就得清清白白地走出去……”

说到这里,燕姐又笑了,“所以说啊,如梦她啊,性子暴躁,人又单纯。进了这宜春楼,就算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身子又如何?你总归是宜春楼的人。既然是宜春楼的人,还能再让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出去?”

“原本咱们这一行当,就是这一规矩。也只有你姐姐才相信,清清白白地进,能清清白白地出。如烟啊,燕姐我喜欢你的性子,比你姐姐的性子软和,能听懂燕姐的话。你也比如梦聪明,知道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更比你姐姐有能力,你本就是花魁的命。说了这许多,你可知道燕姐要什么了?”

何灵眼角的泪已将枕头浸湿,她哽咽着说,“燕姐……如烟既然展露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技能,原本就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你又何必……你又何必……”

燕姐摇着头,“啧啧啧,我的儿啊,你这会儿怎么想不明白了?你姐姐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是自由身。燕姐我啊,心软,见不得生离死别的场面,我总是喜欢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那才是好事呢。”

“你姐姐为了你,将自己卖到了火坑。其实吧,这也不算火坑,只是你姐姐她啊,将身子看得重,才觉得这里是火坑。我看你就想得听明白的,既然你说了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不如……就将你姐姐解救出来吧。你姐姐真是可怜,只看你这做妹妹的,愿不愿意心疼她了。”

何灵心中已经明白,燕姐这是要自己与她签下卖身契才做了这个局害了丽娘。

若是她直接开口让自己签,自己也会签的,为什么要伤害丽娘?

何灵喃喃地问,“那如烟,该如何做才能解救姐姐?”

燕姐高兴地说,“我就说如烟比如梦懂事嘛,这不,听了我这话,就知道问我怎么救姐姐了。说起来呢,也简单,你姐姐是签了卖身契的。她签卖身契呢,是为了救你;如今,你也签了这卖身契,姐妹二人从此相依为命一生做伴有什么不好呢?省得日后别离苦。”

何灵心中深恨燕姐设局害丽娘,可是她更知道,燕姐很清楚自己跟丽娘的感情,伤害自己可以拿捏丽娘,伤害丽娘可以拿捏自己。

之所以不愿意干干脆脆地与自己签卖身契,不过是担心自己不会心甘情愿留在宜春楼。

何灵抬起泪眼看向燕姐,“可以。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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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3

燕姐伸出肉乎乎的手指,看了看指甲的形状,“哎呀,珠儿啊,你看看我的指甲,长得这样长了,也该修剪一下了。”

何灵不知道燕姐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回应没兴趣了,“燕姐……”

燕姐笑着说,“如烟啊,在咱们说这些之前,要不,先过去看看你姐姐吧。那总是你的姐姐,你就不想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何灵心中一梗,这个燕姐真是个狠人啊,她这话的意思,是威胁何灵提要求不能太过分,丽娘在她手上,若是自己不识相,她随时可以让丽娘再受苦。

让自己去看丽娘的模样,那是给自己敲警钟。

何灵沉默了。

燕姐笑了,“珠儿啊,我看如烟现在应该能好好说话了的,给她松绑了吧。自家姐妹的,这样也实在太见外了。如烟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然知道燕姐想要什么的。”

珠儿上前将何灵身上的绳索解开,但捆绑的时间有些长了,突然回血何灵忍不住哼了一声。

燕姐嗔怪道,“珠儿啊,说你是个粗使丫头,你还真是笨手笨脚啊。松个绑你都能让如烟哼成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如烟如梦两姐妹都是细皮嫩肉的,经不得这样粗手粗脚的?”

珠儿屈身行礼,“燕姐,珠儿笨手笨脚伤着了如烟姑娘,请燕姐罚我。”

转过身低眉顺眼地向何灵道歉,“如烟姑娘,珠儿是个蠢笨之人,不小心伤着你了,你可千万别跟珠儿一般计较。”

何灵现在没心思跟珠儿计较,心中反复思量到底该怎么跟燕姐提条件。

燕姐完全不着急的样子,反而伸手准备扶何灵,“如烟啊,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你姐姐吧。不是燕姐我说啊,你姐姐呢……是个性子刚烈的姑娘,只是在这勾栏里,性子刚烈可不是好事啊。当日她为了你将自个儿卖到宜春楼里,可是没想到过宜春楼是什么地方啊。咱们啊,过去看看她,劝劝她,若是她一时有个什么想不开的,那可就不好了。”

何灵心中何尝不着急、不心疼,但是燕姐说得对,丽娘将身子看得很重。当初跟万爷……她都隐瞒了许久,即使两人都知道根本隐瞒不住。

如今在何灵的隔壁受了这样的侮辱,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可是,若是燕姐带着这许多人一起去看她,才真是将她逼到了绝路上。

何灵没办法拿秦若曦的那番话劝丽娘,时代不同,想法也不同。

何灵赶紧拦住燕姐,“燕姐,咱们还是先说事吧。说完了,我自然会去看看姐姐到底怎样的,只怕到时候还得麻烦燕姐送些伤药过来。”

燕姐甩着手中的手帕,闲闲地说,“也好,那就看看如烟姑娘有什么要求了。说起来呢,燕姐我是最好说话的了,谁让我心软呢?我就见不得如烟你这样的好孩子受苦受累,你只管说,燕姐一定会对答应你的。”

何灵咬咬牙,“燕姐,我可以签卖身契,我也可以保证一定听你的话。只是……”

燕姐又抬手看了看指甲,“直接说。”

“燕姐,你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卖身进了这宜春楼的,也知道我是为了姐姐才签下这卖身契的,我只有一个条件,我与姐姐绝不分离。”

燕姐盯着何灵,“如烟啊,虽说你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但你终究也才六七岁。六七岁……莫说是万合楼了,就是宜春楼,也没有六七岁就出道的道理。怎么着,也得再养你个六七年,可是……这六七年……”

何灵知道燕姐的意思,她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一定要丽娘接客了。

可是丽娘,她怎么受得了这种屈辱。她能接受的底线,也不过是跟万爷在一起。

燕姐站了起来,“如烟,人呢,最重要的还是识时务。有些要求呢,提出来也没意思的,不提也罢了。既然答应了签了卖身契,那就这样吧。”

何灵顾不得身上回血一阵酸麻,一个翻身跪倒在地上,“燕姐……燕姐,你听我说……”

燕姐斜着眼睛看了看何灵,“如烟啊,燕姐都说了,我是最心软不过的人。可是呢,宜春楼这么多张嘴,都是要吃饭的啊。你既然希望跟如梦不分离,总得替燕姐想想办法啊。燕姐呢,读书少,做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都是简单粗暴的。”

燕姐这番话是给何灵提示,她若想燕姐答应什么要求,必定要给她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否则,她肯定能狠下心折磨丽娘。

六七年的时间……到底怎么给燕姐挣钱呢?

肯定是不能让丽娘受这种屈辱的,否则自己签卖身契还有什么意义?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会儿燕姐也不催何灵了,看好戏似的看着何灵,果然是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商人。

何灵额头上冒出汗来,怎么办呢?

情急之下生急智,何灵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压住内心的焦急情绪,微笑着对燕姐说,“燕姐,咱们宜春楼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多挣银子的,毕竟宜春楼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燕姐愣了一下,没想到何灵片刻间就想出了对策,但看何灵一脸轻松的样子,说不定她还真的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呢?

微笑颔首,“如烟,难为你懂得燕姐的难处啊。既然你知道燕姐难为,且说说你的想法。”

何灵偏着头笑嘻嘻地说,“燕姐,说到挣钱吃饭,那可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不过呢,我得先跟燕姐你打听点消息。”

“你问,旁的不说,这勾栏里的消息,那可是天上地下应有尽有。不过啊,你要问过头了,燕姐我可是不答的啊。还有啊,燕姐也不是这么闲的,若是说得让燕姐不乐意了,咱们也就不用接着说了。总之呢,你今儿个签也行,不签也行,只要你硬得起心肠看如梦受苦。”

何灵假装没听出燕姐的威胁之词,“燕姐,如烟听燕姐说起宜春楼和万合楼。这宜春楼和万合楼可都是……可都是让人快活的地方?”

燕姐点头,“那是自然。虽说来的爷儿不同,但都是让各位爷快活的地方。”

“这宜春楼接待的爷儿,可比不得来万合楼的爷儿吧?若论养活人,万合楼只怕能养活多少张嘴了。”

燕姐叹气,“如烟啊,要不怎么说燕姐就指着你了呢。说起来,你可真是燕姐这几十年从来没见过的聪明人啊,这么小小年纪,简直就是天生该来咱们万合楼的姑娘啊。你这一身技艺,拿到万合楼,哪一项不是惹得那些爷儿疯狂砸银子?可惜啊,偏偏你才六七岁,实在是太小了些。你别看这宜春楼夜夜人来人往,可论砸银子,那可比不上万合楼。谁让万合楼出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呢。”

“如烟啊,燕姐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你莫看燕姐对如梦做出这样的事,可是啊,你问问,宜春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不是燕姐单单只对如梦如此,燕姐没这么狠心。若燕姐不帮如梦这一把,如梦日后必定还心存幻想的。宜春楼里,个个姑娘皆是如此,便是燕姐我……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

燕姐说着,用手帕拭了拭眼睛,也不知道是真哭了还是演戏。

何灵叹息,“是啊,若是燕姐都遭了这样的罪,原也怪不着燕姐了。只是,宜春楼的姐姐们遭了这样的罪,挣的银子可够糊口?比起那万合楼如何?”

燕姐摇头,“那如何能比呢?万合楼里的姑娘,那可都是人上人啊。出入万合楼的爷儿,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且不说挣的比不了,那万合楼里的姑娘,活得也是心高气傲的。如烟啊,燕姐心疼你,燕姐断不会害你的。你这样的美人胚子,你娘亲又将你养得如此娇媚,原本就该是去万合楼的,燕姐怎么舍得将你留在宜春楼里呢。你放心,你在万合楼,自然活得高贵着呢。”

何灵抱着燕姐的小腿,“燕姐,如烟有一个法子,可保如梦姐姐给你挣下更多的银子,且挣得更轻松些。若是我将这法子说出来,燕姐可愿意一试?”

燕姐摇头,“如烟,你姐姐不行的。万合楼里的那些爷儿,可不是将身子给了他们就能伺候好的。他们啊,未必就是冲着你的身子来的,也许坐一晚上,只为听你一首曲子,或者与你赏一幅画。你爹娘也不知为何,明明将你养得如此高雅,却一点儿也没教你姐姐。你姐姐模样也是顶好的,怎么……”

何灵抬起头眼中全是期望和哀求,“燕姐,你听我说,你既然看中了我,那我是可以去万合楼的。燕姐,你也说了,到万合楼的爷们,他们要的是知音人,并不看重身子。既然如此,何不就让我两姐妹做一出双簧戏呢?他们要听音赏画,如烟都可以,只要他们不知道如烟还是个孩子便是了。”

燕姐摇头,“如烟啊,你可真是个傻孩子,那万合楼里来的爷儿,咱们可惹不起的。你做了这样的局去骗他们,一时半会儿他们是看不出来,天长日久了,那可是给万合楼惹下泼天大祸呢,使不得使不得。燕姐再爱银子,断断不能脑袋也不要了吧。”

何灵使劲抱住燕姐,“燕姐,你是女人,你自然知道男人最喜欢的就是个得不到,只要将如梦姐姐做一个清官儿,只卖艺不卖身。甚至,传出话去,万合楼出了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奇女子,偏偏谁也见不着她的庐山真面目,这不是让他们可望不可求吗?等到三五年,如烟再大一点,再揭开这清官儿的庐山真面目可好?越是神秘,上赶着的男人越多啊。”

燕姐一脸惊讶地看着何灵,“如烟啊,我的儿啊,你小小年纪竟然深谙此道。燕姐真是没看错啊,你天生就该是在万合楼里被供起来的高贵女子啊。”

何灵听得燕姐的语气有些松动,“燕姐,你若是相信如烟天生就该在万合楼里,就容如烟试这一次。燕姐,莫说你惜命,我们两姐妹谁不惜命?若不是惜命之人,又怎么肯闭了眼睛将自己卖到勾栏青楼里。”

这是一着急,将“勾栏”和“青楼”都说了出来。

燕姐嘿嘿一笑,“如烟啊,你爹娘怎么生得你这么个女儿?怪不得你爹娘只教了你琴棋书画,你是狐媚子转世的吧?清白人家的女儿,居然也知道勾栏和青楼,说出来谁信呢?”

眼珠子转了又转,“如烟啊,你且跟燕姐说说,你跟如梦如何演着双簧戏?你姐姐……她开口说话就会露馅儿的,如何能演?”

何灵飞快地说,“燕姐,且让姐姐养几日的伤,正好咱们可以细细谈谈这事。燕姐,你放心,我与姐姐情深不离,为了我姐姐为了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将这双簧好好演下来。燕姐,要挣钱,也不在这几日的。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呢,若是钓不着大鱼,咱们自个儿将鱼养大了也行啊。”

何灵胡乱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言语间有些混乱,但是燕姐毕竟是欢场中打滚的人,自然明白何灵的意思。

燕姐盯着何灵看了看,一句话不说。

何灵着急了,“燕姐,今日姐姐挨了这一遭,无论如何都是要养几日的,总不能日日让她这样受罪。你既然知道姐姐将身子看得重,性子又刚烈,若是再这样苦苦相逼,只怕她一个受不住,只怕总有你人财两失的时候啊。好好一朵鲜花儿,总不能下这样的狠手摧残了吧?就算燕姐不在乎姐姐,可总得想想如烟啊?燕姐既然说了,如烟是你这数十年未见的人才,那也得听如烟一言吧?”

“如烟至今尚未签下卖身契,乃是自由之身。燕姐知道如烟最看重姐姐,若是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如烟也不独活了。宜春楼里再能挣银子,三五年的时光又怎比得上一个顶级姑娘一两年的进账?别说他日的如烟尚有可培养的可能,就是一般的姑娘,要与宜春楼的姑娘相比,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燕姐,宜春楼不养闲人,你也不做亏本的买卖,可是你总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啊。你再想想,长不过半年,短不过三五月,咱们总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演这出双簧的。这骆城中培养一个顶尖的姑娘,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燕姐……这不仅仅是为了如烟两姐妹,更是为了燕姐你当年没能进万合楼的遗憾啊。燕姐……”

何灵胡乱地说了些劝解之词,燕姐一直听着,终于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如烟,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你姐姐吧,先等你姐姐身子好了,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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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4

“如烟姑娘,如梦姑娘说了,这两日你可以稍作休息。不过三日前杜公子送你的那本诗集怕是需要读完的,杜公子去得三五日定会回来,那是只怕是要跟姑娘探讨一下他的这本诗集的。如梦姑娘还说了,杜公子他到底心高气傲,这次他拿出的诗集是他呕心沥血之作,姑娘若是能说两句就好话,还是说两句吧。咱们开门迎客的,总是盼着各位公子爷能够开心舒畅,杜公子这样的世家公子,他说起来是愿意听姑娘真心实意的品评,只怕姑娘再像上次一般实话实说,到底会让他不高兴的。”

“如梦姑娘还说了,五日后徐公子会上门听曲,只怕姑娘须得提前准备一下。徐公子上次说过,喜欢姑娘弹的那一曲《阳春白雪》,若这一次也弹这一曲,徐公子定会欢喜无限的。燕姐说了,徐公子是户部侍郎的侄子,他也没有旁的爱好,不过是这音律上有些痴心。若是如烟姑娘能让徐公子长长久久地来这万合楼听曲儿,倒也是一桩美事。咱们万合楼这些年往来多少达官贵人,俱是听了姑娘的名声来的。既然姑娘能赢得这样的好名声,燕姐也是放心姑娘的。”

“燕姐还说了,怕如烟姑娘近来事多费心了,忘了一个月前福家二爷曾经跟姑娘有过约定的。上次姑娘摆出的残局,福家二爷回去思索了这些日子,只怕也快回来与姑娘对弈了。燕姐说了,姑娘不看在福家二爷的面子,总得看在福家的脸面,别总让福家二爷费那么多心了。总是这般输给姑娘,驳了福家二爷的面子,怕他挂不住翻脸的时候。燕姐知道你心中有计较,不过燕姐还是希望如烟姑娘给福家二爷一点甜头。万合楼里的姑娘,吊胃口也吊了,总是一味地驳了众位爷的面子,怕他们会掀桌子翻脸无情。”

“燕姐还说了,那位考了功名的钱公子这次衣锦还乡,特意给万合楼题了字的。钱公子是外派了官职的,虽然燕姐是不会将钱公子的题字挂出来叫外人误会了钱公子,但是毕竟是钱公子的一番心意,姑娘总得替万合楼还一还这心意。虽然钱公子曾说过姑娘的画到底脂粉气重了些,不过就女子而言,也算是气势如虹的了。既然如此,姑娘就好好给钱公子绘一幅画吧。钱公子这就要去上任述职了,待他见过高堂父母就会来与姑娘辞别的。姑娘且好好准备着吧。”

何灵十分佩服白兰的记忆和复述能力,不管是丽娘还是燕姐的吩咐,只要听一遍,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这会儿给何灵转述以上事项,何灵听说话的口气几乎就觉得丽娘或者燕姐站在身后给自己叮嘱了。

等白兰惟妙惟肖地复述完了之后,何灵莞尔一笑,“白兰姐姐,真是多谢你费心了。”

白兰屈身行了个礼,“如烟姑娘,这原是白兰该做的。若如烟姑娘有什么要回复的,只管跟白兰说一声,白兰这就给如梦姑娘和燕姐回话去。”

何灵摇了摇头,又谢了一遍将白兰打发走了。

万合楼上下都知道在世人眼中神秘莫测又多才多艺的孤傲女子如梦,其实就是如烟姑娘。自从炮制出了这位卖艺不卖身且各方面技艺超群的孤傲女子后,万合楼的生意是芝麻开花节节攀升,在骆城几乎已成压倒性的优势。

万爷自然是没想到自己随手买一赠一的小丫头竟然能给自己带来现象级的超高收益,燕姐也没想到何灵竟然能将这双簧唱了下来。

这两棵摇钱树,确切地说何灵这棵摇钱树果然是十分听话又省心,处处为自己谋利益。能赚钱的就是最好的,如今在万合楼里,何灵和丽娘那是炙手可热的头牌了,谁都惹不起,谁都不敢惹。

人人都知道如烟姑娘喜静,若不是有头有脸的人,轻易是请不动如烟姑娘的。

这样一来,即使是在青楼中,何灵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何灵从没想过在梦中命运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自己在现实世界里于音律诗词方面不过是处于一个修身养性略知一二。

但是上一个梦,在尼玛察府中被严加管教的那些年,认认真真学下了的这些技能,在骆城这个小城市居然还能称霸青楼。

也亏得自己当初被罚着打着学得扎实,想忘都没法忘,这才有了机会在这里称王称霸。

再加上营销手段用得好,燕姐从旁协助,硬生生炒作出这么一个神秘莫测多才多艺的孤傲女子来。

其实到后来,何灵也意识到一定有人发现货不对版了的,但是一个像丽娘这样的大美人温温柔柔地露个面,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陪着喝一两盅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这档子事了。

就算青楼中有人炒作了如梦这个头牌,但是那些出入青楼的公子哥儿,确实有人与他煮酒论诗了,确实有人给他弹琴奏曲了,也确实有人与他对弈了。

至于每次如梦身旁站着的那个小丫头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出入青楼的公子哥儿,素质是比勾栏的素质高多了。

何灵不知道这算不算梦中的一个bug,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开的一个金手指,但是回想起当初见到丽娘遭难后的惨状,何灵心中暗暗发誓,倾尽全力一定要护住丽娘。

丽娘,曾经用生命和比生命更重要的贞操护住了自己,即使她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血迹,即使她最看重的身子被糟蹋了,她也没有后悔过将自己卖到宜春楼救下何灵。

何灵总是会回想起迷途主人曾经给自己提出的条件,她不想费莫富寅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那个温暖又光明的费莫富寅,那个总是让她想要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富寅哥哥,最后为她牺牲生命的富寅哥哥,她没能护住。

这一次,她要护住丽娘,这个同样给了她温暖和震撼的梦中人。

何灵脑中总是会想到两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像费莫富寅和方丽娘这样温暖又美好的人物,即使是梦中人,也是值得去守护和保护的。

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只会让自己遇到的这些温暖而光明的梦中人一个个遭遇不测、死于非命,她不想成为灾难和死亡的代名词,只能坚定心智勇敢地站出来。

何灵不想管梦主到底是谁、他有什么心愿,也不想管梦境探险到底能获得多少能量,她只想坚持自己的本心,护住自己最珍视的人和物。

即使这些人是梦中人。

在万合楼的无数个夜晚,何灵总是会一遍遍梦到费莫富寅临死前的那一幕和方丽娘被强暴的场景,即使这两个场景已经过去了许久,何灵依然会感到痛彻心扉。

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何灵总是提醒自己,软弱和无能只会给身边善良的人带来伤害和灾难,若是想要保护这些美好和善良,自己必须强大起来,必须学会锋芒毕露地站出来。

善良不该伴随软弱,更应该是一种坚韧而强大的力量。

何灵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虽然她还没有掌握朱幼安或者陈晓峰那样的技能,但是她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追上他们的步伐,一定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管是迷途中人,还是梦境中人。

何灵不知道这算是自己的软肋还是自己的铠甲,万合楼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她不断强化自己内心的时刻。她无比期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这强大不再是为了重返现实,更是为了在每一个梦境中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心,能够坚持善良和温暖,更能守护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些美好的梦中人。

五年了,何灵和丽娘已经在万合楼待了五年。

这五年里,何灵基本上守住了自己的诺言,护住了丽娘和自己。

何灵不知道朱幼安、陈晓峰等人进入这个梦境多久了,但是从上一个梦何灵便发现了,自己的时间与他们的时间有些不同。

他们在梦中会跳时间线,或者时间特别短,而自己真的是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慢慢熬。

何灵不知道这算是特别优待自己还是特别磨折自己,梦中的时间太长了,自己必须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走稳每一天。

丽娘现在过得很轻松很惬意,这就够了。

何灵能够想到的庇护丽娘和自己的办法,目前来说是有效的。至于等自己再大几岁,会不会有新的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这万合楼,抛开青楼女子的身份,燕姐对自己和丽娘确实已经算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百依百顺了。

自己的房间,从屋内陈设和布置来看,完全看不出是青楼女子的房间,反倒像个闺中小姐的书房。

四壁全都是书架,摆放着燕姐和万爷从各处给自己淘来的各类书籍。虽然对于女子而言,一般都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青楼女子到底不是闺中女子,而是取悦男人艺伎,不管该不该读的书,何灵都得读。

除了四壁的书架,窗台下、置物架上还有两套贵重的笔墨纸砚,这倒不是燕姐和万爷置办的,是某一年的一位王姓公子在见过何灵那一幅《归去》的画作后,从京城托人快马加鞭送给佳人的。

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架古琴和琵琶,这自然是燕姐精心为何灵准备的,以供何灵平时练习之用。

真正接客表演时要用的乐器,十分贵重,燕姐倒是收藏得极好。

因为何灵到底是个孩子,虽然她与舞蹈一项上也一直受到训练,但是到底身形与丽娘相差甚远,若是要表现这个技能,反倒明火执仗地告诉各位公子哥儿,传闻都是真的,你们所见到的如梦果然不是真正的如梦。

所以舞蹈这一项技能,反倒从来没有公开示人。

饶是如此,何灵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看书便是在绘画或是在弹琴。

刚才白兰这一番话,最要紧的自然是杜公子的那本诗集了。

何灵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出杜公子的诗集,叹了口气,开始“拜读”起来。

说起这位杜公子,何灵忍不住叹息,也亏得他家境优越了,明明于读书一事上毫无天份可言,偏偏被父母逼着读书考功名。

那日杜公子非要送丽娘这本诗集,何灵随便翻了一页,几乎忍不住要扔到他脸上,劝他做点别的事好了。

考功名也许是掌握八股文就可以的,但是写诗,真的需要一点天赋啊。

杜公子的诗……好吧,打油诗也可以叫诗。

虽然自己不怎么会写诗,但是品诗是真的会了。

矫情地说一说,燕姐要自己想办法从这一本打油诗里找出他天赋中的闪光点,真的还是蛮难为人的。

自己每天都在恭维和吐槽之间纠结,想恭维吧,一不小心又会吐槽一下。

提笔容易落笔难啊,不实话实说,如何落笔呢?

何灵嘴里叼着毛笔,脑子又飞了。

这个梦到如今已经五年了,丽娘这里自然是好的,但是总不能让两人一辈子都在青楼吧?

目前为止,自己是看不出万合楼里谁像梦主,就算是那些明里暗里跟自己斗的姑娘们,也不像是梦主。

况且了,朱幼安等人应该已经踏入梦境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看到他们呢?

如果自己再把青楼孤傲女子炒作得更大胆一点,声名远播会不会吸引他们来找自己?

何灵没想过给自己赎身,但是与朱幼安等人联系,倒是经常想起的。只要与他们联系上了,梦主应该就会出现了。

何灵很清楚自己的运气,从第二层开始,自己就不会那么好运直接出现在梦主身边。

至于场景要怎么更换,何灵现在还没想明白。

咬着笔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没想到办法,收起神思,认真看起杜公子的打油诗来。

刚看了两首,绞尽脑汁都还没想出恭维的词汇,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如今的何灵在万合楼几乎享受的是最高待遇,没人敢不经允许推开自己的门。

何灵脸一沉,转身看向门边,却看到了气喘吁吁脸色微白的丽娘。

丽娘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裙子都扯得有些歪扭了,这会儿气都喘不匀,看向何灵的眼里全是震惊。

何灵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丽娘,“姐姐,先别着急,过来坐会儿,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丽娘上前两步拉住何灵的手,“小泥巴……”

自从到了万合楼,丽娘再没叫过何灵小泥巴,如今她又叫自己的小名,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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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5

何灵知道如今在万合楼里没人会拿脸色给丽娘看,也没人敢欺负丽娘,哪怕是燕姐和万爷。

看到丽娘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加上这一声五年没叫过的“小泥巴”,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而且是丽娘无法处理应对的大事。

顾不得杜公子的打油诗,何灵将毛笔一掷扔下诗集上前抱住丽娘,“丽娘,你这是怎么了?别着急,有我在的,别害怕,慢慢说。”

丽娘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大概是跑得急了些,随手在脸上抹汗水,妆容都抹得有些糊了。按道理说,跑得这样气喘吁吁的样子,脸色应该是潮红的,但是丽娘的脸色却是微白的。她是被什么惊吓到了?

这是许久都不曾发生过的事了,自从到了万合楼,何灵从没见过丽娘这样大惊失色的样子。

丽娘被何灵这样轻轻一抱,原本还能撑得住的情绪有些崩了,嘴里磕磕巴巴地说,“小泥巴小他回来了,是他我知道是他。”

一边磕磕巴巴地说,一边颤抖起来,眼圈都红了,微微泛起了泪光。

何灵仔细看看丽娘的眼神,虽然眼圈红了泛着泪光,但是却不是恐惧,而是悲喜交加、羞愧难当又有些情不自禁?

这几年丽娘在万合楼中过得很舒心,她也渐渐恢复了些女儿家的娇弱和温柔,什么事能让丽娘这样失态?

虽然满心狐疑,但何灵最关心的还是丽娘的情绪,又轻轻抱住丽娘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丽娘,不怕,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的。别担心,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解决的。哪怕再难的事,也没有咱们姐妹俩解决不了的。丽娘,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能解决的,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何灵温柔而坚定的话语,给了丽娘无限的勇气,但也让丽娘的情绪全面爆发了,丽娘抱着何灵,“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真正的绝望和悲伤,是哭不出来的。看到丽娘哭了出来,何灵反而放心了,她还能哭,那就好,只要她能哭出来,就好。

何灵脑中总是浮现出当年丽娘遭难时的情形,何灵用了三个多月才让丽娘哭出声来,更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丽娘真正笑得出来。

虽然丽娘比何灵大得十一二岁,但自从何灵站出来慢慢成长并能够保护丽娘起,丽娘反而渐渐地学会了依靠何灵。

何灵很欣慰,被别人依靠和信任的感觉,很好。

丽娘哭了好一会儿,手帕都湿透了两块,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何灵温柔的笑脸,丽娘有些不好意思,“小泥巴”

何灵捋了捋丽娘哭得散落下来的头发,温柔地将发丝别在耳后,“丽娘,你能哭出来,是好事的呢。没关系的,你若是还想哭呢,再哭一会儿。若是哭够了,想说说什么事呢,我听着的。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新学了一首曲子,可以先弹给你听听的。”

丽娘哽咽着慢慢开口说道,“小泥巴,姐姐有很多年没有叫过你小泥巴了吧?”

何灵点点头,“嗯,是有些日子了。”

“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叫你小泥巴?”

“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的。你叫我小泥巴也好,叫我妹妹也好,叫我如烟也好,我总是你的妹妹。”

丽娘抱了抱何灵,声音全是感动,“小泥巴,谢谢你。姐姐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谢过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还还保全了我的脸面。你从不问我,为何再不叫你小泥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何灵将头埋在丽娘的肩头,声音有些哑了,“姐姐,咱们姐妹俩,还需要说些什么呢?若是要你感谢我,只怕我更是要谢你了。姐姐,我这条命,三番五次可都是你救下的,我又该如何谢你呢?”

丽娘抱了何灵一会儿,红着眼圈哽咽着说,“小泥巴,从前的事,咱们俩都不提,可是咱们俩谁都不会忘的,是不是?”

何灵点头,“我自然不会忘记姐姐数次舍身救我,我更不会忘记娘亲将我托付给姐姐让姐姐遭了多少罪,我也不会忘记我曾允诺自己日后再不让姐姐受罪。姐姐,我不提从前的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还不了姐姐的情。”

丽娘摇摇头,“你才说了咱们是两姐妹,不需要说些什么,也不要总是提这些谁谢谁,谁为谁的话,你还说,又想惹我哭一场了。”

何灵握着丽娘的手,“那姐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丽娘点头,“小泥巴,我再没叫过你小泥巴,是因为是因为”丽娘说不下去了。

何灵打断丽娘的话,“没关系的,丽娘姐姐,你直接说想说的话。咱们这五、六年一直在一起,有些话说不说,咱们都懂。若你想说,你只说说,今日你为什么哭就好了。丽娘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宁可自己哭,也不愿意看你流一滴眼泪的。你说他回来了,他是谁?”

何灵直接重复了丽娘的话,才让丽娘想起今日这般失态地来找何灵的原因,“小泥巴,当年咱们从顺城一路逃难而来,你还记得吗?原本不止咱们两人的”

听了这话,何灵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姐姐!”

丽娘点点头,激动地说,“对,他回来了,我知道是他,他回来了。”

何灵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小海?小海回来了?

丽娘哆嗦着在身上掏了又掏,掏出一个蓝色丝质小包,递给何灵。何灵狐疑地接过小包,丽娘点头示意何灵打开。

何灵打开丝质小包,掏出一块玉牌。

这几年何灵二人在万合楼中接待来往的都算是骆城有头有脸的爷们,哄得这些爷们儿高兴了,他们出手倒是极为大方的,金银珠宝倒是经常见着,更不要说从前在尼玛察府和紫禁城里见过的珠玉饰品了。

何灵对金玉的鉴赏能力已经得到了长足的提高,一眼之下已经看出来这玉牌的玉质极差。说是玉,还不如说是玉渣。

但是丽娘这般郑重地交给何灵,又这样失态,这玉牌到底是什么来历?

丽娘看何灵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好明说,“小泥巴,你还记得咱们从顺城逃亡而出,一路上遇到了许多艰难险阻,有一次还险些丧命了的。”

何灵想起当年三人逃亡路上曾经遇到过的一次山贼,点了点头,“那时咱们遇上了山贼,要不是丽娘你舍身相救,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这样一说,似乎觉得这玉牌在哪里见过,十分眼熟。

何灵探究的眼神看向丽娘,丽娘点点头,“没错,就是那块。当日咱们遇到了山贼,情势紧急险些丧命,后来亏得胜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咱们。”

想起来了,何灵都想了起来,这是当年救下自己的那个黑脸汉子的玉牌,丽娘还记得那黑脸汉子叫胜哥。

“当年胜哥救下了我们,我们原本是该感激胜哥救命之恩的。只是那逃亡途中,咱们身无长物,只剩几块活命的饼子。后来,我将从未见过面的爹爹给我做的木钗胜哥将自己的玉牌给了我”

说到这里,丽娘声音低了下来。

何灵忽然意识到,丽娘应该是对那位胜哥有些好感的,否则断不至于将这玉牌记得如此清楚。

“后来,小海被赶出那时我身上除了这不值钱的玉牌,什么都没有了。小海虽说是个男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那时,我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哪里能护得住小海。我将这玉牌给了小海,原是指望他活不下去之时,换个馒头总是可以的。这玉牌不值钱,除了咱们三人,谁都不会特特将它收藏得如此之好。时隔多年,这玉牌重新出现,一定是小海。小海他还活着,他来找我们了。一定是小海,只有他才记得我叫如梦,只有他才知道从宜春楼到万合楼,如梦都是那个如梦,都是丽娘,只有他才会将这不值钱的玉牌特意送给我。”

丽娘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全是炽热的光芒,几乎想让何灵拿着玉牌赶紧去找到小海了。

何灵仔细回想了这几日见过的客人,虽然隔着帘子,但她很确定并没有哪一位客人看起来像小海。而且,这玉牌是什么时候送到丽娘手里的,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

“丽娘,这块玉牌是怎么到你手上的?你可曾注意到来人是身形体貌?哪一位客人长得像小海的模样?”

丽娘摇头,“打赏我们礼物的客人太多了,我那时不曾注意到究竟是谁送的这盒子。但是,我知道的,这玉牌出现了,小海迟早一定会出现的。小泥巴,我们该怎么办?小海是不是来接我们的?他如今是不是出人头地了?他会不会嫌弃我们?他送这玉牌过来,是想与我们相认吗?他如今过得怎么样?小泥巴我们该怎么办?”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何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虽然她很确定小海一定不是梦主,但时隔多年后还能找到自己二人,一定是有新的剧情要发生了。

会不会真的如丽娘所推测的一样,小海已经飞黄腾达了,他是来接二人的呢?如果他是来接二人的,那何灵炮制的这棵摇钱树会不会增大小海为二人赎身的难度?

以何灵二人为万合楼带来的收益来看,现阶段想为何灵二人赎身,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燕姐等待了这么多年,早就开始策划两年后揭开万合楼如梦神秘面纱的重大戏码了。

那时候,何灵会变成如梦,丽娘则变成如烟。

眼瞅着一个巨大的商机就要实现了,燕姐怎么可能让小海给二人赎身?

何灵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给燕姐想的这个办法,这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小海先回来了。

至于朱幼安等人看来得小海这边的剧情走完了,换了地图才能遇到他们了。

唉,果然是自己的运气,十分稳定的倒霉。

但是,不管怎么说,小海重新归来,一定是带着剧情任务来的。那么自己到底该怎么跟小海取得联系呢?

何灵在脑中把当日与小海相处的细节想了一遍,却发现自己确实记不得多少有效信息了。

不过,只要出现了第一次,小海一定会再来第二次的。

只看他什么时候再出现了。

何灵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丽娘急得想抓住何灵的胳膊摇一摇,问问她到底怎么才能跟小海联系上了。

“丽娘,我把这几日咱们的客人都想了一遍,总是想不出哪位客人会是小海。”

一听这话,丽娘更急了,呼地一下站起来,似乎要夺门而出去找小海。

何灵一把拉住丽娘,将她重新按回到床边坐下,“丽娘,你先别着急,咱们等了这五六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等的。你想想,这许多年,小海都能保留住这玉牌没有换成吃食,那就说明小海当年一定是有奇遇了的。你再想想,咱们万合楼那就是个销金窟,若是小海过得不好,他哪里有机会将这玉牌送到咱们手上?你想想,若不是常年出入听音阁的熟客,想与如梦饮一杯茶都得提前半月预约的,更不要说这茶水费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依我说,小海如今一定是过得很好的,这一点咱们先放下心来。至于为什么咱们没有见着小海或者小海模样的人,一则呢,那会儿小海到底是个半大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已是成年男子模样,咱们都没见过他成年后的样子。隔着帘子,万合楼孤傲多才的如梦怎么可能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呢?所以啊,咱们没认出小海来,也是自然的。”

“再一点,小海能如此放心将我们相认的玉牌送给姐姐你,他一定是确认了你就是方丽娘。咱们认不出小海,小海一定能认出你的啊。你想想,在顺城的时候,小海可以跟你姐弟相称多年的,你模样并没有大变,自家姐姐怎么可能认不出呢?所以,咱们放心,小海一定认出了我们的。至于我相信小海一定还会再来的。姐姐,咱们这几日可要注意了,客人打赏的东西,若是你不方便当面查看,我可以帮你看看的。你就注意一下哪位客人送的什么礼物即可,咱们先跟小海相认了再说。”

丽娘将信将疑,“咱们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小海再来?你确定小海一定会再来的?”

何灵眼神笃定地点头,“一定,而且应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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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6

何灵推测得没错,小海来了第一次,一定会来第二次。而且这一次,他一定会跟自己二人相认的,只是看他什么时候能来了。

其实何灵已经不太记得小海的模样了,这五年多,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怎么保护丽娘怎么让二人活得稍微畅快一些,那一屋子的书、那些需要的技能已经占用了她全部的时间。

这也是燕姐特别看中何灵的地方,完全不需要燕姐操心,给她什么学什么,日夜不停。

丽娘很激动,这些年她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何灵。

但即使何灵再能给她庇护,她还想忘不了曾经受过的屈辱,更何况每日里还需要迎来送往陪笑度日。

活得再畅快又如何,到底是青楼女子啊。

她不想过这种生活,再是衣食无忧也让她觉得羞愧又耻辱。但是她们二人都签了卖身契,现在又是万合楼的头牌姑娘,只怕长长久久的是离不了这万合楼了。

突然获得小海的消息,她怎能不激动?

小海啊,曾经如兄弟一般跟她相依为命的小海,她曾经给他设想过多么美好的未来,可是一切都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如今,按照小泥巴的说法,他过得一定很好。

如果他过得好,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二人赎身的。

赎身了多好,就算三个人过着清贫的生活,就算丽娘要日日辛劳,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小海会不会嫌弃她们啊?从宜春楼到万合楼,虽然看起来等级高了些,可到底还是娼门女子啊。

如果自己二人跟着他走了,他张氏一门的名声会不会被自己毁掉?

虽然他总是叫自己姐姐,他会不会嫌弃自己?他会不会愿意将自己二人带走?

自从收到那块玉牌,丽娘整个人焦虑了许多。不仅焦虑,在接待客人的时候,她还与以往不同了。

从前何灵和燕姐的计划是如梦姑娘一定是个面冷心冷的冰山美人,有才有貌孤标傲世。也因为这样的人设,丽娘不需要太过委屈自己,了不得陪客人饮茶喝酒,但客人大多数都是点到为止。

就算有些客人想动手动脚的,到底如梦有了些声明,总会有些公子哥儿相互牵制着,再加上燕姐总是从中斡旋,丽娘其实并没有受太大屈辱。

平时隔着帘子,丽娘又表现得比较端正矜持,根本不太在意客人的模样、品性。

现在不一样了,丽娘总是忍不住想要挑开帘子仔细观察每一个客人,哪怕是熟客。何灵知道小海会再来,而且他一定会给足二人提示的。

但是丽娘现在的举动实在有违常态,太容易给二人招惹是非了,何灵常常需要按住丽娘的肩膀才能阻止她时不时迸发出的撩帘子冲动。

饶是如此,燕姐也发现了丽娘的异常。但是丽娘除了有些焦躁外,燕姐又找不出问题,只能推测丽娘春心动了,想要寻个良人从良了。

燕姐敲打了丽娘二人多次,在何灵成长为新的如梦之前,若是丽娘再这般坏事,只能逼她另外换一个如梦了。

反正都是帘子后面的人,了不得这两年不挑帘子见客了。

就在丽娘的焦虑和何灵的劝阻中,迎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

这位客人确实只与丽娘和何灵饮了一杯茶,但这一杯茶中,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受丽娘的影响,何灵也在密切关注刚刚成年的年轻男子。

待到这位饮茶的客人出现时,丽娘又一次捏了捏何灵的手。

这是丽娘第九十八次捏何灵的手了,前面都被证明是误会。

这一次,还没等到丽娘捏何灵的手,何灵已经发现了来客确实有些奇怪。一般丽娘和何灵见客的时候,就算再有修养的男子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要撩开帘子看看丽娘。

遇到丽娘不是特别讨厌,甚至有些欣赏的客人,丽娘确实还是会出来与客人交谈几句的。

这位客人只是进来的时候与丽娘二人打了个招呼,就静静地坐在原处看丽娘二人。

虽然都是盯着丽娘二人看,但这位客人浑身上下有一种安宁的感觉,似乎并不觊觎与丽娘的相貌。

相反,丽娘没话找话地想与他套些信息,他都没作回答。

聊到这里,丽娘忍不住捏了何灵的手。

刚捏完何灵的手,客人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上次的玉牌,让如梦姑娘见笑了。”

声音清越又温和,能让人察觉出他内心的温煦和柔情。

就是他!

丽娘几乎要将何灵的手捏碎了。

丽娘激动得站了起来,这就想要去撩开帘子。何灵拦住了丽娘,附耳轻声说,“姐姐,我去。”这是将激怒燕姐的风险降低了。

只饮茶的客人通常是见不着如梦的。

若丽娘贸然掀开帘子与这位客人相见,只怕引起燕姐的注意,下次再想与他说些什么反而加大难度了。

而表面身份是如梦随身丫头的何灵,就自由得多了。

何灵撩开帘子款款走了出来,还特意将帘子放得慢了些,让丽娘能够看清楚来客的模样。

这位客人极为年轻,看样子不过弱冠之年,与何灵的推测差不多。

虽然一直坐着,但何灵看出客人身形极高,腿长手长。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淡定和平静。

浓眉大眼国字脸,看向何灵的眼神里有探寻和肯定。

两人相互观察了一番,客人又开口了,“如梦姑娘兰心蕙质,世间俗物原不足以配。小生的玉牌,更是连世间俗物都算不得,但如梦姑娘上次收下这玉牌,此次仍能与小生相见,实在是视钱财如粪土的高洁女子。外间传闻果然句句属实,如梦姑娘何止是万合楼里的孤傲佳人,只怕这世间都少有了。”

何灵盯着客人看了又看,拼命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当年小海的模样。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看出了幻觉,何灵眼前此人就是小海。

何灵正在考虑如何与这客人搭讪才能引他说出自己是否是小海的话,来人却先开口了,“如梦姑娘高洁无双,便是身边的丫头也是清新脱俗的。既然如梦姑娘不曾怪罪上次小生赠送的玉牌,想来这次的东西也能博姑娘一笑了。”

说完,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子递给何灵。

一般情况下何灵是不会看客人赠送的礼物,但是这是小海啊,怎么可能不看?

接过木盒,何灵转身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支平淡无奇的木钗,旁边两锭黄金,出手还算大方了。

但何灵只看到了木钗!

木钗!玉牌和木钗!

就是他!小海真的来了。

不只是丽娘了,连何灵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何灵冲丽娘重重闭了闭眼睛,点着头说,“姑娘,这位公子爷的一番心意。”

接过木盒只打开看了一眼,丽娘声音有些抖了,“谢谢这位公子爷的赏。”

一杯茶的工夫转眼即逝,年轻公子站起身来,跟二人道了谢,翩翩有礼地离开了。

丽娘拿着木钗和玉牌,眼泪汪汪地看着何灵,“小泥巴,咱们有救了。你看,这一次可真是确定了,就是小海,而且你说对了,小海真的有奇遇。这木钗这木钗本该在那位黑脸的胜哥身上,如今小海都送到了咱们跟前,这是怕咱们认不出他啊。其实我哪会认不出他呢,他送出那块玉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回来了。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跟胜哥在一起。太好了,他能跟胜哥在一起,自然是过得好的。不过,他过得也太好了,这出手十分阔绰啊,饮一杯茶就送了两锭黄金,燕姐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泥巴,你说小海跟胜哥他们如今做的什么?他能随手就送出两锭黄金,是不是他们过得十分的好?若是他们过得如此好,是不是就可以给我们俩赎身了?你说我要不要跟燕姐说一声,问问咱俩赎身需要多少钱银?这些年,其实我也攒下了一些的。如果小海他们再给一点,凑在一处,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看小海如今的模样十分斯文有礼,说话也是句句中听,他是不是去了学堂读了书的?那他有没有功名呢?如果他考了功名,燕姐万爷会不会看在小海功名的份上,顺水推舟送一个人情呢?咱们可是小海的亲姐妹啊,这可比不得那些没有家世的姑娘了。”

“你说小海这模样,他是不是已经做了官了?我看衣锦还乡的钱公子都没有他周身的气派,那钱公子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小官,燕姐和万爷就这样地恭维他。如果小海也考了功名指派了职务,只怕比那钱公子更大呢,到时候还不知道燕姐和万爷怎么恭维他呢。小泥巴,你说要是小海做了官,他要给我们赎身的话,燕姐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为难小海?”

何灵知道丽娘十分欢喜,这是她把自己买到青楼后再也没见到的真正欢喜。

何灵也高兴的,但是从刚才丽娘的想法来看,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自己二人走不出万合楼的。

“丽娘,你听我说,小海来了这两次,咱们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机会跟小海详细谈一谈,不知道小海的具体情况。你也知道燕姐万爷的,他们那可是风月场中打滚了一辈子的人,而且,她们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别看她们现在对我们极好,那是因为咱们能给她们挣多少银子啊?”

“可是越是如此,只怕小海哥哥给咱们赎身就越是困难了。咱们是燕姐的摇钱树,燕姐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培养了五年的摇钱树。所以,丽娘,你可千万不能跟燕姐提到赎身之类的话。她若是听到了,必定会对咱们生疑的。别赎身不成,反而堵了小海救咱们的路。”

丽娘点着头,“小泥巴,其实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只是我太高兴了。小泥巴,那天你也看到了的,是小海啊,真的是小海。他长得如此高大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他竟然能认得出咱们俩。你看到他的模样没有,长得真是俊俏又正气。”

何灵从丽娘手中抽出木钗,“姐姐,这玉牌和木钗都在一处了,那小海哥哥肯定是跟胜哥在一起了。胜哥他似乎是个劫道的侠客。丽娘,咱们现在不清楚小海哥哥的情况,先不要轻举妄动。你放心,小海哥哥既然能出得起两锭黄金跟你饮茶,他后面一定还会来的。到时候咱们好好与他合计合计,怎么才能将咱们救出去。”

丽娘笑得很天真,“小泥巴,我跟你说吧,这几日我都想过办法了的。你说得对,咱们都是燕姐万爷的摇钱树,他们断不会轻易地让旁人给咱们赎了身的。我就想啊,小海他们就算再有巨款,总不能为了赎我们的身,就把日后生活的所有钱银使光了,总得留一些咱们日后生活的。所以呢,我想的办法根本就不是用钱来赎身。小泥巴,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想法?”

自从何灵站出来保护丽娘开始,丽娘的心思有些单纯了,只怕她想的办法都是不能实现的,但何灵知道她高兴,权当做陪丽娘聊天了,“姐姐,你说说看,若是方法得当,等下一次小海来时,咱们悄悄告诉他吧。不过呢,他已经跟咱们饮过两次茶了,若是他下次出手还这么大方,那就可以跟咱们聊天论道了。那时候时间比较宽松,咱们可以多多聊一聊的。只要咱们几个人好好商量一下,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丽娘点头,“是啊,小泥巴,你听听我的办法啊,这办法绝对有用。咱们都在万合楼,若是光明正大地来,只能用钱银给咱们赎身。可是我方才也说了,咱们总不至于要小海将这笔赎身费都出了,咱们以后还是要一处生活的。所以呢,我想了个办法,咱们不给燕姐和万爷钱,咱们偷偷想办法从地底下逃跑。”

何灵愣住了,“姐姐,怎么才能从地底下逃跑?”

丽娘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从前有人抢银楼什么的,可都是挖地道的。咱们正大光明的走不行,让小海从外面挖一条地道,直接通往咱们的房间。等他挖通之日,咱们就可以轻轻巧巧地离开了,你说这样可好?”

好是好啊,不过太不具有现实操作性了。骆城早就建成,哪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道挖好而不惊动左邻右舍呢?

何灵略微思考片刻,“姐姐,我有办法了,待小海下次再来,我就跟他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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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7

接下来的每一日,丽娘都在欢喜和焦虑的期盼中度过,眉眼间的情绪任谁都看得出了。

虽然每日如常地迎来送往,每日里给燕姐和万爷挣下如水的银子,但燕姐到底还是看出了异常。

先是跟何灵绕地球三圈地扯了半天闲篇旁敲侧击地想要问出丽娘最近对哪位公子看上了眼,又声情并茂地述说这些年丽娘对万合楼的贡献,说到动情处,手帕都擦了十次八次眼角。

再满脸和蔼地给何灵许下一个慈母般的承诺,若是丽娘看上哪家公子,只要那位公子肯对丽娘好,哪怕是丽娘收入房中做个姨娘也是可以的。

若是丽娘能够从良有个好归宿,也不枉这些年的母女情。

顺便告诉万合楼里其他姑娘,万合楼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地方,只要姑娘们真的能找到合适的意中人,燕姐或是万爷都是肯成人之美的。

在宜春楼何灵就见识过燕姐对付姑娘们的手段,即便后来对自己二人确实是百依百顺捧着哄着,但何灵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这是看在何灵这棵摇钱树面子上。

只要何灵二人能乖乖给她挣钱,在某些小问题上燕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在万合楼活得像个千金小姐一般。

但若是谁要真的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或者存了心思想要高高远远地跑了去,要么就是天价的银子一次性补偿了她,要么就是大家一拍两散等着看燕姐如何翻脸无情了。

当初为了逼迫何灵签下卖身契能对丽娘下那么重的狠手,现在跟何灵说愿意成人之美?

哪敢信啊?

何灵打起精神搪塞了燕姐半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谈得十分融洽又温馨,但是彼此心知肚明谁都没把对方的话当真。

燕姐心里起了防备念头,何灵心中暗暗叫苦。这还没开始呢,燕姐就已经要筑起防火墙了,小海他们真的来了,这可怎么弄呢?

原本计划不要打草惊蛇的,到底还是惊了燕姐和万爷,这事只怕难办了。

虽然何灵安慰丽娘说自己有办法,但是被燕姐这么一打岔,自己都清楚这办法是行不通了的。

自己的运气如何,何灵心知肚明,接下来只能看小海如何打算的了。

但何灵还是不忍心责怪丽娘,这些年,她心中太苦了。

从顺城逃亡出来,一路上多少艰难险阻丽娘都那么坚信自己最终一定能靠手艺养活自己、养活小海和何灵,清清白白地做人、简简单单地生活,可是为了何灵却跳进火坑,过着肮脏腌臜的生活。

最终不仅自己没保住、小海没保住,连何灵也跟着跳进了火坑。

丽娘嘴上不说,心里很苦。

就算在万合楼里过得算得上舒心了,丽娘心中从没有把这种迎来送往的肮脏生活视为正常,她心中那个清清白白靠自己双手生活的梦想,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只是从前没机会,以为这一生就此绝望到底了。

小海的出现,让她尘封已久的梦想又活了过来,何灵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十分鲜活又倔强的丽娘,她又怎么忍心责怪丽娘不小心呢?

丽娘身边多了两个小丫头,何灵知道这是燕姐为了防备自己二人接客的过程中与客人私相约定,出现她无法完全掌控可能。

可是,明明何灵二人还未出现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燕姐已经这么毫不掩饰地防备丽娘,何灵还是觉得有些郁闷了。

燕姐果然十分奸诈啊,当年何灵为了丽娘能够签下卖身契,保丽娘这些年平安生活。

如今何灵渐渐长大,眼瞅着摇钱树马上要开始爆发出更大的吸金能力了,怎么可能让她远走高飞呢?

这些年周旋于各位公子哥儿中间没让如梦的人设崩塌,能在万合楼众位姑娘虎视眈眈之下活得还算惬意,何灵比丽娘难对付多了。

所以燕姐想了这么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守住丽娘,何灵就绝对不可能自己跑了。

这招非常有效,也十分阴毒。

直到两个小丫头日夜守在丽娘的身边,寸步不离地跟随左右,美其名曰悉心照料如梦姑娘,丽娘才发现自己的言行已经在燕姐那里着了痕迹。

丽娘很后悔,就算再如何欢喜都不该让燕姐看出来的。好在接客的时候,那两位小丫头实在不方便作陪,才让丽娘有了些机会跟何灵商量对策。

这一日又是那位毫无天赋只能写打油诗的杜公子来访。

上一次何灵绞尽脑汁地表扬了一番杜公子的打油诗,他十分欢喜,据说回去以后还真的在学堂里踏踏实实学习了月余,引得杜家父母连连称赞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就算有私底下告状的人反映杜公子其实又进了万合楼与如梦姑娘见面,杜家父母也假装没听到。

如果这位如梦姑娘真的如传闻一般卖艺不卖身又有些文采,偏偏还能鼓励自己家儿子积极求学,见一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得到了父母默许的杜公子,还真就老实不客气地又逛到了万合楼。

这一次,他又拿了一本打油诗集来,笑容满面地让何灵再次拜读。

若不是燕姐已经怀疑何灵等二人的动机了,何灵一定会好好劝告杜公子将心思放在求取功名上,不要再将精力放在吟诗作对上了。

当然真实的想法是,别再写这些打油诗来折磨自己的脑瓜子了,绞尽脑汁想溢美之词来夸奖这种水平的打油诗,何灵真的死了无数脑细胞,喝多少碗莲子羹都弥补不了这种心灵的暴击。

但是现在看到杜公子温润如玉的笑脸,何灵真心实意地笑了。

这位杜公子只是想找一位知音人与他品诗论词,对于男女之事他倒是真的没兴趣的。

也许是从其他同龄人那里得不到夸赞,而如梦又是大家十分推崇的一位孤傲佳人。虽然得不到其他人的赞赏,但是能得到众人口口相传的如梦姑娘的赞赏,这不是更值得骄傲?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不多来找找如梦姑娘?

所以在何灵眼中,今天的杜公子比往日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简直是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啊,怎么看怎么顺眼。

如果燕姐在现场,只怕都要以为动了春心的不是丽娘,而是何灵了。

何灵心中生出一计,附耳对丽娘轻声说,“对杜公子好一些,特别一些。若是燕姐要误会,且让她误会你对杜公子有意。”

丽娘抬头看了看何灵,见何灵对自己郑重地点头,虽然不明白何灵的计划是什么,但还是信任何灵,十分配合地开口,“杜公子想不到你如此才思敏捷,不过数日,你又写得这样一本诗集了。上一次小女子看杜公子那本诗集,心中十分欢喜的小女子”

杜公子是个实诚人,回去一定将何灵在诗集上写下的夸赞之词反复研读了的,这会儿听丽娘如此娇羞的表达对自己的才思的佩服之情,挺了挺胸膛,“如梦姑娘果真如传言一般,果然是慧眼识英雄。小生的这些拙作,按同窗之言,原本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可是,谁又能说唐诗之后的宋词难登大雅之堂?宋词不也开创了一种新的抒怀方式?小生的诗歌,只怕不是他们能够赏析的,姑娘说得对,有些诗集确实是需要代代相传才能有人领会其中意境之美的。”

嗯,果然很实诚,何灵含蓄地说他的打油诗是同时期的人无法拜读的,他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为以后一定能够引领文学新潮流,成为新一个流派的开山鼻祖。

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吧。

何灵掀开帘子,笑盈盈地上前双手接过杜公子手中的诗集。

既然已经选定目标就是这位不通男女之情的杜公子,那就得让他明白点如梦姑娘对他与众不同之处。

接过诗集,何灵站在原处不动,只是脸上笑盈盈地看着杜恒公子。

杜公子来过多次,更与其他公子哥儿探讨交流过,知道眼前这位丫头虽然年纪尚幼,但却是如梦姑娘最贴心的丫头。

从前如梦姑娘说起自己的诗,总是挑拣出其中不通之处,有时候言辞之坦直尖利,常常让杜公子如鲠在喉。

但是上一次,自己给了诗集给如梦姑娘后,却一反常态地看到了她对自己毫不吝啬的赞赏之词,让自己重新鼓起勇气再接再厉。

如今如梦姑娘的这位烟儿姑娘这样看着自己,十分反常。

难道?

杜公子抬起头看了看何灵,何灵依然笑嘻嘻地看着杜公子,看得十分直白**。虽然何灵尚且年幼,但那时候的女子怎会有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男子,直把杜公子看得面红耳赤了起来。

不仅如此,这位烟儿姑娘还开口了,“杜公子,我家小姐说了,公子的诗与众不同,自从得了公子那本诗集了之后,我家小姐可是行也在吟诵、卧也在吟诵,便是沐浴更衣之时,也总是无意中吟出‘昨夜好大雪,遍地一片白’。杜公子,我家小姐可从没有对其他的诗歌这样着迷过”

原本已经面红耳赤的杜公子听了何灵的话,结结巴巴地说,“烟儿姑娘你家小姐如梦姑娘当真当真如此喜爱我的诗?”

何灵笑嘻嘻地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爱了,我只知道我家小姐在拜读杜公子诗集时,可是焚香沐浴的。而且啊”

杜公子着急地追问,“而且什么?”

丽娘在帘子后面轻轻咳了一声,“烟儿”

何灵吐了吐舌头,小声地说,“杜公子,我家小姐这是难为情了。杜公子,我家小姐可是捧着你的诗集三日没放手呢。我家小姐说了,古往今来咱们历来写诗都是讲究一个含蓄韵味在其中,那些诗歌都是极美的。可是,杜公子的诗,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此直白又通透。如果说古来诗歌是朦胧的江南烟雨之美,杜公子的诗,那就是塞上大漠孤烟之美了。杜公子遣词用字,不拘泥于温软又朦胧的婉转之词,反倒是专攻直击人心的大写意之词。读起来有如烧心猛酒,畅快淋漓啊。当世之人是领会不了杜公子诗歌之美的,也不知道十年或者百年之后,有多少人会遗憾,杜公子竟然未给世间多留下一些大作。所以啊,我们家小姐”

这一番马屁拍得杜公子神魂颠倒几乎要昏厥过去。

虽然何灵在他那本诗集中确实也是绞尽脑汁写了些赞美之词,但是何灵内心实在是有些瞧不上这些打油诗的,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夸赞自己根本就欣赏不起来的东西,哪里会有多少打动人心的溢美之词?

可是,从烟儿口中说出来的赞美之词就不同了。

烟儿是谁啊?如梦姑娘身边最贴心的丫头。

如果如梦姑娘真的瞧不上自己的诗词,那她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反常举止。如果烟儿所说的是真的,那如梦姑娘在自己的诗集上写的那些赞美之词不仅是真的,而且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写下的。

如果真如烟儿姑娘所说的,那从前如梦姑娘所说的那些批评之词,那不是批评啊,那是在给自己一些写诗的建议。

如果不是真的喜爱自己的诗作,哪里会这样用心地挑拣其中的问题?

从前自己还错怪如梦姑娘了,还以为她也跟其他人一般瞧不上自己的诗作。

可是,现在想来,她何止是瞧得上,简直是大大的瞧得上。

听听烟儿所说的,这些话哪里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能说得出的,一定是如梦姑娘在她身边反复提及,她才记得这样清楚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眩晕!

杜公子满眼金星地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帘子后面朦胧的丽娘,咽了一开口口水,“如梦姑娘小生如梦姑娘”

一时激动,站了起来,走得两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真的晕了。

丽娘尖叫起来。

何灵没想到自己随口这样拍了个马屁,竟然将杜公子拍倒在地,太不经夸了吧?这倒在万合楼不要紧,要真的出什么事,别说杜家了,燕姐万爷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丽娘尖叫着冲了出来蹲在地上看杜公子,何灵脸色很难看,玩脱了!

楼下的两个小丫头听到尖叫,“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上,一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一白转身又跑下楼去了。

丽娘和何灵费尽全力才将杜公子翻转过来,丽娘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杜公子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脸上一阵青白嘴里轻声喊道,“杜公子杜公子”

等燕姐气急败坏地白着一张脸带着一群人冲上楼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十分暧昧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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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8

杜公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待遇好像变了。

从前燕姐看到他,总是满脸假笑地恭维着,虽然知道她未必懂得自己的诗作,但是好歹青楼老鸨见风使舵的功夫还是做足了的。

再加上自己哪次来不是出手阔绰,反正这些孔方兄自己也不是太在意,能让她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地使出好脸色,那就给吧。

所以杜公子每次到万合楼心情都是舒畅的,哪怕如梦姑娘偶尔会批评一下自己的诗作,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满脸通红的如梦姑娘如梦姑娘真是娇美啊,跟自己想的一样。

眉似远山芙蓉,朱唇皓齿剪水双瞳,秋波流转地看向自己,真如章台杨柳一般动人之姿。再想到她对自己的那些夸赞之词,现在看到如梦姑娘娇羞的模样,杜公子几乎又要晕倒。

但是旁边老鸨燕姐拉着一张脸,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老鸨会过来?

再仔细一看,不仅老鸨,还有烟儿姑娘,还有一群乱七八糟男女。

这是怎么回事?

刚要开口,老鸨燕姐拉着脸说话了,“杜公子,虽然我不读书不识字,但燕姐我一向敬重读书人,尤其是像杜公子这样会写诗的读书人,那更是让我佩服的。”

杜公子皱着眉头,既然佩服,你这是做什么呢?

老鸨燕姐接着说,“杜公子,咱们万合楼虽然是青楼,如梦姑娘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是杜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万合楼了,咱们万合楼什么规矩,咱们万合楼怎么对如梦姑娘的,想必杜公子也是清楚的。”

说完,盯着杜公子看了看,又看了看丽娘。

杜公子终于得了机会开口说话,“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环视了一下,似乎躺在一张榻上,想了想,自己好像晕倒了?

立刻清醒过来,“妈妈,这怪不得如梦姑娘,原是我自己”

燕姐脸色更难看了,“杜公子,咱们万合楼开门迎客,总是希望各位公子哥儿玩得畅快,但是咱们如梦姑娘可跟其他姑娘不同的我虽然是她妈妈,原本是指望着她能长长久久地给我挣下多多的银钱。可是啊,如梦,我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人,我对她有多宠爱,这万合楼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杜公子,我敬重你们读书人,可是你们行事也该讲点规矩啊!这都什么事啊?”

杜公子晕晕乎乎想起如梦对自己的夸赞之词,又想起烟儿对自己所说的如梦对自己的情义,胸中升起一阵知音之情。

偷偷瞄了一眼含羞带臊半掩面的如梦姑娘,自己脸上也跟着红通通的,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妈妈你听我解释你你错怪如梦姑娘了这”

这都解释的什么呢?

燕姐脸色已经黑了,“杜公子,如梦是我的女儿,若是杜公子有些其他想法,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丽娘猛地抬头看向燕姐,“燕姐你错怪杜公子了,他他并没有”

杜公子一看如梦姑娘开口维护自己,更是要将这事包揽下来,“妈妈,这事怪不得如梦姑娘的,都是小生的错。小生”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要说唐突佳人,自己还没开始呢,而且完全没这个想法啊。

可是,自己确实晕倒了,虽然晕倒的这个原因有些丢人,但确实给如梦姑娘惹麻烦了。

自己晕倒的这段时间,还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待如梦姑娘的呢。

既然惹了麻烦,总得给如梦姑娘消除误会的,不让下次自己都该没脸来见如梦姑娘了。自己的那些诗作,还有谁会赏析?

想到自己的诗作,杜公子立刻满血复活了,浑身充满勇气,“妈妈,你若是要怪罪,这事原本就该怨我,跟如梦姑娘没有分毫关系。你既然说了,将如梦姑娘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哪里会有这样的妈妈,遇到点事不由分说就先责怪自己的女儿?我既然说了,这事全都是我的错,还请妈妈对如梦姑娘客气一些。”

说完还给燕姐一个冷冷的眼神。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了,这样公然维护丽娘的话听得燕姐几乎气晕过去。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怪不得这些日子这小蹄子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看看他们相互维护的样子,要说什么都没有,谁信啊?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可不能让这酸臭书生坏了自己的好事。

燕姐还没开口说话,丽娘又带着哭声说道,“燕姐你不要怪罪杜公子原是女儿我不小心”

这一句带着哭声的“不小心”,听得杜公子心神一震,听得燕姐怒火中烧。

燕姐冷冷地看了丽娘一眼,“如梦,你且回房休息一会儿。”

一偏头,示意两个丫头押着丽娘走了。

杜公子撑起上半身,“妈妈,请你听我一句话。如梦姑娘,请稍等片刻。”

燕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回房!”

两个丫头硬推着丽娘走了。

丽娘被带走后,燕姐软中带硬地又敲打了一番杜公子,让郎中检查了一下杜公子的身体,冷冷地将杜公子送出了万合楼。

何灵一直旁观着燕姐的反应,不管自己二人是不是做戏,但杜公子真的是帮了忙,目前来说燕姐应该会相信丽娘就是动了春心。

以丽娘的年纪来看,早就该从良找个归宿了,现在才暴露出来,由不得燕姐不相信的。

能够找得到目标的春心,总是好防备的,现在一切都明朗化了,燕姐应该会跟自己再谈一谈了。

小海如此冷淡的相见方式,很安全。

送走了杜公子,燕姐终于想起真正的摇钱树何灵了。

至少现在能够确定丽娘只是正常地动了春心,而不是有了其他想法,何灵也没有出现其他异动,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燕姐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肉到何灵碗中,还特意挑的中部最肥美的鱼肉,何灵细嚼慢咽地等着燕姐先开口。

既然问题已经出现了,强行压制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想办法将问题温和而圆满地解决了。

目前来说,何灵还年幼,不能独立接客,现在要培养另一个可以代替丽娘的如梦姑娘也不现实。

如果何灵想要丽娘离开万合楼,安安稳稳地踏进杜家的门,那就必须帮燕姐撑过这两年。

两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饭,燕姐倒了杯米酒递给何灵,“如烟啊,说起来,你到这万合楼也有五年了吧?”

何灵擦了擦嘴,接过酒杯,“可不是嘛,这五年来,多亏妈妈照顾了。”

燕姐摇了摇头,“如烟啊,你怎么也叫我妈妈了呢?你原本一直都叫我燕姐的,你还是叫我燕姐吧。听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何灵举起酒杯,“燕姐,如烟借花献佛,以这杯米酒敬燕姐,多谢燕姐这么多年的照料。也亏得燕姐这些年的照拂,如烟姐妹二人才能过这千金小姐一般的生活。燕姐,多谢你。”

说完看了看燕姐,举杯一饮而尽。

燕姐跟着喝了一杯酒,“如烟啊,你和如梦都是知道感恩的好孩子。我知道你们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当初如梦为了你,将自己卖到了宜春楼,你为了如梦,将自己卖到了万合楼。你们俩,真是有情有义啊。”

“如烟啊,不瞒你说,这些年依着你的那个主意,咱们万合楼门庭若市日日客满,你们姐妹俩确实为燕姐挣下了不少银子。你说感谢燕姐这么多年的照料,其实燕姐也要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尽心为燕姐挣钱呢。”

“如烟啊,燕姐从前就说过,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燕姐心软,就是个心善之人。你们姐妹二人为万合楼,为燕姐万爷出了多大的力,尽了多少的心,燕姐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燕姐舍不得你们啊,五六年了,燕姐早就把你们当自己亲闺女看待了。”

“如烟啊,你该知道燕姐今日确实有些生气了。其实燕姐何止是生气啊,还伤心啊,还失望。你说,这么些年,燕姐照顾你们两姐妹,不够尽心尽力吗?你们两姐妹为燕姐万爷挣钱,不够尽心尽力吗?我原以为咱们母女三人早就是无话不谈的了,你们心中有些什么想法,难道做妈妈的会不知道吗?”

“如烟啊,你不要看燕姐今日这样生气是要棒打鸳鸯拆散如梦跟杜公子二人。是,我是不喜欢那杜公子孟浪的样子,咱们再是青楼,可是这些年哪位公子爷在如梦跟前说过这样的话?如烟啊,你们啊,到底太年轻了,不懂得妈妈的心意啊。咱们这是青楼,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你们想过没有,就算如梦跟杜公子两情相悦,他杜家乃是高门大阀,难道能容如梦这样一个青楼女子进了他们杜家门?那可是杜家啊,别说是在这骆城了,只怕京城里也有他们杜家的痕迹呢。”

“如烟啊,不是燕姐泼你们的冷水,咱们是青楼女子,就算如梦她卖艺不卖身,到底还是青楼女子啊。你且问问,古往今来,有哪位青楼女子有了好结局的?更不要说像杜府这样家大业大的世家了,他们容不了如梦的。燕姐我是怕你们年轻不懂事,一味地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那些情情爱爱的,当不得真的。”

何灵赶紧小生分辩一句,“杜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燕姐摇着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如烟啊,我一向都认为你见识过人,难道你从书里没看过这样的事?青楼女子进了普通人家都尚且过不了好日子,更不要说杜府这样的人家了。如烟啊,我知道你心疼姐姐,想要姐姐有个归宿。难道你认为我是那铁石心肠之人吗?如梦如今年纪已经大了,早就过了最好的年纪了。别说她还是个青楼女子了,就算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了,谁家能让这把年纪的女子进门?我只是不想你们去赌这样一个必输无疑的局啊。”

何灵摇摇头,“燕姐,这是姐姐这是姐姐第一次中意一个人,我不能我必须我必须为姐姐谋一个未来。”

燕姐点头,“如烟,我跟你的心思是一样的啊,你不要以为我不愿意你姐姐过上好日子。我想你姐姐过上好日子,跟你一样的想。只是,你也说了,必须得为如梦谋一个未来。这不就算我想跟你说的嘛,咱们俩得好好给如梦谋一个未来。”

何灵看着燕姐,“燕姐,我姐姐我姐姐她是真的中意杜公子,她与杜公子今日你也看到了,她与杜公子两情相悦啊。咱们,咱们总得帮帮姐姐啊。”

燕姐一拍筷子,“帮,怎么不帮,肯定得帮啊。如梦不单单是你姐姐啊,她也是我的女儿啊,我能不希望她过得好吗?帮,那肯定是要帮的,不过呢,用你们的方法肯定是不成了的,得听听我的想法。”

“燕姐你说!”

“如烟啊,咱们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啊?最怕的可不就是嫁错郎吗?一错毁终生啊。你姐姐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个对眼的公子,我不能说杜公子有多不好。咱们青楼女子,都是苦命人,能有一个不嫌弃咱们的,那都是福气了。不过呢,现在不嫌弃可不一定是一辈子不嫌弃啊。而且,杜公子不嫌弃,可没说他父母高堂不嫌弃啊。咱们作为如梦的娘家人,可不能看着如梦去了高门大阀的受罪啊。”

“杜公子,他家世了得。可就是因为他家世了得,咱们寻常人家是招惹不起的,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怕是杜公子对如梦的情义了。可是,咱们都知道,男人的情义啊,就跟这小鬼儿的腿一样,人人都听说了,可未必人人都能见得着呢。如烟啊,你别不服气,你现在年纪小,你不知道这世间险恶呢。男人欢喜你的时候,那是真的欢喜,摘星星摘月亮都肯。男人若是不喜欢你了,你活着都是有错呢。”

“你说这杜公子现在喜爱如梦,我看他那模样,也该是喜爱的。可是,这份喜爱能有多久?三月?五月?一年?三年?咱们谁都说不准。就算他长长久久地喜欢如梦,也得他父母高堂不反对啊。所以呢,燕姐我这里有个办法。”

“燕姐你说。”

“咱们啊,帮如梦考验一下杜公子。若是杜公子能通过咱们的考验,看在你的份上,燕姐我也痛痛快快地放了如梦,让她快快活活地过下半生去。这考验呢,听我的,时间不能太短,自然也不能太长了耽误如梦,两年,咱们考验他两年的时间。”

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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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29

为了让燕姐将丽娘的心动目标锁定在杜公子身上,何灵做足了姿态。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让丽娘恢复自由,但这已经是何灵能为小海他们争取到的最大程度的便利了。

果然何灵推测的一样,自从确定了丽娘与杜公子两情相悦对上眼后,丽娘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变成了四个,待遇堪比宫中的小主了。

不仅如此,三五步外还有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的两个保镖,除了接待客人的时刻,全天目光炯炯地盯着丽娘的一举一动。

就连晚上丽娘睡下了,都有两个小丫头守夜,其中一个安置了一张小榻睡在丽娘的床边,另一个则在外间守护。

更不要提外面那两个身形高大凶神恶煞的保镖了。

至于杜公子,从那次晕倒之后,何灵再也没见他在万合楼出现过,也不知道是杜府知道了杜公子晕倒在青楼中实在太过丢脸,还是燕姐在外面就已经拦下了杜公子。

反正从丽娘这里,是真的别想有其他想法的了。

虽然燕姐将重点放在丽娘的身上,何灵还是一样能在万合楼自由走动,但是由于二人几乎是生死不离的两姐妹,何灵自由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燕姐确实更尊重何灵一些,知道目标不在她这里,自然就不浪费人力在她身上了,口头上还能得些便宜话说。

这样已经够了。

何灵知道单凭二人的力量,是绝对走不出万合楼的。别说现在燕姐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丽娘,就算没有这些丫头和保镖,二人也走不出这万合楼。

唯一的机会,不过是看小海他们的营救计划。

身边这样重重监视,丽娘又怎么不知道全都是因为自己前面实在太过显形了,让燕姐看出异常。

不用何灵提醒,丽娘都知道要谨言慎行,现在她是真的担心小海他们怎么营救自己二人了。

也不用故作忧伤了心上人杜公子从此再没踏进万合楼了,现在丽娘的表情真的很符合一个闺中怨妇。

燕姐时不时地还安慰一下丽娘,言辞间都是劝丽娘看开一些,男人的承诺听听也就罢了,若是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比如这杜公子,就算前面对丽娘许下多少海誓山盟,现在不也一样消失不见了吗?

所以啊,还是得自己为自己谋划,最关键的还是手里有些银子。

燕姐万爷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人,但凡二人赚得十分,总有一两分是到自己手上的。

与其为个不着调调的男人伤心,还不如努力为自己攒钱来得实际啊。

再次见到小海的时候,丽娘和何灵明显淡定了许多。这一次,不只是喝茶了,小海还知道带两本诗集过来,有更多的是可以好好聊天了。

小海真的变了许多,不仅是模样,连身上的气质都变了。

说他是读书人吧,身上又有些英武勇猛之气,兼之身形已经长开了,肩膀厚实四肢修长;说他是习武之人吧,可是脸上又是一股温文尔雅之气,行为举止间又有些书生的温雅。

丽娘眼中全是激动,但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尽量表现得很冷静。

何灵则自由多了,从小海手里拿过诗集后,随手一翻,翻到一首杜工部的诗,以此为话题顺便试了试小海是否如丽娘设想的一般进过学堂。

让何灵惊讶的是,小海显然是进过学堂的,但是他对诗歌的理解又不似当下的文人一般拘泥于形式韵味,反倒是更注重诗人的写作背景,有时候还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提一两句。

何灵冲帘子后的丽娘点点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何灵光顾着惊讶小海的文学知识了,没想到小海看她的眼神也是十分惊讶,大概是没料到小泥巴在青楼里能学得这么多精湛的技能。

装模作样地聊了一番,何灵低声问道,“张公子,万合楼虽是温柔乡,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不知”

小海点头,也低声说,“管它温柔乡销金窟,都不是久留之地啊。”

“张公子可有万全之策?”

小海摇摇头,更小声地说,“若是有办法,我早就来了。”

何灵简直想狠狠地拍一下小海的脑袋,既然没办法,那干嘛早早相认打草惊蛇?

转念一想,若是不相认,丽娘又怎知小海其实活得还挺好呢?

何灵翻着诗集低声说,“小海哥哥,如今丽娘姐姐被燕姐看管得紧,若是没有完全之策,只怕先暂时不动吧。燕姐万爷心狠手辣,如今不过是看在我们还能乖乖为她挣钱的份上,才没撕破脸面。若是营救不成,让他们看出痕迹来,只怕他们又要折磨丽娘了。”

小海皱着眉头,将头凑过来,指着何灵手上的诗集,“小泥巴,万合楼你应该比较熟悉,这里有没有其他门?丽娘身边有多少人?万合楼里值班多少人一班?多久轮换一班?中间休息多长时间?还有,万合楼后厨在哪里?粮草之类的东西、仓库在哪里?万合楼什么时候能够有大型一点的节目,最好是大家都比较在意的?”

小海问得有些细了,何灵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再一想,小海跟胜哥也没好好转过万合楼,哪里会知道万合楼的情况?就算想强行抢人,也得先知道万合楼里的情况啊。

何灵沉默了一会儿,“小海哥哥,你若是想知道些什么详细情况,我下去转转,你下次来了,我一定将万合楼图纸、保镖值班时间、轮班情况都给你。只是小海哥哥,你和胜哥两个人若是想要强抢,只怕是不行的。万合楼背后有多少达官贵人给燕姐撑腰,我们是不知道的,光你看到的三道门,想要在四个丫头和两个保镖中将丽娘抢走,这都已经不可能了。”

小海点头,“更不要说还有你”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小海开口了,“这样吧,你先别管我们如何营救,纵使我和二哥救不下你们,等大哥来了,他总是有办法的。小泥巴,你记住了,这些日子你得万合楼的情况都记下来,我下次再来,可是要这些东西的。最好呢,你跟燕姐商量着,弄一个什么节目,最好是能吸引大家注意力的节目。万合楼里人多眼杂,若是再有个吸引大家注意力的节目,到时候我们再想点法子,应该是可以的了。”

虽然小海的话没头没脑,但何灵还是相信他的,他能够在六年后出现,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二人,一定有办法救出二人。

他说了,就算他和他二哥救不下,还有他大哥了。

说不定他大哥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日子一天天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这一等,竟然等了三个多月。

要不是何灵告诉丽娘小海他们有计划,而且自己也在搜集万合楼的情况,丽娘都要以为小海放弃二人了。

燕姐发现丽娘二人确实没了其他异动,也渐渐地相信杜公子和丽娘不过是一时激情,现在既然斩断了他俩的联系,这激情也就慢慢冷却了下来。

既然杜公子再也没能进得了万合楼的门,丽娘也安分守己,倒也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丽娘二人了。

渐渐地将保镖撤了,又撤了两个丫头,恢复成两个小丫头跟随的状态,一切渐渐平息了下来。

半年后,小海又出现了一次。

这一次,何灵将自己手绘的万合楼地形图、保镖人数及值班情况等交给了小海,并在小海的指点下,撺掇燕姐举行一次万合楼花魁预选赛。

既然想要真正的如梦出场,那么现在已经可以开始造势了。

最让人兴奋的消息是,小海的大哥很快也会到骆城。

小海的大哥听说丽娘是小海的姐姐,又是胜哥未过门的媳妇儿,只因逃难误入了青楼。

原本以为今生都寻不着走失的媳妇儿了,谁知道竟会在万合楼让小海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但兄弟二人横竖进了几次,愣是没办法将未过门的二弟媳妇儿救出来。

大哥一听之下,也跟着着急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到骆城,想办法将二弟媳妇儿救出去。

当然,还有小海的妹妹,也得一并带走。

小海交给何灵的任务,是无论如何要怂恿燕姐将花魁预选赛举办起来,至少要弄一个万合楼众位姑娘见面会之列的活动。

只有这样的活动弄起来,到时候人多了,他们才可以趁乱行事。

虽然不知道小海他们如何营救,但是弄花魁预选赛或者万合楼众位姑娘见面会这样的活动,何灵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按照燕姐的计划,一年半后,何灵将会开始逐步登场,取代帘子后面的丽娘,真正的如梦得出现了。

何灵将花魁预选赛的想法与燕姐商量了之后,燕姐一拍大腿立刻同意了。花魁预选赛这样的想法,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好事,虽然是各怀心事的好事。

燕姐心中想的,自然是将花魁预选赛分组选拔,这样才能把时间拖得更长,长到真正的如梦姑娘能够登场的时候。

所以,不仅仅是万合楼,包括骆城内的其他青楼,什么春香楼啊、艳春楼啊,大家都得参加。

不仅所有的青楼都参加,青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得参加;不仅是青楼已经接客的姑娘们参加,就是还在培养中的小官儿们都有资格参加。

这个想法妙就妙在,原本是各青楼小打小闹的花魁赛,变成整个骆城的花魁赛。参加的人多了,周期自然长,反正最后选出来的,一定是万合楼的如梦姑娘,也就是何灵!

按照小海的计划,只是万合楼弄点什么活动,到时候人山人海,弄点什么动静出来,自然就能将丽娘和何灵趁乱带走。

如今燕姐这个想法,会不会声势太大,到时候反而不好操作呢?

小海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小海的大哥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是既然小海说了弄一个大家能参加的预选赛,那就弄大一点吧。

至于事情是不是超出了何灵的控制范围,何灵无法掌控,只能是尽量将花魁选拔赛主场控制在万合楼。

燕姐自然是同意的,不仅同意,她已经想到开场子卖入场门票了。不管举行多少场预选赛,但凡进来看的,就得掏钱卖入场券,这可是一笔收入啊。

至于其他的打赏啊、消费之类的,那更不在话下了。

何灵没想到燕姐还挺有销售天才的。

既然说到打赏,何灵随口提了一句,反正也要打赏的,不如换一个方式,买了入场券的恩客每个人都有五张选票,每一场的比赛通过票选产生。谁得的票最多,谁就能进入下一场选拔赛。

当然了,五张选票不足以支持自己中意的姑娘的,可以继续购买选票。

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选票那是越多越好,最好拉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为心仪的姑娘投票。

何灵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说的投票制度改革,顷刻间将燕姐那颗见钱眼开的心思点通了。

别的青楼忙着加紧训练自己的姑娘,燕姐倒好,加紧宣传新的选拔赛投票方式,毕竟她坚信最后的花魁一定是万合楼的如梦姑娘。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花魁选拔赛将骆城的风都刮成了艳俗的脂粉味。虽然天灾才过三两年,人人都在休养生息中,但是到底大灾已过,现在大家还是乐意看到点太平盛世的**之色的。

虽然这西太后年间的太平盛世有点不像真正的太平盛世,但是至少没灾没难,大家图个乐活吧。

于是,小海嘱托的吸引众人注意里的节目,竟然变成了整个骆城的狂欢。

到后来,不仅仅是骆城了,附近其他城市的好事之徒都直奔骆城而来,不仅仅为骆城的花魁,更为骆城拉动了巨大的经济消费。

这反倒是何灵没想到的。

今日这已经是花魁预选赛的第十场比赛了。

说是第十场,其实已经差不多快到四分之一决赛了。

大家对万合楼的新赛制也都熟悉了起来,不过就是先小组pk,再单人pk,最后两组花魁八人晋级。

从花魁预选赛开始,何灵二人一直都在等待着小海的出现,但直到今天,都没有见到小海再次出现。

再举行下去,真的就要到花魁决赛了,那时候可不一定好救人啊。

何灵捏着丽娘的手,两人都叹着气。

另一个原因是丽娘竟然被迎春楼的玉凤单点pk了,而且pk的项目竟然是琵琶。

丽娘哪里会啊?

众目睽睽之下,何灵怎么帮丽娘弹奏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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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0

何灵急,燕姐更急,这玉凤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明明说了,作为主办单位,可以有一个直送名额,可以直接保送到决赛现场的。万合楼作为这次花魁预算赛的主办青楼,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报送如梦到决赛现场的。

这还没到半决赛呢,如梦根本就不用出场的。

这么多场次,哪次见着如梦下场亲自表演了?王者不都是要等到最后才出场的吗?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万合楼如梦的名声多响啊?

从前见过如梦的客人原本就在场下免费为如梦打广告,这个花魁预选赛没见到如梦姑娘任何一面,又听说如梦姑娘直送决赛现场,都是十分地遗憾。

见没见着的都在传说万合楼的如梦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这位如梦姑娘视钱财如粪土,轻易不接客人。

若是谁能得到如梦姑娘赏脸品评一番诗作、对弈,若是得画作相送,那可是比得上中举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呢?

何灵知道这其中有一半是燕姐为自己将来登场造势的,另一半则是好事之徒想趁这机会见一见如梦庐山真面目的。

如今这公开场合,自己倒是会弹琵琶的,只是这琵琶当着众人该如何弹?

今日这琵琶弹完了,决赛之时,自己还要不要出场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今日暴露了,那决赛也不用参加了,反正小海很快就要来救自己二人了,只要能在燕姐找出替代方案之前离开万合楼,今天弹不弹,暴不暴露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一想,何灵反倒安心了,反正这会儿该燕姐着急了,既然已经有人着急了,那就不用再着急了。

燕姐是真的着急了,玉凤这一出,这不是打乱自己推出新如梦的计划吗?就算要表演,那也不是现在表演的,怎么着也得先把花魁拿到手再说。

至于怎么拿到手,那肯定是花银子了?

明明已经说了看投票结果,谁跟你比赛琴棋书画啊?

玉凤斜抱着琵琶歪歪地坐在场中,眉眼斜挑地看着燕姐,时不时地还拨弄一下手里的琵琶。

燕姐站在场中,打着哈哈陪笑,“各位爷们,各位看官,各位支持咱们万合楼的父老乡亲们,咱们第一日不就已经说好了赛事规矩了吗?这花魁预选赛啊,是为了最后选出花魁提前作准备。万合楼不才,燕姐我得了骆城中各位姐妹的抬举,将这次的全城花魁预选赛承办了下来。这原是姐妹们体恤我万合楼撑这么大个场子,所以当日定下了规矩,万合楼可以保送一人直送进决赛。倒不是说咱们万合楼保送这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最后终归是要各位爷们过目的。只是,咱们万合楼到底出钱出力又出人的,这些日子忙着比赛的方方面面,姑娘们确实也是辛苦了些。咱们这保送的规矩,不单单只是我万合楼独享,日后在哪位姐妹的主场,她也可以直接保送一位姑娘的。”

台下一阵起哄、吹口哨、喝倒彩,燕姐双手按了按,想要继续说。

玉凤撩了一下头发,将头上一支步摇取下来,拨弄了一下指甲,又插回头上,娇滴滴地冲台下喊道,“各位爷们,咱们今日比赛的规矩是不是可以自由选人比赛啊?”

台下有人跟着起哄,“正是,小娘子说得对,正是自由选人比赛。”

玉凤瞪大了眼睛,装作不解的样子,“既然是自由选人比赛,那玉凤选了最厉害的如梦姐姐,又有何不可呢?”

台下又一阵起哄,“当然可以啊,小娘子想挑谁都可以。”

“看小娘子这模样,也定是个中高手。听说那如梦姑娘也是一位琵琶高手,两位高手在这里先对决一次,也算是给咱们一个额外的惊喜吧。”

“对啊,反正以万合楼保送的目的,这如梦姑娘是必胜无疑了的。玉凤姑娘自己都不在意输赢,一定要挑了最厉害的如梦姑娘对战,万合楼何不应战呢?”

“看万合楼这模样,说不定那如梦姑娘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反正小爷我是没听过如梦姑娘弹琴的,谁听过的来说说看,到底是如梦姑娘技高一筹呢还是玉凤姑娘自取其辱?”

这成语用得不都是玉凤不行吗?

这一声“自取其辱”有些大声了,玉凤本来还一脸看好戏似地看着燕姐跟台下众人解释,别的她可能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字还是很警觉的。

这一警觉,“自取其辱”四个字就特别刺耳了。

玉凤冷笑一声,“既然如梦姐姐是留到决赛才可下场出战的,玉凤我今日就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若是如梦姐姐赢了我,那是理所当然的,咱们迎春楼里琵琶也就玉凤能见一见人,连玉凤都输了,旁人也不必再比了,咱们迎春楼也不用再继续比赛,直接退出接下来的比赛。”

这一赌注有些大了,台下倒是一阵叫好声、欢呼声、起哄声,“玉凤姑娘了不起啊,旁的不说,只这气势上,迎春楼就赢了。玉凤姑娘,莫说今日这琵琶一技输赢暂且未知,就冲玉凤姑娘这豪情,咱们也得去迎春楼给玉凤姑娘捧个十天半月的场子啊。”

“对啊,小爷我生平最爱这种正面迎战的气势了,玉凤姑娘,就冲你今日这气势,以后我只去迎春楼听你弹曲儿。”

“玉凤姑娘,你别只想着你输了啊,指不定你就赢了呢?咱们可没见着过如梦姑娘弹琴呢。”

迎春楼的老鸨原本站了两步,想要阻止玉凤退出比赛这话,但看了燕姐这副模样,知道她很不想迎战,不如将难题丢给她得了。

反正今日当着这许多人,自己迎春楼就算输了,也是输给了万合楼的花魁如梦姑娘,说到底也不丢人。

而且这种挑战方式,还赢得了台下多少人的赞赏呢。

反正这生意,不亏的。

燕姐脸都快黑了,陪着笑脸,“于琵琶这一项上,骆城除了玉凤姑娘,只怕其他姑娘都只是随便弹弹凑个兴致,当不得真的。玉凤姑娘,燕姐知道你技艺超群,咱们都是自家人,哪儿能真的这样公然挑战伤了和气。既然玉凤姑娘说了,咱们最后决赛时刻总是要相见的,不如等到那时候好了。今日玉凤姑娘也是累了,早早下去休息着吧。这保送的规矩呢,虽然是万合楼初定下来的,但是绝对不会只有万合楼一家受益,日后各家在自己的场子上也总会受益的。”

玉凤斜着眼睛,嘴角挑起一丝讥笑,“燕姐,咱们今儿个可把话放在这里,玉凤自由挑人比赛,原也不是为了最后的花魁,只是听说骆城万合楼的如梦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燕姐说得对,玉凤呢,其他才艺皆见不得人,单单就琵琶这一项倒还见得人。都说棋逢对手,玉凤也不为那花魁之争了,只为跟如梦姐姐切磋一下技艺可好?”

“不过嘛,虽说是切磋技艺,玉凤对琵琶这一项还是有些说法的。既然都是弹来让各位爷开心的玩意儿,那咱们今日也就让各位爷开心开心。若是不小心,如梦姐姐让了玉凤,让玉凤赢得了一星半点呢,那玉凤就为在场的各位爷们讨个彩头”

回过头对着台下嫣然一笑,“各位爷们,玉凤给大家讨个彩头,不知道你们乐不乐意啊?”

这一笑,台下众人只觉得玉凤眼中全是星光撒向自己,心头乐滋滋的更不要说玉凤还要给他们讨彩头了,“玉凤姑娘这一笑就已经是彩头了。”

“玉凤姑娘,也不用比了,就你刚才这一下,定是你技高一筹了。”

“小娘子这一眼,真是让小爷我心痒痒。玉凤啊,等今日比赛结束了,小爷我就去迎春楼听你弹曲子。”

“哪儿轮得到你啊,要听也得我先听着。”

玉凤将眼波收回,盯着燕姐,“燕姐,玉凤听说那位如梦姑娘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真的?”

台下已经有人知道玉凤要讨的彩头是什么了,纷纷起哄了,“好啊,玉凤姑娘,这个彩头好。”

“玉凤姑娘,还是你懂得咱们的心思啊。”

“玉凤姑娘,你这么为大家着想,日后定要多去迎春楼与你会一会啊。”

燕姐脸色更加难看,“各位爷们,咱们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只怕又要改一日才能将今日的比赛结束了。各位爷们,咱们还是先把比赛进行下去吧。”

玉凤迎头挑战,“燕姐,玉凤选了如梦对战,也是进行比赛啊。燕姐你且看看台下这么多捧场的爷们,难道他们不希望看到玉凤和如梦对决吗?”

台下高声起哄,“对决对决!”

“燕姐,你可都看到了。今日这场对决,可不仅仅只是玉凤的心愿了,台下众位爷也是乐于看到的。燕姐,咱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让各位爷开心原也是我们的本分。若是再添上刚才的彩头,各位爷只怕更开心呢。”

“对,好啊,玉凤说得对。”

“燕姐,若是如梦姐姐让了玉凤,让玉凤侥幸赢得一星半点,那玉凤可就要看看如梦姐姐的庐山真面目了。”

台下又一阵起哄,这一次场面更加难以控制了。

燕姐陪着笑说,“玉凤姑娘,若是只为切磋技艺,那咱们什么时候切磋都是可以的,倒也不必急在今日切磋的。”

燕姐越是退让,玉凤越是步步紧逼,台下众人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到最后,何灵只好向燕姐招手示意了。

燕姐自然是不愿意如梦与玉凤对决的,不管是大如梦还是小如梦,这完全扰乱了她隆重推出如梦的机会。

但以今日的情势来看,只怕何灵必须迎战了。

好在玉凤留了一个台阶,知道如梦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么就算要比赛,也可以将如梦,不管大小如梦掩藏起来。

若是输了,只能是将丽娘推出去了,至于燕姐的计划,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若是何灵能赢得了玉凤,燕姐的计划还可以拖一拖。

燕姐也知道事到如今,只能是迎战了的。

她倒是知道何灵的琵琶技艺还算不错,至少文曲沉静细腻,武曲气势雄伟,但却不知道那玉凤的技艺如何。

若是能赢,自然最好,不过是给大家增添一点乐子。

若是输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自己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如梦就这么砸了,想想实在有些亏啊。

何灵一看燕姐皱着眉头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事到临头哪里有这种一定能赢的好事?

“燕姐,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跟玉凤姑娘切磋一番了。若是如烟侥幸赢了,不会耽误燕姐的大计。若是如烟技不如人,这总是无法掩盖的事了。只是,若燕姐能信得过我,不管今日是输是赢,他日如烟一定想办法将如梦这牌子给重新捡起来。”

燕姐看了看何灵,她何尝不知道今日这场对决是免不了的?

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既然这样,也只好迎战了。如烟啊,燕姐万合楼今后到底如何,都靠你了。你今日务必,不管你怎样一定要赢了玉凤那小蹄子!”

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迎春楼那贱人,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原本搭好的场子旁边,又手忙脚乱地搭了座小台子,小台四周都用三重厚纱围得密密实实,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台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就算到了这一刻,燕姐还是不放弃如梦这个招牌。何灵十分想劝她算了吧,反正都要被拆穿的。

但是看燕姐万爷忙完小台子忙搭通道,还小心翼翼地再三确保没人能够偷窥通行之人,又有些想笑。

转念一想到自己二人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小海他们居然还没来救人,笑不出来了,还十分忧伤。

别是小海的大哥来不了骆城了吧,那自己跟丽娘到底要在万合楼待多久啊?

如果自己被当做如梦推出来,依着燕姐的德行,可未必会让自己干干净净地卖艺不卖身了。

何灵坐在细纱后面,不死心地又将台下众人仔细看了又看,心里默默念叨着,小海啊小海,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赶紧来救救我们吧。

你要是不来,我们真的没办法自己逃出去的啊。

一桌一桌挨着看过去,没有。不死心,又一桌一桌仔细看过来。

忽然,何灵脑中一阵轰鸣,差点一跟头从椅子上摔到台下。

来人不是小海,可是这人比小海更让何灵安心。

他满脸横肉盖着络腮胡,一眼之下何灵还没注意到他,可一瞄到他温和的眼神,何灵确认了。

就算他外形再多可怕,何灵也能从眼睛分辨出他。

朱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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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1

何灵本来身形瘦弱又躲在细纱后面偷瞄,朱幼安在台下显然是没看到她的。

何灵虽然没见着小海,但也知道朱幼安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逛青楼,难道他就是小海的大哥?

不是。

虽然朱幼安魁梧高大满脸横肉,往道中一站看起来很有些霸道气势。但他偶尔还是会低头在那一桌一位身着长袍戴着帽子的客人耳边说些什么,有时候大概是那位戴帽子的客人说了些什么,他会随之点点头。

看来,那位戴帽子的客人才是小海的大哥了。

何灵激动了,朱幼安身边的人,一定是重要的人,很有可能是梦主!

如果小海的大哥是梦主,那简直太好不过了,这个梦很快就要结束了,所有的苦难都要结束了。

就算那位戴帽子的客人不是梦主,只要朱幼安出现了,苦难也都结束了。

一想到朱幼安这个金手指的巨大作用,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起来。

这一看之下,何灵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朱幼安向台上的玉凤点了两次头,玉凤回应了一次头;朱幼安向正在搭建通道的工人点了一次头,但看不出向谁点的头。

以朱幼安的行事风格,何灵忽然明白了。

玉凤不是无缘无故向如梦挑战的,她是受了朱幼安之托,一定会想尽办法逼如梦应战。

而号称神秘莫测从不见客的如梦,一定不会公开露面,那么必定会临时搭建一个她专属的表演台。

而搭建表演台以及行走通道的人里,一定有朱幼安安排的人。

可是,他们又如何将自己二人救走呢?

何灵盯着玉凤看了又看,发现玉凤斜着眼睛看向表演台上的三层细纱,露出讥讽的浅笑。

明白了,玉凤一定会挑开细纱让如梦当场现形的,有没有这三层细纱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玉凤。

那,要不要阻止玉凤呢?

自己如果阻止了玉凤,会不会耽误朱幼安的营救计划?

一时拿不定主意,再观察一下。

何灵又注意到朱幼安叫了一个黑瘦的少年耳语了片刻,黑瘦少年点点头,转身向人群中挤去,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这个黑瘦少年是要做什么的?他不是小海,那他一定还有其他任务。

这次营救,他们一共出动了多少人呢?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自己告诉燕姐,玉凤会撩开细纱曝光如梦,会不会碍事呢?

何灵低头想了一回,以朱幼安行事的小心谨慎和他身边那位不露面的戴帽客人来看,只怕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的。

但自己还是尽量配合他们的行动好了,不动就是最好的支持。

只是,他们到底认不认得出自己和丽娘啊?人那么多,会不会救错人呢?

何灵左一眼玉凤,右一眼朱幼安地看,燕姐喜滋滋地跑来对何灵说,“如烟啊,行了。这玉凤要跟你对决琵琶,那就来吧。别说她不一定能赢了,就算她赢了,能不能见着真正的如梦,还是两说呢。”

看到燕姐这样喜滋滋的表情,何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燕姐,我看玉凤姑娘那样子,只怕待会儿她会亲自上来撩帘子,到时候”

燕姐远远地瞪了一眼玉凤,“小浪蹄子,今日给我挑事,改日我不教训教训她,真当我燕姐这几十年是吃素的啊?”

转脸笑着对何灵说,“如烟啊,别怕。看那小浪蹄子的样儿,我还能不防着她?来,我跟你说啊”

拉着何灵的手往表演台看去,指着通道和表演台之间的机关得意洋洋地说,“如烟,你看,你当燕姐不知道玉凤那小浪蹄子什么心思啊?我还能让她如了愿?燕姐我若是这样简单的人,还能在勾栏这几十年?”

何灵顺着燕姐的手指一看,果然是有备而来。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表演台,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是最关键的通道和通道下的机关反倒是想得极为周到。

燕姐指了指通道下的控制台,挑着眉毛说,“如烟啊,燕姐我早就得了消息了,不然短短片刻我怎么能想得出如此机巧的机关?”

说完转动了一下控制台阀门,表演台上竟然显出一小段又窄又长的木梯,顺着木梯,竟然通往后院。

何灵十分诧异,燕姐是怎么想到这种机巧的机关的?若她真有这样的才思,哪儿会在宜春楼做了几十年等到何灵出现才能到这万合楼呢?

难道

燕姐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就许迎春楼那起小浪蹄子闹事,还不能我想点防范招数?好了,如烟啊,你准备一下,跟如梦上台表演去吧。燕姐我可有言在先啊,就算今日我收拾不了玉凤这贱人,你可不能输给了她。若是你真输给了她如梦这块招牌算了砸了。虽然旁人是见不着你的面,他日你还可以重出江湖,不过,到底咱们万合楼可不许他们这样辱没的。”

何灵和丽娘换了同色同款的衫裙,抱着同样的琵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燕姐拦住二人再次叮嘱,“如梦啊,虽然平日里经常这般表演的,但今日到底人多,你们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千万不可出错了啊。如烟啊,等你姐姐上台后,你在她后面替她看着点啊。你放心,这错层的表演台,你可以看得见他们,外人是绝对看不到你的。若是有什么异动,赶紧拉上你姐姐顺路去后院啊。”

丽娘抱着琵琶,娉婷摇曳地走上了表演台,盈盈坐下,何灵则坐在比丽娘矮半米的半层台上。

如燕姐所言,从外面确实是看不到何灵的,何灵勉强能够看到外面的动静。

这会儿玉凤也已准备就绪,丽娘一出场,台下阵阵欢呼、口哨、起哄、鼓掌声。

“如梦啊,如梦啊,传说中的如梦啊,跟她饮一杯茶都得两锭银子的如梦啊。”

“嘿嘿,咱们今日赶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分文不要就能见着活生生的如梦呢。”

“就她这身形,一定是位美人了。玉凤姑娘,你今日一定得赢了如梦姑娘啊。”

“玉凤姑娘,我们都支持你,你今日得用心一点,可别让骆城琵琶第一人之名落到如梦姑娘头上啊。”

玉凤坐在台中,也不用燕姐瞪她,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今日趁着各位爷、各位姑娘都在场,也趁着这花魁大赛的机会,玉凤不才,斗胆与如梦姑娘切磋一下琵琶技艺。头先已经说好,今日若是玉凤输了,咱们迎春楼也不必再参加这届的花魁大赛了。若是玉凤侥幸赢得如梦姑娘,那玉凤就请见如梦姑娘庐山真面目了。”

说完,也不管何灵这边如何作答,“今日玉凤给众位爷弹一曲《霓裳羽衣曲》,见笑了。”

说实话,玉凤的琵琶技艺真是十分了得。

低眉起手这一捻一拢,何灵脑中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描述的琵琶女,“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可是听得片刻,何灵发现了,玉凤实在是心浮了。

今日人多势众,玉凤又带着朱幼安的任务来挑战如梦,自己争强好胜又许下若是输了迎春楼退出比赛的话语,此刻一曲《霓裳羽衣曲》弹得尽是金戈铁马之意。

若论琵琶曲技艺,也不能说不可弹出铁马冰河刀枪齐鸣之意,只是这《霓裳羽衣曲》原本侧重一个出尘脱俗的飘飘仙气。

玉凤求胜心切,弹来更多的却是争斗之意。

何灵忽然明白了以前自己弹琴总是弹得不好的原因。

那时候年纪尚轻家境又好,加上未经世事,弹琴一事上也只是当成一个闲暇时光的消遣来看。

老师总是说,指法无误技巧娴熟,但只是单纯地弹完一曲,总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心态,让人难以融入曲中。

那时候老师曾说,从何灵的琴音里知道她必定一生幸福安康,也希望她弹不了动人心弦的曲子来。

若是哪一日她弹出自己都能流泪的曲子,说明她受了大委屈,与其为了弹个曲子去遭些罪,还不如自娱自乐开心的好。

回想起从现实到迷途,从迷途到梦境,从苏致远、韦远、朱幼安、陈晓峰、秦若曦,到梦境中的顾挽华赵世坤、陈美琪刘国栋、到费莫富寅到方丽娘,从衣食无忧不谙世事的何灵,到万合楼的如烟

这些年,自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何灵正发着呆,玉凤那边已经弹奏完毕,台下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好啊,果然是骆城第一琵琶手,玉凤姑娘真真了得啊。”

“果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散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玉凤姑娘,这一曲真是妙啊妙啊。”

“依我说,如梦姑娘也不用弹了,干干脆脆地认输了吧。玉凤姑娘这一手琵琶骆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须再比?如梦姑娘,不如撩起帘子让我们看一看也就罢了。”

“那可不行,若是如梦姑娘输了,那花魁之事可得重新再议了,总不能如梦琴艺输了还能做花魁吧?那如梦姑娘就不能保到最后了,还得下场参加比赛了。”

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何灵脑中回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来,口中悠悠地念出了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台下有人大声问答,“如梦姑娘,你可是认输了?”

“如梦姑娘念这什么意思啊?”

“她夸赞玉凤姑娘弹得好呢,这可是乐天居士最出名的《琵琶行》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可就有得看的了?今日能得见如梦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了。”

玉凤的脸色有些变了。

何灵提高声音说道,“玉凤姑娘骆城琵琶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如梦听来只觉得乐天居士所描述的画面就在眼前。如梦不才,就以这一曲《琵琶行》向玉凤姑娘讨教吧。”

眼前浮现出现实、迷途、梦境中的一幕幕,何灵轻轻叹了口气,转紧琴轴拨动琴弦试弹了几声,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眼中却带着坚毅和隐忍,果真如将《琵琶行》演绎一般,“未成曲调先有情”。

现在,何灵终于懂得了《琵琶行》。

手指下弦弦凄楚悲切声音隐含着沉思,似乎在诉说着她平生的不得志,她低着头随手连续地弹个不停;用琴声把心中无限的往事说尽。

轻轻地拢,慢慢地捻,一会儿抹,一会儿挑。大弦浑宏悠长嘈嘈如暴风骤雨;小弦和缓幽细切切如有人私语。

嘈嘈声切切声互为交错地弹奏;就像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盘。

琵琶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水在冰下流动受阻艰涩低沉、呜咽断续的声音。

好像水泉冷涩琵琶声开始凝结,凝结而不通畅声音渐渐地中断。像另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时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

突然间好像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一曲终了何灵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

何灵泪流满面,玉凤脸色刷白,台下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台下人群中有人站起来鼓掌了,“好!如梦姑娘这一曲,真是催人泪下动人心弦啊。”

原本沉默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夸赞起来,“如梦姑娘果真如传闻一般,技艺精湛啊。”

“我怎么听着有点伤心了呢?咱们进万合楼不是寻乐子的吗?为什么我竟然不想寻乐子了?”

“如梦姑娘弹的让我不开心,我觉得还是玉凤姑娘的好,我听得开心。”

“别瞎说,当心别人笑话你。”

“笑话什么呢?玉凤姑娘是弹得更好啊。你看看,我们都找不到词来夸赞如梦姑娘,玉凤姑娘弹的就不一样了,我能听明白,还是玉凤姑娘弹的好。”

“果然名不虚传啊,如梦姑娘这一曲,真是让小生汗颜。”

一时间,台下闹成一片,有夸赞玉凤的,有表扬如梦的。

燕姐站到台中央,得意洋洋地说,“各位爷、各位姑娘可服气了?咱们如梦呢,确实不经常抛头露面,可这手上还是有几分技艺的。”

玉凤的拥趸不干了,“你个老鸨瞎说什么呢,明明是玉凤姑娘弹得更好,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凤咬着牙沉默了片刻,“燕姐,我想看看如梦姐姐”

燕姐不乐意了,“说好了,你赢了才能看的。”

台下好事者可不管谁弹得好了,“玉凤赢了,就是玉凤赢了,”

“如梦如梦,我们要看如梦。”

玉凤站起身来,向轻纱后的丽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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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2

燕姐冷着脸伸手拦住玉凤,“怎么了?就算是胜负未分,也未见得是你玉凤赢了啊?这是不守规矩了?在我万合楼的地头上,你还真是撒野了?”

玉凤抱着琵琶本不好走路,眼见着燕姐伸手拦她,将琵琶直接递到燕姐怀里,径直走向后方表演台撩开轻纱就要曝光丽娘。

燕姐冷笑着大喊一声,“如烟!”

“吱嘎吱嘎”一声向,何灵眼前现出那段又窄又长的木梯,何灵心中噗噗乱跳,希望小海能在后院等着她们,这样就能得救了。

将琵琶扔到地上,何灵挽起提着长裙的丽娘,附耳轻声说,“丽娘,我们得救了,走!”顺手将丽娘的琵琶也扔在地上。

丽娘本来要一步一摇温温柔柔地拾阶而下,听到何灵这一句话,身子一歪,腿软得差点走不动路,何灵手上用劲搀扶着丽娘,连拖带拽地将她扶着走到了后院。

刚走到后院,听到前厅有人大喊一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然后是一阵慌乱忙碌的声音。

木梯尽头迎面走来一个全身灰色衣服的男子,头上戴着个灰色的斗笠,手上拿着两件灰色的斗篷。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何灵感觉来人就是小海。

掐了一把丽娘的手,“我们跟他走。”

两人迅速披上灰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低头跟着来人快速走向后院柴房方向走去。

仿佛又听到玉凤尖锐的声音,“如梦使诈了,这里有两把琵琶,如梦使诈了。”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浓烟弥漫了整个万合楼,何灵知道这必是朱幼安使的计谋,顾不得问东问西,跟着灰衣男子左弯右拐走到了小园子。

小园子的门果然是打开的。

一切如此顺利,何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很害怕功亏一篑,不等灰衣男子开口,拖着丽娘一脚踏出了万合楼。

何灵来不及感慨逃离的心情,也不顾形象,连问都不问一句,一翻身先上了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那辆马车上,转身拉了丽娘一把,两人终于都上了马车。

即便到了此刻,何灵也不敢放松警惕,直接开口吩咐,“快,快,快走。”

马车夫丝毫不觉得奇怪地“驾”一声,打马离开了万合楼。

这时候何灵才发现自己浑身在发抖,握着丽娘的手,她也一样浑身颤抖。

抖了好一会儿,丽娘牙齿打架地开口道,“小泥巴,咱们这是被谁救下了?是小海吗?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方才我简直吓得要死。”

何灵自己也才止住颤抖,“丽娘,是小海哥哥,我知道一定是小海哥哥救了咱们俩。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样大动作来救咱们。”

根据马车的速度,何灵推测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万合楼的范围了,暂时放下心来,这才想起那个灰衣男子。

撩起车帘一角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那灰衣男子骑了匹马护在马车右侧,何灵拉了一把丽娘,压低声音说,“丽娘,你看看小海可是在外面?”

丽娘将身子趴过来,撩起车帘一角看了又看,眼睛湿了,“是小海,真的是小海,是小海救了咱们俩啊。”

一激动,将车帘掀起,连声喊道,“小海,小海,是不是你?”

灰衣男子策马过来,低声说,“姐姐,车上有衣服,你们二人还是稍微改一下装扮,咱们这一路可是十分远的。你们若是累了,先歇息歇息吧。”

这清越又温柔的声音,不是小海又是谁?

丽娘哽咽着又轻声喊了一句,“小海,姐姐知道是你,一定是你的。”

小海点点头,“小泥巴,帮姐姐换一换衣裳,等离了骆城,咱们再说话。”

确定了小海,何灵将车帘放下来,先安抚了一下丽娘的激动情绪。

翻了翻马车隔层,果然翻出一些衣物,两人都脱下身上清凉的裙衫,换成了寻常人家的女儿装扮。

看到朱幼安和小海,何灵彻底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安全了。

一放下心来,何灵顿时觉得十分疲倦,这半年来提心吊胆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抱着丽娘,昏昏睡去了。

二人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小海骑着马安安静静地在马车外等她二人醒来。

丽娘掀开马车帘子,动情地喊道,“小海。”

小海已将斗笠取掉露出略显稚气的脸庞,此时看二人睡饱醒来,高兴地喊道,“姐姐,小泥巴,你们可算醒来了。这一路你们瞌睡可真大啊,咱们行了这么远,居然没吵醒你们。”

丽娘悠悠地说,“小海你有所不知,虽然这马车上颠簸动荡,可这却是我们这些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呢。”

听到丽娘这话,小海意识到何灵二人在万合楼中虽然看似锦衣玉食,但到底身处青楼,加上燕姐和万爷的逼迫,哪里有现在这样轻松的心情。

心中不禁有些难过,赶紧打起精神劝慰丽娘,“姐姐,小泥巴,你们放心,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了。咱们一家人,这算是团团圆圆了,以后啊,咱们就只有好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小海明显地高兴起来,“姐姐,小泥巴,你们快下来,等你们在马车你睡这半日,正事都忘了跟你们说了,我得让你们见两个人。”

丽娘握了一把何灵的手,喃喃地说,“小泥巴,我知道小海要我见谁,可是可是我”

何灵也知道小海要二人见的必定是他的大哥、二哥了。

虽然不知道小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遇,但何灵和丽娘都知道小海二哥必定是当年救过自己的那位黑脸汉子,胜哥了。

这次能将自己二人救下来,只怕万合楼中那位戴帽子的长袍客人是他大哥了。

何灵想起当年丽娘与胜哥交换玉牌和木钗的情形,她自然是对胜哥有些意思的。现在从万合楼出来了,两人都是自由之身了,若是胜哥还是一个人,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低声劝道,“姐姐,别担心,小海既然说了是一家人团圆,就没有外人的。你别怕,既然他们肯花那么大力气将咱们从万合楼里救出来,必定不会嫌弃我们的。”

燕姐曾说过,丽娘将身子看得很重,如今虽然从万合楼里逃出来了,可是想到要去面对的是当年有几分情义的胜哥,丽娘肯定是有些羞愧的。

但这事怨不着丽娘啊,当日也是情非得已。

如果真的要怪,只怕还得怪到何灵的头上来,如果她不病那一场,丽娘何至于将自己卖到勾栏去?何至于失了身子?

马车里见不着光,何灵不知道丽娘的表情,但是从丽娘迟迟不肯下马车来看,丽娘心中定是十分在意这件事的。

何灵捏了捏丽娘的胳膊,“姐姐,你万万不可再往他处想了。胜哥”

“胜哥”两个字一出,丽娘忽然抖了起来,何灵心中暗叹,果然是在意这件事。

丽娘声音有些变了,哽咽着嗓子,“小泥巴,我不能去见他。我如今我已是自由身了,我我还是去寻个安静的地方自己过活吧。他侠义心肠,一定是不肯说什么话的,可是我又怎么有脸去见他呢?”

小海在外面轻声呼喊,“姐姐,小泥巴,你们怎么了?快些下来啊,这两个人你们一定得见见的。你们不想知道今日是怎么救下你们的吗?你们不想知道这些年小海是怎么过来的吗?”

何灵抱了抱丽娘,想要安慰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两滴泪水,丽娘哭了。

“丽娘,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总是会有些身不由己的。若是若是姐姐实在介意,咱们进去谢过救命恩人,带着小海,我们去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一家人好好生活。你从前不是说过,你的刺绣技术了得,只要肯吃苦,总是饿不死我们的。你也说过,要让小海去学堂读书的,将来小海若是娶了媳妇儿,咱们还得帮小海看着他十个八个孩子呢。”

本来还在无声流泪的丽娘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就算咱们多肯吃苦,也决计养不活十个八个孩子的。你当养孩子跟养鸡养狗一般吗?这可都是要送到学堂去读书的。”

听到丽娘笑出声来,何灵赶紧劝道,“丽娘,咱们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就算从此以后再不见那胜哥一面,可他总是救了我们两次啊。滴水之恩,咱们就算不能涌泉相报,当面道一声谢总是应该的。想想那万合楼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咱们从那火坑救下来,咱们若是带着小海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丽娘沉默了一会儿,“小泥巴,你说得对,咱们受了胜哥两次救命大恩,连当面道一句谢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是个人吗?况且了,小海说小海说,这是他两位哥哥咱们若是要带小海走,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小海若是不跟我们走那我们,我们”

何灵又抱了抱丽娘,“姐姐,别想这么多,小海若是不跟我们走,我们也能活下来的。相信我,咱们总能养活自己的。只是,咱们总得要去道一声谢的。”

丽娘叹了口气,摸索着准备蹭下马车。

这是一家客栈,可见小海也算用心了,先将两位哥哥安排进了客栈休息,就在外面一直等着丽娘二人睡醒。

这会儿小海早已将马拴好,手上提了个小灯笼给丽娘二人照亮,看丽娘歪歪扭扭的样子,伸出一手扶住丽娘,“姐姐,小心些。”

待丽娘下了马车,何灵一个纵身就跳了下来,伸手将小海手中的灯笼接过来,“小海哥哥,我来吧。”

小海回头又吩咐小二一句什么,丽娘低着头对何灵喃喃地说,“小泥巴,我”

何灵知道丽娘心中其实还是在意当年与胜哥交换信物的事,若是她完全放弃了这个念头,此刻只是进去道一声谢,就不会这样扭捏了。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胜哥能够不介意从前,接纳她的现在。

其实何灵知道胜哥是不在意的,若是在意,又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劲来救二人呢?

扶着丽娘的胳膊,“姐姐,咱们去谢一声就走,连店都不跟他们住同一家,好不好?”

说着,何灵掏了掏身上,从贴身处掏出一个小包,里面竟然全是银票,得意地冲丽娘一扬,“姐姐你看,我可是给咱们备下了求生活的银钱呢。”

丽娘没想到何灵竟然早就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其他金银一概不带,只带了银票,无可奈何地说,“小泥巴,你果然比姐姐机灵多了。”

叹了口气,“走吧,总归是要见的,再躲又如何躲得过去呢?”

小海引着二人进了客栈,何灵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横肉络腮胡的朱幼安,来不及给朱幼安打招呼,注意力就被胜哥和中间的那位英武男子吸引住了。

胜哥一看到丽娘,脸上笑开了花儿,站起身迎了上来,“丽娘,六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本来低着头不知如何开口的丽娘立刻羞红了脸,呆呆地望着胜哥。

胜哥一点不客气地推开何灵,一把拉过丽娘,仔细看了看丽娘的脸,“丽娘,你可是哭过了?怎么脸上还有泪痕?”

说完毫不避嫌地用自己的袖子给丽娘擦眼泪。

进来之前丽娘还想着怎么跟胜哥解释自己进了万合楼,怎么感谢二位恩公的救命之恩,怎么推辞小海的挽留,怎么带着何灵离开

可是胜哥完全没给丽娘机会说出任何一句话,直截了当地用实际行动宣布了自己跟丽娘的关系。

丽娘原本挂着泪水的脸此刻羞得像块红布,又不好扭开身子拒绝胜哥,只能低着头任由胜哥给自己擦眼泪。

胜哥认认真真地给丽娘擦完眼泪,挽着她的胳膊上前一步,“丽娘,你得谢谢大哥,今日若不是大哥,凭我和小海,咱们是决计不能将你们好好地救下来了。”

“大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过的弟妹,方丽娘。”

何灵几乎都要给胜哥鼓掌了,这胜哥做事,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啊。

本来丽娘进来之前,还想着怎么谢胜哥,怎么谢大哥,怎么含羞离开。

这会儿胜哥一开口,真就坐实了丽娘是他媳妇儿,他们来救人,真的就是来救自己的亲人了。

胜哥完全不提万合楼之类的事,就好像从某个寻常的地方将丽娘二人寻来一般,至于丽娘所担心的那些事,完全没影子了。

胜哥都这样说了,丽娘自己还怎么提青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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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3

丽娘呆呆地望着胜哥,想不到这个黑脸汉子竟然这样豁达,不在意自己曾经身处火坑,也不在意自己已非完璧。

介绍自己的语气亲昵又随意,似乎两人真的早已结成夫妻,似乎这次是从老泰山家中将自己媳妇儿接回家一般。

他这是不知道呢还是真的不介意?

胜哥看丽娘呆呆的样子,傻笑两声抠了抠头,轻轻推了一把丽娘,指了指中间端坐着的英武男子,“丽娘,这是大哥。你和大哥从来不识,这次可巧了大哥也在,正好给大哥请个安。”

丽娘满腔的那些歉意、羞愧被胜哥一番自然又亲热的介绍赶到九霄云外了,瞟了一眼英武男子,见他微笑着冲自己点点头。

又抬头看了看胜哥,胜哥眼睛里全是星星望着自己,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稍微整理一下仪容,丽娘端端正正地给英武男子屈身请安,“大哥,丽娘见过大哥。”

英武男子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都是自己家人,无须这般客套。来来来,弟妹,过来坐。劳累了这一日,也该是饿了。在外面不比在家,今日咱们就随意一点。”

丽娘羞红了脸点点头,又偷偷瞄了一眼胜哥,发现胜哥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赶紧又低下头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

何灵一看丽娘这样子,知道她不会再闹着要离开了,也放下心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玉儿给大哥、二哥请安。”

英武男子还没说话,胜哥倒是上前胡乱蹭了蹭何灵的头发,直把何灵的头发捋得发毛,“小泥巴,几年没见,你长高了啊,人也机灵了不少呢。让我好好看看,哎呀,怎么现在越来越像个女娃娃了?”

英武男子摇头笑了,“老二,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什么叫越来越像个女娃娃了?玉儿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哪儿有你这样的哥哥,也不问她们累不了,你看看玉儿的头发,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胜哥哈哈哈笑了几声,“大哥,你是不知道,当年我见着玉儿的时候,她可不是如今这模样,瘦得像只小猴子一般,浑身脏兮兮的。你是不知道,那时候大家都叫她什么。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了啊,看看玉儿现在的模样,真是个名门淑女的模样了。”

英武男子失笑道,“说你没个做哥哥的样子,你还真是不做哥哥了啊。开口便叫女儿家的诨名,这个坏习惯可得改掉。玉儿姑娘,休得理你这没个正经的哥哥,快来坐下。”

丽娘转身将何灵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小海原本坐在丽娘的身边,想拉着丽娘的手说说话,胜哥二话不说将小海提起,赶到英武男子的身边。

胜哥一脸狗腿的样子,“丽娘,今日可累坏了吧?若是还有精神,咱们可以说会儿话。你只知道这是大哥,小海是三弟,你可以不知道大哥是什么人呢?我跟你说啊,你可知道今日的事为何这般顺利?那可是大哥出手的相救的。说起来啊,咱们能这样好好团聚,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大哥呢。”

胜哥拉着丽娘碎碎念着,何灵注意到朱幼安看了一眼英武男子,沉着嗓子开口了,“二爷,咱们这可还在道上,这人来人往的,恐怕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倒是不打紧,只怕让旁人看了二奶奶两位,倒是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朱幼安这话一说,胜哥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压低嗓子说,“对对对,看我这猪脑子。丽娘,我这是见着你高兴了,才会如此的,平日里我可不这样的。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说,现在不方便,等着咱们到了江宁府,我再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江宁府?这一路过去可是山水重重啊,为什么去那么远呢?

何灵低着头饮茶,心中有许多问题,但却没敢开口问一句。

席间,何灵知道了那位英武男子姓马,胜哥和小海一口一个大哥地喊着,倒是朱幼安偶尔会叫一声“马爷”。

如果何灵没感觉错,朱幼安应该是这位马爷的保镖或者下属之类的,难道这位马爷还是有点官职的?

如此说来,丽娘的苦日子真的到头了,胜哥能给她好日子过的。

赶往江宁的这一路,为了方便保护马爷、丽娘等三人,胜哥提议将两辆马车合并为一辆,其余三人皆骑马在马车周围保护着。

虽然何灵觉得马爷一个壮年男子与丽娘和自己同车十分不妥,但毕竟人在路上,实在没那么多讲究了。

只盼望能够早日到底江宁府,开始新的生活吧。

好在一路上,这位马爷并没有任何逾越之举,通常都是坐在马车一角看书或者闭目思考问题,连眼神都不太往两位女眷身上瞟一眼。

丽娘和何灵在另一角正襟危坐,相互并不打扰,也没有过多交谈。

想不到胜哥这样的粗野汉子竟然有这样一位修养极佳的哥哥,自己这样防备他,倒有些小人之心了。

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大半个月后,终于赶到了江宁府。

这大半个月的马车坐得何灵二人已经浑身酸软,倒是马爷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何灵对他的印象蹭蹭蹭往上涨了不少。

等到停车的时候瞟到车帘外面一栋秦砖汉瓦的大宅,何灵才发现胜哥、小海他们真的过得很不错,居然能在江宁置办这样大一栋宅子。

朱幼安挑了马车帘子先将马爷迎了下去,胜哥笑容满面地伸手扶住丽娘,“丽娘,累坏了吧?咱们这样星夜不停地赶路,真是难为你了。不过,咱们现在到家了。”

胜哥当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的人,他只管将丽娘抱下马车,至于最后一个何灵,随便她自己蹦跶下来吧。

一落地,看到了站在大门前排队等待的那群人,何灵立刻明白了,这确实不是胜哥、小海能够负担得起的府邸,而是马爷的宅子。

仔细一看排队等待的那一群人,何灵更高兴了,因为她立刻认出了韦远和秦若曦。

跟他们会合上来,这就有希望了。

何灵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拽了拽丽娘的衣袖,附耳低声说,“这大概是马爷的府邸了,姐姐,咱们安全了。”

接下里是一阵忙乱的相认,何灵只注意中间盛装打扮的中年女子秦若曦,是马爷的妻子云秀,韦远是个什么副将来着。

马爷果然是位朝廷官员,怪不得一路上能够保持目不斜视挺拔直坐。

秦若曦早就认出了何灵,先温柔地迎了马爷,“老爷,可回来了。这一路,你辛苦了。”

马爷点点头,“府中可归整清楚了?”

秦若曦柔声说,“房间都准备好了的,只等二弟弟妹回来了。”

说完秦若曦扶了丽娘,“弟妹,总算是盼到你们来了。天可怜见的,两个妇孺跟着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的这样日夜兼程,累坏了吧。”

又笑着看了看何灵,“这可是小泥巴了?想不到小泥巴长得如此机灵过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虽然没见着陈晓峰这个整天游荡的闲人,但是能跟大部队会合,何灵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风宴上没能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好好谈一谈这个梦,何灵一点也不着急,这就是自己的亲人了,已经跟亲人相认了,再早晚一点又如何呢?

这一日,秦若曦以给胜哥送饭食的理由支开丽娘,终于得到了与何灵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在这个梦中已经六年,遭受了多少苦难和委屈,这一次何灵看到秦若曦竟然没有泪流的感觉,反倒是稳住了情绪。

也许是这个梦已经经历了生死和屈辱,再没有什么能够让何灵觉得可以流泪了。

秦若曦担忧地看着何灵,“何灵,你到这个梦多久了?你是不是受苦了?”

何灵叹了口气,“是受了些苦,不过真正受苦的人不是我,是丽娘。”

秦若曦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些,那方丽娘那方丽娘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何灵,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变了?我到这个梦中不过三个月,你呢?”

果然他们在梦中的时间跟自己真的不一样。

“六年。”

秦若曦握着何灵的手,“韦远说,在这个梦里,你可能会受点苦,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待了六年。这六年你都怎么过的?”

何灵不太想回忆万合楼中的那些往事,“若曦姐,先别管我这里了,反正咱们现在都团聚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啊?”

秦若曦偏头想了想,“韦远他们推测,这个梦可能是要保护马青山。”

“马青山?马大哥?”

“嗯,如今的两江总督。”

“就这么简单?朱幼安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我看韦远哥也在啊,还要怎么保护?而且,如果要保护他,是不是要一直等到他老死为止?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梦?”

秦若曦看了一眼何灵,含糊不清地说,“现在看来是简单的,只是到时候他可能会遇到刺杀吧?”

这一眼让何灵有些警觉了,“若曦姐,马青山是两江总督,你是他的妻子云秀,朱幼安是什么身份?”

“马青山身边的武巡捕,原本只是负责给马青山传令的。不过朱医生武功了得,又十分得马青山信任,所以马青山一向都将他做保镖心腹使用的。”

“朱幼安的武功了得?还能比韦远哥的好?那韦远哥是什么副将?这是干嘛的?”

秦若曦发现何灵没理解两江总督和督标中军副将、武巡捕的意思,干脆不解释了,“解释起来很麻烦,反正你记住韦远和朱医生这两人都十分得马青山信任就得了。”

“那陈晓峰呢?怎么没见着他?”

秦若曦笑了,“这位陈少爷一般来说都不跟咱们聚在一堆的,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逍遥。上一次给自己弄了个什么明王爷的身份,这一次也不知道去哪儿野去了。也是因为你在梦中了,若你不在梦中,他根本就不与我们一起行动的。不过我们进梦境的时间都短,也许他还没找着机会与我们相认吧。”

何灵还是觉得这个梦有些莫名其妙,“若曦姐,你们说这个梦是为了保护马青山的,那你们知道谁要刺杀马青山吗?”

秦若曦沉默了一会儿,“若是知道,这个梦也就不太好选择了,不知道自然有不知道的好处。”

何灵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梦了?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若曦姐,你们都知道了些什么?什么叫不太好选择?”

秦若曦微笑着说,“没关系的了,既然咱们已经团聚了,总不会让你再有什么危险了的,你只要在马府里好好待着,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就行了。你放心吧,韦远和朱医生一定能保证我们安全的。到时候只要将刺客绳之以法,咱们就能从跟这个梦中出去了。其实这个梦也不算太难的。”

何灵一点也不相信秦若曦她们所说的哪一个梦不难的话,不难也不会放在第三层了。

而且,秦若曦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为什么呢?

若她不肯说,只能看朱幼安或者韦远了。

至于陈晓峰,反正那也是个靠不住的,就当他没进这个梦境吧。

马青云应该是知道何灵琴棋书画皆精的,他应该更清楚当日在万合楼弹琵琶的就是何灵,所以当秦若曦说起给何灵找点师傅传习些女儿家的技艺时,他摇摇头并未同意,反倒是一个劲地催促秦若曦给二弟、三弟一家寻觅合适的府宅,毕竟一直住在马府确实不太恰当。

自从踏进马府后,何灵又恢复了闺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而且她很清楚秦若曦有事瞒着她,这让她十分崩溃。

听说马青云没同意让自己继续学习琴棋书画后,何灵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闹着要跟朱幼安习武。

丽娘、胜哥、小海虽然都觉得十分诧异,但一想到当年逃亡路上何灵多次死里逃生,一想到在万合楼里何灵小心翼翼地求得生存的往事,也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至于她非要点着朱幼安教习武术,只能看马青云是否同意了,毕竟朱幼安是他的武巡捕,更是他是私人保镖,哪里有时间教何灵习武。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马青云同意了。

连何灵都觉得有些诧异,这也太宠着自己了吧,难道是万合楼中那一支琵琶曲的知音之意?

习武只是一半原因,何灵更想要的是单独跟朱幼安求证的机会,毕竟韦远和秦若曦曾经有过瞒着自己单独行动的先例,虽然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早日结束梦境探险。

朱幼安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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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4

虽然朱幼安依然是满脸横肉络腮胡盖住大部分五官的模样,但他一路走来的模样、他的眼神都让何灵觉得安心。

朱幼安坐在何灵的身边,还没开口,很自然地拉过何灵的左手,撩开何灵的袖子,“运一下力。”

以前朱幼安也曾这样很随意地拉起何灵的手看手腕上的珠串,那时候何灵只当做是医生的职业习惯。

自从在古代背景的梦中过了这几十年,何灵意识到这种行为实在有些过于亲昵了。

虽然从外表来看自己只是个半大的女娃,朱幼安是个历经世事的中年大叔,可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不是原本的自己。

但朱幼安一举一动如此自然,何灵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不能明白地拒绝,听他这话一说,凝神往左手腕运力,手腕上的珠串亮了起来。

朱幼安看完了,很自然地将何灵的手放下,“何姑娘,这个梦里遇到了对你来说特别艰难的事吧?能够化险为夷,已经不错了。接下来,你不需要再多艰难了,安安稳稳地从这个梦里出去,最多再进一个梦,你就可以再升一层了。”

何灵抬起自己的左手,将袖子往上一撩,露出手腕上的珠串。

这些年来,何灵每每想到自己和丽娘深陷污泥,总是担心一生就在火坑里挣扎再没机会逃出,哪里顾得上看自己手上珠串的颜色。

这会儿闲下来了,才想到迷途中人的正经事。

如此明媚的阳光下,手腕上的珠串颜色居然都能那么耀眼,红色的、橙色的,第三粒的黄色已经非常清晰了。

何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获得那么多能量,不过从第三粒珠子的颜色来看,就算接下来这个梦自己打酱油不闻不问,最多再去下一个梦打打酱油,真的就可以再升一层了。

何灵凝神将珠子里的能量析出,慢慢沿着自己的手臂游走着。从左手慢慢游走到右手,从右手游走到全身,玩到兴起,何灵还能分别将三种颜色分离又融合,汇聚到自己眉心,又慢慢游回左手腕,慢慢消失在骨肉中。

朱幼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何灵运行灵力游走全身,禁不住夸赞道,“何姑娘真是天资聪颖,没有人教过你,你已经能够融会贯通灵力了。大概,你会是传说中被挑中的那个人。”

“被挑中的那个人?”何灵诧异道。

朱幼安点头,“迷途中有很多传说,有真有假。真的比如迷途是用梦境的灵力制造出来的,所以迷途的主人会想尽办法从灵魂的手中获取能量。其实要构建这样一个庞大的世界,或许真的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吧,这就需要每一个灵魂都贡献一点能量。”

“其他的呢?什么叫被挑中的那个人?”

“其实迷途中每个灵魂很迷茫,没人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从迷途中回到了现实,更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获取能量的办法。所以,有传闻说,能够实现梦主的心愿一定能够获得最多的能量。”

何灵想起陈晓峰那句“看运气”了,“好像并不是,陈晓峰说过他只是运气好上来的。”

朱幼安淡淡地看了一眼何灵,“何姑娘很相信陈少爷?”

何灵满脸懵,陈晓峰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们是旧相识,我才是第一次见他的那个人啊,他说认识你我才相信他的啊。

“我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我只是觉得陈晓峰身上很多迷,反正他的说法跟我们不一样。”

“其实也不能说帮助梦主实现心愿不对,这也是对的。至少完全站在梦主一边,是最安全的办法。”

何灵点头,“所以我们都倾向于帮助梦主,是因为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嗯。不过呢,还有个传说,迷途的主人,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人,或者说一些人,这些人跟其他的梦境探险者不同。他们或许天生能够获得更多的能量,或许能够改变迷途的未来。不过,迷途的主人一直在寻找,一直没有找到。”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我也是不相信这个传闻的。每个人都以为有命中注定之事,比如被迷途主人选中的人,一定能够走出迷途回到现实。可是,这样的传闻并没有说到底怎样才能走出迷途啊,仅凭一个传闻,又怎么能够走出迷途呢?况且”

说到这里,朱幼安转头看了看何灵。

“况且什么?”

朱幼安轻轻一笑,“我还记得初次见到何姑娘的情形”

在梦境中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迷途,何灵几乎忘了第一次见到朱幼安的情景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脸上忽然烧了起来,那时候自己正哭得惊天动地呢。

一想到自己哭得惊天动地,何灵脸更红了,自己在迷途或者梦境中哭得还少吗?

虽然朱幼安没说出来,但何灵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说自己那时候特别软弱无能,遇事只会哭泣、只会求助韦远他们。

朱幼安看何灵羞红了脸,摇了摇头,“何姑娘误会了,我说这些,原本不是要笑话何姑娘。毕竟这迷途中什么情绪都是弥足珍贵的,就算是软弱、绝望、沉沦,这原本就是让我们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最重要的东西。若是这些东西应该鄙夷,那迷途的主人和五朵金花也不会想要与灵魂进行交换了。”

何灵想起朱幼安从前曾说过的,不要跟迷途的主人交换任何东西。

“何姑娘,你还记得你头上那一支青玉簪吗?”

本来在梦境中应该是看不见自己头上的青玉簪的,但何灵将珠串中的灵力运行全身后,林玉儿的脸上竟然隐约显出何灵原本的模样,头上随之显出一丝的青云簪的痕迹来,“还在的,我动不了它。”

朱幼安脸上诧异了,“想不到”

摇了摇头,“何姑娘,本来我还想劝你些什么的,但看你能将灵力运行得如此娴熟,只怕你真是与我们不同之人。也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何灵有些不好意思了,“朱医生,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这青玉簪还在不在。”

“这青玉簪,并不是迷途的主人给你的。说起来,迷途的主人你若是能够走到最后,一定能见到他的。”

何灵立刻抓住重点,“那个长得极为美貌但是看起来一脸邪气的男人,不是迷途的主人?为什么桃花姑娘叫他主人呢?”

“他并不是迷途的主人,但是他跟迷途的主人颇有渊源。你在进迷途的时候,一定看到是左右两栋建筑物,你选的是右边这栋,这栋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灵魂迷途。”

“那左边呢?”

“我们都没去过,所以都不知道左边那栋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从那个貌美邪气男子的行动来看,我想他便是左边那栋建筑的主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与迷途中的灵魂交换东西,而迷途的主人又从不干涉他,想来他们应该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吧。”

“上一次在梦中,桃花姑娘想与我交换,迷途主人似乎带了句话给杏花姑娘。”

朱幼安说,“所以啊,我才在想,也许那个传闻是真的吧。不然,你头上怎么会有那青玉簪;不然同一个梦,你的时间为何总有我们的不同;而同一个梦中,你总是能获得最多的能量。”

“何姑娘,上一个梦,你学会了转换身体,这原本不是这里该掌握的技能,但你还是掌握了。秦姑娘得韦警官亲自点拨,到现在都没学会这转换身体的技能。其实秦姑娘已经算是冰雪聪明的了,可能她到底没有面临生死险境吧。原本第二层、第三层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偏偏何姑娘就会遇到危险,也难说这到底是因为梦境突变还是何姑娘的缘故了。”

“何姑娘曾经见过韦警官在梦境中制造梦境之门,这也原本不是第一二三曾应该掌握的技能。但是为什么第一层韦警官能制造,到了第二层、第三层,我们却无法制造,我与韦警官推测,大概是你头上的青玉簪的缘故。那位执意要与你交换的邪气男子,使用了他的能力,封住了我们的这项技能。”

何灵有些内疚,“朱医生,是不是只要有我在的梦,你们都无法使用这项技能?”

朱幼安摇头说,“何姑娘不用太过介怀,本来制造梦境之门这技能,所需灵气极高,若不是生死攸关,我们也是用不着的。”

朱幼安虽然安慰了何灵,但这几句话反而让何灵更忧心了。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当然不会想到制造梦境之门逃生,那这项技能确实用不着。

但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想要借助梦境之门逃生,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又封住了这项技能,不是把大家最后一条逃生的路都堵住了吗?

何灵不想成为大家的逃生的阻碍。

必须成长起来,不管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大家,才对得起大家对自己的不离不弃啊。

“朱医生,传闻中被挑中的人除了天生能够获得更多的能量,或许能够改变迷途的未来,可需要承担些什么?”

“不知道,因为我们都不是被挑中之人,也许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被选中之人需要承担些什么。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或许你本来就与我们不同的。”

何灵想起韦远所说梦境一层比一层更危险,若自己再这样软弱无能,如何能够保护自己、保护他人呢?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选中之人,那就不怪自己在梦境中承受的比其他人更多了。

如果自己真是被选中之人,那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但是自己身边的人呢?

何灵一想到费莫富寅,心中燃起一团火焰,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了。

转脸盯着朱幼安的眼睛看了又看,他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自己,就算自己再多任性。

还有韦远哥、若曦姐,虽然她们的方法与自己不同,但他们都在尽力保护自己。

自己又回馈了他们什么呢?

一味地依赖他们,拖他们的后腿。

是时候改变了,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选中之人,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现在何灵不想追问他们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队友,一定不会背叛自己的。

那么,相信他们,剩下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吧。

既然这个梦比较简单,那就趁着这个梦,学习一些真功夫吧。

“朱医生,我想求你帮个忙。”

朱幼安微微点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我听若曦姐姐说,你的武艺特别高强,我想以后的梦境总是会有用得着的时候。与其到那时候再临时抱佛脚学习功夫,不如趁现在我还算年幼,腿脚便利,你教我些防身的技能吧。”

朱幼安从马青山那里已经知道今日何灵找他的意图了,现在听何灵亲口说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何姑娘真是未雨绸缪之人,你说得没错,以后的梦境,确实是会遇到用得着拳脚的时候。现在我们能保护你们,以后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学习的。”

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灵,“何姑娘,以后的路,或许会走得艰难,你要相信自己。”

何灵莞尔一笑,“嗯,我会相信自己,因为我是被选中之人啊。我有我爱的人、我有想保护的人,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又怎么能保护那些我爱的人呢?”

何灵不再追问秦若曦关于马青山的任何事,转而将心思都放在习武之上。

丽娘、小海、胜哥知道何灵想要习武的原因,但考虑到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子,就算吵着嚷着要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女儿家家的哪儿真能舞刀弄棍?

况且以前她娘亲将她养得如此娇弱,学得那些闺阁小姐的好技艺,加上两江总督亲戚这层关系,以后总是能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也没把她的话当了真。

等到真在校场见到一身男装的何灵,特别是看到朱幼安如此严苛地训练她,连胜哥都被吓了一跳。

朱幼安的训练项目,不仅没把她当女儿家看待,压根儿没把她当半大孩子看啊。

何灵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极为温柔的朱幼安当起教练来,真的是一点不讲情面,毫不松懈的。

不仅如此,有一次自己在蹲马步的时候被韦远看到了,连韦远也积极参与到对她严苛的训练中来。

鉴于何灵尤为擅长运用灵力,朱幼安还特别警告何灵,打基础阶段不得使用灵力,否则训练加倍。

韦远深表同意,常常让手下那群打手替朱幼安全方位多角度监视何灵的一举一动。

不到半个月,何灵已经被训练得回家倒头就睡,根本顾不得同一个屋檐下的丽娘、胜哥和小海到底在忙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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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5

这是何灵自进入迷途以来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虽然现在每天被朱幼安或者韦远折磨得半死不活苦不堪言。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掌握自己的命运和未来,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去拼搏去努力,比茫然地接受他人的帮助更有成就感和主动性。

以前那个梦境做顾越的时候,也享受到家人的宠爱和朋友的帮助,但对于未知的未来,自己是恐惧而无助的。

再加上迷途或者梦境中遇到的人或事,都与她过去二十年的生活或认知有强烈的冲突,这让何灵不知所措,常常将自己最软弱无能的一面暴露出来。

这个梦境中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被禁锢被羞辱,如今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为爱的人努力,这感觉实在太棒了。

她这样一个原本该锁在深闺弹琴吟诗的娇小姐,每日里缠胸戴帽穿得像个跑腿求生活的泥腿子一样,抛头露面地与那群粗野汉子天天摔打在一起,关键是还每次都打输。

朱幼安和韦远天天看着何灵吃亏被打得皮青脸肿,都不会开口替二爷的小姨子、三爷的妹妹说一句好话。

刚开始其他人还犹豫着要不要真动手,后来发现不仅武巡捕、中军副将是认真的,连二爷小姨子本人也是很认真地找打,大家再也没把她当成女娃或半大孩子了,每天打得十分开心。

谁要是在别处受了点什么委屈,就来找何灵练练手。

说是练手,每次都十分不客气地将何灵打得鼻青脸肿,打完心情畅快了,何灵、朱幼安、韦远还对他们表示感谢。

他们三个人倒是很淡定的,胜哥和丽娘受不了了。

他们真心实意将何灵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从前那是没条件宠,才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现在明明有好日子过,哪儿舍得再让她去自找苦吃啊。

看到自家妹子每天穿得灰头土脸出去挨打,晚上鼻青脸肿回来,一边吃饭一边龇牙咧嘴叫痛。

可晚上叫完痛,第二天大清早死性不改地又跑去校场找打去了。

哪儿有这样找打不够的人?

一想到再过得两年,何灵就该商议出阁的事了,她再这样天天不男不女不文不武地与一群男人厮混,名声都给传坏了。

哪怕她是两江总督的小姨子,也没哪户正经人家敢上门提亲的啊?虽然胜哥、丽娘不介意养她一辈子,但是女儿家家的,哪儿能不嫁人哪儿能不当家做主母的?

胜哥、丽娘一合计,也怪因为之前她确实受了很多苦,补偿心理想让她过得开心一点,这就放任了她的行动。

可是,到底是女孩儿家的,任她这样随意抛头露面那可不是真正的宠爱她,这是毁掉她后半生幸福的事啊,得想办法阻止她出门。

胜哥公务缠身不可能随时盯着何灵,这任务就交到了丽娘的头上。

说起来,丽娘真是苦尽甘来的渐渐过上了好日子。

别看胜哥在外面威风凛凛,可是一进家门,他就特别耙耳朵妻管严。丽娘说一他绝对不会说二,如果哪天丽娘说太阳是打西边升起的,胜哥一定言之凿凿地表示从古至今从来没听说过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这种事。

何灵十分怀疑胜哥原籍该是蜀国一带,才会将这怕老婆的优良传统带了回来。

不仅如此,何灵常常在饭桌上、堂屋里一盆一盆地吃二人的狗粮。

原本丽娘是十分温柔能干的,在胜哥毫无原则的宠溺之下,她竟然渐渐泼辣起来,这也是何灵根本料想不到的。

丽娘一个泼辣又能干的媳妇儿,遇到一个完全没有自己主意完全听老婆的胜哥,再加上一个天天溜出去找打的妹妹,还有一个早出晚归基本见不着面吃不着狗粮的弟弟,这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丽娘闲日子过多了,自然将胜哥所说阻止何灵出门的话认真听了进去,不仅认真地听了进去,还十分认真地执行起来。

比如这两日,丽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个媒婆,非要给何灵找一户合适的人家。

何灵不想正面顶撞丽娘,也不敢招惹她。

别说她有胜哥撑腰了,就算胜哥不吭气,丽娘现在已经成为家中一霸,实在不宜跟她正面冲突,否则自己一定会被修理得很难看。

她可以坐在何灵的床边从傍晚一直念叨到天明,无非就是何灵年纪也大了,不能再天天出去野出去混,得收收心找户好人家,学会怎么做当家主母了。

更可怕的是,通常丽娘都是有备而来,事先让厨房备下宵夜汤水供她彻夜教训何灵之用。

这边丽娘念叨得十分恐怖,何灵若是闭上眼睛打瞌睡,丽娘一定毫不客气地掐她胳膊,非要何灵清醒着听她唠叨一整夜。

何灵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自己白天出去找打。

如果白天没事就在房中补瞌睡,熬夜也就熬了。

可是晚上丽娘念叨完何灵,白天朱幼安那边还有收拾她。

最开始何灵是说过千万不要跟自己客气,更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一定要教她些真正搏击打斗用得着的技能。

这句话相当管用,朱幼安说了,要想知道怎么攻击他人,一定先承受得住他人攻击自己。

韦远也十分赞同朱幼安的这个理论。

所以,这就是校场众人天天殴打自己的真正原因了。

晚上,丽娘唠唠叨叨的魔法攻击,白天朱幼安拳打脚踢的物理攻击,这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这两日江宁的媒婆轮番被丽娘找到家中,守在何灵的房外,只等丽娘抓住何灵好好一通夸赞对方。

被打了这许多日子,何灵别的没太大长进,爬高蹿低倒是十分灵活了。

这大概也是朱幼安的良苦用心了,如果实在打不过,先学会逃命也是不错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否则以何灵这种死倔脾气,平时不被打得满地逃窜,真遇到什么事,只怕她傻乎乎站着等死呢。

这不,知道外面守了三四个媒婆,只等丽娘亲自来抓人,何灵哪儿还敢多睡啊。

虽然自己现在动作十分利索,但以丽娘在家的彪悍劲,还是早点逃跑比较好。

不敢走正门,何灵竟然顺着柱子三两下蹿到了房梁上,又从房梁上蹬开屋顶的青瓦,一缩身一猫腰,蹿到了屋顶。

丽娘收拾打扮清爽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刚好跟三四位媒婆一起见证了何灵作死的新高度。

传说中的上房揭瓦。

何灵手脚轻便又灵活地踩着青瓦沿着屋顶转,想要找一个好位置跳下来。

一身温柔娴淑当家主母样的丽娘一看到四个媒婆守在屋外抬头仰望正在屋顶表演猫步的何灵,脸都气红了。

这也不是何灵第一次这么闹腾了,如果没外人看见,丽娘了不得再念叨她一晚上罢了。

可是,现在自己身边围着四个大嘴巴的媒婆,丽娘很肯定不出两日,江宁城所有媒婆都知道这位上房揭瓦的闺中小姐到底多么与众不同了。

就算她是两江总督弟弟的小姨子,只怕也没有正经人家敢上门提亲娶这门媳妇了。

丽娘原本就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了,那四位媒婆还假装不知地东一句西一句问询。

“赵家大奶奶,可是我眼花了?屋顶这位到底是不是赵二爷的妹子?看那眉眼倒像是个女儿家的标致模样,不过看这穿着、看着动作,怎么看着像赵二爷的兄弟呢?”

“我看着也不像二爷的妹妹,我听说三爷长得也是十分标致的,难道三爷还有个幼弟不成?赵家大奶奶,你可是指错了房门,咱们等错了人?”

“你别说,这小动作看起来真是轻巧啊,一看平日里也没少爬高蹿低的。二爷的妹子哪儿能是这样的模样,咱们肯定是守错门了。赵家大奶奶,咱们今日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大奶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身上抱恙了?不然,咱们改日再登门拜访?这两家一姓的亲事,原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定的。”

丽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轻手轻脚腾挪转身的何灵,再听到耳边这几位媒婆明嘲暗讽,气得简直想一声断喝,把何灵从屋顶喊下来。

但看她的动作正是紧要的时候,只怕自己一嗓子不仅喊不下来,真要不防备摔着了反而是大事。

况且,听几位媒婆的话,干脆假装屋顶这位不是小泥巴好了,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一个女儿家居然穿得一身泥腿子打扮,还上房揭瓦准备逃跑。

丽娘硬憋了许久,才将嗓子眼那一声断喝咽了下去,怕惊吓到何灵,轻声对媒婆说,“几位姐姐可是说对了,也怪我昨儿个没休息好,让人给指错了方向。这几日府中总是听到屋顶有些燕雀叫声,这不,找了个小厮上房看看,能不能将这些燕雀给惊走,不然夜间实在是睡不好啊。”

媒婆们得了这一句话,也轻声给丽娘找理由,“看这样子,那燕雀也不知道叫嚷成什么样了,怪不得大奶奶昨夜没休息好呢。”

“既然大奶奶没休息好,咱们今日就不叨扰大奶奶了。等这燕雀都赶走了,大奶奶休息好了,咱们再登门说亲吧。”

“说得是啊,大奶奶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了,想来也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不如等这燕雀赶走了,找个郎中抓几服药补一补身子。大奶奶是有福之人,得多多养着些身子,好好享享清福呢。”

“既然大奶奶今日忙着赶燕雀,咱们几个就不劳烦大奶奶了。咱们这就先回去,再多准备准备,一定会给大奶奶找一户满意的人家的。”

丽娘眼睛里全是准备借势跳到树上的何灵,哪儿顾得听媒婆说些什么呢,随口答道,“几位姐姐稍等片刻,这里一会儿就好了。”

到底还是没敢叫住何灵,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何灵瞄着半米外那棵树,心里还在评估从屋顶跳过去会不会摔了自己。

平时自己都是从窗户跳出去逃跑的,今天实在是被逼急了,跳窗都来不及了,只能跳树了。

看那棵树的样子,应该可以。

虽然最近经常被打,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实了许多,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动作反射,不过这么远的一棵树,可别摔坏自己了。

保险起见,何灵暗暗将灵力运转全身,比划了一下距离,一个纵身,轻轻跃到对面树上,手脚并用一下勾住了树枝。

高兴得叫了出声,“耶,成功了!”

原本还可以假装这是个赶燕雀的小厮,何灵这软糯糯的一个女声高喊出来,媒婆们都沉默了,丽娘自己也沉默了。

媒婆们看出来丽娘的尴尬和愤怒,赶紧找借口,“赵家大奶奶,咱们这里还有些私事,既然大奶奶没休息好,不妨再多休息休息,我们也正好去办点自己的私事。”

“大奶奶,我今儿个也是起得早了些,这会儿头有些晕,得回家躺一躺,别是有什么问题了。”

“哎哟,大奶奶,你看看我这记性,今儿个我儿子要带孙儿去看郎中,孙女儿现在可是没人看管的,我得赶紧回家照顾我那孙女儿去了。”

“对啊,大奶奶,我那媳妇儿害喜,说是让我给带点酸梅之类的回去给她压压胃口,你看看我这记性,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四个人分别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脚底抹油赶紧走了。

媒婆走了,丽娘三步并作两步转到屋后一看,何灵早就从个树上跳了下来,这会儿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而去。

这回丽娘的脸丢大了,又想起胜哥嘱托的事,越想越气,咬着牙吩咐小丫头,“去给我把家法请来。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丽娘自然知道何灵从府中逃出去一定是去校场找打去了,既然出门是去找打,与其让别人打,还不如自己结结实实地打她一顿,让她知道一下自己的态度。

自己很生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一次,连大哥的面子都不给了,一定要去校场把她抓回来,抓她一次,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任性。

何灵确实又熟门熟路地找打来了,一路欢快地小跑,又跑到了校场。

进校场第一件事,找朱幼安,看看今天找打的内容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朱幼安都会早早在校场等着自己,但是今天,何灵没看到朱幼安。

进去找了一圈,马青山在、韦远在、朱幼安在,还有何灵压根儿没想到的人——陈晓峰!

陈晓峰出现了,那个一进梦境就四处瞎逛不在乎剧情的陈晓峰出现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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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6

何灵站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从官服上来,陈晓峰应该是比马青山官阶低的,但陈晓峰似乎是认识马青山的,马青山对他的态度十分友善。

而且这友善中还有一种何灵说不出来的亲昵或者信任在其中,虽然马青山似乎刻意地拉起公事公办的态度,但何灵知道陈晓峰的特点,他做事比朱幼安更直奔主题。

马青山的态度,与对朱幼安、韦远都不同的。

陈晓峰是什么身份?

虽然陈晓峰官阶比马青山低一些,但马青山还是带着陈晓峰转了一圈校场,似乎是带他审视训练情况。

朱幼安显然看到了一直躲着观察的何灵,但他没有给何灵任何回应,这让何灵更觉得奇怪。

一直以来,何灵都非常信任朱幼安。即使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对韦远的信任,何灵也完全信任朱幼安。

后来在梦境的探险中,朱幼安每次都会想办法守护在自己身边,何灵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渐渐超过了韦远。

何灵相信朱幼安不会对自己不利,尤其是陈晓峰出现了,这是个重要的信息。

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对自己有过多的解释。

何灵回想起秦若曦当时所说的话,这个梦是要保护马青山。

难道陈晓峰是马青山的另一个保镖?

想不通,晚上想办法去一趟总督府,借口找总督夫人叙叙旧,听听现在这个梦怎么样了。

何灵还贼眉鼠眼地盯着陈晓峰看,却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小泥巴!”

是丽娘!

自从到了江宁后,何灵是越来越害怕丽娘了。

由于生活顺遂胜哥宠爱,丽娘性格中的泼辣没有用武之地,完全用在身边最亲密的两个人身上。

对胜哥而言,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就算被丽娘罚跪搓衣板,胜哥也是甘之若饴的,反正又不伤筋动骨。

何灵这里可不一样。

丽娘已经忘了在万合楼中都是何灵保护她的事,当然丽娘能遗忘这件事是何灵求之不得的。现在的丽娘,完全是一副长姐为母的心态。

她不知道何灵习武的真正原因,只知道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何灵就算比不得江宁城中那些真正的官家小姐,但也是衣食无忧了。

好好的一个闺阁小姐,已是豆蔻之年了,马上就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居然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是那种没长大的毛孩子,天天出来鬼混打架。

哪家闺中小姐是这样的?

一想到小泥巴的娘亲临终之前将她托付给了自己,那就是要自己承担起母亲的责任,现在小泥巴变成这样顽劣的样子,那就是自己管教不严。

就算自己再怎么宠爱她,也不能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要不然日后如何跟她娘亲交代?

这样一想,丽娘越发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原先太宠爱她了,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必须要严加管教才能让她走上正途。

结果今天早上这一出上房揭瓦的大戏,还是当着江宁城最守不住话的媒婆的面上房跳树,这传出去,她日后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气,手里提着赵家家法就一路追到了校场。

背后这一声“小泥巴”听得何灵十分心虚,磨磨蹭蹭地应了一声,何灵头也不敢回,拔腿就跑。

先躲过这一阵再说了,最多今晚再让她念叨一晚上吧。

这要是在校场把自己当众打回家,以后真的不要在校场混了。

丽娘没想到何灵居然敢跑,真是够忤逆的。

手里提着家法,也不顾这里是办公场合,一手提着裙子,嘴里喊着,“小泥巴,你给我站住!”

越喊,何灵跑得越快。

可是除了校场,何灵又不知道往哪里跑,只好围着校场转圈圈。

丽娘看出了何灵的企图,提着家法一路追过来。

本来一个裙装妇人出现在校场就已经够吸引眼球了,更不要说丽娘一边追还一边喊,“小泥巴,你给我站住。”

再一看,小猴儿一样的何灵在前面东躲西藏地跑,一身桃红的丽娘在后面追。

校场的人都认识何灵,更知道她是一个主动找打不闪躲的人。

那后面追赶她的这位妇人,自然是赵二爷的内人了。

只追得一炷香的工夫,校场上下都知道赵二爷那位很泼辣的媳妇儿来找他那位很欠打的小姨子了。

虽然每次见到赵二爷的时候,他脸上总是一副“二爷我最霸道”的表情,可是看看眼前这位一身桃红毫不忌讳追赶小姨子的夫人,可以想象赵二爷在家的生活一定是水深火热的了。

毕竟在校场主动找打从不怕伤的假小子小姨子都溜得比兔子还快。

追了两圈,到底还是马青山看不下去了。低声吩咐了朱幼安和韦远两句,将陈晓峰托付给两人,上前拦住了丽娘。

何灵只知道丽娘在家泼辣,没想到她在外面也能这么泼辣。

虽然自己从来不在意被校场各位打一两顿,但是当着大家的面被丽娘这样追两圈,实在是比结结实实打两顿还心有余悸啊。

丽娘真可怕。

不知道马青山给丽娘说了些什么,丽娘气得红扑扑的脸渐渐正常了。

马青山指了指朱幼安,又指了指何灵,带着丽娘先走了。

朱幼安上前一把拎住何灵,低声说,“你在干什么?怎么把方丽娘都带过来了?”

何灵很无辜,大庭广众之下被朱幼安这么拎着也很没面子的,尤其是在陈晓峰面前,待会儿他一定会想办法调笑自己的。

“丽娘太可怕了,她要我嫁人!”

朱幼安愣了一下,他最近一直在训练何灵,哪里想到丽娘这个梦中人也在给何灵盘算未来,还是正当未来。

陈晓峰脸上堆着微笑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武巡捕,这小子可是传说中总督大人那位十分喜欢找打的小姨子?”

朱幼安放下何灵的后领,低声说,“换个地方说话。”

陈晓峰拍打着身上的官服,对何灵挤眉弄眼,“灵儿好媳妇儿,虽然你拐弯抹角的也算总督大人的小姨子,不过呢,到底是个便宜小姨子。不如你看看你相公我,正四品哦。”

何灵瞪他一眼,“陈晓峰,你又跑去哪儿鬼混了?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说,“好媳妇儿,你相公我命苦啊,总得替你们跑外勤。不然你以为梦主想要什么呢?”

何灵想起自从进了这个梦就只顾得跟丽娘逃难了,逃难结束就顾着习武了,正经该问的梦主的情况,自己真的都不太了解。

“陈晓峰,你知道些什么,干干脆脆说了呗。对了,你今天来是为什么?我看马青山对你挺客气的啊,你是他什么人?”

陈晓峰油腔滑调地说,“媳妇儿,你看看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跟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关系?我能是他什么人啊,我是你相公。”

何灵举手作势要揍他,“再胡说,我可要揍人了啊。我跟你说啊,我最近学武了的,打起人来可不必以前了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朱幼安接话道,“陈少爷若是没什么事,可以先回去歇息,晚上马大人设宴为陈少爷接风。”

韦远低着头隐隐发笑,一句话不说。

陈晓峰不理朱幼安的提议,“媳妇儿,我这一路走来,可是十分辛苦的。你想想,你们都在这里有吃有喝又有玩,还有朋友。我为了你们,那可是一个人在外面打探消息啊。你就这么对我啊?你不想知道我到底什么人啊?”

何灵握着拳头威胁陈晓峰,“想说就赶紧说,再胡言乱语我真揍你了。”

朱幼安又咳了一声,“陈少爷,你带来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马大人有要事先行离开,校场实在有些简陋,实在不适合陈少爷在这里多作逗留,我们就不留你了。”

陈晓峰站起身来,拍了拍官服又坐下了,“朱幼安,我知道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想看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拳脚表达对我的思念之情了。”

何灵原本想给陈晓峰一拳的,听了这话反而打不下去了。

朱幼安轻轻叹了口气。

韦远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几乎都快忍不住了。

陈晓峰盯着何灵的脸看了看,“媳妇儿,你想学武是不是?干嘛跟他们俩学啊,看看你的脸,被打得这么惨,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更惨。”

说着,伸出手就要拉何灵,何灵一闪身赶紧避开,“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朱幼安皱着眉头劝道,“陈少爷,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陈晓峰一脸理所当然,“我说的就是正事啊。看看我媳妇儿这张脸,就知道你们最近在忙什么了。虽然你们想得不错,现在就训练一下我媳妇儿,但是你们这办法能不能改进一下?好媳妇儿,他们俩是不是告诉你,要学会打,先得学会挨打?”

何灵维护朱幼安、韦远,“那是自然,不挨打怎么知道打人是什么滋味?”

陈晓峰耸耸肩膀,“这话多没道理啊,谁说了我打人之前就得先挨打?况且了,挨完打了,就一定学得会打人吗?习武,那是要讲天赋的。像他们这种普通天赋的人,自然不会懂得真正的高手其实从来都是只打别人,别人那是摸不着自己的。”

何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陈晓峰笑了,“媳妇儿,我问你,你挨打到现在看你脸上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挨打,你有没有还手打着谁啊?”

这样一说,何灵十分郁闷,确实到现在为止,她真的没有打中过任何人。

不过,她倒是比以前少挨了不少打,其实挨打还是有用的。

“学武功哪儿能一蹴而就啊?肯定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陈晓峰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话锋一转,“灵儿好媳妇儿,我听说赵胜他媳妇儿,就是方丽娘,她正准备给你说媒呢?”

一提这事,何灵头都大了,“你怎么知道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陈晓峰指了指自己,“媳妇儿,虽然这张皮囊没有我自己帅,不过也还能看得下去。不然你比比,我这模样是不是比朱幼安、韦远英俊多了?自己看!”

说完还真的站到朱幼安和韦远中间,一脸“我最英俊”的表情,“媳妇儿,你来比比。”

他是朝廷四品大员,清政府挑选官员本来也有点看脸。朱幼安只是马青山身边的一个武巡捕,又长得满脸横肉络腮胡,自然是不如他好看的。

但这就是一张皮囊而已,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何灵不想跟他鬼扯,“陈晓峰,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赶紧说。”

陈晓峰冲朱幼安眨眨眼,“朱幼安,你觉得我这办法如何?”

“媳妇儿,干脆我去你们赵府提亲得了,反正赵家不是全江宁城地想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吗?以方丽娘今日校场这一闹,江宁府里你是找不到好婆家了的。就你这天天混校场的女子,就算你是总督大人挂名的小姨子,也没人敢娶你进门。我就不一样了,好歹也是朝廷正四品官员,模样也周正,马青山还挺瞧得起我的。不如,我去找赵胜允了这门亲事,带你离开江宁府好了。”

何灵没想到好好说事,居然又说到自己婚事上来了,“胡说什么呢?咱们都有正事做,谁有空跟你玩啊。”

陈晓峰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媳妇儿,我都叫了你那么长时间的媳妇儿了,还没机会将你娶进门。正好这个梦里有机会,不如我八抬大轿把你迎进我陈家?你不是想学武吗?你怎么知道就朱幼安、韦远两个人会,我不会?”

“你一个文官,你会什么武啊?”

“媳妇儿,你都没忘了从前尼玛察府学的技能,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没学过武?我都说了,有的人习武,那可是不用经过挨打这个阶段的,这叫天赋异禀,你怎么就不信你相公我是个武术奇才呢?”

何灵十分不想理他,看了看朱幼安,诧异地发现朱幼安居然没开口反驳。

何灵想起秦若曦对自己含糊其辞,陈晓峰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跟梦主有关的正经话,朱幼安也不提马青山的事。

他们几个人都在瞒着什么呢?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满眼春情看着自己的陈晓峰,再看看韦远,何灵忍不住开口问了,“陈晓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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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7

陈晓峰本来还一脸春情地准备调戏调戏何灵,听何灵问出这话,看了看朱幼安、韦远,发现二人完全不接话,有些诧异,“你们没告诉她啊?”

这话一出,何灵也跟着看了看朱幼安、韦远二人,不想二人难堪,给他们打掩护,“我们一直没机会好好聊一聊这个梦啊,不过若曦姐姐倒是跟我说了一点的,她说这个梦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马青山。”

何灵注意到朱幼安、韦远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晓峰把脸凑到何灵的脸颊边,“那你知道的啊,还想问什么?”

何灵心想,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知道些什么啊?你们一个个都不告诉我,我连猜都不知道往哪儿猜啊。

推了一把陈晓峰让两人拉开安全距离,“那我们要保护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保护到他寿终正寝盖棺那一天吧?”

陈晓峰摸了摸何灵毛躁躁的头发,“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过来了吗?应该很快了吧,按照他们的计划,也就这一年内了。”

“他们?谁们?什么计划?陈晓峰,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你相公啊!”嬉皮笑脸地继续将脸凑过来。

朱幼安开口阻拦,“陈少爷,现在已经不早了,你也该去准备准备了。休息半日,晚上总督大人宴请之事可不能耽误了。”

何灵拍了陈晓峰一下,“闪一边儿去。”同时也注意到朱幼安十分不想自己过问太多事,怎么办呢?

这个梦自己身份不好,又被困在万合楼五六年,哪儿像他们这样一直在梦主的身边,什么都清楚。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朱幼安站起身来,拉了一把陈晓峰,“陈少爷,我带你去休息吧。”

陈晓峰偏着头问何灵,“媳妇儿,你可想好了啊,要不要我去赵府提亲啊?你想学什么我都会的哦,而且我可比他们俩都会教哦。”

灵机一动,何灵笑着说,“你既然说你什么都会,那我倒是要看看你都会些什么了。”

陈晓峰挤开拉住他的朱幼安,极为暧昧地说,“你想怎么看?”

何灵压住内心想拍死他的冲动,“走,咱们先找个地方检验一下你到底会些什么。”

朱幼安伸手拦住何灵,“你不能去,你今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这几个月何灵已经被打出条件反射了,朱幼安一开口,何灵立马蔫儿了,喃喃地说,“我我今日”

韦远也在边上帮腔,“何灵,咱们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你好不容易有点进步,难道你就想偷懒了?”

陈晓峰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幼安,“媳妇儿,你说你都被打了这几个月,还这么鼻青脸肿,说不定你就是不适应这种教学方式呢?你不是想看看你相公我会什么吗,那今天你就跟着相公我,让你好好看看你相公有多能干。朱幼安,你可别拦着啊,我媳妇儿虽然跟着你们锻炼身体,不过她可没卖给你们啊。今儿个她请假一天,至于以后还跟不跟你们学,还得看我会不会上赵府提亲了。”

朱幼安轻笑道,“陈少爷真是会说笑了。何灵,今天给你安排了新的任务,你先去外面等着。”

现在何灵心思根本不在习武一事上,她就想知道朱幼安他们三个人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朱幼安,虽然朱幼安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相反还挺照顾她的。

大概是害怕朱幼安伤心吧,毕竟他对何灵真的挺好的。

而且习武一事上,韦远是警察,连他都那么推崇朱幼安,可见朱幼安的武功应该还是不错的。

何灵不敢说自己想请假,也不想乖乖出去放过向陈晓峰打探消息的机会,低着头没动。

陈晓峰看出何灵的意图,拉着何灵的手,隔开朱幼安,“朱幼安、韦远,我这么远过来,好不容易见我媳妇儿一次,就算探亲假也得给我放一天吧。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媳妇儿就跟着我了,你放心,晚宴我一定准备到。至于媳妇儿跟着我走,别人要说些什么,了不得今天晚宴上我就向马青山提亲了,没说的了吧。”

说完,挑衅地看着朱幼安。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她低头不语任由陈晓峰牵着手,摇了摇头。

但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晓峰,又冲他摇了摇头。

一直低着头的何灵不敢看朱幼安,自己这么跟着陈晓峰跑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不管了,先问清楚他们到底瞒着自己什么,等有机会再跟他道歉吧。

朱幼安性格那么温柔,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

一出口,何灵赶紧甩开陈晓峰的手,“端庄点,你给我端庄点”。

陈晓峰满脸委屈地说,“媳妇儿,你可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啊。你看看我这周正的模样,再看看你泥猴儿一样,我都没嫌弃你,你还这样。”

何灵白了陈晓峰一眼,“赶紧嫌弃我。”

陈晓峰装出受伤的样子,“媳妇儿,你的心还是不是肉长的啊?亏我还对你一番情义呢,你就这么不乐意我对你好啊?”

何灵斩钉截铁,“别啰嗦,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的。”

陈晓峰斜眼看了看何灵,“现实的女人!等着,想跟我回去换身衣裳,总不能我一身官服跟着你到处跑吧?”

原本陈晓峰想换了官服带着何灵到江宁府到处走走逛逛,喝喝茶逗逗鸟聊聊八卦。

可何灵一想到临走时朱幼安丢下的那句话,心里还是有些发毛,也顾不得陈晓峰会不会取笑她,“陈晓峰,我真有要紧事问你,你跟我好好说说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我在青楼里待了五六年,什么都不知道。”

陈晓峰看何灵压根儿不回避自己换衣服,也不回避了。

刚把官服脱下来,听了何灵这话,笑嘻嘻地说,“媳妇儿,我听说你在那个什么楼里还是个厉害人物哦。要不是你年纪太小了,说不定你还真能当青楼的花魁呢。”

何灵没跟他客气,一把拧在他胳膊上,“说正事!臭不要脸。”

陈晓峰给拧得龇牙咧嘴,“痛痛痛,轻点轻点,媳妇儿轻点。”

“快说。”

“这从哪儿说起呢?最简单的,清末四大奇案你知道不?”

何灵有气没力地,“哥哥,我是在国外读的书,历史这一块我真的很差。上一个梦是康乾盛世乾隆帝时期,我连富察皇后都不知道,哪儿还知道什么清末的野史啊。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直接跟我说这个梦吧。”

陈晓峰嘿嘿一笑,“瞧你这倒霉蛋,你进了这梦境六年了吧?还不如我们进来三五个月的人清楚。再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从头给你好好说一说,详细跟你说。”

何灵知道自己运气不好,连白他一眼的心情都没了,“快说吧。”

“你知道现在是同治年间吧?虽然叫同治,实际上真正掌权的是慈禧太后,慈禧太后你该听说过吧?”

“知道,但这跟慈禧太后有什么关系啊?”

“媳妇儿,你不是让我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说吗?我这不是给你介绍梦境背景吗?我不说清楚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要保护马青山呢?”

“行行行,你快说,不过能不能稍微节省点语言?”何灵虽然很想知道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但心底还是有些担心朱幼安生气的。

“前些年,说是顺城遭了天灾,三年大旱颗粒无收,是不是?”

何灵叹气,“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倒霉逃难逃到了青楼里啊。”

“这事说起来算是天灾,可也算**。那些年太平天国在半个中国闹得如火如荼的,风头太劲了,清政府一时间都抵挡不住。也是大清命数未尽吧,那太平天国自己内部倒先乱起来了。清政府本身不行,可是曾国藩的湘军倒是挺厉害的。趁着太平军内乱,曾国藩湘军势如破竹,渐渐将太平军剿平了。”

“你先别着急,虽然听起来远,但这跟你逃难真的有关系,也跟保护马青山有关系。你急什么吗?一个女孩子家,要沉得住气。曾国藩既然能领导湘军攻下政府军都搞不定的太平军,光说他运气好肯定是不对的。曾国藩治军严厉,同时又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他剿太平军为什么那么尽心尽力?太平军在南方太平天国在南方纵横十余年,谁不知道他们积累了多少金银财宝?这些金银珠宝大部分都囤积在了天京。”

“曾国藩湘军攻破天京之时,据说曾下令掠城三日,那些金银珠宝早已被湘军抢掠一空了。你是不知道,攻破天京之后,湘军人人大了大财,个个衣锦还乡买田的买田,置地的置地,谁不是趁机发了一笔财。最可气的是,慈禧命令当时的两江总督曾国藩查报太平天国留下的金银财宝,曾国藩上奏说,破天京时,天王府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没有留下什么财宝。这么堂而皇之的谎言,说给谁都不信啊。可没人敢惹他啊。”

“原本这笔银子也到不了慈禧太后手里,反正到了清政府手里也会被慈禧想尽办法弄成自己的小金库。可那些衣锦还乡的湘军,就算没了战事回了城,哪儿改得了这劫匪一样的德行。偏巧又赶上了旱情。要依着别的时候,这样的天灾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不过就是朝廷拨付些银子,开仓赈灾。可是这些得了好处的湘军回了地方,惹得天怒人怨,原本该开仓赈灾的也趁乱截留了灾银。”

说到这里,陈晓峰轻轻一笑,“说是截留,谁知道慈禧太后拨付的银子到底有没有到账呢?原本一个小小的旱灾,到最后竟然闹到几乎半个朝廷大乱。你们逃亡那一路,到最后是饿殍满地,尸横遍野。别说是骆城不开城门了,沿途就没那个城敢开门迎纳灾民的。饿急了的灾民,连军粮都敢劫,谁敢给他们开门。其实,你们把自己卖了进城的策略,是对的。如果不卖了自己进城,就算你们一路再逃亡下来,也没有任何一个城敢给你们开门,你们终究是要饿死在路上的。”

听到陈晓峰说这话,何灵不禁一阵心悸,“你现在说这话倒是轻巧,你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罪。”

陈晓峰叹息道,“你们终究还是有命活下来了,你一路上难道没看到走着走着倒地不起的难民?你难道没看到一路上连观音土都吃掉的灾民?难道你没看到易子而食的难民?大灾面前,个人真的是无能为力的。”

何灵沉默了,她自然是看到过那种惨状的。

“可是这都是朝廷的子民啊,朝廷难道就这么看着老百姓这样死去啊?”

“朝廷是看不下去了,但是毕竟曾国藩湘军独大啊,据说他的部下早已不满西太后一个女人实际执政,暗中已想让他黄袍加身了。你说这床榻边养了头饿狼,慈禧太后怎么能睡得着呢?默认湘军烧杀掳掠是一会事,默认天灾**死多少难民是一回事,可要夺了大清的江山,慈禧还能忍得了啊?所以慈禧太后想了个法子,将曾国藩调离江宁,派了马青山到江宁任两江总督。”

“然后呢?”

“你想想啊,这江宁是曾国藩他们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换了是你,你肯不肯把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基业交给别人?”

“你的意思是,所以曾国藩要杀了马青山?那我们哪儿能阻止得了啊,连慈禧太后都拿他没办法。如果曾国藩真的要来刺杀马青山,我们就算天天守着他也防不住啊。”

“所以你知道这个梦的主要任务了吧?他们不都告诉你了吗,保护马青山。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你说他们已经开始计划这事了,是不是曾国藩他们?”

“倒不是曾国藩,不过也差不多了,他两兄弟谁安排不都是一样的吗?你说这马青山,明明是一个文官,偏偏来淌这一趟浑水干什么?真是给自己找死啊。你想想,江宁是什么地方,那是曾国藩的老巢啊,就算他如今离开了江宁,想要杀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官,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朱幼安他们为什么瞒着我?这有什么好瞒的?”

陈晓峰盯着何灵的眼睛看了看,“咦,他们还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他们是没告诉我,不过这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啊?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呢?”

“难道他们连马青山怎么跟赵胜、张文海相识的都没告诉你?”

何灵忽然意识到,对啊,马青山明明是一个文官,怎么跟赵胜这种大老粗就结成了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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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8

陈晓峰看看何灵的表情,笑了,“媳妇儿,你还处处护着他们,你看看,他们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你,你说吧。有比较才有鉴别啊,还是相公我对你好吧,你想想看,相公我就是你的包打听啊。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何灵怎么可能怀疑朱幼安韦远等人,只是担心他们又像从前一样,暗中保护自己,替自己拿了主意。

“你别瞎说了,我们那么忙,哪儿有你这么好运气每次都能拿到好身份。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了吧。”

“前面给你说的这些,解释得这么浅显明了,你应该是懂了的哈。这两江总督、正一品大员,听起来是不是风光无限?你看看我还只是个四品官呢,要我想娶哪家姑娘,还不是随随便便都配得上的?媳妇儿,说真的,趁着咱们都在这个梦里,不如咱们就干干脆脆拜堂成亲好了。”

说着这里,又抬起头左右晃了晃,摆出一个自认为极帅的姿势,“看看你相公我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模样,配你这个小泥猴儿,那还是配得的。怎么样?你要是愿意,我今晚就跟总督大人提亲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迎娶你过门。只要你天天跟我在一起,别说是教你习武了,就是在梦境中救你性命都不在话下。”

何灵每次都反驳,已经反驳得不想开口了,“快说正事。”

“我就说不该让你天天跟着朱幼安、韦远这两个闷葫芦,好好的人都给带得死气沉沉的。我给你介绍了江宁的情况,你就该知道这两江总督除非是曾国藩自己,否则谁来都是一个有来无回。湘军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还能让慈禧这么随随便便换一个人来摘取胜利果实?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慈禧这一出,谁看不出来?就算天下人都看不出来,曾国藩也一定看得出来。”

“人人都知道两江总督是个肥差,可从曾国藩手里夺过去的两江总督,那是人人都知道是个送死的帽子。不过这马青山可不是傻的,他一介文官能让慈禧选中来做两江总督,倒也不是完全来送死。据说啊,那时候他还实授闽浙总督,不是进京陛见请训嘛,慈禧太后召见了他十多次。前前后后十多次,能说些什么?肯定没啥好事。人人都知道这两江总督难做,更不要说慈禧太后召见这十多次明里暗里会有些什么懿旨了。”

“据说慈禧太后最后一次是在养心殿召见的马青山,那时候是六月最热的时候,马青山从养心殿退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朝服都被浸湿了,满脸惊恐。你是经常见着马青山的,你很清楚他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的。说起来,这马青山,也不对,是梦主,倒是条汉子。前面不是跟你说过,曾国藩湘军大破天京之时,曾经掠城三日,那三日都抢了些什么,人人都知道,但是没人敢说。太平军积攒了十数年的金银珠宝,不全都到了曾国藩的口袋里吗?可曾国藩说了,破天京时,天王府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没有留下什么财宝。你当那马青山为什么大汗淋漓满面惊恐?”

说完还特意停了停,捅咕了一下何灵,示意何灵猜测原因。

“我哪儿知道啊,我从来都不是官场中人。”

陈晓峰嫌弃道,“真是个笨女人。不过,媳妇儿你放心,我就喜欢笨女人。嗷媳妇儿你不笨,是我没说清楚。我们估计啊,慈禧太后肯定给了马青山密旨,让他秘密追查天平天国金银珠宝的下落。你说慈禧这老娘们,她自己都搞不定的事,还让一个文官千里迢迢地换到别人的窝子里去挖别人的金库,这不是找死是什么?简直就是嫌马青山死得不够快,千里送阎王的节奏。”

“马青山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事十分凶险的,所以才会满脸惊恐啊。这不相当于你去抢劫犯的窝子里,去追查一下他昨天抢的那上亿的钱藏哪儿了。所以慈禧太后这一次召见完马青山后,马青山没多逗留,转身回乡祭祖去了。你想想啊,一般来说,你个地方大员进了京城,难道不得去拜见一下各位京官啊、高官什么的,这不是官场最基本的礼仪吗?哪儿有上任在即,跑回家乡祭祖的道理。”

“等一下,你怎么说了半天还在跟我说政治啊?咱们能不能直奔主题,你跟我说说他们三个人是怎么结拜的好不好,其他的嘛,反正就是马青山情势十分凶险就行了。”

“所以我说你沉不住气嘛,我铺垫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跟你说说马青山为什么会跟赵胜、张文海结拜之事吗?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跟你说啊,赵胜和张文海是怎么结拜的,我可不知道。反正这两个草莽总是有臭味相投的时候。”

“找打了啊,你现在说的是我二哥三哥!什么叫臭味相投啊?还有,我小海哥哥什么时候是草莽了?你看看他那样子像草莽吗?”

陈晓峰赶紧投降,“说错了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赵胜和张文海什么小海哥哥张文海就张文海,当着你相公的面叫别人叫得这么亲热,真是的。那赵胜原本是从战场中落了单的伤兵,湘军与太平军连连对战,他倒好一路劫道补贴自己。你非要说他是个仗义汉子,那就仗义吧,只是不知道赵胜是怎么跟你的小海哥哥联系上的。然后这赵胜吧,也没教张文海点好的,估计也是跟着他到处劫道了。”

“这两兄弟东劫劫西抢抢的,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比起其他湘军来说,他们倒是挺有良心的,一路上还救下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回乡祭祖的马青山。其实马青山回乡祭祖的路上遇刺,原本就很可疑。那时候他还没接到朝廷改任他为两江总督的上谕,虽然他被慈禧太后召见了那么多次,虽然他匆匆离京回乡祭祖确实有些反常,但是谁能想到他会接任曾国藩的两江总督呢?”

“据说那次马青山带的侍卫一概都被砍杀殆尽,刺杀的那一伙人根本不像普通山贼,出手稳准狠。要不是赵胜和张文海刚好也在哪儿劫道,只怕这个梦咱们也不用进了。马青山为了感激赵胜和张文海,特意将两人招了安,留在身边辅助自己。其实说是辅助,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报当年的恩情,那赵胜终究只是个粗莽野汉,行为处事也总是凭着一腔江湖义气。若不是人人看在马青山的份上,只怕他在督署早已做不下去了的。反倒是你那小海哥哥,许是年纪还小,马青山又悉心调教他,跟着赵胜学来的那一身草莽气息反倒渐渐没了。”

何灵听到这里才明白三人的渊源,同时又纳闷了,“那曾国藩兄弟想要刺杀马青山的话,会怎么安排呢?我们要怎么预先阻止呢?”

陈晓峰想了想,“其实这个梦跟真实的历史是有出入的,但是出入不大,所以我们才会推测这是清末有名的奇案刺马案。刺马案有许多种说法,其中有一种说法,马青山是被他结义的兄弟刺死的。”

何灵立刻反对,“不可能,小海哥哥不会是这样的人。”

陈晓峰耸耸肩膀,“反正我只能把能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你们,至于这个梦到最后是不是这样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马青山不能死,他要死了,咱们都得跟着死,你愿不愿意去赌这个可能嘛?就你刚才那句话,我也知道为什么朱幼安他们不愿意跟你说得那么细了,说多了,你平白地担心。以你的性格,你总是不愿意相信身边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是不会知道张文海会不会亲手杀了马青山的。”

何灵摇头,“不会的,马大哥对我们都很好。小海哥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陈晓峰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现在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要不要换个女装咱们出去逛逛?”

何灵一面想着小海变节刺杀马青山的可能性,一边想着朱幼安是否生气的事,至于陈晓峰的提议,想都不想地回绝了,“不去,我回去了。”

陈晓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许走,今日你必须陪着我去总督大人的晚宴。”

何灵到底没能赖过陈晓峰。

作为马青山的挂名小姨子,何灵跟在一个外地来的四品官员后面一起出现在晚宴上,不说马青山了,连赵胜、张文海都瞪大了眼睛。

朱幼安则一脸淡定地扫了两眼陈晓峰,一眼都没看何灵。

何灵心里打着鼓,糟糕,朱幼安真的生气了。

更生气的还在后面。

陈晓峰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酒喝到一半,他还真的趁着酒劲向赵胜提亲了,非要赵胜同意与何灵的这门亲事。

何灵知道陈晓峰一向捣乱成习惯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提亲,完全不给自己反驳的机会。

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朱幼安,发现朱幼安不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波纹不兴。

何灵的心更慌了。

从何灵跟在陈晓峰屁股后面进来的时候张文海、马青山就已经很惊诧了的,但考虑到何灵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的性格,哪里会想到儿女亲事上去,赵胜更是压根儿没想到看起来文绉绉的陈晓峰能看上窜天猴一样的何灵。

本来这样的场合,何灵混进来已经很不像样了,只不过看在赵胜、张文海的面子上,大家不跟她计较罢了。

现在看陈晓峰更不分场合地当众提亲,大家端在手里的酒杯都愣在了半空。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陈晓峰看大家呆愣着的样子,知道何灵平时那窜天猴混小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完全忘了她已过及笄之年,若是谈婚论嫁倒也可以开始准备了。

马青山一杯酒端在嘴边还没喝一口就放下了,看了看赵胜,又端起了酒杯。端起酒杯想了想,又看了看张文海,又无意识地放下了酒杯。

何灵着急地冲张文海拼命摆手,又冲赵胜合掌作揖,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可恶的朱幼安,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在马青山耳边说了些什么,马青山那杯已经放下的酒又被端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今日是为莫大人接风的晚宴,来的都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那有些话就不宜以官场规矩论了。玉儿呢,虽然也叫我一声哥哥,但是说到底还是阿胜的妹子,更是小海的妹妹。莫大人能识得玉儿的好,做哥哥的自然是高兴的。莫大人相貌堂堂人品端良,与玉儿”

到底不好意思说年龄相当了,“长得玉儿几岁,倒是能够好好待玉儿的。只是莫大人,此事还得阿胜和小海的意思啊。毕竟长兄如父,婚姻大事原本就该父母做主的。”

何灵挤眉弄眼地瞪马青山,马青山假装没看到她,反而冲赵胜、张文海轻轻点了点头。

赵胜本能反应地看了看何灵,毕竟在家中丽娘地位最高,其次是何灵,最后才是他。他知道丽娘正到处给何灵张罗婚事,现在天上掉下个条件不错的陈晓峰,马青山都示意应允了,他也十分想答应。

但是一想到若是丽娘镇不住何灵,自己就要被何灵收拾,还是有些心虚的。

一眼扫过来,何灵果然合掌作揖、摇头摆手,摆明是不愿意的。

赵胜不敢答应,又不舍得放弃,干脆将皮球丢给张文海,“大哥,阿胜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到底小海才是玉儿的哥哥,只怕这事还是要听听小海的意见。”

说完就跟在家一样,完全不敢看何灵的眼睛了。

何灵几乎气得晕倒了,胜哥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居然敢不听自己的?

张文海侧头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马青山,举起酒杯向陈晓峰示意,“莫大人家世青白人品无双一表人才,舍妹蒲柳之质原不堪配。不过若是莫大人不嫌弃舍妹,愿以六礼相迎,文海我倒是愿与莫大人结这门亲的。”

说完,也不看何灵了。

何灵原本要气晕了,这会儿又要气跳起来了。

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人人都恨不得赶紧把自己扔开呢?

陈晓峰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冲何灵示意,说了你是我的人,你还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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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9

一个晚上,除了何灵以外,宾客尽欢。

虽然何灵在陈晓峰、赵胜、张文海面前做了各种瞪眼、比拳头、抹脖子的威胁动作,以示自己很不满意,最好趁现在撤回这种卖妹求荣的行为。

但是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假装看不到何灵,也不管她拳头比划得多带劲、脖子抹得多凶狠,看不见就是没有。

晚宴结束时,何灵十分想堵住赵胜问个清楚,为什么敢不经过自己的允许就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马青山先下手为强以谈公事为名留下了赵胜。

张文海像拎只小鸡一样把何灵拎回了家,何灵努力挣扎了许久都没能挣脱张文海的控制。

一进家门,张文海还没等何灵反应过来,先把有人向何灵提亲的天大喜讯告诉了丽娘。

原本丽娘还一脸严肃地守着家法等何灵回来好好教训她一顿,听到这个好消息,一把抱住何灵喜笑颜开地向张文海打听起陈晓峰的消息来。

何灵武力值比不过张文海,霸气值比不过方丽娘,只能缩着脖子郁闷地听张文海把陈晓峰夸得天上仅有人间绝无,若不是莫家还没有走“六礼”,已经恨不得连夜就将何灵送到莫府。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非常忧伤。

陈晓峰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真的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丽娘跟前,何灵哪里敢使小性子,虽然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赵府,一点都不想跟着陈晓峰离开。

但是丽娘十分满意陈晓峰,赵胜、张文海、马青山,谁都满意他。

就连朱幼安、韦远,也齐齐将何灵出卖了。

因为定了亲,马青山、朱幼安有了理由拒绝何灵再往校场跑去。

丽娘得了马青山的命令,强令何灵再不许踏出家门一步。与其每日里被校场那群混小子打,不如自己在家打。反正她现在很皮实,随便打也打不坏的。

打完何灵,又找来裁缝等手艺师傅,给何灵先量了好几套嫁衣。

这还不算完,还给何灵买了各色丝线,让她给自己绣些鸳鸯枕套啊、鸳鸯被套什么的。

若是不绣,丽娘又是一顿乱揍。

何灵常常眼含泪水,为什么赵胜这么软弱,居然让原本温柔可人的丽娘变得如此悍妇。

再后来,何灵连责怪赵胜的机会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赵胜受不了何灵天天泪眼汪汪地找他诉苦,还是真的有公务需要他离开江宁去处理,总之在何灵最需要精神安慰和转移伤害的这个时间点,赵胜跑了。

这一跑,还十分彻底,不是三天五天,也不是十天八天,更不是早出晚归打时间差,而是真的没再见着赵胜。

不仅没见着赵胜,后来连丽娘都没怎么见着了。

原本赵府人丁就不兴旺,赵胜外出办公、张文海天天早出晚归根本见不着人,丽娘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剩一个倒霉的何灵天天守在闺房里绣鸳鸯。

好不容易得一个自由出入的身份,这会儿又回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了。

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何灵居然过了大半年。

何灵想了很多办法逃出赵府都没能成功,包括请求见一见总督夫人,被拒。

出阁之前去求个签祈个福,被拒。

到爹娘坟前去告之一声,被拒。

想找马大哥拿个出阁前的好处,以便日后好钳制陈晓峰,被拒

就在何灵以为自己要被丽娘关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居然传来消息,马青山亲自为陈晓峰、何灵主持婚礼,择吉日过门。

何灵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虽然马青山是赵胜、张文海的大哥,但说到何灵的婚事,只能是张文海才可以做主的。

当日张文海曾说过让陈晓峰按六礼迎娶何灵,这一来一回的准备工作,至少得一年的时间,怎么才过了大半年,佳期未定就慌慌张张嫁了呢?

何灵找丽娘抗议,丽娘心不在焉地劝了她一些长兄如父的话,说这是小海向马青山建议的,一定要尽快将何灵嫁入莫家。

何灵找张文海抗议,赵胜尚在外地还没回来,怎么可能二哥没回来就嫁妹妹呢?

张文海心事重重地告诉何灵,这就是赵胜的意思,还从兜里掏出一封家书,证明确实是大家共同的决定。

身在赵府,丽娘和张文海都同意自己尽快出嫁,何灵实在没有办法抗衡了。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非常蹊跷,一定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了。

既然谁都见不着,包括连朱幼安、韦远都回避着自己,看来只能找陈晓峰问情况了。

这么一想,何灵反而不焦虑了。

反正自己跟陈晓峰那花花公子都不会把梦中嫁娶这事当真的,早点“嫁”过去也好,还比赵府自由得多呢。

这样想来,何灵心安了。

没绣好的鸳鸯被、鸳鸯枕,谁还有心思绣啊,好好等着出嫁就是了。

临嫁之前,丽娘到何灵房中与她好好交谈了一番,这是古往今来女儿家都有的规矩。虽然没有了娘亲,丽娘还是将母亲的责任担当了起来。

丽娘抱着何灵,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玉儿,姐姐真替你高兴。”

说了这一句,丽娘眼中全是泪水,“想不到想不到我真能看到你嫁个好人家。玉儿,我没有辜负你娘亲的嘱托;玉儿,姐姐真的给了你最大的安稳和幸福。玉儿,你不知道,姐姐真的没想到过,咱们能把日子过得这样好。”

想到从前在逃亡路上的种种、在万合楼的种种,何灵和丽娘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完了,丽娘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又抹干净何灵脸上的泪,一本正经地嘱托起来,“玉儿,从前也是我没给你想好名字,叫什么不好叫你小泥巴。原本你就是块美玉,哪儿有叫一个娇俏的姑娘小泥巴的。玉儿,那时候你调皮,我总是管教你,其实也是希望你明白,咱们现在是赵府的女眷,行为处事可不能任性的。”

何灵擦着眼睛笑道,“姐姐,姐夫对你就是特别的好,不也一样任你胡来?”

丽娘先是一愣,又摇着头说,“玉儿,你姐夫你姐夫他对我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的。咱们今日不说姐姐和姐夫的事,我得跟你说说将来你去了莫府,那可是要做当家奶奶的,可不能再像在家一样任性了的。”

说着低下头,“你姐夫胜哥这样的男人,总是十个里挑不出一个的,而且他终究不是读书人,他不讲究那些读书人的弯弯道道。你嫁的可是莫大人,那莫府我听说,莫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既然是读书人家,那就不能像在家这样无法无天的。玉儿,也是姐姐考虑不周,那时候没有好好管教一下你。好在好在你做事,也会考虑前因后果的。玉儿,记住了,你若嫁过去,娘家离得远,你总是要好好侍奉公婆,好好侍奉相公的。”

何灵看丽娘脸上不像害羞的表情,反倒有些伤感和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能还是舍不得何灵吧。

这些年两个人患难与共朝夕相处早就已经超越了普通人家的姐妹感情,反而比寻常人家的姐妹情更深厚些。

现在何灵远嫁,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说了好些在夫家如何谨守妇道的话,到最后,丽娘居然真的给何灵普及了一下夫妻知识。

虽然何灵自己是明白的,但是从丽娘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何灵十分尴尬。

看得出丽娘也是十分尴尬的,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给何灵讲了好多两性知识。

说完了,丽娘几乎是夺门而逃的。

虽然时间紧迫没有能够完全按六礼迎娶程序走,但不管是马青山还是陈晓峰都给了何灵最大程度的尊重。

陈晓峰那里,何灵是知道的,就是贪玩。

马青山这里,大概是为了两江总督的面子吧。

不过,就何灵对马青山的了解来说,他应该还算个清廉的好官啊,哪儿会讲究什么面子呢。

从穿上嫁衣开始,何灵真切地有了一种要离开家的感觉。

梳头开脸的时候,一声声祝福的话,反而让何灵有一种离别的忧伤。原来出嫁,真的是离开;只有迎娶,才是归来。

拜别父母时,看到丽娘满脸堆笑地给自己祝福,可是眼中却强忍着的泪水,何灵心里很心酸。

在这个梦里,与丽娘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这种患难与共的亲情,与真实的亲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丽娘平日里经常家法伺候何灵,但何灵知道她到底是为了自己好,她得了个好归宿,也希望何灵能够加个好人家。

现在亲眼看到总督大人主婚,又寻得一门佳婿,一颗父母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地了。

如果可以,在这个梦里,何灵真想在赵府跟丽娘一直这样过下去。

一声“吉时到”,大红的盖头下何灵垂着泪拉住丽娘的手,哽咽着说,“姐姐,玉儿玉儿走了。”

丽娘也十分不舍,哽咽着声音强忍伤心,“玉儿,这是好事,咱们高高兴兴地出门,以后你就是莫家的当家主母了,你可得你可得好好的啊。”

张文海一手拉丽娘,一手拉何灵,“姐姐,玉儿这是好事,莫家是个好人家,你别担心。我看莫大人对玉儿很是上心的,你哭成这样,反倒让玉儿难过了。”

“玉儿,莫大人你是见过真人的,家世人品相貌样样皆上乘的,更难得的是,他十分钟意于你。若不是这样的人家,我们哪里舍得现在就将你嫁了过去?玉儿,不哭了,你再哭,姐姐怎么舍得你啊。况且了,莫大人这次来,还要等你回了门才离开江宁呢。说起来,他对你真是极为上心的。”

“这出嫁之前,是要哭一哭的。不过呢,玉儿,看在姐姐这么伤心的份上,你就别招姐姐了啊。再哭一会儿,大哥那里该担心了。好好的喜事,可不能误了吉时的。”

何灵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轿。

虽然心里难过,但是真如张文海所说,幸亏嫁的是陈晓峰啊,可以随便自己任性。如果当时任由丽娘给自己找婆家,还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那才有可能是水深火热之中呢。

不过,匆匆忙忙将自己嫁掉,一定有问题,等晚上单独见陈晓峰的时候再问他。

一套婚礼流程走下来,何灵几乎要晕倒了,就算是匆匆忙忙的婚事,也这么复杂的啊。

好在有红盖头挡住自己的表情,何灵就当个提线木偶似地让大家提溜着转了几圈,终于被送入洞房等待了。

在洞房里,何灵命令陪嫁丫头鲜儿给自己喂了许多吃食,其中居然还有生的面食

何灵吃了一口就知道这是留着待会儿喊出“生不生”的子孙饽饽,忙不迭地吐了出来,命令鲜儿,“鲜儿,现在还早,他们都还在饮酒,你出去给我弄点吃的来。今儿个一天我就得了早上那一小口,差点没把我饿晕。再不吃点东西,我待会儿可要发脾气了,你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你了啊。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饿了,可别说我啊。”

鲜儿胆子没何灵的大,“小姐,我这样溜出去了,若是让人看见你一个人守着这里,我可是要挨罚的啊。况且了,我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啊,上哪儿给你弄吃的去。要不,小姐你再忍忍,姑爷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何灵气了,“鲜儿,是不是刚出来赵府你就不听我的话了,都说了我饿。我是真的饿了一天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乖了,你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乖丫头,找个人问问就能问到了的。没关系的,你是个丫头,找点吃的不丢人,只是别自己吃完了不管我啊。快去快回,你再磨叽一会儿,他们真的饮完酒了,我就该饿到明日了。你想想,刚才那子孙饽饽能吃吗?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啊?”

鲜儿说不过她,只好推门出去了,临走之前还缩头回来,“小姐,我去去就回,你可别揭了那盖头啊。这盖头得姑爷来才能揭的,不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何灵忙不迭地答应,“快去快回,别让人看见啊,多带点吃的,要够咱俩吃的啊。”

何灵饿得头晕眼花地数数,一直数到三百才听到门“吱嘎”一声又打开了,高兴地说,“鲜儿,找到什么吃的?”

没听到回答,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盖头下显出一双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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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0

这双鞋,明显不是鲜儿的绣花鞋,是双男人的鞋。

这是洞房,除了新郎新娘和自己的丫头,还能有谁?

可是大家都在外面饮酒,来人是谁?

何灵不动声色地等了一会儿,她知道就算大家都在外面饮酒,也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的。

能进了莫府的,必定是熟人。

来人站在自己面前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何灵十分不解,这是谁?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又走了呢?

肯定不是陈晓峰,以陈晓峰那口头便宜占个没够的德行,今天又是他的正日子,哪怕是梦中的虚假婚礼,他也会像模像样地来占占便宜的。

除了陈晓峰,还能是谁?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大力地推开了,鲜儿欢快的声音响起来,“小姐,你看我给你找了多少吃的。嘿嘿,小姐,还真让你说中了,他们都在饮酒,就没人注意到我。我四处走了这么一圈,就找到厨房了。莫府不大,要找什么还挺方便的。不过,姑爷很快就要带小姐走了的,这里也不用太大的。小姐,这里有酒酿胭脂鸭、火肉炒豆芽、枣泥馅的山药糕、奶油松瓤卷,我拿不了太多的东西,就捡了几个好拿的,你想先吃什么?”

何灵饿得前胸贴后背,哪儿顾得什么讲究啊,“山药糕先给我两个。”

一口含了半块山药糕咽了下去,可是没点饮品,到底难咽。

嘴里喊道,“鲜儿,有没有什么喝的?”

鲜儿没说话,何灵急了,嘴里都快喷山药沫沫了,“鲜儿,你给我弄点喝的,太干了,我吃不下。”

鲜儿还是没说话。

何灵急了,也顾不得盖头该不该由新郎官掀,“呼啦”一下把盖头揭下来,“鲜儿,你怎么不理我呢?”

盖头一揭,首先看到一身长袍马褂的陈晓峰贼眉鼠眼地盯着自己看,鲜儿在旁边捂着嘴一句话不说。

鲜儿一看何灵连盖头都敢自己掀了,“小姐盖头盖头,姑爷奴婢还是先出去吧。”

一溜烟跑了,还很体贴地将门给关上了。

陈晓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灵,“媳妇儿,你还真是不老实啊。你说说,今儿个是咱们大喜的好日子,你就不能好好地在洞房等着相公我?我说了要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热热闹闹地将你迎娶进门,是不是,我做到了吧?”

反正已经揭开了盖头,何灵反而心安了,干干脆脆地站起来,“陈晓峰,别闹了,赶紧给我弄点喝的,今天饿了一天了。你倒是挺欢快的,也不想想我。还说我是你媳妇儿呢,有这么对自个儿媳妇儿的吗?我剥夺你老公的一切权利了。”

陈晓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向何灵,“媳妇儿,咱们交杯都没喝呢,反正你也渴了,喝交杯酒也是一样的。”

说完蹭到何灵身边,“媳妇儿,看你瘦猴儿一个,穿上这大红嫁衣,还挺上相的。不过,你本人可没有林玉儿好看。看看你相公我,知道啥叫上相了吧?”

何灵现在已经能够从梦中人的脸上看出迷途中人原本的模样,陈晓峰原本就长得挺标致,现在穿了这一身马褂长袍,反而有些萌萌哒。

何灵推了他一把,“别闹,咱们都知道这婚礼就是走个过场,谁会当真啊?”

陈晓峰不高兴地喊了起来,“我是当真的啊,我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将你迎娶进门,难道我是闹着玩的啊?不行,今天咱们必须按婚礼流程走完,我得揭盖头,我还要跟你‘结发’呢,不然怎么说结发夫妻呢?”

说完,将何灵扔到一边的盖头捡起来又重新盖到何灵头上,转身去找秤杆。

何灵可没把这婚礼当真的,“呼啦”一下又把盖头揭下来,“陈晓峰,别闹了,我先吃点东西,我有正事要问你。”

陈晓峰很不高兴,“你若是不依我,你今日问什么我都不答。你可想清楚了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嫁给了我。在梦中人看来呢,你是马青山亲自主婚嫁给我的;在迷途中人看来呢你以为朱幼安不知道你嫁给我了?”

何灵也跟着不高兴了,“你还好意思提,当日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乱来不许乱来,你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亲?你简直是你简直是无赖!”

陈晓峰拧着身子,“对啊,我就是无赖,你说不许提亲我就不提亲啊?这事你本来就怪不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叫你这么长时间的媳妇儿是白叫的吗?要怪啊,你该怪马青山、赵胜、张文海三兄弟,我是提亲了,他们要不答应我也娶不了你啊。”

“你少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亲,你让人怎么回绝?”

“媳妇儿,你是不是傻啊?官场中人,若是真不想你出嫁,一百个一千个理由都有,哪儿有公事场合谈儿女私情的?况且了,你就算要怪,也怪不着梦中人。”

“对啊,我不怪梦中人,我就怪你。要不是你乱说话,我怎么会嫁给你。”

陈晓峰脸上显出悲伤的表情,“媳妇儿,你这么讨厌我?”

何灵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的陈晓峰脸色变得这么快,虽然她是没把这场婚礼当真,可是要说她讨厌陈晓峰,现在也没那么讨厌了,“这不是讨不讨厌的事,是咱们这就不能当真的,哪儿有梦中事能当真的?”

陈晓峰一脸悲伤地追问,“媳妇儿,那你讨厌我吗?你真的讨厌我?”

何灵叹了口气,“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这不是讨不讨厌的事。我不讨厌你,可是我也不能把这场婚礼当真的。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会把这场婚礼当真的。”

陈晓峰如同变脸一般,立刻又贼兮兮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讨厌我,不仅不讨厌我,你还有点喜欢我对不对?你说了,你喜欢我。”

何灵不想跟他胡搅蛮缠,“随便你了,反正咱们不能把这场婚礼当真。”

走到桌前翻了些酒水喝下,狼吞虎咽地就着酒水吃了些东西,“陈晓峰,我有话问你。你先跟我说说,这婚礼是怎么回事。”

陈晓峰看何灵脸上全是山药沫沫,笑着伸手要给她抹掉,何灵嫌弃地拍了又拍,自己在脸上乱抹一气,“陈晓峰,别乱来。”

陈晓峰还是不死心,“媳妇儿,你到底要不要问我问题?”

何灵白了他一眼,“我不正问着吗?你倒是回答我啊。”

陈晓峰傲娇地一甩头,“你要问我问题,那你先跟我把婚礼流程走完了再说。反正你现在生是我莫家的人,死是我莫家的鬼,我若是不配合你,你肯定是哪儿也别想去了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哦。你想想你相公啊,既然能想办法迎娶了你,肯定能有办法帮你。考虑清楚了,要不要陪我走完婚礼流程?”

何灵有些无奈,“陈晓峰,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咱们这是有正事呢,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啊?”

“对啊,像个孩子,那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嘛?”

“不能!”

“那我也不能回答你。”

“陈晓峰,你是不是找打?”

“你打不过我。”

“陈晓峰你要不要这么无赖?”

“我就这么无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陈晓峰!”

“从现在开始,要叫我官人,否则我不理你。”

何灵被陈晓峰这一副无赖样气得牙痒痒,“陈晓峰,我再一次严重警告你,你再这样无聊,我就我就”

陈晓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盯着何灵,嘴上不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何灵,“你就如何?我倒想看看你能如何?”

何灵想不到好招,只好上手拧,“你找打了你!”

拧得陈晓峰一边嗷嗷叫,一边东推西躲,“媳妇儿,别拧别拧,你这拧人的功夫可太厉害了,别拧别拧。”

“那你回答我不?”

“我宁死不屈!”

“谁要你死啊,我就拧你。”

“你再动手,我还手了啊。”

“你还手啊,我看你能怎么还手。”

一句话没说完,何灵两手被反锁住了。

陈晓峰动作很快,快到何灵完全没看出来他是如何行动的。

陈晓峰将头放在何灵肩膀上,“媳妇儿,你的马大哥和小海哥哥早就提醒我了,若是你不听话,只管好好管教你。他们还说了,早先你在校场天天被打,身体皮实着呢。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亲人哦,他们也说了让我好好管教你。我觉得吧,他们之所以那么迅速同意将你嫁给我,肯定是受够了你天天上房揭瓦闹事,这根本就是祸水东引嘛。只要我将你娶过了门,那调教你就是我的事了,他们还不知道多开心呢。”

何灵被陈晓峰锁住手动弹不得,虽然陈晓峰动作很温柔,但却是一等一的稳定,何灵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够脱手。

“媳妇儿,你别乱动了,再挣扎你也脱不了手的。当日我跟你说了,要学武术何必跟着朱幼安、韦远他们学,那两个闷葫芦会什么啊?就连学武都是这么没效率的办法,干嘛跟他们学?”

说完还将脑袋在何灵脸颊边蹭了蹭。

何灵忽然想明白了,这陈晓峰果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自己与他相识之初,他就帮自己从迷惑中解了出来。

如今是第三层的第一个梦,他一个文官,哪儿会武功的?必定是从前学过留下的记忆,就像自己现在还记得尼玛察府中学过的技能一样。

朱幼安是在第一层认识的,他是医生,现实里的医生有多少是会武术的?韦远是警察会武术还情有可原,他们为什么会?

再想到朱幼安曾提到过的自己是被选中之人,他们怎么知道天选之人的传说?

陈晓峰提亲的时候,马青山原本是不肯答应的,朱幼安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立刻就同意了。不仅自己同意,还示意赵胜、张文海同意。

也就是说朱幼安、韦远、秦若曦他们一定商量过了,让陈晓峰将自己带走。

结合上一次他们什么都不跟自己说,这一次提前完婚,又是因为什么呢?

还有,何灵成亲赵胜都不回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什么公务比自己妹子成亲还重要的?

何灵偏偏头,“咱们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能商量的前提至少是势均力敌啊,现在我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啊,我干嘛同意跟你商量?”

“你干嘛这么鸡贼?”

“对啊,就是这么鸡贼的啊。不鸡贼能行吗,你有没有半点当人媳妇儿的样子?”

“你这样不通人情世故,你不怕哪一天我变强了我倒回来收拾你?”

“等你变强了再说。”

“陈晓峰!”

“你对我温柔点!女孩儿家家的,怎么总这么暴脾气?”

“陈晓峰”

“对嘛,你说点甜言蜜语给我听,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跟你商量了呢?”

“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陈公子、陈少爷,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么讲道理的份上,咱们商量商量?”

“你是不是对甜言蜜语有什么误解?”

“陈晓峰,难道我说的话还不够甜言蜜语?”

“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是事实,哪里有甜言蜜语的成分了?你说你讲道理,你讲了什么道理了?”

“你一个男人家,为什么如此伶牙俐齿?男人不该温文尔雅温润如水吗?”

“那女儿家不该温良恭谦让吗?你看看你打遍校场这模样,不跟我这伶牙俐齿正般配吗?”

“陈晓峰?”

“说!”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揭盖头,我要喝交杯酒!”

“别胡闹行不行?”

“不行。人在屋檐下,你能不能认清一下你的现实?”

何灵想来想去,实在是拿陈晓峰没办法了,“你明明知道咱们在梦中成亲做不得数的,何必这么坚持呢?”

“我高兴,我乐意。你若是想问我什么问题,就得先让我高兴了。”

“揭盖头、喝交杯是不是?”

“对,我就是想走个婚礼流程,怎么就这么难?”

“不洞房啊!”

“废话,你当我有什么怪癖啊?也不看看你这小秧鸡一样的身材,我也是有追求的好不好?”

“陈晓峰!”

“我实话实话,要不你总觉得我有什么企图似的。”

何灵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松开手,揭盖头、喝交杯吧。”

陈晓峰微微一笑,“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手上轻轻一送,何灵自由了。

陈晓峰拿起红盖头,看着何灵浅笑盈盈,“媳妇儿,我终于把你娶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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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1

这眼神何灵曾经见过,她知道这眼神并不是看向自己的,而是把自己当做一个道具,或者一个替身?

何灵也有些疑惑陈晓峰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死缠烂打,他偶尔流露出来的落寞和恍惚的神情让何灵很清楚,他对自己其实完全没别的意思,只是闲得无聊了找点事做罢了。

这样一想,就算是揭盖头、喝交杯、结发又如何呢?

两个人没一个人把这事当真的。

陈晓峰将盖头盖在何灵头上,不仅如此,还将何灵拉到床边坐下,自己也并排坐在一起。

坐了好一会儿,陈晓峰都没有任何动作,何灵不知道是由着他呢还是提醒他一句。

耳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然后又是陈晓峰嬉皮笑脸的声音,“媳妇儿,咱们今日终于洞房花烛夜了,我终于将你娶过门了,你开不开心?我这一生的心愿终于完成了,我倒是很开心的。我要揭盖头了啊,待会儿你记得要羞涩一点,别总跟个假小子一样凶巴巴的表情。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就是让你认认真真地做个新娘子的样子,做样子。”

秤杆伸过面前,轻轻一揭,何灵面前是陈晓峰满面春风的笑脸,说实话这样看起来陈晓峰还挺柔情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何灵想起陈晓峰刚才所说要做出羞涩的样子,低着头将脸偏向一边。

陈晓峰伸手抬起何灵下巴,将何灵的脸转向自己,深情款款地说,“灵儿,我们结婚了。”

何灵很不舒服陈晓峰对自己这样柔情蜜意的样子,抬起眼看向他正准备抗议,却看出陈晓峰的眼神又飘忽了起来,虽然看着自己可是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心中叹了口气,这陈晓峰到底把自己当成谁了?

到底该说他深情呢还是薄情?

陈晓峰顺了一把何灵的头发,薅了又薅终于从何灵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里薅了一缕青丝下来,又仔细薅了薅自己的头发,终于也薅了一缕头发出来,紧挨着何灵小心地将两人的头发结在一处,绾了一个看不出什么的结。

结完发,低着头摸了半天,抬起头笑嘻嘻地说,“媳妇儿,你知道为什么要叫结发夫妻吗?”

何灵被他认真的模样感染了,“那刚才这是跟我结发吗?”

陈晓峰说,“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结发夫妻,就是要白头到老的啊。你说,咱们拜了堂成了亲,揭了盖头结了同心结,以后是不是也能白头到老?”

何灵知道他不是对自己说的这番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又不想按平日的习惯怼他两句,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是不是该喝交杯酒了?”

陈晓峰拉着何灵的手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东西。

何灵不知道他要干嘛,头发跟他缠在一处,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满屋子找,“你要找什么呢?”

“剪刀。我要把这同心结剪下来,贴身收藏着,这是你答应过我的白头到老的承诺。”

何灵不知道他的那位意中人到底为什么与他分别,可是看他连梦中玩笑一般的婚礼都当了真,心中还是有些唏嘘,这也是个痴人啊。

明明都知道离开这个梦境,这些东西全都没了,还说什么贴身收藏、白头到老呢?

翻了一会儿,到底让他翻出了剪刀。剪下同心结,陈晓峰还真从袖口掏出一个绣着精美云彩的丝包,小心翼翼地将剪下的头发塞进丝包里,还真的往胸口放去。

何灵眼中显出不忍了,陈晓峰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藏好丝包,陈晓峰挑了挑眉毛,“媳妇儿,接下来咱们开始喝交杯酒了。”

何灵点点头,“好。”

没有抗拒也没有敷衍了,就算不知道他心中有什么过不去的伤痛,看到他这副模样,何灵还是想给他一些温暖。

陈晓峰递过一只酒杯给何灵,“媳妇儿,我看你酒量还不错呢。”

何灵点头,“是啊,这酒似乎劲头不大呢。”

陈晓峰笑着说,“媳妇儿,以后你一定是个大酒鬼。”

左手牵过何灵的左手,右手举起酒杯,将杯子与何灵手中酒杯碰了一下,挽过何灵的手臂,

忽然笑道,“按说咱们不该用这酒杯来饮交杯酒的。”

何灵顺口接话,“那该用什么?”

“用瓢。”

何灵满头黑线,“我酒量再好也没那么贪杯,不对,贪瓢。”

“合卺而醑,合卺,是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醑,原本就是用瓢的。”

何灵笑道,“你都从哪儿看的这些东西啊?我怎么从来不知呢?”

陈晓峰摇头一笑,“不学无术!”

何灵一瞪眼,“喝酒了!”胳膊一拉,硬将陈晓峰拉到自己脸边。

陈晓峰轻笑一声,“共饮合卺酒,你我已结永好,从此合二为一同甘共苦了。”

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交杯酒,何灵问陈晓峰,“你还想做些什么规矩没?”

陈晓峰挑挑眉毛,“洞房?”

何灵白了他一眼,“屁嘞,说好不洞房的,换一个。”

陈晓峰又倒了一杯酒,“那咱们不醉不归?”

“你有没有点正形的?咱们现在已经到家了。”

“嘿嘿,媳妇儿,你说的这话真是特别好,已经到家了。”

“既然我说得特别好,既然没什么特别的事,那咱们是不是该聊点别的了?”

“媳妇儿,今个儿是大喜之日,你能不能不谈公事?咱们就不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一下?”

“不能!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你揭了盖头喝了交杯,我想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的。”

“行行行,赶紧的。真是的,你怎么就没一点女人的浪漫呢?难道我长得不够标致?难道我不够浪漫?难道我不够深情?”

“打住!你知道我心里那么多疑惑,你怎么不想着跟我解忧排难的,总想着花前月下呢?”

“好了,你想问什么嘛?问他们为什么同意你嫁给我?这么明显的事,你怎么看不出来?不想你在江宁呗。”

“为什么不想我在江宁呢?”

“你做人做事这么死心眼。有些事吧,做了是应该的,可是你会伤心难过;不做吧,咱们肯定讨不了好,你说该怎么办?你以为他们是要防备你啊,你知足吧,他们是想保护你。依我说啊,他们也太小看你了,就该让你多摔打摔打。多经历些事,你就会明白的,一边说你是温室小花,一边又想保护你,一边又相信你是什么天选之人。他们做事,也是不清不楚的。”

何灵皱起眉头,“他们要做什么?”

陈晓峰喝完一杯酒,拉着何灵坐到床边,“保护马青山啊。”说完往后一倒,“媳妇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灵拍了陈晓峰一下,“保护马青山需要把我支开吗?”

“需要啊。你可知道为什么朱幼安同意我娶你?你可知道赵胜去了哪里?连你的婚礼他都没有回来?”

“对,胜哥哪儿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而且我是他小姨子啊,平时那么疼爱我的,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回来?”

陈晓峰翻了个身,手托着腮帮子,“媳妇儿,你问问题都不会问。”

“那该怎么问?”

“你得先问问我是什么身份。”

“莫衍璋,朝廷四品官员啊,负责你到底负责些什么事呢?怎么看你一天天这么闲啊?”

“对啦,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这个小小的四品官员为什么能够常年这么四处游荡,偏偏没人弹劾我指责我?为什么马青山每次将我奉为座上宾,为什么他肯听了朱幼安的话同意你娶了我?”

“快说快说。”

“傻媳妇儿!你头先不是说了吗,我每次拿的身份都很好,就是你们的包打听小灵通,那你再想想马青山为什么对我这么倚重?”

“你给他传消息?”

陈晓峰伸长胳膊想弹一下何灵的鼻子,太远了够不着,“媳妇儿,鼻子凑过来给我弹一下。”

何灵又拍了他一下,“快说正事。”

“那马青山一介文官,几十年来一直没有自己的军队,孑然一身来到江宁,如入龙潭虎穴,这明显是羊入虎口嘛。不过,你看看马青山这些年的动作,他可是胆小怕死之人?别的不说,单说几件大事,减漕运动、减定浮收、两淮盐法、投身河工,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当年你们逃难是为的什么?”

“而且这马青山虽然重视水利,又不会好大喜功,不做面子工程、无用工程,你说说这样的人,咱们该不该护着他。”

“咦,我还没想到马青山这么清廉正气呢。”

“所以啊,咱们要保护他,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是梦主,更因为他确实是一个正气之人。你亲眼看到那么多老百姓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你就该知道马青山做的这些可不只是为了慈禧太后一句话而已,他是真的在做实事。”

“等一下,我知道马青山是个好人,可是,这跟我离开江宁有什么关系?这跟把我嫁给你有什么关系?这跟赵胜离开江宁有什么关系?”

陈晓峰点点头,“很对,你这个反应提醒了我,以后的梦境千万不要给你选这种官场斗争类的,你太不擅长了。”

“我是不擅长也不关心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什么身份,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以你为节点?”

“媳妇儿,你终于明白了那么一丢丢啊?没错了,所有的事都以我为节点,那是因为我是双面间谍。是不是很cool?双面间谍哦。”

“那双面?马青山和谁的?”

“傻了吧。谁想刺杀马青山,难道是慈禧太后啊?肯定是湘军集团啊。”

“哦,你是曾国藩的人。”

“不是曾国藩的人,是曾国荃的人。不过也一样,他们几兄弟,明面上有区别,实际上不都是唯湘军为重吗?”

“你既然是曾国藩的人,那你还帮马青山?你不怕曾国藩他们对付你?”

“所以说我是双面间谍啊。”

“马青山能被慈禧太后挑中接任两江总督,上任后那么大动作,你说他哪儿来的胆子哪儿来的能量呢?他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支持?朝廷裁了数万湘军,这些当初烧杀掳掠跟土匪似的湘军官兵去了哪儿?为什么这些年路上劫道的人那么多?不就是当初裁下来的湘军官兵吗?”

“他们无恶不作简直已经成为地方一害了,裁下后就变成了地方上的黑势力,与湘军、官府勾结,无恶不作,给社会带来不稳。马青山一介文官,嫌自己命太长了,镇压了一批地方黑势力,打击了湘军的‘地方别动队’。你说,他哪儿来的那么大能耐?”

“是啊,他怎么那么大胆子呢?”

“曾国藩也想知道啊。你说他刺杀一个马青山容易,可是马青山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支持,肯定得弄清楚啊。所以呢,我表明上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四品官员,实际上我到处晃荡这些年,给曾国荃提供了不少消息呢。”

“你个叛徒!”

“媳妇儿,你怎么说话呢?我明摆着跟你说吧,我做的这事,就算不是我,也有旁人做。与其让我们不知道的人暗中做了这事,还不如我来呢。不然你以为马青山为什么那么倚重我?他知道我是曾国荃的人,我给了他多少消息?不然这些年针对他的刺杀、暗杀还少吗?你以为就单单赵胜救了他那一次吗?若不是我事先给了他消息,这个梦早就结束了好吧。你还怪我,我都说了我是双面间谍,哪儿有这么坚贞不屈的双面间谍啊?”

“好吧,算你说得有道理。”

“不行,你得认真给我道歉,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职业道德了。”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陈晓峰你最棒了,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为我们能够保护马青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还差不多。还有啊,说到赵胜,他已经被曾国荃接触过了。”

“胜哥被曾国荃接触过了?什么意思?他要背叛马青山啊?”

“其实也不是他要背叛马青山,其实他当年就是被裁下来的湘军。当年你们逃亡路上,他不是救了你和丽娘嘛,你不想想为什么他就那么好心在那一路上保护难民啊?后来为什么他能进了城遇到小海,想一想吧。他原本就是地上黑势力一员,只不过他本质不坏,还肯见义勇为。说起来,赵胜小节是不亏,大义却缺失了。”

“胜哥胜哥不是这样的人啊。那马青山知不知道?他他还跟赵胜结拜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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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2

陈晓峰斜了何灵一眼,“所以说嘛,他们把你支走是对的。你只单凭自己对赵胜的了解来判断,平白地就以为他一定是个好人。可是,这世界上的人,不能单单以好和坏来衡量,人性是很复杂的。”

“赵胜他怎么了?我看他在赵府中,对丽娘对我都是极好的。”

“对啊,赵胜小节不亏,而且我说了,他本质不坏又热心肠肯见义勇为,只不过他出身湘军,跟错了人。如果他一开始就跟着马青山,一定是个顶天立地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他做了什么了?怎么这么说他呢?”

“他还没做什么,只不过这些年马青山对他这样的悉心照拂,到底是没让他改掉自己身上湘军留下的痕迹。而且”

“什么?”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

“方丽娘是无法生育的。”

何灵沉默了,那时候在宜春楼丽娘身体底子被弄坏了,何灵以为后来的调养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谁曾想到到底还是受了影响。

“谁知道呢?他们现在才多少年?丽娘丽娘年纪又是很大,过得几年,总会有孩子的。胜哥,胜哥对丽娘很好的。”

“所以说啊,这就是人性复杂的地方。方丽娘到底是从勾栏里出来的女子你瞪我干嘛,这是梦中人的身份,发生过的事没办法当做没发生啊。”

何灵低下头,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啊,如果如果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怪自己啊。

“媳妇儿,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件事是注定要发生的。我早跟你说过了,你们逃亡那一路,别说是骆城了,沿途没有任何一个城会给你们开门。若不是你那场病让方丽娘机缘巧合将自己卖进了勾栏,你们过了溧河也是一个死。只不过一个是有尊严地饿死,一个是屈辱地活下来。”

“丽娘一定是愿意有尊严地死去。”

“媳妇儿,你没吃过苦,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你别看我,你们逃亡这一路,方丽娘还算对得起你的,你说说你吃了多少苦?她多护犊子一个人啊,你说你虽然缺衣少食,但是有没有到吃观音土的地步?有没有到喝方丽娘的血吊命的地步?没有吧。”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一定受不了某些侮辱,若是遇到那些侮辱,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是,一个人坦然赴死很容易,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人。若是还有我们在乎的人呢?如果你卑微地活着,就能让你爱的人活下来,你还会不会争着去死?”

何灵看向陈晓峰,哑然。

“所以啊,丽娘一定不会有尊严地死去,她一定会在愧疚和后悔中死去。她为什么肯卖了自己,既是因为你那一场病,也是知道当时情势的紧急了。你们总是说进了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前提是你们能进得了城。骆城守卫为什么敢当场射杀逃亡的难民,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上奏朝廷吗?你那些年在骆城万合楼,见过的客人也算有头有脸的,可听说因射杀难民一事有谁遭了弹劾的吗?没有吧。”

“那时候你们原本就已经穷途末路了,唯一支撑你们的,不过是过了溧河能够进哪一个城,求一个安稳的生活。方丽娘没跟你们说,那是因为那时候你们还小,她不敢跟你们分析严峻的情势。事实就是,以你们身上带着那两张饼,你们连溧河都不一定能走到,更不要说走到哪一座愿意接纳你们的城了。”

“方丽娘之所以愿意卖了自己,一方面是你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另一方面也是知道你们无论如何也没有逃生之路了的。她是不肯卖自己的,不过你那场病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理由,你们都没得选择。实际上,就算没有那一场病,卖身进城也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们都不想死的话。”

“媳妇儿,你们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作了唯一的一个选择,现在你无须自责。人各有命,怪不得旁人的。方丽娘,她是个好心人,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可是,卖身进勾栏,你总不能给客人表演绣花吧?你总不能给客人表演重情重义吧?那些来往的客人,想要的只是动物最基本的满足。其实万爷对方丽娘已经算客气的了,至于燕姐说实话,若不是你展露了你的那些本事,万爷迟早也会厌烦了方丽娘的。万爷原本就是靠这一招让勾栏的姑娘们就范的,只不过那时候对方丽娘有些兴趣,没亲自动手罢了。你后来难道没看到燕姐所说的都是事实吗?那些万爷失了兴趣的姑娘,若是没有一点看得过眼的技艺,谁不是被万爷燕姐”

陈晓峰说的是事实,勾栏中哪里讲什么情义?

“你总是说方丽娘救了你,方丽娘为了你才遭了这样的难。说到底,到底谁为了谁遭难,到底谁救了谁,怎么说得清楚呢?方丽娘是个好人,可是这兵荒马乱天灾人祸的,多少好人能得好报啊?说起来,方丽娘也算因为自己的好心得了好报的。她是唯一一个能从宜春楼到万合楼的姑娘吧?她在万合楼从不卖身,也是因为你吧?”

“陈晓峰,你怎么说得一切都好像交易一样。”

“不是交易,而是互为因果,不是谁单方面付出或者单方面受益。方丽娘好心护着你,才能打动劫道的赵胜。若没有你,若没有赵胜,方丽娘过不了骆城就能被饿死。说阴差阳错也好,说好心好报也好,方丽娘付出了也得到了。你不必总是因此而耿耿于怀,这是每个人的命,更是每个人的运。我们总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你想过没有,命运其实在每一个转折点都给了我们至少三个选择,上中下。我们一定会根据自己当时的心境选择一条对我们来说最好的路,可是我们总是怀疑这条路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总是说造化弄人,命运所迫。其实命运从来都没有逼迫我们,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命运,它只是理性而冷漠地将几个选择放在我们面前,所有的路都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而真正让我们后悔的,是时光。我们总是说时光是温柔的,能够抚平我们心底的伤痛。所有无法接受的苦难和伤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平复下来。”

“可是,时光也是残忍的。时光给了我们时间去见证我们当初选择的路,可是它没有给我们时间去重新选择当初的路。为什么我们总是想要有后悔药,因为我们以为有了后悔药,就能够回到当初那个时间点,让我们能够重新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陈晓峰轻笑了一笑,“其实,就算回到过去,我们依然会选择一样的路。我们总是喜欢割裂地看待如今的我们,事实上,我们的每一个昨天成就了今天的我们;我们的每一个今天又塑造了明天的我们。没有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遇到的那些人,又怎么会成为我们自己呢?”

何灵从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放荡不羁的陈晓峰会有如此深沉的一面。但是细细想想,他说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呢?

“陈晓峰”

“哎呀,看我说这些干嘛,一点都没意思。”

“陈晓峰,若是我们无法改变命运,为什么我们还要努力?如果我们注定了无法离开迷途,为什么我们还要努力在一个个梦境中获取能量呢?难道最后不会让我们失望吗?如果我真是天选之人,那我是不是不努力就可以走出迷途?”

陈晓峰摇摇头,“命运给了我们至少三条路,上、中、下。至于我们选择哪一条路,也是看我们自己的了。虽然说了你是天选之人,也许这是你的三条路中最好的一条。你若努力拼搏,不过是最终达到了命运给你的这条路。若是你什么都不做,那说明你根本就没有选这条路,命运已经被你自己改变了。所以,我们努力,并不是为了改变命运,而是达到命运给我们的上限。”

何灵反复思考陈晓峰的话。

陈晓峰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媳妇儿,你相公我还是很有思想很有深度的吧?哎呀,你看看你,跟你说正事,你一个劲地打岔干嘛呢?你还要不要继续听了?”

何灵暂时抛开其他想法,“你继续说。”

“方丽娘在勾栏里坏了身子,其实也不是在勾栏里才坏了身子的。你们逃亡那一路上,她自己舍不得吃喝,能省就省,就为了多给你们留一口粮食,那时候底子就已经坏了的。后来再经过勾栏里那些事,她身子恢复不过来了。”

“赵胜对她极好,那是因为真心喜欢她,不然以赵胜的身份,断断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

何灵不服气,“不一定,你不也一样娶了我。”

“你是不是傻?你跟方丽娘是一样的吗?况且了,赵胜对方丽娘是什么样的,你能不知道?那哪儿是娶个媳妇儿进门了,根本就是请了一尊佛进家好吧?跟养个祖宗似的。”

这倒是实话,赵胜对方丽娘确实是十分宠爱,宠爱到周围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连带着自己都对赵胜耀武扬威的。

“赵胜对丽娘这么好,他们有没有孩子又如何呢?没有孩子就这么过了呗,这还能拿来说事吗?”

“傻媳妇儿,人都是复杂的。你要说赵胜对方丽娘不好,只怕江宁府没一个人同意。可是,你要说赵胜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江宁府也没一个人相信的,包括赵胜他自己。”

“可是,就为了这个,赵胜就能背叛丽娘?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三?”

“看你说的这话,你要知道,现在是清朝,清末也是清朝,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好吧。什么叫养小三?”

“呸!你当我不懂中国法制史呢?咱们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三妻四妾之说,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哪里来的三妻?”

“对啊,你自己都知道咱们有‘七出三不去’。‘无子’算不算七出之一?‘恶疾’算不算七出之一?你不要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去考虑古人好不好?赵胜都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他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不为过,他是个古代人。他能对方丽娘如此宠溺,已经是非常罕见的好男人了好吗?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听的?”

“好好好,你说你说。”

“真是的。听个故事都不认真,还这么打岔,太没耐心了吧。方丽娘自己也知道她无法生育的,可是赵胜实在宠爱的她,她也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但是她应该是知道赵胜想要个孩子的,所以有时候,她有些放任或者放纵赵胜的行为。”

“什么意思?”

“好吧,那我就跟你透个底吧。赵胜,他现在有孩子了的,自然不是方丽娘生的。原先赵胜想要孩子的想法,不过是自己私底下想想。可是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赵胜被曾国荃接触过了,其实赵胜也有点冤,他那时并不知道那人是曾国荃的人。而且,他也算是着了道了。一个莽夫,长期在外公务,妻子又不在身边,猛然间有一个温香软玉地解语花在身边出现”

“这就是他背叛丽娘的理由?”

“媳妇儿,你急什么呢?不是说了吗,这是古人,这是古人,他们的思维方式跟咱们不一样的。而且,酒后乱性的事,总是听过吧?”

“屁嘞,背叛就是背叛,自己想就是自己想,怪到喝酒头上去。咱俩现在也喝了不少酒,你怎么就不乱?我怎么就不乱?”

“媳妇儿,你想我乱?”陈晓峰挑了挑眉毛,“你如果想,我可以配合你的。”

“滚一边儿去,继续说。”

“那女子怎么能在他身边出现的、怎么能跟他越走越近、怎么最后跟他就滚了床单,他肯定是没想到的。以他那莽夫的性格来看,还只觉得就是那女子喜欢他勇猛无敌,刚好自己又没有孩子,若是这女子生下一儿半女,丽娘不嫌弃就将她收入房中了。如果丽娘嫌弃”

“如果丽娘嫌弃呢?他是不是就先养在外面?回江宁就跟丽娘过,在外面就跟这女子过,他倒是会享齐人之福啊。”

“你要不要听的?要不要我说正事了?如果丽娘嫌弃,他就抱了孩子回来,跟丽娘一心一意过日子。原本他想得倒是挺好的,如果那女子不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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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3

“那女子……那女子是曾国荃的人?”

“不管她藏得多深,我都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挖出来,更何况,他们这关系也不深。那女子是曾国荃的人,自然是带了目的接近赵胜的。初时赵胜不知,不过这么长时间,现在应该知道了。”

“那……丽娘知道吗?她知道赵胜在外面的事吗?”

“一个如此宠溺老婆的人,居然能够大半年不回家,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换了是你,你会不会觉得异常?”

“丽娘知道了?”

“知道了。”

“可是,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过呢?”

“方丽娘……她倒真是个传统的女子,虽然赵胜宠溺她,但不能生育始终是她心中难以逾越的一道坎。你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很泼辣的样子,真的遇到事,她反倒没了主意。或者说,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这主意我们不知道。不过,从她那么淡定地瞒着你,没让你看出半点端倪,她倒是真的挺心疼赵胜的。”

“赵胜……他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他打算怎么给丽娘交代?瞒了这么久,难道他打算一直回避?”

“男孩儿。那女子既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又给赵胜生了个儿子,这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打算怎样?”

“原本赵胜是该留在马青山身边的,那女子应该是给了他什么任务吧。赵胜到底是被他们说服了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刺杀马青山。马青山将他调离江宁,本来还说是暂时替他去守一下,谁知道让人钻了这个空子。”

“马青山也知道了?”

“知道了,赵胜那莽夫,他倒是想瞒的,也要他瞒得住啊。连方丽娘都瞒不住,又怎么瞒得住马青山。要说谁不知道,现在就你不知道了。”

“张文海也知道了?”

“他那么聪明,应该也是知道了的。”

“你刚才说,让人钻了空子,那他们现在到底打算如何?马青山又打算如何?”

“那女子也不知道怎么跟赵胜说的,赵胜现在竟然同意给曾国荃等人提供马青山的消息。曾国藩当年截留的那笔银子,马青山是有了些眉目了的。不过,我倒是不曾将这消息传过去的,那赵胜……”

“这件事赵胜知道的?”

“那时候马青山把他当兄弟一般看待,当时马青山没有自己的得力助手,想着赵胜和张文海到底是救过自己的兄弟,有些事自然是交给他们二人更放心些,那时候他怎么会知道要防备赵胜呢?”

“那曾国荃他们现在打算怎样?”

“我出来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不过,现在赵胜应该已经得到命令了,原本是要赵胜也做内应的。但是赵胜自己倒想了个办法,兄弟反目。”

“他难道要跟马青山反目成仇?”

“他是不肯,那女子一定要啊。”

“他就这么听那女人的?怎么他怕老婆还怕成瘾了,不是说跟那女人只是要个孩子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听那女人的话,连自己老婆、兄长都不要了?”

“赵胜虽然是一介莽夫,但他只是行事鲁莽,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其实从现在来看,兄弟反目可能是他保护马青山的一个办法。如果他不与马青山决裂,只怕迟早真要背叛马青山了。”

“那他跟马青山背叛就没事了?还是曾国荃他们就肯放过他们兄弟二人?”

“不可能啊。赵胜手上拿了马青山那么多内幕,若是他彻底反水真正背叛马青山,只怕不是太平军那笔银子能了结的了。”

“那马青山怎么想的?”

“他不可能让赵胜流落在外,更不可能让赵胜归顺了曾国荃,那不是相当于将自己这些年辛苦调查的结果拱手让给曾国荃,还将自己的老底透了个光?我是不知道马青山到底给赵胜透了多少底,不过从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赵胜彻底归顺之日,也是马青山灭亡之日了。那时候只怕不用想着刺杀他了,慈禧太后就饶不了他。这样看起来,马青山横竖都是个死了。”

“所以,马青山特意着我先去找赵胜刺探一下消息,毕竟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赵胜真的想要归顺了曾国荃……”

“那怎么办呢?”

“只怕兄弟反目要成真了。”

“马青山要杀了赵胜?赵胜是不精明,但是他不笨的,他自然知道这条路该怎么选的。更何况,马青山是他兄长,这么多年,他们难道一点感情都没了吗?我觉得赵胜不会真正归顺的。对了,你什么时候走?还有,你倒是走了,我怎么办?”

陈晓峰偏着头贼兮兮地笑了,“本来呢,你新娶进门的媳妇儿,我该调教一下你,让你知道下莫府的规矩,也该着你伺候一下莫家娘亲。不过呢……”

“你好意思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既嫁从夫,你若是对我有什么请求,最好乖乖说些甜言蜜语来给我听听。不然,你就重新开始一段做人儿媳妇儿的大宅生活吧。反正你之前有过失败的宫斗经验,宅斗的话,莫府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人际关系。我有个娘亲,还有两个姨娘,有一个兄长、三个妹妹……”

听到这里,何灵已经举手投降了,“好了好了,别说了。你既然都知道我宫斗失败了,宅斗我也未见得能胜出。我再也不想过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了,我投降。”

陈晓峰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灵,“那你得说点好听的给我听了。”

“陈少爷、陈公子,你这样英明神武的大英雄,身边总得有个侍卫看起来才威风啊,就让小的给你鞍前马后任你驱使吧。”

陈晓峰叹了口气,“就你这样的,现实里居然也能结婚?什么样的男人能娶你啊?无趣得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好听的啊?”

“差不多行了,不要得寸进尺。

陈晓峰眼睛一横,“再说一遍?莫家还有许多侄儿、侄女什么的,常常到莫家小住半年。莫家主母十分喜爱这些侄儿、侄女的。这些孩儿吧,正是踢猫打狗踹小孩儿的年龄,十分活泼可爱。”

何灵立刻怂了,“哥哥你示范一个?”

“撒娇都不会的女人,真是的。你就不会软软地说两句好话,晓峰哥哥,奴家与你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时候,你怎么就忍心扔下我一个人去了这么远。你就不怕我晚上一个人睡不着?你就不担心我想你恋你舍不得你?”

何灵本能地作势呕吐,被陈晓峰横了一眼,立刻又怂了,“晓峰哥哥,我和你才刚成亲啊,你就这么走了,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啊?”

陈晓峰听了何灵偷工减料的版本,“噗呲”一声笑了,“还真是个不会撒娇的,算了,这次姑且饶过你。你要记住了,以后要会说话,否则……”

“知道知道,晓峰哥哥最好了,怎么会舍得将我扔下呢。”

“行了,你说的这些话……真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等过这几日,我得送个你的替身回家,不然怎么让你跟着我在外面抛头露面?怎么说也是拜过天地成了亲的媳妇儿,你倒是不要紧哦,我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何灵当作没听到他的其他话,只记住跟着陈晓峰去外面抛头露面的话,“陈晓峰,你武功那么高,是不是顺便教教我?我要是跟着你行走江湖,拳脚功夫这么差,不是很丢你的脸?”

“你原本就丢我的脸,何止拳脚功夫啊。还有,你叫我什么来着?”

“晓峰哥哥,这一路上,你可以教我点功夫不?”

“那得看你有没有悟性了,被朱幼安、韦远那两个闷葫芦教过的,一般都会染上他们的傻气,不好教的。”

当天晚上,陈晓峰和何灵“毫无芥蒂地”躺在了一张床上。

原本何灵是很不愿意陈晓峰跟他躺在一起的,但陈晓峰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她的平板身材和幼齿长相,并且强烈地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特殊嗜好。要不是看在何灵可怜的份上,早就在地上丢一张席子让她睡地铺了。

恼羞成怒的何灵又动了一次手,果然没有占到任何一点便宜,反而被陈晓峰直接扔上了床,挤到了角落里。

何灵睡觉很老实,陈晓峰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原本何灵还想抵抗一番,最后不知怎么就被陈晓峰两记老拳、一个睡梦脚踹下了床,不仅真的睡到了地上,脸上还带了两个乌青印记。

第二天陈晓峰十分无辜地表示,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实在不习惯身边有人。至于为什么要拳打脚踢何灵,完全是做了个梦,梦中抓了个贼而已。

穿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何灵反而觉得挺轻松自如的。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有太多的束缚,哪有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好啊。

陈晓峰也换了一身低调的商人装扮,身边跟着何灵这个瘦小的小厮看起来还真是低调得很。

何灵跟着陈晓峰终于得了机会看到二百年前的中国,又新鲜又感慨,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出行啊,一路上偷偷感谢了陈晓峰上百次。

一路辗转到了绥安县,陈晓峰才将身上的低调衣裳又换了,这一次都他们换成了稍微光鲜一点的装扮。

陈晓峰包了客栈一间客房,天天在客栈二楼喝茶度日。

这里能听得美娇娘软绵绵的小曲儿,吃着绥安县的各色小吃,看着几乎半个绥安县的老百姓从脚下来来往往,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何灵完全把这次探访赵胜之行当成了休闲度假之旅。

何灵问过两次陈晓峰,为什么不去赵胜的宅子打探消息,天天在客栈看什么呢?

赵胜得了儿子,现在又急于想跟马青山决裂,哪里来的闲工夫到处逛?

根本就不可能遇见他的啊。

陈晓峰将蜜饯当成武器弹了何灵两下,摇头轻叹一声,“早让你不要跟着朱幼安、韦远学了,果然还是学笨了。”

把何灵噎得气结,干脆不管了,暂时把自己当成米虫天天饱食终日。

还没等她当够米虫,何灵终于注意到陈晓峰似乎暗中派遣了人打探消息,因为隔两日总有好几个不同装扮高矮身形差不多的人跟陈晓峰搭讪。

每次搭完讪,陈晓峰总是会消失片刻。

但是自己成日里跟陈晓峰在一起,他到底什么时候散了人下去大滩消息的,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既然是打探消息的,为什么瞒着自己?现在两人不是一条船上的吗?

这一天,陈晓峰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在房中躺一躺,何灵还是坚持守在客栈二楼看绥安县老百姓来来往往。

这一看,何灵发现了异常,她注意到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粗布短打衣裳的男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抬头看自己。

可是,绥安县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虽然自己天天守在这里听曲儿混日子,但是真的没有任何价值。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样打量自己?

原本何灵以为是赵胜,可是她实在太熟悉赵胜的体貌特征了,别说只是戴了顶帽子,就是他男扮女装何灵也能从背影和走路的姿势上认出来。

此人不是赵胜。

绥安县里,何灵只知道赵胜一个熟人,就算有人认识自己,那也该是赵胜。

可是从这人的行为特征来看,他大概是认出了自己的。

这会是谁?要不要给陈晓峰说一下?他认识的人多,应该会知道的。

或者这是来找陈晓峰的?

这么一想,何灵也不听曲儿了,转身就往房间跑去。

一把推开房门,“晓峰哥哥,你快来看看。”

陈晓峰不在房内。

何灵愣了一会儿才终于肯相信,这个鸡贼的陈晓峰丢下自己单独行动了。

陈晓峰去了哪儿?是不是去找赵胜了?

他为什么丢下自己呢?谁来了?朱幼安还是韦远?

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还有,刚才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来找陈晓峰的,他真的认出了自己。

何灵仔细想了想男人的身形特征,不是朱幼安也不是韦远,肯定不是梦中人。

那这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马青山?

看着也不像啊。

虽然何灵跟马青山不太熟悉,但是第一次在万合楼看到马青山的时候他就戴了顶帽子。

后来在校场又多次见到他,何灵非常确定那个人也不是马青山。

难道是曾国荃的人?自己和陈晓峰已经暴露了?

得想办法通知陈晓峰,曾国荃已经怀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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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4

何灵仔细回想了这些天陈晓峰收到的各种消息,推测了一下赵胜应该是在城西的某个小院里。

今日陈晓峰瞒着自己,一定是又得了什么消息自己去了赵胜那里。

虽然自己没有武功身材瘦弱,但是据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绥安县城还是比较安全的。如果自己能够迅速地找到陈晓峰,把这消息给了他,说不定还真给他提供了些解决问题的新思路呢。

反正自己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倒是像个跑腿的小厮,除了楼下这个戴帽子的奇怪男人,应该没人会注意自己的,只要注意避开他就好了。

这么一想,何灵立刻感觉到自己行动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了,屋子里翻了顶帽子戴上,蹑手蹑脚地又上了二楼。

站在角落里看了半天,何灵发现那位戴着帽子穿着粗布短打衣裳的男人终于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冲着自己和陈晓峰来的。

看来自己二人在绥安县的行动有些惊着曾国荃等人了,那必须得用更隐秘的方式行动了。

何灵又等了好一会儿,跟小二打听了绥安县的大概路径,蹭到客栈后门小心地确认无人跟随这才一溜烟地朝着城西方向跑去。

虽然知道赵胜是在城西某处小院,但是真要找起来还真是异常困难的。

绥安县看起来不大,走起来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带着找人的目的来逛,还是有些辛苦的。

初时何灵还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前后观察才转弯,后来一想,自己这样也没人认识啊,而且大大方方地找别人更不怀疑自己呢。

索性一路问到了城西,到了城西何灵真不知道怎么找了,只好通过点兵点将的方式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

不过何灵的运气还是不怎么好,点兵点将三次才算找到疑似的小院。

回想起陈晓峰所说的那些话,何灵记住了赵胜的小院离河不远但又不靠近河边,从陈晓峰说过那家有一位脾气十分坏的老板娘开的臭豆腐店往北走两条小巷,再拐弯行过一户总有一只趴在屋檐顶上晒太阳的黑头白身肥猫的人家,这些特征都正确了。

接下里,两三个小院子,到底是哪一个呢?

何灵不敢轻举妄动,退回来坐在黑头白身肥猫人家门前,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何灵寻的这户人家。

可是,坐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任何人。

何灵忍不住又探头望了望,什么人都没有,而且更可恶的是,这些人家都不开门的吗?

也不知道赵胜和那女人在不在家,明明家中有个孩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声音呢?

看这样,陈晓峰应该不会是到这里了,那他去了哪儿呢?

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去看看赵胜的外室呢?

何灵想起了丽娘总是昂得高高的脸、总是咋咋呼呼催促自己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总是会给自己和赵胜无微不至关怀的唠叨……

她已经知道了赵胜在外面另有一个家,可是她仍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

丽娘终究还是个古代女子啊,即使是跟她患难与共的何灵,她也没有说出赵胜的消息让何灵担心。

还装作幸福的模样,天天追着自己操办婚事各种流程,那时候她心中应该是凄苦的吧。

自己也是太不仔细了,一个劲地闹着不愿意出嫁,却不知道丽娘还有别的为难事。

她若是知道自己就守在赵胜外室的门口,她会不会希望何灵去看看那女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生下的孩儿是什么模样?

陈晓峰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消息。

何灵知道自己不该去打草惊蛇,但是一想到丽娘这大半年内心的凄苦,又忍不住想要替丽娘一探究竟。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有这么大魅力让赵胜不顾丽娘伤心与否地做出这种事?

丽娘到底哪一点不如她呢?

一想到丽娘,何灵终于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裳,何灵从身上掏出些陈晓峰给自己买的小玩意儿,大概也只有菱花镜看起来像件商品了。

将其余的东西放回原处,手上握着菱花镜,何灵开始敲第一个小院的门,敲了一会儿,没人应答。

家里没人吧,应该不是这一家。

何灵又敲了第二个小院的门,也是敲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位老妇人慢悠悠地给自己开了门,“孩子,你有什么事?”

何灵身上还是小厮装扮,“老人家,我这里有一些上好的菱花镜,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老身一把年纪,这些东西须得是年轻女子才有用,我这里拿来没用了的。”

这也不是。

看来应该是最后这一个小院了。

何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怕,自己只是个推销小玩意儿的小商贩,不会引起她的注意的,就看她一眼,知道她什么模样就好。

何灵站在朴素的木门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举手敲门了。

也是过了许久,听到里面有个温软女子的声音,“谁啊?”

何灵赶紧喊了一声,“姐姐,且开一下门。”就是这里了。

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颀长满脸温柔的女子打开了门,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何灵仔细盯着女子看了一眼,若论相貌,其实她没有丽娘长得秀美啊。

小鼻子小眼睛小嘴,所有的五官都那么小还全挤在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真是一张紧凑型脸蛋啊。

脸上没有化妆,眉毛显得有些淡,眉间还有两颗痦子,其实她并不漂亮啊。

为什么呢?赵胜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呢?

女子也打量了一下何灵,虽然满眼狐疑,却还是温软地继续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有事?”

何灵赶紧递上菱花镜子,“姐姐,我这里有些精巧的菱花镜子、巧手木梳什么的,姐姐这样花容月貌的定是需要的。”

女子接过菱花镜看了看,柔声笑道,“你这菱花镜倒确实精巧,木梳呢?你既然走街串巷卖这些东西,你的货箱呢?让我看一眼也是好的。”

何灵哪里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女子问倒了,“姐姐,今日我只是拿个样品给你们瞧瞧,若是你们还有兴趣,那我明日自然将货箱都挑了来,任姐姐选个高兴。”

女子向何灵粲然一笑,这一笑,原本寡淡的脸直如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何灵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可是用这笑勾引了赵胜?

女子温温柔柔地说,“如此甚好,那小兄弟明日将货都担来让姐姐好好瞧一瞧,看你这菱花镜的手艺,想来其他东西也是精巧的。小兄弟走了这许多路吧,要不要进来喝一杯水?”

何灵大概知道赵胜为什么会挑选她了,大概是如今丽娘身上没有的温柔劲。

“今日确实走了许多路,如果能向姐姐讨一杯水,那真是太好了。”

女子将门让开,将何灵迎了进来,娉婷多姿地往回走,她身上明明是最不起眼的布衣裙衫,可是穿在她身上,配着她说话走路的姿势,竟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良家女子。

何灵在心底赶紧否认起来,她明明知道赵胜有妻子,还想尽办法去接近他勾引他,现在还引得赵胜要跟马青山决裂,要远离丽娘在外面过日子,哪里是个安分守己的良家女子?

分明就是个狐狸精。

看人不能只看表明的,说不定她这温温柔柔的模样下有怎样的心机呢。

“姐姐,你这小院子打理得十分整齐,你一个人住吗?家中可有其他亲人?”

“小兄弟夸奖了,左右闲着无事,那自然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我家官人此时去办公务了,只怕再过得片刻就会回转了的。”

赵胜要回来?那自己要不要等着呢?自己找个什么理由在他们家等着呢?

如果这样一直等,她会不会发现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

何灵接过女子递来的碗,“咕嘟咕嘟”喝了两碗水。

“小兄弟,记得明日将你货箱挑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何灵很无奈地退了出来,她还是不想打草惊蛇。

不过,到底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这个女子……唉,何灵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尤其是赵胜这样的莽夫,平日里在家被丽娘管束得确实有些狠了,这样温柔的女人对他来说确实是有杀伤力的。

何灵退回到巷口又坐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来这小院子。

赵胜没回来,陈晓峰也没来。

看来,陈晓峰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既然通知不到他,只好先回客栈了。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若是让赵胜外室看见了,这蛇不惊都要惊了。

百无聊赖地回到客栈,一切就像没有变化一样。

何灵又坐在二楼磕起了瓜子,似乎自己根本就没有出过门。何灵一个人吃了晚餐,又在二楼坐了好久,终于死心回房了。

这个陈晓峰,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给自己。

那自己跟着到绥安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晓峰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何灵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有大收获,可是他居然不带着自己,真是太可恶了。

冷着脸哼了一声,“你今天去哪儿躺了一天?”

陈晓峰没有回答何灵的话,反而追问何灵,“媳妇儿,你今天出门了?”

何灵理所当然地说,“你今天明明就是出门了,为什么不叫上我?我找你去了。”

陈晓峰叹气,“你找我怎么找到赵胜家去了?你看到了什么?”

何灵很确定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赵胜家去了?”

“那天你问我消息问得那么清楚,周围有些什么特征都记下来了,肯定是去找那女子去了。”

“嗯。”

“傻媳妇儿。”

“怎么了?你都还没说你今天到底去了哪儿呢,我这不是找不到你吗。”

“傻媳妇儿,你说你去找赵胜家,知道住哪儿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要进门去看那女子呢?”

“你怎么知道我进了门?”

“以你做事的风格,以你对方丽娘的感情,你多半会进门看那女子什么模样的,说不定还在心中将那女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吧。”

“那女子……那女子……唉。”

“傻媳妇儿,你去惊了她干嘛?”

“我没惊她啊,我只说了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有些精巧的小玩意想卖给她。”

“傻瓜,她没揭穿你,你真当自己伪装得好啊?她既然能让我们找到,自然那地方不是什么秘密了。她守在家中,不过想想看看都有些什么人与赵胜有联系。你看她那副模样,一定以为她是位寻常女子吧?傻媳妇儿,寻常女子怎么能让曾国荃挑中来色诱赵胜,还能逼得赵胜要跟马青山决裂呢?”

“那……那我们真的暴露了?”

“你今日那一趟……说暴露吧,也是暴露了,说不是吧,也算不上。反正你去不去,他们总算会想到我这里的。”

“对了,陈晓峰,我们真的暴露了。今天你没在,我发现有人在跟踪观察我们。”

“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戴着一顶帽子,我看不见他的模样,不过应该是个手脚利索的人。”

“傻媳妇儿,你看看你这话,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你去找赵胜那女子,还不如好好看看你说的这人呢。”

“陈晓峰,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媳妇儿,咱们这个梦,只怕要按历史发展了。梦主倒是想着要保住马青山,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只怕……”

“怎么了?你又查到了什么?”

“你猜我今日为什么丢下你出门了?大胆一点猜,绝对是你想不到的。我估计,连朱幼安、韦远他们也想不到。”

“赵胜出卖马青山了?他到底还是要跟马青山彻底决裂了?所以,他要把消息卖给曾国荃了?”

“这个暂时不知道,不过……你再猜,猜离谱一点也没关系的。”

“马青山投靠曾国藩了?”

陈晓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何灵,“我让你猜离谱一点,也没说不让你跟着基本法走啊,你怎么……是够离谱的。”

何灵转了转眼珠子,“那女子是马青山的人?”

陈晓峰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别猜了吧,没一个对的。这样吧,给你个提示,你知道我今日看见谁了?”

绝对想不到的,离谱一点也没关系的……“曾国藩?”

陈晓峰闷了一会儿,“媳妇儿,你的脑洞真的有点大啊。我今日见着马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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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5

这消息实在出乎何灵的意料,马青山?

堂堂一个两江总督,素来都是公务缠身日理万机,他不是该在江宁府住持工作吗?怎么可能出现在绥安县城里?

“你确定是马青山?”

陈晓峰一脸嫌弃,“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既然说了那是马青山,肯定就是马青山啊?”

“他们多少人?可是走的正经官府程序?”

“嗯,这个问题还问得有点水平。如果他走正经县衙,那我何必这样神神秘秘让你猜呢?他一个人,而且……”

“乔装打扮了?”

“嗯,如果他不是梦主,如果不是我们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身上,可能我也不会注意到他。”

何灵低头思考了片刻,确定今日自己所见那人并不是马青山。再联想到刚才陈晓峰所说的话,曾国荃等人在赵胜外室处安插了眼线,一定是要找出私底下与赵胜联系之人。

他们是在等马青山?

他们是笃定马青山会来还是推测除了马青山一定会有其他人出现?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赵胜并没有背叛马青山!曾国荃他们这是给马青山下套了。”

陈晓峰看了看何灵,“你怎么知道?”

“陈晓峰,你先说说今日见马青山的情景。”

“昨天晚上我收到朱幼安的消息,说是马青山近日已经离开江宁府,让我们密切注意他的行踪。这一次,他居然连保镖朱幼安都没带,可见是私事,而且是极为私密的私事。”

“他们连去万合楼救丽娘这种私事都会带上朱幼安,可见一向是把朱幼安当心腹看待了的。这一次没带上朱幼安,他一个文官这样独自出行,实在是有违常理啊。他发现你没有?”

“我亲自跟踪人,若是让那人发现了,我也不用做这包打听的工作了,早在梦中死了千百次了。”

何灵白了他一眼,“你再怎么厉害能厉害过梦主?肯定你作弊了,是不是用梦境灵力了?”

陈晓峰诧异,“媳妇儿,你怎么忽然间变聪明了?”

“废话,我学武功的时候,朱幼安和韦远哥说了,不许我使用灵力,只能先打基础。这样想来,一定是因为若使用灵力,基本上相当于开作弊器了。要不是灵力有枯竭的时候,那不是谁都随便使用灵力了。你既然说得这样神秘,肯定是用灵力了。”

“嘿嘿,媳妇儿,我怎么有种感觉啊,你是不是装傻的?怎么有时候觉得你傻得没边儿,有时候又挺聪明的。”

“先别说其他的,你跟我说说马青山来的情况。”

“我算了一下日子,如果他的目标是赵胜,那么他一定会来绥安。既然他连朱幼安都没带,那就说明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我着人在赵胜可能出现的各处路口密切关注,若有生面孔,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可不就让我知道了。”

“陈晓峰,你是不是每次进一个梦境就先培植自己的情报系统?”

陈晓峰嬉皮笑脸,“媳妇儿,这样说没意思了啊,什么叫培植自己的情报系统啊?我这叫不打无把握之战。既然知道了,以后对我要好一点,总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那马青山原本是个一身书生气息的英武汉子,这一次竟然作了一个苦力脚夫的打扮。不仅满身粗野气息,连站立、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你别说,他打扮起来,可比你认真多了,你看看你这样子,稍微对你有点印象的都能认出你是谁。”

“他是不是去找了赵胜?”

“他倒是密切观察了赵胜,跟了赵胜大半天,但始终没与赵胜联系。”

“他还是怀疑赵胜了。陈晓峰,马青山除了你这个情报来源,是不是还有其他情报来源?”

“马青山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与其说我是他的情报来源,还不如说我是他的情报补充。虽然我与他合作这么多年,但是很多信息并不是我提供给他的,我也只是将曾国荃这边的有用信息提供给了他。”

“曾国荃是不是截获了他的情报系统?还是给他透露了假消息?”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作为梦主,如果能够多方获得信息,他自己更安全,我们也更容易走出梦境。”

“陈晓峰,马青山已经不相信赵胜了,这可怎么办?”

“信任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而信任的崩塌也许就是一个瞬间。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件导致了马青山对赵胜的怀疑,但是你说得对,马青山应该是不再相信赵胜了。”

“那他来找赵胜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来确保赵胜不会将他所查获的消息献给曾国荃吧。”

何灵忽然惊呼起来,“陈晓峰,走,我们走,赵胜有危险。”

陈晓峰脸色一变,“我们今日观察了他大半日,虽然他一直都在赵胜周围打转,但是他始终没接近赵胜。”

何灵一把将陈晓峰拉起,“陈晓峰,我们去看看赵胜,如果他……如果他有什么事,可能,可能情势要发生变化的。”

不等陈晓峰提示,何灵将灵力运行周身,“快,我们快一点。”

陈晓峰没见过何灵全力运行灵力的样子,猛一下看到竟然有些惊讶,“媳妇儿,你……”

何灵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回头再跟你解释,咱们赶紧去看看赵胜。”

现在何灵已经能够完全自如地运行灵力了,外人看来,只觉得何灵身上有一丝光感,若是换一件衣裳,或许连这一丝光感都感觉不到了。

陈晓峰不知道何灵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何灵这样毫不吝啬地运行灵力全速前进,陈晓峰也跟着何灵并肩疾行。

一边疾行,一边心中暗暗称赞,从她运行灵力的这幅模样来看,朱幼安他们的策略是对的。

她对灵力极有悟性,但却没有基本功底,如果她能将基本功底弥补了……也许她真是天选之人。

绥安县城并不大,两人不过片刻工夫就到了城西。

陈晓峰拉住何灵,“媳妇儿,赵胜这里被人密切监视着的。你今日已经来过一次,现在再出现一次,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若是我使用灵力,能否跟他们一战?”

“媳妇儿,你是不是傻?灵力如此珍贵,你怎么能用在这上面?你可知道灵力跟自己修炼的内力是不同的,一旦枯竭不会再生的。”

“那怎么办?”

“你在这里赏月,等我去去就回。还有一点,媳妇儿,虽然你现在灵力运行已属上乘,不过真正进入化境的使用方式……现在不是告诉你这些的时候。”

何灵自然知道自己并不如陈晓峰等人能够将灵力运行得更好,但现在确实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快去快回,如果赵胜有什么意外……”

“那咱们得赶回江宁了。”说完陈晓峰如一阵清风一般飘然而去。

月光如水,他一身玄黑动作又极为迅速,若不是何灵眼睛不眨地盯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竟然有人从身边飘过,只当刮起一阵微风而已。

何灵脑中一动,忽然悟到陈晓峰所说的运行化境之意了。

如果灵力运行得好,身上不应该被看出光感的,就像现在的陈晓峰,明明一身玄黑,可是竟然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光感。

看来自己还得再修炼修炼。

只得片刻,又一阵风刮过,陈晓峰回来了,“赵胜不在。”

何灵皱起眉头,“我们去马青山的落脚之处。”

陈晓峰拦住她,“没用,咱们得从赵胜的活动范围来找。”

可是找了许多地方,依然没有见到赵胜。

越找,两人越诧异,家中妻儿尚在等待,所有他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找到他。

他自己也是知道现在情势有多紧张的,马青山对他渐渐失了信任,这个时候他消失不见了,那不是说明他真的投奔了曾国荃?

现在连陈晓峰都皱起了眉头,“媳妇儿,这事大大的不妙了。”

“陈晓峰,赵胜……赵胜会不会被曾国荃带走了?”

“若是曾国荃将他带走,他又怎么会忍心将自己的孩儿留在这里当一枚棋子?曾国荃这是要让他当诱饵的,怎么可能将他藏起来?”

“马青山……陈晓峰,马青山独自一人出现在绥安县,真的没有其他人陪着他?或者暗中保护他?”

陈晓峰摇了摇头,“若是别的地方我还暂时无法确定,绥安县内我很确定,真的就是他一个人。”

“陈晓峰,咱们去看看马青山。找不着赵胜,找着马青山也是可以的。如果他还留在绥安县,那赵胜只是暂时藏匿了起来,若是……”

“若是马青山已经离开绥安县,只怕赵胜……”

两人又并肩飘行而去,不一会儿就飘到了一处农家小院。

何灵附耳问,“马青山可知道你已经察觉了他的踪影?”

“应该不知,我行事如此小心,他不会发现的。”

“你有没有留人盯着他?”

“媳妇儿,你现在是智商上线了啊,当然留人了。”

陈晓峰拉着何灵进了一户农家,何灵注意到这户农家只有一个老者在昏暗的豆油灯下抽着叶子烟,动作缓慢迟疑,让人觉得这老者已经风烛残年。

一看到陈晓峰进来,老者却利索地站起来打招呼,“陈少爷,你来了。”

陈晓峰果然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老者并没有叫他莫少爷。

“今天怎样?他人呢?”

何灵咳嗽了好几声,老者终于将烟斗放在鞋底敲了敲,“从黄昏时分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小院中并未出门。”

陈晓峰点点头,“星子他们呢?”

“他们一直盯着呢,那人确实不曾离开过小院半步。”

“继续盯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速速上报。”

站在农家小院外,陈晓峰笑着说,“媳妇儿,现在可以放心了吧。马青山还在,赵胜看来是知道马青山到绥安县了,找地方躲起来了。”

何灵点点头,“如果他们只是相互回避一下就好,咱们还有时间看看马青山到底想干什么。还有啊,他一个两江总督,离开江宁府难道没有什么交代?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陈晓峰握着何灵的手,“媳妇儿,咱们奔了这一晚上,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事。我的人留在这里,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何灵点点头,“回去吧,咱们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找人,也是不对的。既然马青山还在这里,曾国荃是不会动赵胜的。那赵胜肯定是安全的,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陈晓峰摸猫一样地摸着何灵的手,“媳妇儿,待会儿我教教你怎么运行灵力?”

何灵拍了一下陈晓峰的手,“不用,我自己已经悟出来了。”

“媳妇儿,看不出来啊,难道是我小瞧了你?”

何灵忽然叫了一声,“陈晓峰,你武功高强,你飘进去看看马青山到底在不在屋里。”

陈晓峰摇头,“媳妇儿啊,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情报系统啊。我这里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守着马青山,人人都说他未曾离开,那可就是未曾离开了的,你别吓唬自己了。”

何灵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推了陈晓峰一把,“陈晓峰,你去看看,你的武功比他们都高,我只相信你。”

陈晓峰笑了,“媳妇儿,不错啊,终于会说话了。你说这话我爱听,就算白白跑这一趟,我也愿意去的。”

知道马青山就在小院内并未离去,陈晓峰放下心来,也开始跟何灵开起了玩笑,“媳妇儿,你再说两句好话我听听,我必定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你都说了我武功最高强,我一定不会让他发现的。”

“陈晓峰,咱们回去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看你应该是咱们这几个人里最高明的一个了,你教教我,我不想再让别人保护我了,我想要保护别人。”

陈晓峰点头,“好,你若是有心,我自然毫无保留地教你。不过……你可不能怕吃苦啊。”

“我不怕,我只想快快进步,我只想保护我在乎的人。你快去看一眼,让我心安一下。”

陈晓峰身形一动,一个闪现消失不见了。

何灵虽然一直站在他身边,依然没看清楚他的行动,他运行灵力真是已入化境了,也不知道朱幼安能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过了许久,陈晓峰依然没出来。

何灵的心又提了起来,陈晓峰亲自出马,怎么可能花那么长时间?

难道小院里有什么异常?马青山出事了?

耳边一阵微风刮过,陈晓峰的声音有些焦急,“媳妇儿……”

何灵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马青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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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6

月光下,陈晓峰脸色表情有些怪异,“怎么可能?”

此时何灵已经知道马青山必定没在小院中了,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陈晓峰,咱们……”

马青山不在,那赵胜呢?今日一天都没见着赵胜,只怕他凶多吉少了。

赵胜如果有事,丽娘呢,丽娘怎么办?

何灵不愿意往下想,马青山出现在绥安县,赵胜就消失了,必定是跟马青山有关的。

现在马青山也消失了,怎么办呢?

陈晓峰一把拉住何灵,眉头紧皱,“媳妇儿,你先回去,我得着人找找马青山和赵胜。今天这事十分蹊跷,不可能两个人同时消失了。而且马青山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他怎么做到的,我得去查清楚。”

何灵现在更关心的是赵胜,因为赵胜身后代表着方丽娘,“还回去做什么啊?赵胜和马青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们不查清楚只怕别想离开绥安县了。走吧,如果你有什么趁手的人,赶紧带上咱们找人去吧。”

这一夜,何灵和陈晓峰带着人分头将绥安县翻了个遍,硬是没有找到马青山或赵胜,越到后来两人越是惊讶,平白无故地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

要不是这里离江宁远实在无法传递消息,何灵十分想打个电话问问朱幼安,马青山有没有回去。

可是赵胜呢?

县城里已经被陈晓峰等人掘地三尺地翻了两遍,以陈晓峰的情报系统来看,可以确定马青山或赵胜已经离开了绥安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两人同时失踪呢?

而且在失踪发生前,两个人都表现得非常正常,而且他们俩根本还没来得及接触。

问题出在哪儿呢?

累了一天一夜的何灵一点睡意都没有,拉住陈晓峰非要分析马青山和赵胜两个人的行踪。

两人分析了一番,仍然找不到一丝头绪,最后陈晓峰发狠了,“媳妇儿,我们先休息休息,从明日开始,我加大搜索力度,搜到城外去。如果……如果绥安县城外都没有任何痕迹的话,咱们得赶回江宁了,这里应该已经被马青山放弃了。”

“那赵胜的儿子和那个女子呢?”

“曾国荃派人看着呢,咱们别去惊动他们了。”

扩大搜索范围后,还真让陈晓峰发现了痕迹。

何灵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消息,但陈晓峰死活不让何灵跟着搜寻了,非要让她去监视赵胜的外室。

越是如此,何灵越明白,赵胜只怕是出意外了。

等到第三天中午,陈晓峰终于回来了,一脸凝重地看着何灵。

何灵心知他已经查到了消息,“是赵胜对不对?”

陈晓峰点点头,“赵胜……已经死了。”

虽然心中已经推测过无数次这个可能,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何灵还是震惊了,“你确定是赵胜?你确定他……他已经死了?”

何灵想不通那个高大魁梧豪迈霸气的黑脸汉子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是马青山还是曾国荃?

曾国荃如今都没撤了对赵胜外室的监视,应该不是他做的。

马青山?他怎么做到的?

陈晓峰瞟了何灵一眼,“确定了。他……他死得不是很体面。”

“什么意思?”

“我们寻到绥安县外往北走了十里路,才在一个废弃倒塌的农舍中找到了他……他的尸体。”

“他怎么死的?”

“浑身是伤,但死因……他是被人……被人以内力震碎心肺而死。”

何灵瞪大了眼睛,“赵胜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晓峰又瞟了一眼何灵,“强中自有强中手,那赵胜……比起普通人,比起许多行伍中人确实身手灵活些。若是要论武术……他也不是特别高明之人。反倒是杀他的人,武功比他高强了不知多少。”

何灵惊骇,“绥安县有这样的武林高手?难道是曾国荃的人?曾国荃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又不撤了对赵胜外室的监视?”

陈晓峰叹了口气还没回答,何灵忽然意识到不对,“等一下,陈晓峰,马青山是如何脱开你的监视的?你们有没有找到他?”

这一次,陈晓峰不是瞟她一眼了,而是深深地盯着何灵,“也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何灵心中起了个念头,但却十分不信,“不可能啊,怎么可能,马青山……马青山是个文官啊,他怎么可能会武?”

“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赵胜之死,与曾国荃无关。其实曾国荃他们已经发现赵胜消失了,不过他们以为赵胜是被谁救走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撤销对赵胜外室的监视,总有一天赵胜一定会回来接他的孩子。”

“赵胜没有背叛马青山!”

“大概还没有背叛,不然曾国荃不会如此安静。”

“赵胜的……赵胜的尸体呢?”

“我们查看了现场,确定了是赵胜,也没有动过……就将他留在了原地。”

何灵眼前浮现出赵胜的音容笑貌,他对丽娘、对何灵的宠爱,平日里在赵府低声下气求丽娘求何灵的样子,偶尔在校场里指点何灵的样子,甚至回忆起当年他救下自己的样子……

这个粗野鲁莽的武夫,明明还在自己眼前笑得十分狂放,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陈晓峰,你确定……你确定是赵胜?”何灵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也许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赵胜确实是被害了。

“媳妇儿,我知道你把赵胜当哥哥、当姐夫来看待,他是你的亲人……的确是他。”

“你说他死在废弃的农舍里,浑身是伤?是被什么人杀的?”

“媳妇儿,你别太难过了。农舍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们应该是在某处打斗了以后,被人搬到了废弃农舍。”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我要把他带回江宁,丽娘……丽娘一定盼着他回家的。”

陈晓峰狠狠掐了一把何灵,“媳妇儿,你在想什么呢?”

何灵知道觉得内心阵阵猛烈的闷痛,陈晓峰掐她的这一下都不及胸中的疼痛,“陈晓峰,丽娘在盼着他回家的……我该怎么跟丽娘交代呢?丽娘……丽娘她很爱赵胜的,她可怎么熬过去啊?”

陈晓峰摇了摇何灵,“媳妇儿,咱们不能暴露自己。若是让曾国荃知道了,我在绥安县都安插了眼线,还比他们更先了解事情的发展,你说以后我可怎么取得曾国藩的信任?”

“那赵胜怎么办?咱们不带他回家了?”

“现在我们带不了。不过你放心,咱们快马加鞭先回江宁,一定能将赵胜接回家的。或者,让方丽娘亲自来接赵胜吧。”

一说让丽娘亲自来接赵胜,何灵又有些清醒了,“丽娘受不了的,咱们赶紧回江宁,我们得在消息传到江宁之前,先给丽娘编个好理由,总不能实话实说赵胜被人害死在绥安了。”

这一番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二人就赶到了江宁。

一回到江宁,两人分头行动,陈晓峰去拜访马青山、联系朱幼安等人,何灵回娘家探亲安抚方丽娘。

丽娘听说何灵又跟着回了江宁,十分高兴,早早地就在赵府门前等待着何灵回娘家。

一看到何灵,丽娘很激动,满脸堆着笑眼里含着泪。

何灵敏锐地感觉到丽娘心中有些悲伤,这悲伤不是因为自己远嫁,而是……而是因为她自己如今独守空房?

“玉儿,可把你盼来了。你可知道姐姐有多想你吗?我怎么瞧着你黑瘦了许多?你在莫府过得不好吗?莫家……你是不是很辛苦?”

“姐姐,我好想你,我过得挺好的,他对我很好,他们家对我都很好。我只是…我只是想你了。”

何灵一边跟丽娘叙旧,一边仔细观察丽娘。

虽然丽娘掩饰得很好,但是何灵实在太熟悉她了,她总是会将自己的悲伤哀愁藏在心底,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人。

何灵犹豫着问,“姐姐……”

“怎么了,玉儿?”

“姐夫……他许久不曾回来了吧。”

方丽娘眼神飘忽,“胜哥……胜哥他忙于公务,大哥将他外派了,说是……说是……三年五载的可能都在外地吧。我是他的妻子,我不能拖累他的。他这是公事……”

“姐姐,姐夫他……你多久没见过姐夫了?”

“玉儿,你是不是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不会的,胜哥他对我怎样,你还能不知道?”

丽娘眼中、脸上早就没了当初那股飞扬的泼辣劲,整个人温柔了许多,也忧伤了许多。

何灵拉着丽娘的手,“姐姐,若是……若是胜哥一直在外地办公,你要不要找点其他事做做?如今我已远嫁,小海哥哥又是个不着家的人,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家里,会不会很苦闷?”

丽娘摇头,“总督夫人……云秀她很好,她总是邀了我去总督府的。”

“姐姐,不如……不如……”

何灵也不知道不如什么,看方丽娘的样子很压抑很悲伤,或许她已经知道赵胜在外面生儿育女的事了。

她终究是不能做母亲了,赵胜如此宠爱她的一个男人,还是逃不了要一儿半女的做法。

看她如此悲伤的模样,若是她知道赵胜已经被害,会不会减轻一点悲伤?

在自己告诉她呢,还是等消息传回来别人告诉她?

两个人到底太熟悉了,何灵能看出方丽娘的忧伤,丽娘自然也能看出何灵满怀心事。

“玉儿,我看你心中有事。你跟我说说,莫大人对你,是不是真的很好?这里是你的娘家,有什么事你要瞒着姐姐的?就算姐夫如今外派,大哥也能为你说一两句的。你莫不是忘了,大哥是总督大人啊,你的娘家人都是十分宠你的,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姐姐,他……他对我真的极好的。你见我瘦了黑了,是因为他走到哪里都将我带到哪里的。原本我嫁过去应该是在莫府学习如何做一个儿媳妇儿,他怕我受了委屈,时时将我带在身边的,不然这一次我也不能回来见你啊。”

丽娘真心高兴了起来,“莫大人……他对你可真好。你这样说,姐姐我就放心了。你小小年纪,又远嫁过去,娘家离得这样远,我总是担心你过得不好。现在看来,玉儿,虽然莫大人宠着你,你也不能太任性的。身为莫家媳妇儿,你不能总不在家的。莫大人,他又不是将军,你不能总是跟着他到处走的。莫大人宠你,他一个男人家不知道轻重,你得劝着他点。”

何灵点头,“姐姐,我知道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何灵不知道怎么跟方丽娘说赵胜的事,才能让她不特别伤心。

而方丽娘这边,大概也在想着何灵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得给她解释自己过得很好。原本无话不谈的两姐妹,因为怕对方伤心或担心,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还是丽娘先反应过来,“玉儿,姐姐真是高兴糊涂了,你难得回家一趟,我该给你做点好吃的,怎么就拉着你说个没完没了呢?你先等等,我去厨房做点你爱吃的小菜点心来。”

何灵知道丽娘想逃避,如果不是因为赵胜已经被害,何灵怎么会想跟她说这些明知她会伤心的话呢。可是,如果自己不先给她打个底,等消息传来,不知道她一个人如何熬过这段岁月呢。

或者,自己干脆就暂时不走了?可是,一个已经出阁的妹妹,怎么可能长期住在娘家呢?

该说的,总是要说啊。

赵胜被害已经是事实,如果丽娘……如果丽娘知道他已经生儿育女,会不会减轻一点悲伤?

何灵拉住丽娘,“姐姐,先不忙,咱们两姐妹先说说话。先说完了话,玉儿跟你一起去厨房。”

方丽娘大概猜出何灵要说的是赵胜外室之事了,“玉儿,你现在……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

“姐姐,有些话……原本不该玉儿说,只是咱们从来都是相依为命的。玉儿已经没有了爹娘,丽娘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是听说了些话……姐姐,玉儿希望你过得好,玉儿……”

丽娘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玉儿,你如今也是莫家的媳妇儿了,你该知道为人妻子的,不单单只是享受这个名声,享受他给你的宠爱。做妻子的,也是有责任的。”

“姐姐,如果……你愿不愿意想点别的事做做?”

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何灵确实知道了很多事,很多丽娘不愿意告诉她的事。

丽娘抬起头来坚定地说,“玉儿,这事……原本是我对不起赵家,胜哥他……他没错的。”

丽娘果然知道赵胜外室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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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7

何灵是现代魂魄,她一向认为夫妻关系高于亲子关系,对于孩子,她的想法很随性。

若是有,那自然好,这是两个人相爱的结晶。

夫妻二人可以一同见证、陪伴一个孩子的成长,给ta爱和温暖,让孩子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展翅飞翔,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和精彩。

可是最终相携一生的,还是夫妻二人。

若是没有孩子,那便没有了吧,两个人相亲相爱相携相守地走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丽娘是古代人的思维方式,何灵无法说服她们去接受现代的观点。

丽娘眼神黯淡无光,“玉儿,你现在……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做人妻子的,便是官人再宠爱你,你也该为他家后代考虑考虑的。胜哥,他人很好。虽然他读书不多,可是他做人讲分寸,他对我的好,你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赵府上,我若说一,谁敢说二啊。”

“玉儿,若他不是对我这般好,或许我还能辩解几句。可是……胜哥三十好几了,原是我对不起他,绝了他们赵家的香火。玉儿,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明明知道自己……自己是不能有孩儿的,可是我贪恋胜哥对我的好,我原是以为……他可以为我不要孩儿的。”

“玉儿,胜哥……他到底是个男人啊,他终究要为赵家传宗接代的。我既然不能……原本该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给他寻一房妾室,怎么就能仗着他对我的宠爱,如此任性妄为呢?玉儿,这件事,是我对不起胜哥的。”

丽娘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愧疚,暗淡无光的眸子里似乎有点点星光,何灵有些听不下去了,握着丽娘的手,“姐姐,胜哥若是爱你,他又怎么舍得让你如此难过?难道一个孩儿能有你重要?”

丽娘抬起头,眼中果然泪光点点,“玉儿,你怎么不明白呢?胜哥是爱我的,他自然不舍得让我难过,可是我又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呢?这事,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他啊。这不单单是孩儿的事,这是……总之是我对不起胜哥,我对不起赵家。”

何灵不想再纠缠孩子的事,话锋一转,“姐姐,你多久没见着姐夫了?”

“玉儿,你姐夫他被大哥外派办公,这一年多都不曾回过家了。他如此忙碌操劳,我衣食无忧饱食终日地又怎么能要求他日日守着我呢?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从前,那时候咱们可不是这样不知足的啊。你看看我现在的日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日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还要怎样?玉儿,咱们现在过这样的好日子,那也可不是人人都能过的啊。玉儿,咱们如今过的都是人上人的生活,可是咱们是知道苦难日子的啊。”

何灵忍了又忍,“姐姐……”

丽娘忽然站起来,“玉儿,咱们说了这半日的话,你也该饿了,我去给你做桂花糕。你知道我做的桂花糕的,你也很久没吃到了,难道你一点也不馋吗?那桂花,我可是用蜜藏着的呢,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想吃的桂花糕了,我就能给你做。”

何灵知道丽娘在逃避赵胜已经在绥安县寻了外室的事,如果单单只是赵胜寻了一房外室生了个孩儿,就算何灵再不满意,这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何灵绝不至于这样穷追不舍地要丽娘难过。

可是,现在是赵胜已经出事了啊。

何灵硬下心肠喊道,“姐姐……”

丽娘眼中全是乞求之色,“玉儿,我知道你心疼姐姐……可是,这都是丽娘的命,那就让丽娘自己承受吧。你……你不要说了,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我的日子,这是我的夫君……既然是该来的,那就来吧。他对我极好,这是我欠了他的。”

说完,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丽娘千方百计地回避谈论着赵胜的事,何灵确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赵胜遇害这个噩耗告之丽娘,这一餐饭两人吃得都十分辛苦。

从前丽娘在赵府是何等的飞扬泼辣,如今看她这幅模样,何灵也没了心思在这个时候往她心上捅刀子,能拖延得一时,就拖延一时吧。

晚饭后,两人强打起精神来做了些针线活,聊了些有的没的闲话,丽娘还劝了劝何灵多多待在莫府学习怎么做一个好媳妇儿。

自己这边是没有收获的,也不知道陈晓峰那边情况如何了。

一直到很晚,陈晓峰才回到赵府。

丽娘以一个丈母娘的心态对陈晓峰是越看越爱,越爱就越嘘寒问暖,陈晓峰趁机告了何灵不少黑状,何灵气得对陈晓峰又比划了好几次拳头。

关上房门,还没等何灵发作,陈晓峰脸色一沉,“咱们在绥安县见着的一定是马青山了,不过……”

“什么?”

“马青山似乎有些别的想法了。秦若曦说了,马青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进过她的屋,虽然二人也从来不是亲密之人,但是总有个孩子,有些事情总是要交代一番的。但是这大半年来,寻常是见不着马青山的。前些日子马青山不是离开江宁了吗?但据秦若曦说,她明明听说马青山出现在总督府的。”

“等一下,咱们不是在说马青山和赵胜的事吗?他跟秦若曦的事,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并不是秦姑娘一人这样说,连朱幼安、韦远也有种奇怪的感觉,马青山明明离了江宁去绥安,但是又感觉马青山还在江宁府。”

“这什么意思?”

“现在不知道啊。按说,从江宁到绥安县,再怎样快马加鞭,这三五日也是要的。这来来回回至少得七八天的时间,可是不管是朱幼安、韦远,还是秦若曦都觉得马青山并未离开江宁府这么多日。”

“我还是不明白啊。”

“这件事,等我再去调查调查。还有一件事,是朱幼安发现的。据他说,这两日马青山明显地与往日不同了。你也知道,真正的文人和隐藏出来的文人,总是有些区别的。朱幼安说,如果他没感觉错,马青山应该是位武林高手。”

这一推测大大出乎何灵的意料,“怎么可能。”

“是啊,这几件事联系起来一看,我们都在怀疑,马青山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慈禧手上的一张牌。”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马青山不止一个人?不可能啊,身为两江总督,他的目标这么大,如果慈禧随时替换这么个人,总是会让人看出来的啊。对了,真的有传说中可以假乱真的易容术吗?”

“媳妇儿,你想想,当日在绥安,我的人可是眼睛都不错地盯着马青山的。他们可都是言之凿凿地告诉我,马青山绝对没有离开过那农家小院。可是,等我进去看时,马青山根本就不在。他去了哪儿?他怎么避开我那些眼线的重重监视?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更不要说一介文官了。”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当初马青山、赵胜、张文海三人结拜为兄弟,明明是因为马青山被劫道,赵胜二人救下了他。如果按照咱们在绥安县看到的一切,以马青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神秘失踪,那他根本不需要赵胜等人救他了,说不定他救下赵胜还差不多呢。”

“陈晓峰,你那时候不是说了,赵胜浑身是伤,还被高手以内力震碎心肺而死。这不是普通武林高手能够做到的,更不可能是需要赵胜这样的身手才能救下的马青山能够做到的。咱们从前见马青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察觉出他会武功了?而且还是这样的武功。”

“是啊,媳妇儿,这就是这件事里最蹊跷的部分啊。你说那马青山真的会武功,且能够伪装到这种程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别说朱幼安了,就是韦远也能够轻易地察觉出马青山到底会不会武功的。所以我们才怀疑啊,马青山,或许只是慈禧手上的一张牌。”

“也就是说,那一介文官的马青山,确实是马青山;而我们在绥安县遇到的那个武林高手,也确实是马青山。两个马青山,都是慈禧安排的棋子?那慈禧太后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还需要保护马青山吗?基本上谁来刺杀他,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了吧。”

“这事儿,咱们先留个心眼。目前我们推测是慈禧安排了两个马青山,一个文官另一个是武林高手。至于慈禧为什么作这样的安排,咱们还不确定。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的……”

“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梦境?”

“那当然了,咱们一路走来都是梦境啊。”

“既然是梦境,梦中的一切其实都会随梦主意识或者潜意识发生变化的。如果是慈禧太后安排的棋子还好,如果是梦主自己转换了身份,只怕这个梦还有些难度了。第三层的梦就能起这样的变化,也真是有意思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等我再调查一下。相信我,只要给我时间,就没有我查不出来的事。”

陈晓峰说完这话后就消失了,好在何灵现在回了娘家,天天跟丽娘在一起也不算太难过。

只是还没等陈晓峰查出点什么其他消息,赵胜遇害的事到底传到了江宁。

何灵想了无数次该如何开口的话,就这样被一个骨灰盒送到了赵府。

这日丽娘正在教何灵做桂花糕,两人洗净了双手,还在厨房里讨论怎么腌制桂花才能保持桂花的香味和色泽,糯米中要如何泡制磨成粉才能更软糯弹牙。

小丫头、小厮脸色惨白地扑进厨房,双股颤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扶着厨房门框,几乎瘫倒在地。

丽娘一看小丫头、小厮这幅模样,有些生气了,“没用的东西,爷在家里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你们这样失了颜色?咱们爷在外面可是八面威风,你们就算没有这样的气度,也不该像个软脚虾一样瘫在这里,丢咱们爷的人啊。”

何灵早就知道赵胜已经遇害,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丽娘这个消息。

现在看看小丫头、小厮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已经知道噩耗到底传来了。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桂花糕,赶紧擦净双手,扶住丽娘,“姐姐,他二人在家中也有些日子了,姐夫寻常的教训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怕……姐姐,你先休息片刻,等他二人缓一缓再说?”

丽娘虽然呵斥了小丫头、小厮二人,但是自己也知道一定是有重大事件传来,不然他们不至于这幅模样。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转了些什么不好的念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上其实已经软了,若不是何灵扶着她,也早已瘫软在地了。

嘴里却兀自强撑,“玉儿,你说说……这大好的日子里……这好大的日子,能有什么……能有什么需要这样……”

小丫头、小厮互相望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颤声喊道,“夫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中倒是冒出了眼泪,看了看丽娘也是浑身发抖了,又不敢说话了,“嗵嗵嗵”地磕起头来。

这番行为更是反常,赵府人丁单薄,原本也没几个下人,加上丽娘本是穷苦出身,自然对下人十分同情的。

虽然丽娘对赵胜十分彪悍泼辣,对下人倒是又体贴又关怀的,他们对丽娘和赵胜都是有敬有忠,何时会惊吓成这样。

丽娘牙齿抖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刷白,整个人几乎都倒在何灵的身上。

何灵已经知道噩耗是什么了,扶着丽娘坐在凳上,一边给丽娘抚胸摸背地平顺气息,一边劝解着,“姐姐……姐姐,你且先缓一缓,要不……”

何灵也说不话来,这是赵胜的消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代替她受伤了的。

过了好一会儿,丽娘脸上还是刷白,眼中全是恐惧,“玉儿……玉儿……”

何灵叹了口气,“姐姐……你且缓一缓……”

丽娘忽然鼓起了勇气,盯着何灵的眼睛看,“玉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你……你那日想跟我说的……”

说到这里,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不怕有胜哥在,我不怕……若是……若是……”

走得两步,“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要不是何灵眼疾手快,只怕要直挺挺倒下了。

何灵知道她心中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消息,可是看她这幅悲痛欲绝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哽咽着声音,“姐姐……”

丽娘撑着何灵的手,强挤出一丝笑,声音弱得像游丝,“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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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8

丽娘似乎接受了接下来要发生的所有事,不管她是否预料到迎接她的会是赵胜的骨灰。

何灵也没想到丽娘能够在这短短片刻间调整好情绪、或者说收住自己的情绪,原本还几乎瘫倒在何灵身上手脚软绵,不知道从哪里鼓起了勇气,渐渐站直了身子,只是几乎将何灵的胳膊捏断了。

何灵知道她心中凄苦,虽然胳膊疼痛难忍,却还是忍住一声不吭。

丽娘白着一张脸,冲着何灵拼命挤出微笑,“小泥巴,你怕不怕?”

每次丽娘一叫何灵小泥巴,就是将二人又当作回到最艰难的时刻,何灵摇摇头,“姐姐,我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的。”

丽娘抬起颤抖的手抖抖索索地整理了一下衣裳,拉了半天也没将围裙拉下来,还是何灵帮了一把才将围裙从身上取下来。

丽娘颤抖着嘴唇说,“小泥巴,咱们只要咱们两姐妹在,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扶着何灵,或者说倚靠这何灵,抬脚踏出了厨房门。

小丫头、小厮反而低声哭了起来,“夫人……”

丽娘定了一下,回过头对小丫头、小厮笑道,“天塌下来也有夫人顶着,又不是你们二人闯了祸夫人要责罚你们,你们反倒哭起来了。”

这一句话,倒是不颤抖了。

何灵看了看丽娘的表情,心中反而担心起来,丽娘她在想什么?

走得几步,丽娘松开何灵的胳膊,站直了身子,“玉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总不能丢了胜哥的脸的。来,打起精神来,咱们都好好的,可不能让人看出来咱们这副霜打茄子的模样。”

又走了几步,果然精神松弛了下来,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些血色,虽然仍是白的,但不似刚才那样白得厉害。

若不是何灵刚才眼睁睁地目睹了丽娘的情绪变化,简直都要让她骗住了。

何灵拉了一把丽娘,“姐姐……你若是难受……你若是想哭……咱们先缓一缓。”

丽娘摇摇头,“玉儿,缓不缓的,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难道我避得了一时,可以避得了一世吗?既然避不开,那就该好好接受了。”

这话说得十分通透,可就是这样的通透才让何灵担心。

丽娘不等何灵再劝说些什么,提着衫裙快步向堂屋走去。

刚一踏进堂屋,何灵看到四位衙役服饰的魁梧男子横站在中间,其中一人手上捧着一个方形的物体,上面盖着一块黑布。

从四个人凝重的脸色、手上捧着的方形物体、黑布,何灵已经知道必定是赵胜的骨灰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何灵看到丽娘身子猛地一歪,知道她明白了这个场景的意思,赶紧扶住丽娘。

四名衙役看到丽娘的样子,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句话都没说。

丽娘歪了这一下,不等何灵开口询问,自己先稳了稳身,叹了口气,“各位兄弟,这是……”

四名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手捧骨灰盒的那位面相稍微老成些的男子开口了,“赵家嫂子……”

也是说不下去,咬了咬牙,“赵家嫂子……胜哥遭了难,我们这是送他回家来了。”

丽娘轻微地又晃了一下,“难为各位兄弟了。这位大兄弟,胜哥他虽然有些鲁莽,但他心底善良与人为善,却不知他这是遭了什么难?”

沉默了片刻,老成脸衙役还是开口了,“赵家嫂子,胜哥这是……这是外派任务一时不查出了意外,若是在近处,怎么样也该让嫂子你见胜哥最后一面。只是这上千里路,咱们实在是没办法将胜哥圆圆满满地送回家了的,还望赵家嫂子多多体谅。”

丽娘也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表示理解,“各位兄弟,你们能够将胜哥送回家,已经是你们一番心意了。只是,丽娘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只想知道胜哥到底是出的什么意外?”

老成脸衙役为难地说,“赵家嫂子,不是兄弟几个瞒着你,也不是兄弟们不想给胜哥一个痛快交代,只是我们实在是不知啊。我们只知道胜哥遭了意外,再见胜哥时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只是奉命送胜哥回家,其他的一概不知的。”

丽娘木然地挨着看了看四名衙役的脸,仔细辨别发现他们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赵方氏接当家的回家了。”

何灵没想到丽娘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想要将她扶起,丽娘倔强地挥了挥胳膊,双手举过头顶,前程地看着老成脸衙役。

老成脸衙役本能地将身子一侧,不受丽娘这一跪,郑重将黑布盖着的骨灰盒递给了丽娘,“嫂子,兄弟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胜哥已经如此,还望嫂子节哀。”

其余三个衙役异口同声,“节哀顺变。”

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四个人逃也似地离了赵府。

小丫头、小厮原本停住的哭声又低低响起,丽娘举着骨灰盒呆了好一会儿,才将双手缓缓垂下,把骨灰盒放在自己大腿上。

丽娘先是隔着黑布来回摩挲了一阵骨灰盒,揭开黑布又摩挲了一阵骨灰盒,脸上表情木然,目光空洞。

何灵有些担心了,跪在丽娘身边想要扶起她,“姐姐……你先起来,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丽娘木然转头看着何灵,“玉儿,胜哥回来了,胜哥回家了。这是他的家,我得守着他。从前我对他不够温柔,他会不会是害怕我,才不肯回家的?”

这可是有些魔怔了,何灵赶紧劝住,“丽娘,胜哥他那么爱你,怎么会害怕你呢,他怎么会不肯回家呢?”

丽娘点点头,“也是,他现在到底回家了。回家就好了,他回家了,这里是他的家啊。”

何灵咬着嘴唇一使劲,硬把丽娘扶了起来,“姐姐,咱们先让胜哥好生休息一下,咱们还有好多要准备的事呢。”

丽娘被何灵架了起来,听到何灵说好多事要准备,“是啊,胜哥他从前可没得享什么福,咱们得好好送他这最后一程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啊,玉儿,你说胜哥临走之时,他有没有想起我?他有没有想起这个家?他可有什么不舍得的?”

何灵含着泪,“有的,有的,他肯定会想你的,肯定会想这个家的,他一定是舍不得你的。”

丽娘点头,“我知道他舍不得我的,我知道的。”

接下来的七日,何灵陪着丽娘操办了赵胜的后事。

丽娘十分伤心,但她这种伤心并不没有表现为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反而有一种让何灵害怕的冷静和决然。

她白天黑夜地不眠不休,越到后面越是精神亢奋,这种亢奋还表现在长袖善舞地招呼各位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客人。

连忍着悲伤招呼客人的张文海都发现了丽娘的异常,数次拉了何灵在一旁劝说,让她想办法劝丽娘休息休息。

何灵劝不住,丽娘似乎要将浑身的精力都放在杂事上,这样才能让她停止想赵胜的一切。

不管白天黑夜,她一身孝服地飘来飘去,有时候实在太累了,灵堂前、厨房里、堂屋内随地一跪就暂时眯一会儿,只要缓过那阵困劲,她又一身素白地飘来飘去。

何灵从开始的劝到最后由着她用这种方式缓解悲伤了,或许巨大的悲伤面前,她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忙碌了吧。

马青山来了几次,身后是朱幼安和韦远。

看得出来,朱幼安大概是有话要对何灵说的,但是这种场合实在太不方便了。

刚开始何灵忙于协助丽娘操办后事没注意到马青山的异常,等他多来两次,何灵发现了不对劲。

丽娘对马青山有些不对劲,张文海对马青山也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不单单只是因为赵胜遇害的悲伤导致,反而隐约有一种对抗。

难道丽娘和张文海知道马青山去了绥安县?或者他们猜出来马青山与赵胜遇害一事有关?

朱幼安想告诉自己的是什么呢?

陈晓峰又去了哪儿?

最后送赵胜上山的那一天,马青山、朱幼安、韦远又来了,这一次陈晓峰也来了。

虽然丽娘是赵胜的遗孀,但是按照规矩,丽娘还是没有资格陪着一起上山的。

何灵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但是陈晓峰一直给何灵递眼色,何灵也只能陪着丽娘在赵府等待。

等送葬队伍回来,张文海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不是悲伤。

马青山安慰了丽娘几句,带着朱幼安、韦远匆匆走了。

张文海支开何灵,说是想跟丽娘说说话。

看张文海的脸色,何灵是不放心他的。

不知怎么的,何灵明白了今日没让丽娘亲自送葬的原因了,大概是赵胜的孩子到了场。

虽然丽娘是赵胜的嫡妻,到底没给赵胜生下一儿半女,真正到了送终的时刻,就算是外室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

张文海脸色如常难看,必定是第一次见到了赵胜的孩子,他这是要告诉丽娘实情了。

或许他的想法是让丽娘缓解一下情绪,不要太过悲伤,可是丽娘心中是清楚赵胜在外面有孩子的啊,并且她其实是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

张文海这是想劝她什么呢?

难道是想帮她把这孩子夺过来?这倒也是个办法,毕竟这也是胜哥的孩子啊。

陈晓峰拉了何灵回屋,一关上门,立刻抱住何灵,“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何灵一把推开他,“陈晓峰,你跟我腻什么啊?赶紧说正事。”

“媳妇儿,你看看你,眼圈都是黑的,这些日子肯定都没休息好,不如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明日我们再说吧。”

何灵摇头,“赶紧说吧,待会儿我还得去看看丽娘如何呢。今日赵胜的儿子是不是去给他送葬了?”

陈晓峰叹气,“是啊,那毕竟是赵胜的孩子。其实……如果丽娘早先接受了这个孩子,她也能跟着一起去山上的。只是,大家这是怕她太过伤心。”

何灵哼了一声,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陈晓峰,你有没有觉得马青山、张文海、丽娘三个人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啊,不过这要是不奇怪反而真的奇怪了。”

“这话什么意思?”

“早先我们只将注意力放在了赵胜身上,只担心赵胜若是背叛了马青山,只怕马青山这里将会召来杀身之祸,可谁想到还要注意丽娘这里呢?”

“丽娘?这又关丽娘什么事?丽娘成日里都在江宁,从没到过绥安县啊,怎么也不可能算到丽娘的头上。”

“这事说起来十分古怪。方丽娘对赵胜一往情深,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等一下,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该是这样的人,丽娘虽然是在青楼里待过,可那也是局势所迫,丽娘心底可从来没真正堕落过,怎么就不能对赵胜一往情深了?”

“媳妇儿,我一说到方丽娘,你怎么就跟个刺猬似的?连我的话都没听明白,你就反驳我。我的意思是,按照方丽娘对赵胜的情感,怎么也不可能发生接下来的事。”

“什么事?丽娘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你,你还真把丽娘当自己姐姐护了。不过……这话就算你不爱听,我也得据实说了。这方丽娘,跟马青山似乎……”

“你瞎说!”

“媳妇儿,我只说把我调查到的情况说出来,你再护短,也不能不顾实际情况吧。”

“不可能的,他们绝无可能。”

“本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两人确实也是不可能的。那方丽娘十分泼辣,又是马青山的弟妹,两个人应该就是最普通的亲戚关系。马青山为人高洁眼高过顶……”

“陈晓峰,差不多得了啊,马青山就算再怎样高洁,丽娘也没差到尘埃里。”

“媳妇儿,我的意思是,马青山爱慕的女子应该就是云秀那样的,高贵温柔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而方丽娘……没哪一条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啊。”

何灵火冒三丈地盯着陈晓峰,“你再这么信口胡说,我收拾你了啊。”

“媳妇儿,咱们有事说事,不管你情感上有多难接受,证据显示的事实就是事实。这马青山跟方丽娘……真的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感。其实看了方丽娘一身白孝的模样,或许这就是马青山会逾越礼仪的原因吧。”

“方丽娘性情泼辣可是情感真挚而热烈,虽然她不读书不识字,可是她行事有度,再加上她模样精致惹人爱,或许……”

“陈晓峰,马青山不会,丽娘也不会,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

“媳妇儿……马青山和方丽娘确实有过一段露水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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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49

何灵咬牙切齿地挤出两句话,“陈晓峰,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完。马青山什么人?方丽娘什么人?你当他们俩真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吗?还露水……”

越说越气,“啪”地一下拍在陈晓峰胳膊上,这一下真使劲了,痛得陈晓峰龇牙咧嘴,“媳妇儿,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我说完了你再评价好不好?还有啊,你现在这随意动手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啊,女孩儿家家的,这不好。”

何灵憋红了脸,“你再瞎说,我还揍你。”

陈晓峰摇着头,“我就知道你不信的,所以这事原先我只是怀疑,也没敢告诉你。我都说了,原本马青山这种人跟方丽娘,本来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这事后来被朱幼安证实了的,朱幼安的话你该信了吧?不过,他们俩并没有过从甚密,也及时回头了,大概是两人都觉得这事是不对的,也许是一时糊涂了吧。”

何灵还是摇头,“这解释不通啊,马青山为什么?丽娘她为什么?”

“朱幼安曾提醒过我,方丽娘为人泼辣不同于寻常人家媳妇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是常常出门的。”

“是啊,丽娘是经常出门,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成亲了就不能出门吗?赵胜都没有说什么,朱幼安有什么意见?”

“媳妇儿,你可真是护短得紧啊。方丽娘家乡并不是江宁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出门逛逛,又能逛到哪儿去?赵府是有丫头有小厮的,她本不需要去买菜买米,哪里就能三五不时地出门逛?她除了逛到校场去看看你,偶尔找一找赵胜,还能找谁?”

一提到丽娘到校场,何灵猛地抬头了,“丽娘是经常去校场,可她都是为了找我和胜哥,你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为了找马青山一般。那马青山也没有天天在校场的,他一个两江总督,怎么可能日日去校场?”

“是这样的,你可知道自从赵胜去了绥安县后,她依然时常去校场?大部分的时间是去看你,可是,你那时候跟那群半大孩子天天打成一片,你可曾注意过她多久去一次校场,她去了校场一般都做些什么?”

何灵回答不出来。

“朱幼安曾经观察到三五次,马青山与方丽娘曾从校场离开。你先别瞪人,你别看我成日跟朱幼安斗嘴看不惯他,他的为人我倒是信得过的。他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异常,他也不会告诉我这些。原本方丽娘去找马青山,也只是为了确定马青山将赵胜外派办公的原因、时间。再后来,赵胜着了那外室的道儿,方丽娘大概才将自己不能生育之事与马青山大概提了提。再然后,马青山与那方丽娘就有些不避嫌了,朱幼安说过,方丽娘曾多次提了家法到校场原本是要教训你的,都是让马青山拦了下来。”

何灵不吭气,那时候只想着躲丽娘,哪里想到马青山和丽娘会逾越?

“媳妇儿,这事呢,虽然说两个人都有些不太……但是他们俩终究是人,赵胜一直都在外地,又有了外室生下孩儿。方丽娘其实是知道了的,你当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让她这个正妻去送赵胜最后一程?你当马青山后来为什么对方丽娘如此冷淡?也许他二人只是一时糊涂,才过了界的。”

“既然他们都知道分寸了,既然他们知错就改了,还要怎么样呢?”

“媳妇儿啊,所以我说你对方丽娘啊,真是拿她当姐姐看了。她这样的行为放在现代或许有人会原谅,但这是大清朝,你忘了咱们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大清早就亡了’。现在,咱们在的这个梦里,大清可没有亡。”

“好吧,陈晓峰,就算他们俩真的有这么一段,可是这事大家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已经回头了。那又有什么影响呢?”

“媳妇儿,有些事我们只能推测当事人的想法,但是未必就是正确的。从前我们看马青山,都一直认为他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咱们有意无意地将他放在了神坛上。还有一点,咱们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就是一介文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可是,两件事证明,咱们可能看人看事并不完整。马青山与方丽娘一事,说明马青山他也是个普通人,或许从为官而言,他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官,为国为民。但是从女色这一事来看,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那么,咱们从前认为他道德高尚为人高洁,也未必就全对。”

“既然咱们在这一点上会犯错,那么在他手无缚鸡之力一事上,会不会也犯错呢?当初在绥安,我派了那么多人监视他,居然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了。这件事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如果知道他这么神勇,我一定会派武功更高强之人去监视他,绝不会让他跑了的。”

“还有就是,我们找到赵胜的时候,他死得很惨,浑身是伤。从他的伤势来看,生前他曾与对手进行过激烈的搏斗,但是很显然他与对方的实力相去甚远。其他伤虽然看起来很惨烈,但都不致命。致命伤是胸口那一掌,心肺尽裂而死。绥安县那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哪里来的这个高手?赵胜是怎么招惹到这个高手的?赵胜同时被曾国荃和我的人监视着,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两拨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又怎么会与神秘人进行这么激烈的搏斗不被我们察觉?这些都太值得怀疑了。”

何灵略微沉吟,“所以,你们怀疑,赵胜还是被马青山杀害的?”

“我们从前只是觉得马青山可能怀疑赵胜会背叛他,将他查获的那笔太平军银的消息透露给曾国荃所知。现在看来,情况更复杂一些了,不仅仅是因为赵胜与湘军有所接触,有被收买的可能。另有种可能是,赵胜也知道了马青山与方丽娘的这层关系。虽然他们俩及时回头了,倒是这毕竟是马青山不愿意被人所知的一面。至于他会不会因为想与方丽娘双宿双飞的缘故而杀了赵胜,我们认为倒是不会的。毕竟他还是两江总督,他还是个读书人,他的妻子云秀才是真正与他匹配之人。”

“如果马青山能杀了赵胜,以他的武功,谁还能刺杀他?那咱们还用得着保护他吗?”

“这也是我们目前无法确定的另一件事,虽然我们怀疑马青山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低,但是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识别出来。况且,我们现在还有另一个推测,马青山其实是两个人,一文一武。”

“为什么呢?”

“因为这几件事我们都无法解释啊,一个人再如何隐藏,都不可能完全做到在朱幼安、韦远的眼皮子底下不暴露丝毫功夫的。而且,马青山与方丽娘,如果单纯从男女之情来解释,也很牵强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媳妇儿,你最近就在赵府陪陪丽娘,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江宁,我得去把我最精锐的情报部门调过来。再这样迷糊下去,说不定咱们都要被马青山玩死的,我可不喜欢这种被瞒着的感觉。你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何灵一想,确实是这样,信息不对称的话,自己等人连该怎么做都无法确定。不如等陈晓峰先确定了这两件事再说了。

如今的丽娘,确实也需要自己陪伴的。

今天晚上张文海把赵胜的孩儿去给他送终的事一坦白,还不知道丽娘多伤心呢。

陈晓峰原本想在房里跟何灵磨叽一晚的,但是何灵完全不给他面子,就算他第二天要走也不给面子。

陈晓峰唉声叹气了许久又骂了何灵一万多遍“狠心的女人”,终于停止骚扰何灵趁夜离开了赵府。

第二天,何灵起得很早,跟小丫头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清淡的早餐。

何灵知道丽娘现在没有心思饮食的,但是等她好好休息够了,总是要找点事情分散一下伤悲的。

张文海真是个工作狂,赵胜葬礼结束就又投入到没日没夜的工作中去了。

这一早上,除了看门扫院的小厮和跟自己在厨房忙碌的小丫头外,何灵没看到赵家的人。

一直睡到中午,丽娘还是没起来。

何灵想着丽娘哪怕再伤心欲绝,总还是要吃点东西的。在门口敲了许久,丽娘也一声没答,何灵干脆命小丫头端了方桌、小凳子守在丽娘屋前,只等丽娘睡醒了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

可是丽娘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黄昏,何灵心中有些不安了。

虽然给赵胜操办后事这些日子丽娘是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她这样一睡就一天一夜,实在让人太担心了。

何灵敲了好几次门,丽娘依然没有回答。

到后来,何灵心里发毛了,也不管丽娘会不会嫌弃自己打扰她,干脆推门进去得了。

门推不开。

从前丽娘休息是不关门的,是为了方便小丫头第二日端茶倒水不被吵醒。

何时她养成了关门休息的习惯了?

何灵问了小丫头,小丫头也是一脸懵地摇头。

就算再迟钝,何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脸色都变了,“快,你们把门破了,我要进去看看姐姐。”

小丫头、小厮连同何灵用尽力气撞了许多次门,才将大门撞开。

门撞开了,何灵心中慌得“噗通”直跳,外屋没有异常。

何灵定了定神心中暗暗祈祷,姐姐没事的,姐姐没事的,只是这些日子太累了,睡得太熟了。

抬脚时却发现自己脚都软了,六神无主的小丫头扶着何灵的胳膊,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小姐……”

何灵原本还在暗自祈祷的心被这一声惊慌失措的“小姐”吓了一跳,大声吼道,“闭嘴,慌什么慌!”

虽然吼了这一大声,可是自己还是慌的,反倒是惊慌失措的小丫头让自己这一嗓子吼得回了神,扶着何灵往里屋走去。

刚走到门边,何灵就感觉到头上有一个轻轻晃荡着的白色人形,脑子里“轰”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小丫头尖着嗓子凄厉地高喊一声,“夫人……”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何灵木然抬头一看,轻微晃荡着白色人性,正是一身白孝的丽娘。

为什么丽娘会在上面呢?

何灵眼前一黑“嗵”地一声倒地,只记得最后一个印象是丽娘那双轻微晃荡着的白色绣花鞋。

再醒过来时,眼前是秦若曦温暖的笑容,“何灵,你醒了,来先喝点水,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伸手扶在何灵后背上,将她扶坐了起来。

就着秦若曦送到嘴边的小杯子喝了半杯水,何灵终于回过神来了,“若曦姐,你怎么来了?”

何灵已经注意到这里是自己的闺房,还是满屋的白孝,轻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眼里有些泪光。

秦若曦将水杯放回桌上,又端过小半碗一直温着的小米粥,“先别管这些,你睡了这三天三夜,早就饿了吧。先喝点小米粥,暖一暖胃口,缓一缓,待会儿再吃点别的东西。”

这就要一口一口喂何灵,何灵赶紧接过粥碗,“若曦姐,我自己来。”

秦若曦什么都没说,何灵也什么都不说,两个人都默默地等着何灵将粥喝完。

这一碗粥总有喝完的时候,何灵埋头喝完了,眼皮一直耷拉着,还用勺子在粥碗里扒拉着空碗。

秦若曦终于开口了,“何灵,你现在胃口还没打开,只能先喝点粥,等再缓缓咱们再吃点别的东西。”

伸手硬从何灵手里夺过粥碗,放回桌上。

何灵双手捂住脸,她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顺着指缝溢了出来,“若曦姐……我有些难受,你先别管我。”

秦若曦叹了口气,“你若想哭,就哭一会儿吧。丽娘……”

“丽娘”两个字一出,何灵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崩了,将脸埋在膝盖上,压抑着哭嗓,任泪水顺着脸浸湿了一圈被子。

过了许久,何灵抬起红肿的眼睛,哽咽着说,“若曦姐……我把丽娘当作姐姐一样,她……”

秦若曦什么都没说,坐到何灵身边,拍着何灵的后背,“我知道,丽娘她就是你的姐姐。”

何灵又将头埋在膝盖上,擦了擦眼睛,“若曦姐,你怎么来了?”

“何灵,这个梦……只怕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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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0

何灵也跟着叹了口气,目光空洞,“结束了也好,这个梦……我太难受了。”

秦若曦拍抚着何灵的后背,“何灵,等操办完丽娘的后事,你跟我回总督府吧。马青山,他总是不回家的,我也是一个人在总督府的。”

何灵摇头,“不了,我要跟着陈晓峰走,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什么都不用想,这样或许最好吧。”

秦若曦顿了一下,“朱医生……朱医生他很担心你。”

何灵木然地说,“我没事的,等从这个梦出去了,咱们换一个类型的梦吧。我不想再进这样的梦了,我的心好像死了好多次。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秦若曦头靠着何灵的头,“何灵,你就把每一个梦都当作拍一个电影或者电视来看啊,拍的时候我们要投入感情,可是我们还是要学会抽离啊。不然,人真的会受不了的。何灵,你太容易将自己的情感跟梦中人的情感融为一体了,这样你很容易受伤的。”

何灵点头,“是啊,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沉默了一会儿,何灵幽幽地问秦若曦,“若曦姐,丽娘……她为什么啊?胜哥走了,还有我们啊,还有我,还有小海啊,她……她为什么啊?”

秦若曦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直接转换话题,“何灵,你休息休息要不要替换一下小海?他这几日也是不眠不休的,我担心……赵府这些日子总是有点丧气了,你跟小海换一换吧,我担心小海出事。”

说到小海,何灵才想起送完赵胜上山回来的那晚,小海曾与丽娘单独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第二天丽娘就出事了。

小海跟丽娘说了那孩子的事?还是胜哥遇害的事?

不行,得去问问小海。

何灵掀开被子就要起来,“若曦姐,我出去看看吧。我睡了这么久,小海一个人顶了这几天,他也累了。赵家这些日子,确实事太多了,不能让小海一个人顶着,我也得替他分担分担的。一个人憋屈太久了,容易出事。”

秦若曦观察了一下何灵的状态,“何灵,你真的没问题了吗?你可不要强撑啊,小海他到底是个男子,身体比你好多了。”

何灵手软脚软地换好衣服,“若曦姐,我没事的。你先回去跟朱幼安和韦远哥他们商量一下,陈晓峰说了,他要去把赵胜遇害的真相查出来,等他回来,咱们这个梦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我这里忙完了,没事我就过来找你的,你别担心我。”

何灵飘飘忽忽地穿过小道,整个赵府如今都被一层悲伤的白色笼罩着。先是赵胜,紧接着就是丽娘,悲伤一波接一波。

飘到灵堂,远远地就看到小海跪在棺木旁,身子无力地歪靠在棺木上,头耷拉着。

只从一个背影,何灵已经看出了小海的悲伤和疲惫,心中又是一酸。

飘进灵堂,何灵跪在小海的身边,靠在小海的身上,“小海哥哥,你去歇息一会儿,我来陪陪姐姐。”

小海动也不动,一声不吭。

何灵轻轻推了一把张文海,“小海哥哥,姐姐……姐姐这是陪胜哥去了,你不要太伤心,要保重身体。如今,只剩你孤身一人,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让我陪陪姐姐吧,你先去休息一下。”

何灵又推了张文海一把,“小海哥哥,姐姐……姐姐她在这里看着你的,她最疼爱你了,你再这样,她会担心你的。姐姐有胜哥陪着,我有相公陪着,只有你……你别让姐姐担心了。”

张文海身上忽然抖了起来,转过脸瞪着血红的眼睛,“小泥巴……你说姐姐在这里看着我的,是不是?她什么都知道了的,对不对?”

原本何灵心底十分悲伤,听了张文海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差点哭了出来,“小海哥哥,小泥巴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姐姐她舍不得胜哥,随了胜哥而去。可是她也舍不得你的啊,她在这里看着你,就是希望你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张文海这几天应该都没有休息好,满脸胡子茬眼睛血红,听了何灵的话,更是没头没脑地回答,“小泥巴,姐姐她……她不会去陪胜哥的。小泥巴,姐姐她……我若是没有跟姐姐……姐姐她不会原谅我的。小泥巴,我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啊……”

何灵心中疑惑,那晚张文海到底跟丽娘说了些什么?难道不是说赵胜孩儿的事?

但是,丽娘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小海了,追问清楚了又如何呢?

何灵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虽然从小海的话里听出丽娘之事有些蹊跷,但是何灵害怕了,追问下去,若是小海害死了丽娘……

不会的,小海也是把丽娘当姐姐的啊。

张文海继续自言自语,“小泥巴,你知道那日我跟姐姐说了些什么吗?姐姐那么伤心,我却质问姐姐。姐姐这一生,其实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啊。她为了我们,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么能怀疑她呢?”

何灵打断张文海,“小海哥哥,你累了,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去休息休息,让我来陪陪姐姐吧。”

张文海根本不理会何灵,“小泥巴,你可知……你可知二哥,二哥他为何不肯回家?”

何灵眼中含着泪,现在胜哥、丽娘都走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让留下的人更悲痛,不会有什么意义了。

“小海哥哥,你去睡会儿吧。待我们送了姐姐上山,到那时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张文海捏着何灵的手,捏得那么用劲几乎要将何灵的双手握碎,“小泥巴,姐姐不会原谅我的。你小小年纪就出了阁,在府中的日子又天天去校场玩闹,你根本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小泥巴,是我害死了姐姐。姐姐她……”

何灵反握住张文海的手,推了他一把,“小海哥哥,别说了,你现在是糊涂了,你没休息好,你糊涂了,快去休息吧。”

何灵手劲没有张文海的大,推不动张文海,只好哀求道,“小海哥哥,别再说了,只剩咱们俩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亲人啊。”

张文海陷入极度愧疚中,哭嚎起来,“小泥巴,我不是你的亲人了,姐姐才是我们的亲人。她为了我们,吃了多少苦啊。可是,小泥巴,我不是人啊,我害死了姐姐啊。”

何灵已经知道张文海问了丽娘什么,“小海哥哥,你……”

张文海根本不管何灵在不在场,也不管何灵听不听,“小泥巴啊,二哥走了,姐姐那么伤心,我竟然……我竟然去问姐姐跟大哥……”

果然是这样,可是……

何灵不想再看到张文海出事了,他是丽娘最后的希望,即使是最艰难的岁月里,丽娘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一个是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姐姐,另一个是姐姐最在乎的兄弟,该让张文海如何呢?

难道要他以死谢罪吗?

“小泥巴,我怎么就听信了谣言呢,姐姐……姐姐怎么可能……二哥他,反倒是二哥他,他真的已经在外面有了孩儿。姐姐她是没能给二哥生下一儿半女,可是……可是姐姐命苦啊,我怎么能再这样逼她……小泥巴,你说姐姐走的时候,心里多苦啊……”

“小泥巴,姐姐真是白养了我啊,她心中已经够苦了,我为什么还不相信她,还要逼问她呢?不管事实如何,我问出这样的话,就是置姐姐于死地啊。小泥巴,你知道吗,二哥他不是路上遇到了意外,这不是意外,这就是谋杀。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

“二哥,他只是在外面生养了一个孩儿。小泥巴,二哥也是有错的,他不该……这都是命啊,二哥他哪里做错了呢,想要一个孩儿原本就没有错的。可是,小泥巴,他哪里知道,他哪里知道这是被人做了局的。”

何灵心头一凌,张文海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陈晓峰花了这么大的精力都没能完全了解清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小海哥哥,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泥巴,你不知道,姐姐和二哥,他们不能有孩子的。其实二哥心中也并不想要孩子的,只是……只是,不知怎么的,那女子……那女子就怀上了二哥的孩子。原本二哥不会对不起姐姐的,可是……可是那女子怀上了二哥的孩子,那孩子是他们赵家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

“二哥他,二哥他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想过对不起姐姐的。就算有了那孩儿,二哥还是要跟姐姐过日子的。姐姐她……姐姐她心里难过,我都知道的。可是,姐姐没有孩子啊。二哥他,二哥他不会对不起姐姐的。二哥一个人常年在外,他……”

张文海说的这些,居然跟陈晓峰说的差不多,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从哪里知道的?

“小海哥哥,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小泥巴,没有谁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我原本也不肯相信的,可是这都是真的啊。二哥他,二哥他是个好人。”

“小海哥哥,你说胜哥不是路上遭了意外,胜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胜哥是怎么回事?”

“小泥巴,二哥他……二哥他是被人杀害的啊。二哥死得好惨啊,他死无全尸。他临死之时,嘴里还喊着姐姐和我的名字呢。小泥巴,我这些日子总是梦到二哥,他一身是血,要我替他报仇啊。小泥巴,二哥是被人杀害的啊,他是冤死的。”

“小海哥哥,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胜哥……胜哥远在千里之外,你怎么知道胜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泥巴,你当胜哥远在千里之外,就真的无人能知这起惨案了吗?天不藏奸啊,二哥死不瞑目,总是有人能瞧见的。谁能知道,二哥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能被人这样杀害……小泥巴,当年我流落街头朝不保夕,饿得奄奄一息之际,是二哥救了我啊。他把我当亲兄弟一样疼爱的。小泥巴,姐姐救了我,二哥也救了我啊。”

“小泥巴,你知道吗,那时候二哥知道你们在宜春楼受苦,他想了多少次要冲进宜春楼去救你们。可是,宜春楼守卫森严又有官府势力,我们哪里能救得了你们。你们在宜春楼六年,我们想救你们想了六年啊。不是我们不来救你们,不是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受苦,实在是我们没有办法的。”

“后来,我们到底知道怎么救下你们了,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特意从江宁带了人到骆城。我们筹划了一个多月,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不然咱们不会一家团聚的。小泥巴,二哥对我们恩重如山的,他数次救下我们一家三口。他与丽娘成亲之后,对丽娘何等宠爱,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小泥巴,莫说是丽娘,就是对你,二哥也是宠爱有加的了。”

“二哥……二哥他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报答他都不为过啊。可是他从来没有要求我们报答他的。他本该过上安宁富足儿孙满堂的生活,怎么能……怎么就……”

何灵知道张文海与赵胜情同手足,只是没想到张文海对赵胜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也难怪他会责怪丽娘与马青山之间的不清白了。

只是,他不知道丽娘与马青山之间确实有一段露水之情,这一追问,让丽娘羞愧难当,唯有以死谢罪了。

他没想过让丽娘以命相偿,只是因为知道赵胜死于非命太过于悲伤了,用一种不恰当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悲伤。

如今丽娘又因为他而死,真不知道他现在内心是何种悲苦了。

可是,到底是谁告诉他赵胜之死的?

陈晓峰派了人如此重重监视都没能看到赵胜的死亡现场,谁这么凑巧就看到了赵胜是如此被害的?

这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在谋划什么?

何灵相信陈晓峰一定比其他人更清楚赵胜之死,如果真有人知道更多细节,除非那人是凶手。

“小海哥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胜哥被害的?谁告诉你的?胜哥远在千里之外的绥安,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张文海瞪着血红的眼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小泥巴,天不藏奸啊。不管他平日里如何隐藏,总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不是马青山……难道是曾国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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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1

接下来无论何灵如何开门见山、旁敲侧击地追问、暗示,张文海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何灵的问题,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在懊恼、愧疚和仇恨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

虽然无法将张文海的话有效地组织起来连接成一个闭合的逻辑链,但何灵也知道,突破点现在落在了张文海身上。

这个陈晓峰,难道大姨姐过世都不足以让他回到江宁吗?

现在所有人都集中在江宁,他还跑什么绥安啊?

赵胜死于文官马青山之手还是武林高手“疑似”马青山之手,现在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张文海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从什么途径知道的,这些才更重要啊。

虽然何灵又伤心又着急,但毕竟要先操办丽娘的后事,再有异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事的。

而且,江宁还有朱幼安、韦远和秦若曦啊,这几个人才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没什么大事的。

何灵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在心底将所有的事串了一遍,这样一来,反而缓解了丽娘自尽带来的悲伤。

由于丽娘和赵胜都不是江宁人氏,且没有什么可以查找到的亲人,丽娘的后事办得十分冷清。虽然一样吊唁七日,其实基本上也没什么人来凭吊的。

张文海从开始的后悔自责,到现在不言不语一脸死灰。他不开口,何灵自然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半个月里赵府已经走了两个人,再加上一个不言不语的张文海,何灵觉得十分惶恐。

碍于自己的身份,她也只能去秦若曦交换情况。

等何灵把张文海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告诉秦若曦以后,秦若曦一脸痛惜,“怪不得丽娘会寻短见,原来是这个弟弟问了这种话。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方丽娘跟马青山其实不过是一时糊涂,他们两人本来都已经断了联系,随时间消逝大家都会忘了这事的。我们是早就知道了的,但也没告诉你,就是想着这两人一时糊涂的私情不算什么亏了大节,能过去就过去了吧。”

“若曦姐,你们都知道了?丽娘她……她心里苦,她也不是故意要破坏云秀的家庭的。”

“我当然知道的。也不是我替丽娘说话,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能牺牲的能放弃的她都放弃了,她本来也没什么值得留恋和在乎的了。如果不是赵胜给了她希望,她的人生可能一直都是一片黑暗了的。也许就是因为赵胜给了她希望,她性格强势又泼辣,不能生育这件事,她心里一直都有遗憾的。如果赵胜正大光明地跟她说收养个孩子或者纳个小妾,以丽娘的性格,不过就是不开心数日也就过去了的。”

“可是赵胜给了她更高的期望,我这话也是有点不负责任。赵胜其实是真心爱着丽娘的,否则他不会迎娶丽娘,更不会让丽娘生出这么高的期望来。咱们都知道赵胜宠溺丽娘,更何况丽娘本人呢。赵胜说过一生一世只爱丽娘一人,就算没有孩子也能守着丽娘过一生的。”

何灵不解,“若曦姐,既然赵胜已经认定了丽娘,为什么又要……”

“陈晓峰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赵胜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丽娘也相信他能够做到的。只是,后来马青山派了赵胜外出办公,让曾国荃等人钻了空子,就这么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陈晓峰以为马青山故意将赵胜外派那么远,是为了防着赵胜,其实也不是马青山一个人的意思。赵胜那外室怀有身孕,赵胜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丽娘解释,索性就做了鸵鸟,干脆就在外地不回来了。”

“刚开始马青山还能想得通,不过丽娘想不通了。你别看赵胜外表粗野又鲁莽,可是在对丽娘和外室一事上,他可真是拖泥带水两头不敢得罪。他自己在外倒是过得挺潇洒的,哪里知道丽娘内心的煎熬啊。那段时间丽娘总是三天两头来找马青山,明面上是想向大哥打听一下赵胜外派要多久、执行什么任务,暗地里也不知道他们二人都交换了些什么意见。”

“若曦姐,丽娘什么时候来找过马青山呢?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校场的,没见过丽娘几次的。”

秦若曦看了一眼何灵,“你是总在校场的,不过马青山不总在校场啊。丽娘……她到底不太懂得避嫌,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难受,只知道自己是马青山的弟妹,所以找得倒是勤快了些。马青山对她……有些怜惜又有些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欣赏……两人一时糊涂也就过了界。要说这事也有个坏处,原先马青山对赵胜倒是既放心又想得通的,可是丽娘来了多次以后,他也渐渐地防备起了赵胜。据说……”

又看了一眼何灵,“据说马青山动用了他从不曾动用的力量,就是为了去查证赵胜是否背叛了他。”

何灵疑惑,“若曦姐,你说马青山有一支他从不曾动用的力量?他哪儿来的这支力量?如果他有这支力量,那当初赵胜和张文海救下他,可不就是一个圈套了?他为什么要试探这两人?”

秦若曦摇头,“他这支力量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好像也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关键证据,可能是跟太平军银有关的。慈禧太后为了保护他,暗中派了一支精锐队伍给他。这支队伍不在朝廷明面上,而是握在马青山手中,只听马青山一人指挥。”

何灵惊讶道,“陈晓峰可知道这件事?”

秦若曦还是摇头,“我们也是近日才知道的,陈晓峰应该还没来得及查到吧。虽然他倒是消息灵通的,但是这支队伍原本是属于慈禧太后的,现在又只听马青山一人指挥,平时也不在总督府或校场内出现,想要查找出来难度极高的。若不是朱幼安、韦远机警,只怕我们也不会知道的。”

何灵想起绥安县遇到的那个戴帽子的陌生人,“若曦姐,马青山的这支队伍,可曾派往绥安县执行任务?”

“应该有。据说马青山曾经离开过江宁府几日,那几日连朱幼安都不曾随身保护,可见是去了极为隐秘的地方,而且他一介文官能够来去自如,必定是有了其他力量保护他。”

何灵想起陈晓峰对马青山的重重监视,“若曦姐,你确定马青山不会武功?”

秦若曦点头,“不是我确定,是朱幼安和韦远都能确定,他确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可是当日在绥安县,陈晓峰曾经派了好些人对他进行严密监视,偏偏他就在眼皮子底下就消失了。虽然那些人武功不会太高,但如果马青山真是文官,要神不住鬼不觉地监视他,应该不成问题的,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秦若曦想了想,“我们都没亲自验证一下马青山的这支队伍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什么模样,所以……或许,或许是这些人使得障眼法吧。”

何灵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暂时也不管了,“若曦姐,你可知道赵胜被谁杀的?那日我们也在绥安县,陈晓峰也派了人监视赵胜的,可是到底不知道赵胜何时离了他们的视线,又何时被人杀害的。据陈晓峰说,赵胜是被武林高手内力震碎心肺而死。而且当时赵胜也曾与之搏斗,但是终究不敌。如果马青山有一支神秘的精锐力量,会不会是这支精锐力量去了绥安执行暗杀任务?”

“应该是吧。马青山当日应该也去了绥安县,虽然他对赵胜生了怀疑之心,但他不会那种鲁莽之人,必定要亲自去找赵胜对质清楚的。他行事小心谨慎,赵胜又知晓他一些秘密,若不问清楚,只怕赵胜死了,他也不是寝食难安的。你说当日陈晓峰曾安排人监视马青山,又说那些人武功不算顶高明,只怕他们早就知道有人跟踪监视了的。至于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马青山带走,又如何与赵胜对质,最后将赵胜杀害,这就只有马青山自己知道了。”

秦若曦的解释是比陈晓峰的解释更为合理。

“若曦姐,那张文海这里怎么办?”

“刺马案里,应该是马新贻被张汶祥所刺。这个梦里,可能是张文海刺杀马青山。如今来看,张文海可能对马青山有些怨恨了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马青山与方丽娘有过私情,还有赵胜被杀,他说天不藏奸这些话,似乎也是指向马青山。如果梦境剧情走向没错的话,他应该会找机会刺杀马青山了。”

“不过,这应该很难实现了的。且不说朱幼安、韦远都在马青山身边,就是马青山手上那支隐藏的队伍,也不是张文海这样一个武功稀松寻常的人能够对付得了的。况且,马青山是梦主,他一定不会让张文海得手的。”

何灵点点头,“那马青山不会死了,张文海呢?咱们这个梦到底怎样结束啊?”

秦若曦又看了一眼何灵,“何灵,你与丽娘、张文海三人算是异姓姐弟了吧?丽娘已经走了,若是……”

何灵心头一紧,“若曦姐,你们想做什么?丽娘对我、对小海哥哥都极好的。她没能实现的心愿,都放在了小海哥哥身上的。如果马青山有朱幼安、韦远哥和那支精锐队伍的保护,这应该跟张文海没什么关系了吧?”

“何灵,你方才也说了,不知道谁给了张文海消息,让他知道了丽娘跟马青山的私情,更让他知道了赵胜被杀有可能是马青山所为。既然有人给了他消息,至于杀害赵胜的原因是什么,可能也未必是事实了。若他被人加以利用……”

何灵脑中闪过绥安县的一切,曾国荃或许已经将赵胜被害的消息告诉了张文海,至于丽娘与马青山的一时糊涂,只怕真的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原本马青山是为了保护太平军银的线索,或许到最后会变成不堪入耳的风月私情。

怪不得赵胜下葬那晚,张文海不顾丽娘的悲伤,黑着脸追问她与马青山的事,逼得丽娘自尽谢罪。

如果真是被人利用了,接下里张文海必定不得善终。

何灵原本还在考虑该如何查找真相,现在看来得想办法让张文海打消这些念头了。

一想到张文海那张因愧疚、愤怒、仇恨而有些扭曲的脸,何灵心里一阵发毛,小海哥哥,你可以不要一时糊涂啊。

丽娘和赵胜的死,虽然令人痛惜,但是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要好好珍惜生命啊。

马青山,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何灵辞别了秦若曦,一阵风似地卷回赵府。她要赶在张文海做出冲动行为之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他刺杀不了马青山的,朱幼安、韦远不会让他成功。刺杀两江总督,这是必死无疑的重罪,无论成功与否。

若是他成功了,不仅他自己要被千刀万剐不得全湿,连何灵一干人等要陪他一起死在梦境中。

因为赵胜和丽娘连续殒命,马青山放了张文海长假,他应该还在家中的。

何灵连滚带爬地卷到堂屋,张文海不在。

再卷到小佛堂,张文海也不在。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不在。

小丫头、小厮也跟这何灵找了一圈,确定张文海不在赵府。

他能去哪儿呢?

去总督府找马青山了?这就要准备刺杀马青山了吗?

何灵又一阵风卷到了总督衙门,张文海不在。

再卷到校场,也不在。

虽然没找到张文海,但是知道马青山就在总督衙门安安稳稳地办公,何灵还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说不定这个梦不是这种走向呢?

说不定张文海自己游山玩水散心去了呢?

刚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何灵又拉起了警报,难道曾国荃派人到了江宁府?

张文海是不是跟曾国荃的人接头去了?

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出去游山玩水啊,一定会想办法弄出点什么事来缓解自己的恨意和悔意的。

他能获得消息的途径,只能是曾国荃。

赵胜曾经是被遣散的湘军,那些年张文海跟着赵胜走了这许多年,他肯定也认识一些湘军的人。

他不搭理马青山,必定是去找曾国荃那一方的人了。

会是哪里呢?

小海哥哥啊,你可别犯糊涂啊,这是必死无疑的重罪啊。

何灵一边想着张文海,一边满大街乱转,虽然知道张文海不可能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湘军联系,但自己忙点什么事总好过一直待在家里等着噩耗传来啊。

一转身,何灵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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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2

那日在绥安县偷偷观察自己的那个戴帽子的男子。

何灵再怎样迟钝都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行踪的,能够从绥安县一直跟踪到江宁府。

他一定不是陈晓峰的人,也应该不是马青山的人,因为他的跟踪和藏匿技术实在有些拙劣,想不被发现都有点困难。

如果张文海知道了赵胜遇害的消息和丽娘与马青山的私情,多半是曾国荃透露的消息。

由此来看,此人应该是曾国荃派来跟踪自己的。

陈晓峰说自己在赵胜外室处曾暴露了,说不定就是那时起,他们就将自己定为跟踪目标了。

何灵假装在小摊前购物,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还拿几个小玩意儿对比着,余光却跟随着那人游走。

从绥安到江宁,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过来的,一定还有其他同伙,如果张文海是跟曾国荃的人联系,那么跟踪此人就知道张文海的行踪了。

怎么才能够反跟踪他呢?他在自己身上想要得到些什么消息呢?

只有马青山了。

可是马青山现在总督府办公,自己也不可能去打扰他的啊,那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放弃寻找张文海呢?

何灵从一个小摊前游到另一个小摊前,从胭脂水粉看到零食小吃,买了好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看看逛得也差不多了,何灵拎着一堆小玩意儿回赵府了。

只有看到自己回到家中,确定已经没有跟踪的价值了,此人才会到曾国荃的情报点汇报。

何灵知道自己的基本功尚有欠缺,虽然灵力十分珍贵,但是为了张文海,她还是愿意付出一点灵力的。

何灵大模大样地回到赵府,故意高声喊小丫头,“小红,快来看看你家小姐给你带了什么来。”

将各种小玩意儿扔到桌上,转身偷偷摸摸地窜到大门外。

偷摸着看了两眼,那人确实不信自己真正目的地是赵府,果然还在对面小树下靠着,看起来似乎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何灵耐心地等待了片刻,那人终于逡巡起来。如果不出意外,那人应该要回去禀报消息了,必须得小心谨慎地跟踪他,跟着他就能找到张文海,就知道张文海接下来会如何刺杀马青山了。

何灵心中早已认定张文海就是这个梦境中被安排来刺杀马青山的人,马青山想要改变自己被刺死的命运,何灵也想改变张文海千刀万剐的命运。

从改变命运的角度来说,自己跟马青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马青山对张文海还有一点兄弟情,他应该不会看到张文海举刀刺向自己。

何灵暗暗将灵力逼出,拿出绣花时分绣线的细心劲,细细地将灵力分成浅薄一层,慢慢地弥漫过自己周身。

陈晓峰曾说过自己运行灵力已经算是有悟性的,只是不够化境。

何灵依照自己对灵力化境的领悟,用朱幼安引导自己的方式,将灵力薄薄地附在自己的皮肤上。

虽然自己感觉已经比平时做得更好了些,可是到底是跟踪别人,有些担心被人看出异常来,何灵从兜里掏出菱花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这一次果然比上一次好了很多,没有那么浓重的光感,但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朦胧的意味,

何灵担心外面那人走了,也顾不得再如何让自己的灵力更为精进,找了块面巾将自己头蒙了起来,还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电视里遮个下巴就能让别人认不出主角来,自己已经掩盖得如此严实了,只怕已经能够很好地掩盖自己的了。

何灵将往日挨打时那些半大小子东一句西一句教自己的话细细回想了一遍,凝神将灵力聚于脚底,猛地一纵,竟然直接飞过了墙头,跃到对面树上。

何灵心中害怕起来,原来灵力使用起来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还是自己纵身这一跃实在用狠了劲呢?

何灵再将灵力分得更细些,纵身之前先看了看跟踪自己之人。跳得高也是有好处的,那人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转角处,要不是何灵站得高,可能就丢了目标了。

何灵轻轻一跳,脚底如履风一般,走得轻快又急速。

两三步就看到了那人。

何灵不敢跟得太紧,寻思着实在不行还能往高处找寻,宁可在低处跟丢也不可打草惊了蛇。

那人一点也不着急汇报的样子,东游游西逛逛,路过青楼还在门口调戏了一会儿姑娘,跟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拉拉扯扯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继续往前走。

路过小面摊他还跟面摊老板娘拉了会儿家常,也不知道他一个绥安县的小人物怎么那么迅速就跟江宁府的人打上了交道。

不管怎么看,这人真是个不无正业的人啊,怪不得跟踪何灵得那么明目张胆,自己若是他的上线,估计能被气个半死。

也知道他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东游西拐了一阵,这人终于游到了一处小赌坊处。从前面他的行为来看,何灵很怀疑他要先赌两把,再去下一个地方。

可是一想到陈晓峰曾经无意中提起过,赌坊和妓院都是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去处,不如就看看赌坊和妓院。

何灵出门之时根本没想到换身男装以方便行动,此刻这么大摇大摆地进赌坊,那不是告诉大家自己正在跟踪人?

只能在外面等了。

反正何灵已经认清楚了此人,总不信他能在赌坊待一晚。

虽然没等一夜,可是这也是一番好等,何灵几乎都想回去换身男装打扮一下进去探听一下消息了。

就在这时,张文海出来了。

何灵没想到跟踪小喽啰反而找到了正主,张文海果然跟曾国荃有联系了。这个傻人,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人呢?

何灵放弃了那人,不紧不慢地跟起了张文海。

张文海似乎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就算是喝醉了酒,何灵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颓然和恨意。

他真的想要刺杀马青山?

不管他怎么想,一定不能让他真正实施刺杀行动。

张文海东摇西晃了一圈,到底还是回了赵府。何灵一个纵身,轻轻跃过屋顶,抢先一步回到了赵府。

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下来,何灵回头看了看摇摇晃晃刚跨步进家的张文海,果然喝得不少。

“小海哥哥,你今天去了哪儿?”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小海哥哥,是我啊,我是小泥巴,我是玉儿啊。”

“玉儿,你怎么还不睡呢?你在等谁?”

“小海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等你一天了。”

“哦……”说着说着,张文海倒在地上睡着了,连床都来不及上,就这么睡着了。

何灵扒拉了一下张文海的眼皮,很想叫醒他,但是看他的样子,真的是睡着了,只好怏怏作罢。

想不到自己忙碌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安顿好张文海,何灵十分不甘心,想了想,换了一身男装,仔细打扮了一番自己,又出门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想要探一探那赌坊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那人,从绥安县一直跟着自己到江宁,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张文海?

曾国荃到底是怎么跟张文海洗脑的,必须得探一探。

这边何灵一摇二晃地走出门,凭记忆拐到了赌坊门口,正准备踏进门去大干一番。

却被人从后脖子处拎了一把,这么快就暴露了?

一阵轻笑声在耳边响起,“媳妇儿,你是不是傻,你这么小个子装男人?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吗?”

何灵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陈晓峰回来了。

转念一想,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又干什么去了?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赌坊的?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自己的,什么臭毛病?

转过身挽起陈晓峰的胳膊,快步往回走,“陈晓峰,你回来了?你从哪儿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这赌坊是曾国荃的一个据点?你知不知道张文海刚从里面出来?你知不知道有人从绥安一直跟踪我到江宁……”

何灵一口气问了无数个问题,陈晓峰笑嘻嘻地看了何灵半天,“媳妇儿,你进步了不少啊,居然能查到这么有用的消息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没被别人发现,不错不错。”

何灵得意了一秒钟,“你跟踪我?”

陈晓峰一脸理所当然,“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我自然得看着你点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我可受不了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陈晓峰一脸狡黠,“刚到,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出门了。我寻思着我媳妇儿趁我不在家跟人鬼混去了?你说我能不跟着你吗?就算要鬼混,也得找个安全点的嘛,这么容易被我发现,那可太不妙了。”

何灵拖着陈晓峰走了一路,“陈晓峰,你知不知道,张文海跟曾国荃有联系?”

“知道啊。”

何灵被噎住了,“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刚回来啊,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就发现你出来鬼混了。”

又绕回来了。

“你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其实咱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的,马青山……他还真的挺厉害的哦,我原先猜测他是隐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谁知道他竟然有自己的精锐军。你说朱幼安他们,真是不够意思,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信息,也不告诉我,让我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咱们不都是一起的吗?他们告诉你了没?”

何灵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曦姐告诉我了。”

陈晓峰很不高兴,“好啊,你们真的没把我当自己人,亏得我一直对你们那么好。我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打探消息我容易吗?不是说好了信息共享吗,有你们这么对队友的吗?下次是不是不想要我的消息了?”

何灵没想到陈晓峰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生气,“陈晓峰,你想什么呢?那还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跑回绥安县去了,我们联系不上你?这又不像现代社会,我还能给你打个电话啊发个邮件啊什么的,这也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告诉你啊。”

陈晓峰一想,也对,不生气了,“媳妇儿,我跟你说啊,当日咱们在绥安县不是看到赵胜的尸体了吗?那时候我还以为是马青山自己动手的,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他那精锐军动的手。你说他那精锐军还真不错啊,千里迢迢杀人越货,真不错。我下次也得培养这样的人供我驱使,实在太炫酷了。”

何灵郁闷了,“陈晓峰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啊,张文海跟曾国荃有联系,很有可能他就是奉命来刺杀马青山的人。”

“对啊,他就是曾国荃定下的来刺杀马青山的人,瞎子都看得出来啊。”

“陈晓峰,你在想什么呢?他是张文海,他是丽娘的弟弟,他……他是我的小海哥哥。”

“媳妇儿,不是我说你啊,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个梦境都那么痛苦不?其实你如果想开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就不说他们都是梦中人了,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心愿而努力,你也在为自己的心愿而努力,凭什么你的心愿就是高尚的,他们的心愿就该完成呢?”

“不是这个意思,陈晓峰,你知不知道刺杀朝廷一品大员,这是死罪一条啊,而且还有可能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啊。”

“媳妇儿,我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员啊,你觉得我能不知道吗?可问题是,你平时总是说,有些事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会坚持都会去做。张文海会不知道刺杀朝廷一品大员是什么罪吗?他要坚持怎么办?马青山能不知道有人要刺杀他吗?慈禧能不知道马青山会被曾国藩刺杀吗?大家都知道,可是大家都会按照既定的路线一直走下去。你改变不了他们,他们一定会照着设定的路线走下去的。”

“陈晓峰,你去了一趟绥安怎么就变了呢?绥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媳妇儿,我一直都没变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跟我说啊,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媳妇儿,据说你是被选中之人,原先我以为,被选中之人,或许是改变命运之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许,你才是那个无法改变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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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3

何灵不喜欢陈晓峰说这样丧气的话,如果自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那么无论自己用什么方式获取力量,都一定能够完成梦境的任务。

虽然不知道陈晓峰在绥安县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总是间接性失意持续性玩世不恭的作风来看,现在这话也是信不过的。

算了,反正从现在已经获得的信息来看,剧情已基本确定了,不管陈晓峰是否作为、如何作为,自己一定会阻止张文海刺杀马青山的。

何灵转了话题,“陈晓峰,既然你都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家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月光下,陈晓峰拉着何灵的手,不紧不慢地往赵府方向走去。

何灵看着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陈晓峰看着地上的影子,一会儿做出一个拥抱的样子,一会儿做出一个梳头描眉的样子,一会儿又做出一个亲吻的样子。

何灵看他高兴,也没太跟他计较,随便他折腾去了。

第二天一早,何灵就赶紧去确认张文海是否在家。

也许是知道了张文海、马青山两人的结局,何灵一看到张文海还在家睡得四脚朝天地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虽然知道马青山已经做了准备,也知道如今的张文海应该还不会轻举妄动,但是看到他在家,何灵就觉得这个家还没有散,自己跟他还是一家人,这个梦还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刚感慨了一会儿,就看到陈晓峰一摇二晃地叼着朵捏得蔫吧吧的花儿色眯眯地向何灵走来,“媳妇儿,这么大清早就来看张文海,你对他可真是上心啊。要不是知道他是你哥哥,我都怀疑你又对梦中人起了心思了。”

何灵白了他一眼,“陈晓峰,你能不能做点正经事?”

陈晓峰靠在何灵身上,“比如羞羞的事?”

何灵头也不回,“滚!”

“媳妇儿,你又来了?”

“陈晓峰,你要真没事做,不如教我点高端的武术,你都说了我是个奇才,说不定到时候还是我来救你们呢?”

“媳妇儿,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商人了,光知道许我好处,还是不切实际的好处。”

“反正我们现在看住张文海就相当于保护了马青山,闲着也是闲着,教我呗。”

吃饱了饭,闲着也是闲着,教教武功郎情妾意的比划一下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陈晓峰像个无业游民一样,拉着何灵躲到后花园学起了武功。

虽然陈晓峰一向都以放荡不羁的形象出现,但是教起武功来,却比朱幼安有模有样多了。

朱幼安、韦远简单粗暴地让何灵挨打,陈晓峰则是认真地教何灵打起了一套据他所说特别适合女生的小洪拳。

陈晓峰打起来一拳一脚都虎虎生威的,何灵十分羡慕。

先打完完整的拳法,陈晓峰一节一节又分解打了一次,何灵心中默默地暗暗记下动作。

陈晓峰是一个好老师,知道就算是分解动作何灵也不可能记下这么多节的,从第一节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慢慢地教了起来。

这样拆解了打,何灵顿时觉得学习拳法真的蛮简单了。虽然动作有些多,但是如果以舞蹈的角度来看,倒是不难的。

学了一上午,何灵竟然将一套小洪拳学了一半,并且打得十分有模有样,引得陈晓峰也跟着点头赞赏不已。

“媳妇儿,以你学习的这个速度,你一天的时间可以把小洪拳学清楚。不过呢,你可得多练习几日,拳法的架势你是学得很快,不过要学到拳法的精髓,你还得学会怎么将拳风运行起来。女孩子一般来说很难有物理上的力量,所以,最后你的武功多半是要用内力或者灵力来作弊了。”

何灵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男女天生体力有差别的,更不要说个体差异了。如果单纯以物理力量来对抗,自己别说学会了小洪拳,就算学会了大洪拳都没用的。

“陈晓峰,是不是除了用灵力或者内力增强拳风外,另一个办法是加快速度?”

陈晓峰眼睛都亮了,“媳妇儿,我还真没说错啊,你果然是个武术奇才嘛,都会举一反三了。”

何灵瘪瘪嘴,“陈晓峰,夸人能不能走点心?一个是力量,一个是速度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我现在学的是技巧,只有三者合一,那才能达到真正的融会贯通呢。”

“媳妇儿,你真是聪明哦。”

陈晓峰一个劲地夸奖自己,何灵反而思考起如何才能让自己更快速地学习武术甚至是内力,“陈晓峰,你刚才说到如果没有物理上的力量优势,可以通过内力或者灵力弥补。我们都知道灵力太宝贵了,肯定不能总是这么浪费的。有没有用内力的办法?”

“有,不过不在这个梦里。”

“为什么咱们自己修炼内力还要看梦境,难道不是看咱们自己的修为的吗?”

陈晓峰白了何灵一眼,“媳妇儿,咱们这是个低级梦,梦主给咱们的身份已经决定了,我们不能跳出这个设定的。”

何灵听出陈晓峰话里有话,“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因为是低级梦,所以我们身份已经确定了,我们不能跳出这个身份设定的原因只是因为只是低级梦?”

“唉,你若是做别的事也这么机警就好了。没错,是因为这是低级梦,危险系数比较低,梦主能力也比较弱。因为梦主能力比较弱,所以我们也被限定了能力上限。若是高级梦,梦主的能力比较强,我们的能力也能随之水涨船高的。”

“也就是说我们是遇强则强了?”

“没错,遇强则强,所以高级梦才会危险啊。不过高级梦除了危险之外,也有更有意思的地方。在低级梦,我们很难去影响梦主,或者改变梦主的决定。但是高级梦中,我们可以引导甚至是改变梦主的决定的。不过,这个很难,毕竟我们很难与梦主对抗的。”

何灵心中升起了希望,如果后面的梦这么有挑战性有诱惑力,那么自己真的更要加强训练了。

何灵这边升起无限的希望,天天缠着陈晓峰教自己锻炼基本功。虽然暂时无法修炼内力,但是可以先把基础打好,说不定到下一个梦,或者再下一个梦,就会有用武之地了呢。

何灵学得刻苦,陈晓峰教得用心,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张文海似乎渐渐从悲伤和恨意中走出来了,脸上也没了那种狠绝的劲头。

何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暂时放下了刺杀的念头。

自己每天都去查看一次张文海,只有看到他还在赵府,才能安安心心跟陈晓峰学武。

可是陈晓峰说得一点没错,如果命中注定要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何灵天天查看张文海,看着他的脸色从悲伤、恨意、狠绝渐渐变得淡漠起来,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刺杀的念头,毕竟马青山还是他的大哥啊。

就算马青山不如赵胜对他情深意切,但终归还是他们一同结义的兄弟啊。

哪里知道,张文海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深谋远虑。

他知道初时何灵对他看管得极为严密,也不愿意伤了何灵的心,故意显出柔和的表情麻痹了何灵。

这一日大早,何灵依然如往常一样确定了张文海在府中读书,这才转身找了陈晓峰继续练武。

偏偏这日陈晓峰玩心大起,非要跟何灵一起切磋一下,还很挑衅地说允许何灵使用灵力,他绝不使用灵力。

何灵练了这许久,早就有些心痒痒了,但又没机会再像从前一般跑到校场去跟那群半大小子一通乱打乱摔,陈晓峰这个提议实在是让人心动不已,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果然自己再如何练习,也终究是没有实战经验的。

陈晓峰说了不用灵力,自然不会动用灵力。

何灵也不想动用灵力,倒不是托大想单纯靠体力或技巧就能赢得了陈晓峰,完全是已经意识到灵力的珍贵了。

可是,到底男女有别,况且陈晓峰在实战上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一拳一脚实实在在,打得何灵又一次鼻青脸肿了起来。

不服输的何灵越打心性越强硬起来,到最后莫名地灵力竟会运行全身,在何灵运拳踢腿时随之游走。

陈晓峰刚开始还能勉强抗住,到后来何灵没能收住身上的灵力,竟一拳将陈晓峰打退了半米远。

不光陈晓峰诧异地看着她,何灵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一拳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

刚想与陈晓峰讨论一下灵力的威力对基础武功的影响力,却发现天边一片灰暗袭来,越来越暗,渐渐地又起了阵阵狂风,花园的树都被刮得哗哗作响。

这才刚过中午啊。

何灵和陈晓峰快速交换一个眼色,立刻向张文海的房间狂奔而去。

真的没人。

何灵一口气提得猛了些,又发现张文海竟然没在房中,再结合天上异象,立刻意识到刺马案真的发生了。

梦主有危险,梦要坍塌了。

就算上一次刘国栋的梦境没有坍塌,韦远也没有让大家跟着一起去冒险,反而制造了梦境之门逃离现场。

现在……若是马青山真的死了,梦境之门是被封住的,那大家真的要死在梦里了。

何灵怎么不着急。

不仅何灵着急了,陈晓峰也着急起来。他动作比何灵快一些,拉扯着何灵往校场奔去。

天越来越黑,像被扣了一口锅一样,狂风大作卷起地上沙石乱飞。

这就是梦境坍塌的异象了,陈晓峰几乎要将何灵拉直飞起了,“媳妇儿,快啊!”

终于奔到了校场,一看一群人围成一圈,张文海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脸上是释然的表情。

何灵胸口剧烈疼痛起来,也不知是奔得太急了还是被张文海刺杀马青山震惊了。

想不到张文海竟然真的刺杀了马青山,看看他的表情,这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的。

陈晓峰拉着何灵一把推开围着的一圈人,果然一身是血的马青山躺在地上。

何灵环视一圈,朱幼安、韦远竟然都在,为什么没能救下马青山?

抹了一把被糊得全是灰沙的脸,何灵大喊一声,“为什么你们没能救下他?为什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幼安等人没有回答她,倒是跑得衣衫不整满脸灰土的秦若曦一把捏住韦远的手,“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何灵想起迷途中的那个邪魅男人的话,他已经将梦境之门封住了,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逃出去。

想不到,自己这个被选中之人,反倒将大家害死在梦中了。

天空完全暗淡下来,几个人全都木呆呆地站在原地。

倒是校场中人,又不敢抬马青山,又不愿意他这么躺在原地,七嘴八舌地喊道,“总督大人,总督大人……这可怎么办?”

“蠢货,赶紧叫郎中来啊!还等什么?”

“你tm的能不能先止血?”

“张文海那厮呢?”

“还在原地!”

“可别让他跑了,咱们的命可都在他的手上了。”

全部都得死,所有迷途中人,都是因为自己,封住了大家的逃生之门。

何灵跪倒在地,闭眼默念,“迷途的主人啊,若我真是被你选中之人,若你真的想要激发我的潜能,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能够真正发挥自己的能力。请解开封印吧,请让我使用一次灵力吧。”

周围依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走投无路的何灵又祈祷了一次,“迷途的主人啊,如果你真的选中了,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就算是我暂时无法掌握的技能,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尝试一次,我愿意用我后半生的命运与你交换这一次机会……”

何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祈祷,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选中之人,如果用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可以交换一次机会,她愿意。

因为这些人,不仅仅是她的战友,更是她愿意为之牺牲和奉献的人,她必须保护他们。

陈晓峰扑倒在何灵身边,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咱们虽然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咱们倒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了。你说咱们有没有缘?其实呢,我倒是不太喜欢你的,但是谁让我娶了你呢?既然已经娶了你,也就认定你了。媳妇儿,你的眼睛真像她啊……”

朱幼安也半跪在何灵身边,柔声说,“何灵,别太自责,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那我们就接受吧。”

韦远、秦若曦四手相握,相互倚靠在一起,秦若曦轻轻地哼起了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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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4

何灵从没有这样虔诚而绝望地祈祷过。

她原本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自己身上、周围发生的一件件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或许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神秘力量,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自己无法解释又不能不相信的超力量,比如那个可以封印自己能力的邪魅男子,比如那个至今尚未露面的迷途主人。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选中之人,那么希望那个挑选了他的迷途主人能够听到自己的祈祷,能够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或者那个邪魅男子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好啊,她现在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换取一个解除封印的机会。

何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祈祷。

可是,周围依然一片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马青山的鲜血弥漫开来,淌到了自己的脚边。

原本一脸漠然的张文海也跪倒在地上,嘴里喃喃低语,“胜哥、姐姐,我来陪你们了。胜哥……我带他来给你谢罪。姐姐……我来给你谢罪……”

秦若曦轻轻靠在韦远的肩头,唱着一曲又一曲何灵听不懂的吴侬软语小曲,韦远温柔地揽住秦若曦,抚摸着她的秀发,这画面看起来如此浪漫旖旎,如果不看周围背景的话。

陈晓峰对何灵说了那一句话后,轻声哼着,“灵儿,我终于解脱了,我来陪你了。”脸上显出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憧憬。

不管何灵是否同意,朱幼安抓住何灵的手,“何灵,你别怕,也别自责了。这都是我们的命,坦然地接受命运吧。”

何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幼安,以前她从没在朱幼安的眼睛里看出其他情绪,如今面对生死时刻,她居然看到朱幼安眼中的不舍和坦然,这么矛盾的情感。

何灵环视一圈,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头上那支青玉簪,更知道这支青玉簪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头上,也是因为传说自己是被选中之人。

既然自己是被选中之人,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点超凡脱俗的潜在技能可以激发出来呢?不仅不能够帮助自己的队友,反而将自己的队友全部害死。

原本自己想保护张文海,想扭转刺马案的最后结局,想跟着自己的伙伴安全地离开梦境,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完成?

反而要赔上队友的生命?

何灵胸中一阵气血上涌,不是说好这是自己的命运吗?

如果命运真的给了自己三个选择,那为什么自己面前并没有出路呢?

朱幼安、韦远、陈晓峰、秦若曦,她们哪一个该陪着自己一起死?

就算自己该死,凭什么他们要跟着自己一起死?

这不是自己的命运,更不会是他们的命运。

何灵眼前闪过从前的一幕幕,她看到了赵世坤的梦境中,韦远衣不解带地照顾病中胡言乱语的自己;她看到了刘国栋的梦境中,秦若曦和韦远商量着不要让自己太过难选,不如所有的事都瞒着自己好了;她看到被肖文钊刺中的韦远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一定要将自己等人安全带离梦境;她看到朱幼安微笑着将手背放在自己的腹部,替自己抗下那一笔笔刻画的印记;她看到尼玛察尔佳被乾隆软禁时秦若曦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奔走,朱幼安舍弃周太医换身孙太医为自己寻找活命的机会……

这些,都是他们为自己奋斗的记忆啊。

何灵从没有觉得自己有现在这样的通透,似乎可以看到过去种种,更可以看到未来的一幕幕。

秦若曦和韦远一身戎装满脸鲜血背靠背绝地厮杀,虽面临千军万马却毫不退缩;朱幼安在悬崖峭壁间握着自己的手,嘴里不知交代些什么,头上一个面露凶光状似疯癫的男子双手间闪动着一个巨大的光球,狞笑着向自己和朱幼安砸来,朱幼安使出浑身灵力,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了;陈晓峰如大漠孤狼般背负巨剑,眼神里都是倔强,直视对面一位黑衣人,黑衣人不知对陈晓峰说了些什么,一阵光亮闪过,陈晓峰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何灵意识到,这些尚未发生的事,也许就是大家的未来,更是大家的命运。

能够被青玉簪封住的,是制造梦境之门的能力,可是自己原本就不会制造梦境之门。那青玉簪不能封印的,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如果是自己的命运,那凭什么要被封印住?

何灵只觉得头顶有一股力量贯穿全身,此刻她真正领会到了醍醐灌顶的意思,只觉得胸中汇聚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如此强大而炽热,自己几乎不能控制。

浑身炽热得似乎被置身于火炉之上,从内而外地迸发出阵阵热浪,何灵还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朱幼安倒是惊讶了,“何灵……”

胸口那股力量压得自己越来越重,何灵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张口呼喊出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尖叫直抒胸臆又响彻云霄,让何灵觉得浑身舒坦开来,再环视一圈,发现不仅是朱幼安,连陈晓峰、韦远、秦若曦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异口同声地说,“何灵…”

连跪在地上的张文海都抬起头来惊讶地说,“小泥巴,你……”

何灵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现出一身金黄色的光圈,这光圈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梦境中的昏天黑地飞沙走石驱散一般。

来不及惊讶这光圈到底是何原因,何灵将胸口的力量一气呼出,“啊!”

金黄色的光圈之上,何灵头顶上方忽然冲出一阵金黄色的光柱,扶摇直上直冲云霄,何灵双手一推,竟将梦境中的昏暗全都推开了。

金黄色的光圈越来越大,光柱过处,似乎有一片光亮透过。

何灵也不知道这光圈、光柱、光亮到底是何缘故,更不知道如何操纵这股力量,只是本能地将那片光亮从遥远的天边拉近、拉近、再拉近。

待到光亮越来越近,何灵才发现那片光亮竟然是一扇圆形的门。

透过这扇圆形的门,何灵看到了一片静谧的湖面、看到了湖边捧着竹简阅读的兰花姑娘、看到了小亭中冲着自己邪魅而笑的男子。

那是迷途!

何灵心中一阵狂喜,虽然不知道这光亮为什么会变成通向迷途的门,但是能回到迷途这就够了。

“朱幼安、韦远哥、若曦姐、陈晓峰,我们走!”

从何灵浑身冒出金黄色的光圈开始,众人都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如今从圆形的门中看到迷途,这是比制造出来的梦境之门更直观的影像,那一面就是迷途。

韦远扶着秦若曦,陈晓峰和朱幼安一同拉住何灵,何灵回头拽了一把张文海,

几个人相扶相携跨过光亮之门,终于回到了迷途。

“咕嘟咕嘟”!

何灵只觉得自己满嘴都是水,连鼻子都被呛得全是水,赶紧闭上嘴憋住气。

伸腿一蹬,怎么就到了水中呢?不管了,先浮起来再说。

放空了想法,何灵从水里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何灵先看了看周围,“朱幼安……”

“韦远哥,若曦姐……”

“陈晓峰,张文海…”

身边唰地窜出一个人影,朱幼安抹了一把脸,“何灵,我在这里的,别怕。”

紧接着,韦远和秦若曦也都冒出水面,“何灵,我在。”

“何灵,你没事吧?”

何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陈晓峰冒头出来,“陈晓峰人呢?他不会没出来吧?方才他明明拉着我的啊?那个梦境都坍塌了,他不会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真的没有陈晓峰。

何灵有些担心了,“陈晓峰,你到底过来了没有?你别闹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朱幼安也跟着喊道,“陈少爷,水里再这么泡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啊。”

韦远、秦若曦则双脚轻轻扑腾着水,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韦远还帮秦若曦扶了扶头发,温柔地笑了。

何灵问道,“这陈晓峰,到底去哪儿了?他不会有事吧?”

朱幼安看了一圈,淡淡地说,“何灵,我们上岸吧,他没事的。”

话音刚落,陈晓峰从远处冒出头来,“喂,朱幼安,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这可是我媳妇儿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示对我的爱和关心,你这就没意思了。”

朱幼安闲闲地回了一句,“陈少爷真是喜欢假戏真做之人啊。”

韦远和秦若曦偷偷笑了,慢悠悠地向岸边游去。

何灵看到陈晓峰安全冒头,不想再管他,担心起张文海来了。

何灵大声呼喊起来,“小海哥哥,小海哥哥,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

何灵潜下水,勉强睁眼扫视一圈,没看到。又摸了一圈,还是没有。

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冒出水面,“小海哥哥,小海哥哥,你在哪儿啊?”

朱幼安游到何灵身边,拉了一把,“何灵,走吧,他过不来的。他是梦境中人,不是迷途中人,他过不来。”

陈晓峰则啧啧地说,“媳妇儿啊,你在梦中把张文海当哥哥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带他回到迷途呢?他是梦中人,过不来的。”

何灵等了一会儿,终于肯接受朱幼安的说法,游回岸边。

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何灵,你真厉害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你果然是被选中之人啊,果然是有我们都不具备的潜能呢。”

“何灵,真替你高兴啊,也替我们高兴,以后我们应该会更安全了。”

“媳妇儿啊,想不到你还真的会开作弊器呢。你说吧,咱们都以为必死无疑了的,你还真的生生给咱们弄出一条生路来。媳妇儿啊,以后我可得好好教你基本功,你简直就是一座大宝藏啊。”

“何灵,记住你今天是怎么运行潜能的,等以后进别的梦,咱们也许可以再试试的。如果你在这一层就如此厉害,那么以后你一定能离开迷途回到现实的。”

何灵被大家围着说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或许是因为我太想回来了吧。”

“没事的,以后有你在,咱们必定是安全了的。”

“对了,你没跟那人交换什么吧”

陈晓峰这话忽然提醒了众人,对啊,那边除了看书的兰花姑娘,还有那个邪魅男子。

何灵看向朱幼安,“朱幼安,他是谁?”

朱幼安还没回答,陈晓峰抢着回,“媳妇儿,你别管他是谁,他就喜欢跟人交换东西,刚才在梦中你跟他交换了什么没有?”

何灵倒是记得自己祈祷了很多遍,也说到过用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交换众人活命的一个机会,可是他到底跟自己达成交易了没呢?

朱幼安伸手到何灵头上试图去拔青玉簪,忽然用劲拔了这么一下,差点没把何灵给提起来。

痛得何灵龇牙咧嘴起来,“痛痛痛,别拔别拔。”

陈晓峰赶紧推开朱幼安,“干嘛呢?这么不说一句话就动手动脚的?我跟我媳妇儿可是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的,我们是结发夫妻。”

何灵顾不得头痛,拍了陈晓峰一下,“闭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朱幼安没料想到那青玉簪依然拔不下来,脸上微微一红,“何灵,你没有跟那人交换。如果你们交换成功了,这青玉簪应该就能拔下来了。可能当时情况他无法跟你取得联系吧,你使用的确实是自己的潜能。”

何灵自己也试着拔了拔青玉簪,果然拔不下来。

韦远、秦若曦一脸看好戏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行人正围绕着青玉簪研究呢,那邪魅男子飘飘然地向众人走来。

要说这迷途中真是不缺俊男美女啊,眼前这四个男人,包括这邪魅男子,各有各的俊美。

何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嘀咕一句,朱幼安长得最好,不过这邪魅男子……算了,长成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虽然自己这次能够侥幸从梦境中逃离,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种好运气了。

这样想着,也不敢跟邪魅男子有眼神交流,低下头躲在朱幼安身后。

邪魅男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闲闲地看了看众人,声音有些轻佻地轻哼着,“还真是想不到啊,有点本事。不过呢,你不可能时时都用这本事的。他挑中你,到底是有他的原因,不过,你终究会与我交换的。何姑娘,希望下一次你能够把握住机会,可别弄得这般惊险了。你要知道,不是每一次遇险都有时间让你思考和祈祷的。”

说完,甩了一下白丝长袍,又飘飘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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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55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邪魅男子飘然而去,穿花逐叶后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何灵想起陈晓峰或朱幼安应该认识这男子,追问了一句,“他是谁?”

陈晓峰和朱幼安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回答,最后是朱幼安开口了,“当铺主人。”

何灵、秦若曦异口同声,“当铺主人?哪里的当铺?”

朱幼安又扫了一眼陈晓峰,“当初咱们进迷途的时候,肯定都选了右侧的路,所以我们进来看到的就是这间茶馆。如果选择左侧的路,那进的就是当铺了。刚才那男人,就是当铺的主人。”

何灵想起朱幼安以前给自己说过的话,“还真是个商人呢,什么时候都惦记着要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迷途的主人跟他到底什么交情,就由着他在迷途里到处乱逛惹事啊?”

朱幼安不说话了,秦若曦低声不知道跟韦远说些什么。

朱幼安抓过何灵的手,捋开袖子,看了一眼何灵手腕上的珠串,轻呼一声。

不管是在迷途中还是梦境中,何灵已经习惯了朱幼安随时抓自己的手,也不觉得有何异样。听他这一声轻呼,也跟着看了一眼珠串。一眼之下,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第三粒珠子也如此晶莹了。

那时在梦境中看,灵力并没有如此之多啊。朱幼安也说了,还需要去别的梦境打个酱油才能进入下一层的,现在看来,自己这就可以上第四层了?

速度如此之快,真是运气好啊。

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何灵,你待会儿可以去第四层了。既然已经在这里遇到了当铺主人,待会儿你过去了,应该是安全的。老规矩,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们就好了的。”

秦若曦有些羡慕地说,“何灵啊,每次都是你先上去,什么时候能不能我先上去一次,让我也等等你们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获得那么多能量的啊?”

何灵自己也很懵圈,大概真的是陈晓峰所说的那样,是运气吧。

也许是自己每次在梦境中遭遇都特别惨烈,所以获得的能量才比较多?

“若曦姐,可能人比较倒霉就会补偿一点能量吧。你没发现从第二层开始,我就比你们所有人都倒霉了吗?如果下一次你争取到一个比较倒霉的身份,也许你的能量就比较多了。”

秦若曦想了想,点头同意,“好,等我们集合了,我来试试。”

何灵看了大家一圈,想起一件事,“若曦姐,如果按照历史来看,我没能把张文海带到迷途中来,他在梦境中会是什么结局?”

秦若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韦远,“何灵,那只是一个梦,梦主醒了,梦中人全都会消失不见的。无论是马青山还是张文海,都只是虚幻之人,包括林玉儿、云秀,全都会消失不见的。”

“历史上的张文海怎么死的?”

“真实的刺马案,他不叫张文海,最后为马新贻偿命了。你快上第四层看看吧,说不定第四层有什么好玩的呢。”

何灵知道他们都不太喜欢回到迷途还讨论梦中人,自己一而再地追问,确实有些不懂事了。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那我先去第四层等大家了,你们要快一点啊。”

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话,这一次不需要任何指引,何灵似乎心有感应一般,自己抬脚便往竹楼里走去。

绕过一间间竹屋,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面前。

兰花姑娘所有的物件都是竹制的,这铁门必定是通往第四层的通道了。

何灵把左手放在铁门上,珠串上闪出一阵光亮,铁门“轰隆隆”地缓缓打开了,里面透出强烈的光亮,何灵用手遮住额头,走了过去。

眼前太亮堂了,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就听到一阵金属相碰撞的声音,身边似乎有很多围观的人喝彩的声音。

“好,这一剑看似软弱无力,却是以柔克刚啊。人人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荷花姑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一剑软绵无力,却刁钻古怪得紧。”

“你看荷花姑娘娇娇弱弱的样子,哪里会有这样巧妙的心思啊。肯定是大松哥看荷花姑娘长得柔弱,舍不得真正下狠手,怜香惜玉让着荷花姑娘了。”

“所以说你是新来的啊,荷花姑娘是谁你都不知道。大松哥再怎么厉害,他了不得就离开这第四层上了第五层,你可见荷花姑娘在乎梦境的能量不?”

“对啊,别说是荷花姑娘了,咱们到现在也没明白杏花、桃花、兰花姑娘她们到底什么人啊,为什么人人都在乎梦境能量,就她们不在乎啊?”

“笨啊,她们这是替迷途的主人赚取梦境能量的,也许她们会从中赚去一些差价呢?这就叫中间商。”

“也是,你看看这几朵花,谁不是想过什么日子过什么日子啊,哪儿像我们这样苦逼啊?”

何灵适应了眼前的光感,放下手掌,仔细观察起来。

一进来竟然是一个广阔的比武场地?只是这比武场地上空似乎罩着一层圆形的盖子。

中间站立着互相对峙着的两人,其中一人一脸横肉满眼凶光,身前横着一把宽口大刀,侧身盯着对面的黄衫姑娘。

那黄衫姑娘应该就是大家所说的荷花姑娘了。

迷途里的前三位姑娘或娇憨或狐媚或豁达,但是衣着举止表情皆是十足的女儿娇俏模样。

这位荷花姑娘倒是穿了一身短裙,没错,迷途中居然有穿短裙的姑娘,短裙里却是一条淡黄色的功夫裤,小腿上绑了一圈绑腿,脚上蹬着一双小巧的褐色皮靴。

上身紧紧套着一件无袖褐色皮背心,背心上插着一排短小的匕首,袖口被皮手腕紧紧束住,反手挽着一把细长的软剑,弓步半立着侧身看向大松哥。

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干练。

这荷花姑娘与那三位姑娘皆不同,脸上没有那三位姑娘的亲和感,倒是有一种疏离和冷峻。

看到何灵进来,荷花偏头看了一眼,那半边脸上居然带着半拉黄金面罩。

何灵感慨,荷花姑娘哪里娇弱了,根本就是一朵刺玫瑰好不好?

原本还在对峙着的荷花姑娘忽然站直了身子,“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咱们改日在切磋。”

抬手一挥,偌大的比武场地上空罩着的圆形盖子消失了。

何灵想起韦远曾说过,迷途的主人设定了迷途中是绝对安全的,那么荷花姑娘这个圆形盖子就是能让大家切磋武功的了。

荷花姑娘将细长的软剑一抖,软剑发出一阵轻微的鸣叫,也不知道荷花姑娘怎么做到的,就将这软剑收在了自己腰间。

何灵想到的问题是,难道荷花姑娘把剑别在自己腰间就不会不舒服吗?

迷途中这么安全,她随时这样全副武装的模样,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荷花姑娘又看了一眼何灵,“何姑娘,恭喜你啊,这样都能让你出来了。”

何灵现在已经能接受迷途中人就是开挂的设定了,反正认不认识自己的,都一定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就算上下两层的,也一样可以互相窜门,谁说迷途不走回头路的?那也是针对迷途中的普通灵魂,这些常驻npc那是不受限制的。

况且了,自己刚从马青山的梦中出来,荷花姑娘是如何得知“这样都能出来”的?

这青玉簪倒成了他们窥视自己一举一动的好道具了。

何灵笑着说,“多谢荷花姑娘,何灵在这里还望荷花姑娘多多指教。”

好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这话,荷花姑娘竟然又一挥手,将刚才已经撤去的圆形盖子又铺上了,“既然如此,那就向何姑娘讨教讨教了。”

手又一挥,指着身后,“何姑娘看看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可以去挑一件。”

何灵没想到这荷花姑娘竟然是个说干就干的直率人,自己什么都不会,讨教什么啊?要说讨教,那几乎就是单方面被打了。

何灵赶紧摇摇头,“不敢不敢,荷花姑娘说笑了,我哪里会这些东西啊。”

荷花姑娘盯着何灵看了看,忽然笑了,这一笑倒是挺温婉和煦的,“看来何姑娘还需要锻炼些日子,不过总是有机会跟何姑娘切磋的。只盼何姑娘能够早日成长起来,咱们他日自然有机会过过招的。”

何灵心里嘀咕道,我一个屋檐底下的矮个子,哪里有这心思跟你们这群开外挂的人比试啊,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以后,以后我就不来第四层了,哪里会有机会啊。只要离开这第四层,哪里有场地让咱们切磋呢。

陪着笑这就准备溜了。

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大松哥忽然开口了,“何姑娘是吧,既然荷花姑娘能开口相邀,想必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大松不才,那就请教一下?”

何灵心里更嘀咕了,这第四层的人什么毛病啊?自己好好地进来,热闹都没得看上一眼,就连续被邀请切磋两次,自己一身红装明明看起来像个美娇娘好不好,哪里像个好战分子了?

“这位大哥,我实在是不会的。”

大松哥本来就是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也不知是何灵的错觉,还是他天生如此凶狠,大松哥嘴角一挑,“这位何姑娘现在就算没兴趣,只怕将来我们还是有机会要切磋的。”

何灵实在不想搭理他们,看了一眼第四层的建筑构造,绕过看热闹的人群,默默地向拱门走去。

虽然何灵没有回头,但却感受到背上一道道灼灼的目光,谁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盯着自己看呢?

如果说兰花姑娘的第三层是一个清雅脱俗之地,那荷花姑娘的第四层就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了,虽然不知道荷花姑娘为什么要在宫殿建一个比武场,风格完全不搭啊。

何灵跨过拱门向里走去,居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一回想,好嘛,这是比照皇宫建造的,自己刚从一个失败的宫斗梦中出来,当然会有熟悉的感觉了。

既然是紫禁城,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只是不知道那梦境之门到底会在哪儿呢。

荷花姑娘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这么黄金闪闪的东西,再想到她脸上的那半拉黄金面罩,可能还真喜欢呢。

走了几个宫殿,何灵发现第四层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还没从梦境中出来呢,还是第四层已经开始少人了。

绕着小型版“紫禁城”走了一圈,何灵捡了个戏园子坐下。

好在虽然像紫禁城,却并不完全是紫禁城,否则何灵绝不可能一会儿就走完了的。

刚坐下没一会儿,大松哥等人也跟着来了,不仅跟着进了戏园子,还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何灵的旁边。

何灵看了这一行人的举动,不明白他们是想跟自己聊聊天摆谈一下呢,还是想邀请自己跟他们一队。

可能刚才荷花姑娘那番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何灵的实力吧,何灵苦笑着心说,这实力可是虚假的,一点都不作数的。

可是看了看大松哥凶神恶煞的目光,何灵觉得自己想多了。

大松哥斜着眼睛看了看何灵,“这位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何灵自然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大松哥这是跟自己搭讪,寻仇还差不多呢。但是想一想,自己也跟他没仇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敢当不敢当,我今天刚刚上第四层,还没机会认识大松哥呢。”

大松哥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何灵,“确实是不认识的,可为什么觉得你身上有种我熟悉的感觉呢?”

何灵有点哭笑不得,这肯定不是搭讪,但是说到熟悉,自己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熟悉了,“可能我的脸有些大众化吧,大家都长了这张脸,所以看起来自然有点熟悉。”

大松哥盯着何灵看了又看,肯定地说,“不是长相的缘故,是你身上有一种我讨厌的气息。”

何灵觉得自己真的好冤,自己历来都是与人为善的,从进迷途以来还没机会做点什么坏事为难什么人,哪里就让人讨厌了?

这讨厌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吧?

何灵陪着笑脸,“既然大松哥讨厌我,那我就识趣点,离大松哥远一点吧。”

其他人都没来,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既然这么直白地说了讨厌自己,那还不如自己走远点,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大松哥一伸手,“且慢,你就坐这儿,让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何灵郁闷了,自己不是惹事的人,偏偏事都喜欢惹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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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

就这样,大松哥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何灵谨小慎微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松哥一边看,还一边问周围的小弟,“你们看她眼熟不?你们讨厌她不?”

周围的小弟也学大松哥一样,盯着何灵看了又看,纷纷摇头,“松哥,这好像是个新来的,咱们都不认识她。”

“要说讨厌嘛,松哥既然讨厌她,那咱们肯定就讨厌她了。你别说,本来还没觉得怎么的,松哥你这一说,我觉得她真的长得面目可憎啊。”

对于这种硬扣下来的屎盆子何灵实在无从辩解,明明自己好好地坐着大气不敢多出一口,这都能让人看出“面目可憎”来,那也真是无语了。

“松哥,要不待会儿咱们看她进了哪个梦,跟着进去揍她一顿?”

何灵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莫名其妙看自己不爽就算了,还要跟着自己进梦境揍自己一顿才算完?

说不定揍一顿都不算完,杀心起了一刀砍了自己都有可能呢。

“说得对啊,来来来,咱们先记下她的样子,待会儿进了梦境,咱们把她找出来,好好揍她一顿,给松哥出出气。谁让她长得这么人神共愤的?”

得,自己一句话都没辩解,就从“面目可憎”变成“人神共愤”了。

要想得罪这群人还真是容易啊。

“有道理,我来记下她的模样,待会儿咱们跟着她进去,先j后杀”

何灵原本还能假装没听到不言不语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很明显他们并不想放过自己啊。

不仅不想放过自己,从跟着进梦境揍自己一顿,现在变成要“先j后杀”了。

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正常的三观的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变得这么人人杀而快之了?干干脆脆地杀还不算完,还得“先j后杀”。

何灵怒了,“各位大哥,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各位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说出来我给大家陪个礼道个歉。我刚来第四层,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们这喊打喊杀的,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太过分了?”

“哎哟,她生气了,她居然敢生气的?”

“嘿嘿,你别说,我还真喜欢这种暴脾气的,够劲儿。”

“别说你,我也喜欢啊,不如”

何灵听不下去了,“各位,请自重!如果你们再这样不干不净,那我就不奉陪了。”

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戏园子。

松哥脸上一冷,原本就凶狠的眼神现在几乎都是恶毒了,“不奉陪?那你能去哪里?爷们这是看得起你,怎么了,你爷爷我今天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待会儿你若是去哪个梦,咱们还就跟着你走了。我倒想看看,你这暴脾气进了梦境能不能救得活自己。”

何灵气得眼睛一跳一跳地,“无耻!”

“嘿嘿,她真的生气了。”

“生气了好啊,生气了才有意思呢。”

“你赶紧记下她的模样,不然咱们待会儿进梦境忘了她了。”

何灵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沦落到迷途的人了,还有人以作恶为乐呢?不是都以能量为先吗?就算大家组不成队,也没必要这样仇恨一个陌生人啊。

看着松哥等人伸手拦住自己的去路,何灵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拍,将松哥的胖手拍开,“走开,我没空。”

说来也奇怪,这一群人竟然拦不住自己。

原本以为像这样凶狠的样子,自己一定是会被困在这里,可是一抬手,他们竟然没有强行阻拦。

“记住她的模样,待会儿进了梦境咱们再收拾她。”

“你们,去两个人跟着她,看看她在哪儿,可别跟丢了啊。”

何灵虽然气得浑身发抖,但却记住了韦远说过的话,迷途主人在暗中会保护大家的,迷途中是安全的。

只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惹着了这群人,待会儿朱幼安他们来了,进了梦境真的会给大家带来祸害的。

这都什么事啊。

何灵心烦意乱地到处走动,身后两个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想想真是好生气,可是又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恶意的跟随行为。

最后实在受不了啦,干脆跑回到戏园子,一拍桌子瞪着松哥,“你到底想干嘛?”

松哥阴恻恻地说,“我想看看你可以死得有多惨!”

温暖而光明的迷途中,何灵忽然感觉到一阵从头到脚的寒意,真的有这种毫无理由的仇恨和杀戮吗?

坐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了嬉皮笑脸的声音,“哎哟,媳妇儿,怎么片刻没看到你,你就能惹这么多人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吃醋的吗?这都是谁啊,不给你老公我介绍介绍?”

何灵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陈晓峰,激动地站起来迎上去,声音都哽咽了,“你来了。”

陈晓峰一看何灵满脸怒容又强忍着不发火的样子,伸手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媳妇儿,你怎么了?”

一转身看到了大松哥,还是嬉皮笑脸地说,“哎哟,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大松哥。我这人吧,你也知道就这点毛病,只要一看到我媳妇儿,眼里就只有我媳妇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又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语气亲昵又轻松,“媳妇儿,别怕别怕,大松哥他们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别看他们很严肃的样子,其实他们都是善意之人呢。”

大松哥一干人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陈晓峰,也不知道他们想确认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松哥开口了,“原来是陈兄弟的媳妇儿,对不住了,咱们认错人了。兄弟,哥几个是粗人,做事有些鲁莽了,给弟妹陪个不是。弟妹,咱们哥几个认错人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道歉了,“嫂子,对不住了,咱们这是认错人了。”

“陈哥,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一行人就这样走了。

何灵十分诧异,“陈晓峰,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认识他们?你居然会认识这种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可跟你说啊,你如果跟他们称兄道弟的,你也别跟着我们了,你跟你的兄弟们玩去吧。”

陈晓峰一看何灵较真的样子,“媳妇儿,你说什么呢?男人之间,叫两声兄弟就真是兄弟了?如果真是兄弟,那他们还走干嘛啊?”

“那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如果在现实里呢,我跟他们大概就是点赞之交吧。在迷途呢,没赞可点,只能是点头之交了。”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你怎么跟他们点头之交的?看你这样子,你也不是个好人。”

“媳妇儿,你怎么像个严格管束老公的恶婆娘啊?我哪里不是好人了?你说说,我除了对你,还对哪位姑娘这样过?怎么你一开口我就不是好人了,这话说得我真冤枉啊。”

“你冤枉,我才冤枉呢。我刚进来,就被你这一群兄弟盯上了,非说什么我长了一张让他们讨厌的脸,还说什么面目可憎、人神共愤,我就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跟面目可憎、人神共愤扯上关系?我才冤死了呢。”

陈晓峰哈哈哈大笑起来,“媳妇儿,他们是这样形容你的啊?想不到他们居然都会用这么精准的成语了,面目可憎哈哈哈,人神共愤。”

何灵更气了,拧了一把陈晓峰,“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痛痛痛,媳妇儿,你轻点轻点,你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你从哪儿学的啊?肯定是丽娘教你的。”

本来何灵还跟陈晓峰打闹不止的,一听到“丽娘”两个字,手上一滞眼神黯淡了,“陈晓峰,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会有丽娘肯为了一个承诺牺牲自己的人呢?”

陈晓峰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引起了何灵的伤心事,“其实人原本无所谓善恶的,只是有的人底色的善,有的人底色是恶的。这种善或恶的底色,在平时的小事中其实就会有所体现的。但是真正遇到考验的时候,底色是善的那部分人,他们宁可牺牲自己、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向恶低头。而底色是恶的那部分人,他们会将怪社会、怪他人、怪遭遇,总是一切的不如意都可以成为他们变坏的原因。”

“方丽娘这样的人,就是底色是善的人。所以,你在她的身边能够感受到温暖和柔软,即使她提着棍子满大街追你,你也知道这叫幸福。像方大松这样的人,底色就是恶的,不管你有没有招惹他,他的恶都会漫延出来。所以有些人遭了难,他想的是不让其他人遭受他曾经遭受过的苦难;而有些人,他们遭受了苦难,就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幸福。”

“方大松是什么人?”

“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实里是什么人,但是看他行事,必定是个无所顾忌的恶徒。”

“那他说我身上有令他讨厌的气味,这就是故意找茬了?”

“有可能。不过”

“怎么了?”

“媳妇儿,以后我们要尽量避免跟方大松他们碰到一起。如果可以,咱们一定不要在他前面选梦。他这个人,做事完全凭当时的念头。你别看他现在好像示弱了低头的模样,如果在梦中,稍有不慎,他一样会毫不客气地杀了我。”

何灵抖了一下,“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有的人,你没办法用正常的社会规则去衡量他。据说有一种理论叫做战士基因,凡是带着嗜血基因而生的人,他们都会缺乏对他人苦难的同理心。同时,他们对于其他人的鲜血或死亡都没有普通人该有的同情。他们向往杀戮,遇事容易极端,他们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如果解析他们的家族史,多半会是一部男盗女娼杀人史。所以我怀疑,方大松其实就是一个具有战士基因的人。而且还已经变态了的战士基因,杀人只为乐趣。”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媳妇儿,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光怪陆离的。也许是你在前面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你才会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其实并不是的。韦远善良而正直,那是因为他是一名刑警,他心中有正义有热血;朱幼安善良,那是因为他是一名医生,他心中有医者的仁心,这些都是他们的底色。无论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变质变节。你运气太好了,一开始就遇到的是最正气的人,所以你才会以为这世界都是正气的人。”

何灵没想到一向瞧不起韦远、朱幼安的陈晓峰居然会对两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咦,你不是一向都瞧不起他们的吗?”

陈晓峰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媳妇儿啊,你真是不懂男人的友情呢。我瞧不起的,是他们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年纪轻轻的活得像个老头一样规规矩矩,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你看他们,二十出头,老气横秋,再活五十年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就不一样了,你看我的人生多么丰富多彩,这才是不辜负只有一次的青春和人生啊。”

“所以,其实你跟他们才是兄弟,对吗?虽然嘴上很嫌弃,但确实值得信任的兄弟。”

陈晓峰又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我跟他们,不言兄弟情。”

何灵瘪了瘪嘴。

“既然方大松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跟着他呢?难道他们感觉不到方大松的恶吗?”

“媳妇儿,方大松是个特例,他是纯粹的恶人。你在生活中能遇到的,一定不是迷途这种环境下能遇到的特例。有时候我觉得啊,迷途真是没叫错名字啊,原本我们在现实中还可以隐藏和掩盖的恶意,在迷途中,尤其是在梦境中会被完全散发出来。”

“什么意思?”

“梦中人,都是虚拟人。可是我们迷途中人进了梦境,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但是在梦境中无论是杀戮还是其他恶行,又能给人带来真真切切的快感。你知道吗,人的本质其实是嗜血的。第一次杀人,你会觉得害怕、恶心、精神失控,因为你还把人当做你的同胞。可是,多杀几次,你就会麻木了,你会把对方当做不同于自己的动物对待。尤其是当你手中握着绝对的权力或者力量,能够左右别人的生死之时,杀戮其实是会有快感的。”

“在梦中,迷途人很容易逃过法律的制裁,所以很多人会将心底的杀戮本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比如方大松,比如他周围的那群追随者。当然,你要做一个杀戮者,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你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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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

陈晓峰眼神飘忽不定,“媳妇儿,你可知道人在绝境中,有时候真的会身不由己。就算你不想伤人,别人也想要伤你。杀人或被杀,只在一线之间。”

立刻又高兴起来,“媳妇儿,你别看这里像紫禁城,其实也不是的,了不得算个仿制品,我带你四处走走?”

何灵知道他想起不开心的往事,也不愿意继续追问,“陈晓峰,有件事我有点好奇,如果我问了你会不会回答我?”

“媳妇儿,你怎么总觉得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呢?其实我都回答了的啊。”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来过迷途一样?不单是你,包括朱幼安和韦远哥,你们好像对这里都很熟悉一样。还说我开挂呢,你们才像开挂的呢。”

陈晓峰正色道,“媳妇儿,这你算说对了。我们不是像来过,我们就是来过啊。特别是朱幼安,他来得最早。”

“我说来过的意思是好像你们都到过第四层或者迷途中所有的地方?”

“是啊,没错,迷途中几乎所有的地方我们都到过。别说第四层,就是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我们都去过了的。不仅是我,还有韦远、朱幼安,他们都去过。”

“可是,迷途不是不走回头路吗?为什么你们可以回来?”

陈晓峰终于明白何灵问话的意思了,“哦,媳妇儿你问的是这个意思啊,因为我们在梦境中受伤了。”

何灵震惊,“迷途中受伤不是养养伤就行了吗?为什么会走回头路?”

“媳妇儿,你说的那种受伤,是轻伤小伤,随便养养自然就没事了。真正的致命伤,即使能够争取到时间从梦境中逃脱,也是带着一身致命伤回来的。知道迷途的灵魂是怎么能够保证魂魄不散吗?”

“梦境的灵力?”

“是的。所以这就是梦境灵力的珍贵之处,它能够保证我们几乎拥有不死之身了。不过,就算能够从梦境中侥幸逃脱,也不代表灵魂不受伤。真正伤到了根基,只能舍弃全部或者部分灵力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所以,我们会从高阶跌回到低阶,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灵力了。灵力跟内力是不同的,当珠串中的灵力使用殆尽,我们就会重回到第一层。”

何灵恍然大悟,“那我们遇到朱幼安的时候,他是不是刚从梦境中成功逃脱,所以他才会跌落到第一层。虽然他能力极强,但是他的灵力已经用尽了。”

“所以啊,灵力是很宝贵的,咱们得省着点用。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这样浪费灵力?”

“那你跟朱幼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看你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厉害的,怎么才走了两三层?难道你也是从高阶跌落下来的?”

“媳妇儿,咱能不能不说这种很没面子的事?从高阶跌回低阶,人人都会遇到的好不好?掉了就掉了嘛,反正只要我们还没死,那就有机会重新慢慢爬到高阶的啊。”

“韦远哥是不是也从高阶跌落回来的?要不然杏花姑娘怎么会安排他到茶馆去接我们这些新来的灵魂呢?”

“韦远是从高阶下来的,不过他倒也不是跌回来的,他是被救回来的。”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啊,包打听百事通果然是名不虚传。韦远哥怎么被救的,他遇到什么危险了?我看韦远哥也是很厉害的样子啊,而且他现实世界里又是警察,能被谁陷害啊?还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咦,韦远居然没告诉你们梦境中有这个危险吗?若是找不到梦境之门就会永远迷失在梦中啊,韦远他没找到梦境之门。”

何灵顿时觉得脑中冒出无数的疑问,“韦远哥不是会制造梦境之门的吗?梦境还能困住他,他自己造一个不就完了吗?还有啊,永远消失在梦境中的意思,是从第一层梦境重新开始吗?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陈晓峰摇头,“傻媳妇儿,你看咱们进去的这两个梦境能不能制造梦境之门啊?会制造梦境之门是一项技能,但是这项技能的实施是有极大限制的,如果梦主的意识过于强烈,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梦中逃走。当然了,如果你的能力够强,有可能会引导梦主沿着你的思路走。不过,你可不要天真地以为会制造梦境之门了,就一定安全了,不是的。”

“第二,消失于梦境中,是真的消失了。之所以韦远能够回到第一层,并不是说消失的意思就是从第一层梦境开始,而是因为有人救了他,将他从梦境虚无中拉回到迷途了的。”

“那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啊,如果能够将消失了的人从虚无空间里再拉回到迷途,那梦境坍塌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你以为普通人谁会救你啊?你知道要救一个消失于虚无空间的灵魂救回来有多难吗?你现在知道迷途一共七层,对吧。咱们越上一层,其实就会越复杂越困难越危险,当然能够获得的灵力也会越多。消失于虚无空间确实有办法能够回来,办法就是有人愿意用自己集齐七层的灵力相交换。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何灵顷刻间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了。

迷途中每个人都想尽快回到现实,而回到现实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积满梦境力量打开返回肉身的通道。

当迷途中的灵魂积满了能量能够打开通道回到现实的时候,让你放弃回到现实的机会,将珠串中所有的灵力用来救回一个消失于虚空世界的人,大部分的人是做不出这样的选择的。

这是断了自己回家的路啊。

要知道肉身在现实世界里多待一天,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花销,更是亲人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还有可能肉身随时可能出现危险将灵魂从迷途拉回到阴间。

而且,从一层一层的梦境探险将能量积满,本身就是一个相当艰辛的过程。

别说是积满了七层的能量了,就算是何灵现在才走完第三层,让她用自己手上的能量去换一个人,她也不一定会同意的。

不是不一定同意,是多半不同意的。

何灵很佩服那个愿意舍弃灵力救下韦远的人,“谁救了韦远哥?救下韦远哥以后,那人是不是又重新从第一层开始积攒灵力?”

“是的。只要是消失于虚无空间的灵魂,他若回来,自然是从第一层重新开始;而施救的那个灵魂,因为耗尽所有灵力,他也需要从第一层重新开始。”

“谁救下了韦远哥?倒是挺舍得的啊,真够意思。”

陈晓峰轻描淡写的声音里有一种感动,“朱幼安。”

原来如此,怪不得韦远哥如此信任朱幼安,怪不得朱幼安于韦远有一种不同于寻常的信任感和力量感,他是真的有能力又有品性

怪不得陈晓峰虽然经常损朱幼安韦远,但却对他们的品性不吝于称赞。

刚开始觉得朱幼安面冷心冷,接触下来,其实他倒是很热心的。想不到他不仅热心,还肯将自己这么辛苦才获得的灵力就奉献出去了。

陈晓峰看着何灵发呆,“媳妇儿,其实朱幼安……这人倒是挺好的,若是有可能……算了,你是我媳妇儿,还是跟我在一起好了。”

何灵想不到陈晓峰会忽然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陈晓峰,你什么意思?”

陈晓峰又嬉皮笑脸起来,“走,媳妇儿,相公我带你去找好玩的地方。”

“陈晓峰,那你呢?是谁救了你?你到过虚无空间,那里有什么?”

陈晓峰斜着眼睛看何灵,“媳妇儿,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凭什么就是别人救我,不能我救别人?我也是人品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啊,你就觉得只有朱幼安一人人品高洁啊?”

何灵没往这个方向想,转念一想,陈晓峰什么都知道,确实有可能是他救下别人的,“那你救了谁?他现在人呢?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呢?你一个人在迷途晃什么晃?”

陈晓峰不愿意再谈论这事了,使劲一拽何灵,“媳妇儿,走,咱们去看看梦境之门去。”

何灵以为荷花姑娘的第四层是仿造紫禁城建造的,走一圈没找到类似梦境之门的地方还觉得奇怪。

现在陈晓峰拉着她竟往原本御花园的角门走去,“陈晓峰,这里什么都没有的。”

“媳妇儿,这里不是紫禁城,跟着我来就是了。”

推开角门,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间暗室,或者说是一片巨大的暗色天幕,星星点点的有许多微亮的方块。

何灵一看就知道,“陈晓峰,那些亮点是梦境之门?”

“是啊,不过荷花姑娘有些贪玩的,你要去到那些亮点,可是要花点心思的。”

说完推了一把何灵,“你往前走走。”

何灵往前走了几步,向着最近的一个亮点走去。

快到亮点跟前时才发现,那亮点竟然会移动?眼前莫名地多了一堵墙,那亮点还是离自己几步之遥。

何灵诧异地回头,“陈晓峰?”

陈晓峰点头,“是的啊,这梦境之门是会移动的。你看看这些墙你怎么才能避开?”

何灵往左边走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亮点又移走了。亮点移走后,面前果然又是一堵墙。

竟然会有移动的梦境之门,这是什么机关?

何灵又往右走了几步,想要走向另一个亮点,走得几步发现这亮点也是会随之移动的,移动过后,又是一堵墙挡在自己面前。

看来不是左右的问题,而是每扇梦境之门都是被这堵墙或者是几堵墙隔开了的,要想找到梦境之门,还德避开这些墙。

何灵左右走了几圈,始终有一堵墙挡在自己面前。但是她却有点明白了墙体移动的规律,这就是个简单的迷宫啊。

好在荷花姑娘并不是真心想为难大家,只是给大家开个玩笑。

何灵想起迷宫第一定律,在第一个点单手摸住一面墙出发,只要自己的手始终不离开墙面,一定能找到这堵墙的终点的。

至于亮点移动或者墙体移动,其实这只是一个障眼法吧。

毕竟迷途还是想要大家进出梦境的,弄得太难了,谁能进得去呢?

果然,何灵顺着墙摸了一会儿,那个亮点变成了亮块,终于变成了一扇门。

何灵看到门才想起来异样的地方,“陈晓峰,现在难道不是白天吗?为什么梦境之门会是亮的?如果我用灵力引导了,是不是就进去了?”

陈晓峰摇头,“傻媳妇儿,虽然梦境之门是亮的,但是现在确实是白天。这里的门与别的地方有些不同,若是晚上梦境开启了,梦境之门是彩色的。”

“彩色的梦境之门,荷花姑娘不像这样花哨的人啊。”

“从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其实每扇门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编码,这个编码其实就是代表了现实中的梦主。通过这个编码,其实我们大概能猜到梦主是谁。有时候,我们还会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呢,毕竟我们的熟人也会做梦。这时候我们就会记下他们的编码,下次在进去就可以跟现实里的熟人、朋友相聚了。”

何灵顿时觉得心动不已,“如果真的有梦境编码,是不是可以找到我们最在乎的人?如果能进入他的梦境,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可以托梦给现实里的人?如果是这样,梦境的走向是不是更容易引导一些?”

陈晓峰点头,“媳妇儿,你可是聪明。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都一直都在寻找那个我们熟悉的编码。你记得孙老头吧,他一直想要找的编码是sh89301x21,这个编码是他的老伴。孙老头忘了很多事,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编码。他一直想要我们帮他找的,就是这个梦境的编码。找到了这个编码,至少证明他的爱人还健在,至少可以去他爱人的梦中去看一看。不过,我从第一层一路走来,从没有看到过这个编码的梦境之门。其实越到后面,越不可能了,因为老人家的梦不会有年轻人的梦这么复杂而激烈,如果第一层没有,那几乎就是没有了的。”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是不是说……他的爱人有可能已经……”

“可能吧。”

何灵没想到梦境之门还有这个作用,可以帮迷途中人确定现实里的人是否还健在。

一想到那么多人都没能帮孙老头找到他爱人的梦境之门,那么……

陈晓峰一看何灵低着头,赶紧安慰她,“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这个人没有做什么有价值的梦。迷途中的梦,都是经过筛选了的,太过简单的梦是不会出现的。”

不知为什么,何灵想起了许久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

如果他会做梦、如果他的梦能够出现在迷途中、如果知道他的梦境之门的编码,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呢?

如果真的在梦中见到他,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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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

陈晓峰看出何灵在发呆,用手肘碰了碰她,“媳妇儿,你在想什么人的编码?”

何灵不愿意再想起那人,也不愿意让陈晓峰看出自己的软弱,不是说好了以后自己要强大起来,要保护这些自己在乎的人吗?

“是啊,我很想我妈。如果真的有梦境之门的编码,如果真的可以用托梦的方式来见到我们最亲的人,那我想看看我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陈晓峰将一张帅脸凑到何灵的面前,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还能看到何灵的脸,“媳妇儿,想家了?”

这不是废话吗?

迷途中人谁不想家?谁不想念现实中的亲人?何灵趁着陈晓峰将脸凑过来的这刻,完完整整地给了他一个完美白眼,“谁不想啊?难道你不想啊?”

陈晓峰眼睛亮晶晶地又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你想我就好了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何灵在陈晓峰面前居然变成了一个口不遮拦且坏脾气的人,“得了吧,我知道你真想叫媳妇儿的人不是我,你想真正当作亲人的也不是我,你哪里会把我当你的家人啊?”

陈晓峰愣了一下,昏暗中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伤感,“媳妇儿,你瞎说什么呢?咱们拜过天地喝过交杯的,你不是我的家人,谁是?别再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了。走,我带你去听戏去。”

也不管何灵同不同意,拉着何灵的手往戏园子跑去。到了戏园子,又非要拉着何灵上戏台,“媳妇儿,你想听什么?今日我唱给你听。”

何灵没想到陈晓峰居然会唱戏,想一想他在每个梦境中都是千方百计地挑选好身份,从闲散王爷到闲散官员,难保他没这爱好呢。

何灵随口一点,“那就来一段《白蛇》吧。”

陈晓峰果然会唱戏,“媳妇儿,你想听《白蛇》哪一段?”

“随便了,你唱哪一段我就听哪一段嘛。”

陈晓峰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媳妇儿,那我唱白素贞,你唱小青怎么样?”

何灵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儿会啊,你既然说了唱戏,你一个人都唱了吧。”

陈晓峰噘了噘嘴,冲何灵撒娇,“媳妇儿,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啊。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唱给你听吧。不过啊,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一抬手,身姿扭捏地作了女子姿态,憋着嗓子哼了起来,“杀出了金山寺怒如烈火,法海贼无故起风波。许郎你、你不该辜负我,害得素贞我受折磨。”

顺便给何灵抛了个媚眼,又哼唱起来,“恨上来骂法海不如禽兽,你害得俺一无有亲二还无有故,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哪里奔投?忍悲痛来在了断桥亭口,想起了当年的事触目生愁。”

虽然词倒是对的,可是这陈晓峰故意将曲调唱得十万八千里远,何灵压根儿没听出来这是哪一段,“陈晓峰,你确定你唱的是《白蛇》?”

陈晓峰甩了一下头,“当然是了,《白蛇》最值得唱的不是《断桥》吗?你听着……”

一拧身子,又哼了起来,“恨许仙无情义舍咱出走,姐莫要再把他记在心头。可脑他见贼秃法海以后,平地里起风波无尽无休。端阳节你饮用雄黄药酒,到后来他又把法海奔投。咱姐妹为许仙折磨受够,可还有哪一个为咱分忧?劝姐姐该撒手你且撒手,那许仙无良心就该舍丢。”

这次何灵倒是听出来这是《白蛇》选段了,可是真没陈晓峰这种唱法的,皱着眉头刚想批评他,又想起陈晓峰刚才警告自己的话,只好强忍着看陈晓峰将一段好好的豫剧唱得鬼哭狼嚎一般。

真不知道他这个闲散王爷是怎么过日子的,居然没能学得一星半点。

再一想,王爷自然是别人唱给他听,自己是秀女,那是自己唱给别人听,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

自己是要学的,他是不用学的,现在他能唱给自己听,想一想若是在梦中,这是何等殊荣啊。

何灵没仔细听陈晓峰唱些什么,倒是挺得意他作为一个“闲散王爷”给自己唱戏本身了。

陈晓峰一会儿装白素贞、一会儿装小青,唱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的鬼哭狼嚎,时不时地还冲何灵飞一个媚眼,何灵想笑又不敢笑。

好不容易忍到陈晓峰矮着身子给何灵来了一个结束动作,却听到后面朱幼安闲闲的声音想起,“想不到陈少爷竟然有这份闲工夫,为博佳人一笑,连《白蛇》都会唱了。不仅会唱白蛇,还会唱青蛇呢。”

何灵一转身,好尴尬,身后居然站着硬憋着笑的韦远、秦若曦,以及一脸看完好戏的朱幼安。

陈晓峰继续维持着他妖娆的身姿,“媳妇儿,你先别管他们,你就说我唱得好不好?”

韦远和秦若曦交换了一个看戏的眼色,默默地偷笑着闪到一边。

朱幼安笑着说,“唱得极好,若是陈少爷以后缺衣少食了,倒是可以考虑以此营生的。”

陈晓峰也不生气,“那是自然,像我这样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的。媳妇儿,今日我可是为了你破天荒地唱了头一遭,你说我到底唱得好不好?”

何灵偷瞄了一眼朱幼安,硬着头皮表扬他,“当然唱得好了,声情并茂。”

陈晓峰瘪了瘪嘴,“声情并茂来形容唱戏……白白唱给你听了。”

纵身一跳,从戏台子上跳了下来,回头喊道,“既然人齐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还没动身呢,方大松等人又游荡了过来。

何灵实在不喜欢方大松的眼神,又冰冷又凶狠,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赶紧躲到了韦远的身边。

方大松冷笑着看了看众人,先看看陈晓峰,冲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朱幼安,没什么反应。

看向韦远的时候,眼里已经不是冰冷而是恶毒和仇恨了,脸上堆着残忍而挑衅的微笑,“韦队长,咱们又见面了。”

韦远面色冷峻地盯着方大松,“是啊,正邪总是要相遇的。不过,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

方大松先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何灵,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秦若曦眼神淡定地看着方大松,脸上竟然毫无表情。何灵有些害怕方大松,缩着脖子躲在韦远的后面,韦远顺手将何灵护在身后。

方大松脸上现出了然的表情,阴测测地说,“韦队长,山水有相逢,咱们这是冤家路窄啊。不过呢,我现在可要提醒韦队长了,这里是迷途,这里更是梦境……”

韦远浑身升起一股凌冽的怒气,“方大松,别说这里是迷途,就算这里是阴曹地府,你也是邪我也是正。”

方大松摇了摇头,“韦队长,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别忘了,当日你是怎么坠入梦境的。怎么了,绕了一圈,你就忘了这事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里是迷途,这里是梦境,不是现实世界。你看不到我身边有多少人吗?这里是弱肉强食新社会,可不是从前你警力优势能够围剿我的时候了。不过呢……我现在倒是想了个新玩法了。咱们俩既然能同时进了这迷途,想必是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地斗下去了。现在我可舍不得让你坠入梦中了,不过呢,你总有在乎的人了。这游戏,只会越来越好玩的。”

韦远冷着脸,“方大松,你不会永远逍遥法外,我既然能抓你一次,必定能再次将你绳之以法。无论是现实还是迷途梦境,有罪行的地方就一定有正义,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方大松伸出手指,在何灵和秦若曦身上点来点去,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一会儿,手指点到了何灵身上,“嘿嘿,果然是我喜欢的这个。我就说看着这娘们我就闻出一股我讨厌的味道嘛,我倒想看看,口口声声维护正义的人,如何能够保护你身边的人。韦队长,你可要小心了啊,这位红衣裳的姑娘,你也要小心了。”

韦远将何灵护在身后,“方大松,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有本事就冲我来。”

方大松摇了摇手指,“我自然是有本事的,不过呢,单单只针对你一个人太没意思了,就算你忘了上次怎么被我打得坠入梦境的,我可是没忘的。不过呢,你也算我的老相识了,这么轻松就了结了你,这迷途就太没意思了。所以呢,我决定更新玩法了……”

转脸对身后色眯眯的小喽啰说,“小七,你方才不是看上那娘们了吗?”

“嘿嘿,大哥,小弟我是有些喜欢那红衣的娘们,不过……那白衣的天仙……真是好看啊。”

方大松皱着眉头,“你可想好了,你到底要哪一个?”

色眯眯的小七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秦若曦,“一个一个来吧,先要红衣裳的那个娘们……白衣的天仙,大哥,咱们能不能一直留着她?她……真是美啊,我舍不得她。”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若曦。

秦若曦冷着脸斜着眼睛看了看小七,没生气也没开口说话。

方大松踢了小七一脚,“没出息的东西。给你留着,不过红衣这个娘们,一定得死。你头先不是说了吗,先j后杀,就听你的。”

小七口水都淌了下来,“谢大哥成全。”

何灵已经不想生气了,得了,自己的运气真是棒棒的。

韦远冷笑着,“方大松,希望你有命活到我亲手了结你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死得太早。”

方大松耸耸肩膀,“韦队长,在现实里我也许还怕你几分,在梦境中,你可千万要小心些了。不过呢,这里我先放过你们,我给你们一层的时间交代后事。等到第一层,咱们的游戏正式开始。韦队长,你可要好好教你这两位女朋友啊,尤其是这位红衣女朋友,她的命运可是先j后杀。至于白衣天仙嘛,没事,我一定会忍到你死到临头的时候的。”

小七有些不乐意了,“大哥,咱们不跟着他们进梦境啊?”

方大松又踢了小七一脚,“这才第四层,以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两下又玩死了,以后谁培我玩?没出息的样子,以后你得死在女人身上。”

韦远直视方大松,“方大松,你作恶多端以后必定死于非命。别以为有这一群人渣跟着你,就能让你长久地逍遥下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可能永远逃得过的。”

方大松扫了一眼戏台子下的陈晓峰,又看了看朱幼安、韦远等人,手一挥,“我们走。”

带着一群小喽啰逍遥而去。

从何灵第一次见到韦远开始,一直以为他是温柔和煦的人。他对众人也是特别温柔细心,何灵没想到他在面对方大松时这样正气凛然、这样不惧凶险。

只是……现在好像自己成了目标了,这运气真是差得十分稳定啊。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赶快成长起来,可是被这样逼着成长,亚历山大。

一想到小七那张色眯眯的脸,何灵闭了闭眼睛,先j后杀……真是个刺激的死法。

朱幼安从韦远的背上将何灵挖了下来,“何灵,别害怕,我们都在的,不会让你出事的。”

何灵相信朱幼安说到做到,但是她愿意自己成长起来不成为大家的拖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韦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先对秦若曦说,“若曦,从现在开始,你得要赶快成长起来,我什么都怕,只是担心你……方大松此人阴险狡诈又心狠手辣,如果……如果我们在梦中分开,只怕我会连累你。”

秦若曦笑着说,“韦远,你真是不会说话呢。这种道歉的话,应该是跟何灵说吧。因为你,莫名地连累了她,咱们可要怎么保护她才好呢?”

秦若曦这个“咱们”已经将韦远与方大松的恩怨归为自己了,所以她才会觉得不需要跟自己道歉,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韦远的亲人了。

韦远点点头,眼睛里既感动又担心,握了握秦若曦的手,转身对何灵说,“何灵,因为我的事,可能你以后在梦境中会凶险无比,十分抱歉啊。不过,咱们只要好好加强练习,有朱医生和陈公子在,你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运气啊,如果你又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要好好的……”

看来他们对何灵的运气也是十分肯定的。

朱幼安笑着说,“韦远,别担心了。”

韦远看了看朱幼安,也笑了,“也是,有你在,我还担心些什么呢?”

陈晓峰吊儿郎当地插了句话,“你们是不是忘了,何灵是被选中之人,难道她就只能被我们保护吗?媳妇儿,走,咱们去看看挑个梦,我得好好训练一下你,有人要跟我抢媳妇儿了,这么不客气的话,可是当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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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向梦境之门走去,一路沉默。

这会儿果然如陈晓峰所说的,那些星光亮点变成了彩色星点,远远望去,好像彩色的星河。

不等大家开口,秦若曦笑着说,“不如让我来挑一次吧。”

何灵忽然想起进了那么多次梦境,秦若曦真的是很随和的人,随便大家谁挑选梦境之门她都没有意见的。

这一次她开口要挑门了,何灵看到韦远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朱幼安、陈晓峰自然不会反驳的。

秦若曦目光坚定地走向梦境之门,那些游动的墙似乎都静止下来,秦若曦走了小半圈,挑了一个色彩绚烂的门,回头笑着对韦远说,“韦远,按照你所说的,我是不是挑了一个有点难度的梦?”

朱幼安和陈晓峰不约而同地看了何灵一眼,何灵觉得十分不解,难道这个梦对自己也有难度?

转念一想,什么梦对自己都有难度的,秦若曦挑的这个梦只怕真的有些难,所以朱幼安和陈晓峰才会担心自己的。

但是这是秦若曦挑选的梦,韦远一定不会拒绝,那他们自然不会要求更换的。

何灵坚定地冲两人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接受一切挑战。

韦远笑着说,“若曦,这个梦是有些难的不过,方大松既然说过这一层他不会骚扰我们,我们索性就挑一个难一点的,能在梦里抓紧时间训练一下也是好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秦若曦温柔地偏着头笑了,“我们总有不同步的时候,你该好好训练我才是。以后,我们应该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不想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危险。”

韦远点点头,“好,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走吧。”

秦若曦轻轻催动珠串的力量,原本就色彩绚烂的门亮起夺目的光彩,秦若曦消失了。

何灵从没见过秦若曦使用灵力,但从她刚才催动灵力的技巧来看,她对灵力的掌控竟然还在自己之上?

看来秦若曦只是获得能量的速度不及自己,但基本功反倒比自己扎实的。若不是亲眼看见她运行灵力,何灵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使用灵力。

这就是陈晓峰所说的已入化境了吧,看来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啊。

陈晓峰拉着何灵的手,皱着眉头,“媳妇儿,这个梦有些危险的啊,你的运气一向都很糟糕,这可怎么办呢?如果你跟我不在同一处出现,我怕你会吃苦啊。”

何灵不以为然地说,“我在梦中吃苦不是正常现象吗?我只能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陈晓峰“咦”了一声,满脸大惑不解。

何灵也跟着奇怪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媳妇儿,你不是在国外读的书吗?怎么现在这么有文采了,古来圣贤的名句张嘴就来啊?”

何灵满头黑线,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上一个梦,在尼玛察府,我什么没背?我的运气一向很稳定的好不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推了陈晓峰一把,将他推进了梦境,回头看了一眼朱幼安,“我先进去了。”

隐约间似乎觉得朱幼安身后有人,看了看又没看到是谁,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摇了摇头,一脚跨过了梦境之门。

又是一个黑乎乎的空间,何灵轻轻叹了口气,运气果然稳定。

这一次不仅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还非常确定一定不是床上,因为自己缩在两个冰冷的容器中间的缝隙里。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何灵鼻子却十分的好,嗅了两下就闻到了一股咸菜的味道。

空气里不仅有咸菜的味道,还有一股闷闷的腐败味道,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何灵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以自己的运气,这个梦只怕自己会更惨。

何灵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左边的容器,似乎是一个大瓮;又摸了摸右边的容器,应该也是一个大瓮。

结合腐败的空气和咸菜的味道,难道这是地窖?

很有可能。

若不是地窖,怎么会如此之黑,又有这么浓重的咸菜味?

看来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研制咸菜的地窖都这么大。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躲在地窖里呢?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是哪儿来的呢?

难道自己被囚禁在地下室里?难道遭遇变态魔王了?

何灵的心提了起来,这运气也太坑爹了吧。

何灵刻意忽视鼻子里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先稳了稳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自己能够伸手东摸摸西摸摸,那就说明没有被捆绑。

就算被困在地窖里,那这个变态也不算最恶意的变态了。何灵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虽然梦境中珠串是隐形状态的,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珠串让自己安心。

如果真的有人囚禁了自己,凭借自己在上一个梦学会的小洪拳和珠串的灵力,要逃出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别害怕,先别害怕。

何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小洪拳的招式,无比庆幸当时找陈晓峰先学了一套拳啊,不管怎么样,防身应该是够了的吧。

在脑子里默默地练了一遍小洪拳,何灵顺着手摸了上来,手腕上居然有一个小巧的手镯,真实的手镯。

黑暗中何灵细细地摸了一下手镯,根据触感来看,竟然是个玉质不错的手镯。何灵换一只手一摸,右手手腕上也有一个小巧的贵妃手镯,摸着应该是个金手镯。

这金手镯摸着应该雕刻了些花样,细细摸来,似乎是一圈金丝掐的花儿。

从左右手的手镯来看,自己的身家应该不错的啊。

何灵又摸了摸身上的衣物,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身上的衫裙是极为轻薄的真丝,这一触手还能摸出是多层单衣,虽然是窄袖不像闺阁女儿常穿的宽袖薄裙,但是可以肯定这身衣裳价值不菲。

何灵顺着摸到头顶,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子,小髻子底座插了一圈的珠子,两个小髻子各插了一支珠花。

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完了,这是被绑架了吧?

也好,有钱人家的孩子被绑架了,没要到赎金之前不会被灭口的。再一摸脚上,这双小脚,得了,又是一个小孩子。看来这个梦中,自己又要熬很多年了。

脚面上各绣着一颗滚圆的大珍珠,黑暗中居然没有发光,想来何灵在这地窖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何灵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到绑匪该怎么对付他们,可是一想,自己一个孩子身材,虽然会些小洪拳的功夫,虽然有灵力护体,但是能不能打得过他们呢?

算了,既然自己周身都是这样贵重的东西,想来父母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赎回自己的,还是先不要冒险好了。

何灵在黑暗中摸了一阵,发现这地窖其实也并不是很大,只不过容得下自己这么个孩子罢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给自己送吃送喝,这也太不符合绑匪的作风了,看来是个新手。

那就等着看父母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里了,别担心,很快就能被解救出去的。

只是,这一身衣裳,看起来并不像清朝。

也好,总是做清朝的梦,有些腻了,换换口味也好。

何灵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竟然在这充满了腐败咸菜味、浓烈血腥味的地窖里昏昏睡去了。

睡梦中,何灵看到一个梳着高髻英姿飒爽的女子缓缓向自己走来,她目光温柔满脸不舍,“婉儿,娘亲要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了。我的婉儿,娘亲要去陪你爹爹了,娘亲舍不得你,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婉儿,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们报仇。你什么都忘了吧,过普通人的一生吧。”

女子从身后郑重拿出一包衣物包着的长条形物件,“婉儿,这霜雪是不祥之物,既然他们想要,就让他们夺去了吧。这些年,咱们周家为了这柄霜雪,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它被夺了去,周家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高髻女子白衫飘飘仿若谪仙,一转念间又见她手上拿了一本书,“婉儿,我的婉儿,这剑谱原本早该毁掉。此等不祥之物,本不该出现在咱们周家。只是你爹爹,你爹爹他拼死护住的剑谱”

叹了口气,“婉儿,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你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记住娘亲小时候常给你唱的那首歌,你要记住了,千万不可忘了。咱们周家,世代与人为善,偏偏没能护住这柄霜雪和剑谱。婉儿,你是女子,你爹爹从不肯教你一招半式,原是指望你能安安稳稳地过普通人的生活,改变周家的命运。想不到”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何灵的脸,紧紧地抱着何灵,“婉儿,娘亲要走了,娘亲要去陪爹爹了。从今以后,这世间只留下我的婉儿了。婉儿啊,娘亲舍不得你,可是,这有这样你才能活得下来啊。婉儿,忘了娘亲,忘了爹爹,好好过你的一生。”

说着说着,梦中又出现一个一身铠甲的男子,男子高大魁梧面容却是十分俊俏,他揽过高髻女子,“小洁,咱们的婉儿自有她的际遇,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她,可是,咱们这都要走了,也该放下了。若是她有奇遇,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那也是咱们的福分。就算她忘了自己姓周,就算她忘了自己叫婉儿,只有她能好好地活下来,我们也算瞑目了。”

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何灵,将何灵放在自己肩头上,“婉儿,爹爹和娘亲要走了,从此以后,你就忘了自己叫周婉如吧。谁若是救了你,你就跟了他姓吧。忘了爹爹和娘亲,忘了周家,只有这样,你才能跳出周家的诅咒。”

转头对高髻女子说,“小洁,别担心,若是婉儿若是婉儿她就当咱们一家人团聚了吧。我们在下面先给她打探打探环境,免得她来的时候会害怕。”

“婉儿,从前你最喜欢坐在爹爹的肩头了。可是爹爹东奔西走又总是疲于应付江湖人士的挑战,没有机会让你多多与爹爹亲近亲近。爹爹好生后悔,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定能看到我的婉儿安安稳稳长大,嫁给一个朝廷小官,远离江湖是非。婉儿,记住爹爹的话,忘了周家,忘了我们,好好活下去。”

高髻女子眼圈红了,“坤哥,婉儿咱们走了吧,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我怕婉儿总是记得我们。趁着她年纪尚小,若是被好心人救下,说不定她还有不一样的人生呢。”

铠甲男子点点头,将何灵放在地上,“婉儿,爹爹和娘亲走了。你你保重自己。记住爹爹和娘亲跟你说的话不,你还是忘了爹爹和娘亲吧。”

一个闪现,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都消失不见了。

何灵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粉嫩嫩的裙衫,奋力地追赶着园子里的蝴蝶,一边追一边喊道,“娘亲,娘亲,婉儿要那只蝴蝶,娘亲去给婉儿抓了来。”

刚才那白衫高髻女子换了一身装束,水蓝色的窄袖长裙,背上负着一支长剑,满脸宠溺地跟在小女孩儿的身后,摇着头说,“婉儿啊,你若再这样一日一日捕蜻蜓抓蝴蝶的,咱们园子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小女孩儿软糯糯地撒娇,“娘亲,娘亲,婉儿要那只蝴蝶,娘亲去给婉儿抓来嘛。”

高髻女子将长剑取给身后的圆髻丫头,叹了口气,一个翻身。

何灵完全没看出来她是如何行动,只觉得眼前一阵水蓝闪过。再看到时,高髻女子手中已经捕获了那只蝴蝶,招呼了另一个圆髻丫头上前,将蝴蝶小心地赶进一个轻纱围成的小篓中,“婉儿,今日已经抓了,不许再多抓了啊。”

小女孩儿软糯糯地答应着,“婉儿谢谢娘亲。”

接过圆髻丫头手中的小篓,高兴得蹦跳起来。

眼前又是一闪,何灵看到高髻女子和方才那铠甲男子双双站在梅花桩上,手中长剑一抖,彼此对望着。

高髻女子笑着说,“坤哥,今日不许你再让着我,咱们既然说了要认真切磋一番,你就得打起精神来好好与我过几招。”

“小洁,我方才真是不曾让你。虽说周家剑法是称霸武林,但你陈家这独创的梅花剑法也是古怪得紧,我哪里敢托大让着你啊,实在是你这梅花剑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高髻女子微笑着摇头,“那也是这柄霜雪的缘故,否则我哪里能在坤哥手下过得了十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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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

一个瞬间接一个瞬间,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何灵眼前不停地闪过无数的电影镜头,似乎是在讲述一个武林家庭的故事。

梦中这名叫小洁的女子和那位叫坤哥的男子应该是夫妻,确切来说,应该是何灵这具身体的父母。

如果按照梦境提供的信息,小洁和坤哥已经身死,也不知道是因为小洁一直说的那柄霜雪剑,还是坤哥家传的那本剑谱。

何灵叹了口气,果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这么好的东西,是很容易让人随时觊觎着,虎视眈眈地寻了机会夺取的。

那自己的身份,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叫坤哥的男子所说的周婉如了。

醒来的何灵愣了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画面。从第二层开始,梦境就已经是虚拟的了,不光是场景虚拟,连人物也是虚拟的。

既然是虚拟的,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梦里能够看到本不该看到的画面呢?

难道自己能够感受到梦中人的情绪和记忆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周婉如父母双亡,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到悲伤呢?反而看到的全都是这样一些温馨的画面?

难道自己的感知能力变了?

何灵陷入思考中,暂时忘了害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灵的肚子终于饿得叽里咕噜一阵乱叫了。

想来这具小小的身体应该在这地窖里待了很长时间了,水米未进,能抗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呢?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呢?

自己到底是被绑架的还是被扔在地窖里的啊?

如果刚才看到的这些画面能够信任,很有可能自己不是被绑架了。

何灵一拍自己脑袋,废话,肯定不是绑架了,如果绑架一定是为财啊,自己穿金戴银的,哪里像是被绑架的?

也说不定,说不定是绑架了自己找那位坤哥或者小洁要他们手上的霜雪剑和剑谱呢?

可是看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的样子,他们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被困在小孩子身体里,难道连思考能力都变成幼儿的了?

何灵饿得头晕眼花又口干舌燥,扶着大瓮站了起来,忽然发现这具身体真是小啊,竟然还不到大瓮那般高,那这周婉如到底多大?

何灵想起方才梦中周婉如追蝴蝶的步伐,糟糕了,这一次只怕当小孩儿的时间更长了,这孩子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岁。

三岁的孩子饿到现在,能不手软脚软吗?

何灵可不想自己憋屈地死在地窖里,打起精神将灵力催起,想要将大瓮的盖子掀开,不管怎么样弄点咸菜骗骗肚子也是好的啊。

何灵饿得不考虑咸菜吃下去会不会渴死自己,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必须吃点东西才行了。

可是这一掀,何灵忍不住骂了一句,这tm什么梦啊?

自己满身灵力居然推不开一个咸菜大瓮的盖子?这是什么剧情?难道灵力真的抗不过身体受到的限制?

何灵抬手一摸,好吧,不是的,是因为大瓮的盖子被泥封死了,而且地窖的顶完全盖住了大瓮,已经没有空间掀盖子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饿死在地窖里?

不行,掀开地窖的门都得先吃点东西再说。

何灵不管如果外面有人看到一个三岁小孩儿居然能够从里面掀开厚重的地窖盖子会作何感想,反正自己快饿死了,如果不想真的死在地窖里,就得想办法出去。

灵力一催,何灵双掌微微发亮。

这一次,何灵倒是故意让灵力外泄的,不然黑乎乎的地窖什么都看不见。

确认了自己的确是在地窖中,头顶的确是通往外面的地窖门,何灵双掌一送力,真的将地窖门顶了出去。

虽然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被困在一具小小的身体里,何灵顶开地窖门想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但到底人太小,个子又矮小,“啪”一下,根本没看清外面有些什么,就被反弹回来的地窖门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何灵原本就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现在还加上耳鸣,哪里还顾得上外面有没有人啊,灵力一催,双掌一使劲,“嘭”地一声,将地窖门从里往外翻了出去。

头顶一亮,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何灵抬头一看,还是只看到头顶这一小块屋顶,看来这地窖是建在屋里的,怪不得一盖上地窖门里面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呢。

何灵转了一圈,没看到地窖的楼梯,想来也没人会建个地窖个孩子玩,不会考虑到孩子进地窖的可能性,所以若是寻常孩子还真就被困在地窖里出不去了。

好在这孩子是何灵啊。

何灵将灵力运行全身,一个纵身,轻轻跃出地窖,站到了地板上。

刚一站上来,何灵几乎又一头栽回地窖里。

怪不得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味,小小一个储物间居然倒了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面向下相互盖着,暗红的血液已经凝固,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何灵闭了闭眼睛,很想忽视自己嫩黄色的小巧绣花鞋正踩在一滩暗红色中。

两人已经死去多时,怪不得自己在地窖里没有听到液体滴答的声音。

可是现在,自己踩在血液中,眼前又是两具尸体,鼻子里又是浓烈的血腥味。

原本饿得头晕眼花的何灵现在不饿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哇”地一声,何灵吐出了一口酸水。

好在胃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想吐也只能吐酸水了。

何灵不敢去查看地上的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吐了这一口酸水后,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抬起脚就往门口跑去。

踩在血液里的绣花鞋黏黏糊糊的,何灵跑得几步几乎要摔倒在血液里。

好在扶住了门框,何灵站着缓了缓劲,一想到身后两具惨死的尸体,头皮一阵发麻,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不跑出来还好,一脚踏出大门,何灵愣住了。

储物间里只有两具脸朝下的尸体何灵都几乎要被吓晕,一踏出储物间的大门来到外面,何灵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满眼都是各式各样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幼的,趴着的躺着的坐着的,睁眼的横眉冷对的死不瞑目的

何灵何曾眼睁睁地看过这许多死尸,当下“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晕倒也好,晕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灵被轻轻摇醒了。

眼前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他看向何灵的眼睛里全是同情和担忧,“小丫头,你怎么样了?”

何灵看了看白发老人,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位一身仙骨模样负剑的年轻男子,喃喃地说,“我我我”

白发老人看了看何灵,叹了口气,“河斗,这孩子像是惊吓过度了,你先给她喝点水,待会儿把她抱走吧。”

年轻男子从身上解下水袋,递给白发老人,皱着眉头说,“师父,男女授受不亲,徒儿”

白发老人愣住了,“河斗,你怎么这么迂腐?你看看这孩儿,不过三两岁的模样,哪里就能谈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了?”

年轻男子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师父,咱们真的要把她带走?”

白发老人叹气,“也许这就是造化吧。咱们偏巧就走进了周府,偏巧又看到了这一切,偏偏这孩子又还有一口气,老天爷的意思不就是让咱们救下这孩子?”

说完将水袋放在何灵嘴边,“孩子,先喝点水。你别害怕,有爷爷在,什么都不怕的。”

何灵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早已渴得嗓子冒烟了,就在白发老人的手上“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缓过劲来。

舍不得嘴里的清凉劲,又就着白发老人的手,几乎将水袋里的水都喝干净了。

白发老人心疼了,“孩子,不急不急,慢慢喝,还有的。你先喝点水,待会儿也该吃点东西了。你该是饿了的吧?”

像是配合白发老人一般,何灵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这次不等白发老人开口,清心寡欲的年轻男子从身上取下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后取出一个点心纸袋递给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坐在何灵身边,将点心纸袋打开,递给何灵一块完完整整的绿玉糕。

何灵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从包袱里取出的绿玉糕居然是完整的,从老人手里接过糕点,三口两口咽了下去。

吃得太急,差点把自己噎着。不过肚子里有点东西打底了,何灵舒服多了。

“爷爷,你要带我走吗?”

何灵一点也不想呆在这个满是尸体的地方,虽然这里有可能是这具身体的家,这些可能是这具身体的亲人。

但现在这具身体的灵魂是何灵,她害怕尸体,她想逃离这里。

清心寡欲的男子皱着眉头,“师父,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咱们就算将她带回去,可如何安置是好?”

白发老人叹气,“河斗啊,你怎么总是容易被世俗的清规戒律所困?这孩子遭了大难,若咱们不救她,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将她留在这里,她哪里又命活到别人来救她?”

“师父”

“河斗,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过迂腐。今日师父就做主了,将她带回咱们剑冢去吧。”

“师父,咱们这里才救了一个一言不发的孩子,再加上这个极为不便的小女儿,咱们回剑冢只怕要遭人非议了。”

“河斗,做人做事单凭良心的,那一言不发的孩子,何尝不是家中遭了大难?既然咱们遇上了,能伸一把手的,自然该伸一把手,难道咱们真的能见死不救?”

叫河斗的男子叹了口气,“师父,你总是这样心软,也不怕给自己惹些麻烦事呢。若这样回到剑冢,只怕师伯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说就说吧,被他说两句能救下两条人命,那也是划算的呢。”

“师父,我可以答应你救下这小女儿,只是”

“又给我提要求了?”

“师父,咱们这一趟出来,才走出来一半,你就救了两人,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自然是要继续往前走的了,咱们这是带着任务来的啊。”

“师父,你既然知道咱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何苦一路上尽往这些明知的是非之地走呢?难道师父不知道来这周府,一定会见到这满门惨案?师父,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听了江湖传闻,特意寻过来的。哪里是什么老天爷让咱们来救人的,分明就是你听了传闻,一定要来看看能不能救下一个半个的。”

“河斗,你说什么呢?师父这不是刚好走到这里了吗?”

“师父,若要我救下这小女儿也可以,那咱们立刻回到剑冢,再不往前走了,你可答应我不?”

“嗨,你这孩子,替师父做点事,怎么就要求起师父来了?”

“师父,说得好听点你这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哪里有你这样的,走到哪里杀戮就到了哪里。若是让江湖人士听到了,只怕不单单这两个孩子活不下来,咱们剑冢恐怕也是永无宁日了。”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怕事?”

“师父,不是河斗怕事。只是你这般高调救人,若让人知道咱们在满门惨案中能救下活口,只怕连咱们剑冢都要遭殃的。”

“傻孩子,咱们这不是悄咪咪地来悄咪咪地走吗?就咱们两人,谁还知道咱们救下人了?”

“现在是不知道,你若再救下去,岂不是昭告天下英雄,咱们剑冢插手神隐门之事了?那神隐门行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心狠手辣,若是让他们知道这里有两个漏网之鱼,还让咱们带到剑冢,你说说岂不是给剑冢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候,师伯可饶不了你的。”

“好了好了,河斗,师父答应你就是了,只救这两个孩子,行了吧?”

“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啊,那咱们那任务也不要去完成了。说起来,师父,你哪里像是来做任务的,你根本就是打着任务的旗号出来救人的。师父啊,你这走一路救一路的行事风格也得改一改了,如今这江湖,不如当年了。”

“傻孩子,若师父不是这样走一路救一路,哪儿有现在的你啊?”

“师父,你还说,你既然答应了我,只救这两个孩子,现在咱们就回剑冢。你若是想再救人,那我就把这两孩子都扔下山去。”

“行行行,都听你的,咱们回剑冢。”

转过头对何灵说,“孩子,你别怕,你跟着爷爷回家,回家就都好了。你看,这里还有个跟你一样的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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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

何灵这才注意到那位叫河斗的年轻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可看到这满院子的尸体,居然面不改色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看何灵盯着他看,小男孩子也盯着何灵回看。

不知为何,何灵有个感觉,这孩子不是梦中人,他的眼神太淡定了,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盯了一会儿,男孩儿抬起头望向远方,再不搭理何灵。

既然这孩子不看何灵了,何灵更是使劲盯着他看了。

往何灵身上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这男孩子也是。

虽然男孩子不如女孩子养得娇贵,但从他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和身上绣暗纹的白色丝质长袍来看,这孩子家也是十分讲究且低调的。

男孩子除了头顶束发用了一块美玉,再不见任何贵重物品。

但凭谁一看这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他必是生养于富贵人家。

白发老人看何灵盯着身后的小男孩看,微笑着说,“河斗,看来这孩子跟咱们有缘的。你看她与这小哥哥也是投缘的,就算是这样也忘了害怕了。”

叫河斗的年轻男子摇着头笑了,“师父,但凡是美好漂亮的物事,人人都是喜欢的。若说这是缘分,人人都与美好事物有缘的。”

若不是何灵还是个孩子,听了年轻男子这话都要脸红了,自己看这小男孩根本就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也好,师父,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咱们就带上这两个孩子速度赶回剑冢吧。咱们也不要走官道了,怎么样近咱们就怎么走吧。”

白发老人真是个好脾气的,被自己徒弟这样说也不生气,“那好,河斗,这孩子尚小,你就背着她吧。至于这孩子,我牵着他应该可以的。若是他实在跟不上,你就背他,我背这女娃娃。”

年轻男子又摇头了,“师父,若那孩子不是个哑巴,只怕也是个性子倔强的。从咱们救了他到现在,这一路别说是跟咱们说说话,就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我看他这性子,只怕是拼着自己走的了。也好,男孩子多多磨练磨练也好。”

蹲下身子,抱起何灵,“丫头,闭上眼睛,跟我们走吧。”

何灵就盼着这句话呢,虽然这里有可能是自己的家,但是满地的尸体实在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白发老人牵着小男孩的手,慈爱地说,“孩子,从今儿起,你跟妹妹就都是咱们剑冢的孩子了。你若是愿意听爷爷的,你点个头,咱们这就回家。”

小男孩看了看白发老人,又看了看年轻男子,再看一看何灵,亮晶晶的眼睛里汪着水,终于点了点头。

白发老人牵着小男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使了内力,但见小男孩也跟上了年轻男子的步伐,飘也似地向前走去。

年轻男子虽然抱着何灵,但脚下丝毫不受影响,何灵只觉得两旁的景色快速向后移动,心中大为惊讶,这两人竟是武林高手?

再细细回想他们所说的话,那男孩儿和自己家,只怕都是被那个什么神隐门灭了门的。

自己是被藏在了地窖中才躲过一劫侥幸留下一条命,只怕这孩子也是他父母藏匿起来才活下来的。

自己家是因为那柄霜雪剑和坤哥的什么剑谱,那这男孩儿家呢?想必也是因为某件物事遭的难。

这神隐门到底是什么机构组织,一出手便夺人宝物还以这样凶恶的手段灭人满门,难道就没有其他门派管一管?

就算不是朝廷,江湖也该有江湖的规矩啊。

这样的行径,怎么会无人非议呢?

再回想刚才年轻男子所说,似乎这叫河斗的男子也是这白发老人当年救下的,看来这白发老人真是个好心人啊。

刚才这叫河斗的男子说,白发老人是听了江湖传闻特意赶来救下这男孩和自己的,既然江湖上都知道两户人家都要被灭门,为什么周家或者男孩家竟然不想办法避祸呢?

这样死守着家宅非要跟着死,是不是有点死心眼啊?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说这具身体的父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其他考虑呢?

江湖人士,恐怕也都是些傲娇的,宁死也不会坠了自己的名声。

那剑冢是什么地方呢?

听起来倒挺像个武林门派的,大概是擅长剑术了吧。看看年轻男子背上这把剑,装饰精美,想来功夫应该不是很差的。

当然了,若是很差,也不敢出手相救的吧?

虽然白发老人说了两人是悄咪咪地来,悄咪咪地走,但是若有个不慎,让神隐门的人得知还有两个活口,这可不好解释一不小心连续走错两个地方,在一堆死尸中刚好捡到这么两个活着的孩子。

果然是会给剑冢招来祸事的,只希望年轻男子口中的那位师伯不要将自己赶出来啊。

听年轻男子的话,剑冢似乎不会接收女子,这是什么规矩呢?

何灵胡思乱想了一阵,也不清楚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梦中那叫小洁的高髻女子和一身铠甲的坤哥都说过不希望自己为他们报仇,希望自己能够过普通人的一生,可是既然进了这个梦,哪里还有普通人的一生呢?

何灵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满院子的死尸,除了恐惧居然没有悲伤。

大概是对这具身体没有什么情绪吧。但是既然没有情绪,为什么又会梦到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

快速奔了一阵,白发老人依然气息平稳,“丫头,等咱们到了剑冢,你可要乖巧一些啊。爷爷的师兄呢,虽然嘴上是不饶人的,但心底却是最好不过的了。咱们剑冢从不招收女徒,可是你小小年纪,爷爷又能把你放到哪里去呢?若是有心人知道了你的身世,只怕你也是活不过去的啊。”

只白发老人这么一番话,何灵已经知道他内力深厚了,赶紧软糯糯地回答,“爷爷,婉儿知道的。谢谢爷爷、谢谢哥哥能救下婉儿,若是大爷爷要说些什么话,婉儿就好好地听着就是了。不管是大爷爷还是爷爷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白发老人没想到何灵竟然这样心思通透,“河斗,你看看这丫头像不像才两三岁的孩儿?居然口齿这样伶俐,心思这样机敏。咱们剑冢从不收女徒,可我看着女娃娃真是让人疼爱啊。莫说她遭此大难,就是她这小模样,她说话这样子,谁不疼爱她啊。”

年轻男子轻笑一声,“师父,我看这女娃娃有些机敏过头了,只怕将来”

白发老人摇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相信有孩子就是天资聪慧的呢?”

年轻男子摇头,“师父啊,你看看这两个孩子,我倒是觉得那男娃娃倒像是个心智坚定的。这女娃娃,说她不省事吧,方才这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还知道管我叫哥哥。你说她省事吧,家中遭此大难,为何她不见悲伤?”

何灵被噎住了,这人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

严格来说,这身体也才两三岁,何灵的表现确实比那男孩儿异常了许多,也怪不得他这么说。

何灵又看了看白发老人手上牵着的小男孩,他偏着头看向自己,目光沉静入水。

两人互望了一阵,何灵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这男孩儿是梦主!

他身上的淡定的气质、眼中坚定的神色、沉默寡言的表现,都显示出他不同寻常之处,这不是普通孩子该有的表现啊。

他不是迷途中人,但是他又有异于梦中人的感觉,应该是梦主。

何灵有些激动了,这次运气这样好?能够一出场就遇到梦主?

那会不会自己的运气好一些了,不用从三岁小孩儿一步一步地熬到成年了?

何灵趴在年轻男子的肩头,眼睛不眨地盯着小男孩看。

小男孩初时还回看何灵几眼,后来又不搭理何灵了,一心跟着白发老人的步伐快步向前走着。

如此疾行了数日,四人来到了一座巍峨高山脚下。

白发老人从包袱里将何灵原本的衣裳又给她穿上,还着老板娘将何灵重新打扮得十分乖巧可爱,手上的玉镯、金镯,头上的珍珠等统统都还原回去。

年轻男子不解道,“师父,你不是说过咱们还是低调些才好行事吗?可这女娃娃又如此打扮,咱们这就快进剑冢了,若是让师伯见了,只怕他不会喜欢这样奢华的装扮的。”

白发老人狡黠地笑了,“若是那男娃娃,为师也不会给他这样装扮了。可是这女娃娃,本来就是个粉妆玉砌的瓷娃娃,她爹娘将她生得如此伶俐可人,又装扮得如此惹人怜爱。别说是为师了,便是师兄那老古董,只怕看了这副粉嘟嘟的小模样,也不舍得多说两句的呢。”

年轻男子哭笑不得,“师父啊,你老人家也真是的,一把年纪还想这些不正经的事。师伯便是见了这女娃娃长得可爱,难道真能留她在剑冢?咱们剑冢几十年的规矩,便因为她长得乖巧可爱就改了吗?”

白发老人眨巴眨巴眼睛,“反正我看着女娃娃这乖巧的模样,别说是几十年的规矩,便是几百年的规矩我也舍得废弃的。人啊,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忍苛责的。”

何灵知道这是快带自己进剑冢了,笑眯眯地对白发老人说,“爷爷,咱们这是要回家了吧?爷爷,你说大爷爷会不会喜欢婉儿这样的?若是大爷爷不喜欢婉儿,婉儿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留在家里?”

年轻男子看了看何灵,叹了口气,“师父,只怕你是对的。这女娃娃还真是跟男孩子不一样啊。若是让我看着这张脸拒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的。”

白发老人笑了,“对啊,为师要的可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沉默的男孩子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白发老人和年轻男子,将头偏向一边。

白发老人笑着对男孩子说,“男娃娃,既然今日你看到了,心里可就要明白一件事了,人人都是喜欢美好事物的,这是咱们每个人的缺点。既然是缺点,须得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只看外貌的了。要知道,并不是所有长得貌美的物事都是善良美好的。”

沉默的男孩儿转过头来,郑重地点头表示认可白发老人的话。

何灵十分尴尬,这白发老人师徒俩说话还真是任性,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也不怕自己尴尬的。

这座巍峨的高山原本有一条宽敞的进山之道,白发老人师徒二人并没有沿着进山之道走,反而捡了偏僻的荆棘之路。

那年轻男子倒是个细心的人,不仅记得给何灵披上一身披风,还将何灵好好地护在怀里,不让她被荆棘刺到。

越走到后来,越是僻静了。

这剑冢中人难道从不出门的吗?为什么这道理看起来就像从不曾有人走过一般?

那男孩子一言不发地任白发老人牵着,居然还能小心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不被荆棘刮刺到。

这山间路果然崎岖又复杂,何灵完全没记住师徒二人是如何转悠的,只知道最后来到一棵参天大树之下。

何灵心中大为惊讶,说是剑冢,为什么没见到坟墓,反而是参天大树呢?

年轻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师父,咱们这一路也算有惊无险了。”

白发老人点头,“那是,这两个娃娃还真是乖巧,一路上都不脑闹腾,自然容易了。”

说完,白发老人沿着参天大树转了一圈,不知道他在树上或者树下按了个什么机关,原本严丝合缝的山体竟然“嘎吱嘎吱”地慢慢推开了一扇门。

何灵惊讶地看着布满翠绿的山体慢悠悠地推成两半,中间现出一扇斑驳的大石门来。

这就是剑冢的入口了吧?

设计得还挺精巧的,若不是这师徒二人带着来,谁能想到这深山老林中会有这样一个机关?

谁会想到剑冢会藏在这机关之后?

白发老人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女娃娃,是不是好神奇啊?咱们剑冢虽然人丁凋零,可是这机关之术却没有完全没落呢。若不是爷爷我们带着来,纵是有千军万马也是拿我们没办法的。当年咱们祖师爷挑了这块地,就是考虑到了咱们他日易于防守的了。”

何灵由衷地佩服道,“爷爷,咱们剑冢可是擅长机关之术?那咱们可是公输后人?”

白发老人惊讶,“女娃娃知道的还不少啊?不过这你可就难住爷爷我了,虽然咱们是懂得这机关之术,但祖师爷却没有将这机关术作为本门绝学传承下来。不然我们就不叫剑冢了,该叫机关冢了。”

说完,拉着男孩的手,“孩子们,咱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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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

年轻男子将何灵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换了一边抱着何灵,轻声说,“孩子,待会儿见着我师伯,你可要乖巧一些。师伯他人很其实很好,只是嘴上是很凶的,他平生最不喜软弱无能之辈,就算他凶了你几句,你可千万不要哭鼻子啊。”

何灵点头,“谢谢哥哥,婉儿知道了。哥哥,回家以后,你是不是可以教我武功啊?”

年轻男子一愣,“这个师父,咱们剑冢的功夫,可以传给女子的吗?”

白发老人也愣住了,“河斗,你这话可问住我了,你也知道咱们剑冢数十年从不收女徒,我哪里知道剑冢功夫传不传女子呢?不过,女娃娃啊,你们周家剑法天下无敌,就算我们剑冢号称剑冢,若真论起剑法之精妙,应当也是不及你们周家的。”

年轻男子叹气,“师父,若不是她周家剑法天下无双,只怕神隐门也不会找上门来的。既然她家已经遭了这难,只怕她小小年纪也是不会知道周家剑法的了。”

白发老人点头,“算了,既然走到这一步,老天自有安排了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若是这女娃娃一辈子留在咱们剑冢,终身不踏出咱们剑冢一步,学不学武功的,又有什么打紧的?那神隐门如今风头正劲,便是学了剑冢或周家的剑法,孤身一人前往,也不过是去送死。她爹娘将她藏匿起来,原本定是希望她好好过这一生,也没指望她去报仇的。学什么武术呢,好好在咱们剑冢过一生也是不错的。”

看来武林中人果然都是一样的想法,对于自己的后代,能平安一世总是好过苦练一身功夫去寻仇的好。

师徒二人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大石门,刚一进石门,何灵便觉得造物之神奇。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剑冢内竟然如此精巧,石门内两侧俱是高耸入云的石壁。两侧石壁似乎是天然而成,没有人工凿取的痕迹,却又光滑如水磨一般。

何灵仔细观察,发现两侧石壁中间似乎有一条石道,石道上似乎有些小屋之类的建筑?

可是这些建筑掩盖得十分巧妙,纵使何灵目力过人,也看不出那些同色的石质建筑到底是什么。

再仔细看去,何止是一条石道,根本就是许多同色的石块垒成的小堡垒。

何灵推测这两侧石壁是剑冢防守的第一关,白发老人所说的剑冢易于防守大概就是这里了。

若是有人强行攻入,只怕还未踏入剑冢核心,已经被埋伏于此的人尽数猎杀了。

祖师爷果然是选了个好地方呢。

身后的石门“吱嘎吱嘎”自行关闭了,何灵更惊讶了,这石门居然还带自动控制的?

这是武林世界还是机关世界啊?

再往前走去,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水面。

何灵不知道山中是如何能够引来河水,造出这一片开阔的河水的。

很显然这水面的设计,也是为了防备入侵者直接进入剑冢。

如此视线开阔的水面,水面没有任何渡河的设备,这可怎么过去呢?难道让大家游过去?

年轻男子抱着何灵率先向水面走去,何灵叫了起来,“哥哥,婉儿的衣裳要被弄湿了,待会儿大爷爷看到婉儿狼狈的样子会不喜欢婉儿的。”

年轻男子又换了一边抱何灵,“孩子,别怕,这里是有机关的。”

走到水边,何灵低头一看,才发现水面下有两排石墩子,隐藏得还挺巧妙,若不是站在水边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水下有东西。

看来是踏着石墩子过去了。

何灵称赞道,“祖师爷设计这过河的机关,真是巧妙,便是有人能过得了第一关那狭窄的石壁,到了这里,也得是一人一人过河的。”

白发老人点头,“我就说这女娃娃机敏过人嘛,只这一眼,她就知道这两关的巧妙之处了。唉,你若是个男儿该多好,爷爷我定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你。”

何灵将头冒出年轻男子的肩头,偏着头向老人笑道,“爷爷,你可以将我看做男儿啊。咱们回到这剑冢,只当是回了家,若是将我做男儿打扮,谁又知道我的女儿身呢?”

年轻男子脚步一滞,“师父,你说这方法可好?”

白发老人叹气,“河斗,你是从未与女子接触过,自然以为女子能够扮成男子。你看看她那模样,你看看她耳上的耳洞,其他人能骗过,你师伯这样的人,如何能骗得过?与其被你师伯识破了打出剑冢,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女儿身示人,要留便是留,不留也会给她找个好去处的。”

何灵失望了,“爷爷,你真的不留我在剑冢啊?这不是咱们的家嘛,你真的要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去啊?”

白发老人抱了男孩子,“傻孩子,爷爷只能尽力,你师伯也是个谨守戒律清规之人,只怕他不敢将你留在剑冢啊。”

年轻男子轻拍了一下何灵,“孩子,待会儿别乱动啊,小心将你颠到河里去了。”

说完,一脚踏上水中左边的第一个石墩子,紧接着又踏了左边第二个石墩子。

何灵心想,一路走得如此平稳,为何提醒自己别乱动呢?

刚想到这里,年轻男子凌空飘了起来,连续过了好几个石墩子,落到右边某一个石墩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何灵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底是怎么走过这石墩子的。

年轻男子在右边石墩子上踏了两下,中间还空了几个石墩子,又凌空飞向左边石墩子。

何灵只知道他左右飘移着踏在石墩子上,却不记得他是如何腾挪飞踏的。

“爷爷,这石墩子是不是有机关啊?如果踩错了,是不是会引发机关陷阱?”

白发老人笑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懂?你爹娘到底是如何教你的?竟然如此人小鬼大。”

年轻男子叹气了,“师父,别说是你,现在连我都想将这女娃娃留下来了。这孩子如此机敏,比咱们剑冢许多男儿都聪慧过人。偏偏又是小小年纪,若是教导有方,咱们剑冢只怕光大有望了。”

“哥哥,那待会儿就帮婉儿说两句好话吧?说不定婉儿不只是剑冢第一个女徒,还是哥哥你的女徒呢。”

年轻男子终于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这女娃娃真是惹人怜爱啊,既叫我哥哥,又想做我女徒。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思如此明白地摆在台面上。”

“哥哥,有人用阴谋,便会有人用阳谋。婉儿既不用阴谋也不用阳谋,婉儿只是正当光明地将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白发老人愣了,“这女娃儿还知道阴谋阳谋,还知道坦坦荡荡”

“师父,咱们将她留下吧。无论待会儿师伯如何说,咱们就将她留下吧。”

“河斗,我看着孩子跟你有缘,咱们将她留下,就给你做徒弟了吧。这孩子,说话确实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这何止是一个孩子做不到的,许多成年人都做不到啊。只是,若她成年后也是这般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师父,她若是我的徒儿,我会保护她的。”

“婉儿谢过师父,婉儿谢过师祖。以后在剑冢里,婉儿就有师父有爷爷了,以后婉儿一定听你们的话,听师伯的话。”

白发老人笑得很开心,“这孩子,属猴子的吧?不过,河斗,你做事一板一眼,说不定你得了这个徒儿,倒是能改改你这性子。”

过了宽阔的水面,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桃花林。

何灵想起《射雕英雄传》里黄药师的桃花岛了,“师父,这桃花林是不是按照什么机关造的?若是不知道技巧,会不会在里面迷路啊?”

年轻男子叹气,“若不是我们亲自将你带进剑冢的,只怕我们都怀疑你是哪个奸细曾经潜伏过剑冢了。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师父,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机敏过人的孩子吗?别是个狐妖转世吧?”

“师父,你这样说话,婉儿有些伤心的呢。爷爷曾经说过啊,咱们祖师爷当年选了这块地建造剑冢,就是为了一个易于防守。既然是易于防守,自然是想尽办法保存自己的实力,尽量折损入侵者的力量了。咱们剑冢想必是发于机关之家,后来转了剑术一道,才将这机关术渐渐遗忘了。不过就算遗忘,底子总还是在的,这些肯定就是祖师爷当年留下的底子了。”

“这孩子,什么都知道,真是让为师难以评说了。说不定咱们藏书阁里那些经书,还真有人愿意去研读了呢。不过,师伯说了,那些经书,不是寻常人能研读的,也不总不见他许人去动的。”

说话间,年轻男子果然绕着八卦步伐在桃花林间穿梭起来。

初时何灵还能看得明白,但这桃花林实在过于繁茂,走到中间何灵已经眼花缭乱了,“师父,咱们这剑冢不是为了防备外人来犯的,是为了防止剑冢弟子出行的吧?”

“怎么说?咱们剑冢虽然不常现身于江湖,一年也总是会出行一两次的,还是会出门的啊,哪里会有防止剑冢弟子出行之说呢?”

“师父,你看啊,这桃花林如此广袤,进退的步伐如此复杂,那可不是防止弟子随便进出的?谁要是在这桃花林里迷了路,只怕师父、师祖、师祖伯很快就知道了呢。”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何灵这话。

白发老人笑了,“剑冢的其他弟子从来都是不得师父命令绝不外出的,就我听来,也只你这女娃娃第一天来就想着外出了。女娃娃,你在想些什么呢?”

何灵不好意思了,“师祖,婉儿只是觉得这桃花林比方才那石墩子还要复杂得多,如果要学的话,可能更要花时间呢。”

年轻男子笑道,“这倒是呢。剑冢弟子十八岁之前,是不允许学习出行之路的。这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静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学习功夫的。否则,这剑冢生活清苦,若是得了这出行之路,只怕人人都要溜出去了。那剑冢的秘密岂不是天下皆知了。”

“师父,迄今为止,有多少剑冢弟子能够得出行到外面的?”

年轻男子想了想,“还是很多的,大概十人也是有的。”

何灵被噎住了,如果自己留在剑冢,难道真的要在这剑冢中过一生?

如果不留在剑冢天下之大,谁敢收留周家遗孤?尤其是神隐门已经将周家屠杀殆尽,若是知道有这么个漏网之鱼,只怕不用数日,自己小命也就不保了。

虽然自己有灵力护体,但是看看年轻男子和白发老人这一身的充沛内力,根本不是自己那珍贵无比的灵力能比得上的。

如果连他们都忌惮神隐门,不对,如果连整个江湖都忌惮神隐门,那自己还是老死在剑冢比较安全一点了。

何灵十分忧伤了,刚想说自己的运气似乎好了一点,没想到这运气也是十分的差啊。

年轻男子等了半天不见何灵说话,“怎么了?刚来就想着要出去玩?你若是能通过剑冢出师测试,就能拿到出山任务了的,那时候就可以出去玩了。”

“出师、任务?”

“是啊,剑冢的弟子可不是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天然地出山的,还要做一个出师任务。若是完成了出师任务,证明你有能力在江湖上行走既不丢剑冢的脸,又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了。否则,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年的弟子,出山去给别人送人头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灵的话十分多,年轻男子说话也俏皮了起来。

“师父,这出师任务难不难啊?”

“不难啊,十分容易的。只要你好好学习剑冢武功,哪里有完不成的道理?”

“师父,是不是剑冢弟子人人都能完成出师任务?”

“那倒不是,总有些弟子比较贪玩的,他们平时疏于修炼,待到十八岁接到出师任务之时,哪里能够完成呢?”

“师父,剑冢弟子十个中有多少个能够完成出师任务的?”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我剑冢弟子确实多数过于懈怠啊,十个弟子中,总有八九个完不成出师任务,总是要再过许多年才能慢慢完成出师任务的。不过也好,我剑冢弟子人丁凋零,多在家中修炼修炼,也好过在江湖上丢了性命。”

何灵又噎住了,一个出师任务的通过率仅仅是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自己师父居然没有意识到是因为测试非常难,还认为是因为弟子疏于修炼过于懈怠。

这剑冢看来十分不好混啊,难道自己真的要老死在剑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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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

何灵趴在年轻男子的肩头观察那小男孩儿。

这小男孩也是十分沉得住气,一路上不管师徒二人如何安排、如何询问,他始终一言不发。

现在进了剑冢,看到这些机巧的机关设计,他依然一言不发,不过他也是对剑冢的设计十分好奇的。

初时何灵一个劲地注意如何出入剑冢,不停地问师徒二人问题,但是这两师徒也不知道是嘴紧呢还是嫌何灵人小,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

自年轻男子说出要等到十八岁完成了出师任务才能离开剑冢,何灵也没心思仔细研究了。

反正自己如果不能留在剑冢,那立刻就会被送出这地方;若是能留在剑冢,那也是是多年以后才有机会来学习出入之法了,现在没必要再研究了。

那小男孩刚开始被老人抱在怀里行过水面,如今又将他放了下来,牵着他慢慢地行过这桃花林。

小男孩儿皱着眉头先看了一遍年轻男子的步伐,又仔细看了一遍白发老人的步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问题。

何灵已经知道师徒二人将这男孩和自己救下,皆是因为两家都遭了神隐门灭门之祸。

自己是因为刚进梦境,还没来得及对周家产生感情,纯属是想赶紧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一路上话多也是因为师徒二人给了自己太多信息,反而让何灵有些担心不能留在剑冢了。

这小男孩子既然是白发老人执意要救下的,肯定是能够留在剑冢了的。

他始终不言不语,是因为目睹了亲人被屠留下心理阴影呢,还是因为他是梦主在思考问题呢?

如果他因为身怀血海深仇而发奋勤学苦练,自己跟他同样遭遇跟着他一同学习反倒是提高自己功力的绝佳办法;如果他是梦主,自己跟在他身边就算学不到精进的武术,至少这个梦里一定能获得极高的能量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不离开这个小男孩身边都是最好的探险办法了。

神隐门自然这么高调地灭门夺人宝物,必定树敌无数,这一定是一条最关键的线索。等学成出师之日到江湖上去行走,一定能找到朱幼安、陈晓峰他们的。

到那时,自己一定不会拖累他们了。

何灵一边盘算自己的未来,一边反复打量小男孩。

走出桃花林,那男孩子忽然抬头看向何灵,眼神里有不同于孩子的算计和思虑。何灵被他这么猛地一看,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到年轻男子肩膀上。

男孩子看着何灵的怂样,忽然咧着嘴笑了,倒是笑得十分天真的。

这一笑反倒让何灵觉得十分心虚了,这哪里是孩子啊,分明是个成人啊。

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心思竟然如此深沉,这不是一般人啊。

转念一想,自己一路上说了这许多话,显摆了这么多,又哪里像个孩子呢?说不定这男孩子也在心里盘算自己到底是不是妖呢。

这样一想,何灵又伸长了脖子盯着男孩儿看,男孩儿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何灵看。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打量起来,直到白发老人慈祥的笑声响起,“这两个孩子倒是一对瓷娃娃,一样的可爱呢。咱们这就进了大殿,待会儿你们可都得乖乖的啊。孩子,你这一路一言不发我们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你已经省事家中又遭此大难,要是还能这般说笑那这隐忍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不过,待会儿见了师祖伯,你再难过也得说两句话啊,咱们剑冢拜师,怎么着也得叫一声师父的。这是规矩,你只要叫了这一声师父,师祖伯绝不会为难你的。”

男孩子听了白发老人的话,轻轻点了点头,依然没有回答,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何灵看。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师父,这男孩儿我倒是不担心的,虽然他一路都不说话,但看他骨骼清奇,师伯一定会喜欢他的。”

“河斗,这女娃娃的事,咱们不急的。就算今日你师伯驳了,只要不是即刻将这女娃娃送出剑冢,咱们总是能够有办法让你师伯回转心意的。我知道你想收这女娃娃为徒,也好,我倒想看看这鬼机灵的女娃娃练武会不会有些天赋呢。”

何灵一边看小男孩儿一边接话,“师父,师祖,那师祖伯有些什么兴趣爱好啊?咱们可以来个投其所好啊,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嘛,师父师祖都这般讲道理,那师祖伯也不会难为我这个小娃娃的。”

“丫头,我刚赞了你两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你怎么也学得这么世故了?”

“师祖,若是婉儿长跪在师祖伯的面前,他会不会心软留下婉儿?”

“这个大概是不会的。”

“对啊,师祖,你也知道师祖伯这样谨守规矩的人,我若是长跪不起能留在剑冢,又何必想这些让师祖不高兴的办法呢?说起来,我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师父、师祖,也是够坦荡的了吧?”

“小丫头,你这哪里是坦荡啊,根本就是滑头啊。”

“师祖,咱们剑冢多半都是师父一样的古板之人,你老人家跟前都没有一个两个滑头一点的逗你一笑,真的很遗憾的啊。什么样的徒子徒孙都要有一点的啊,婉儿心眼儿也不坏,不过就是行事稍微机灵了些,这不正好弥补了师父的古板之气吗?”

年轻男子咳嗽了起来。

白发老人笑了,“小丫头啊,说你聪明吧,你这也不叫聪明,哪儿有当着你师父的面儿,说你师父古板的?当心你师父罚你啊,小丫头,我跟你说啊,咱们剑冢可是有一百多条规矩呢。若是你再这般跳脱,一天天有得挨罚的。”

“啊!!师祖,咱们剑冢与世无争地偏安一隅,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的徒子徒孙?这一百多条规矩,别说是遵守了,就是背下来咱们门规也是不容易的吧?”

年轻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师父,这孩子再机灵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你可不要再这样吓唬她了。”

说话间,四个人踏进了一间大殿。

两名与年轻男子穿着相似的男子先是给白发老人躬身行礼,“师叔。”

又给年轻男子行了礼,“河斗师兄。”

快速地瞟了一眼何灵和小男孩,向墙边走去。

这大殿看起来很像寺庙中设计,不过没有那些罗汉菩萨之类,底下四周是一个个蒲团,墙边全是些剑鞘之类的装饰物,往上看去高台上有一张巨大的方椅子。

这风格很迷啊。

何灵看了一圈,心中是思量这剑冢的大殿,也太朴素了些吧。不过也有可能剑冢中日子清苦呢?那就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刚想到这里,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这声音虽然细碎,但是传得很远。

原来墙边的那些剑鞘竟然不是装饰物,而是用以敲击传声的实用之物。

年轻男子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冲她轻轻点点头。

何灵粲然一笑,也冲年轻男子点点头,轻声喊道,“师父。”

年轻男子被何灵这一笑和这软糯糯的一声师父晃得有些失神了,皱了皱眉头。

小男孩儿冷眼旁观了一圈,依然一言不发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一群人从后院走来的脚步声,何灵侧头看了看小男孩,他也在打量自己。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领着一群年龄不等的男子慢悠悠地踏进了大殿,何灵因为好奇特意没低头,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向何灵的眼神十分诧异,又看了看师祖和师父,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何灵心里叹息了一声,完了,这是要被赶出去了。

师父、师祖抱拳躬身行礼,“师兄”、“宗主!”

宗主略微清了一下嗓子,“清云师弟,你与河斗去元和执行任务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师祖叹了口气,“师兄,我们这一趟啊,有些意外发生了。”

“清云,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哪一次出门没有意外呢?我看这一次,不仅仅是意外啊,只怕还给咱们剑冢带了个惊吓回来呢?怎么回事啊,河斗,你说吧。”

“宗主,是这样的。我与师父原本是去元和执行任务的,但走到半道,师父身上的信物被小贼给顺走了。我们师徒二人一路追那小贼不曾提防越走越远,偏巧这路上就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孩子,这就顺道也给带了回来。”

“河斗啊,你这些年单独外出执行任务哪一次遇到小贼了?以咱们剑冢的身手,还能让小贼顺了信物?若是知道小贼是谁,以你的轻功,还能越追越远?你跟着你师父真是别的没学会,随口胡诌倒是学会了。”

师父被宗主说中了,没敢回话。

“清云,你看看这孩子,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污渍,但那做工是何等精细,更不要说他头上那块玉牌,你跟我说这孩子迷路了?你就这样将一个好人家的孩子这么带回剑冢了?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可像迷路的?清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总是这般胡闹呢?你当师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神隐门如今势力如此猖獗,这数月以来,已经挑了江湖多少门派?咱们剑冢隐藏在这偏远之处,又从不参与江湖纷争,这才能够安安稳稳地发展下来。这一下子就带回两家遗孤,若是让神隐门知道了,这两个孩子性命不保是一,咱们剑冢跟着覆灭是二啊。唉,当日你提出要去元和执行任务,我就知道你又要去捡孩子了。那哪里知道你偏偏挑两个最棘手的孩子捡回来,清云啊,换了你是我,你该如何呢?”

何灵心中大为佩服,这剑冢宗主足不出户竟然知道天下事,要么就是剑冢情报系统了得,要么就是神隐门肆无忌惮了。

师祖满不在乎地说,“师兄啊,咱们剑冢一向人丁凋零,既然这两个孩子跟咱们剑冢有缘,不如就将他们留下好了。林家这孩子”

说到这里,冲小男孩使了个眼色,小男孩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言不发“嗵嗵嗵”地就开始磕起了头。

这一磕头就没带停的,而且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碰到地上,不一会儿,小男孩儿额头就磕破了,浸出了鲜血。

师祖着急了,“师兄,你看看林家这孩子,原本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好孩子,若不是神隐门伤天害理他小小年纪何至于遭此大难?这孩子一路上一言不发,显然已经是被吓得半死了。咱们剑冢虽然人丁凋零,但祖师爷总是慈悲为怀,进了咱们剑冢的孩子,怎么忍心再将他赶出去送死呢?林家这孩子若不能藏在咱们剑冢,天下之大,又有谁敢收留他呢?”

“清云,今日咱们收留林家这孩子不要紧,他日神隐门若是寻上门来,只怕”

“师兄你放心,咱们这一路啊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那神隐门此时正忙着屠杀江南神枪杨家,哪有功夫留意已经夺取了宝物的林家、周家?师兄,以神隐门这行事风格,不出几年,只怕这江湖上就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了。江湖中人,原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今日就算我们不收留林家、周家这孩子,他日神隐门难道就不会找上门来要寻咱们的宝物?咱们总得为小一辈的留下一点根脉啊。”

“清云啊,你做事总是这般”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这边那不停磕头的林家小孩儿已经磕了数十上百个头了,这会儿大概是有些用力过度,动作慢了下来。可是动作慢下来,力道未必减轻,再磕得两个头,身子一歪,倒了。

河斗师父立刻上前抱了林家小孩儿,着急地喊,“宗主,这孩子已经昏死过去了。”

何灵一看,这小孩儿心性真是大啊,额头已经烂成了一片,可见他真是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在磕头。

地上血糊糊的一片,真是惨不忍睹。

师祖叹气道,“师兄,咱们今日若是要把这林家孩子赶出剑冢,他这百八十个真真切切的响头咱们可没法还了。”

宗主愣在当场,过了半晌才悠悠地开口,“这孩子,怎么心性如此刚烈,一句话不说就这么逼人的”

师祖又叹着气,“师兄,他已然家破人亡,天下之大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处。我看这孩子,总是要为他林家报仇的。咱们不能只为自己剑冢考虑啊,还得为这武林道义考虑一下。若是人人得势便可强取豪夺打家劫舍,那咱们习武之人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行侠仗义?”

“他定是要报仇雪恨的,只是咱们剑冢因此就卷入江湖是非,可是违背了祖师爷的遗训啊。”

“师兄,祖师爷是说过咱们不参与江湖纷争,可是祖师爷也说过我剑冢一门当行侠仗义啊。就算咱们不能主动替天行道行侠仗义,救一两个孩子总是可以的吧?”

宗主叹了口气,挥一挥手,“先将这孩子救下吧,待他养好了伤再行定夺。”

“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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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

宗主这一番话自然是同意那林家孩子留下来了,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了口要收留下,但是已经不可能将他再赶出去了。

宗主身边过来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从师父手中接过林家孩子,“河斗师兄,交给我吧。”

这就将林家孩子带下去了。

何灵十分羡慕林家孩子这运气,但是一想到他这运气完全是那百八十个响头换来的,赶紧摸了摸额头,若是自己也磕这百八十个响头只怕这头是不想要了。

而且这一招已经用过了,自己身边站了个年轻男子,显然是怕自己故技重施用磕响头的方式逼迫宗主收留自己吧。

宗主捋了捋白须,叹着气说,“清云,这女娃娃又是怎么回事?林家孩子已经违了祖师爷的遗训,就算我听了那句行侠仗义的话,留下林家孩子,这女娃娃可是万万留不得的。你莫忘了,祖师爷有明言警示,剑冢不得收留女眷。”

师祖摸了摸头,“师兄,这女娃娃比林家那孩子更可怜呢。林家那孩子也享了六七年父母的疼爱,这女娃娃,你看看她这小小年纪的,一睁开眼便是家破人亡。既然她已经到了我们剑冢,也算是跟我们有缘啊,就留下她吧。”

宗主斩钉截铁地拒绝,“剑冢不留女眷。”

“清云,这林家和周家相隔近百里,你是如何顺便救下这女娃娃的?可见当日你救下她之时,就是想要逼迫我的。你插手江湖事在先,又违背祖师爷遗训在后,你这是想带着这女娃娃一起离开剑冢了?”

河斗师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宗主,河斗行事鲁莽,已将这女娃娃收为女徒,请宗主责罚。”

宗主愣了一会儿,更气了,“好啊,河斗,你别的没学会,跟着你师父倒是学会了先斩后奏了?你这是想逼迫我是吧?既然你违了剑冢的规矩,既然你想收徒,那你大可以离了剑冢另立山头,自然你想收多少女徒就收多少女徒。”

河斗师父是嘴笨之人又不占道理,被宗主这一将,又“嗵嗵”磕起头来,“宗主,河斗不敢。河斗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从来不敢起这另立山头背叛师门的念头。”

何灵心想,这宗主说话还挺狠的啊,知道河斗师父的弱点就专朝这里踩。

虽然她很想留在剑冢,但是现在不是好时机,毕竟宗主刚被那林家孩子逼迫了一把,现在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再这样逼迫他,只怕他真的气急了将两人都赶出剑冢了。

何灵“噗通”一声跪下了,“周婉如谢过剑冢诸位前辈救命之恩。周家遭灭门大难,婉儿原本该与爹娘同生共死,奈何爹娘舐犊情深不忍婉儿小小年纪便同赴生死。爹娘曾教导过婉儿,受人恩惠当思回报,只是婉儿年幼势弱实在无力回报诸位前辈大恩大德,只能在此道一句多谢。”

“宗主、清云前辈、河斗前辈,婉儿感谢你们今日收留之恩。婉儿虽是黄口小儿,虽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爹娘也曾教过些道理。神隐门灭了周家数十口人命,原本婉儿也在其中。能苟延残喘至今,能得见宗主及剑冢诸位英雄,已经是婉儿的幸事。婉儿又怎么能因自家恩怨将剑冢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更不忍宗主因我而坏了剑冢的规矩,也不能让清云前辈、河斗前辈因一时善举反而被逐出师门。这一切皆因婉儿而起,自然也该由婉儿结束。”

“宗主、清云前辈、河斗前辈,婉儿十分感谢你们今日大恩。不过,周家原本就不该有我这个漏网之鱼,今日婉儿踏出剑冢,生死由命,原也是婉儿自己的造化,只当与爹娘团聚了。只望婉儿离了剑冢,能将灾难也带走,从此林家哥哥和剑冢诸位前辈一生平安顺遂。”

说完,“嗵嗵嗵”磕了三个响头。

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对着宗主福了一福,“宗主,婉儿这就告辞了。不过”

拉着河斗师父的手,“河斗前辈,婉儿年幼无知,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走出这剑冢。只怕是要辛苦河斗前辈再走一趟了。”

河斗师父是个耿直之人,看何灵这决绝的模样,只当她真的生气了,有些着急又有些不舍,“宗主,这孩子”

“河斗前辈不需为婉儿求情,这原是剑冢的规矩,不可为婉儿这将死之人坏了规矩。婉儿虽然年幼,但也知道父母既已离世,婉儿当追随而去侍奉左右,这也算我们一家团聚了吧。河斗前辈,你是个好心人,婉儿祝你从今以后万事顺心。”

说完又拉了拉河斗师父的手,“走吧,趁着现在天还没黑,说不定婉儿还能走到半山。若是天黑了,只怕婉儿未必能走出这高山了。”

使劲拽了拽河斗师父的手。

河斗师父声音都变了,“师父,这女娃娃若是离开剑冢,必死无疑啊。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千辛万苦将她带到剑冢来?”

“师兄,就算要将这女娃娃送出剑冢,也得给她寻了个好去处吧?难道咱们剑冢真能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清云师祖也急了,说话都有些狠了。

宗主脸色也变了,他看何灵小小年纪又遭遇大难,必定是被吓得失了主意的。谁知道这走道都不稳的小娃娃,居然能口齿伶俐地说出这番大义凌然的话,到底是她爹娘教得好呢,还是这女娃娃天资聪慧呢?

况且,看何灵这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模样,真要让她离开剑冢出去送死,实在有些太不厚道了。

就算要赶她走,也得给她寻个好去处啊。

剑冢就算再不想惹麻烦,也不是这样冷酷无情不讲道义啊。

宗主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时之间,她能去哪里呢?清云,你说得对,且让她在这里留几日吧,咱们好好给她寻个好去处,到时候再将她送出剑冢吧。女娃娃,不是老夫不肯留你,实在是有违祖师爷遗训啊。不过你放心,剑冢再如何,断断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总得给你寻个好去处才肯让你离开的。”

何灵这一招以退为进算是成功了,其实剑冢之人还真是单纯又善良啊。自己随便说这么几句就能留下来,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有多能干,而是他们善良不忍一个奶娃娃出去送死。

何灵屈身福了一福,“宗主爷爷,多谢你暂留婉儿。宗主爷爷你放心,婉儿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说完又是粲然一笑,惹得宗主又叹了一口气,挥一挥手,“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唉声叹气地带着一群弟子走了。

河斗师父高兴得拉过何灵,“女娃娃,你现在安全了。”

何灵一把抱住河斗师父,“师父,谢谢你为我说那么多话。”

河斗师父摇摇头,“师父没用呢,这样也没能护住你。不过,你很是聪明,说不定你先住下来,到时候师伯也会回心转意的。”

河斗师父一高兴,也不叫宗主了。

清云师祖弯腰刮了何灵鼻子一下,“女娃娃,你很是狡猾啊,以退为进都行啊。你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养大的,怎么就这么鬼机灵呢?娃娃,你若是再聪明一点,我就告诉你师祖伯喜欢什么,我看看你能不能让师祖伯同意将你留下。”

何灵嘟了嘟鼻子,笑得十分天真无邪,“师祖爷爷,你既然这么喜欢婉儿,就该想办法帮婉儿留下来。你想想啊,这里都是些大男人,他们谁有婉儿这般机灵能逗你开心啊?只要婉儿留下来,你都不用再借执行任务之名跑出剑冢去玩了,婉儿可以陪你玩啊。”

清云师祖奇怪道,“你这女娃娃,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以执行任务之名出去玩的?我分明是去救人的。”

河斗师父赶紧插话,“师父,我就说你是特意出来救人的嘛,你还不承认。”

“傻孩子,如果咱们不出来这一趟,你能收到这么个伶俐的女徒弟?”

“师父,师伯还没同意让婉儿留下来呢,若是他寻到好去处了,我这徒弟也是收不成的。师父啊,你既然也喜欢我这女徒,就该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她留下来啊。”

“你别急嘛,就算咱们想不出来,你这个鬼机灵的女徒弟一定能想得出来的,只是看她现在想知道些什么了。”

三人一边走一边往后院行去。

那林家孩子已经包扎好伤口,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一看到河斗师父,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何灵有点佩服这林家孩子了,他倒是一点没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概念啊,想跪就跪,连话都不说一句,就逼得宗主留下了他。

现在看他这样,肯定是看出来河斗师父功夫在这一群人中是最高的,想拜师来着了。

果然,他直勾勾地看着河斗师父,一言不发。

河斗师父这么老实的人,你若是不开口,他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何灵盯着林家孩子看,看他到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河斗师父果然老实,扶住林家孩子,“孩子,你伤成这样,多休息休息啊,起来干什么?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傻师父,他这是苦肉计呢,就算要趁你心软的时候拜师呢。

林家孩子看了一眼何灵,何灵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装作不懂他的心意。林家孩子皱了皱眉头,白了何灵一眼。

何灵心里那个气啊,咦,这一个血海深仇的遗孤,明明知道河斗师父对自己好,居然还敢白自己一眼?赶紧白回去。

林家孩子自然是看到何灵白他的那一眼,但是他暂时不想跟何灵计较,盯着河斗师父看。

河斗师父硬将他抱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伤成这样,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呢?先养身子吧,养好了身子再说。”

何灵一看林家孩子的眼神,差点没笑出来。

傻师父,他哪里是想感谢你啊,他是想拜师。就凭你一路上显露的这内功,他已经认定你了。

林家孩子百忙之中又回头瞪了何灵一眼,何灵假装没看到。

河斗师父硬将林家孩子按在床上,“孩子,你先睡一觉,待会儿我会让他们熬了药给你送过来。待到饭点,自然有人会给你送饭过来的。”

“婉儿,我们走。”

何灵很想笑,我看你开不开口说话。

那林家孩子也真是个倔强的,河斗师父刚一转身,他一个翻身又下床了,“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这一次也是一言不发,“嗵嗵嗵”地磕起了头。

河斗师父叹气,“孩子,什么事都不着急的。你先养好了伤,咱们有什么事慢慢说。”

林家孩子瞪着何灵,眼睛里几乎都要冒火了。

何灵一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是梦主,可不能将他得罪狠了,只好帮他开口了,“师父,他想拜你为师。”

河斗师父老实人,特意盯着林家孩子看了看确认是否属实,林家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师父,你若是同意他做我的小师弟呢,你就收下他吧。不过呢,看他这样子,他以后也不会开口说话的,你若是要教他什么,只能是我帮你传达了。”

何灵将脸凑到林家孩子的跟前,“小师弟,你若不是天生不能言语,定是发了什么毒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发了什么毒誓,目前都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如果是呢,你就点点头。”

林家孩子点了点头。

“师父,小师弟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你别逼他说话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我知道小师弟心里想什么。”

河斗师父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林家孩子,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林家孩子是个苦肉计用到底的人,一看河斗师父不说话,“嗵嗵嗵”又磕头了。

何灵叹气,有这么欺负师父的吗?

也就是剑冢的人老实了,换了是我,你磕啊,你磕啊,我就让你磕。

果然,河斗师父心软了,扶了林家孩子起来,“孩子,就算要拜我为师,也得等你身子好了,咱们是要行拜师之礼的。”

林家孩子又“嗵嗵嗵”磕了三个头,直着脖子看何灵。

何灵只好给他翻译,“师父,小师弟说,姑且先将拜师的响头磕了,至于拜师之礼,等师父你准备好了,再行也不迟的。”

林家孩子点了点头。

何灵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配角啊,莫名其妙就当了个翻译。

心里不爽,又将脸凑到林家孩子跟前,“小师弟,咱们拜师呢,不论年龄只论先后。我比你先入师门,以后你得叫我小师姐。”

林家孩子又白了一眼何灵,将头偏过去了。

何灵更不爽了,“想清楚了,你可是发过毒誓的,若是我不帮你开口,你就得破了毒誓。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开口?”

林家孩子想了想,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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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

即使现在拿不出明确的证据,何灵也知道林家孩子定是梦主了,暗暗感激这次算是得了一半好运气了。

虽然自己身处的周家遭了灭门之灾,但却阴差阳错地跟随梦主到了一个厉害的门派,更跟了个倔强古怪的梦主,算来这已经是自己目前为止最好的运气了。

只要林家孩子出不了什么意外,梦境就不会坍塌,哪怕自己一辈子出不了剑冢又如何,朱幼安陈晓峰等人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一想到这里,何灵立刻对林家孩子生出了献媚神色,堆着笑脸问,“小师弟,你额头上又出血了,要不要师姐我帮你再包扎一下?还有啊,待会儿你想吃点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何灵的态度不可谓不好了,可这林家孩子还真是不负他梦主的身份,何灵给他翻译完后,确定河斗师父答应收他为徒,也不对何灵表示一下感谢,理所当然地回身倒头就睡。

何灵在他耳边碎碎念起来,“小师弟,师父说你姓林,你叫林什么?”

“小师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我是乙亥年生的,你比我大几岁啊?”

“小师弟,师祖说你们林家与我们周家相隔百里,我们周家以剑法见长,你们林家呢?”

“小师弟,咱们从今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你比我大得几岁,若是师姐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得帮师姐看着点哈。”

“小师弟”

初时林家孩子还背对何灵不搭理她,可是何灵碎碎念骚扰人的功夫还挺深的,就算林家孩子不搭理她,她也能找到各种废话自言自语。

说到最后,林家孩子生气了,翻身起来直瞪着何灵。

何灵给他瞪得有些心虚了,得,你是梦主,我总不能使劲惹你的,“小师弟,那你先休息着啊你要有什么事呢,咱们再说。”

林家孩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倒头继续睡。

这一下何灵反而有了想法,这剑冢不是说了不收女徒吗?这没关系,反正何灵的运气总不会爆棚的好。

可是这林家孩子发下毒誓绝不开口的,他是梦主,看他这倔强的模样,定是能够坚守自己的誓言的。

他被剑冢师徒二人救下,肯定是要在剑冢中习武练功的了。剑冢一定会收他做徒弟的,这是宗主开了口留下的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一个不言不语的小破孩儿,剑冢的人又比较老实,谁来帮他传声达意呢?

何灵忽然想到了破解剑冢规矩的办法。

只要这林家孩子被收为徒弟了,那他就不会被赶出去的。既然收了他当徒弟,自己这个随身翻译就一定能够留下来,最多自己不能名正言顺地被收为剑冢的徒弟罢了。

算了,给梦主当伴学丫头也不算委屈自己了。

这么一想,何灵心中放下心来,问题都解决了,既能待在梦主身边,又能跟梦主一同学习。

看梦主这倔强的样子,自己跟着他反而进步更快呢。

虽然何灵心里并没有血海深仇的概念,但是梦主有啊。

这算不算占了梦主的便宜呢?

算吧。

定下了方案,何灵每天屁颠颠地跟在河斗师父的身后侍奉林家孩子倒是挺上心的。

河斗师父难得何灵这么个伶俐又乖巧的小徒弟,心中自然十分喜爱的。但是一想到宗主正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扫描相熟的门派要将何灵送过去,河斗师父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清云师祖倒是对何灵极为信任,他数次安慰河斗师父,这小丫头鬼机灵着呢,你看她每天高兴得脚不沾地的样子,一定是想到了留下来的办法。

休养得小半个月,林家孩子的伤好得透透的,河斗师父给他准备的拜师之礼也都一切就绪。只是心中十分喜爱的女徒还是没想好办法留下来,自然十分遗憾。

好在宗主到现在还没想好到底将何灵送到哪个门派去,毕竟何灵是从剑冢送出去的,既然已经救下了她,总不能随便挑一个门派送出去,让何灵再次面临死亡威胁吧。

可是,第一次从周家将何灵救下来也许没人看见,但剑冢这样大模大样地将何灵送到别的门派,只怕江湖上定会再生些言语出来。

这样宗主十分为难啊。

单单一个小丫头就罢了,问题是这小丫头可是上了神隐门的灭门榜单的。

自然她是武林中人,总也不能将她随便卖给哪家当了丫头吧。做个普通人倒是安全的,但是宗主总想着或许她有一日会想起周家灭门惨案,等到神隐门势微之时,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爹娘报个仇呢?

这神隐门行事倒行逆施,总会有天理不容的时候。

宗主只考虑到武林人士的想法,可没想到如今何灵这么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如果无人指点,就算神隐门他日势微了,也没能力给自己爹娘报仇的。

既然要保护何灵的安全,必定要教何灵武功了。与周家天下无双的剑法能够齐名的,要么就是江北林家,也被灭门了;要么,只能是剑冢了。

若周启坤不死,只怕剑冢的剑法也未必敢称得上与周家齐名啊。

说起来,这周启坤明明剑法精绝,为什么没能事先防备着神隐门呢?

宗主反复思考,心都快操碎了,还是没想好到底把何灵送到哪儿去。

这一耽误倒好,赶上了林家孩子的拜师之礼。

这剑冢真是人丁凋零到极致了,这么些年了,若不是清云师祖偶尔出去捡一两个孩子回来充实门派,只怕剑冢徒子徒孙们也不用去江湖上走一走了,自己就自然消耗完毕了。

剑冢既远离江湖,本身生活又单调清贫,派中弟子也没有成家立业之说。

祖师爷创立门派至今,居然能够没有自行灭门,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了。

所以林家孩子这拜师之礼,对剑冢上下来说,倒是一件大事了。

这一日大清早,河斗师父就亲自叮嘱林家孩子沐浴梳洗完毕,还特意给他送来一身小小的套服。

河斗师父为人虽然古板没劲,但做事倒是很靠谱的。也没见他下山,这一身小小的套服哪儿来的呢?什么时候给林家孩子量了尺寸的,何灵竟然不知道。

想到自己这小半个月一直穿一套衣服,何灵皱起了眉头,剑冢这一点还真是不好,没有女装,自己根本就没换的衣服啊。

沐浴梳洗完毕,林家孩子换上剑冢套服,这孩子原本长得也是十分俊俏的,这一身清雅的衣裳穿在身上,竟然也有河斗师父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果然宗主留他下来是对的,一看就是剑冢的人。

这样一想,何灵叹了口气,自己果然不是剑冢的人啊。不仅衣服没有,身上的气质也不对,更不要说还是个女的了。

何灵守在林家孩子门口等他准备妥当,垂头丧气地说,“小师弟,你这算是遂了心愿了。等你今日拜师之礼结束了,师姐我有话对你说。”

林家孩子挑了挑眉毛,冲何灵一笑,又眨巴眨巴眼睛,何灵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这就好办多了。

耳边响起一阵金属轻微碰撞之声,何灵在剑冢也有半月了,知道这是剑冢通知集合的声音。

这剑冢虽然人丁凋零,可是还总能想到节约人力资源的办法。

比如通知一事,他们都是用剑器碰撞之声来传递的;再比如每日的修炼,则是通过另一种金石碰撞的声音传递的。

听了半个月,何灵几乎掌握了他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种声音。

想来无聊的剑冢居然有这些玩意,还是留下了一点机关的痕迹的。

何灵跟在林家孩子身后,随他来到了拜师大殿。

剑冢人少,地方挺大敞得开,各种事务都有相应的殿堂,虽然每个殿堂其实都建得比较简陋。

今日这拜师大殿,据说就有当年开山祖师爷的雕像。

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家孩子来到大殿,何灵知道宗主近日都在头痛该将自己送往何处,就不进去提醒他了。

干脆就站在大殿外,听大家行拜师之礼好了。

等了一会儿,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相鸣的声音,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这是宗主带着门中弟子一起进了大殿。

何灵想了想,以宗主的功力,自己还是稍微站远一点吧。这样一想,何灵干脆溜达着到别处玩去了。

玩了一会儿,何灵又溜回拜师大殿听墙根,刚好看到宗主将手中一柄剑郑重交到河斗师父的手中。

林家孩子跪倒在地,河斗师父清越的声音响起,“剑冢第三十八代弟子林贤辉听训。”

然后旁边有剑冢弟子将一本册子递给林贤辉,林贤辉磕了三个响头。

河斗师父将手中长剑双手交到林显辉手中,林贤辉接过长剑,自然是什么话都不说的,又“嗵嗵嗵”磕了三个响头。

河斗师父和蔼地说,“贤辉,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剑冢的弟子了,你要谨遵咱们剑冢的规矩,勤学苦练不可坠了剑冢的名声啊。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学,师父定将一身武功尽数传与你。”

林贤辉又磕了几个头,河斗师父受了他的礼,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宗主捋着白须对河斗师父点头说,“咱们剑冢这算是后继有人了,说起来,也该记你清云师父一功呢。咱们剑冢啊,到底是远离江湖了,人丁是有些单薄的。若不是你清云师父时不时地收些弟子进来,只怕要不了几十年,咱们剑冢真的就没了,这可是愧对祖师爷的事啊。”

“贤辉孩儿,你河斗师父是这一代中最有出息的,你由他亲自指点,定能青出于蓝的。孩子,进了咱们剑冢的门,就得好好研习咱们剑冢的功夫,他日你若去江湖行走,可不能丢了咱们剑冢的脸啊。咱们剑冢人虽然少,可从来没让人瞧不起的哦。”

林贤辉又跪下郑重磕了几个头,挺直了腰背不知道给宗主递了个什么眼色。

宗主一脸懵地看了看河斗师父,“河斗,贤辉这孩子要说什么呢?”

河斗师父站到林贤辉面前仔细研究起他的面部表情来,可是河斗师父这种老实人,哪里会知道林贤辉在想些什么呢?

林贤辉比划了半天,河斗师父还是沉默着。

林贤辉叹了口气,又重新比划了起来。

河斗师父想了想,“宗主,贤辉徒儿这是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何灵注意到林贤辉身子一晃,不用想河斗师父肯定猜错了。

唉,这也太难为河斗师父了,他这么老实的人,哪里会知道林贤辉的心思啊。

你说这林贤辉,平时你不开口也就罢了,现在宗主跟前,不对,还是祖师爷跟前你也不开口说话,这也太大牌了吧?

到底是梦主啊,就是任性。

哪怕是后生晚辈,想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林贤辉又比划了一阵,河斗师父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猜测了林贤辉对剑冢的感谢之情,但从林贤辉的越来越僵直的背影来看,河斗师父肯定是猜错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拜师现场,竟然有些尴尬了。

宗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河斗啊,师伯问你个问题啊。”

“师伯吩咐。”

“我看贤辉这孩子,似乎不能开口言说,你又一向忠厚老实。如今他拜你为师,若他依然不言不语,你如何教他?咱们剑冢的功夫,到底还是需要有些交流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师伯,这个贤辉这孩子立下毒誓,他若不开口,我也是不能逼他开口的。”

“那你如何教他呢?我看贤辉这孩子倒是个奇才,咱们可不能耽误了这孩子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半天,依然没讨论出个主意来。

到最后宗主郁闷了,“河斗啊,我看这事不好办啊。”

林贤辉忽然转身看向大殿门外,正好迎上何灵的贼眉鼠眼。林贤辉笑了,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

何灵立刻就明白了,林贤辉果然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他这是给了何灵机会说服宗主。

河斗师父一看林贤辉朝大殿外看,拍了一下脑袋,“师伯,你等着,贤辉的话有人明白的。”

一招手,“婉儿,你来。”

何灵尽量端庄地跨进大殿,紧挨着林贤辉跪倒在地,“婉儿拜见剑冢祖师爷,拜见剑冢宗主,拜见河斗前辈,拜见各位前辈。”

河斗师父没明白何灵怎么忽然就客气了起来,但是当着宗主的面又不好追问,只问她,“婉儿,你看看贤辉想说些什么?”

何灵侧头看了一眼林贤辉,他温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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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

何灵冲林贤辉粲然一笑,这是让自己自由发挥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宗主,林家哥哥的意思,一是多谢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的救命之恩。今日既然已投入剑冢门下,日后生是剑冢人,死是剑冢鬼。只盼他日能发扬光大剑冢行侠仗义的精神,并誓死捍卫剑冢荣誉。”

林贤辉侧头看了一眼何灵,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何灵已经从这眼神里看出他的意思了:你就给我胡说八道吧。

“林家哥哥还说了,他身负血海深仇,当日林家被血洗之日他就发下毒誓,不到学成之日誓不开口。为人子女,若是不能为林家报了这血海深仇,也该自刎以谢师门以谢爹娘了。所以,请宗主和河斗师父原谅,林家哥哥实在是有缘由无法开口,但是林家哥哥求学之心不会少一分半毫。”

林贤辉终于点了点头,眼中终于没了不屑,似乎在说:算你说对一句话了。

宗主叹气道,“我们自然是知道他身负血海深仇的,也知道他不愿开口必定是跟家仇有关。只是贤辉,你师父并不总能领会你的意思啊。你小小年纪,你师父该如何教你呢?”

河斗师父也跟着叹气,“想来是为师太过愚笨了,始终不能领会贤辉的意思。”

林贤辉又侧头看何灵,这一次眼睛里有得意的光芒,似乎在说:小样儿,这一次算小爷给你机会,能不能留下来得看你表现了。你若是留不下来,也不必给小爷当翻译了。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完全明白林贤辉的意思,只能推测大概这就是梦主的意思了吧。他自己倔强不肯开口,总得想个办法让别人替他开口啊。

果然是梦主,范儿够大。

“宗主、河斗师父,林家哥哥的意思,剑冢是林家哥哥的救命之地,他日也是林家哥哥埋骨之地。虽然林家哥哥口不能言,但是婉儿倒是知道林家哥哥心意的。若是宗主和河斗师父同意,可否让婉儿为林家哥哥代言?林家哥哥身负血海深仇,周家也被血洗,两人同命相怜,只盼宗主、河斗师父垂怜。”

河斗师父眼睛亮了,也跟着眼巴巴地看着宗主。

宗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咱们剑冢从不收女徒,这是祖师爷定下的遗训。就算周家丫头确实身世可怜,咱们也不能违背了祖师爷遗训的,这一条无论如何都是使不得的。周家丫头,你放心,咱们剑冢虽然不能收你为徒,但是宗主爷爷总是会给你寻一个好去处的。你身世可怜,宗主爷爷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河斗师父眼睛又黯淡下来。

何灵摇着头说,“宗主误会了。清云爷爷、河斗前辈救下婉儿,已经是周家数世修下的福分。救命的大恩大德,婉儿已经无以为报,又怎么能让宗主爷爷违了祖师爷爷的遗训呢?”

宗主一听何灵这番话,大大地松了口气,“好孩子你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惜你若是个男儿身”

何灵偏头微笑着,“宗主爷爷,剑冢不收女徒,那以剑冢的粮食,可不可以养一个闲人呢?”

宗主愣住了,“养什么闲人?”

“宗主爷爷,婉儿如今是林家哥哥的贴身丫头。既然林家哥哥身怀血海深仇口不能言,又新近被收为剑冢弟子,他日总要学习剑冢的功夫的。林家哥哥的意思,偏偏婉儿又懂得一些。若是他日宗主爷爷将婉儿送走,林家哥哥可怎么办呢?林家哥哥是百年不见的武术奇才,说不定他日光大剑冢的使命就在林家哥哥身上了呢?”

“宗主爷爷给婉儿寻的自然是好去处,只是婉儿与林家哥哥同命相怜,都是被灭门的遗孤。林家哥哥的心思,婉儿懂得;林家哥哥的苦楚,婉儿也懂得。那神隐门不单单是林家哥哥的仇家,也是周家的仇家,他日也定是武林公敌。婉儿不才,自然是不能为惩奸除恶贡献力量了,只盼能为剑冢尽一分力,回报清云爷爷和河斗前辈的救命之恩。”

“宗主爷爷,婉儿不入剑冢门,不算违背祖师爷爷的遗训。婉儿只是林家哥哥的贴身丫头,日常照顾林家哥哥的饮食起居,这样可行?”

宗主没想到何灵居然想了这么个办法,“好孩子你不入剑冢门,自然不算违背祖师爷的遗训,只是你本是武林名门之后,你周家与林家原本齐名你这样委屈自己,爷爷我实在不忍啊。你周家”

何灵摇摇头,“宗主爷爷,神隐门这样的武林败类,如今仗着势力正劲,打家劫舍夺人宝物,这哪里是武林正派人士该有的行为?只怕这样的恶行,人人得而诛之。恨只恨,如今江湖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站出来主持一个公道。若将来能有一人或者一派能够将神隐门歼灭,婉儿不在乎周家是否与林家齐名,只盼能贡献微薄之力。”

“宗主爷爷,你说林家哥哥是武林奇才,婉儿只希望能够留下来,为将来捣毁神隐门贡献一点力量。只要不耽误了林家哥哥,周家留不留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宗主听到何灵这番话,惊呆了,“你这孩子唉,真是懂事得让爷爷我心疼啊。”

对河斗师父说,“河斗,这孩子可惜了你若是”

何灵赶紧顺杆子爬,“宗主爷爷,婉儿虽然没有入剑冢之门,但却是林家哥哥的贴身丫头。既然是贴身丫头,难免会看到一些剑冢的功夫。只是不知道,若婉儿自行领悟剑冢功夫,算不算违背祖师爷爷的遗训?”

宗主已经被何灵方才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感动了,“孩子,既然你能为他日铲除神隐门做出贡献,宁可牺牲了周家的名声,我剑冢又怎会是这种斤斤计较之人?只要你不声称自己是剑冢弟子,只要咱们没有违了祖师爷的遗训收你为徒,莫说你自行领悟了,就算是你向河斗请教又如何?武林中人,原本就是会互取长短的,这有什么呢?”

何灵喜笑颜开地磕了几个头,“婉儿谢谢宗主爷爷,婉儿谢谢河斗前辈,婉儿”

转脸看了看林贤辉略显得意的眼睛,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林贤辉眼睛里有些奸计得逞的高兴,似乎在说:小样儿,挺能说啊,现在你遂了心愿,还不赶紧谢谢我?

何灵叹了口气,“婉儿谢少爷。”

林贤辉心满意足地轻哼了一声,气得何灵长吁一口气,算了他是梦主,暂时先不跟他计较。

宗主高兴了,“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河斗,他们俩都是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待他们。”

河斗师父也高兴了,“河斗领命,一定不辜负宗主的期望。”

想不到何灵竟然这么轻易就留了下来。不过通过这件事,何灵算是发现了,这林贤辉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自己的小心思他居然了若指掌。

好在自己心思算正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这种总是不开口的人,可一点都不笨,而且还实在难捉摸。

河斗师父可以名正言顺地教何灵和林贤辉二人了,他明显地高兴得过头了,从拜师大殿出来时差点没撞到门框上。

何灵偷眼看了看远去的宗主等人,“河斗师父,清云师祖呢?今日怎么没见到他?”

河斗师父憨厚地笑着,“师父得了师伯的命令,去给你打听能够收留你的去处了。其实师伯也想对你好的,他这些日子可是选了不少门派的,还命了师父亲自去打探呢。你想想,若不是对你特别上心,怎么会派了师父他老人家出动呢?虽然不是剑冢的宗主,这已经是剑冢能够给出的最高尊重了。师伯他们啊,对你可是心疼着呢。”

“师父,那现在清云师祖他可以回来了吧?我现在是要留在剑冢的,他可别答应哪个门派将我送过去了啊。”

河斗师父摇头,“傻孩子,咱们剑冢人虽然少,可是消息传递倒是不延误的。你放心,要不了三日,师父一定知道这里的消息了,他老人家一定也很开心的。”

何灵对剑冢的情报系统十分好奇,“师父,师祖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走的,咱们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呢?”

林贤辉若有所思地看了何灵一眼。

何灵没空研究他的眼神里的含义,紧着追问河斗师父,“师父啊,咱们剑冢人丁凋零又在这偏远之地,是怎么知道神隐门的行踪的?说起来,师父啊,多亏你跟师祖来得及时啊,要不然你可就没了婉儿这么个伶俐的好徒儿了。还有呢,林家哥哥那可是武林奇才,若不是师父师祖相救,这多大的损失啊。”

“傻孩子,咱们剑冢虽然偏安一隅,不过呢,咱们的消息可还是及时的。神隐门虽然势力强大,到底不得人心的。虽然现在没人敢公开与之对抗,但是大家心底还是有些正义声音的。咱们剑冢这些年也跟江湖各派有了些联系,自然知道神隐门的行踪的。这一次,不单单是林家、周家,便是河西的余音阁也被屠这些年江湖的腥风血雨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

何灵和林贤辉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这神隐门真的打算挑了整个江湖啊。

虽然周家、林家都被屠杀殆尽,可是到现在为止,何灵还没与神隐门有照面呢。当然,好在没跟神隐门有照面,否则何灵也不能站着这里了。

也不知道梦主这个梦到底是什么走向啊,千万别是什么称霸江湖啊。

想到这里,何灵又看了一眼林贤辉,后者目光淡定,并不如他前面身负血海深仇般苦大仇深。但何灵还是没能探究出他想要什么。

这一眼何灵明白了,不是她能看懂林贤辉心底的想法,而是他想让自己看懂他心底的想法。如果他不想自己看懂的时候,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的。

毕竟梦境不是穿越,迷途中人对于梦主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优势的。

但是林贤辉又冲何灵挑了挑眉毛,何灵只好继续追问,“师父啊,咱们剑冢是怎么知道别处的消息的?”

河斗师父不以为然地说,“反正就是祖师爷留下的那些机关术呗。那些都是死东西,总得要外面江湖人士配合才管用的,若是其他门派不理会咱们剑冢,咱们也是无法的。”

哦,这剑冢到底还是依靠机关术啊。

“师父,那咱们剑冢的武术到底算什么门宗呢?”

河斗师父抓了抓头,“其实咱们既然叫剑冢,还是以剑法为主的。师父曾经说过,周家、林家剑法虽然精妙,但若论实战,只怕咱们剑冢也是不输一分一毫的。只是周家、林家到底是江湖名门,剑冢又鲜于在江湖上走动,至今倒没机会切磋一下的。还是从江湖排名来看,周家似乎略高一筹的。不过,林家若是剑法内功能够匹配,也是能与周家相匹的。”

河斗师父真是老实人,当着周家、林家两个孩子的面,没有一分一毫隐瞒地评价两家的武功。当然,他也没有特意抬高剑冢的武术,不过话语间还是能听出来河斗师父对剑冢武功的骄傲之情。

河斗师父将二人送回到林贤辉的居室,吩咐道,“贤辉啊,今日你行了拜师之礼,也该知道些咱们剑冢的规矩。这本册子呢,每个剑冢弟子都要烂熟于胸的。反正咱们日子还长着呢,这两日就先不习武了,先把剑冢的规矩学明白了。两日后,师父可要考你剑冢规矩的,你千万不可懈怠。”

林贤辉“唰”地一下转头看向何灵。

何灵虽然十分想让他痛苦地学习一下剑冢的规矩,不过他既然要自己替他开口,也只能开口,“师父啊,小师弟他口不能言,就算学了剑冢的规矩,你如何能考他呢?”

林贤辉默默地给了何灵一个赞赏的眼神。

河斗师父愣了一下,“你们都是名门弟子,自然是会读书识字的啊。贤辉口不能言,手还是能动的嘛。到时候你就把整本门规默写下来便是,虽然师父不能随意抽查了,但整本都熟背下来那也是不差的。”

何灵看了林贤辉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林贤辉震惊的表情。

何灵赶紧置身事外,“师父,宗主爷爷说了,我不算入了剑冢的门,不能算剑冢的弟子,我充其量只能算林家哥哥的贴身丫头,所以我就不用学剑冢的规矩了。反正只要林家哥哥不犯剑冢的规矩,我是绝对犯不了的。”

林贤辉眼中冒出嫉妒的火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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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2

何灵知道此时的林贤辉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与他同甘共苦,反正自己已经留在了剑冢,“甘”是已经同过了;“苦”嘛,自己又不是剑冢入室弟子,为什么要共苦?

直接无视林贤辉冒火的眼神,拉着河斗师父的手赶紧溜之大吉,“河斗师父,既然小师弟要学习剑冢门规,婉儿就不打扰小师弟了。师父啊,婉儿有些话想问问你呢,正好你现在没事,跟婉儿说说话呗。”

虽然背对着林贤辉,何灵依然能感觉到他透背而来的嫉妒。

河斗师父对何灵倒是真心宠爱的,反手拉着她温柔地说,“婉儿,师父前几日已经找人给你做了几身衣裳,只是这裁缝师傅鲜少做女儿衣裳,手脚慢些还没送过来。婉儿啊,你在家中是个娇娇小姐,到了咱们剑冢都是男儿的地方,委屈你了。”

何灵只当剑冢宗主要送自己离开,师父连身衣裳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准备,哪里知道林贤辉的衣裳是随便弄弄的,自己的衣裳反倒是精心准备了,“师父,你对婉儿如此之好,哪里有委屈婉儿啊。”

“傻孩子,你既然有缘来了咱们剑冢,不管你有没有做我的入室弟子,师父总是把你当徒儿一般看待的。”

“师父,这两日小师弟要学门规,左右无事,你跟我说说江湖的门派呗。”

“婉儿,你想听什么?”

“师父,那神隐门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唉,当年神隐门初建之时,谁曾想到终有一日会成为武林祸害呢?这神隐门从建立到雄霸,不过二三十年的时间,要真论历史,哪里比得上江湖中众多名门正派?别说咱们剑冢数百年渊源,便是江湖上二等的武林人家也比他神隐门有些历史呢。”

何灵看河斗师父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那他肯定没有亲眼见到神隐门是如何崛起的,至于如何祸害武林的,他肯定是清楚的,“师父,那神隐门到底是什么人建立的,为什么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竟然能够称霸武林呢?”

“这神隐门,当年是仰仗了朝廷所建。原本神隐门是归属于朝廷的一个信息系统,专门替朝廷收集笼络江湖中的奇人异事。那时候,神隐门还是由羽卫首领飞羽侯统领。飞羽侯此人虽然是朝廷中人,却算得上是个正派的武林人士。那时候的神隐门在他的带领之下,确实笼络了许多江湖异人。”

“师父,这样说起来神隐门当年建立的时候,还算是正常的啊,怎么这些年行事就如此狠毒了?那飞羽侯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何不再统领神隐门?如今神隐门到底归谁管理?”

“真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就知道神隐门已经易主了。神隐门起源于羽卫,原是羽卫的一支分支力量,当年飞羽侯武功才学人品声望莫不在众人之上,自然是由他统领神隐门了。”

“师父,你这样夸奖这飞羽侯,可见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能得师父夸奖的,那才是真的好。”

何灵莫名地相信河斗师父的眼光和人品。

河斗师父笑了,“傻孩子,那飞羽侯确实算得上是个正派人士,师父这样说倒也没有特意夸奖他呢。在他统领神隐门那十年,神隐门与江湖各门各派虽然没有过多往来,但也相互敬重,各门各派弟子若是想入神隐门求得朝廷一官半职的,各门派倒也没其他想法的。若是事情照这样的发展,那神隐门多半也算得上半官半民的一个特殊门派了。可谁知道,神宗皇帝莫名驾崩了。”

“要说神宗皇帝驾崩一事,恐怕也算朝廷一大隐秘怪事。那神宗皇帝虽然年过四旬,但一向都身强力健,不像有隐疾一夜暴毙的。神宗皇帝驾崩后,敬帝临危登基。这敬帝吧,说他有能力呢,也不算个有能力的帝王,说他没能力吧,他又能弄些奇巧淫技的”

“师父,你这样评说帝王家,可是大不敬的呢。”

“这有什么呢,咱们江湖中人原本又不走朝廷仕途,便是帝王家又能如何呢?”

“师父啊,若不是换了这喜欢钻营奇巧淫技的敬帝,只怕神隐门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变化吧?那敬帝上位后,可是收回了神隐门的控制权?”

“神隐门这变化确实是敬帝上位后才出现的,不过敬帝此人对权力倒也并不着迷,他可没有想过收回神隐门的控制权的。”

“那飞羽侯又怎么了?为什么他不统领神隐门了?”

“其实当年飞羽侯原本不该为朝廷效力的,只是飞羽侯一族曾经遭奸人陷害差点满门尽灭。也不知是飞羽侯的运气还是神宗运气,原本第二日便该上法场,神宗那夜莫名重新翻阅卷宗,救下了飞羽侯一族数百人。神宗不光救下了飞羽侯一族,还极为看重飞羽侯才干,令他组建一个只听命于神宗的信息组织,这就是当年神隐门的由来了。”

“那神隐门起点很高啊,皇帝钦点成立,有皇家背景支持,确实发展会比较快。”

“也不光是有皇家资金支持吧,那飞羽侯确实是个人才又忠心耿耿,既然神宗令他组建这神隐门,他就一心一意为神宗服务。那时候飞羽侯年年在外奔波,一是为建立神隐门信息机构底层组织,另一则为神隐门搜罗各种人才。神宗对飞羽侯信任有加,特赏了他飞羽侯位,也是对他的一个肯定了。其实武林中人归顺朝廷倒是不怎么受人尊重的,只这飞羽侯,因其人品行事风格,倒是得了武林人士首肯的。”

“那飞羽侯也死了?”

“这又是朝廷或者武林一宗秘事了。神宗一夜暴毙,飞羽侯也莫名失踪了。”

“失踪?师父,好好一个侯爷,又统领朝廷最神秘最有力量的一个组织,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呢?”

“所以说这是朝廷秘事啊。反正自那以后,朝廷再无飞羽侯,一时之间神隐门群龙无首,朝廷乱成一片。敬帝临危上位,才将一个摇摇欲坠的局面控制住了。朝廷已经改朝换天,神隐门自然也不会再同从前一般了。飞羽侯失踪后,敬帝着通天侯接管神隐门,从此以后神隐门就走上了这与武林为敌之路了。”

“等一下,师父,难道敬帝竟然不知通天侯所为?飞羽候十年心血就让通天侯这般毁掉了?还有啊,这敬帝还真能容人啊,通天侯这都能封给他?”

何灵心里嘀咕,这通天侯才是个开挂的人吧,“通天”都能给了他,他咋不上天呢?

不对,以他后来所作所为,只怕他真的上天了呢。

“这敬帝吧,不像神宗,他原本无意于帝位,只不过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做一做皇帝了吧。既然不是他愿意做的,他也就不怎么管事的,不仅不太管事,他还挺喜欢各种奇巧淫技的。既然他喜欢这些东西,那通天侯自然投其所好了,所以啊,神隐门好好一个信息组织,后来慢慢变成了一个强取豪夺的强盗组织了。”

“那武林人士也不管管?”

“那神隐门初时与各门各派虽然接触不多,但飞羽候为人正派行事坦荡,大家只当通天侯接管后也是如飞羽候一般行事的。等到后来发现神隐门暗中屠杀各门派夺人宝物之时,已经有些难以应付了。偏偏那敬帝又是不怎么管事的,也许被通天侯蒙蔽了也未可知。后来这神隐门不仅得了羽卫的势力,更是得了朝廷军队的庇护。咱们武林中人,虽然单打独斗的从来没怕过谁,但若论真正的势力,又怎么能跟朝廷军队相提并论?”

“这通天侯倒行逆施,也不怕武林人士唾弃他的。”

“既然他能做了这样的事,又怎么会是害怕旁人唾弃之人?初时通天侯还是暗中打家劫舍夺人宝物,这些年神隐门声势越来越大,也不在暗中行事了,在江湖上也渐渐高调起来。说了要谁家的宝物,无论是别人的剑谱、神兵或是传家之宝,一张门贴先送到府上。有些识相的门派为了保存实力,不等神隐门亲自动手便将宝物双手奉上。有些性子倔强不肯低头的,神隐门随便寻个理由便将其满门屠尽。飞羽候当年好好一个信息组织啊,就毁在了通天侯手上。”

何灵想起梦中的铠甲男子和高髻女子,想来这二人也是性子倔强不肯低头的,所以才遭了这满门血洗的大难。

若是他们肯低头双手奉上霜雪剑和周家剑谱,说不定还能保了一家老小近百口人的性命呢?

可是,人活一世,性命很重要,信念也很重要啊。有的人可以暂时忍辱负重等待重见光明之日,有些人却宁死不屈守住气节。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若是何灵自己,只怕是乖乖交出霜雪剑奉上周家剑谱,等我缓过劲来再要你的命。

但是她又极为佩服铠甲男子和高髻女子这样的气节。

河斗师父听何灵长长叹了一口气,赶紧安慰道,“婉儿,你爹娘不亏为武林中人,宁死不屈守住了大节。他们将你藏匿起来,保存了一命,也是心疼你小小年纪,不忍你送死的。”

“师父,我知道的。爹爹和娘亲,从来都行事光明磊落,死又如何,终究是不能坠了周家的名声。”

“婉儿若是师父,倒是希望婉儿一生平安,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何灵知道河斗师父是真将自己当做他的孩子了,做父母的,便是自己为了气节能够慷慨赴死,到底还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跟着一同受死的。

何灵靠着河斗师父的身边,“师父,婉儿能有你这样的师父,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我爹爹和娘亲在天之灵,也会替婉儿感到欣慰的。不过,师父,咱们终究是武林中人。以神隐门这般行事,周家和林家又岂是个案?只怕日后周婉如和林贤辉这样的孩子随处可见了。不过,也不一定,若是神隐门知道周家、林家有遗孤,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到底的。”

“师父,你跟师祖、宗主爷爷都是好心,想让婉儿过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一生。可是,婉儿生于周家,又目睹了神隐门血洗周家的血海深仇,又怎么能过安稳的一生呢?若无人阻止神隐门之倒行逆施,只怕今日婉儿和周家哥哥所受之难,日后只做寻常事了。那这江湖,还有什么道义和侠义可言?婉儿是可以闭上眼睛假装没有这回事,凭着师父、师祖的疼爱,安安稳稳过一生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若我们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都不站出来,为他日剿灭神隐门努力,人人自危的江湖,谁又肯为其他人出力呢?这江湖,还叫什么江湖呢?”

河斗师父摸了摸何灵的头,“婉儿,有时候师父真觉得你不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你懂的实在太多了。或许,你爹娘教你教得极好,或许是你身负这样的血海深仇,心思才这样通透。难得你没有自怨自艾怨恨一切,更能因自己的遭遇推及他人,好孩子,凭你这份心思,你入不入剑冢之门,师父一定将满身绝学交给你的。你清云师祖虽然有时好玩了些,但是他一身武功也是极为了得的,清云师祖疼爱你,若是师父指点不到的,你可以去找清云师祖的。”

何灵使劲点点头,“师父,你和师祖、宗主爷爷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好了,婉儿,神隐门之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反正你就放下心来,以咱们剑冢的规矩,你跟贤辉徒儿十八岁之前是不可能离开剑冢的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好好学武吧。说起来啊,为师很是担心啊。”

“师父,你担心什么?等一下,师父啊,林家哥哥比我大三岁,等他十八做出师任务的时候,我还没到十八呢,我没资格做出师任务啊。若我没资格做出师任务,那我不是出不了师不能出剑冢了?那可怎么行?”

河斗师父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做什么出师任务?你不是我剑冢入室弟子啊,宗主说得很清楚了,你虽然可以学剑冢的武功,但你不能以剑冢弟子自居的。既然不是剑冢弟子,自然不用做出师任务的。”

何灵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那么难的出师任务不用做了,也不用等到十八岁再出剑冢了。”

河斗师父一听何灵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就担心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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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3

何灵不解,“师父,你担心什么?”

“你们俩身负血海深仇,在剑冢便罢了,你再调皮顽劣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若是你们出了剑冢,到了江湖中去,没人看护你们,你们可怎么办呢?贤辉那孩子,看起来就是个心思重的,他跟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跟为师说,只怕林家到底是将他做接班人培养的。如今他人小力微,就是身负血海深仇也不能如何,自然不用担心他去找神隐门复仇的。”

“若是他完成出师任务,你定是要同他一起离了剑冢闯荡江湖的。你们俩小小年纪又没有江湖经验,若是遇到神隐门徒,只怕忍不住动手引得神隐门注意。唉,周家凭着霜雪剑和无双剑法都未能保下周家,林家也是同样受难。十来年后,仅凭剑冢的剑法,你们小小年纪,为师怎么能不担心呢?”

河斗师父才做人师父几天,就已经把徒儿十多年后的事都担心起来了,何灵想笑又觉得十分感动,“师父,你放心好了,就算林家哥哥想找神隐门报仇,那也得看看我们有没有实力啊。林家哥哥心思沉重,可是婉儿我机警啊,我断断不会让林家哥哥轻易送死的。而且,师父啊,这还是十多年后的事呢,现在不用担心的。”

虽然何灵这样安慰河斗师父了,可河斗师父越想越担心,立刻站了起来,“婉儿,你去看着贤辉学习门规,我去找宗主商量点事。还有啊,等贤辉过了门规考试,咱们就要开始学习剑冢武功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想法,趁着这两日赶紧给师父说。”

也不等何灵回答,一阵风飘走了。

何灵愣了半天,猜测河斗师父大概是去找宗主商量怎么给林贤辉开个小灶之类的了,只是不知道这小灶是文学修养方面的,还是武术方面的,剑冢的机关之术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淘捡出来的玩意儿?

何灵蹿回到林贤辉的居所,不出意外地看到林贤辉将门规扔到一边,自己盘腿坐在床上。

看到何灵进来了,林贤辉抬眼瞪着何灵。何灵讪笑着,她自然知道林贤辉嫉妒自己不用学习门规,但是自己确实不是剑冢弟子,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学这么一大本门规呢?

想当初在尼玛察府中,抄写那几遍尼玛察家规是好玩的吗?

你这才多少啊?就给我脸色看了。

何灵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坐到林贤辉的床上,拿过门规瞟了一眼,随便一翻,居然看到剑冢的起源是墨家?

那这不是几百年的历史了,是几千年了吧?

再随便一翻,果然哪里的规矩都是一样的,什么不饮酒啊不赌博啊不淫邪之类的。

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你剑冢就全是男子,而且还是一群清心寡欲的男子,上哪儿去饮酒赌博淫邪去?

这门规写得好没道理,怪不得林贤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何灵涎着脸搭话,“小师弟,门规你可背完了?”

林贤辉原本只是不高兴的脸立刻愤怒了,何灵立刻撇清关系,“小师弟,这不关我的事啊,你既然是剑冢的弟子,剑冢的规矩自然该学的。”

林贤辉愤怒地几乎要揍何灵的样子,“小师弟,你这什么表情?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师姐啊,你自己答应的。还有啊,师父说了,你若是背完了门规,他就教你武功了,你想想要不要赶紧地背门规?”

林贤辉不出意外又白了何灵一眼,很不情愿地将门规扯了过去。

何灵继续播报消息,“小师弟,师父担心日后你完成出师任务后闯荡江湖会英年早逝”

林贤辉眼中几乎要冒火了,何灵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不吉利了,“呸呸呸,小师弟你别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嗨,师父是担心咱们学艺不精,这会儿去找宗主商量去了,依我看呢,你恐怕不止能学到剑冢的剑法了,只怕连剑冢书阁中的经书你都可以翻阅了,只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再帮你寻点其他功夫了。”

林贤辉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觉得师父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何灵暗暗叹道,这可真是梦主了,谁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小师弟,既然我代你开口言心,以后你学习武功呢,也得带着我一点。毕竟有些东西呢,若我不能领会,自然就不能准确地表达你的意思,你说是不是?你若是想要学得快一点,捎带着也帮帮我吧,毕竟我现在是你的贴身丫头了。”

林贤辉白了何灵一眼,又哼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小师弟,你好好学习门规,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看看师父有没有什么吩咐。”

这林贤辉脾气怪是怪了些,但人确实聪明伶俐,那么一大本十分无聊的门规,他一个下午就背完了。

这孩子也是个不愿意耽误时间的,背完了门规,立刻给何灵使眼色,让她去把河斗师父找来验证门规的学习情况。

想来河斗师父都是老实厚道的人,想不到竟然有人这么快就将门规全部背下了。

等到林贤辉一字一句地将整本门规默写下来后,河斗师父终于相信了。

不过,河斗师父憋了很久,才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贤辉啊,剑冢虽是江湖门派,但是字画这一项倒也有些造诣的。你的字有空还是可以练练的。”

何灵拿过林贤辉默写的门规一翻,差点没笑岔气去。

林家好歹是武学世家,不单单只是剑术上高人一筹,就是琴棋书画方面也有些讲究的。虽然这讲究跟朝廷门阀是不能比,但也绝不至于写得像鬼画桃符一般啊。

林贤辉一看何灵笑得七仰八倒的样子,脸红得像虾子一般,瞪了何灵几眼,挑衅的眼神明显是在说:笑个p啊,有本事你来写?我就不信你写得能有我好!

何灵一看这眼神,嘿,我今天还就不信了,你是梦主了不起啊?我在梦境中风里雨里多少个来回了,别说写字了,就是让我画画作诗作诗暂时还是不行的,哪一项我不比你这个现代人强?

梦是你的梦没错,可是你到底是个现代人,连钢笔字都写不清楚了的,你还想些毛笔字?这项技能没个十来年的锻炼,你想梦中开挂就写得好看?

何灵已经渐渐把自己当成了个古人,说起来也是她倒霉,每个梦中的时间竟然如此之长,加起来比她现实中的年岁都长了,也渐渐习惯了古人的生活方式。

重新研了墨,提起笔来,不假思索地就写了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何灵这一笔写下来行云流水,笔势连绵回绕字形变化繁多,左驰右鹜千变万化极诡异变化之能事。

写完潇洒地将笔一掷,得意洋洋地看着林贤辉,“小师弟,你得好好学学什么叫写字了。看,是不是比你写的好看多了?”

林贤辉明显看不懂何灵写的什么,这也难怪,现代人游戏不好玩吗?微博不好刷吗?谁还有心思静下心来慢慢练字啊?

尤其是何灵这一手狂草,根本就是她在梦境中练了将近二十年才练成的,若她还是个现代人,也没这一手好字体,哪里还有脸嘲笑林贤辉呢。

林贤辉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写的什么破玩意儿?说我鬼画桃符,你画的什么屁玩意儿?

何灵一看林贤辉的表情,又被噎着了,也是,就算要炫耀也得给懂的人炫耀啊,他一个现代人,哪里会知道自己这一手狂草练了多少岁月?又怎么看得出其中的精妙?

挫败!

何灵眼神黯淡了下来,若是自己回到现实,不知道这些技能还会不会了。

倒是河斗师父,眼睛瞪大了看着何灵,“婉儿,你小小年纪”

何灵立刻又得意起来,“师父,你懂的啊,小师弟他嘲笑我写得差!”

“好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婉儿,你小小年纪一手狂草怎么能写得如此狂放不羁?你你爹娘到底是如何教你的?唉,若是若是你生在寻常人家,凭你这一手字,将来无论如何都有个好归宿的啊。”

听到最后一句,林贤辉没憋住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何灵原本还得意的,又挫败了,“好了好了,师父,咱们门规这一关算是过了。师父,以后不许提我若生在寻常人家之事,原本我们就是江湖儿女,哪里还有寻常人家的日子可以过?”

河斗师父有些惶恐,“婉儿,师父说错话了吗?你别生气,师父只是想赞你字写得好,你这一手字,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实在是写不出来的,怎么偏偏你就能写出来呢?可见你也是个奇才呢,可别在师父手里被耽误了。”

河斗师父这样说了,何灵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耍小性子了,“师父,我只是字写得好,若是论奇才,小师弟倒是个武术奇才。你教我们俩的时候,他一定学得又快又好的。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学得慢啊,我爹娘当初只管教了我书画一事,还没来得及教我武功呢。”

林贤辉若有所思地瞟了何灵一眼,但没让何灵看出他心中想什么。

河斗师父又赞了一番何灵的字体,“你们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开始,咱们就要学习剑冢的基本剑法了。”

何灵、林贤辉异口同声地答好,两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踌躇满志。

第二日天还没亮,河斗师父亲自到何灵的居所来抓她起床了。

何灵还以为就算习武,至少也要等天亮了才开始吧,现在天麻麻黑的,就算教了基本动作,谁看得清啊?

谁知道河斗师父一句话,差点没让何灵从床上翻下来,“婉儿,赶紧起来了,咱们正式开始练习基本剑法之前,你们先得让身子热起来。剑冢的规矩呢,是每日晨起要跑十里路的,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等你们跑完这十里路,咱们今日也只能学点基本动作了。”

何灵哭丧着脸,“师父,十里路啊?剑冢里怎么跑?难道让咱们下山跑啊?”

“看你这孩子说得,既然剑冢有晨起跑路这规矩,自然是有地方让你们跑的啊。快起来吧,这会儿你师叔师伯们早就跑完了,就等你们俩了。也怪师父昨儿个没跟你们说清楚,才让你们睡到现在,以后记住了,每日晨起都是要跑十里路的,若是跑不完,早膳是没有的啊。”

坑爹啊,为什么会有这奇葩规定?这具身体才多大年纪,跑十公里,这不是要跑死人啊?

“师父,我也跑十公里吗?”

“这个你不是剑冢弟子,但是你到底叫我一声师父,剑冢的规矩呢,倒是都跑十公里的。不过你是女孩子,年纪又小你自己看着跑吧。”

何灵高兴了,“谢谢师父。”

既然是随自己心意跑,那就意思意思得了,三四岁的小孩子,真跑十里路?腿都跑坏了好不好,以后怎么学东西啊?剑冢营养也跟不上,到时候自己长成个短腿小个子怎么办?

何灵倒是想得好好的,随便跑两圈意思意思。

可到了训练场一看,好嘛,这个林贤辉简直是老天派来收拾自己的。

他比自己大了三岁,又是男孩子,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到底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他自己跑完了,看着何灵磨磨蹭蹭想耍赖的样子,不仅不带着何灵走,居然斜着眼睛左一下右一下地横何灵。

何灵刚开始准备装傻不知道他的意思,可他就是不走,斜着眼睛继续横何灵。

何灵脸皮再厚,被他这样左一眼右一眼地横,也会受不了,“我小小年纪你就这么忍心让我跑十里路啊?师父都没这么狠心,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

林贤辉眼里有不屑:你以后是要跟我闯荡江湖的,你都说了自己悟性差学得慢,还不知耻近乎勇地奋起直追?按我说,以你这么差的资质,别人跑十里路,你就该跑十五里二十里才对,还好意思求师父让你少跑一点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准确无误地接收到林贤辉每一个字眼,但是看他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就是要让自己跑完十里路。

何灵咬牙切齿,“小师弟,你给我等着瞧!”

林贤辉闲闲地回了一个眼神:我现在不就等着瞧你的吗,你倒是快一点啊。

何灵气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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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4

林贤辉真的很有耐心,抱着双手一直注视着何灵从双腿有劲划拉圈圈跑到拖拉着鞋底刮地摇,再到吐着舌头慢慢悠悠地走,终于何灵快倒下之前把十里路走了下来。

何灵数完了圈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直接躺倒在地上,“小师弟,今日你跟师父学吧,我是不行了,你跟师父说一声,婉儿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如果师父垂怜呢,给婉儿一床薄席卷吧卷吧,将我葬在剑冢埋剑之处吧。”

林贤辉冷冷地哼了两声,没搭理何灵。

躺了一会儿,何灵闭上眼睛都快睡着了。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脸上张望,何灵唉声叹气地说,“小师弟,你也不用在这儿看着我了,师父原本是心疼我的,偏偏你就见不得师父对我好。哼,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嫉妒师父对我好。你也不想想,你口不能言又一张臭脸,师父能对你这样已经算师父修养好了,换了我是师父,哼!”

“师父啊,婉儿这条小命就快没了,可惜你给我做的这一身新衣裳啊。婉儿今个儿刚刚上身,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师父你老人家呢,只怕其他衣裳婉儿都没机会穿了。”

耳边有人笑出了声,何灵睁眼一看,是河斗师父,赶紧坐起来,“师父,小师弟他故意为难我!”

河斗师父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林贤辉,“婉儿啊,原本我以为你小小年纪这十里路是跑不下来的,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也是能走下来的。也许是师父太心疼你们了,如今这样子,甚好,你们俩互相监督着学习吧。”

额,为什么师父也学坏了?

“婉儿,休息好了吧?趁着还有点时间,咱们赶紧把剑冢基本剑法给你们拆解一下。”

说完给林贤辉使了个眼色,林贤辉蹲下身子,瞪了何灵一眼。

何灵没办法,嘴里嘟囔着,“师父啊,你怎么能跟小师弟一样呢?你原先是很心疼我的啊,小师弟他嫉妒我,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林贤辉又白了何灵一眼。

虽然嘴里嘟囔着,何灵也知道该学习的时候还是得认真学习的,好在有林贤辉这个大外挂在身边,就算自己想偷懒,他也不会让自己偷懒的。

这样一想,又觉得林贤辉还挺好的,甜腻腻地冲林贤辉一笑,把林贤辉笑得莫名其妙起来。

河斗师父确实是个好师傅,先将基本剑法从头给二人演示了一遍,将每一个动作名称连续说了两遍,然后开始慢慢拆解动作。

其实基本剑法都是些分解动作,打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的,但是打基础的时候不学好,后面又学不了高深的剑法。

河斗师父知道学基本剑法是十分枯燥无味的,但他一点都没有露出轻视的表情,反而每一个动作都慢悠悠地做得十分到位。

不仅如此,他还分前后左右各演示一遍给两人看。

学武这一点上,林贤辉确实比何灵更有悟性一些。

何灵因从前学过舞蹈,身子比一般人柔软了许多,基本动作倒是看两遍就会了,但自己练出来却带着一股柔媚的感觉在里面。

河斗师父看了半天,要说她动作错吧,又没错,可怎么感觉就是不对劲。

打了两遍,河斗师父还在耐心地纠正何灵软绵绵柔媚的感觉,林贤辉看不下去了,抓过何灵的手,带着何灵打了一遍。

打完了还用一副死鱼眼看着何灵:这不是跳舞,这是习武,你这软绵绵的样子学什么剑法啊?

何灵领悟了,动作虽然不难,其实难的是其中的力量感和速度感。

“师父,我从前听过一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咱们剑冢的剑法是不是也要练得越快越好?”

林贤辉又看了何灵一眼。

河斗师父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要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也对也不对。通常情况下,快了自然是占尽先机的,毕竟你能够在对手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将招式使完。所以对于初级或者中级对手来说,速度确实是取胜的第一要诀。倒是若你练到高级阶段或者化境,也未必是速度取胜了。”

“那靠什么取胜?”

“综合。速度重要,但不是唯一的,包括招式的熟练程度、力量感、内力深厚程度、现场应变能力、应战经验,都有可能影响到是否取胜。对于大部分武林人士来说,不过是点到为止,我们师徒练功也是尽量让你们学会招式。但到了真正对决的时候,那可是生死相搏,任何一个差池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的。”

“师父,那我们要怎么练呢?”

“先打好基础啊。咱们现在先把基础剑法熟练了,师父会教你们剑冢的内功心法,等你们把内功调息学会了,咱们就开始学习剑冢真正的剑术了。当然,那时候咱们也要学习高级内功心法了。”

“师父,你看我们资质如何?若是我们来学习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如你一般?”

“师父乃是愚钝之人,习武一事上唯一努力二字,也算天道酬勤才让师父能如期完成出师任务。不过,我看你二人天资聪颖,应当很快就能掌握了吧。”

河斗师父猜测得挺对,何灵二人确实算得上领悟力快的,林贤辉一天便将剑冢基础剑法练得出神入化,连师父都点头称赞。

在林贤辉的帮助下,何灵也不过三天就掌握了基础剑法的全部技巧。

在正式学习玄公剑法之前,河斗师父还特别给林贤辉和何灵准备了一个祭剑仪式,这个仪式上,何灵知道了剑冢对于剑器的重视和剑冢的由来。

原来祖师爷之所以挑中灵山作为剑冢的基地,是灵山有一个传说,也就是剑冢地下城埋有一柄神兵,名叫四方。

当然这柄传说中的神兵四方,剑冢之人从祖师爷创立门派之初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过。

别说剑冢一派了,就是灵山附近数百代居民都未曾见到过四方,何灵心想这也许就是个美丽的传说罢了。

哪里就这么神奇,说是剑冢就是埋剑之地了。

何灵当个传言听了也不以为然,林贤辉却听得相当认真,显然他把这个传说当真了。

河斗师父介绍完剑冢由来,唤来二人跪倒在地,“贤辉,婉儿,这里是祖师爷亲选埋剑之冢,你们二人过来叩拜剑灵。”

何灵乖乖地跪倒在高碑之前,“祖师爷爷,婉儿虽不是剑冢入室弟子,却也习得剑冢功夫。今日河斗师父给我们说了剑冢的来源,我们当谨遵您老人家的规矩,勤学苦练不坠剑冢名声。”

也不待河斗师父吩咐,“嗵嗵嗵”地磕了三个头,双手过顶,接过河斗师父特意为自己挑选的长剑。

这柄长剑显然考虑了何灵的年龄和身高,虽然也是长剑,但却是相对何灵个头而言,剑体轻盈灵巧,十分趁手。

剑鞘剑柄雕刻着些万字福文,鹅黄的剑穗随风飘荡着。

何灵知道师父总是下了好几趟灵山才给自己准备这柄小剑,高兴地对师父说,“师父,谢谢你,这柄剑真是漂亮。”

河斗师父笑了,“婉儿,如今你人小力弱,先将就使着这柄剑,等你年岁长一些了,师父再给你准备一柄有些力量的剑。”

“师父,是不是重剑不工的意思?”何灵随口问道。

“重剑不工重剑不工?”河斗师父似乎没听过这句话,诧异地看着何灵。

林贤辉又一次盯着何灵看了看。

何灵迅速想了想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出错了,实在想不出来啊。

“婉儿,这是你周家用剑的诀窍吗?不对啊,你们传家之宝霜雪剑也并非重剑不工啊。婉儿,你是如何想出这话的?这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啊,难道我们剑冢一直追求的灵巧之法,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练法?”

河斗师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你是谁?

何灵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是看了或者听了那本武侠小说看到的?

林贤辉是一个现代灵魂,应该也是看过同一本武侠小说的,自己暴露了?

何灵眼神平静地看着林贤辉,似乎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周家对剑法的领悟。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师姐,问问师父,祖师爷那四方的传说是从何而起的?

何灵没想到林贤辉还在惦记这件事,这根本就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谣言嘛,何必认真呢?

河斗师父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还有林贤辉了,“贤辉,到你了。你看看师父给你准备的这柄剑,你可还喜欢?你是男孩子,你的剑自然会比婉儿的要重了许多。”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何灵没办法只好代为开口,“师父,祖师爷说的那柄四方你再跟我们说说呗?”

河斗师父一脸茫然,“四方啊,这个传说倒是剑冢之人都听说过的,只是,这原是灵山的一个传说,至于是不是真的也许是祖师爷给我们的一个祝福吧。”

何灵看了看林贤辉:看吧,就只是个传说而已。

林贤辉继续给何灵使眼色:传说也有个源头,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传说?

“师父,这传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从哪里传说出来的?”

“这传说时间可长了,咱们祖师爷到这灵山创立剑冢一派,也有百年历史了。那时候正是国泰民安之时,这灵山倒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的。据说,初时曾有一名墨家隐士到了这灵山,因感念这灵山天地灵气,将欧冶子炼废了的一柄剑埋于此地。据说这柄废剑集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竟然焕发出万丈光芒。曾有人亲眼见这柄废剑,不过那时候已经不叫废剑了吧,通体泛着耀眼红光,直照得方圆百里如同白昼,名动四方。那亲眼所见之人自然知道这是宝物了,也曾动了念头将至据为己有。但是这柄剑竟能通人性,那人伸手去取这柄剑时,它竟然立于半空终不落地。据说最后它竟自掘剑冢,将自己埋于地底。所以,这灵山才有了埋剑之冢的说法。”

“祖师爷到了这灵山后,自然是听到了这四方的传说。对了,这四方之名也是因为当日它初见天日之时光芒万丈,名动四方。祖师爷十分喜爱这传说,也就将咱们剑冢创立于此了。这百年来,咱们剑冢弟子代代皆有人特意去寻这四方的踪迹,但灵山之大,一个传说又如何能找到这传说中的名剑呢?”

听到这里,何灵特意看了看林贤辉:看到没有,这就是个传说。哪里有什么名动四方、光芒万丈的名剑啊?你也信这个,多扯啊?

林贤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何灵,但终于不再追问。

从祭剑仪式后,林贤辉明显比前面更为用功了,大概是带着林家祖传的学剑天赋和主角光环,不管是剑舞江河也好、剑主天地也罢,看河斗师父使了一两遍就得心应手了。

相比之下,何灵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笨拙的,也许是年纪尚小,确实想法和身体不太协调,学起来有些吃力。

好在林贤辉为了自己能够毫无障碍地与河斗师父沟通,不厌其烦地教会了何灵各种学习技巧。

尤其是到了学内功心法之时,林贤辉竟不藏私地传授了何灵另外一套口诀。

何灵一度诧异林贤辉为什么会掌握得如此之快,内功精进如此,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林家剑法更专注的是内功心法。

而周家剑法,则是侧重剑法精妙。

山中岁月悠悠又漫长,日复一复年复一年,何灵与林贤辉相互帮助,将剑冢的剑术心法渐渐掌握得纯熟起来。

林贤辉是梦主,天然开挂自然什么都学得好。

何灵则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逐步掌握起来。

为了弥补何灵力量上的缺陷,林贤辉竟然提议剑冢放弃使用半自动化的供水系统,由何灵人工承担了供水系统。

为了弥补何灵内功上的不足,林贤辉竟然模仿武侠小说中捕鸟的情节,从一个时辰一只鸟到一炷香三十二只鸟。

经过重重训练后,何灵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武林人士,漂流到无人孤岛也绝对能活下来了。

林贤辉从一个黄口小儿渐渐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再到翩翩少年,何灵也从一个粉嫩娃娃长得豆蔻少女。

剑冢的武术,在人形外挂林贤辉的帮助下,早已是得心应手。

再过得一两年,林贤辉也该做出师任务了。

就在这时,何灵渐渐发现了林贤辉的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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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5

这些年何灵与林贤辉如兄妹一般,从早到晚同进同出。

林贤辉果然守住了自己的诺言,这些年始终一言不发。大概也是因为何灵一直充当着林贤辉的传声筒,虽然他偶尔会欺负一下何灵,但总的来说他倒是挺护着何灵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也可能,清云师祖这些年时不时地又出山捡了些孩子回来,但不管捡了多少孩子,何灵始终是剑冢唯一的一个女子。

由于何灵长相娇媚性格随和,又是剑冢唯一的一个女子,不单单是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整个剑冢上上下下都把她当个宝一样宠在手心里。

也就是林贤辉先进了剑冢之门极得师父宗主器重,后面的师弟敢怒不敢言了,否则以大家对何灵的宠爱程度和林贤辉欺负何灵的那些小花招,只怕早就被各位师弟头套麻袋暴打一顿了。

何灵性格原本也随和,再加上林贤辉对自己确实照顾有加,他又是梦主,自己在剑冢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舒坦,哪里会跟林贤辉计较这些呢。

原本何灵是不会发现林贤辉的异常行为的,但是这些日子何灵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说是莫名其妙,其实倒也有迹可循。

何灵进梦境的第一天,便遭遇了这具身体的灭门之灾。

那时候看到满地数十具尸体,何灵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即使在地窖中做梦也曾梦到过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但是毕竟跟从小养在身边的情感是不同的。

何灵还没有跟他们产生深厚的情感,即使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何灵也没来得及产生情感。

对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的感情,与跟费莫富寅、与方丽娘的感情不同,这两人都是在漫长的岁月或者是同生同死中与自己慢慢积累的情感。

就算是林贤辉,何灵想起他,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

别看这他总是想些小阴招欺负何灵,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些方法竟然都是帮助何灵成长起来的。

除了练功,林贤辉总是拉着何灵在剑冢中东走西逛。用师弟们的话来说,这是把小师姐当成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和私人物品了,同进同出不说,还用这种无耻的方式宣布对小师姐的主权了。

但是何灵知道林贤辉会在东游西逛的时候显露出他少年心性的一面,比如他会在春天起风的日子里给何灵砍了竹子做了各种风筝带着她满山乱跑。

某一年林贤辉曾经很任性地非要与她同种一棵小树,说是纪念与周小婉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若是他年能够为父母报了仇,一定随周小婉回到剑冢,亲手将这棵小树移到周家。

是的,林贤辉私底下会把何灵唤作周小婉。

虽然他从不开口言说,但是何灵知道他叫自己周小婉。

何灵饮食清淡,尤其喜欢雨后春笋的鲜嫩甜美。每年春天但凡春雨后,林贤辉总是带了何灵满山上下地挖春笋。就算挖不到春笋,也总是会给何灵捡些蘑菇回来。

还有一次何灵贪图蘑菇鲜美,吃了些没热透的隔夜蘑菇,差点没把自己的小命给交代了。

从那以后,林贤辉再没给何灵捡过蘑菇。

后来小师弟们知道了何灵的喜好,每年总是有人献殷勤地给她挖春笋摘蘑菇,林贤辉也再没给何灵挖过春笋。

林贤辉动手能力极强,若他高兴的时候,也会给何灵做些逗她高兴的小玩意。比如会自动叫醒的竹编小闹钟,因为何灵总是想睡到最后一刻,河斗师父十分宠溺何灵,林贤辉又不愿意将时间用在等她起床之上。

比如能让何灵夜间持续运行内功的金丝甲,也不知道他如何造出这玩意儿的,但何灵穿上以后内力确实突飞猛进了。

与林贤辉的种种,让何灵从未体验过的手足情深得到了弥补。

这些都是她在梦中获得的最宝贵的情感体验,其实到后来,何灵习惯了每个梦境中让自己感动或心碎的这些情感。

梦境中的能量是非常宝贵的,但对于何灵来说,这些情感更值得她珍藏。

而对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则不同,他们是这具身体的父母,可是何灵对他们没有感情。

可奇怪的是,这些日子何灵总是会梦到一些与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相处的情景。

在梦中她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是如何期待自己的到来,铠甲男子得知高髻女子怀孕之时正是他初初在周家当家之时。

为了周家剑法在江湖的名声,也为了证明自己是周家剑法最适合的继承人,他曾一月间连续挑战了十三个门派,十三战十三胜。

可是听说高髻女子怀孕后,他休战了半年,即使那些江湖人士多番挑战他都不迎战。

孩子出生后,他为了孩子曾大宴宾客三月,更为孩子寻来天下奇珍异宝。

孩子第一声“爹爹”,让他激动得一天一夜未能合眼。

这孩子养到三岁,几乎就没有自己在地上走过道,平时不是高髻女子抱着,便是铠甲男子抱着。

甚至当今圣上召见御前表演之时,他都带了孩子一同面圣。

这些养育她的往事在梦中一遍一遍地在何灵脑中重复着,以至于到后来,何灵竟然不知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境虚幻。

这是从前不曾发生的事,这让何灵十分困惑不解。

再到后来,何灵开始梦到灭门之日的场景。

那日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已经得了神隐门的门贴,说是若交出霜雪剑及周家剑谱便能饶过周家上下近百口人命。

铠甲男子原本是通知高髻女子抱了孩子回娘家避祸,自己与周家同生同死。

但高髻女子与他伉俪情深,怎么可能舍了他独自逃生。

两人依了江湖规矩,守在家中等待神隐门。

门中弟子竟然也无一人趁机逃生,皆声称愿与周家同生共死。

周家剑法确实霸道,原本神隐门上门夺剑也未能讨到好处。

可最后竟然由通天侯亲自出马,带了许多武林高手将铠甲男子团团围住,原本的单打独斗竟然变成了围剿之势。

铠甲男子终究不敌,身中十数剑站立而死,霜雪剑自然落入了通天侯之手。

高髻女子喂了何灵些药,将她放入地窖后也随夫君而死。

神隐门夺了霜雪剑后,曾经满周府寻找周家剑谱,但周家上下无一人告知剑谱下落。神隐门未能如愿夺了剑谱,竟然将周家满门尽数屠杀。

何灵夜夜梦到铠甲男子站立而死、高髻女子含笑随夫君而去的场景,那些曾经对她的宠溺和保护全都变成了经历过体验,压得何灵喘不过气来。

最后这几日,何灵常常在梦中哭喊着“爹爹”、“娘亲”醒来,醒来之时脸上竟然全是泪水,胸口莫名剧痛。

何灵无法解释,又不敢再睡回去,便起身到处游走。

这一游走,便发现了林贤辉的异常之处。

何灵梦醒之时总是凌晨过后,那时正是瞌睡最好的时候。

剑冢训练辛苦,每天都嫌睡不够,若不是这古怪梦境何灵也绝对不会半夜醒来。

可是林贤辉又为何半夜醒来?

刚开始何灵以为林贤辉是白天太累了,晚上梦游了。

担心他梦游会出问题,又知道梦游之人不能被惊醒,何灵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可是,跟了一会儿,何灵便发现林贤辉不是梦游,他是清醒的。

因为他知道东躲西藏,知道观察路径,更知道他要去哪儿,显然他是很有目的地在剑冢中行走的。

何灵看他从大家寻常训练的地方越走越僻静,再走到后来到了从前与何灵东游西逛的地方。走到最后,越来越偏,偏到何灵都怀疑剑冢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不过林贤辉很小心,每次他都试探着走到某处便停了下来,再不往前行走。

这是为何呢?

白天林贤辉不与她交流此事,何灵也不主动追问。反正自己夜夜都被高髻女子的梦哭醒,想要跟踪他倒也容易。

跟踪到后来,何灵已经可以先到他停止的地方等待他了。

也许是有武功护体,也许是知道林贤辉不会伤害自己,深夜出行,何灵从来不曾害怕过。

这一夜,何灵醒得早了些,便早早地到了那土坡处等着林贤辉。

虽然何灵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夜都到这里,但是这些年的情谊让她觉得必须问个清楚。

何灵特意站在显眼的地方,她知道林贤辉一定会看到自己的。

夜风轻柔地吹着,耳边传来一两声鸟鸣。

黑暗中中何灵看着林贤辉轻巧地飞了过来,他的轻功早已炉火纯青,若不是何灵熟悉他若不是何灵跟踪了他数夜,何灵也不会发现轻如蝙蝠的林贤辉了。

他看到了何灵,身形但却没有一丝异样,似乎早已知道何灵会在此处等他。

何灵与他相隔了大概两米,黑暗中何灵看不见他的脸,“小师弟”

林贤辉停了一会儿,上前两步拉住何灵的手,这动作如此自然又随意,似乎早已跟何灵约好在此相见。

林贤辉不解释,何灵也不追问,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

这土坡何灵从没有来过,但是她相信林贤辉,这种信任是这十年来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情谊。

林贤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啪嗒地点亮了递给何灵,微笑着看向何灵:傻丫头,这么多天才发现啊?

这么自然,好像跟何灵玩一个游戏一般,何灵也笑了,“小师弟,你这是玩什么?”

林贤辉挑了挑眉毛:周小婉,等着大开眼界,待会儿你好好叫两声好哥哥来听听。

林贤辉平时虽然调皮,却始终记得曾经答应过叫何灵小师姐的,这十年来虽然一直把何灵当妹妹宠溺着,却从不曾说过让她叫自己哥哥,更别说好哥哥这么暧昧的称呼了。

何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小师弟,你别耍赖啊,你说过叫我小师姐的,那就是一千天一万天都要叫我师姐的。”

林贤辉眼睛里有光:周小婉,这么多年,难道你真以为我单单把你当师姐看?

目光灼灼地看着何灵。

何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林贤辉一向骄傲,虽然他对何灵极好,但这好却很有分寸。若是哪位师弟也用同样的方式对何灵好了,他决计再不肯用同样的方法对何灵。

比如从前挖春笋捡蘑菇,比如春日里放风筝,比如给何灵送胭脂水粉。

何灵自然知道这剑冢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别说自己这皮囊还算周正,就算是歪瓜裂枣的也能得尽师兄弟们的宠爱了。

但这是林贤辉啊,他是梦主,他在梦中的开挂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呢。

只要他离开剑冢,江湖多少女子任由他挑拣?

他对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何灵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他这哪里是喜欢自己啊,这是他要闯荡江湖了,要开始收割自己的后宫了。

这个梦,一定是个男人做的!

哪怕他知道自己有些异常,他也不会放过后宫第一人!

何灵摇摇头,“小师弟,你别胡闹了,便是你对我万般好,咱们也是兄妹情谊,哪里有其他的?”

林贤辉挑了挑眉毛,也不解释:走,带你见识见识灵山之灵。

听他忽然提到灵山,何灵心中一跳,灵山之灵?林贤辉这是想开什么挂?

林贤辉猫着腰,按了一下何灵的头,两人几乎都是半蹲着在行走。

好在何灵手上拿着火折子,虽然火光微弱,但好歹是能看得见眼前脚下的。

穿过土坡,跳进一段半人高的矮坑,林贤辉特意冲何灵点了点头:待会儿跟紧点,地形复杂。

何灵跟着林贤辉高一脚低一脚地绕了半天,只觉得自己越走越低,不知道剑冢哪里有这地方了。

再绕到后来,终于到了一片荆棘丛生的地方。

何灵一看这片长得极为粗壮的荆棘,很显然这里从不曾有人来过,不明白林贤辉带他到这里是为什么。

林贤辉又回头看了看何灵:小师妹,注意一点,这些荆棘可千万不能乱动啊,有毒。

何灵赶紧缩紧身子,紧紧跟着林贤辉。

林贤辉从怀里掏出一把竹钩子,小心地将荆棘勾开半人高的空间:小师妹,你先进去一步。

何灵闪过林贤辉,轻巧地钻进荆棘丛中站立不动。

若不是林贤辉这样带路,何灵万万想不到这荆棘之中还能有路的。

林贤辉走一步勾一步,小心翼翼护住何灵慢慢向前走着。

这荆棘丛林看着粗壮,走起来也确实花了些时间。

担心自己不小心被荆棘刺中中毒,何灵不由自主地将灵力运行起来,护住周身。

走得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走完了荆棘丛林,何灵放下心来。

一转弯,竟然来到了一段古旧的道路上。

何灵大为诧异,“小师弟,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像有人来过的?”

林贤辉看着何灵,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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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6

林贤辉骄傲满满地看着何灵:小师妹,你当我每日里带着你东游西逛是为什么?

走了这半天,何灵又怎么会不知林贤辉的意图,但仍难掩饰心中惊诧,“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这里到底通往何处?”

林贤辉拉着何灵的手: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顺着古旧的道路一路走过,还特意指点两侧斑驳模糊的道标给何灵看。

“小师弟,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这是出了剑冢了吗?咱们现在还在灵山吗?”

林贤辉使劲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别问了,看看就知道了。

走了一会儿,古道尽头现出一口古井。林贤辉指了指古井,何灵探头一看,虽然黑乎乎看不清下面的状况,但脸上却感觉不到潮湿之气。

何灵拽住林贤辉,“小师弟,下面黑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还是等天明了再来吧。”

林贤辉将火折子递给何灵,又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火折子,像报功一样看着何灵:我早有准备。

何灵佩服了,“你到底来了多少次啊?怎么你怀里什么都有?你还带了些什么?”

说完伸手就往林贤辉胸上摸去,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这动作实在太过暧昧了,赶紧缩回手。

林贤辉什么表示都没有,任何灵想摸就摸,想撤就撤,脸上红彤彤眼里亮晶晶。

何灵赶紧转移话题,“小师弟,这口井只怕有些年代了,也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先跟你说啊,这种年代久远的古井啊、古墓啊什么的地方,一般都有些瘴气之类的毒物,咱们可不能轻易下去冒险的。”

又拽了一下林贤辉,“小师弟,咱们回去吧。我看这地方古怪得很,咱们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当心谁要是起夜了发现咱俩不在,河斗师父可是要罚我们的啊。你若是真想一探究竟,咱们禀告了师父,由他带着咱们来,那也安全得多啊。”

林贤辉“啪嗒”一声又点了一个火折子,按了一下何灵的头,指了指古井,“唰”一下将火折子丢了进去。

何灵眼睛随着火折子一路向下看去,这古井果然没有水,不过也够深的了,火折子掉了许久才落到地上。

看来底下确实有些古怪,那火折子掉下去半天居然没有灭掉,可能里面没啥毒气吧。

这林贤辉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啊,又在胸口掏了起来。

何灵感慨,这人是个哆啦a梦啊,什么都能掏出来,明明刚刚什么都没摸到的啊。

果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这许多东西藏起来的,掏了一会儿,竟然掏出一捆细绳。

何灵满脑袋黑线,“小师弟,咱们这一身轻功练来是看的吗?为什么还带这些奇怪玩意儿?”

探头又往古井下面看了看,“不过防备一下也是好的了。你当真要下去吗?”

林贤辉将细绳展开,认真地捆在何灵腰间:小师妹,你若信得过我,咱们就一同下去。原本我自己来呢,是不需要绳索的,不过我担心你害怕,给你给防备吧。

既然他一心一意非要下去,还特意给何灵准备了这许多东西,必定是早已发现何灵跟踪他了,“小师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踪你了?”

林贤辉将细绳另一头拴在古井旁,试了试力量:你那哪里是跟踪啊,分明就是告诉我你想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既然你想看看我在干什么,我便让你看个仔细吧。正好,也需要你的帮助。

何灵有些挫败,“小师弟,难道我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差吗?明明我已经十分小心了,你是怎么发现我跟踪你的?”

林贤辉站在何灵正对面,轻轻抱了何灵:傻瓜,你若完全施展轻功,以你的修为我不一定能发现的。可是你那时是走道啊,你肯定忘了自己走道会有一个小动作,你每走百米总会顿一下脚。这一下呢,若不是刚好用轻功掩盖了,定是会被发现的。

何灵从不知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小动作,“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狡猾。”

林贤辉将何灵抱到井台上,探头往井底看了看:小师妹,你先下去,你放心,我在上面看着你的。若是有什么事,你大叫一声,我立刻将你拉上来;就算是你口不能言了,你拽一下绳索,我也能将你救回的。不过,我下去了多次,也没什么危险的。这里,只怕早已被世人遗忘了。

何灵看到井底的火折子始终未灭,放下心来,“小师弟,你快些下来啊。”

纵身一跳,在井壁上左右点了两三下,轻轻落到了井底。

落到井底第一件事,先将地上的火折子捡起,这火折子半天不灭,看来这井底还是安全的。

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井底十分宽敞,且左右各有一条黑乎乎的通道。

只怕这口古井从前就是没有水的了。

虽然不知道通道后面是什么,但从这种种设计来看,只怕这古井必定是通往极为隐秘之处了。

何灵想起从前灵山名剑的传说,难道这里真是“四方”埋藏之地?

身边微风掠起,林贤辉飘落到何灵身侧,低着头先帮何灵将腰间的细绳取了,从何灵手中取过一个火折子:小师妹,若是你,你会选哪一条道?

何灵第一次来,连里面有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选哪一条道啊?

“小师弟,难道这两条道还有生门死门之分?若是这样凶险,我肯定是不敢选的了。”

林贤辉将何灵发间的一片飞花取下:傻瓜,我既然让你选,那肯定两边都是安全的了。不过,左边这条道,我始终走不到尽头,所以,若是你选了左侧这条道,说不定你还能帮我走通了呢。右边这条道,走到尽头是一扇铁门,我也未能通过那铁门。小师妹,你说咱们走哪一条道?

林贤辉这样说了,何灵肯定是选他已经走过的路了,“小师弟,咱们先走右边这条道吧。”

林贤辉轻轻笑了一声:小师妹纵使武功再高,也是害怕未知事物的。也不知他日我做完出师任务先离开剑冢,你会不会与齐善、景岳师弟等人一同在剑冢游山玩水呢?

何灵理所当然地道,“小师弟说这话好没意思呢,当日我们一共上了这剑冢,这十年来咱们同进同出何曾有过一日分离。你是剑冢的弟子,你要做那出师任务才能下山;河斗师父早就说过了,我又不是剑冢弟子,哪日想下山了下山便是。所以啊,你若完成出师任务,我便与你同游江湖了。”

林贤辉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拉着何灵的手向右侧通道走去。

还未进通道,何灵只觉得有一阵凉风袭来,“小师弟,这里怎么会有风呢?难道这古井通往外界?”

林贤辉点点头,拉着何灵走过一段黑魆魆的漏风通道。虽然两人手上都有火折子,但这光亮不足以照亮完全黑暗的通道。

好在这一段通道并不长,很快来到一堵厚石砖砌成的古墙前。

可是看着这堵墙严丝合缝并没有门,也并没有路继续走了。

林贤辉微笑着看何灵,示意她上前端详机关。

何灵举着火折子细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小师弟,这里也没有路啊。你确定这条路可以过去?”

林贤辉摇摇头,在厚石砖上摸了摸,也不知道他摸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到“吱吱嘎嘎”一声声闷响,原本严丝合缝的石砖墙慢慢向两侧推开,现出一扇一人拱形小门。

何灵大为诧异,“小师弟,你是怎么知道这机关的?”

林贤辉示意何灵:你猜猜看。

这一次何灵将火折子沿着地面找了一圈,果然在地上发现了薄薄一层石粉。这石墙虽然厚实,但到底年代久远,开合之间还是会磨损不少石粉。

何灵扫了一下地上的石粉,笑着说,“小师弟,看地上这石粉,你至少来过两三次了吧?”

林贤辉点点头:那也是从你跟踪我开始,我才没毁掉这些痕迹的,原以为你定能找出端倪,才故意给你留下的,谁知道最后还得我带着你来。早知道如此,我离开时就把痕迹给清理了。

何灵笑着上前推那拱形小门,推不动。

“小师弟,难道这门也有什么机关吗?”

林贤辉点点头,又示意何灵自己找机关。

何灵发现林贤辉似乎在教导自己,并不完全是为了这门后的秘密。既然这严丝合缝的厚石砖墙上都能找到痕迹推开,那这拱形门应该有些机关的,只是自己没找到罢了。

何灵细细地沿着拱形小门摸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摸到一个凸起物,轻轻按了下去,拱形门上也是轻微一声“吱嘎”响声,中间现出一个九宫格来。

“不会吧,进个门都要先做个题?什么样的题啊?”

林贤辉伸手将何灵手上的火折子拿到自己手上,举到何灵头顶,让她方便看看九宫格的题目。

何灵一看这题目,几乎笑了,果然是梦境,而且做梦的确实是个现代人啊。

鉴于梦主就在自己身边,所以何灵不方便嘲讽技能。

这不就是一个九宫格填数字的数独游戏吗?

“一居上行正中央,依次斜填切莫忘;上出框时向下放,右出框时向左放;排重便在下格填,右上排重一个样。”

这是小朋友都会的游戏规则吧,何灵随便拨弄了一下数字,又听到“吱嘎”声响,拱形小门打开了。

林贤辉拉了一把何灵,疑惑地看看何灵,似乎想确认什么事。

何灵笑着解释,“小师弟,你是不知道啊,师父曾给我看了许多闲书。这玩意儿刚好书里有,不然我怎么能做得如此之快,也刚好是我会的东西啊。”

林贤辉皱着眉头,大概是在心底思考到底要不要相信何灵的这个解释。

“小师弟,你别这么看着我,若是师父给我的书里有的,我自然会。若是师父给我看的书里没有,那我也是不会的。你说你走到了右侧的尽头,想必这尽头有些难解之谜,先说清楚啊,也许最后这谜我也不一定能解开的。”

林贤辉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拉着何灵继续往前走。

跨过拱形小门,进去时是一个黑白棋盘。

何灵看向林贤辉,“小师弟,这黑白棋盘若是踏错一步是不是会触发机关?”

林贤辉点点头:小师妹,你要不要试试怎么走?

何灵摇摇头,“小师弟,咱们出来已经这许久了,若是再让我一关一关试过去,只怕师父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俩都失踪了。若是让大家发现了咱们的秘密,只怕这里不告知师父都不行了。你先想清楚,咱们现在要不要告诉师父、师祖他们这个大发现?”

林贤辉想了想,摇了摇头。

何灵心中一动,“小师弟,说起来咱们真的应该跟师父说说这个大发现啊。你既然知道这里走过去一关一关都是陷阱机关,以我们俩之力,只怕很难解开这些谜题的。如果有师父他们参与就不一样了,你想想,咱们剑冢从祖师爷创立门派至今,收罗了多少天下奇书?师父这一生读了多少机关之书?咱们解不了,师父他们说不定就解了啊。”

林贤辉还是摇了摇头。

何灵叹了口气,“小师弟,这里应该还是灵山,但肯定已经不是剑冢了。从咱们走到现在为止,这么多阻拦似乎都是不想让人发现这里的秘密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大概就是当年灵山的那个传说了,‘四方’是不是在里面?”

林贤辉也跟着叹了口气:小师妹,我也想知道这机关尽头到底是什么啊。只是我走到现在,依然没能够走到最后一关,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当我什么走到这里很容易吗?从我发现这里开始,已经半年有余了,若不是我实在解不开这里的秘密,原本你也是发现不了我的。

何灵听他如此一说,知道他还没能完全解开这里的秘密,“那好吧,小师弟,咱们先试试,反正现在离你出师任务还有一年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走了好运,真的把这谜题解开了呢?若是解开了,说不定你就能拿了那神兵‘四方’呢。你若拿了那神兵,咱们行走江湖确实也安全得多。我相信师父他们若是知道你得了神兵,只会为你高兴的。”

林贤辉点点头,示意何灵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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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7

为了不浪费时间,接下来的几个机关林贤辉果然不再试图让何灵来解谜了,径直带着何灵一路走到了最后。

一路上何灵数次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感慨,想不到自己跟着林贤辉竟然能看到这么神奇的地下城宫,且机关重重防备森严。

若不是林贤辉,自己只怕早就被困在黑白棋盘那一关了吧,哪里还能走得这么远。

林贤辉拉着何灵一路轻巧地飘到最后一个祭坛前。

何灵终于有机会感慨一句,“小师弟,我原本以为自己于机关术还是有些长进了的,平时师父给我们那些书籍,也不见你看。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啊。你这是花了多少次试出来的?”

林贤辉略有些得意:平时你看书在明处,那是因为齐善、景岳小师弟们总是喜欢在你身边走来走去。只有说你在看书,他们才肯让你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我一个大男人,谁会在我身边缠着我啊?我看书的时间比你长多了,而且啊,你看书吧,真的只是看书,没机会来实验一番。就是这里的机关,我也是花了半年时间才慢慢试出来的呢,哪里会有一次到位的天才啊。

何灵指着祭坛,“小师弟,你确定这里是最后一关了?难道这祭坛后面没有什么隐藏的门啊什么的?”

林贤辉摇头:虽然这一路上确实有些关卡都是隐藏的,但这里确实是我能走到的最后一关了。你别小看我这半年的时间啊,这里的每一块砖我都细细摸过了,确实没有隐藏机关了。

“小师弟,那这祭坛本身呢?难道也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开启?”

林贤辉皱眉:没有,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或许是我方法不对,或许这边才是当年建造这地下城宫的掩体。不过,左边从一开始我就过不去,我用尽了办法都打不开的。

何灵站到祭坛面前仔细看了又看,与前面的机关重重和设计精妙比起来,这祭坛显得朴实无华得多了。

若是将这祭坛搬到外面,只怕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祭坛,完全不足以将它放在这么深的机关之后。

说不定林贤辉没摸仔细呢?

何灵仔仔细细地将祭坛每一个角落都摸了一遍,好吧,林贤辉摸得很仔细,果然什么都没有。

若是有什么题目还好,迟早总是能解答出来的。

可是,这么朴实无华的一个祭坛,却放在最后一关,而且没有任何头绪,这到底要怎么解?

何灵也傻眼了。

两人瞪着祭坛看了又看,始终想不出来如何开启祭坛。

最后还是林贤辉提醒何灵:小师妹,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再不回去,只怕要被你的齐善、景岳师弟发现了。

何灵十分不甘心啊,虽然这一路都是林贤辉带着她作弊过来的,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祭坛后面到底是什么。

“小师弟,你说咱们到底错过了什么呢?是不是前面还有些咱们没注意到的细节?不是说魔鬼藏在细节里吗?说不定咱们再回头找一遍,就能找到机关呢?”

林贤辉拉着何灵的手,目光坚定:小师妹,这半年来我已经来过无数次了,既然这次带了你来,那就是咱们俩共同的秘密了。迟早,咱们都是能解答出来的,咱们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若是让师父知道我知晓了这秘密半年之久竟然不禀告师父,想来他们定会责罚于我的。还不如等我们解开所有秘密,等我取了那神兵献给师父才好呢。

何灵心里知道师父不会要二人辛辛苦苦拿到的东西,但是今日确实没有可能解开这里的秘密了,只能跟着林贤辉原路返回。

也许是心中有事,这一日何灵在运行玄公剑法时,竟然被景岳小师弟将长剑击落了。

不仅景岳师弟被吓了一跳,连齐善等人都小心翼翼地瞧着何灵的脸色。

何灵心中有事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看了一眼河斗师父,知道坏事了。

河斗师父因何灵被景岳小师弟挑落了长剑,心中有些不高兴,一言不发地扫了何灵一眼走了。

何灵从来练功都有些天赋的,虽然比不上林贤辉一遍即过,但一套招式倒也不会过两三天。这玄公剑法从入门开始学到现在,何灵本该练得炉火纯青了,竟然会被河宇师父门下的景岳小师弟挑落了长剑,再看一眼何灵的表情,也知道她心不在焉了。

河斗师父知道何灵天资聪颖,但这一低级错误很显然是严重的退步了,他一向对何灵寄予厚望,这一下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当下一言不发走了。

何灵知道河斗师父生气了,更知道被景岳小师弟挑落长剑这种事一定让河斗师父联想了许多东西,赶紧陪着小心亦步亦趋地跟着河斗师父。

一直走到藏书阁,河斗师父才停下来,“婉儿,你心中有何事?”

林贤辉想要知道那祭坛后面的秘密,何灵也想知道。虽然他们二人实在解答不了这谜题,但是何灵不想违背林贤辉的意愿将此事告知河斗师父。

折腾了大半夜,何灵满心想的都是祭坛和“四方”那柄神兵,哪里注意到长剑会被挑落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师父,婉儿”

“婉儿,师父也知道如今你年岁渐长,也许会生出些旁的心思。齐善、景岳日日在你身边,你可是有了其他想法?婉儿,你知道师父、师祖和宗主一向宠你,我们的这番心思,从来不曾改变过。婉儿,江湖险恶,若是你有了别的心思,大大方方跟师父说。师父一向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你若是有什么旁的想法,师父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这都哪儿更哪儿啊?按这身体的年龄,也不过豆蔻年华,河斗师父怎么会说这些话呢?

往日里别说跟齐善、景岳走得近了,就是跟林贤辉天天同进同出,河斗师父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啊。

怎么今日不过被挑落了长剑,河斗师父就生出这样的反应,河斗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师父,婉儿只是一时分了心,没将今日的比试放在心上。景岳小师弟他也没想到我会分心,这才将我长剑挑落在地的。师父,婉儿知道错了,但请师父相信,婉儿还是当年的婉儿,从来不曾改变过。婉儿从前没有别的想法,如今也没有别的想法。”

河斗师父盯着何灵看了又看,眼神里有疼惜有不舍,“婉儿,不是师父怀疑你有别的想法实在是,你一个女儿家家的,若是有了别的想法,该有多好啊。”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好像不是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是河斗师父希望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何灵小心翼翼地追问,“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婉儿了?这是想将婉儿赶出剑冢吗?”

河斗师父摇摇头,“傻孩子,若是师父不喜欢你了,又怎么会如此担心你。若是师父想将你赶出剑冢,又何必跟你提齐善、景岳二人?”

这话更是明显的提示了,一定有什么何灵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师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向宠爱婉儿,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

河斗师父看了看何灵,“婉儿啊,江湖险恶,不如你就一辈子待在剑冢吧?除了贤辉师弟,你看看咱们剑冢中哪位弟子你看得上眼的,师父一定给你做主。齐善、景岳都很好的,尤其是齐善,他相貌端正对你又百依百顺,他这一生是不会离开剑冢了的。婉儿”

这话锋越来越不对了啊!

这是剑冢啊,从来不收女徒门中弟子终身不婚的剑冢啊,河斗师父这是在干什么?

河斗师父是个老实古板之人,他从来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更何况,跟小女儿开这种玩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河斗师父的眼神来看,他真的不是要将何灵赶出剑冢,相反,他似乎想将何灵一辈子留在剑冢了。

明明之前说过林贤辉完成出师任务之时,何灵可以随他一起闯荡江湖的,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难道就因为今日自己长剑被挑落?

虽然这是低级错误,但这真的不是河斗师父跟自己置气的理由啊。河斗师父对自己如此宠爱,哪里会因为这么小小的事就生气了呢?

不是因为长剑被挑落,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何灵低着头仔细思索河斗师父最近的表现。

河斗师父还在碎碎念,“婉儿,当初咱们在周家将你救回,原是想让你一生平平安安。其实,咱们剑冢就很好,你若是愿意,剑冢下一辈中随便哪位小师弟任你挑选。师父一定请了宗主,给你风风光光地办一个婚礼。咱们剑冢从来没有办过喜事,婉儿你一向独得宗主、师祖的疼爱,咱们一定热热闹闹地将你留在剑冢的。婉儿,以后你不跟贤辉玩了,好不好?”

说到后来,河斗师父竟然是哄着何灵的口气了。

何灵冷不丁地追问,“师父,周家霜雪剑重现江湖了吗?”

河斗师父一愣,“没有啊,婉儿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件事了?那霜雪剑自从落入神隐门,便一直藏于深宫,再未现于江湖了,你怎么会忽然想起霜雪剑呢?”

“师父,周家剑谱是不是重出江湖了?”

“婉儿,你想什么呢?你的婚事跟周家霜雪剑或者周家剑谱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师父实在舍不得你,想让你留在剑冢,可好?”

何灵皱着眉头,“师父,近来江湖是不是有什么传闻?神隐门是不是有什么行动了?”

河斗师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神隐门这十年来倒行逆施,早已人神共愤,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有哪些门派又遭了殃罢了。”

何灵笑了,“师父,江湖有什么传闻吗?还是咱们剑冢获得了什么消息?这消息跟我有关是不是?所以今日你见我长剑被挑落在地,你担心以我如今这武功,若是跟着贤辉师弟行走江湖,一定会被盯上的。你心疼婉儿,心中早已将婉儿当做女儿一般疼爱,所以你才会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只要婉儿留在剑冢一生不踏进江湖一步,婉儿这条小命一定是保住了的,对不对?”

河斗师父又沉默了。

何灵苦笑道,“师父啊,咱们师徒十年了,你从来都是这样忠厚之人,你就不知道怎么说谎怎么绕圈子。你看看,你这一沉默,就是因为事实一定被我说中了吧。”

河斗师父叹了口气,“婉儿,江湖险恶,师父很担心你啊。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原本留下这一条性命已经实属不易。你跟贤辉不同,他心志坚定必定是要为林家报仇的。婉儿你性情温和心思柔软,若是若是遇到对你不利之人,你是狠下心痛下杀手还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婉儿啊,你不适合江湖,听师父的话,不要离开剑冢好不好?你在剑冢一日,师父能护你一日,你在剑冢一生,师父能护你一生。”

何灵趴在河斗师父的膝盖上,声音有些哽咽,“师父,虽然婉儿是周家的孩子,可是自你从周家将婉儿救下那一日,婉儿就是你的女儿了。这十年来,师父对你百般宠爱,就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师父,婉儿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贤辉师弟他身负血海深仇,婉儿也同样身负血海深仇啊,周家上下近百口人命,难道让婉儿就这么算了吗?师父,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我爹爹和娘亲”

“师父,你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吗?周家霜雪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们夺了霜雪剑,我爹爹又如何活得下来?我爹爹至死都是站立当场,他一生光明磊落宁折不弯。我周家我周家霜雪剑至今仍在神隐门手中,婉儿愧为人子啊。师父,婉儿知道近来婉儿练功多有懈怠让师父担心了。可是,夺回霜雪剑,这是婉儿身为周家女儿的宿命啊。”

“师父,你说婉儿心思柔软,这话不错。婉儿不愿意与人为敌,可是,周家近百口性命,不是白白牺牲的。若是随意取人性命杀人越货不必受到惩罚,那这世间实在太可怕了,哪里还有天理公道?婉儿不单是为周家这百口性命,更是为了我们一直追寻的天理正义啊。师父,就算婉儿死在江湖,那也是婉儿是宿命。只是,从今以后,婉儿更会加紧训练,不让师父担心的。师父,江湖可是有什么关于婉儿的消息?”

河斗师父摸了摸何灵的头发,叹了口气,“婉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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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8

剑冢地处灵山深处,祖师爷在创立门派时取“冢”这一字,也是含有远离江湖是非之意。

有瘾剑冢历来人丁单薄,从宗主到徒子徒孙并无各大门派中常常上演的派系之争,反倒是相处得极为融洽。

这种氛围下,剑冢从上到下都相对单纯而坦直的,简单的说就是不太藏得住事。

比如河斗师父就明显是个藏不住事的。

何灵今日因心中有事被景岳小师弟挑落了长剑,虽然这事确实十分丢人,但绝对达不到河斗师父说了这一堆话来劝何灵嫁人留在剑冢的地步。

看看河斗师父的表情,欲说还休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事呢?

河斗师父一向都不避着自己的,看来这事还真是跟自己有关又令他为难了。

河斗师父发了一会儿呆,才接着说,“婉儿啊,今日比试你确实让师父有些惊着了。你与贤辉最早进了剑冢,这剑术你们几乎可以相提并论的,在众位师兄弟中你也相当出色的。若说你有什么弱点呢,这弱点倒也致命。婉儿你性情温和心思柔软,你的武功只有剑术,没有剑气,更没有杀气。师父、师祖和宗主都十分疼爱你,才会想着将你留在剑冢好了。”

何灵倒是知道自己于练武之道确实有这个致命缺点,她心中没有恨意,哪里会有杀气呢?

况且平日里与她比试的都是各位小师弟,她又怎么可能使得出杀气呢?

河斗师父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一脸父亲似的不舍,“婉儿,师父今日的话,你且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你现在年纪尚幼,再考虑考虑也是可以的。这几日师父有事要下山一趟,你正好跟贤辉说说这事。他到底比你年长几岁,又一直把你当妹妹一般,或许你们年轻人能够谈到一处去。婉儿啊,这次师父下山,可要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咦,师父真的太奇怪了。

从前他们下山做任务,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月余,哪里会想到特意问何灵的喜好的?不过是遇到什么小玩意儿,随手就给何灵带点回来罢了。

这会儿何灵反倒盼望着河斗师父赶紧走了,若有什么事,跟林显辉商量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呢。

“师父,咱们藏书阁里的书,你都看得差不多了的吧?祖师爷当年带来的书都在里面了吗?”

何灵脑中又想起那个解不开的祭坛之谜了。

河斗师父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祖师爷当年带来的书,大部分都重新抄录了放在藏书阁里的,这些年你也读得差不多了。若你还想读点什么书,去找宗主爷爷吧,他如此宠你,你想要读什么他都会给你的。”

一想到书,何灵突然想起这些日子里总是梦到的高髻女子,从前她说过的那些话,总是会萦绕在耳边。

“师父,你这次下山,可否为婉儿做一件事?”

“婉儿你想要什么?”

“师父”

“没事的,你说吧,了不得这一次师父在山下多待些日子,你想要什么,师父一定给你买来。”

“师父,当年当年你跟清云师祖在周家救下婉儿”

“婉儿,这件事为师早已说过多少次,这是老天安排你我师徒一场。或者说,是老天爷将你这么可爱的孩子送到了师父跟前。”

“不是,师父,婉儿的意思是从十年前婉儿离开周家,来到剑冢。多得师父、师祖和宗主爷爷,各位师叔伯、师兄弟的照料,原本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这几日,婉儿总是做些陈年旧梦”

“婉儿,你可是你可是想爹娘了?”

“师父,婉儿对不起你老人家。你对婉儿这般好,婉儿忍是会想起爹爹和娘亲”

“傻孩子,那是你的爹娘啊,就算师父对你再好,又怎么能比得过你爹娘呢。”摸了摸何灵的头,“傻孩子,你纵然不说,师父也是知道的。只是,难为你了,好孩子。”

“师父,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幼时娘亲曾教我的歌谣,越想越是思念爹娘”

河斗师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婉儿,你若实在想念爹娘,不如等师父回来,咱们在后山给你爹娘立个冢吧。这许多年了,也只能是给你个念想了。”

“师父,你若是你若是能去一趟周家旧址,能不能帮婉儿做一件事?”

河斗师父沉默了。

这十年来,神隐门屠了多少门派,只怕难以计数。除了周家、林家,这剑冢中大多数后辈弟子皆是因神隐门家破人亡才来到此地的。

原本去一趟周家旧址不难,只是,时隔十年不知道是个什么景象了。

“师父”

何灵知道自己这请求让河斗师父十分为难,但是刚才那一下的念头却让何灵心中有条挥之不去的线索。

河斗师父点点头,“若是婉儿想要的,为师想尽办法也会为婉儿取来。只是不知道十年时光,周家旧址是否还”

何灵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十年了,就算真的有,谁知道还在不在周家旧址啊。

只怕那里早已经是断垣残壁了吧。

“师父,婉儿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师父若是有空能去周家旧址一趟,可否帮婉儿去明理堂里看看。娘亲当年曾经教了我许多歌谣,那时候婉儿任性夜间总是不肯老老实实安睡,都是娘亲唱了歌谣才能将婉儿哄睡的。明理堂里有一壁书架,书架上有一本是娘亲从前爱唱给婉儿听的歌谣集子。师父若是师父若是能去一趟,可否帮婉儿看看那本歌谣集子还在不在?”

河斗师父微微叹了一口气,“婉儿,师父可以帮你走这一趟,只是十年时光了若是寻不着这歌谣集子,婉儿可否告诉师父,是哪些歌谣,师父一定找人帮你重新写一本歌谣。”

何灵摇摇头,“师父,这不过是婉儿一时私心的念想,若是能寻得着,便给婉儿一份慰藉。若是寻不着,那便是天意了吧。爹爹娘亲那也是天意了”

河斗师父揉了揉何灵的头,又叹了一口气,走了。

何灵一看河斗师父出了门,三步两步一溜烟地跑到林贤辉的居所,“小师弟!”

林贤辉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灵。

何灵一看他这表情,“你笑什么?”

林贤辉指了指何灵:河斗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何灵不回答他的问题,“小师弟,师父说他要下山,这一次时间很长,咱们现在有时间去探那里的秘密了。”

林贤辉招招手让何灵站到他的面前: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干嘛?师父说什么都不要紧的,咱们现在就是考虑一下怎么去把那里的秘密解开。师父说了,当年祖师爷带来的书籍,大部分都抄录了存放在藏书阁的,不过还有一部分在宗主爷爷那里。若想要看的话,我可以去找宗主爷爷求了来。小师弟,你说祖师爷爷的藏书里有没有能解开谜题的书籍啊?”

林贤辉点了点何灵的鼻子:不回答,那我可要猜师父跟你说些什么了哦。

“你猜嘛,反正这也不重要的。”

林贤辉摇摇头:傻瓜,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为什么不想想,河斗师父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给你说这些事?

“你知道河斗师父跟我说了什么?”

林贤辉点点头:师父是不是想你留在剑冢?一辈子留在剑冢?

何灵大为惊讶,“小师弟,你怎么知道的?你偷听我和师父说话了?”

林贤辉笑了:傻瓜啊,你每日里只知道练剑练功,你怎么不关心一下现在江湖上出了什么事呢?明年我就要做出师任务了,若我完成出师任务下了山,你说师父肯不肯让你跟我走?

何灵奇道,“师父早就说过了,我不算剑冢的入室弟子,什么时候想走,自然可以走的。我又不用做出师任务,若是你完成了出师任务,我一定是跟你走的。”

林贤辉一脸宠溺地看着何灵: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河斗师父这样一辈子老天真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将你强留在剑冢呢?师父、师祖他们确实是很疼爱你,可剑冢弟子从没有娶妻的规矩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会破例呢?

“对啊,小师弟,这是为什么啊?”

林贤辉盯着何灵的眼睛:小师妹,若跟随我闯荡必是江湖凶险无比九死一生,你可还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何灵点头,“当然跟你走啊,江湖自然是凶险的,咱们当时家破人亡之时原本就已经九死一生了。我们从来都是同进同退,哪里会有因为凶险便让你独自前往的道理?”

林贤辉眼中全是笑意:傻丫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傻。师父、师祖他们也知道你会这么傻,所以师父才会担心啊,师父他可真是疼爱你。

“小师弟,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都知道什么了,还瞒着我?”

林贤辉正色:当年神隐门势力鼎盛时期,将多少江湖门派屠杀殆尽。可是,杀人越货终究是不得人心之事。就算江湖人士忌惮它神隐门势大,就算它神隐门有朝廷背景,人心向背总是不会变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湖上开始隐隐有一股联合势力崛起,似乎是为了对抗神隐门。当然,这股联合力量势力暂时不强,不敢与神隐门正面对抗,但是也让江湖人士看到了希望。

何灵点头,“这是好事啊。神隐门倒行逆施,不可能长长久久将江湖人士踩在脚下的,一定会有有识之士起来反抗的。咱们该与这股联合力量取得联系才对呢,一两个人独自闯荡江湖才是真的危险,能有同伴,那才是好事啊。这有什么凶险的,为什么师父担心我呢?”

林贤辉轻轻叹气:原本这件事确实是件好事,但是这件好事的牵头事因可未必好啊,至少对你未必好。你可知道这股对抗力量是以什么为凭证?

“歃血为盟?桃园结义?”

原本林贤辉一本正经地说着江湖新鲜事,被何灵无厘头的一句话给逗笑了:p嘞,小丫头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这可是跟神隐门对抗,跟朝廷对抗,这是随时掉脑袋的事。

何灵不以为然,“若没有这股联合力量,咱们这些被救下的遗孤又拿什么与神隐门对抗呢?难道咱们独自前往江湖就不是随时掉脑袋的事了吗?多几个人,说不定成功的几率还大一些呢。”

林贤辉一听何灵居然这么豁达,笑着摇头:你这傻丫头,真是白白浪费师父们的一番好意啊。你当师父为什么担心你?因为这股对抗力量是以“招魂令”之名召集江湖人士,誓死对抗神隐门。知道什么叫“招魂令”吗?

何灵想了想,“自杀式袭击?”

林贤辉愣了愣:这个可能最后真有可能是自杀式袭击呢。“招魂令”的意思,原本是已经死掉的人,重新复活了。可是,他们的“招魂令”并不是针对已经死掉的人。

“那他们招什么的魂?死士?”

林贤辉摇摇头:师父他们护着你是对的。招魂令召集的确实是某种程度上的死士,不过这死士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当的,而是当年神隐门屠杀之下得以偷生的遗孤们。

“我们这样的人?”

对,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当年神隐门屠杀之下的遗孤呢?谁告诉他们的?除了我们,江湖上还有多少逃脱的人?”

所以,这才是这件事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之处。当年神隐门屠杀各大门派,可从没想过留下活口吧?可是,咱们偏偏都活了下来。虽然咱们都活了下来,可是江湖上从没有咱们的消息的。那这“招魂令”又从何而来?到底是谁成立的这“招魂令”?而且

“而且什么?”

最令人担心的是,据说这“招魂令”主,他手中有一份当年各大门派遗孤的名单。

“这怎么可能?若是招魂令主手中有这样一份遗孤名单,那神隐门又怎会不知道当年有漏网之鱼?这么多年了,难道他们不担心这许多漏网之鱼会联合起来?为什么他们不根据这份名单赶尽杀绝?他们能一路灭了这许多门派,难道还会嫌麻烦或者怕了剩下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对,这也是师父他们最担心的地方,若是真的有这份名单,只怕你我,都不得善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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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9

何灵一听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既然他们手上有这份遗孤名单,我出不出江湖又有什么区别呢?若是神隐门要上门杀漏,我留在剑冢反而会给剑冢惹下麻烦呢。若我在江湖行走,不过是我一人身死了事,若我留在剑冢,那就是整个剑冢都要因我而毁灭了。”

林贤辉一副了然表情:所以说啊,师父他们真是疼爱你到骨子里了。以你现在的武功和心性,若是你听从招魂令的召唤,只怕绝无活路。你留在剑冢,做了剑冢弟子的儿媳妇,那就是说你的生死,剑冢护到底了。

说到这里,林贤辉轻轻笑了:从师父见你第一天,他就特别宠爱你。你还记得吗,从前咱们上剑冢,师父一路抱着你呢,我可是自己走上来的。剑冢从不收女徒,可是你在剑冢一留十年,门中后来的小师弟们谁不叫你一声小师姐?你虽然不是剑冢入室弟子,可是藏书阁你随意进出,便是宗主跟前,你也常常没大没小。你倒不是剑冢弟子,若你是剑冢弟子,说不定还好教训你一下呢。这么多年,师父可曾罚过你一次?

便是今日你长剑被挑落在地,师父可责罚你了?依着咱们剑冢的规矩,玄公剑法练成后,长剑落地那就是逐出师门了。景岳小师弟一向弱于你,偏偏你还被他挑落长剑,师父可曾说你一句重话?反倒是担心以你现在的功力行走江湖必死无疑,还在师弟当中任你挑选夫婿呢。

何灵点头,“师父确实对我极好的。”

说完这句大为尴尬,“你怎么知道师父让我挑选夫婿的?”

傻丫头啊,平时看着你人挺机灵,学东西也是举一反三的,怎么到了这些事上,你就这么榆木脑袋呢?

何灵脸红红地摇头,“不管师父怎么说,我不能留在剑冢,我不能将祸水引到剑冢来。小师弟,你快快练好武功,早些完成出师任务吧。咱们就算不听从招魂令的召唤,也得小心将这事引离剑冢才好。总不至于剑冢救下了咱俩,咱俩得了这十来年的恩情,还让剑冢因此灭门吧?”

“小师弟,你先别管我的事了。对了,咱们几乎同进同出,为何你会知道这些事我却不知?还有啊,那祭坛之谜到底该如何解开?那里面到底是不是神兵‘四方’?祖师爷爷当年带来的那些书籍,有没有可以帮助解开这祭坛之谜的?要不要我去找宗主爷爷讨了所有的书来翻阅一遍?”

林贤辉摇头:你一下问我这许多问题,我哪里知道该回答哪一个?捡最重要的说吧,那祭坛之谜,只怕跟祖师爷爷的书籍无关的。你也不用去求宗主讨要书籍,无缘无故讨要祖师爷的秘书,反而有可能引起宗主的怀疑呢。据我推测,那祭坛定是与神兵“四方”有关的,至于如何开启,一时半会儿我还想不明白。祖师爷当年将门派定于此,也没有寻到“四方”的踪迹,只是听了这样一个传说而已。那可想而知,祖师爷爷那些书籍都是没用的。

林贤辉这样一解释,何灵也觉得有些道理,“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对了,小师弟,那招魂令到底是如何召唤魂灵的?”

林贤辉敷衍何灵: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我也没被召唤,我哪里会知道呢?对了,你昨夜没休息好,今日又被景岳小师弟挑落长剑,赶紧回去睡一会儿。你放心,你的婚事现在只是师父他们知道,齐善、景岳小师弟尚且不知的。你先回去睡一会儿,今夜咱们再去一次。依我的想法,咱们趁着师父下山这段时间,一定要将祭坛的秘密解开。不管里面是不是“四方”,咱们都得将它打开了。

说完,推了一把何灵:你快去休息,我也要休息一下,夜里我会来找你。

何灵心中无数疑问,知道林贤辉是梦主一定会有些开挂的地方,自己已经跟他同进同出了,

可他到底哪儿知道的这许多消息?

那地下城他到底如何发现的?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招魂令主又是怎么回事?

林贤辉是梦主,那神兵“四方”一定会到他的手上,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解不开祭坛之谜呢?

这次师父下山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啊,自己的武功到底差到什么程度呢?明明该学的都已经学了,林贤辉也从不藏私,尽心尽力地辅导自己了,为什么大家还觉得自己武功差呢?

林贤辉是这个梦的梦主,自己还是被迷途主人选中的天选之人呢?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点开挂的迹象呢?

到底错过了什么消息呢?师父能不能在周家旧址把那本歌谣集子找到呢?

当年神隐门只夺走了霜雪剑,始终没找到周家剑谱,剑谱到底去了哪儿呢?

何灵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始终想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是林贤辉会开挂还是自己会开挂。毕竟那高髻女子总是给自己托梦,自己与他们原本没有感情的,可是脑中却渐渐植入了许多让何灵心软又感动的画面。

包括明理堂书架,以及那本歌谣集子,何灵原本不该知道的细节,都在梦中一一植入她的脑中。

这个梦一定是虚拟的,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些细节和情感呢?

睡到半夜,不出意外地何灵又梦到了高髻女子,这一次她果然给了何灵明示,“婉儿,我的孩子,找到周家剑谱。你练剑冢的剑法,绵柔细腻,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只要你能找到周家剑谱,一定能弥补你的不足。”

“娘亲,当日神隐门未能找到周家剑谱,如今我身在剑冢,如何才能找到周家剑谱?就算现在找到剑谱,我还来得及练这周家剑法吗?”

“婉儿,你记住,你是周家和陈家的血脉。陈家的梅花剑法虽不及周家精妙,娘亲倒是可以口授你技巧。只是那周家剑法,须得你找到剑谱才能习得。你放心,你是周家的孩儿,这套剑法定能认主。婉儿,你记住了,找到周家剑谱。”

“娘亲,娘亲,你先不要走啊”

何灵“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窗外投来的月光下,林贤辉挺直身子盘腿坐在何灵脚边的地上,也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能随便进女子闺房?”何灵压低嗓子没好气地说话。

林贤辉一动不动地看着何灵,何灵叹了口气,“小师弟,我又梦到我娘亲了。”

也不计较林贤辉居然跳窗进了自己房间,“你转过身去,我换件衣裳咱们就走。”

林贤辉还是不动,不过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何灵。

何灵气了,将枕头扔过去,“好的不学,学这些登徒子行径。”

林贤辉伸手一捞,将枕头接住,终于站起身来背对着何灵。

何灵窸窸窣窣地换好了夜行衣,“走吧,小师弟,我知道那祭坛怎么开了。”

林贤辉猛地回头看何灵。

何灵点头,“我娘亲给我托梦了,我知道怎么开这祭坛了,不过这祭坛只怕还是得你来看。”

林贤辉居然一点不避讳这是何灵的闺房,“啪嗒”一声又将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小师妹,你想爹娘了?

何灵胡乱地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夜夜梦到娘亲,也不知是不是娘亲知道招魂令一事了,她在担心我吧。唉,周家遭难时,我还年幼,那时候不知道娘亲对我有多不舍了。”

推了一把林贤辉,“小师弟,咱们走吧,早去早回。”

林贤辉不动,伸手在何灵的脸上摸了一把:不着急,我等了这许多日子,也不急于这一两日的。

何灵笑道,“好不容易我有了一点线索,你竟然不想知道那祭坛后面的秘密吗?”

林贤辉摇头:那祭坛后面,定是神兵“四方”。说实话,我早一日拿到或者晚一日拿到本没有什么区别,剑冢的规矩是十八才可做出师任务,我今年才十七。拿了神兵,师父也不会让我下剑冢的。况且

林贤辉跳过这一段没说,反而微笑着询问何灵:小师妹,你娘亲你想你娘亲了?

何灵点头,“想啊,我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我娘亲了。以前总是不知父母对儿女的心思,如今渐渐地懂了,唉,又有什么用”

林贤辉抱了抱何灵,何灵也没反抗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儿,“小师弟,我娘亲给我托梦也是有好处的呢,第一件事便是让我发现你夜间总是外出;这第二件事,就是提示我如何开启那祭坛了。”

林贤辉揉了揉何灵的头发:小师妹,我林家剑法与你周家剑法不相伯仲,若是

何灵摇头,“小师弟,当日神隐门灭我周家之时,倾尽全力都未能找到我周家剑谱。那时我年幼,被爹娘藏匿于地窖中躲过一劫,除了身上那身衣裳,再无其他物事。只怕我周家剑谱,早已失传了。”

林贤辉拉了拉何灵的衣裳:算了,等有机会再说吧,咱们走。

这一次知道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已经下山,两人胆子大了许多,一路施展轻功飘过剑冢。

从剑冢树林间飘过何灵确认了,那祭坛所在的地下城早已超出了剑冢,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入口处会还在剑冢之中。

或许这就是大家始终没找到地下城的原因吧。

林贤辉轻车熟路地带着何灵跳下古井,还笑嘻嘻地指着左边通道示意何灵:小师妹,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咱们试试左边?

何灵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又放松下来,居然不急着解开祭坛之谜了。

但是何灵着急,“小师弟,咱们先办正事。若是如我所想的一般,等你先拿了神兵四方,咱们闯荡江湖就稍微有点把握了。不过小师弟啊,若是咱们技不如人,不知道拿了这神兵会不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啊。”

林贤辉看着何灵:小师妹,不怕的。等我拿了神兵,我定会给你夺回你家传的霜雪剑的。你别怕,就算神兵在我手上,我也会低调行事。我若没有把握,自然不会让神兵现于世间的。

“怪不得你现在不着急取神兵了,咱们现在拿了神兵行走江湖,确实目标太大了,护不住。”

那你要不要走走左边通道试试?

何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就算咱们现在不拿神兵,也得先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若我的猜测错误,咱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的。”

林贤辉点头:也对,那咱们走吧。今天你要不要试试机关?

何灵知道自己一定不会离了林贤辉左右,更知道这多半是个武侠梦,学了这些机关之术也没特别的助益,不如直奔主题吧。

“小师弟,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咱们就该直奔主题,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若是对了,咱们再想想怎么应对招魂令之事,哪里有这许多时间让我慢慢学习研究这些机关啊?只要你会了,我会不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贤辉得了这句话,倒是高兴的,点点头拉着何灵一路快速通过机关,又一次站在了祭坛之前。

何灵回想起梦中高髻女子的话,“小师弟,这神兵‘四方’原本只是灵山的一个传说,这百年以来从未有人真正得见其真面目。别说是神兵的真面目了,就是这地下城也无人知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端倪,能够找到这地下城的,但是你既然有缘能找到这地下城,说不定这神兵就是该你的。”

林贤辉点头:我知道这神兵是该我得的,只是,到底该如何拿到它呢?

“神兵认主。”这是何灵从梦中得到的提示。

“小师弟,你想想啊,这地下城百年以来都无人得知,偏偏你就能找到了。前面这许多关卡都能让你一关一关有惊无险地走过来,安知不是命中注定为你准备的呢?咱们已经把这祭坛上下寻了个遍,哪里能找到任何线索?我猜测啊,这是为尚未出现的主人守卫神兵呢。就算有人挖坟掘墓无意中找到这地下城,也未必能通过前面的关卡;就算他们当中有精于机关之术的人,能够走通所有关卡到达祭坛,也决计想不到如何开启这祭坛。”

林贤辉点头:所以若我能打开这祭坛,就说明神兵的主人定是我了。

“是的。可是这神兵并不知道主人何时会寻上门来,也不知道寻上门的人是不是主人,所以才一直都是关闭状态。”

林贤辉又点头:那依你之见,如何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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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0

何灵以不容置疑的表情笃定地说,“滴血认主!”

可以看得出林贤辉将信将疑:你确定?

你是梦主,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寻到这地下城、如何避开这重重机关的,但是既然你都能找到这里,既然你都能将传说变为现实,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何灵不再多说,从腰间一摸,“唰”地一下拔出一把匕首,“小师弟,来吧。”

林贤辉瞪大双眼看着何灵:你确定就这么简单?

何灵点头,“小师弟,相信我,就这么简单。咱们都相信这把‘四方’一定是你的,不然这么多人数百年都没能找到这灵山的地下城,怎么你半年时间就能找到?这地下城中机关重重,你都能一一化解。你想一想,除了是你,还能是谁?”

说完硬将匕首塞到林贤辉手里,“动手吧。”

林贤辉手握匕首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这么简单?太开玩笑了吧?

何灵耸耸肩,“其实我也不想开玩笑的,这种方法开启祭坛确实有点儿戏了。不过,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再把这这斗室再细细摸一遍,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林贤辉一想这半年来自己何止将这斗室摸了上百遍,哪里有什么可供破解的机关呢?

若说这祭坛之下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林贤辉肯定是不信的,若它不是为了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绝不至于前面要设置这么多关卡。

林贤辉皱着眉头,虽然很不相信这么儿戏的方法,但是何灵笃定的眼神倒是给了他信心:好吧,姑且试一试吧。

顺手一划拉,左手中指、无名指指腹冒出鲜血。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祭坛:你觉得怎么弄?

何灵一看有血了,好办,捏着林贤辉的手指按倒在祭坛上,以血画押按手印!

按完血手指,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注视着对方,又东张西望地看着祭坛,再看看地上,试图找到一点机关开启的蛛丝马迹。

等了好一会儿,毫无动静。

林贤辉皱眉头:你确定用这个方法?

祭坛上两个小小的血指印,满是尘土的祭坛上两个新鲜血指印很是显眼。

何灵看了看林贤辉,又看了看血指印,也有些纳闷了,“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

何灵叹了口气,“大概是血量太少了吧?你看看这祭坛上这么脏,你的血根本渗透不进去啊。再来一点,多一点,润一润祭坛应该是可以的。”

林贤辉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满脸狐疑:你确定?

想起今日总是梦到的高髻女子所说的话,何灵更加笃定,“小师弟,你要相信我,这地下城百年无人得知,这里面的机关说不定都有些老朽了。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的,一点点血就想让它重新启动,是不是太吝啬了一些?最起码也得让祭坛润湿了嘛,不然它怎么知道是你来了?”

林贤辉皱着眉头又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再信你一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灵拉过林贤辉的手,“哪里怪了,你想要神兵,总得让它相信是主人来了啊。就那么一抹血,又不是签卖身契按手印。大方一点,让它一次感应到你。既然是祭坛,肯定要多一些血啊。来吧,我来帮你。”

拉着林贤辉的手就开始往外按血,一边按一边嘀咕,“小师弟,咱们习武之人哪里会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体的,回头多吃两个鸡蛋就补回来了的。”

林贤辉被何灵按挤得龇牙咧嘴:小师妹,我自己来,哪儿有你这样用尽的,本来不疼的,你按着我特别疼啊。

反正他不会发出声音,何灵硬是拽着他的手,将鲜血挤满了整个手掌,“来,这次再试试!”

“啪”一下,将林贤辉的手掌拍在祭坛上。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何灵盯着祭坛看,还是毫无反应啊。

何灵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还是没反应?看来血手印也不行啊,还是血太少了点吧。”

林贤辉脸都绿了,使劲拽过自己的手:小师妹,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就说哪里会有这么儿戏的方法,若是用血就可以开启祭坛,这里早就被人用血试得养出包浆了。

何灵偏着头想了想梦中高髻女子的话,“小师弟,你不要怀疑我啊,真的就是这个方法。你能找到这里,必定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不然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怎么就你能找到呢?你既然能感应到地下城,一定是神兵给你的讯息。祭坛祭坛嘛,肯定得有点诚意才能叫祭祀啊。心诚则灵,肯定是你怀疑这个方法了。”

一边说一边拖着林贤辉的手不放,非要再弄点鲜血润湿祭坛。

林贤辉不干了:小师妹,别胡闹了,肯定不是这个法子,哪里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神兵啊。若是要将这祭坛润湿了才能开启,只怕我见到神兵之时也只有半条命了。你也不看看这祭坛如此宽厚高大,我得放多少血才能将它润透啊?不行不行,肯定不是这个方法。

何灵夺了半天,终究没能将林贤辉的手再夺过来,十分遗憾地叹气,“小师弟啊,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你想想啊,这是神兵‘四方’啊,多少人听说过没见过的,你怎么就舍不得这一点点血呢?真是划算的,放一点血就能得神兵,你别怀疑我啊。”

林贤辉护住自己的双手,警惕地瞪着何灵:我若是放了半身的血那可真是信了你的邪了,它是神兵,又不是吸血僵尸,要那么多血干什么?能开便是能开,不能开便是不能开,你这是趁开启祭坛的机会报复我吧?小丫头坏坏的。

何灵劝了半天仍是劝不动林贤辉,惋惜地说,“那咱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顺着地面一路敲击了两圈,何灵又摸了摸祭坛的材质,还是瞪着林贤辉劝解,“小师弟,咱们都知道这下面一定有机关,你听听声音都不对的。只是,这机关到底如何开启呢?不如,咱们俩合力将这祭坛击碎了,看看能不能打开下面的机关?”

林贤辉不想搭理何灵:尽出馊主意,若是强行击碎这祭坛,引发其他机关震塌了这地下城,别说是神兵“四方”了,只怕咱俩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两人又将这斗室摸了两遍,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开启祭坛机关,只好怏怏不乐地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半月,何灵二人夜夜都到地下城探寻,但是始终无法参透祭坛的秘密。两个人从信心满满到垂头丧气,从满斗室乱摸到坐到祭坛前祈祷,最后渐渐失去了踏入地下城的信心。

夜里不到地下城折腾了,林贤辉白天就折腾何灵,不仅折腾何灵,还顺便折腾剑冢中其他师弟们。

名为切磋剑法,实际上是将无法破解祭坛秘密的郁闷之情发泄出来。

虽然各位师弟一向都知道贤辉师兄剑术、内力了得,但平日里总不见他全力施展。这些日子他全力折腾何灵,何灵也全力还击,众师弟才发现,大师兄小师姐果然平时有所隐藏,实力实属惊人。

日子在郁闷和期待中不紧不慢地过了两月,林贤辉再没去过地下城,想来是一支参不透祭坛的秘密,不想再去遭受打击了。

不过何灵却渐渐发现林贤辉依然会有消失的日子,只不过他从不透露消失的日子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何灵跟踪过数次都被林贤辉发现了,他虽不会严厉地批评何灵,但还是明确表示不喜欢何灵总是跟踪他。

何灵在无聊的习武和练功中终于等到了河斗师父回来。

河斗师父从前也时不时出去执行任务,每次时间也是有长有短。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两三个月,但每次回来都是神采奕奕,还总记得给何灵带些小玩意儿。

这一次河斗师父看起来很紧张很严肃,何灵推测招魂令一事到底让师父着急上火了。

回禀完宗主后,河斗师父皱着眉头来找何灵了。

平日里最喜欢看何灵胡闹的河斗师父这次很反常地皱着眉头,这让何灵有些担忧了,“师父,可是这次出行不顺利?”

何灵能看得出河斗师父勉强挤出微笑在安慰自己,“小丫头,师父出行怎么会不顺利呢,肯定是顺利的。只是这日子稍微长了些,有些想念咱们剑冢的人和物了,尤其想念婉儿你。”

何灵知道河斗师父藏不住事的,皱着的眉头一定事出有因,斟酌着要不要告诉河斗师父自己已经知道了招魂令一事。

河斗师父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物件,“婉儿,当日师父下山之前,你曾说希望师父去周家旧址一趟,帮你去明理堂书架上找一本歌谣集子。师父去了,只是这已是十年周家旧址十分破旧,师父寻了好些日子,也不知婉儿想要的是不是这本集子?”

河斗师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全不提背后凝聚了多少辛劳。

何灵没想到河斗师父真的特意去了周家旧址,特意在旧址中寻了好些日子,怪不得归期比原本定下的晚了这么许多。

何灵愣了,“师父”

河斗师父笑着说,“这一次没时间给婉儿去寻些好玩的东西了,不过,师父费尽心思才将这本集子翻捡出来,也抵得过那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了。婉儿,你开口说过的,师父一定会给你寻来的。”

将集子递给何灵。

何灵接过集子,拿到手里十分沉重,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师父”

河斗师父催促道,“婉儿,你看看可是这本集子?虽然时隔十年,周家旧址已然破败不堪,值钱的物件都被搬抬一空,倒是这些书籍,到底不值几个银钱,反倒是留了下来。婉儿,因你说是你娘亲当年常常唱给你听的歌谣,师父特意翻捡过了,只找到这一本歌谣集子。只是,时间长了,有些破损了的。原本师父想着给你在集市上比照着买一本新的,但师父又想到,也许你想要的不仅仅是集子里的歌谣,更是当年你娘亲给你唱这些歌谣的记忆呢。虽有些破损,但这到底是从你周家旧址中寻来的旧物,反倒比重新买的更有意义一些。”

何灵手捧着歌谣集子,“师父,婉儿这么一说,你就特特地跑了这一趟,让师父辛苦了,唉婉儿多谢师父。”

河斗师父摇头笑道,“傻孩子,反正我都已经下山了,不过是去跑一趟的事,哪里会有什么辛苦的。若是能让婉儿高兴的事,师父总是愿意去做的。你快看看,师父寻得对不对?若是不对,下次下山师父再给你细细寻一遍。”

河斗师父对自己真是溺爱得毫无原则了,何灵心中暗叹一声,师父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若是若是他知道自己必定会随招魂令而去,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啊?

算了,他既然不想告诉自己招魂令之事,还是不要追问他了。

至于将来林贤辉完成出师任务闯荡江湖之时大不了就跟师父说,自己钟情的是林贤辉好了。

反正跟林贤辉从小一同长大,若要论感情,说与他更亲厚也很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师父舍不舍得让自己离开了,若是自己执意离开,终究还是会让他伤心的啊。

何灵一层层展开手帕,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本十分破旧的书籍。书皮早已破得只剩小半边,每一页书页都黄旧破损,轻轻一翻,里面的歌谣都不见完整的了,俱是缺少小半的残篇。

捧着这本书,何灵心中突突乱跳起来,脑中响起高髻女子曾经说过的话,婉儿,记住娘亲曾经教你唱过的那首歌

应该就是这本书了。

何灵挤出一丝微笑,“师父,谢谢你,这就是这就是幼时娘亲总唱与我听的那本集子。看到这本集子,婉儿心中十分欢喜的。”

河斗师父点点头,“婉儿,师父知道,就是师父、师祖、剑冢上下对你再好,到底不是你的爹娘,你思念他们也是自然。婉儿,有些话师父须得告诉你,如今你也大了,你应该知道当年你爹娘将你藏匿起来是何用意。师父不过养育你这十年,便是万分不舍你去那江湖上闯荡,婉儿,师父下山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啊。你想要什么,师父定会给你寻来,只是师父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你就留在剑冢好不好?”

何灵望着河斗师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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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1

从河斗师父回来谈过那一次后,何灵与他便相互避让着。

何灵是不愿意开口伤了师父的心,河斗师父对她如此宠爱,又为她考虑良多,甚至不惜将整个剑冢的安危抛之脑后也要护住何灵,她实在不想违逆了师父。

可是何灵也知道,自己必定是要随林贤辉一同离开剑冢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若是林贤辉找到神兵“四方”,也许出师任务就会提前。

就算找不到“四方”,也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师父还是要伤心的啊。

至于河斗师父避开何灵,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何灵猜测既然林贤辉都能知晓招魂令一事,只怕现在召集遗孤已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师父这趟下山,也不知道又听说了些什么,而且多半还是跟何灵有关的消息。他劝不住何灵,又不忍心将实情告诉何灵,所以才私底下想办法去了。

更奇怪的是,林贤辉也开始避着何灵。地下城中祭坛的秘密始终解不开,他已经几乎不去地下城了,那林贤辉还能去哪儿呢?

说起来,大家都是在剑冢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林贤辉到底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这许多消息的?

何灵一时想不出师父和林贤辉都在忙些什么,但是却也敏锐地感觉到剑冢有什么事要发生了,难道是跟自己有关的?

对于自己在梦境中的运气,何灵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这次侥幸能够出现在梦主身边,但是似乎梦主也是个倒霉蛋啊。

林贤辉不搭理何灵,河斗师父顾不上何灵,其他师叔伯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剩下的这群师弟们趁机偷懒,齐善、景岳等小师弟则天天围着何灵团团转。

景岳自从那日挑落了何灵的长剑,一直都对她心存愧疚,好不容易事情淡了下来,他才趁着这机会又在何灵跟前重新献起殷勤来。

这几日看何灵总是皱着眉头,景岳自告奋勇地去给何灵打探消息去了。

齐善自然不会落于景岳之后了,两人为了解开何灵的疑惑,也不知道会如何去行贿师弟、蹲师父墙角了。

这一日,何灵练完内功正拿着那个残破的歌谣集子翻阅,景岳鬼鬼祟祟地闯进了何灵的房间。

何灵曾说过自己是剑冢唯一一个女儿家,自己的房间除了师父、师祖、宗主,若不得自己允许谁也不得踏入。

这些年来,他们倒也记得这一点,除了林贤辉偶尔偷偷跳窗进来,谁也不敢这么径直闯进来的。

景岳历来对何灵又怕又爱,对他来说,何灵的话比师父的话还管用,哪里有这样直接闯进来的时候。

当然何灵的话管用,也是因为剑冢的师父们都不太有师父的架子,性子都比较淡泊。

何灵将手中的集子一横,柳眉一挑,“景岳师弟,你可是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景岳一步蹿到何灵身边,先是左右了看,贼眉鼠眼地附耳道,“小师姐,你先别生气,我发现师父他们的秘密了。”

师父他们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何灵顾不得跟景岳计较,“小师弟,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景岳抓了抓头,又看了看外面,“小师姐,只怕只怕剑冢要出事了。”

何灵沉住气,“景岳师弟,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景岳看着何灵认真的样子,有些结巴了,“小师姐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我听到我听到我师父近日总是愁眉不展,刚才我听到我师父在自言自语呢。”

何灵追问,“他说些什么?”

“师父说,只怕剑冢要出大事了。”

“然后呢?”

“师父没说出什么大事!”

景岳如此老实,何灵有些噎着了,“就这些啊?”

景岳一看何灵失望的表情,“当然不是,还有别的,只是我把这些日子师父、师叔伯们的情况都观察了一遍,他们都是这样反常的。而且啊”

“你说,还有什么?”

“小师姐,我听师父说过,近来灵山多了许多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

“小师姐,你也知道咱们剑冢在江湖一向都是低调行事,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当然了,不是说咱们剑冢武功不高,或者江湖地位不高,实在是咱们宗主行事历来不求名声。若不是特意打听,只怕很多后起的门派都不会知道咱们剑冢之名的。”

“哎呀,你就直接说最关键的。”

“小师姐,虽然这些年咱们从来不曾下过山,但是当年咱们上山的时候可是知道的,灵山除了山脚下有些人家外,可是越走越偏僻的,更不要说咱们剑冢隐藏得如此之深了。这灵山虽然号称灵山,但却不是什么适合居住的地方,平时除了山脚下,哪里会有多少人上山呢?所以啊,这些奇怪的人一出现,便叫师父他们看出了异处来。”

“什么奇怪的人?”

“小师姐,咱们灵山脚下的农户也是几十年的人家了,大大小小咱们都是知道一些的。近些日子,灵山上来了好些登山的游客啊、砍柴的樵夫啊、打猎的猎人啊,还有更离谱的呢,还有到灵山来建房屋的,这是准备在灵山住下了?”

“是很奇怪了,就算是要来游山什么的,也断不会这么这么多人一起来,也该是偶尔来这么一两个的。”

“对啊,初时师父都不曾注意到,毕竟若是无事,咱们剑冢的人都不喜欢下山的。头先师父下山之时便发现几个人在灵山出没,那是人少,师父也没当回事。可这次河斗师伯回来,才发现事情大大的不妙了。这灵山上怎么会有这许多人?”

“只怕这些人不是慕灵山之名而来,他们是在寻些什么吧?”

“小师姐,你可知道他们在寻什么?”

“寻什么?”

“小师姐,我跟你说啊,这话可不是我听师父说的,据说啊,江湖上出了个什么奇怪的组织,叫什么还魂令?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何灵没忍住,“招魂令。”

“对对对,小师姐你也听说了?肯定是齐善师兄跟你说的,应该是招魂令。据说啊,这招魂令吧,是要寻找这些年神隐门屠杀之后留下的遗孤。小师姐,你说早些年神隐门灭了武林中多少门派,杀了多少武林人士?当然了,承剑冢清云师祖的恩情,咱们都是被他老人家救回来的。”

何灵打断他,“景岳,你抓重点说。”

“小师姐,我的意思是,我听来的啊,不是师父说的,不过也许是真的呢,这招魂令啊,就算要召集像我们这样的孤儿。你说,咱们灵山无怨无敌怎么会来这许多的外人?别的时候不来,偏偏就是这招魂令出现在江湖上了,这些人就来了?我就想啊,肯定是招魂令来找咱们了。不过呢,他们只知道剑冢在灵山,肯定不知道剑冢到底在哪里,所以才会在灵山上到底转悠呢。”

“景岳,你想跟他们走啊?”

“走什么?一听他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事,咱们都没死呢,给谁招魂呢?况且了,招了咱们的魂去做什么?一听就不吉利啊,定是让咱们去做些舍生忘死的事。舍生忘死自然是令人钦佩的,但是,小师姐啊,你想想啊,咱们的爹娘那可是用命才将咱们救下的。若不是机缘巧合让清云师祖救回了剑冢,那可真是要给咱们招魂了。”

“那师父们怎么打算的?”

“别的师叔伯我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去打听呢。我师父嘛,他现在应该很是头疼的。你想想啊,咱们谁不是在剑冢待了这许多年,小师姐,你来剑冢得十多年了吧?虽然你不是剑冢的入室弟子,可是你看看整个剑冢,能横着走的,除了宗主也就是你了。你想想,河斗师伯如此宠爱你,我师父也如河斗师伯一般的宠爱我。河斗师伯舍不得你,我师父也舍不得我啊,其他的师叔伯也同样舍不得咱们师兄弟啊。”

“所以这事才让人十分为难的。这招魂令吧,若是打着找到当年枉死的江湖门派遗孤为爹娘师门报仇,你说师父们到底让我们见不见他们?若是见了,一则咱们剑冢就暴露于天下了,那咱们祖师爷爷设下的这许多机关又有什么用呢?二则,若是他们极力劝解咱们,咱们跟着他们走了,师父们得多伤心啊?可是,这毕竟又关系到各江湖门派遗孤为爹娘、为师门报仇之事,你让师父们怎么做呢?怎么做都难,两难。”

“那我师父呢?”

“河斗师伯啊,这几日又不在剑冢了。”

“我师父去哪儿了?”

“说是又下山去了吧,反正河斗师父经常下山的,可能这一次是为了下山看看灵山的情况吧。河斗师伯才回来没多久,不会再让他下山执行任务了的。”

何灵心中有些不安,“景岳师弟,你说招魂令这群人会不会强攻剑冢啊?”

景岳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说服咱们跟他们走,若是强攻剑冢,那就是与剑冢为敌了。咱们这帮人从小受着剑冢的恩惠,他们若是为了江湖道义,哪里能够恩将仇报反而难为剑冢呢?依我看,他们多半是想水滴石穿地磨宗主他们。”

何灵略微放下心来,看来得找林贤辉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

这个林贤辉也是个神出鬼没之人,剑冢一共就这些地方,也不知道他又去了何处去做些什么。

现在自己是没办法跟踪他了,只能是守株待兔了。

何灵在林贤辉的屋里一直坐到天微微亮,也没见着林贤辉的面。

虽然现在河斗师父下了山,其他师叔伯也都不太管事,但是以剑冢历来的规矩,门中弟子绝不可能彻夜不归的。

林贤辉到底去了哪儿?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何灵虽然从不怀疑林贤辉对剑冢的感情,但他是梦主,如果他开了挂,会不会给剑冢带来灾难呢?

林贤辉曾说过,招魂令主手中有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大概率记录下了当年被屠的各门各派遗孤。

如果灵山下出没的这些人就是招魂令的人,那就说明这份名单确实存在,而且当年剑冢救下许多遗孤的事已经被江湖人士获知。

招魂令主如此大张旗鼓地到灵山安营扎寨地寻人,难道不怕神隐门的人也跟着找上门来?

这到底是来寻遗孤了,还是给神隐门带路来杀遗孤了?

林贤辉从何处得知的招魂令一事?或者说,以他一人之力,是如何发现地下城的?

今夜他又去了哪里?

剑冢一共就这些地方,那些日子林贤辉曾带着何灵将剑冢东游西逛了个遍,除非是地下城,否则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他这样一夜不归的。

若真有让他一夜不归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事令他耽搁了一夜不归,那必定不是在剑冢中。

何灵心中害怕起来,林贤辉必定出过剑冢,他离开过剑冢!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剑冢的,但是以他行事的目的性,如果不在地下城,一定又去了别的地方。

剑冢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只能是剑冢之外。

那他如何能到剑冢之外呢?

剑冢进出只有一条路,正门!

可若他是从剑冢正门离开,那几乎无异于用个喇叭高声告知剑冢每个角落,我林贤辉要出剑冢一趟,大家假装没看见哈。

这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晚饭时还看到林贤辉了,那时候他心不在焉地将何灵甩给齐善和景岳师弟,然后就消失了。

何灵独自一人坐在林贤辉房中左思右想,林贤辉身上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虽然自己与他朝夕相处同进同出,但从近期来看,他大概知道自己是梦主,会给自己开金手指,而这金手指开得何灵毫无知觉。

不知道他开的金手指是什么程度的,但他如果能不走正门就离开剑冢,这将会是剑冢的一个安全隐患啊。

或许,有一条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密道?

林贤辉作为梦主,给自己开一条进出剑冢的密道似乎也说得过去。

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呢?

他现在还待在剑冢,只是因为要等到十八岁完成出师任务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如果他意识到自己是梦主,那他的武功他的武功到底还有没有别的隐藏?

何灵不怀疑林贤辉。

可是他毕竟是梦主,说不定在他潜意识中,若是出现什么极端情况,剑冢会不会也可以为他而牺牲?

若是出现这种情况,自己该怎么办?

何灵想了又想,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

忽然空气中掠过一阵微风,眼前飘过一阵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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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2

林贤辉一阵微风似地刮到何灵跟前,看到何灵坐在自己床前,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明暗之中也不避讳何灵,先将自己的夜行衣换下,又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脸上毫无异常地也坐到床边,还顺便挤了挤何灵。

何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贤辉,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他从外面飘进来的,以他这么自然而然的动作,简直让人觉得他不过去去跑场晨跑了十里罢了。

林贤辉一脸无辜地看着何灵:小师妹,你怎么了?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何灵被他这句话噎得有点胸闷了,好样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你飘进来的,你也不问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居然还觉得我奇怪了?

闭上眼睛平息一下胸闷的郁闷之气,何灵尽量语气平淡地问,“小师弟,你昨夜去了哪儿?”

林贤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能去哪儿?哪儿也没去啊,就在剑冢中走了走。

“走了一整晚?”

林贤辉笑了:小师妹,莫不是你昨夜一夜未眠就在这里等我?

“你说呢?”

林贤辉原本还是淡淡一笑,听了何灵这问话的口气,笑得十分开心:小师妹,你这语气你这表情,像是责问出去寻花问柳的夫君一般。到底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真生师兄的气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寻花问柳的夫君?你给我老实点,你昨晚到底去了哪儿?”

林贤辉正色道:真是在剑冢各处走了走。

“剑冢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走一夜的?”

那小师妹你何故在我房中候我一夜呢?我有什么事值得你在我房中守这一夜呢?

何灵没想到林贤辉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有些恼怒了,“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嘴上竟然如此伶俐?”

林贤辉色色地一笑:小师妹啊,你又怎知我嘴上伶俐呢?你若真想问我昨夜去了何处,做了何事,还不如正正经经地说说为什么到我房中来呢。

何灵忽然意识到林贤辉已经是青春期少年,这是在占自己便宜啊。

算了,看他这样,不想跟他一般计较了,“小师弟,我听景岳师弟说了,近来灵山上下多了许多看起来很奇怪的人,师叔伯们为这事都很担心的,而且也不知师父为何又下了山。你可是知道什么消息了吗?”

林贤辉看了何灵正经的样子,终于收了嬉皮笑脸调笑的表情:不错,灵山近来确实多了不少人。这些人虽然经过伪装,但毕竟灵山地势偏僻平时鲜有外人踏足,再怎么伪装也都只是他们骗骗自己聊以**罢了,好像谁看不出来似的。

“小师弟,依你之见,这些人是什么人?”

林贤辉低头想了想,摇头:我不知。

何灵一点都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好多消息师父不一定知道的,你都知道。你肯定知道的,是不是不肯告诉我?”

林贤辉看着何灵笑了:我真是不知的,难道在小师妹心中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何灵很想跟他摊牌,但考虑到他毕竟是梦主,“是啊,我总觉得你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师弟,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消息,招魂令主手上是不是真有当年漏网的遗孤名册?”

林贤辉皱眉:说实话,这招魂令主出现得有些突兀,他行事风格又有些蹊跷,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他的行为。原本我是不十分肯定有所谓的遗孤名册的,现在看灵山下的异动,只怕真有这遗孤名册了。当年神隐门屠杀了多少江湖门派,以他们行事之狠毒,原本也不会有太多漏网之鱼的。可你瞧瞧咱们剑冢,清云师祖一共带回来多少孩子?当然了,清云师祖带回来的未必都是当年神隐门血洗之后的遗孤,也有其他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但是以剑冢历来不参与江湖纷争的风格,竟然出手救下这许多孩子,原本就已经破了剑冢一向的规矩。

“就算咱们剑冢破了自己的规矩,但咱们剑冢的人也几乎不参与江湖任何比试活动啊,咱们躲在这偏僻之地养几个孤儿都不行吗?”

若是其他时候,别说养几个孤儿了,就算是天底下受了苦难的孩子都是用到剑冢来,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只要咱们剑冢养得起,这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可偏偏赶上神隐门屠杀江湖门派之事,就算咱们剑冢对外解释这些孩子不是当年的遗孤,只怕别人也不会相信的了。更何况

林贤辉看着何灵:咱们俩确实是当年血洗之后留下的遗孤啊。

何灵皱眉,“小师弟,你的意思是,至少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俩?”

林贤辉点头:当年清云师祖将其他小师弟们带上剑冢来时,也并没有介绍他们的家世、遭遇,这些年来对他们也并不如对咱们俩严格些。况且当年周家剑谱和林家剑法,都是没有寻到的。神隐门行事,都是先挑了拔尖的门派下手。就算是齐善、景岳师弟,并未听说他们家以剑法擅长。所以我推测,只怕灵山下这些人是为你我而来的。至于其他师弟,就算名册上有,也没咱们俩更值得关注的。

“小师弟,若招魂令主确实是为了我们俩而来,你说咱俩要不要跟他们走?”

林贤辉摇头:我听说招魂令一事原本还只是江湖上私底下偷传,那时候我都担心既能传到咱们剑冢来,想必神隐门也早已知晓了。既然江湖上下都已知晓,若是老谋深算一些,为了遗孤们的安全,就该暂时放弃招魂令之事。可这招魂令主行事如此高调,不仅不暂停此事,反而大张旗鼓地到灵山下寻人

“你是担心有诈?”

不管有没有诈,若招魂令主有自信能够歼灭神隐门,那他可以如此高调。不过,若他已经能够歼灭神隐门,有没有这些遗孤也并不重要了。若他没有能力歼灭神隐门,却又如此高调行事将遗孤们都暴露在江湖之上,只怕这招魂令主是个傻子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暂时都不可信了他们,更不可贸然跟他们走。

“小师弟,师父下山为了何事?”

还能为什么事?师父一向宠你,也一向以我为荣,如今灵山下现了这许多江湖人士,敌友不明,师父怎么能不担心啊。他这是去给咱们摸底去了,他想看看灵山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图,为什么到灵山上来。

“唉,师父他不愿意我出剑冢呢。不过若是情况如你所说的,咱们继续留在剑冢,只怕会给剑冢带来灾难的。若是咱们跟着灵山下的这些人走了,说不定又中了什么奸计。况且,师父也不舍得让我们走。小师弟,你说这可怎么办?”

现在无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小师弟,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神兵到底如何才能开启吧。等你拿了神兵,咱们就下剑冢吧,也不要等十八岁出师任务了,咱们赶紧离开。”

傻丫头,师父他一心想要护住你,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放你离开剑冢呢?就算我取了神兵,只怕也是我一人离开的了。你小小年纪,师父如何舍得你跟着我走?

“小师弟,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林贤辉笑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过呢,接下来你若是问些让我为难的问题,那我可不一定说实话了。

何灵没想到林贤辉会如此狡猾,先将防备姿态拉起了,叹了口气,“小师弟,我上了剑冢已经十年,至今没能出剑冢瞧一眼灵山是什么样的。从前便也罢了,如今这灵山上下全是些为你我而来的人,若是”

你在担心什么?

“若是有可能,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下灵山去看一看?”

不能,我都没出过剑冢呢,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你下灵山?若是人人都能随意出剑冢下灵山,那祖师爷设下的这些机关岂不是白费了?那咱们剑冢早叫人连锅端了,还等到现在?

何灵垂头丧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干等着看灵山下那些人寻上门来?就等着师父、师祖他们为我们出头,庇护我们?”

林贤辉摇摇头:好好练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林贤辉这样说了,但是何灵根本不相信他没出过剑冢没下过灵山,他不过是不肯告诉自己罢了。

何灵相信他最近一定会再次溜出剑冢下灵山的,只要自己够耐心,一定能找到他的秘密。

可是林贤辉真的十分狡猾。

近来剑冢师叔伯们因为灵山下来了这许多江湖人士也是十分忧心,无形中便放松了对弟子们的训导,这就让各位师弟们钻了各种空子。

何灵原本就是整个剑冢的至宝,这些小师弟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在何灵跟前献殷勤,如今师叔伯们管理不严了,更是给了他们机会。

林贤辉知道何灵怀疑自己,也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跟踪自己的,竟然私底下给各位小师弟传出话去,周小婉小师姐近来勤于练功,不分白昼夜晚需要两位小师弟陪练。

原本小师弟们不太相信在这时候何灵还能静下心来练功,但林贤辉竟然偷偷弄了一块何灵绣好的手帕作为信物,胡说八道谁若是能不惧小师姐责骂考验,能够陪伴她到最后,小师姐定将芳心暗许。

众位师弟得了这小道消息,又十分确认那块手帕的确出自何灵之手,再联想到这一段时日以来河斗师伯总是各种试探各位小师弟谁对何灵更情深义重,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在给何灵挑夫婿啊。

当然了就算河斗师伯有心要给哪位小师弟保媒,也得小师姐点头了才行的。

原本师姐都不将心事明示,看来到底是女儿家娇羞,还得找人传话来着。

任谁也没有怀疑这是林贤辉传的假消息,更没人会觉得林贤辉竟然不去追求小师姐是否异常。

反正剩下的这些师弟们,有一个算一个,铆足了劲开始骚扰何灵。

何灵很想跟踪林贤辉,但是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找到机会单独行动。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何灵准备冲到林贤辉房中看看他是否又一夜未归。可是还没出门,就能听到窗外有小师弟轻声呼喊,“小师姐,你可是醒了?今日景岳陪你一同晨跑吧。”

何灵虽然不耐烦,但也不能呵斥景岳啊,只能好声好气地找理由,比如脚痛啊、比如头晕啊,想一个人静静啊。

不找理由还好,原本只是一个景岳骚扰她;何灵一找理由,自己的房间简直就像限量发售门票的销售窗口一般,随时有好几个人候着。

原本还能偷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看看林贤辉,现在可好,走到哪儿就跟皇贵妃一般了,周围全是人。

问他们为什么总是跟着自己,一个个都露出献媚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说要陪小师姐练武。

剑冢之上,练武倒也正常,何灵再想偷懒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而且现在这群混小子跟自己过招居然真的用心了,不仅用心了,还用车轮战。

何灵十分不解,这群混小子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一群人,怎么像集体变身了似的?

其中一定有鬼。

景岳最听自己的话,过完招,何灵将景岳单独召进了自己的房间,周围师弟们的眼神让何灵十分郁闷,有羡慕的有不屑的有挑衅的。

这都是干嘛呢?

景岳平时就十分狗腿献媚,现在被何灵单独叫进了闺房,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得意?何灵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确实是得意。

何灵郁闷了,“景岳,你能不能告诉师姐,你们最近都在干什么?”

景岳憨笑着,“小师姐,我们都在陪你练武啊。陪你练武这种事可不能让谁独占了去,咱们所有人都有机会跟你练武的。”

何灵皱眉,“你们这是怎么了?平时都不这样啊。”

景岳摇头,“小师姐,其实平日里我们也想同你一起练武的,只是那时贤辉师兄总是跟你一起,他护你护得紧,总是不愿意我们跟你一起练武,那才没机会嘛。若问我们的本心,谁不想陪着小师姐啊。”

何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景岳,你给我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听到师父说什么了?还是知道什么消息了没告诉我?”

景岳说,“小师姐,这话可是你问的啊。你知道我对你一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我就说了啊。”

“说!”

“小师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咱们剑冢的众位师兄弟都知道你的心意了。难得你这次把心意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所以我们大家一致决定,公平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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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3

何灵按捺住性子终于从景岳口中得知林贤辉在背后是如何编造、传播虚假信息的了,一想到林贤辉为了不让自己跟踪他,居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何灵气得牙痒痒。

景岳看何灵的脸色十分难看,还很体贴地说,“小师姐,林师兄曾经提醒过我们的,这话可千万别告诉你,你脸皮薄会受不了的。其实我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小师姐,你也知道我的,你若是问我,我实在是开不了口说假话的。不过你放心,我们都可以假装你不知道,你就当我们都不知道好了,不用不好意思的。”

何灵不想冲景岳发火,可景岳说话真是太气人了,脸色通红地准备斥责他。

转念一想,景岳一向有些老实,哪里会知道林贤辉这人如此奸猾,算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还得算到林贤辉头上。

憋了憋气,“景岳师弟,你们这些日子表现得都极好。可是,师姐终归只有一个人,你们都如此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日日这样围着师姐,让师姐好生为难。不如这样,你们从现在开始回去好好研读诗书,一个月后我要考考你们的文才。若是谁能在文才上胜得一筹”

景岳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门,“小师姐,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的。”

居然没把门外这一群人带走

何灵耐下性子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脸上加上女儿家的娇羞和十足的诚意,让围着的一群人想不相信都难了。

那块绣花手帕虽说是小师姐亲手绣制,可现在是小师姐亲口说出的挑选法子啊。

在剑冢中,众师兄弟武功原本相差不会太远,要想挑选确实不太容易选出最出彩的那个。

当然大家有意识地忽略掉武功最好的林贤辉了。

至于说到诗书一项上,确实就高低大不同了,这样挑选的话,确实一目了然的。

不过,大家都不爱读书,要追也好追得上的,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怪不得景岳一溜烟就跑了,这小子得了消息也不与大家共享。

算了,现在既然不是从陪练武术当中挑选,那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研读诗书吧。

片刻工夫,原本围在何灵闺房外的一群人散得一个不剩。

气呼呼地冲到林贤辉的房间,毫无意外他不会在的。何灵坐在林贤辉的窗前,这一次倒想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与其跟他客气还被他玩阴招,不如干干脆脆地说清楚了,就算要跟着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这一坐,坐过了晚饭时间、坐过了打坐调息时间、坐过了晚修时间,又坐过了一夜。

何灵的脾气也坐没了,师父师叔他们都在忙什么,林贤辉又在忙什么?

为什么现在剑冢就像一盘散沙一般呢?

又到了天微微亮,又是一阵微风掠过,何灵叹着气,“小师弟,你回来了?”

这一次林贤辉没有回应何灵,连夜行衣也没有脱,“嗵”地一声倒在床上。

何灵吓了一跳,林贤辉这是怎么了?

赶紧将烛台点亮,凑到林贤辉跟前将他翻过来一看,只见林贤辉脸色发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小师弟,你怎么了?”

林贤辉明显神色萎靡不振,虽然听到了何灵的问话,却没有应答的意思。

何灵想了想,伸手准备给林贤辉换衣服。

林贤辉按住何灵的手:小师妹,别动。

虽然男女有别,可是林贤辉和何灵不同,他二人从小一同长大,对男女之防其实看得极淡。当然深层次的原因也是两个人都是现代灵魂,就算这个梦是林贤辉的,他到底还是个现代人。

“小师弟,你怎么了?”

林贤辉还是不回答何灵,一手按着右肋,硬撑起身来。从林贤辉的动作何灵立刻反应过来,“小师弟,你受伤了?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我看看,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虽然知道林贤辉必定伤得不重,但是剑冢当中谁会伤他呢?剑冢上下亲如一家,就算比试也是点到为止,哪里有受伤的机会?

不用说了,他肯定是溜出剑冢下了灵山。

这剑冢中,果然是有通往灵山的密道。只是,林贤辉是如何得知这密道的?师父、师祖、宗主他们知不知道这密道?

林贤辉挣扎着将外衣脱掉,示意何灵给他取了一件练功服来。

何灵接过夜行衣,隐约摸到润润的感觉,再一看林贤辉腰间,血迹从内渗透出来,已经将中衣腰间那一块全染红了。

何灵顾不得给他找衣服,立刻翻药箱找出金疮药、纱布等物,“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伤的?先包扎了再说。”

不顾林贤辉反对,硬将林贤辉中衣脱了下来,这一扯,将原本已经暂时凝固的伤口又牵动了,血迹又冒了出来。

林贤辉嘴里“呲呲”地抽着气。

何灵仔细一看,腰间这一剑伤得还挺深的,而且这个位置有些刁钻了,也不知对方是用了什么招数竟然能伤到这个位置。

先帮林贤辉清理了伤口,将金疮药细细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紧紧缠在林贤辉腰间。

“小师弟,你这伤口这么深,须得要禀告师父师父不在,须得禀告宗主了。我只能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只怕你这伤口还是得找师父给你好好缝了伤口才行的。”

林贤辉又冲何灵一努嘴,示意何灵给他翻了一件灰扑扑的练功服出来。

何灵看不下他单手穿衣的模样,伸手帮他将衣服穿好,“小师弟,原本我就想问你些话的。既然今日让我撞见你这样,你是自己跟我说呢,还是我去跟宗主说了,你到祖师爷面前告罪?”

林贤辉脸色虽然有些白,可是精神却没崩溃脑子也不傻,拉着何灵的手套近乎:小师妹,咱俩什么关系,你若想知道什么我还能不跟你说?

何灵看多了他这话,更知道他性子狡黠,哪里肯信,“小师弟,如今我才发现,你真是个滑头。我且问你,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林贤辉还是老话应答何灵:就在剑冢中随意走了走。

这不明显把何灵当傻子吗?

再想到他使的那阴损招,害得自己被众位师弟围追堵截的情景,何灵更气了,“小师弟,你看我的脸上是不是写着傻字?你且跟我说说,你身上这剑伤是在剑冢中何处被刺的?方才我给你上药包扎伤口已经看了,你这分明是被尺许短剑贴身伤的。伤口不过六七分长,但是剑伤透两侧,而且还是从背侧伤你的。伤口虽深,但创口却极小,说明这柄轻巧短剑是谁的贴身之物。咱们剑冢从来都使的长剑,你且说说,剑冢中谁的身上还配有这尺许短剑?”

林贤辉不回应何灵。

何灵继续说,“好,你不回答,那我继续说了。你身上这创口极为刁钻,且从入剑角度来看,此人当时与你近在咫尺,更是从你后腰处下手的。咱们剑冢中,内力轻功若是师父论第一,只怕你也不会称第二的。咱们从小一同长大,你对我从不藏私,你林家心法我也练过。江湖上只知道林家剑法与周家剑法齐名,却不知道林周两家齐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剑法,更在于内功心法。这些年你勤学苦练,虽然你从不全力展示内功,但我知道你的内力轻功只怕与师父不相上下的。”

林贤辉还是不回应何灵。

“小师弟,你莫看我整日里不学无术的样子,也许我不如你聪明机警,但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对你还不够了解吗?我的武功内力再差,只怕年轻一辈中也只有你能胜过我。莫说是你了,就是我,若有人想要从我后腰处这样刺伤我,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你了。小师弟,你的伤口,只是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的吧?”

林贤辉偏过头去,不看何灵。

何灵有些忧伤了,“小师弟,从咱俩被师父、师祖救下,一同上了这剑冢的那时起,咱们俩就是相依为命的啊。虽然我总是叫你小师弟,可我心中是将你当亲哥哥一般看待的。你对其他人都有些淡漠,可是你对我是实打实的宠着的啊。你非得要我说出这些让我伤心的话吗?”

林贤辉终于转头看向何灵,叹了口气。

何灵眼神黯淡,“她是谁?”

林贤辉看着何灵,抬手摸了摸何灵的头发,还是不肯回应何灵。

“小师弟,这剑冢中,只我一个女子。可是你身上这伤你身上这伤,不是男子所伤,男子鲜有用这种小巧短剑的。而且你自己都没发现,其实你对男子颇为防备,就算是亲如师弟们,若是比试或对练中,你从不以背示人。小师弟,你告诉我,连剑冢中一同长大的师弟们,你都不肯将后背给他们,外面使短剑的人,你又怎么会将后背给他?除了是个女子伤了你,还能是谁?”

林贤辉又将头偏向了一边。

何灵更忧伤了,“小师弟,你这些日子神出鬼没,总不见你的影踪。你说你在剑冢中,可是剑冢拢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能去了何处我竟不知道的?你肯将你的后背给我,那是因为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我们受过一样的苦难磨折。可是,你与她究竟何时相识的?为什么你肯将自己的后背给了她为什么你如此信任她?她是谁?”

林贤辉始终不回应何灵。

此刻何灵心中有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的猪被白菜骗走的感觉。

他是一个多疑防备的人,居然肯将自己的后背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或许不陌生吧。

可是,这才多久啊,他就认识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还对这女人如此信任?

当然了,现在看来,他的信任被辜负了。

或许就是他意识到自己信错了人,才会不好意思跟自己明说的吧?

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回想一下自己所说的话和林贤辉的反应,知道他不太愿意说这个话题,只好先收住情绪。

“小师弟,你莫怪我,咱们剑冢中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我拿你当哥哥一般,看到你受了伤,自然有些难过的。唉,你原本已经受了伤,你肯定更难过,咱们先不提这事了吧。”

林贤辉终于肯给何灵回应了,点了点头挤出一丝微笑:小师妹,谢谢你。

何灵一看他回应自己了,恨不得揪住他的领口追问他,她是谁,她是谁?为什么你竟然一点都不怪她?

可能,这个梦的女主出现了吧。

这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林贤辉不肯怪她,便是她将林贤辉的心伤透了,他也不会怪她的,现在只是身上刺一剑罢了。

女人的心思一起,何灵十分想问一句,她美吗?

再一想,这不是废话吗?林贤辉这样的人,连他身边的自己都生得十分娇俏可人,梦境中的女主还能差到哪儿去?

岂止是不会差,只怕是武林第一美人了,林贤辉一定会将这挂开到她的身上。

只是,他们俩又是如何起了嫌隙,那美人又如何刺了他呢?

算了,这个谜团得以后才能解开了。

“小师弟,你自己的私事,我不管。不过,关系到咱们剑冢的事,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肯不肯回答我?”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何灵几乎都要被他看得发火了。

两个人在剑冢中长大,现在剑冢被江湖人士盯上了,原本还以为这剑冢固若金汤,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哪里有个密道或者暗门竟然能通内外。

若这密道暗门只林贤辉一人得知还好,若是让外面的江湖人士知晓了,这可是剑冢灭顶之灾啊。

他还在想什么?难道那美人给他下了迷魂汤吗?

就算那美人给他下了迷魂汤,自己又不是要那美人的性命,怎么就护得这么紧?

林贤辉一看何灵的眼神,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赶紧点头回应何灵:事关剑冢我肯定是要回答你的,你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剑冢弟子啊。

何灵缓了一口气,才将心头怒火平息下去,“小师弟,你也知道咱们剑冢如今有些麻烦了,确切地说,这麻烦还是咱们俩惹下的。既然这麻烦是因咱们而起,咱们就算不能亲自去将麻烦解决了,也不能让剑冢遭受灭顶之灾吧?”

林贤辉点头:小师妹,你别担心,我既是剑冢弟子,自然不会将剑冢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何灵略感欣慰,“那就好。小师弟,从前师父、师祖、宗主爷爷都说,咱们剑冢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咱们剑冢中机关重重最是安全不过。那时候,师父他们可不知道咱们剑冢还有密道或者暗门吧?”

林贤辉郑重地点头:师父他们确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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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4

虽然已经猜到林贤辉肯定是发现了通往外界的密道,但看到林贤辉点头确认,何灵还是胆战心惊了,“小师弟,这密道这密道你可告诉了其他人?”

林贤辉赶紧摇头:没有,这密道事关咱们剑冢的生死安危,我怎么能告诉其他人?

何灵松了口气,“小师弟,别的事我不管你,包括你身上的伤,你都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告诉师父。但是这密道,我得告诉师父他们。咱们剑冢现在被多少人盯着,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让剑冢出事。”

林贤辉没回应何灵,他也在思量这件事。

何灵猜测他肯定在衡量若是这密道被师父他们知道,一定会想办法堵了这个安全漏洞的。但凡是个正常人,一想到自己家不知道哪儿居然有个别人能溜进来的后门,而且现在家门口全是敌我不明的外人,谁不担心?

不过现在看来,林贤辉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从他再不进地下城研究神兵开启方法开始,他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地到底在忙些什么?

忙点别的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回来,伤成这样还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一丝一毫。

何灵再串联了一想,只怕这林贤辉早就知道剑冢密道之事,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招魂令一事?而且看他获取消息这速度,还不知道他下了剑冢是什么模样呢。

何灵一看他沉默的样子就生气,这混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小师弟,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剑冢的密道在哪儿?要不,你带我去看看这密道可好?”

林贤辉又把头偏向一边去了。

何灵捏紧了拳头,抑制住自己想上去掐他脖子的冲动,“小师弟,师父、师祖、宗主对咱们恩重如山,剑冢就是咱们的家。今日你累了,你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看你。你休息够了,带我去探探密道吧。”

一直到何灵离开,林贤辉都没有在搭理她,何灵心知大事不妙,但又不知道从何防备起,只能祈祷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能想明白了,老实说出密道位置。

如今剑冢看起来像是寻常的样子,只是师叔伯们也不太严管弟子们了,师弟们也开始弃武从文了,河斗师父他们也不知一天天都到哪儿去了。

除了忧心忡忡的何灵以外,似乎剑冢与往日并无不同。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林贤辉了。

说起林贤辉,何灵几乎要被他气死了。那天才给他包扎完伤口,说是让他休息一会儿,其实是希望他好好想一想其中的厉害关系。

原本还指望他能想明白密道对剑冢有百害而无一利,早早说出来让师父们去将那密道堵了,绝了其他人的歹念。

可这小子倒好,真是舍命不舍妞啊,一转身,人又没了。

原先他还顾忌一下不让何灵发现,自从何灵给他包扎了伤口、得知剑冢有密道了以后,他竟破罐破摔了,白天黑夜地消失无踪了。

何灵一心想给师父禀告此事,可河斗师父又终日不见踪影。又不敢贸然向宗主禀告,若是宗主怪罪下来,只怕林贤辉吃不了兜着走。

可何灵为他担心,他一点都不为剑冢考虑的。

这是要将剑冢往绝路上逼吗?

何灵十分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林贤辉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但剑冢或剑冢中其他人,包括自己有没有事那就不知道了。

一想到这里,何灵十分头痛这个见色忘义的害人精。

还没头痛多久,景岳师弟连滚带爬神色慌张地又冲进了何灵的闺房。

非常时期,何灵已经不想跟他们计较了,“小师弟,你先别吓我,你先跟我说这事大不大?”

景岳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何灵无语了,“算了,你直接说吧。若是大事,剑冢必定敲响紧急号令的,既然没敲,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的。”

“小师姐,是大事。大事不好了”

“说话别哆嗦,到底出了什么事?宗主都没让敲响号令,能有多大的事?”

“真是大事,河斗师伯受伤了!”

何灵“唰”地一下站起来,顾不得跟景岳追问详情,提起裙子就往河斗师父居所奔去。

一口气跑到门边,宗主和清云师祖、几位师叔围在河斗师父床边,河斗师父似乎伤得不轻。

何灵轻手轻脚地走到宗主、清云师祖身后,还没看到河斗师父的伤势,就听到河斗师父压着嗓子说,“婉儿,你来了?”

听着似乎有些疲惫又有些强忍着疼痛。

清云师祖一转身推了推何灵,“婉儿丫头,你来这里干什么?咱们正给你师父查看伤情呢,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别在这里挡着了,先出去啊。”

何灵看到宗主、清云师祖和几位师叔都到了,那河斗师父肯定伤得不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阵势?

“宗主爷爷,师祖爷爷,别赶我走,我就想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宗主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婉儿丫头,知道你担心你师父,不过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除了让你师父白白担心。先回去吧,你师父没事的,有我们在,你还不放心啊?”

何灵不想走。

河斗师父知道她担心,撑起身子招了招手,吓得清云师祖赶紧按住他,“河斗,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

就这样河斗师父还是担心何灵,“婉儿,师父没事的,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都在,你放心好了。现在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要给师父疗伤,你先回去。你听听师父的声音就知道了,师父没事的。”

清云师祖安抚好河斗师父,拎着何灵往外推,“婉儿丫头,你这是要让你师父不得安生啊?养个病你都要跑过来吓他,你明明知道他最心疼你,你还要在他跟前抹眼泪?快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师父。你放心好了,宗主和师祖我都在,要不了半月,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师父。”

何灵虽然担心河斗师父,但自己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引得河斗师父分心,只好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闺房。

景岳不知什么时候又跟着何灵进了闺房,“小师姐,你放心好了,宗主他们都在,河斗师叔一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刚才清云师祖不是说了吗,保证河斗师父一定生龙活虎。”

何灵先告诉自己静下心来,从头想一想,“小师弟,你可知河斗师父怎么受伤的?”

景岳蹭到何灵身边,故作神秘地说,“小师姐,我打听过了,河斗师伯是被外面那些假冒猎人的人伤的。”

废话!这些日子河斗师父又不是出远门执行任务,只是在外面打探消息,肯定是山下那些人伤的他啊。

“小师弟,河斗师父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是有点严重的。我听说,是河光师叔将河斗师伯背回来的。”

“背回来的?河斗师父伤得这么厉害?河斗师父剑术了得,内力深厚,谁能将他伤得如此严重?”

“不知道,都只看到河光师叔将河斗师伯背回来的,至于伤到哪里确实不知。然后就是宗主和清云师祖都去了,肯定是想办法给河斗师伯疗伤吧。小师姐,你放心好了,以宗主和清云师祖的功力,河斗师伯那点伤也是没事的。”

“内伤还是外伤?”

“不清楚,不过看河斗师伯连行路都不成了,估计是内伤吧。”

何灵知道景岳肯定是得了河斗师父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冲过来给自己汇报了,那他真的很有可能不清楚情况的。

何灵心里越来越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招魂令的人会跟河斗师父动手,但是从他们能将河斗师父伤得如此之重来看,情况只怕比何灵想象的要严重了。

头先还以为招魂令主只是想知道遗孤们的下落,打听到剑冢救下不少孩子,或许会好好与剑冢商量一番,考虑遗孤们的意见。

现在看来,这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河斗师父性子虽然坦直,但绝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况且这还是在自己家门口,绝不会留这么大一个话柄给别人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先动手的。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动手呢?就算河斗师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那也可以递了拜帖与宗主爷爷谈啊,怎么就先动了手呢?

这一动手,性质就变了啊,这是不打算跟剑冢坐下来好好谈的了。

用林贤辉的话来说,这招魂令主行事确实有些古怪啊。

既然是对抗神隐门的,那在没有绝对把握能够击垮神隐门之前,应该是暗中行事啊,偏偏他又有些高调。

高调也就算了,这遗孤名册之事竟然能闹到江湖人尽皆知,也是让人有些纳闷了。

想来那遗孤名册上是有林贤辉和自己的名字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聚集到灵山上来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动起手来呢?

还有,林贤辉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师徒二人先后受伤,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何灵想来想去,一直觉得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不过现在看来,这不安倒是预示了河斗师父受伤,也预示了剑冢与招魂令必定有一场争斗了。

那现在是不是得把密道之事先禀告了?

河斗师父都受伤了,若是再放任林贤辉从那密道自由出入,叫有心人或者那神秘女子知晓了,剑冢才真是灭顶之灾啊。

想到这里,何灵又奔出门去,现在管不了林贤辉了,得先保住剑冢。

河斗师父都受伤了,哪里还顾得上林贤辉会不会被宗主责罚啊。

河斗师父院子外站着河光、河岳两位师叔,看到何灵又回来了,一把拦住了她,“婉儿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何灵知道师叔伯们都很宠自己的,推开河岳师叔的手准备推门进去,“两位师叔,婉儿有要紧事需要跟宗主爷爷禀报一声,请两位师叔让婉儿进去一下。”

河光师叔拉了何灵一把,“婉儿丫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头先已经看到你师父受了伤,也知道宗主和清云师祖在里面给你师父疗伤,你现在闯进去算什么事?”

何灵知道里面很紧急,但就是因为河斗师父受伤了,剑冢的情况才显得越发紧急。

若自己不禀告宗主密道之事,只怕将来剑冢极为被动,那可能不只河斗师父一人受伤了。

但碍于林贤辉夹在中间,何灵又不能明明白白告诉两位师叔密道之事,那河斗师父管教不严之责肯定不能掩盖过去了。

“师叔,婉儿求求你们了,真的是有很要紧的事要禀告宗主呢。婉儿知道师父受了伤,也知道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正在给师父疗伤。就是因为河斗师父受了伤,这件事才如此紧急呢。”

河光、河岳师叔虽不直接教导何灵,但到底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在剑冢中素来得宠,尤其是她师父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现在她师父受伤了,她一定是十分着急的。方才被宗主和清云师伯赶了出来,现在肯定是想了个鬼主意又溜回来了。

两位师叔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明显地不相信何灵能有什么重要事,这小丫头编也不编个像样的理由。

就是看着师父受伤了,想进去看着师父呗,知道她心疼师父,但现在可不是这么胡闹的时候。

河光师叔点点头敷衍道,“婉儿丫头,师叔知道你肯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才巴巴地赶来的。你也知道你师父受伤了,断然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如今便是天塌下来也以你师父身体为先,婉儿丫头,回去吧。”

何灵哭丧着脸,“师叔,婉儿真的有急事,事关剑冢安危,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河岳师叔不想何灵在这里继续纠缠他们,“婉丫头,你可别胡闹了。你师父素来疼你,你也该心疼心疼你师父。你可知为什么宗主和清云师伯都到了这里?你可知你师父是被你河光师叔背上山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何灵立刻意识到河斗师父伤得很重,也顾不得密道之事了,“河岳师叔,师父他师父他伤得极重?”

河光师叔叹了口气,“婉儿丫头啊,就刚才你进去那一下,你别看你师父撑起身子跟你说了两句话,那两句话几乎要了你师父的命啊。你说你这孩子,平时都乖巧懂事的,怎么这时候就这么不懂事呢?若不是你师父伤得极重,宗主和清云师伯怎么会在里面为你师父疗伤呢?婉儿丫头,你若是真担心你师父,你就守在这里陪着两位师叔好了。若不然,你还是乖乖回去,别让你师父担心了。”

河光师叔这一番话只叫何灵头晕目眩,“河光师叔师父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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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5

河光师叔一看何灵被吓着了,想起河斗平时对她的宠爱,赶紧又缓了语气,“婉儿丫头,你先别害怕。虽然你师父伤得极重,但宗主他们都在里面帮你师父疗伤了,不要紧的,你师父不会有事的。”

何灵想起景岳所说的话,“河光师叔,我师父我师父是不是你背回来的?师叔,你可知道是谁伤了我师父?”

河光师叔与河岳师叔交换了一个眼神,“婉儿丫头,你师父他这事还是等你师父好了他亲自告诉你吧。”

何灵深深觉得自己在剑冢中就是被大家保护起来的废物一般,这种感觉十分挫败。

咬了咬牙,何灵转身走了,“两位师叔,婉儿不敢耽误师叔师祖们的正事,我还是先回去了。”

河光师叔看着何灵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安慰了一句,“婉儿丫头啊,你别担心了,你师傅不会有事的。”

河斗师父这一次伤得真的极重,何灵随同几位师叔守了七天才见到宗主和清云师祖才河斗师父打开房门。

一打开门,何灵一个箭步就蹿进房。还没顾得上看河斗师父,何灵就注意到宗主和清云师祖变了。

虽然宗主和清云师祖已逾古稀,但剑冢中从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再加上剑冢心法内功加持,饮食清淡作息规律,两位老人俱是精神矍铄没有老相。

可这一次,何灵发现宗主和清云师祖老了,而且这种老态是从身体到精神的苍老。

不同于往日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现在两位老人都有些形容萎顿了。

宗主和清云师祖看到众人进来,有气无力地说,“看好你们河斗师兄。”摇摇晃晃地差点倒地。

河光、河川师叔赶紧上前一人扶一个,“宗主、师伯,我们送你们回去休息。”

何灵虽然感念河斗师父得救,但看到两位老人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还是十分不忍。

河斗师父微弱的声音响起,“婉儿,给师父叩谢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

何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婉儿替师父谢过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嗵嗵嗵”磕了三个头。

宗主、清云师祖挥一挥手,带着其余师叔走了。

何灵翻身扑到河斗师父床前,这下终于看到河斗师父的样子了。他脸色惨白,但精神状态还算好。

何灵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眼泪,“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河斗师父摇摇头,“婉儿,师父没事的,你别哭啊。还有啊,师父现在可说不了多少话,你若是一个劲地哭,师父可没力气帮你擦眼泪了哦。傻孩子,师父没事了,不过调养三五月就好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何灵知道师父刚被救下身子虚弱,自己确实不应该继续叨扰他,“师父,你要不要喝点水?不然,婉儿去厨房给你煎药去?宗主爷爷早就下了方子,药都是备好了的,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要用,婉儿就给你熬药去。”

河斗师父点点头,“婉儿,你去给师父煎药吧。别担心,师父很快就好起来了的。”

何灵含着眼泪将头埋在河斗师父的被子上哭了一会儿,这七日的提心吊胆让何灵十分脆弱,

不过现在看到师父醒转,状态还不错,也好。

这些日子宗主、清云师祖和师父都辛苦了,密道的事暂时先不说了,林贤辉再操蛋也不至于这时候给剑冢招祸吧。

姑且信他不是个猪脑子吧,至于他有异性没人性的事,那也没办法了。

这日何灵正在厨房给河斗师父煎药,想到河斗师父已经能够跟自己说许多话了,何灵十分高兴。

虽然河斗师父伤得极重,但宗主和清云师祖果然了得,不过几日的时间就让河斗师父伤势大好了。

也许再过十天半月的,河斗师父就能下地了呢。

倒是宗主和清云师祖,这几日都没见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等师父好起来,一定要去看看宗主和清云师祖。

何灵美滋滋地正拿个小蒲扇正扇着风,只听到警铃大作。

这是何灵进剑冢以来第三次听到警铃敲响,而且前两次都不过敲击三五分钟便停歇了,现在这警铃一直不停,出大事了。

顾不得小炉火上的中药,何灵起身就往河斗师父房间奔去。一边跑,一边祈祷:千万别出事啊,林贤辉,你千万别惹事啊。

越是着急害怕越是出错,从厨房到河斗师父房间不过一公里路,何灵竟然摔了两次。越摔何灵心中越害怕,到后来竟然浑身筛糠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河斗师父不会有事的,剑冢不会有事的。

缓了口气,运起内力飘了起来。

还没飘到河斗师父房间,就已经看到河斗师父捂着胸口扶着门框上。河斗师父虽然大有好转,但到底伤得极重,没有三五个月的调养哪里能恢复得过来。

这会儿强撑着起身,显然又动了元气,此刻脸色惨白地喘着气。

何灵轻轻落到河斗师父身边,扶住师父,“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体本就没好,你起来做什么?快回去躺着!”

硬扶着河斗师父就要往屋里送,脚下却踩到了师父的长剑。剑冢的规矩可是剑不落地的,当日比试时何灵被景岳师弟挑落了长剑,从不对何灵使脸色的河斗师父都生气了,现在他自己却将长剑掉落地上。

何灵心中大为惊恐,脸上一白胸口气滚云翻,赶紧运气强压住情绪,俯身将长剑捡起,不看河斗师父惨白的脸,“师父,你得乖乖回去躺着。就算你要起身,也得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现在这样强行起身,只怕病情反复呢。”

河斗师父重伤过后拧不过何灵,被她单手一扶,硬拖着就往回走。很显然河斗师父是听到了警铃的,当然了剑冢报警系统的设计就是让剑冢每一个地方都能听到的,否则也不叫警铃了。

河斗师父没跟何灵对抗,只是大口喘着气说,“婉儿,别闹”

何灵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河斗师父这样子怎么能让他出去,今日就算自己被刺上几个血窟窿也得护住了师父,“师父,你才别闹呢。你一个病人,走道都走不稳,听了警铃又如何?你若是出去了,咱们是顾你还是顾事?”

河斗师父噎了一下,声音有些抖,“婉儿,师父师父从不曾听到如此急迫的警铃。你听”

何灵自然听到这警铃大作一直不绝于耳,但她现在只想安抚河斗师父,“师父,就算警铃大作又如何?你若是去了大殿,我们是顾你不顾?不说别人,就是婉儿我,你让我眼睛往哪里放?我是看外面还是看你?”

河斗师父握着何灵的手,“婉儿婉儿,剑冢剑冢怕是”

何灵知道河斗师父在担心什么,从招魂令上灵山、林贤辉告知剑冢密道、林贤辉受伤、河斗师父受伤,再到宗主、清云师祖为河斗师父疗伤耗尽内功,这一切这一切似乎是有预谋的计划。

剑冢剑冢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何灵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这是她待了十年的家,若是

不行,现在不能这样软弱,师父还需要自己安抚呢。

“师父,你担心什么?咱们剑冢历来固若金汤,便是千军万马咱们也能叫他们有去无回。祖师爷当年挑了这个地方,可是大有深意的。师父,你现在赶紧回去好好躺着,婉儿练兵千日也该到真正检验的时候了。师父拖着病体都要强行上场,这是信不过祖师爷还是信不过咱们剑冢众位师叔伯和师兄弟?”

何灵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河斗师父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想了想,到底还是相信剑冢了,“婉儿,你先别管师父了,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灵虽然口中说着剑冢固若金汤,心里却在打鼓祈求林贤辉千万别犯傻啊,千万别给他那美人指了这剑冢密道,更不要让人跟踪了去啊。

将河斗师父扶到床上躺着,何灵坚定地说,“师父,你要相信我们,咱们剑冢也不是十年二十年的新门派了,祖师爷爷肯定想得周全的。”

河斗师父点点头,“婉儿,快去帮忙。若是真有什么事”

其实河斗师父也不知道若是真有事,那该如何呢?这一切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一时之间他哪里想得到后备计划是什么呢?

何灵点点头,“师父,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剑冢不会有事的。”

耳边依然警铃大作,何灵特意忽略掉尖锐的警铃声,运气向大殿飘去。

刚飘出河斗师父的居所,何灵就发现异常了,河光、河川师叔扶着步履蹒跚的宗主和清云师祖向大殿走去。

一看到何灵,清云师祖叫道,“婉儿丫头,你背了你师父的剑做什么?你师父呢?你可安抚好他了?你别去了,好好看住你师父!”

何灵已知这次事件实在太大了,若剑冢侥幸能扛过这一关,就算自己或林贤辉被逐出师门也实在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宗主爷爷、师祖爷爷,容婉儿禀告。”

耳边依然警铃大作,宗主和清云师祖快步向前走着,“婉儿丫头,你若要来便来吧,咱们剑冢从来都不是任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也不听何灵要禀告剑冢密道之事,就这么从何灵身边掠过了。

到了此刻,何灵依然心存侥幸,只希望林贤辉别犯糊涂啊,可别拿了整个剑冢的性命去赌那美人的欢心啊。

距离大殿才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就看到齐善、景岳小师弟满脸血污地奔过来跪倒在地,“宗主,师祖”

宗主一看两位徒孙满脸血污,心中已经知道不妙了,稳了稳语气,“说!”

何灵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赶紧调息忍住了这口气。

齐善口齿伶俐些,三言两语说了出来,“宗主、师祖,咱们剑冢杀进来许多武林人士,他们武功极高,河岳河宇师叔他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宗主身子歪了一歪,差点歪倒在地,河光师叔赶紧扶住宗主。

宗主定了定神,“他们如何进得剑冢的?谁给他们开的机关?”

景岳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额头上的血迹顺着眼角淌到鬓角,“不知!宗主,不知这些人如何进来的,但是他们人多势众,为首的那人武功极高,河宇师父”

说到这里,景岳眼中冒出眼泪带着哭腔,“师父他师父他只怕”

宗主断喝一声,“哭什么?你师父还没死呢,你在这里哭丧可是给他寻晦气?”

吓得景岳硬生生收了泪水,咬着嘴唇看向清云师祖,又瞟了一眼何灵。

这些年来宗主虽然是一门之主,但对年轻后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何时像这样厉声呵斥过晚辈?

必定也是知道今日剑冢在劫难逃了,此时他与清云师祖又倾尽全力救治了河斗师父,如果河岳河宇二人之力都无法抵挡,只怕

何灵听到“剑冢杀进来许多武林人士”时已经知道剑冢完了,只怕剑冢今日会如当年周家一般被血洗了。

林贤辉!

你就是这样报答剑冢的?

何灵心中大恨,牙齿咬得叽叽嘎嘎响。

清云师祖一看何灵狰狞扭曲的表情,立刻吩咐道,“婉儿丫头,你不许去,去护住你河斗师父!”

何灵眼中冒出火来,“师祖,今日婉儿便于剑冢同生死师父他老人家师父他老人家卧病在床,若是讲究武林规矩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那神隐门可是饶过手无寸铁之人?他们只恨没有赶尽杀绝。

齐善、景岳两师弟一看何灵的表情,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脸,异口同声地说,“今日齐善、景岳与剑冢同生死!”

三个人提着剑就准备往外冲。

清云师祖一把拽住何灵,“婉儿丫头,你不听师祖爷爷的话了?这些号称武林人士的,可会对妇孺弱小手下留情?你师父他下不得榻,你就让他一人在这里?”

何灵不想去管了,反正今日剑冢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能活出去的。

自己的武功内力比不得林贤辉,更比不得河斗师父、清云师祖和宗主爷爷,若连他们都知道剑冢不保,自己哪里还有活路呢?

此刻何灵已经忘了林贤辉是梦主,若林贤辉在这里,只怕何灵要在他身上刺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林贤辉啊林贤辉,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你自己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拖着这许多人跟你一起死?

何灵抬头看看天空,怎么不一个晴天雷劈死这欺师灭祖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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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6

清云师祖拽着何灵,摸着何灵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婉儿丫头,你去看着你师父,有什么事,宗主爷爷和师祖能处理。”

何灵看到清云师祖慈祥的笑眼中有不舍有欣慰更有与剑冢同生死的决心,心中一凉。

当年周家被血洗,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从尸体堆里救下何灵时,他们的眼神是笃定而平和的,难道那时候他们没想过终有一日剑冢会因这些被救下的遗孤而覆灭?

可是他们还是特意拐到周家救下了何灵,后来又特意救下了这许多遗孤,他们救人时必定也是知道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难道现在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清云师祖和宗主爷爷这是要何灵带着河斗师父逃生?可是,整个剑冢都要覆灭了,能逃到哪里?

何灵呆立着没动,宗主忽然推开河光师叔的搀扶,强行运气支撑着站直身子,脸上泛着红光语气却十分冷漠,“婉儿丫头,还记得你当年上剑冢之时我们是如何对你说的吧?剑冢从不招女徒,你本不是剑冢之人,让你在剑冢逗留这十年,不过是看贤辉那孩子口不能言,留你一口饭罢了。你既不是剑冢中人,哪里有资格留在剑冢,更没资格说与剑冢同生死这样的话。婉儿丫头,你不是剑冢之人,若是知道有今日之事,当日就该将你逐出剑冢的。”

虽然宗主说的句句属实,但一想到平日里宗主和剑冢上下对自己的疼爱,何灵眼圈红了,“宗主爷爷婉儿婉儿”

清云师祖原本还好言相劝,这会儿也冷了脸呵斥何灵,“哪儿来的野丫头这么没规矩?剑冢从不招女徒,也从不留女宾。你既然误闯入剑冢,须得赶紧离开,剑冢与你有何相干?”

何灵知道他们这是阻止自己与他们一同前往送死,但是一想到清云师祖总是笑眯眯地给自己开些小灶、河斗师父对自己悉心照顾百般宠爱、宗主爷爷明知道自己胡闹还总是视而不见的宠溺、师叔伯们对自己庇护有加、师弟们对自己处处照拂

十年了,自己确实不是剑冢弟子,那是因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家啊。剑冢中每一个人,一声声喊着“婉儿丫头”、“婉儿”、“小师姐”的每一个人,谁不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

那隔一两年便换一柄的长剑;一年四季各色裙装、钗饰、胭脂水粉;那些稀奇古怪的闲书;春日里的百花、风筝、春笋和蘑菇,夏日里的画舫、荷花、消暑零食、秋日里瓜果蔬菜、冬日里的鹿肉烧烤、踏雪寻梅

河斗师父一招一式的指点、清云师祖暗地里的点拨、河光河岳众位师叔时不时的纠错、小师弟们随传随到的陪练、宗主爷爷随时为自己敞开的藏书阁大门

何灵眼前闪过剑冢十年的一幕幕,咬着嘴唇倔强地说,“宗主爷爷,师祖爷爷,婉儿不是剑冢弟子,婉儿婉儿是你们的孙女,剑冢不是我的门派,剑冢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我家里。”

清云师祖到底更心疼何灵些,听了何灵这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狠心的话了。

宗主一看清云师祖也心软了,上前一步,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何灵脸上。“啪”的一声实实在在脆响,这一下确实下了狠劲,顷刻间何灵的左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何灵上剑冢十年,除了习武练功吃苦受累,何曾被谁动过一根指头,眼中冒出委屈的泪水,“爷爷”

清云师祖一看何灵粉嫩嫩的脸颊上一个清晰的掌印,明显比右边肿起的左颊,到底没忍住喊了一声,“嗳”

被宗主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下面的话给吓回去了。

“婉儿,我以剑冢门主身份再向你说明一次,你不是剑冢弟子,你更不剑冢中人,你没有资格留在剑冢,更没有资格为剑冢死。我们留你在剑冢十年,不过是看你可怜心疼你无处去,可这并不说明剑冢就是你的家,我们更不是你爷爷。你,现在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晃!”

说完还狠狠推了何灵一把,向清云师祖、河光、河川师叔一挥手,“我们走!”

清云师祖、河光河川师叔看了看踉跄着跌倒在地的何灵,微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走了。

齐善、景岳两人心疼得像跳脚猫一样,苦于不敢上前扶何灵一把,低着头也跟着走了。

何灵捂着脸倒在地上,宗主这些话说得太狠绝了,虽然知道他是希望何灵想办法逃生,可是这些话也太狠了。

这剑冢已经被人杀进来了,哪里还有逃生之路?

别说是何灵了,只怕林贤辉也没办法逃生了。

一想到林贤辉,何灵又咬牙切齿起来。

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看天色毫无异常,何灵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悲伤,他是梦主,他会没事。

林贤辉会没事,他惹了这天大的麻烦,他会没事!

不对,林贤辉不是这种欺师灭祖的人,若他没事,剑冢也会没事的。

何灵一个翻身跃起,急速向河斗师父居所飘去。

刚到河斗师父小院,已经看到河斗师父撑着长剑挪出了门。

看到何灵又飘回来,河斗师父略微松了口气,“婉儿,现在没事了吗?”

何灵定在河斗师父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师父,容婉儿告罪。今日剑冢大祸,原是婉儿和贤辉师弟引起的。”

河斗师父以为她所说的是招魂令遗孤名单一事,颤颤巍巍地准备将何灵扶起,“傻孩子,我跟你清云师祖当日救下你们,自然知道终有一日神隐门会杀上剑冢的。既然知道剑冢必有今日一劫,又怎么会怪你们呢?若是要怪你们,当日也不会救你们了。”

何灵肿胀的脸上滑下泪水,“师父,不是的,就是婉儿和贤辉师弟招来的祸事。师父,剑冢已经杀进大批武林人士,为首一人武功极高,只怕剑冢只怕剑冢”

河斗师父身子一歪,差点倒地,何灵跪行上前抱住河斗师父的腿,“师父”

河斗师父稳了稳神,声音颤抖着说,“我剑冢机关重重固若金汤,便是有多少人都不可能硬闯进来,定是谁给他们开了机关。你说你和贤辉闯的祸事,你这几日一直守着我,为我在厨房煎药,你哪里有机会去闯祸。是贤辉吗?是贤辉给他们开的机关?为什么,贤辉这孩子为什么背叛师门?”

河斗师父身子又一歪,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何灵背上。

何灵跪倒在河斗师父脚边,“师父贤辉师弟没有给他们开机关,你放心,没人背叛剑冢会给外人开机关。”

河斗师父声音稳了些,“既然无人背叛师门,既然没人给他们开机关,他们是如何能进我剑冢之门?婉儿,你可看清楚了?”

何灵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师父,他们进来了他们咱们剑冢有一条通往灵山脚下的密道!贤辉师弟知道这条密道!”

河斗师父满脸震惊,“不可能!”

何灵咬牙点头,“师父,剑冢真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是贤辉师弟发现的。他他已从这密道上下灵山多次,他他还认识了些江湖人士”

“贤辉这些人是贤辉带上山的?他他为什么?”

何灵意识到河斗师父的注意力全在林贤辉背叛师门上了,“师父,贤辉师弟没有带他们上山,贤辉师弟认识的武林人士,不是这些人。只是,咱们剑冢密道一事,只怕已经被江湖人士知晓了。”

河斗师父还沉浸在震惊中,“贤辉这孩子为什么?贤辉这孩子剑冢对他不够好吗?他为什么要背叛师门,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

何灵站起身来,挽住河斗师父,“师父,贤辉师弟没有背叛师门,许是有人跟踪了贤辉师弟,发现了这密道。”

河斗师父痛心疾首地看着何灵,“婉儿,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师父?婉儿,你你真让师父伤心”

这一句“真让师父伤心”让何灵又羞又愧又悔又痛,咬着嘴唇依然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淌下来,今日便是被师父、师祖、宗主怪罪也要想办法保住大家的性命,等剑冢熬过这一关,自己定拿了林贤辉一同领罪。

“师父,婉儿该死。只是现在婉儿还不能死,既然剑冢有这条密道,咱们得想办法保住大家的性命才是。师父,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已经去应战了,他们”

河斗师父身子又一歪,嘴里又吐了一口鲜血。何灵的这个消息让他怒极了,原本还让何灵搀扶着胳膊,这下狠劲一甩,差点没把自己带摔倒在地。

河斗师父强行将内力运行周身,脸上是不正常的红白之色,何灵吓得又跪倒在地,“师父,你不可强行运功啊,师父”

河斗师父盯着何灵剜了一眼,“婉儿,你真让师父后悔!”

也不要何灵扶了,强行运功向大殿飘去。

这一声“后悔”如五雷轰顶一般将何灵炸翻在地。

河斗师父是老实厚道之人,他对人对事向来心存善念宅心仁厚,对何灵更是宠溺得毫无原则。从周家将何灵救到剑冢,十年间对何灵百般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说何灵是他心尖肉毫不为过。

河斗师父何曾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便是何灵犯了剑冢大忌长剑掉地,河斗师父也不过脸色难看了些。

事后还是一味劝解何灵,让她在众位师兄弟里挑一位如意郎君。

河斗师父何曾对何灵失望过、伤心过,更不要说,“后悔”了。

这两个字太重了。

河斗师父后悔了,他定是后悔当年去周家将何灵救下,更后悔将何灵带上这剑冢。

河斗师父一向尊师重矩,他原本就是清云师祖养大的,视宗主和清云师祖如父亲一般。

前几日宗主和清云师祖才倾尽全力救下了他,如今两位七旬老人如何迎战强敌?

他一定是后悔自己救下了两个祸根,这两个祸根不仅害得剑冢深陷险境,更有可能令两位如师如父的老人命丧当场。

他是疼爱何灵,可若是跟剑冢相比、更宗主和清云师祖相比,他宁可何灵从来不曾到过剑冢。

若是要牺牲,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宗主和清云师祖深陷险境的。

何灵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了许久,今日这连番的消息轰炸得她缓不过劲来。

都是最疼爱她的人,说出的话比在她身上捅几剑还让她痛疼难当。

河斗师父后悔了

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若是有个

何灵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地呆了许久,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也是在作死啊,明明知道师父重伤在身,这般强行运功强行迎战

何灵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将背后的长剑拔出,一提气快速向前奔去。

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你们千万别冲动啊,他们若是要你们交出我和林贤辉,你们就交出去好了,千万不要为了我们硬抗啊。

师父,你既然后悔了,就将我交给他们吧,不要为了我令剑冢毁灭啊。

片刻工夫,何灵便飘到了大殿前,现场竟然一片静寂。

一眼望去,满地的血红,满地的尸体

何灵一脚一脚轻轻踏着向师父身边靠去。

河斗师父自然知道她来了,也不回头看她,自然是还在生气的。

他真的后悔了。

何灵扫了一眼对面,对面果然站了好一圈武林人士,粗粗一数,怎么也有近百人。

一圈人刀枪棍棒皆提在手,面上俱是冷漠凶狠的表情。

此时虽然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这一方,可从他们的身体语言来看,若是中间簇拥着为首那人一声令下,只怕他们顷刻便杀将上来。

为首那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黑袍,虽看不见他身形模样,但他浑身透出冷冽狠绝的气质。只这么松垮垮地站在当场,一言不发地盯着宗主扫过来。

看到何灵一步一步挪到河斗师父身边,斗笠黑袍人将目光转向何灵,上下打量了一番何灵,似乎还轻轻点了点头。

何灵只觉得浑身被一阵强烈的气势压制着,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的压制感吧。何灵心知这或许是剑冢最后一战,生死都与剑冢共面对了,还要保留什么呢?

不仅将内力运行全身,甚至左手珠串中的灵力亦不由自主逼出,浑身上下隐隐透着金光。

原本已将目光扫过何灵的斗笠黑袍又将目光扫回到何灵身上,似乎在探究什么。

何灵知道自己在这一群人中自然是最显眼的一个,但此时既然因自己而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当做不知。

只是那祸首林贤辉呢?便是到了这时刻,他还是不在?

何灵自然是不会以为他会在地上倒下的这些人中,毕竟他是梦主,若是他都倒下了,这个梦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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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7

看了看己方,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三人强撑着站立对峙着,衫子已经染红靠长剑点地勉强支撑不倒的河光河宇河川师叔,半倚在河宇师叔脚边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景岳

全都负伤在身,若对方再进攻一轮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林贤辉不在,何灵知道自己就是最大的目标了,从河斗师父身边跨出,站到所有人之前,凛然盯着对面斗笠黑袍人。

河斗师父虽气何灵,说了极重的话,这会儿看到何灵傲立在众人之前,似乎要以一己之身挡住所有攻击,到底还是想起平日里何灵的古灵精怪和乖巧懂事了,虚弱地喊道,“婉儿,你回来。”

斗笠黑袍人又上下打量了何灵一番,嗓子里似乎含着一只鸭子,“看来,正主来了。”

抬手一指,“柳清风,我神隐门行事向来目标明确,从不滥杀无辜,既然这丫头已经出现了,也没必要将你剑冢赶尽杀绝了。不过,除了这丫头,应该还有一个小子,他人呢?交出这两人,饶你剑冢剩余人等不死。”

宗主轻咳一声,笑道,“‘一叶飞花’易大通,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连同门都出卖的小人,又有何面目与我剑冢说从不滥杀无辜?”

易大通身后早有鲶鱼头油腻男子出声喝道,“柳清风老儿,你死到临头还嘴硬,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是咱们令主仁慈未尽全力,才让你这徒子徒孙还能站在这里,若是再不交出那小子,你真要让你剑冢从此在江湖消失不成?”

另一个海盗独眼龙阴恻恻地说,“与他们说这些做甚,依我看,咱们一剑一个,先杀了他的徒孙,看他交不交出那小子。若是不交,咱们就一个一个杀过去,反正杀完了,咱们把剑冢翻一遍总能找到那小子的。”

还有一个如怀胎十月般大肚子三寸丁“咯咯”笑了两声,“一剑一个不是让他们死痛快了?依我说,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折磨致死,他受不住了定然会交出那小子的。”

易大通一挥手周围的人都闭了嘴,他嘴里的鸭子又冒出来了,“柳清风,你剑冢百年英名,难道你想毁在你柳清风手上?你可是忘了你们开山祖师爷的遗训了?难道你要为了两个外人毁掉剑冢?”

宗主仰天笑道,“易大通,你这样的小人怎会懂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道理。我剑冢从来行侠仗义,做人做事但凭问心无愧。祖师爷开山之时便以侠义立训,难道到了我柳清风手里,我还敢忤逆祖师爷之侠义风骨?莫说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剑冢的人,便是陌路行人,若是我允了他进得剑冢,也断断没有从我剑冢将人拿了去的道理。”

清云师祖也跟着笑道,“易大通,你真当我剑冢是你家菜园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当我剑冢如你一般卖主求荣?今日死便死了,剑冢灭便灭了,难道还能让你将我这两个孩子带走?”

何灵听到清云师祖嗓子里透出的全是强撑出来的外强中干,心中揪着疼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坚持的极限,何苦因了自己的缘故让他们一个个都无辜牺牲掉,让剑冢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呢?

何灵气运丹田沉声道,“易大通令主是吧,既然你们神隐门想要的不过是我,那我跟你们走便是。你应该知道剑冢从不招女徒从不留女人,我不过是个外人,那你也该知道此事与剑冢无关。我跟你们走,现在就离开剑冢。”

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异口同声地说,“婉儿丫头,不可。”

何灵想起方才河斗师父那一句“后悔”,眼圈又红了。

回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重其事地向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前辈磕了三个响头,“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婉儿自到剑冢,虽不是剑冢弟子,却受着剑冢上下百般疼爱。原本婉儿就不该出现在剑冢,是各位怜惜婉儿,才让婉儿又过得这十年安生日子。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婉儿欠你们实在太多太多。婉儿原本就是该死之人,得了众位庇护却给剑冢惹下这泼天祸事”

嗓子哽咽了,有些说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泪,又磕了三个响头,“婉儿惹下的祸事,就由婉儿一人承担,但求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留得性命,为剑冢留下别让祖师爷爷的心血付之一炬。”

宗主笑道,“婉儿傻丫头,你说些什么呢?你既然叫我一声爷爷,岂有让孙女儿替爷爷受死的道理?你起来,这事儿不是你的事,是剑冢的事。”

清云师祖也跟着笑了,“婉儿丫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既然是我们剑冢的心肝宝贝,哪儿有将心肝宝贝送出去换自己性命的道理?”

众位师叔也跟着你一言我一句地劝何灵。

河斗师父没说话,眼圈也红了。

何灵单独又向河斗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河斗师父,婉儿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婉儿原本就该以死谢罪。今日之事,就由婉儿一人了结了。师父婉儿对不起你”

哽咽着说不下去,又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你可还后悔十年前在周家救下婉儿?婉儿婉儿虽死难报师父救命之恩师父婉儿”

何灵已经语无伦次了,河斗师父的“后悔”两字让她心中剧痛,若是做点什么能让他收回这两个字,能让他不后悔,何灵愿意以命交换。

河斗师父眼圈红得已藏不住眼泪,若不是这里人多且大难临头,早已将何灵揽在怀里安慰了,“婉儿,师父口无遮拦乱说话让你伤心了。你如此乖巧懂事,师父怎会后悔?师父这一生碌碌无为,最让师父骄傲的,便是十年前在周家将你救下。婉儿,师父只恨没有对你好一点”

何灵跪倒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把自己当眼珠子一般疼爱,还要怎么对自己好啊?

河斗师父缓了缓语气,轻笑道,“婉儿丫头,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快过来。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呢?快回来,好孩子。”

此起彼伏一声声“婉儿丫头”、“婉儿”、“小师姐”地叫着,何灵将眼泪埋在双掌间,深深吸一口气,“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今日之事且让婉儿做一次主!”

又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昂首傲立在众人面前。

这许多响头磕完,何灵额头上已经被磕破,眼前一片红色,何灵抹了一下额头,心中却升腾起无穷的力量。

我的身后,有我要保护的人,他们都是我爱的人,若要以命换命,那便用我的命来换他们的命吧。

何灵早已忘了这里是梦境,这些人全都是虚拟的梦中人,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家,这些是她的家人,若有人要伤害他们,就踏着自己的尸体过去吧。

我不是谁的负累,我也能保护我爱的人!

易大通“啪啪啪”鼓起了掌,嗓子里的鸭子又响起,“真是令人感动啊。好一幅感天动地的至爱亲情画面,我看了都忍不住要掉泪了。”

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柳清风,这么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她陪你们一起死?你放心,她若跟我们走了,她的小命自然是保下了的。不过呢,除了这个丫头,还有一个小子。只得这个丫头呢,那是不行的,你若想保住剑冢上下这几十口弟子的性命,你若不想这丫头跟你们一起死,将那小子爽快地交出来,谁都不会死了。”

宗主叫了一声何灵,“婉儿丫头,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用了真气,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何灵回头一看,心知不妙,宗主爷爷这样子,若再强行行动,只怕

河斗师父将手中长剑指着斗笠黑袍男子,“易大通,有我一口气在,我不会让你将她带走。”

其余人等纷纷强撑着提剑,“婉儿,你快回来。”

“婉儿丫头,要死咱们死一处!”

“小师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易大通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群榆木脑袋!不自量力!”

用手一指何灵,“丫头,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杀了你爷爷、师父才跟我走?”

鲶鱼头油腻男子跟着喊道,“柳清风,咱们令主有意饶你们一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到时若惹急了我们,屠了你们剑冢,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啊。”

海盗独眼龙,“除了这丫头,还有个小子呢?”

大肚子三寸丁又阴恻恻地说一句,“跟他们废什么话呢,干脆全都杀了,我看那丫头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一并掳走便是。”

河斗师父嗓子里“吱嘎”地笑了,他竟强撑着硬运内力飘到何灵身前,将何灵完完全全挡在身后,“这丫头不才,倒是我的心头宝贝呢。你们这般大喇喇地说着要取我的心肝宝贝,也不问问我吗?”

说完这话,又轻咳了两声,指向易大通的长剑微微颤抖起来。

易大通也跟着“咯咯”笑了,“就凭你这样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黑袍一抖,浑身内力陡然外泄,何灵只觉得一股逼人气势排山倒海似地扑来,河斗师父身子晃了晃。

何灵一个闪身,晃到河斗师父身前,将浑身内力运行而起。

因心中只想要保护河斗师父,不知不觉将灵力透体而出,身后竟升起一道金色屏障。

身后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众人全都“咦”了一声,何灵耳边传来河斗师父轻声疑惑,“婉儿,你何时”

易大通也没想到何灵内力竟然如此精进古怪,“嘿嘿,有意思!”

只见易大通身后黑袍竖立起来,何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向自己袭来。

若自己都这么难受,自己身后的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重伤在身的众人又如何承受得住这股压力?

何灵回手抽出背上长剑,以长剑为中心,将灵力运于长剑之上,挽出一招“剑舞江河”。

一时之间,金光闪现,竟将易大通逼退两步。

何灵俏生生地横剑侧立场中,逼视易大通,“易大通,我手中长剑乃是我河斗师父随手练习之物。你方才可是瞧不起我河斗师父?以剑冢百年之名,你易大通这等欺师灭祖卖主求荣的小人不配与我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或是河斗师父过招。也好,就由我这个没资格入剑冢的小女子来指点你几招。小女子不才,在剑冢十年,也偷学得师父一两招。本来这一两招也实在不好意思在我河斗师父跟前显摆,但你既然要做这跳梁小丑挑衅剑冢,那也只好由我来回应了。”

在何灵到来之前,易大通等人已与剑冢诸人都过了一遍招,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人一眼可见的虚弱根本不需动手就知道不敌的。

也是他们为了查出何灵和林贤辉的下落才没有干干脆脆杀尽众人,哪里会想到何灵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比众人武功更高。

易大通将斗笠摘下,扔给身后的鲶鱼头油腻男子,又将黑袍取下扔给大肚子三寸丁,冷笑一声,“想不到剑冢中竟然藏着这样的高手。不对,你虽然使的是剑冢的‘剑舞江河’,可是你的内力却不是剑冢内功。你是周家丫头,难道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周家剑法?”

左右晃了晃脑袋,“好样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当年咱们在周家遍寻不着你这丫头,也没寻着你周家剑谱,还以为这剑谱从此失传。想不到,十年时间,周家剑法重出江湖了。也亏得你现在年纪尚小,还未学会融会贯通,还能将你擒了交给门主发落。若是再晚来几年,你将周家剑法练成,岂不是连咱们门主通天侯都不是你的对手?”

手向后一伸,已有狗腿的海盗独眼龙将一柄长剑递上。

易大通将长剑向何灵一晃,“周家丫头,可识得这长剑?嘿嘿,知道你周家遗孤在剑冢之上,这可是门主特意着我带来让你见识一下的。说起来,这原本是你周家之物,不过呢,天下至宝都尽归我神隐门,便是你这丫头,也将归我神隐门了。十年前,这霜雪剑归了我神隐门,今日,你这周家丫头也将归我神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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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8

易大通马脸上有一块已经增厚病变的巴掌大刀疤,随着他说话间一张一合的颤抖着,再加上阴冷狠毒的眼神,让何灵没来由地心生厌恶。

“易大通,天道有轮回,人生得意时须得留三分人情。当日你屠我周家满门,可知他日不是我回报你神隐门?”

易大通抚摸着霜雪剑朴实的剑鞘,似乎也是第一次得使此剑,十分得意。

嘴上却冷哼道,“黄口小丫头,夸赞你两句便以为自己真能改天换日了?别说是今日的你,便是十年前周家剑法练得炉火纯青的周启坤,不也一样死在咱们侯爷手上?只怕那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不记得你爹娘是如何死的了。对了,你娘亲那套梅花剑法当真优雅,可惜也只是个花架子。你娘亲啧啧啧,死得可真是惨啊”

何灵不愿他开口提及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易大通,你可知道你将来会因何而死?”

易大通右手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霜雪剑,何灵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眼前一片银光闪过。

易大通冲霜雪剑吹了一口气,剑身发出连续不断的“嗡嗡”声,阴恻恻地说,“果然是好剑,不枉当年咱们神隐门如此大费周折地夺来。黄毛丫头,我倒不知道你还会算命呢?你倒说说看,你给我安排了个什么死法?”

何灵挽出“剑舞江河”中的剑花,义正言辞地说,“反派死于话多!”

易大通明显没听明白何灵这话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反派?话多?”

何灵不给他废话的机会,欺身而上,反手两朵剑花,一口气将“剑舞江河”中三剑刺出。

这十年来,她最熟练的便是玄公剑法,从前她相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套剑法早已被她练得十分纯熟。

后来河斗师父和林贤辉指点过她,除了速度,内功更为重要。

何灵如鬼魅一般飘忽而至,这三剑不仅使出十足的内力,更是将灵力运于剑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柄长剑有如神兵一般泛着微微金光。

易大通虽然看出何灵内力精进古怪,但看何灵只是个豆蔻少女根本没有应战经验,而且自己他手上握着霜雪剑,刚刚才大开杀戒杀了许多剑冢弟子,哪里会把何灵放在眼里。

不防何灵竟然如鬼魅一般贴身上前,招呼也不打一个“唰唰唰”三剑刺来,慌乱间使出全力挥出霜雪剑将何灵长剑一格。

却没料到何灵内力如此霸道,自己全力加上霜雪剑竟然没能将何灵逼退,两柄剑相互一碰,“叮咛”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手握名剑的易大通,一个武林前辈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还没出茅庐的黄毛丫头逼到这个程度,居然没觉得自己丢脸,反而咬牙切齿责怪何灵,“黄毛丫头不讲江湖道义,竟然偷袭我!”

这易大通也是个无耻之徒,明明自己率这许多人偷袭了剑冢,却反过来倒打一耙怪正面出击的何灵偷袭。

何灵这顶多算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才是实打实的偷袭。

何灵第一次上场便是真刀真枪生死相搏,方才这一下她是用了十足之力,被易大通全力格挡了这一下,震得自己虎口一阵剧痛。

何灵不敢分心看别处,盯着易大通一举一动,“易大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易大通冷笑道,“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握剑使力都不会,还敢上阵挑战?不过你放心,咱们门主下了令,一定要拿活的,便是如何我不会杀你。不过,不杀你,不代表我不可以伤你!”

何灵迅速一个拧身,右手回剑,左手掌向易大通迎面击出一掌,这时候她已经不顾自己使的到底是内力还是灵力,只知道先将易大通逼退。

易大通只觉得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罩面而来,没想到何灵竟能在这时候使出这种近乎耍赖的打法,连续两个翻身才勉强避开这股攻击,“臭丫头,真是个不要脸的,尽使些下三滥的招式。你爹娘皆是江湖名门,你从哪里学得这些无赖打法?”

通天侯既然下令要拿活口,他自然不敢一上来就下杀手,存了心思想看看何灵的招数,哪知道这是个完全没迎战经验的新手,紧急情况下没完全按照玄公剑法来打。

可这完全没经验的新手却有着比剑冢其他人还霸道古怪的内力,这该如何能保证一定拿得下活口又不伤着自己呢?

何灵紧张得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满脑子都在考虑他是知道剑冢玄公剑法的,自己若是以玄公剑法与他对战,只怕讨不到多少好,这可怎么办呢?

周家剑法自己根本就不会好吧,若是以内力、灵力硬战,内力灵力耗尽之时,只怕真会让他擒了去。

怎么办呢?

易大通伸手指弹了一下霜雪剑,“小丫头,你师父他们护你可护得紧啊,没教过你真实的交手是如何的吧?今日就由爷爷我教教你吧!看好了,机灵点,我不想杀你,可没说过不伤你啊。”

河斗师父忽然提气喊了一声,“婉儿,记住你贤辉师弟教你的!”

原本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都以为何灵只是自己门中一个小菜鸟,根本没想过让她出头迎战。

可何灵露了这一手,大家都发现了,她只是没有应敌的经验,若是论内力,只怕能与当日的宗主相提并论的。

只是这孩子到底没有真正与外人对战过,早知如此,就该好好教教她啊。

易大通回头冲河斗师父一笑,“对了,还有这叫贤辉的小子,也得给我交出来的。”

飞身而至,将手中霜雪剑舞出万千剑影,步步紧逼何灵。

幸亏他也是存了不杀何灵的心思,何灵才能避开他这万千剑影,手忙脚乱地随手舞出“剑转乾坤”,堪堪将剑影格出自己身影范围。

宗主喊道,“婉儿丫头,易大通使的这是‘飞花剑雨’,莫要被眼前剑影迷惑了,凝神看他举动。你内功了得,若能将内力贯穿使出玄公剑法,定能胜他!”

易大通使出三五招后,嘎嘎笑着说,“黄毛丫头,你师父和柳清风都相信现在教你还来得及呢?既然他们相信你能救下剑冢,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再听听你师父和柳清风说些什么吧。听好了、听明白了,可要全力应战啊。若是你爹娘曾教过你周家剑法,此刻你可千万要使出来了。否则,你看看躺在地上的这些师兄弟们,那可就是你师父的下场了!”

他若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剑冢的师兄弟,何灵心头既悲愤又愧疚,再看看河斗师父面色惨白却担忧的脸色,宗主爷爷和清云师祖,衫子已经染红靠长剑点地勉强支撑不倒的河光河宇河川师叔,半倚在河宇师叔脚边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景岳

何灵只觉得一股冲天的力量从胸口翻涌而上蔓延至全身,原本微微泛红的视线染上了一层金色,抖一抖手上的长剑,长剑发出“嗡嗡嗡”的轻鸣声,剑身通体金色,俨然一柄神兵的模样。

周围沙沙响起一阵微风,似乎有什么向自己聚集而来,何灵剑指易大通,“易大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宗主又提气喊道,“婉儿丫头,你内力精进无比,无须害怕他,只需将内功全力运出,使出咱们的玄公剑法他便必输无疑。他的‘飞花剑雨’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你若凝神直视,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能与你抗衡。”

此时易大通脸色微变,“好大的口气,今日便是将你打个半死,也要将你这丫头拿下!”

何灵脑中默默回想起从前在剑冢寒来暑往的练习,玄公剑法一招一式已经刻在脑中行于剑上,不需特别挑选便可信手拈来。

“易大通,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飞花剑雨厉害些,还是我的剑舞江河有气势些。”

说完一个闪电闪至易大通身前,“唰唰唰”信手使出一整套剑舞江河。

剑冢的剑法从当年祖师爷爷开创门派之时就给各招式定下了极为大气磅礴的名字,“剑舞江湖”、“剑转乾坤”、“剑主天地”,原本就是要内力深厚使出才能显示其威力。

此刻何灵心随意动,将灵力凝于全身,任由手中长剑随意使出玄公剑法。灵力之霸道完全盖住了易大通手中的霜雪剑和机巧的“飞花剑雨”,犹如一张剑影巨网兜头盖下去。

易大通只觉得周身似被一个内力强劲的巨掌盖住一般,巨大的压迫感让他连“飞花剑法”都无法连贯使出,原本以剑影迷惑人的优势完全没压制住了。

看何灵手中长剑速度并不迅捷,相反还十分优雅灵动,似乎跟平时师兄弟练习切磋并无区别。但长剑上、何灵周身那股金色的灵力在全场流转,这股灵力已完全将易大通压制住,胜负已分了。

“叮”的一声,易大通手中霜雪剑竟被何灵挑落当场,何灵并未停止手上招式,任由手中长剑将一整套玄公剑法打完。

易大通被逼得滚倒在地,亏得何灵到底心存善念,见他手无寸铁下不了杀手,只将长剑指着易大通,“易大通,现在你可服剑冢的玄公剑法?”

易大通马脸刷白,哆嗦着说,“周姑娘,玄公剑法精妙无比,在下佩服!”

夸完这句赶紧求饶,“周姑娘,在下易某原是奉命行事,今日便不是易某前来,换了谁人前来,剑冢也是遭此劫难的,易某不过是代为行事的工具罢了。剑冢向来行侠仗义宅心仁厚,易某如今手无寸铁,以剑冢之侠义自然不会杀我。”

何灵剑指着易大通,可她从没杀过人,别说杀人了,连伤人都不曾有过,让她真的狠下心刺死易大通,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确实下不了手。

何灵回头看了看宗主、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面上现出不忍来。

这一犹豫,身上的灵力渐渐散开。

宗主看何灵的表情知道她心软了,提声喊道,“婉儿丫头,神隐门无恶不作为害江湖,易大通欺师灭祖出卖同门,这种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咱们剑冢行侠仗义,原本就是要赏善罚恶替天行道,婉儿丫头,此人留不得。”

清云师祖也跟着说,“婉儿丫头,你看看你周围这许多师兄弟,他们可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易大通这奸佞小人能毫无顾忌伤害无辜,原本早就该死。他神隐门从来都是为害天下,杀了他这是替天下苍生谋福。婉儿丫头,你可不能心软了,杀了他!”

河斗师父也提声吩咐,“婉儿,杀了他,为你师弟们报仇!此人不除,必然后患无穷。”

一声声满带恨意的“杀了他”、“替师兄、弟报仇!”

何灵看看宗主、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又看看地上师弟们的尸体,又看看易大通乞求的眼神,举着长剑向前伸出寸许,手却抖得不像样。

易大通嘴里喊着,“周姑娘饶命啊,周姑娘你这是杀人啊周姑娘你杀人了”

他似乎已看出何灵从未杀过人,特意将“杀人”二字叫得特别凄惨。

何灵将头歪向一边不看易大通,手上再伸出半尺,只觉得长剑抵着略软的一个物体刺了进去,剑被卡在中间。

何灵知道这是刺中了易大通。

易大通先是闷哼一声,继而凄声叫起来,“周姑娘,你杀人了你刺中我了”

宗主大喊一声,“婉儿,杀了他!”

剑冢上下又是一声声“杀了他!”、“替师兄、弟报仇!”

何灵握着长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真的是杀人了

剑刺进人体的感觉,好可怕

易大通忽然翻身一滚,跪倒在地,“周姑娘,你已经刺了我这一剑,便是给你师弟们报了仇。你说过人生得意时须得留三分人情,若你今日饶我一命,易某便带了神隐门手下离开剑冢,保你剑冢再不伤一兵一卒。周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你饶了易某一命,剑冢也不再有伤亡,可好?”

宗主吐了一口唾沫,“呸!易大通,你真是丢尽武林人士的脸面,堂堂神隐门令主,居然向我剑冢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娃娃求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婉儿丫头,他这一剑不过皮外伤怎么抵得过他杀了这许多师兄弟?杀了他,为武林除害,为你师兄弟报仇!”

清云师祖也吐了一口唾沫,“呸!这种没骨气的败类,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他既然能杀人,便也可以领略被杀的滋味。婉儿丫头,杀了他!”

河斗师父言简意赅,“婉儿,杀了他!”

何灵看着剑尖上滴落的血珠子,手更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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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29

何灵心中恨透了易大通、恨透了神隐门,从前总是设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将他们满门杀尽。

只是,想象总归是想象,现实到底是现实。

何灵亲眼见过周家满门尸体的血腥样子,梦中也总见到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偶尔还会梦到高髻女子临终前的模样,现在又亲眼见到剑冢诸人的惨状、满地师兄弟的尸体,按设想应该是可以轻易地杀掉易大通,为大家报仇的。

可是,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啊。

何灵叹了口气,“易大通”

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异口同声地喊道,“婉儿丫头”

何灵回头凄然地看着众人,众人一看何灵的表情已经知道她下不去手了,痛心疾首地摇头,“婉儿丫头,你”

河宇师叔低声说了句什么,景岳小师弟软绵绵地倒向一边,河宇师叔捂着浸血的胸口,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向何灵挪过来。

何灵看着河宇师叔的脚下踩出一个个淡红色的血印,眼前不禁有些眩晕了。

这时只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婉儿师妹”

何灵放目望去,一身夜行衣的林贤辉捂着胸口颤巍巍地走出来,走一步歇一步,似乎受了重伤。

一想到今日种种皆是由他而起,何灵气得提剑直指林贤辉,“林贤辉!”

太过悲愤却又说不出话来。

突然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惊呼一声,“婉儿小心”

河宇师叔快走一步却倒在地上,双手指缝间透出大股鲜血,林贤辉惊叫,“小师妹!”

何灵只觉得有一股强劲之风向自己背后袭来,赶紧侧身一闪,终究灵力散去动作慢了许多,只听“波”的一声,一柄长剑没入自己右胸。

易大通!

易大通偷袭!

原本已经散去的灵力又聚在一起,何灵抬手一剑,刺中易大通小腹。两人互相瞪着,想将长剑向对方推去,但两人内力都运遍全身,一时长剑卡在身体中动弹不得。

但何灵到底是被伤着了,灵力护体再不肯运到剑尖。易大通是成人手脚长些,手中霜雪剑穿胸而过。

何灵心知不妙,但脑中想到的却是,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剑冢上下今日真要被屠杀殆尽了。

果然是妇人之仁啊。

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师父、师祖他们。

眼前一黑,背后却飘过一个温软的胸膛,耳边响起一阵清朗的声音,“小师妹,你不能死!”

背心一热,何灵立刻醒转过来,强行运转灵力,一掌击出。

这是何灵垂死之际本能的一掌,她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控制力道,“咔嚓”一声,霜雪剑竟然被灵力震折,易大通更是被灵力震得横飞出去。

何灵陡然使出这一掌,已是将意志之力使尽,一见易大通被自己击飞,眼前一黑,倒在身后温软的胸膛里。

黑暗中,何灵觉得自己意识飘忽了。

恍惚中一道光亮从顶投射下俩,那邪魅男子又出现了,他款款走来蹲在何灵身边,勾起一抹不羁的笑,“何姑娘,你伤得如此之重,只怕你的迷途之行要到此终结了。”

何灵轻轻咳嗽了一声,嘴里溢出一口鲜血,“终结便终结吧。我已经尽力了,到此为止也好,我可以去见我爹娘了。我不曾对不起周家,也不曾对不起剑冢不,我愧对剑冢,我愧对宗主爷爷,愧对清云师祖,更愧对河斗师父,愧对剑冢所有的人若不是因为我,剑冢原不会遭此大难”

一边说,一边嘴里吐出血沫沫。

邪魅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勾何灵的下巴,似乎像看珍宝一样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将何灵嘴角的血迹抹去,“你还真是不一样啊,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挑选你了,可我偏偏不让他如意。何姑娘,若我告诉你,剑冢上下因你一时心软,已经被屠杀殆尽,你会作何感想?”

何灵原本还心存幻想,听到邪魅男子这句话,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不会的,你说谎,我师父宗主爷爷清云师祖你说谎!”

邪魅男子忽然伸手在何灵身上按了一下,一股暖意随手掌缓缓透来。

何灵觉得胸口暖洋洋的很舒服,止住了咳嗽,“你想要怎样?你可是想要我用后半生的命运交换剑冢上下的性命?好,这次我依你,我换!”

邪魅男子盯着何灵看了又看,拧紧眉毛,“你这人真是叫我看不透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只是梦中人?他们都是虚拟的,天一亮,所有人都会消失。”

何灵凄然一笑,“我知道。”

邪魅男子摇着头,“你是现实中人,你是活生生的人,你难道不想念你的母亲?你可知道你父亲过世以后,她一个人是如何苦苦支撑的?”

何灵将头歪向一边,“我知道。”

邪魅男子将何灵的脸勾过来,逼她跟自己对视,“你可知道苏致远对你做了什么?”

何灵想将头偏向一边,但邪魅男子手上用劲勾着她的下巴,没能成功。

何灵一低头,咬了邪魅男子一口。

邪魅男子“嗷”的一声,“你简直”

想了想,又现出不羁的笑容,“你可是在逃避现实?你明明知道苏致远做了些什么,你不想去面对,是不是?你还心存幻想,对不对?你以为你死在梦境中,就不用再去想这些事了吗?你死不了!”

何灵知道自己死不了,或者说,邪魅男子不会让自己死,他就是要让自己承受这一切。

何灵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青玉簪,笑了,“每次我在梦中我在梦中遭遇的一切都是你故意设置的,对吧?”

“我们再不能开启梦境之门也是你做的,对吧?”

“凡我身边关心我、爱护我疼爱我怜惜我的人都要遭受大难是你设置的吧?”

“这根本不是我的运气不是我运气差对吧?”

“你一直想跟我交换我后半生的命运,是吧?”

“给你,我与你交换!我换剑冢上下百人性命我换宗主爷爷我换清云师祖我换河斗师父我换”

邪魅男子使劲捏了一把何灵的下巴,何灵吃痛却一声不吭瞪着对方。

“何姑娘,你可是故意为难我?”

何灵恨恨地说,“这可是遂了你的你的心愿,我换!”

邪魅男子狠狠一甩何灵的下巴,“何姑娘,你知道这个梦我无法救回这许多人,你故意为难我是吧?你挑一两人,我可以让他们复活,还可以让他们从此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你挑一两个,你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如何?”

何灵冷笑道,“我剑冢我剑冢上下视死如归若是单单单单只换我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他们绝不绝不独活我要全部!”

邪魅男子咬着牙,“好,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我看你能坚持几个梦!何姑娘,若不肯与我交换,你必是灾难傍身,你可想清楚了?”

“我同你换剑冢满门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

“小师妹,小师妹,你醒醒啊。”

何灵听到一个清越低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传到自己耳中,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一个头靠在自己头上,清越低沉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声,“小师妹,你醒醒啊,小师妹,我错了,师兄错了。”

何灵觉得脸越来越热,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灵力从左手慢慢游到右胸,何灵觉得嘴里一股腥甜,吐了两口唾沫。

身后男子兴奋地低声叫道,“小师妹,你醒了,你没事了?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人的。”

何灵睁开了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难道自己瞎了?

“林贤辉?”

自己的声音极为微弱嘶哑。

林贤辉在身上摸了摸,“啪嗒”一声,将火折子点亮了。

何灵闭了闭眼睛,才看到眼前景象。

这里竟然是是神兵“四方”的地下城?

何灵又闭了闭眼睛,“林贤辉,剑冢”

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林贤辉避而不谈,“小师妹,你醒来了就好,你内力深厚,可千万要护住心脉。你重伤在身,若是再苦思多忧,怕是后患无穷的。小师妹,你休息一会儿,咱们得往里走了。”

何灵不想动,“剑冢是不是灭了?”

林贤辉自己也是受了重伤的,却还将何灵半抱着,“小师妹,咱们往里走,这里不安全。”

何灵闭上眼睛,“神隐门的人,在门外?”

林贤辉抱着何灵一步一步挪动着,“小师妹,咱们走。他们破解机关还需要时间,咱们还有时间的。”

何灵只觉得心累了,“林贤辉,你放下我吧,你自己一人逃跑吧,不用管我。师父”

林贤辉不搭理何灵,硬拖着她往前挪,“小师妹,你梦中叫了几百声师父了,师父他老人家”

既然连地下城都被神隐门的人团团围住,只怕师父已经去了,何灵万念俱灰,“将我放下吧,我去陪陪师父他们。”

林贤辉抱着何灵一步一步挪着,终于到了最后一关祭坛处。

两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何灵面如死灰地看着林贤辉,“林贤辉,你”

事到如今,该如何讨伐他?

就算如何讨伐他,剑冢上下也再不能活过来,何灵眼中冒出泪了,她将头偏向一边。

林贤辉用手肘碰了碰何灵,“小师妹,你要骂我,便骂吧。”

何灵轻笑一声,“骂你又能如何?师父他师祖他”

林贤辉将脸埋在膝盖里,瓮声瓮气地说,“小师妹,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原该将密道之事禀告师父。若我将密道禀告师父,剑冢”

“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

林贤辉似乎哭了,“小师妹,我说出来,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只是我对不起师父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竟然会总之也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是我害了剑冢。”

何灵叹气,“你走吧,你死不了的。你放心,他们想要你林家剑法,你若是肯跟他们谈谈条件,说不定还能给你个令主什么的做做。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你暂时低一下头也不算什么的,你走吧。”

“小师妹,你这话我可不是这种没有骨气之人。神隐门与林家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现在神隐门又将剑冢血洗,我低不了这个头,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何灵无所谓地样子,“随便你了,你走吧,反正你死不了的。你别管我了,让我死在剑冢里吧。”

林贤辉摇了摇何灵,“小师妹,你不能自暴自弃,你不能死。咱们咱们都有血海深仇要报,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你可知道我们是如何逃出来的?我们的命已经不是我们自己的了”

两人身受重伤居然还能逃到地下城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剑冢剩下的人拼尽了最后的力量保住了两人性命。

何灵身子随着林贤辉的晃动摇摆起来,她死气沉沉地说,“随便吧。你不死就好,别管我了。”

林贤辉苦口婆心地又劝了何灵半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何灵就是心如死灰。

忽然,林贤辉变了语气,“小师妹,那时你昏倒了,师父说了一句极重要的话,你可想听?”

何灵知道河斗师父一向宠爱自己,就算他留了重要的话,也不过就是让何灵好好活下去之类的,难道他还期望何灵杀上神隐门给他们报仇吗?

师父他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何灵继续不搭理他。

林贤辉改变策略,冷着脸说,“小师妹,你可知道你妇人之仁才导致了剑冢今日之灾?”

何灵回过头冷冷地看了林贤辉一眼,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林贤辉板着脸说,“你明明已经胜了易大通,却不肯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是奸佞小人根本信不得,他连自己师门都可以出卖,为了活下来,有什么他做不得的?”

何灵冷冷地横了林贤辉一眼,示意他闭嘴。

林贤辉继续冷冷地说,“你倒是为了不脏自己的手不肯杀人,结果呢?咱们身为武林中人,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是我们自己死便死了,可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身后站着剑冢数十口性命,你却轻易将这许多人的性命交了出去。”

何灵眼中冒出火来。

“你不肯跟我一起,是因为你不愿面对自己犯的错。你说得对,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原谅的。我犯的错,我认,我也不期望被原谅!那你犯的错呢?你便要假装没这回事吗?”

何灵暴怒,“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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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0

林贤辉将头靠在墙上,苦笑两声,“就算我不说,你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吗?你说你想死在剑冢,可是你死不了,不仅你死不了,我也一样死不了。小师妹,原本易大通那一剑穿胸而过你必死无疑。你可知霜雪剑被你震折之时,周身内力竟然护住了你心脉,还将半截残剑逼出了胸口。你死不了的,你的内力浑厚且古怪,不是剑冢心法更不是林家心法,也不会是你周家的内功心法。也许冥冥之中天已注定,你就是死不了的,你说我死不了,殊不知你也死不了。咱们剑冢遭了这样的大难,死多容易啊,可以随着那么多亲人一起走,这有什么害怕的?活下来的人才会害怕啊,从此以后我们就要背负着这血海深仇,为剑冢上下几十口人命复仇。我们的命,不是自己的。想死?没那么容易的。”

“小师妹,你可知道当时情形有多古怪吗?原本霜雪剑被你内力震折已是奇迹,你内力竟然霸道刚猛到可以将残剑逼出胸口,可这都不算古怪的。穿胸而过的剑伤,残剑离体漫天血红,你内力居然能够自行护体不让你断气。便是我将你负进这地下沿途颠簸,明明没有用药,你昏迷不醒却始终不会断气。你看看你现在”

林贤辉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何灵的右胸伤口处,这动作做得如此自然流畅理所当然。何灵“嘶”地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他会突然伸手摸胸,重伤之下没力气抽他耳光子,也就随他去了。

林贤辉举起满是鲜血的右手,“小师妹,你看看,明明你的胸口还在流血,可你依然有力气跟我吵。在大殿前你与易大通交手之时,你浑身有金光护体,那时我就知道你定能赢了他。现在你看看你胸口,我按你伤口一下,便有微微金光泛起。小师妹,你死不了的。”

何灵泄气了,将头偏向另一边不想理他。

“小师妹,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不单单你怨我恨我,连我自己也恨我自己。剑冢今日灭门,原是因我而起。我说过,我身上背着林家满门、剑冢满门的血海深仇,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可是,小师妹,今日之事,原本你是可以力挽狂澜逆转局势的,可是你”

“若说我犯了大错,小师妹,其实你也犯了错的。咱们俩人,都要对今日剑冢灭门负责的。死,很容易,想要死在剑冢也容易,不用神隐门破了机关冲进来,咱们一头就可以撞死自己。想要活下来,太难了,想要活下来为剑冢报仇,更是难上加难。忍辱负重地活下来,从亲人的鲜血中站起来,背负着他们的期望活下去,那才是最难的。”

“小师妹,既然你我都死不了,那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必须为剑冢上下几十口人命活下去,亲手将这灭门之恨还报给神隐门,我们才有脸跟着同赴黄泉的。否则,就算现在我们一头撞死了,怎么去跟宗主、师祖、师父,还有剑冢这许多亲人解释?我们有何面目下去见他们啊?”

何灵叹了口气,是啊,活不好死不了,一生都背负着愧疚和仇恨活下去。死算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要活下来,要让神隐门覆灭,这才是最难的。

死,以自己事先隐瞒密道之事,令剑冢突遭外敌入侵之大错,又有何面目去向师父告罪?

战中,又心慈手软令自己身负重伤失去战斗力,才让剑冢上下毫无还手之力,若真的有黄泉,有何面目去见师父啊?

林贤辉听得何灵这一声叹息,知道她心思已经活转了,“小师妹,从前林家惨遭灭门之时,我曾发下毒誓,所以这些年我从不曾开口言说。可是,今日我宁可破了自己的毒誓也开了口。”

说到这里,他凄然一笑眼中却是决绝,“我违了毒誓又如何?林家和剑冢,我身上背负了百十条冤死的人命,便是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又如何?若能复仇,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便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我也要先将这血海深仇报了。”

何灵听他声音里全是后悔和仇恨,又叹了一口气,大错已铸成,现在又能如何?

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这灵力果然比内力更护主啊,此刻悠悠地围着自己胸口,泛起薄薄一层金光。

死,确实都死不了。

不知道是灵力自己行动的,还是那邪魅男子给自己续了命,除非自己想不开一头撞墙,否则,真如林贤辉和邪魅男子所说,死不了的。

既然死不了,那就只能活在为剑冢复仇的仇恨中了。

林贤辉手上的火折子灭了一个,又灭了一个,何灵终于开口了,“林贤辉,咱们俩都身负重伤,外面神隐门这许多人,杀不过去了的。”

林贤辉点头,“咱们走回头路,定是让他们生擒了去。只能想办法解开这祭坛之谜,咱们才有活路的。”

何灵叹气,“这地下城咱们来了多少次,这祭坛,真的解不开的。”

林贤辉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咳了一声,“当日你曾经说过,若是神兵,定会滴血认主。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神兵认的主一定是我。小师妹,那时候你还想将我身上的血放空了激活这祭坛呢,还好没听你的,不然我白死了。”

何灵摇头,“林贤辉,你想偏了,就算那神兵不认你,它也绝对不会认我的。”

你是梦主啊,神兵都不认你,又怎么会认我呢?

林贤辉弯腰扶了一把何灵,“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反正咱们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咱们再解不开祭坛之谜,只能回头束手就擒,去了神隐门再寻机会复仇吧。”

何灵搭着他的手,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你低不下头吗?这就想着回头找神隐门认错了?”

“低不低得下头,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当日我还有剑冢可仰仗,就算身负林家血海深仇,剑冢到底还能给我最后倚靠,现在呢?我还有什么?就凭我如今的武功内力,我如何与神隐门抗争?活都不一定活得下去,更不要说替剑冢和林家报仇了。当日越王勾践能卧薪尝胆,今日我受一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为我自己一人,我可以高贵地站着死;为了剑冢因我而死的亲人,就算让我跪着卑微地活下去又如何?”

两人相互倚靠着向祭坛走去,何灵苦笑道,“咱们可真是走投无路了,连这种神鬼传说都要相信了。”

林贤辉也笑着说,“姑且一信吧。若是不行,咱们回头跪着活下去呗。反正神隐门说过是要拿活的,就算再刺我们两剑,也不过是让我们皮肉再受点苦,断不至于要了我们的性命的。既然知道自己死不了,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过就是卑微得像蛆虫而已嘛,活下来了,便是蛆虫又如何呢?”

何灵叹气,“你现在倒是想得开了。”

两人相互扶着挪到祭坛跟前,何灵又叹气,“这会儿我真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不管这神兵认谁也好,只要它开启了机关,咱们就能逃出去了。”

林贤辉咬着牙撑起何灵身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何灵白了他一眼,“我这满身都是血,你还想再给我弄点出来吗?当我是血牛吗?以后有咱们的苦日子的,何必急在一时半刻地整死我?”

说归说,肯定不愿意再让林贤辉在自己胸口摸来摸去了,抬手在自己右胸一摸,“嘶”地又抽了一口冷气。

死确实是死不了,但是痛是真的痛。

林贤辉笑了,“你连对自己也够下重手的,轻轻摸一下就行了,你按自己做什么?”

何灵看看自己胸口,果然如林贤辉所说,只要动着心脉,灵力必然自行聚集在伤口处,似乎不让伤口冒出更多鲜血来。

何灵举着满是鲜血的手掌,“不管是谁,‘四方’你就认了吧。你若是不认,咱们还得往回走着许多机关,腾挪跳跃的,死是死不了,可是痛啊。”

林贤辉又笑了,“你自己腾挪跳跃的都觉得痛,你可知当时我将你负进来,我有多痛?”

“你活该!”

“是,我是活该的。但是你不活该啊,所以我真心期望,你就是神兵‘四方’的主人。你若是它的主人,咱们为剑冢报仇那可就更进了一步。你内力深厚,假以时日定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若是再有神兵在手,神隐门又算得了什么?”

何灵叹气,心里默默念道,你若真是梦主,你若真心希望我能拿到神兵,你赶紧给我开挂啊。我虽然是被迷途选中之人,可你是正儿八经的梦主啊,这个梦由你做主的好吧。

忽然想起朱幼安曾经给自己提起过的话,可以想办法影响梦主,让他改变梦境走向的啊。

举着血淋淋的手掌,何灵侧脸满怀诚意地对林贤辉说道,“小师弟,咱们都犯了大错,共同造成了今日剑冢大难。你说得对,咱们不能逞一时痛快畅快地死,咱们俱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可是,小师弟,我实在不想回头去求神隐门留我一条活路。”

林贤辉点头,“小师妹,你原谅我了?”

何灵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你生气怨恨之时,都是叫我全名,不肯叫我小师弟的。你的喜怒哀乐,都是挂在脸上的,要猜你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的。”

何灵点头,“所以你现在也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对不对?虽然我们可以低下头卑微如蛆虫一般活下去,寻了机会给剑冢报仇。可是,小师弟,我心中恨得很,我不想低头。”

林贤辉也点头,“我也不想。”

“小师弟,那我可否请求你,祈求我真是神兵主人,让它认了我,咱们拿了神兵,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逃出去呢?”

“我希望你是神兵的主人,‘四方’由你拿了,比我拿了更好。”

何灵盯着林贤辉的眼睛看了又看,相信他所说的确实是心中所想,“谢谢你,小师弟。”

将血淋淋的手掌按在祭坛上。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

何灵脸色原本就白,现在看祭坛没有任何反应,整个斗室也没有任何反应,脸色更是惨白,望向林贤辉的眼中全是痛心和绝望。

林贤辉赶紧安慰何灵,“也许是血量太少了,这看看这祭坛上全是灰,说不定你的鲜血根本没透进去呢?再多来一点,把祭坛浸透了自然就可以开启机关了的。”

这话听来十分耳熟,可不就是当初何灵对他说过的话吗?

何灵眼中悲伤了起来,“小师弟,你快许个愿,我能开启祭坛的机关。”

林贤辉看何灵的样子,知道刚才给了她太多希望,这会儿不管用反倒让她失望了,赶紧安慰她,“我许我许,你就是神兵的主人,你一定能开启祭坛机关的,再试一次!”

何灵这一次更用劲地在自己胸口一按,按得实在有些狠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举起鲜血滴答的手掌,又看了看林贤辉,林贤辉赶紧点头,“神兵认主就是认你,你是我们的希望,肯定是你!”

何灵闭上眼睛许愿,既然我死不了,就让我开启祭坛的机关吧。若是开不了,不如让我干干脆脆地死掉算了。

将手掌按在祭坛上。

周围依然静谧如初,没有任何反应。

何灵睁开眼看向林贤辉,这可不是真实世界里的机关密室探险,能不能开完全看林贤辉一句话,若真不能开,必定是他有其他安排。

难道他不是梦主?

或者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梦主?

还是,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有其他安排的?

林贤辉被何灵盯得有些发毛了,“小师妹,你别生气”

何灵手掌按在祭坛上,身子在发抖,“小师弟,你你在想些什么?”

林贤辉皱着眉头,“小师妹,你别生气,若是祭坛的机关还是开不了,那这神兵尚未到开启的时候,或者另有其主。咱们咱们休息一会儿”

这是要往回走去向神隐门低头了吗?

何灵拽过林贤辉的手,将他的手掌往他身上摸去。

林贤辉不知道何灵是什么意思,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有反抗,只是不停安慰何灵,“小师妹,不要紧的,等时机成熟了,咱们再来开启祭坛的机关。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嗷”到底让何灵摸着他的伤口了。

何灵可没跟林贤辉客气,拽着他的手在伤口上旋转了两圈,将林贤辉的整个手掌浸得全是鲜血。

林贤辉的脸也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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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1

何灵完全是赌气的做法了。

明明林贤辉的血液已经试过了,根本无法开启祭坛机关;自己的血液也试过了,也无法开启机关。

这就是说,其实两人都不会是神兵的主人,或者何灵想的这方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或者更严重的是,林贤辉根本就不是梦主,她认错人了。

要知道,别人也就罢了,朱幼安和陈晓峰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他们也进了梦境,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梦主,挑选一个离梦主最近的或者最佳身份参与梦境探险。

可是到目前为止,迷途中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包括最先进来的秦若曦。

如果所有人都没出现,那就说明,何灵认错人了,林贤辉不是梦主。

可是,何灵已经在梦中十年有余,她一直以为林贤辉就是梦主,林贤辉也确实开了不少挂。如果他不是梦主,那他在这个梦中又是什么身份呢?

如果他不是梦主,那自己在这个梦中十年又算什么呢?

何灵狂乱之中又忘了梦境中其他人的时间与她是不同的,她是实打实一天天一夜夜熬下来。其他人会跳时间线,或许就是三五个月,了不得熬过半年就能团聚。

何灵拽过林贤辉的血手掌,也按到祭坛上。

她眼中含着泪,心中悲凉无限。从周家到剑冢,自己周围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到底还要受多少苦才能熬出去啊?

心中正苦闷不堪,祭坛却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紧接着,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机关开启了!

何灵瞪着林贤辉,好吧,这个梦主真是鸡贼啊,不到最后一刻你就是不开启机关啊。

这根本不关我的事,不过是到了这个时间点,你愿意开启才开启。

真是好样的。

林贤辉面露狂喜,“小师妹,真的是以血认主,机关真的开启了,咱们有救了。”

这倒也对,只要机关开启了,管它谁开的,新的剧情开启了就好,果然否极泰来了。

何灵点点头,禁不住也欢喜起来。

半人高的祭坛“吱吱嘎嘎”地响了片刻,原本方方正正的祭坛像被拧动的积木玩具一般,四方向周围摊开,中间凹陷下去。

林贤辉赶紧用火折子照亮中间凹陷部分,却见凹陷部分越来越低,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二人交换一个眼色,何灵先开口了,“小师弟,若是要开启什么机关,你来啊,我现在实在没精力了。”

林贤辉点头,“这个自然。”

若是神兵认了林贤辉,只怕接下来的机关也只能他开启了,何灵凭借灵力风光一时到底还是个陪衬。

开个小差的工夫,凹陷部分缓缓升上来一块凹凸面板,大概是机关操控盘吧。

既然说了由林贤辉开启,何灵也就歪着身子看热闹了。

可这凹凸面板升上来后,何灵愣住了,看了一眼林贤辉,他皱起了眉头。

这面板不过中间空出一个正方形空格,没有密码盘或者烧脑题,什么都没有。

若是有点什么题目还好,这什么都没有,该如何解开题目?

不是已经认主了吗?这还在玩什么?

林贤辉皱眉看了看何灵,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血掌印在空格中。

没有反应。

何灵更愣了,这是什么意思?机关开一半,不玩了?

林贤辉又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闷哼一声将重新沾满鲜血的手掌又按在空格中。

看到这里,何灵觉得这神兵的机关创造者简直是个嗜血战士啊,这么喜欢开启者的血液。

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林贤辉已经不是皱眉头,瞪大了双眼,完全不相信啊。

这也太开玩笑了吧,机关开到一半,又不认了?这比完全不开还让人郁闷啊。

林贤辉又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次胸中提着气连闷哼都没发出,将鲜血滴答的手掌按在空格中。

还是没有反应啊。

林贤辉第三次按自己伤口了,何灵皱起了眉头,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开启不了这机关,这是要用自己的血来洗祭台吗?

可是祭台还是没反应啊。

林贤辉急红了眼,还准备按自己的伤口,何灵伸手拦住了他,“小师弟,你先歇会儿,只怕这次不是以血开启了。”

以他现在这不罢休的劲头,失血过多倒在这里了就更糟糕了。

眼看着就能开启机关了,林贤辉此时的心情比前面紧张得多,一紧张就有些偏执了,“小师妹,既然我的血能开启这第一关,必定也能开启后面的关卡的。可能真是你说的,血太少了些,我缓一缓,再多用点血自然就好了。”

何灵握着他的手,“小师弟,别着急,既然咱们能开了第一关,后面自然也是能开的。先看看到底是不是用鲜血开启的,就算神兵认主需要鲜血,也没有让人把血耗尽的道理啊。若是以后每一关都要用鲜血来开启,只怕这不是神兵了,这是吸血鬼怪了吧?先想想,到底有没有其他办法?”

何灵的话提醒了林贤辉。

他皱着眉头将方才开启祭坛的前后都想了一遍,确认就是用鲜血开启的。

又仔细看了看祭台上下,不太放心自己的眼睛,用手细细摸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按钮或者机关。

这不可能啊。

再摸一遍。

这一次摸得更细了,连祭台缝隙间都想摸了一摸,只恨自己手指不如针细,实在伸不进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何灵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的,林贤辉低头皱眉想了又想,忽然疑惑地瞪着何灵。何灵被他看得狐疑起来,“你可是想到什么办法?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想,只要能开了第一关,接下来的自然也是可以的。”

林贤辉忽然拉过何灵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在她右胸上按了一下。

“嗷”何灵没有防备,这一下被按了个实在,痛得嘴角直抽抽。

每次袭胸都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果然是梦主,你赢了。

林贤辉笑着举起何灵血淋淋的手掌,“小师妹,咱们能走了。”

先将何灵的手掌按在祭台空格处,再将自己的血手掌按在何灵手掌旁边。

何灵刚想抽回手掌骂他一顿,忽然掌下的祭台又动了。

这是为什么?

林贤辉得意洋洋地看着何灵,“果然与我猜想的一样。”

何灵诧异地问,“难道这祭坛是用你我的血才开启的?”

林贤辉点头,“正是!单独你的或我的都是不可以的。这样看来,这神兵真是通人性啊,知道咱们俩都同样身负血海深仇同仇敌忾,咱们俩谁都使得这神兵了。这样真是极好的,若是谁拿了都能使,咱们又多了一分胜算。”

虽然何灵不明白林贤辉为什么会这样设定神兵,但至少是开启了机关,这就是好的。

这祭台连同整个祭坛又“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这一次整个祭坛都慢慢下沉了。

不知为何,何灵觉得接下来应该就是安全的了,神兵已经完全确认了主人身份,接下里不会再伤害它认定的主人。

果然,祭坛完全下沉后,眼前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洞,林贤辉握着何灵的手,“小师妹,你别害怕,不管下面是刀山火海,咱们总是一起面对的。”

举着火折子往下照了照,是一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梯。

林贤辉看着何灵,“小师妹,我先下去,若是有什么事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下来。”

何灵无所谓地说,“咱们一起下吧。神兵已经认主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林贤辉将信将疑地照了照石梯,伸脚试探了一下,是实在的,应该不会突然塌陷的。小心地站在石梯上,果然没事。

再走得几步,也都没事,渐渐相信了何灵所说的神兵已经认主的说法,回头给何灵照亮,“小师妹,可能真让你说中了,你慢慢下来吧。”

这石梯虽然陡峭又狭窄,对于受伤的二人来说,反倒是有些便利了,可以慢慢扶着往下走。

两人一步一步走了半柱香工夫,林贤辉“咦”了一声,语气欢欣,“小师妹,好了好了,接下来好走了。”

何灵感觉他跳了一下,只见他将火折子举过头顶,“小师妹,你慢些,我接住你。”

又下得几步石梯,何灵感觉到林贤辉小心避开自己伤口,拦腰轻轻一搂,将何灵放落在地。

两人刚踏石梯,又听到“吱吱嘎嘎”的声音,回头一照,那石梯消失了。

林贤辉笑道,“地下城的主人设计得可真是机巧啊,神兵已经认主了,这都还要断了咱们的后路。若不是咱们试了这许多次,用尽了办法它才肯放了咱们进来的,我都怀疑这是中了什么圈套呢?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才是好机关呢。”

林贤辉随口这一说,何灵脸色又沉了,剑冢倒是水泼不透的严密机关,总也不防有人留了密道,更有猪一般的队友让人跟踪了去,给剑冢招来灭门大祸。

林贤辉看了何灵一眼,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岔,“小师妹,你试试,是不是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咱们可是到了有水的地方。这火折子看不清楚,咱们往前走走看看。”

何灵没说话,但确实也感觉面上刮过一阵湿漉漉的风。

看来这里不仅十分空旷,还有风有水。

照现在来看,说它的地下城还真没错呢。

何灵拽了一把林贤辉,“小师弟,这里似乎极为空旷,而且还有风呢。咱们这火折子根本看不远,先看看有没有照明系统。”

到了地下城,林贤辉倒是很听何灵的话。

既然她提到照明系统,林贤辉果然举了火折子四处看了看。

刚走得两步,耳边忽然响起一连串“嗵嗵嗵”的声音,眼前忽然大亮起来。

林贤辉惊呼一声,“小师妹!”

何灵抬眼一看,果然是地下城标配。

二人站在一块宽广的走道起点,走道两侧高高支起一盏盏火盆,照得地下城如灯火通明的宫殿一般。

走道尽头,是一扇极为壮观的朱红大门,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大门上的朱红已经脱落了许多,斑斑驳驳的让人看了觉得有些苍凉。

即使从何灵所站的地方望去,也能看到这朱红大门有两人高,上面雕刻着些龙虎之类的图案。

往走道外面看了看,两侧竟然有水,怪不得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

林贤辉欣喜若狂地喊道,“小师妹,咱们咱们这是寻着宝藏了!”

何灵皱着眉头,“小师弟,这里真是神兵所在?你看看那扇朱红双门,这难道不像个地下王国?”

林贤辉欢喜得忘乎所以了,“若是个地下王国岂不更好?咱们不只是有神兵了,说不定还有金银珠宝金山银山呢。若是”

林贤辉忘了身上的伤口,就差跳起来与何灵一同庆祝,“若是有金银钱财,说不定还有武林至宝呢?”

“小师妹,咱们走。先去取了神兵,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宝物。若是能找到武功秘籍,咱们就在这地下王国里练它个十年八年。等到神功练成,咱们再杀回神隐门,这一次我定要血洗神隐门。”

林贤辉眼中全是仇恨和希望,精光闪耀。

何灵点点头,果然符合武侠小说的设定,还好自己跟梦主是同一伙的,也可以跟着沾点边了。只是不知道若有武林神功,自己能不能带到以后的梦境中使用呢?

林贤辉拉了何灵的手,“小师妹,咱们走。”

何灵任他牵了自己的手,二人慢慢向朱红大门走去。

这朱红大门极为沉重,两人推了半天何灵才意识到红铜制成大门虽然显得气派,但是开门关门真的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尤其是对两个身负重伤的垂死之人来说。

推开大门一踏进去,何灵又被震撼住了。

这是仿照议事大殿的样式建造而成,不过比皇家议事大殿稍小一圈,大殿尽头确实也有一把龙椅。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大殿里虽然没有活人也没有死尸,却有不少高大的铠甲铜人,且这些铜人佩剑负刀,有些还背了弓箭。

居然有上正殿的负甲武士。

数一数,大概有三十来个铠甲铜人,一眼扫过去,这大殿倒是十分威严的。

虽然第一次到这地下王国,何灵却对这些铠甲铜人完全没有陌生感。

这一间并没有林贤辉所说的奇珍异宝或者武林秘籍,林贤辉看了看觉得没意思,拉着何灵想继续往前走。

何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又抓不住是什么,顿了一下阻止林贤辉,“小师弟,等一下,我想看看这铜人。”

林贤辉不以为然地说,“剑冢出师任务也会有铜人,不过不是这种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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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2

听林贤辉说到出师任务,何灵脸色又沉了下来,“剑冢的出师任务你已经开始准备了的,再过得大半年,你确实也该去做了。”

林贤辉意识到自己又让何灵不开心了,三两句赶紧结束话题,“是啊,不过剑冢出师任务的铜人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师父师叔二人布阵联手。”

何灵叹了口气,“是啊,所以师父他们收徒也总是两两成双的,原本就是考虑到剑冢二人剑阵比一人更强的。可惜,你没有其他师兄弟了。”

林贤辉指了指铜人,“我有小师妹你啊,你的剑术和内力与我不向上下,咱们要是学会剑阵,那就威力大增了呢。”

顺着林贤辉的手指看了看眼前的铜人,何灵想起西安兵马俑了。

“小师弟,你有没有觉得这铜人也过于逼真了些?你看,用铜铸造,比你还高大些。一般来说,越是大宗的物件,很难做到细节精巧的,可这些铜人偏偏栩栩如生。你看看你铠甲上的花纹,你看这剑柄上的纹路,你看看铜人的眼神”

“小师妹,你想说什么?”

“小师弟,你说这地下城可真的只是埋藏神兵之处?为什么还有这些东西呢?这些铜人,可不是普通武林人士能够铸造的,便是这地下城,可不是随便什么武林门派可以建造的啊。”

“所以我才说,这地下城说不定真有金银珠宝呢,咱们去四处查看一下?”

“小师弟,我总觉得这铜人似在哪里见过,可我有想不起来,你可曾见过?”

“小师妹,你可是说了胡话了,咱们俩都是第一次下来第一次得见,哪里会有见过的道理。若是你在哪里见过,多半是在梦中见了。先别管这铜人了,咱们走吧。还有件要紧的事呢,咱们已经快一日未进水米了,若是再找不着出路,再找不着吃的,只怕寻到神兵咱们也要饿死在这地下城了。”

这话倒是真的,何灵暂时放下心中疑惑,与林贤辉相互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刚走过这大殿,只听到头顶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感觉到剧烈的震荡感,头上“窸窸窣窣”地掉下许多尘土,两个人都晃了晃。

何灵惊恐地看着林贤辉,“神隐门那群人可还在外面?难道他们带了火石上山?这是将地下城炸了吗?”

林贤辉与何灵一同进了地下城,哪里会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呢,若上面真如何灵猜测的一般神隐门用了炸药火石之类硬是把机关炸开,只怕这地下城很快要坍塌了。

“小师妹,先别管了,我看这地下城既然只能用我们两人的鲜血才能开启机关,想来他们就算使用火石也是无济于事的。就算是炸了机关,只怕也是毁掉这地下城罢了,他们绝不可能进得来的。放心好了,咱们赶紧走。”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安慰效果,反而让何灵更为惊恐,若是毁掉地下城,那两个人找不找神兵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都要被埋在地下,谁知道是饿死还是憋死?

何灵十分想顺原路返回去看一看,但看林贤辉的样子,现在是绝对不走回头路了,只好跟着他硬往前走。

过了这议事大殿,又是一段宽阔的台阶,从修筑台阶的石块来看,只怕这地下城是官方所为了。

没有哪个江湖门派能够用得起这许多汉白玉石的台阶,修建这蔚为壮观的广场。

何灵叹了口气,“小师弟,咱们这是走进了皇陵吗,怎么这么奇怪呢?你看看这台阶如此壮观,哪个江湖门派能建得起啊?况且了,这地下建造宫殿,可比地面上耗时耗力耗费巨大。若不是皇陵,谁能建成这样?”

不提皇陵还好,一提皇陵,林贤辉反而更高兴了,“小师妹,说不定还真让你说中了呢。你想想咱们从上面一路走来,一共是多少个机关?”

皱着眉头回想一下,从数独、黑白棋盘数到最后一个祭坛机关,“我数了一下,若是不算最后一个祭坛以血开启,也是九个关卡啊。一般江湖门派确实不能设置这么多机关,原先我还想着可能是埋藏珍宝的地方,可从前面走道过来,再看那些铜人,我就知道了,这一定跟皇家有关的。不过,当今圣上可没有这样大的手笔,也没这个时间来建造,说不定是前朝所建呢?”

这地下城所见已经超过了何灵原本的期许,“小师弟,若这里是皇陵,凭咱们俩怎么可能开启皇陵呢?若是以咱们俩的鲜血能够开启皇陵机关,这可是要咱们在这里守陵了?若咱们俩是守陵人”

“若咱们俩是守陵人,确实能够开启皇陵的,那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咱们俩能开启祭坛机关了啊。”

“小师弟啊,你明不明白,若我们俩是守陵人,咱们俩就走不出这皇陵了!如果咱们俩是守陵人,那就只有进的路,不会有出的路。那方才咱们俩听到的那声巨响,只怕不是神隐门使用火石强攻机关了,是机关全部塌陷了。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寻得到皇陵的入口了。”

林贤辉也被何灵的设想吓得脸色发白了,“不会的,小师妹咱俩不会这么倒霉的。况且了,如果这里是皇陵,如果咱们俩是守陵人,那一定有上一任的守陵人啊,咱们怎么没见着他们呢?总得有个交接仪式吧?”

何灵被自己的设想郁闷坏了,“怪不得方才有全副武装负甲铜人守卫,怪不得他们会在第一天关。也许这不是第一关,这是最后一关。咱们进来的地方,原本该是出口的,被咱们当成了入口,所以给毁掉了。”

也许是对自己的运气非常有自信,何灵上来就往最可怕的地方设想。

林贤辉想了一想,决定不跟着何灵的思路走,“小师妹啊,你说你吓我干嘛,你能不能想点别的?都说了这里是神兵‘四方’埋藏之地,咱们现在先放弃皇陵的设想,先把神兵找出来可好?”

何灵也不想吓自己啊,既然林贤辉能拿主意,简直是求之不得啊,“小师弟,你说咱们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吧,咱们先去把神兵找着。”

这宏伟壮观的数百级台阶把两人爬得又断了半条命。

好不容易走完台阶,又是一扇朱红大铜门,两个人费尽力气又推了一遍,这一次何灵完全没兴趣看铜门到底雕刻了些什么。

这铜门后竟是一个书房,整个房间像现代的图书馆一般,不光四壁全是书架,中间也用全是一排排的书架。

而且书籍从竹简、丝帛、纸张各种材质都有。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小师妹,能在这里出现的书籍,定是奇珍异宝。咱俩要不要在这里翻阅一下?说不定有武功秘籍呢?”

何灵点头,“岂止是有武功秘籍,只怕连领兵打仗的兵法都有呢。咱们翻一两本看看,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功,咱们干脆拿了就走。”

何灵自知是看不懂竹简上的古文字的,很自觉地拿了一本纸质书籍。

《黄帝内经》?

巴巴地修这么大个厅,就为了藏这些书?

再翻一本,《伤寒杂病论》?

好吧,这里大概真是按图书馆的编排方式来藏书的。

林贤辉也看到了何灵随手翻的两本书,一眼之下已经明白这里众多书架不会都是珍稀书籍了,大概都是各类极为有用的书籍。

若是要在这浩如烟海的书籍里迅速找出自己想当然的武功秘籍,只怕有些难了。

“小师妹,咱们现在重伤在身又饿又累,实在没精力翻捡书籍了。就算能找到满意的书籍,只怕咱们也没时间没精力来练习了,还是先往后走走,看看还有些什么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又往前走去。

这地宫修建得十分宏伟,如果两人第一次或者身体极好之时能够有机会进来,只怕要一个厅一个殿仔细研究了才肯离开的。

现在只恨不得赶紧找到最有价值的线索,最好中间不要有什么机关或者道路了。

结果走过藏书大殿一看,两人几乎要给气晕了。

前面都是好好的走道或者台阶,虽然台阶也挺难为两个重伤之人的,但好歹慢慢爬还是能爬上来的。

这一关可好,居然是许多悬空的柱子通往下一个大殿。

林贤辉和何灵低头往下看了看,手中的火折子根本看不见柱子下面到底有多深。

也不知道当初这里是如何修建的,既然已经到了这地下城,而且都走过了这几关,又何必为难通关之人呢?

两个重伤之人,这可是要他们死在这里吗?

何灵捂着胸口,“小师弟,只怕当年建造这地下城之时,就是没想着让人活着离开的。咱们俩若是好好的下来,这些石柱子自然是难为不了咱们。如今咱们伤成这样,只怕飞得几根石柱子就要掉下去了。谁知道这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万丈深渊,咱们俩不得摔死啊?”

林贤辉自然也知道这些石柱子实在是太难为现在的两人了,眉头微皱,“这地下城真是十分古怪了。这么古怪的地下城,为什么放了咱们进来又如此为难我们呢?说不定这些石柱子是有机关的呢,也许可以放下来的呢?你先别着急,我先找找看。”

林贤辉回身将藏书大殿的朱红铜门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哪里能找到什么机关按钮呢?

看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走了,这可怎么办呢?

“小师妹,咱们这是过不去了,你我伤成这样,若是强行运功,只怕后患无穷啊。”

两人依偎着倒在朱红铜门边,“小师弟,咱俩走到这里才穷途末路,真是好不甘心啊。”

“是啊,不过呢,我看这地下城十分古怪,谁知道这一关后又有什么古怪呢?若我不受伤,原本可以将你负了过去。如今,你我皆重伤如斯,也只能在到此为止了。”

何灵十分不甘心,“小师弟,不然咱俩先睡一会儿,休息好了,咱们再试一试?”

林贤辉又换了一支火折子,“休息一会儿吧。”

刚说完,忽然盯着何灵头上看,“小师妹,师父何时给你买了这一支青玉簪?看着不像闺阁女儿所用之物啊,倒像是倒像是男人之物。”

何灵真被他这番话吓着了,“小师弟,你说什么?你看我头上有什么?”

林贤辉自己也觉得这个发现十分古怪,“小师妹,我记得你原先极爱珍珠挽的珠花,师父给你买的都是珍珠珠花啊。怎么现在你头上会有着青玉簪呢?”

何灵激动起来,“你能看到我头上的青玉簪?”

“能啊,谁看不见啊?哦,你看不见。我取下来你看看?”

何灵更激动了,“取下来我看看。”

林贤辉伸手在何灵头上拔了一下,真的将她头上的青玉簪拔了下来,递给何灵,“给你,咱们剑冢上下从来不用这样式的东西,你也从不下剑冢,这是从何而来的?”

何灵接过青玉簪一看,可不就是那邪魅男子插在自己头上之物吗,就这么轻易地取了下来?

何灵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小师弟小师弟”

林贤辉探究的眼神看了看何灵,“小师妹,你这青玉簪从何而来?”

何灵更想问的是,“小师弟,你怎么你怎么看得见这青玉簪?你怎么你怎么能够取得下来?”

林贤辉皱着眉头,“小师妹,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反正就是古怪得紧。对了,小师妹,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何灵自然记得,那是在周家灭门之后,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刚救下何灵之时。

“自然记得啊,咱们都是神隐门血洗之后的遗孤。”

“小师妹,不瞒你说,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十分古怪,但我又不知道你哪里古怪。便是你的内力,也是十分古怪,我生平从未见过。虽然你从未使过你周家心法,但我知道你的内力一定不是周家心法。”

何灵不知道如何回答林贤辉的话,“小师弟,先别管我的内功心法了,我知道咱们怎么过去了。”

林贤辉愣住了,“用你这青玉簪啊?不能的,小师妹。”

何灵笑嘻嘻地说,“小师弟,你方才不是说,咱们都累了吗?你先睡一觉,先想一想咱们能在这地下城里得到的最好结果,你快睡一会儿嘛。最好啊,咱们先做个美梦。”

林贤辉不明白何灵在干嘛,虽然休息的话是自己说的,但是以两人如今的身体情况,只怕这一觉睡下去,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了。

但是又觉得何灵十分古怪,说不定她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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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3

林贤辉到底是累了一天,或者说累了一天一夜,从他身上的夜行衣来看,这混小子定是晚上又出去鬼混了是。

而且从他左一支又一支换火折子来看,谁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火折子,更不知道他又发现了些什么呢。

只是他又在何处受了伤,密道又是如何被发现的,这些得等脱离了危险再看了。

得了何灵的这一句话,林贤辉真的放下心来,靠在何灵的肩头睡着了。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会出现这样的漏洞,林贤辉居然能看得见自己头上的青玉簪。这青玉簪是迷途之物,原本梦境中是不会显现出来的。

可林贤辉不仅看到了,还能帮自己取下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bug啊?

难道梦主的力量能够大过那邪魅男子?

不管怎么样,从此就脱离那邪魅男子的控制了,他再不能将自己封印在梦境中了。

从此以后,朱幼安他们就能够制造梦境之门了,若是再有什么危险,大家都能随时脱离危险了。

只要解了这封印,朱幼安他们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只要自己别死。

何灵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太好了,太好了。

林贤辉,你真是个奇迹啊。

林贤辉的呼吸渐渐重了起来,他真是睡熟了。

这是从前朱幼安随口跟她提过的话,当时朱幼安并没有想到何灵会有一天提前使用这个技能,他并没有详细地说如何操作。

何灵仔细回想起来,到底怎么才能进入梦中梦的?

现在自己头上的封印已经解除了,自己一定能够进入林贤辉的梦中梦的。

何灵偏头看看林贤辉满是血污的脸,这张俊俏的脸依然青涩稚嫩,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何灵闭上眼睛,回想朱幼安曾经告诉自己的关于梦中梦的只字片言。

进入梦境是需要有梦境之门的,梦中梦如何才能找到梦境之门?

“同频!”

对的,朱幼安曾经说过这两个字,要跟梦主处于同一频道。

关于做梦,梦主原本就是由潜意识编制各种场景和情节,而这些就是迷途中人能够获得灵力的真实存在。

潜意识深埋在梦主脑中,看不见摸不着,外人是无法得知的。

可是,对梦境中的虚拟人和迷途中人来说,梦境是不同的。

若是高级梦境,迷途中人是可以影响梦主,以促成或者改变梦境方向的。

更高级的操作,是在梦境中能够跟上梦主的思路,找到他梦中梦的入口。

而这个入口,就是他第一层梦的潜意识。

何灵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独立操作进入梦中梦,毕竟她只跟随朱幼安进入过一次梦中梦。

抬头看一看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有多高的无数石柱子,若不能进入林贤辉的梦中梦,跳过这个场景,只怕两人不是饿死在这里,便是摔死在石柱子下了。

林贤辉倒是死不了,了不得梦境坍塌伸伸腿被噩梦吓醒。

自己就真的死在梦中了,毕竟她还没学会如何制造梦境之门呢。

何灵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自己会单独遇到这许多意外情况,应该好好问问朱幼安,梦境中到底还有些什么高级技能啊。

反正别人不会遇到的事,自己都遇到了,那别人在高级阶段才会用上的技能,自己也可能低级梦境就用上了。

比如梦中换身份,不就是第二层就抢先掌握了吗?

何灵胡思乱想了一阵,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跟上林贤辉的思路了。

可是,潜意识到底怎么才能看得见呢?

这么玄乎的东西,自己上哪儿去追踪啊?

何灵又看了看林贤辉,他睡得很熟,还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原来这小子睡觉打呼噜呢。

何灵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真的是握着青玉簪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青玉簪?

青玉簪??

何灵又将思路回到了青玉簪上,为什么林贤辉能够看到青玉簪?

为什么他能够拔下青玉簪?

这是不可能的啊?为什么他能做到?

似乎灵犀一动,何灵将青玉簪塞了一半在林贤辉的手里。

果然,青玉簪发出了微微的光芒。

何灵看到林贤辉嘴角的微笑,她能看到的画面居然是,林贤辉梳了一个书生髻子,自己将青玉簪插到他头上?

这是什么破梦?

林贤辉抬起脸看着自己,笑得十分淫荡,这是什么梦?

何灵忽然意识到,她看到了林贤辉现在梦中梦的内容。

管不了为什么能看到了,就算是开挂,那也是林贤辉开挂了。

何灵将灵力顺着青玉簪一推,眼前一阵光亮,“师兄,你可喜欢这青玉簪?”

林贤辉淫荡的笑脸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小师妹,我就知道这青玉簪是你特意为我选的。若不是特意为了我选的,咱们剑冢上下,谁还能用这东西?”

林贤辉站起身来,摇一摇手中折扇,“小师妹,你到底喜欢我做书生打扮的,对不对?当日咱们初见之时,你谈吐不凡,我就知道你爹娘定是想要你选一个庙堂书生的。咱们剑冢这许多小师弟,你都不喜他们,自然是不喜欢他们身上粗野之气了。小师妹啊,若以后,我入了庙堂为官,我定让河斗师父做主,将你许配给我。”

何灵从不知道林贤辉居然会做个跟自己卿卿我我的梦,虽然这感觉十分腻歪十分古怪,但是必须得在梦中梦解决了这事,才能走到下一步去啊。

何灵羞涩地低着头,“师兄”

她是清醒的,突然想呸林贤辉一口,为什么在他梦中自己就改口叫他师兄了?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师兄你是知道婉儿心意的。咱们同一日上剑冢,这十年来,师兄你对婉儿如何,婉儿心里十分清楚的。咱们同进同出朝夕相处婉儿听人说,咱们这叫青梅竹马呢。师兄,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定是愿意的。”

何灵非常想狠狠地呸林贤辉一口唾沫,凭什么但凡是个女人就得爱他?

林贤辉揽过何灵,“小师妹,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也是知道的。对了,你送了我这定情之物,我也得送你一件贵重物品才可。”

何灵赶紧强行加剧情,“师兄,婉儿有件事想要求师兄。”

林贤辉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地看着何灵,“婉儿,我不许你用这个‘求’字,你我之间,哪里需要用到这个‘求’字。”

即使是在梦中,何灵也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林贤辉疯了吗?两人难道不是兄妹之情吗?

为什么自己与他相处十年,从来不知道他是如此肉麻之人?

这些话,是能对自己说的吗?

恶不恶心?

他怎么说得出口?

林贤辉将何灵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婉儿,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师兄说,凡师兄能做到的,不需要你用‘求’这个字。别这么看着我,你是我的婉儿啊,这就是你的特权。”

何灵噎着了,咽了一口气,“师兄,当日你也知道我周家被神隐门灭门,我爹娘皆死于通天候之手,霜雪剑被夺”

林贤辉握着何灵的手,“婉儿,你可是要师兄帮你夺回霜雪剑?你放心,假以时日,等师兄神功练成,取了神兵‘四方’,定将那神隐门满门屠尽为你报仇。别说霜雪剑,便是天下至宝都给你取来。”

太好了,他主动提到神兵“四方”。

“师兄,上次你带我去寻那神兵‘四方’,咱们为何没能取回来?要不要咱们再去一次呢?”

林贤辉皱着眉头,“对啊,咱们上一次去地下城,为何没能取来神兵呢?”

何灵趁热打铁,“师兄,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去地下城,只过了那藏书大殿啊,你说你累了乏了,咱们就回来了。若是咱们继续走,说不定就能探寻到神兵埋藏之地呢。”

林贤辉皱起眉头,“对啊,今日咱们可是不累不乏的,既然你想要去,那咱们就去吧。”

何灵激动啊,若是梦中梦能这么简单见到神兵,那接下来都不要惊醒他了,看看醒来之时,能不能跳过这个环节?

梦中梦果然会省略步骤,两人闪现着过了祭坛,这一次,没有何灵的鲜血,林贤辉依然打开了地下城。

看来林贤辉这小子果然还是想自己当英雄到底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层梦境中他会要求两人同时开启祭坛了。

由于两人都没有受伤精力充沛,这一次走起来果然十分快捷。

铜人不用看了,藏书大殿也不用翻了,直接就走到了石柱子处。

何灵的心提了起来,林贤辉啊林贤辉,你可千万别醒过来啊,你要是醒过来了,咱们真的要死在地下城了好吧。

这是一个巨大的bug,希望你这个梦主能够为我留一条活路啊。

林贤辉举着手中的火折子,“婉儿,我可真是有些奇怪了,这些石柱子看起来虽然有些高,但以咱们俩的轻功,怎么就过不去呢?”

何灵只想他赶紧过了这一关,哪里能提醒他两人身受重伤之事啊,“师兄啊,你可是忘了呢,那日咱们瞒了师父,半夜偷偷跑出来的。头一日咱们闯了祸,被师父罚咱俩饿着肚子写了一天的剑冢门规呢,直写得咱俩头晕眼花的,晚上能不累能不乏吗?这不就没能过去吗?现在咱们能过去了,赶紧过去看看吧。”

林贤辉显摆起来,“咱俩来个天仙下凡式轻功,如何?”

要不是想着赶紧过了这石柱子一关,何灵几乎想一巴掌拍死林贤辉,自己怎么从来没看出来他是如此自恋臭美的人呢?

“天仙下凡”?亏他说得出口啊?

他内心是这么闷骚的一个人?

何灵“噗呲”一声笑道,“就依师兄的。师兄,你先还是我先?”

林贤辉抚了一把何灵的脸,“自然是师兄先过去了,若是那边有什么危险,吓着小师妹了可如何是好?”

何灵脸上微微笑,“师兄,你真好。”

心里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去,林贤辉什么时候这么油腻了?

林贤辉轻轻一挽衣襟,纵身向上一跃,手上的火折子犹如追光灯一般,给他打了个光圈。

他说了“天仙下凡式轻功”还真是飘飘若仙啊,只是你一个大男人的,你飞就飞了,你打什么光圈啊?

要不要撒个花啊?

要不要给你点背景音乐啊?

何灵想起那个给自己加背景音乐的富察皇后了

这些梦主真是惹不起,一个个强行给自己加戏啊。

算了,他们的梦境,他们做主!

林贤辉果然穿花一般,在各个石柱子上轻轻一点,就这么轻松地飞过去了,追光灯跟着他到了另一扇朱红大门前。

林贤辉摇着手中的折扇

何灵愣住了,折扇又是从哪儿来的?他真是为了帅强行加戏啊!

“婉儿,师兄已经查看过了,这里十分安全,你过来吧。”

即使是梦中梦,何灵也完全能够使内力的,飘飘然地点了几下石柱子,落到林贤辉身旁。

过了十分耗费内力的石柱子一关了,能不能继续作弊往下走呢?

到底梦中梦里走的情节算不算数呢?

何灵自己也不能确定,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师兄,咱们走吧,看看这里面都是些什么,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寻得神兵呢。”

林贤辉甩一甩头发,摆出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婉儿,咱们必定能够寻到神兵的,等师兄拿了神兵,咱们再回藏书大殿看看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啊。”

何灵心里十分着急,轻轻推了一把林贤辉,“好啊,师兄,咱们寻神兵去。”

林贤辉显摆够了,终于肯伸手推那朱红大门了。

何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能不能打开这大门啊?

打不开!

何灵脸色微变,“师兄,可是有什么机关?”

林贤辉上上下下摸了一番,皱着眉头,“奇怪了,为何就是这扇门打不开?难道里面锁上了?”

加大了力气,使劲推了推,这一次他可是用了十足力气的。

就算里面锁上了,他这十足的力气也要撼动一下大门的。

纹丝不动。

何灵心知不妙。

原本以为梦中梦可以跳过很多情节,若是能够直接寻得神兵,若是能够原路返回,若是能在梦中梦屠尽神隐门,或许也是一个解决办法。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被允许?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的脸色,“婉儿,不着急,咱们慢慢寻了办法,总是能打开的,实在不行咱们回剑冢再想想办法。”

忽然林贤辉惊叫起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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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4

何灵听得林贤辉这话,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人啊。

再看林贤辉的表情,显然是瞪着自己,“你是谁?我婉儿师妹呢?”两人本来站得挺近,林贤辉这惊诧的模样一点不像逗自己开心。

何灵抬手在林贤辉面前晃了晃,还没开口自己也愣住了,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变成了一袭红装?左手腕上,迷途中的珠串显露无疑,而且,这一次第四粒珠子已经碧莹莹透着满翠。

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与朱幼安一同出现在梦中梦,那是以两棵树的姿态。虽然何灵能看得见自己和朱幼安原本的模样,但杨天白他们是看不出来的,日日在自己脚下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也没有发现这是两个人啊。

为什么现在林贤辉会发现自己的真身?

梦中梦失效了?

何灵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回答林贤辉?

何灵清了清嗓子,试图给林贤辉解释这个诡异的变化,“林贤辉”

林贤辉叫了起来,“我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扮倩女幽魂呢?”

这画风怎么变化有点大呢?

连林贤辉也变了好吗?这语言风格,哪里像个古代人,哪里像个武林人士?

何灵一头黑线,这个变化太出乎自己意料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强行进入他的梦中梦引起的?

那现在怎么办?赶紧出来?

何灵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那邪魅男子将青玉簪插到自己头上后,大家再没能成功制造过梦境之门,所以朱幼安也没跟自己好好提过怎么制造梦境之门逃离,更别说怎么从梦中梦里逃离了。

完了,恐怕自己是第一个以迷途真面目与梦主直面的人了吧?真是什么情况都能让自己遇到啊。

林贤辉会不会突然惊醒,若他的梦中梦惊醒了,自己能不能掉回到第一层梦境,还是就坠入梦中梦出不去了?

何灵看着林贤辉愣住了,进来的时候可没设想过这个严重的问题啊,若是被困在梦中梦里,朱幼安他们怎么救自己呢?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进了梦中梦啊?

好了,这次是自己玩死自己了。

林贤辉瞪大了眼睛看着何灵,虽然他没见过何灵真正的模样,虽然何灵出现在这个地方着实古怪,但何灵能叫出他的名字,何灵的模样没有攻击性,至少看起来对他是没有危险的。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会儿,反而是林贤辉先开口了,“你你是谁?”

这个问题十分简单,可是这个问题让何灵如何回答?

难不成她可以跟林贤辉握个手,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叫何灵,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其实呢,我是从现实世界来到了一个叫迷途的地方,然后迷途的主人用了一种奇怪的办法让我们能够进入你的梦境。你放心,你只是在做梦,你是安全的,我也不会害你。相反,其实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能继续走下去帮我把神兵‘四方’拿到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你拿不到呢,想办法让我离开你的梦境,咱们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林贤辉看何灵眼神温和地看向自己,却一句话不说,皱起眉头,“你是人是鬼?神仙?妖怪?”

这个何灵可以回答,“是人!”

这一对话又把林贤辉吓着了,“我靠,姐姐,你有病吧?既然你是人,你穿成这样吓我?”

何灵心里嘀咕,我如果跟你说实话,那才是吓死你呢。你说你一身武功,你怕我干什么?就算要怕,也是我怕你啊。

林贤辉看了看朱红大门,又看了看那些高耸的石柱子,试探着问,“美女,你说你是人,你怎么到这儿的?”

何灵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得,你又不想回答我是吧?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看你这一身装扮,你是殉葬的?也不对,你说你是人。”

看了看何灵脚下,“有影子啊,确实不是鬼。”

何灵很想拍他一下,想些什么呢?

“美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的?你想要什么啊?你这么突兀地站在这里,很吓人的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说,也很吓人的好不好?就算你说你是人,也没见过谁会这样吓人的啊。”

何灵犹豫着说,“我想进去?”

林贤辉翻翻白眼,“你怎么到的这里,那你就怎么过去啊。我们我靠,我婉儿师妹呢?”

又想起他神秘失踪的小师妹了。

“美女,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来的?我师妹哪儿去了?还有,咱们不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一身红装很渗人的好不好?”

何灵哭笑不得,我能去哪儿?我现在只能祈祷你别醒过来,你要是现在醒了,我能不能出去还两说呢。

可是,就这样僵持着了?林贤辉不可能永远不醒啊。

怎么办呢?先试试能不能推开这扇门,若是不能再想办法出去吧。

“你别害怕我只想过去,如果我过去了你师妹就回来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贤辉明显防备起来,“你到底是谁?我师妹呢?你把她怎样了?你说你是人”

盯着何灵看了又看,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人,不对你是我小师妹也不对,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你夺了我小师妹的身体?大胆妖孽,你等着”

何灵长叹一口气,孤魂算是猜对了,至于夺舍重生你看重生文看多了吧?还大胆妖孽你是准备把我当附身的鬼魂拿了?

现在这是从武侠梦变成捉鬼梦了?

林贤辉手中没有长剑只有折扇和火折子,他退后两步防备着何灵,可是已经再没地方可后退了,“你想要什么?我跟你说啊,你最好离开我小师妹的身体否则”

何灵生无可恋地看着林贤辉,“喂,你有没有点脑子啊,我是人啊,你怕什么啊?”

“你闭嘴!你肯定要说自己是人了,像你这种夺人身体的孤魂野鬼,我见得多了,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可不会轻饶了你的。”

明明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还在假装自己勇敢,何灵很鄙视地白了林贤辉一眼。

算了,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懒得跟他计较了,先看看以迷途身份能不能推开这扇门,再想想怎么离开梦境吧。

使劲推了推大门,果然还是推不开。何灵刚才扫了一眼手上的珠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得到那么多灵力,但是可以试试能不能用灵力推开。

何灵将灵力运行双掌,再用力一推,差点把自己道逼回柱子下去。

还是不行啊,这可怎么办呢?

何灵这边忙着想怎么推开门的事,根本没防备到林贤辉在那边对着她比划起来。

先是用折扇比了比,折扇看起来毫无攻击力,放弃。

再用火折子比划一下,火折子也没有攻击力啊,放弃。

还有什么?

唉,怎么没随身带剑出门呢?

摸摸还有什么?真是太糟糕了,什么都没有。

何灵心里还把自己当成周婉如,还把他当成一同长大的林贤辉,这就是自己很亲近的一个人,哪里会有心防备他。

双掌用上灵力推门也没想着避讳一下他,结果这一双绿色萦绕的手掌差点没把林贤辉吓得一个倒栽葱。

明明就是个鬼,还敢说自己是人。

哪里有人会突然出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的?况且了,哪里会有人喜欢穿一身红装出来装鬼吓人的?

她要是人,那小师妹哪里去了?

小师妹肯定被她夺了身体,怎么把她驱散呢?

林贤辉一心将何灵当成了红衣女鬼,而且还是夺了周婉如身体的红衣女鬼,满心琢磨怎么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或者驱离这地下城,哪里会仔细推敲如果真是夺了周婉如的身体,怎么长了一张陌生的脸呢?

浑身上下摸一摸,到底什么东西比较像驱鬼之物?

从头再摸一遍,得了,这头上有小师妹送的青玉簪。这东西含了小师妹的情义,一定能将小师妹唤回的。

到底怎么用呢?

何灵还在上下摸大门,林贤辉手里握着青玉簪蹑手蹑脚地靠近她。

这林贤辉其实挺鸡贼,若他使用内力,何灵一定有所防备的,可他这么悄无声息地靠近何灵,她哪里会想到他是来伤害自己的呢?

毕竟从她内心里,这人是林贤辉啊,跟自己一同长大的林贤辉,谁会防备他呢?

林贤辉站在何灵的身后,手握着青玉簪在何灵背上到处寻位置。心里还给自己打气呢,别怕别怕,她肯定没想到自己已经找到制住她的法子了,看,她还将后背留出来了呢。

林贤辉潜意识里都还记得不将后背留给陌生人。

不过这到底是他第一次驱“鬼”,这本该是个武侠梦,不是捉鬼梦,到底会害怕。

比划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手起簪落,一下扎到何灵背心处。

“嗷”何灵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大门,哪里知道林贤辉踱到自己身后竟然是扎自己的。

痛得她没好气地叫起来,“林贤辉,你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她看不见林贤辉在自己背后干了什么,但是背上的刺痛倒是真实的,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啊?

回头火冒三丈地盯着林贤辉,“你想干嘛?”

林贤辉没想到何灵竟然没魂飞魄散,赶紧赔起笑脸,“美女,我看你头上什么都没有太过清淡了,这不是送你个装饰品嘛?”

若无其事地将青玉簪从何灵背上拔下来,假装给何灵戴发簪,竟然又将青玉簪插回到何灵的头上了。

何灵惨叫一声,“不要啊!”

林贤辉一听何灵凄惨的叫声,退开两步,手里比划了一个自己都看不懂的手势,“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妖孽,你死期到了!走你!”

何灵只觉得眼前一花,“嗵”地一声巨响,头撞在门上,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何灵听到林贤辉在耳边轻轻叫道,“小师妹,小师妹,醒来了。”

何灵睁开眼一看,林贤辉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看到何灵醒来,他激动了,“小师妹,你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醒来就好。”

何灵愣了愣神,“小师弟,你身上衣裳怎么变了?”

再仔细一看,追光灯没了,夜行衣回来了。

低头看看自己,太好了,居然从梦中梦里出来了。

可是,怎么出来的呢?

再一回想,何灵很想生气,这个林贤辉,居然在梦里偷袭自己,还把自己当鬼魂驱逐了。

而且他居然做到了。

既然回来了,何灵可没跟他客气了,“啪”地一下拍了林贤辉一下。

这一下有些用力了,扯着自己右胸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地抽冷气。

林贤辉不解,“小师妹,你打我做什么?你看,咱们都已经到了这里,居然都睡了一觉,咱们可是都累了啊。”

林贤辉跳了中间梦中梦的情节,他将梦中梦里走过的路径当成了刚才走过的,已经忘了方才是如何凶险了。

“小师妹,咱们休息了这片刻,也都休息够了,也该继续走了吧。你猜这门后是些什么?这么高的石柱子守着,看来这里应该是比较重要的物件了。”

看他这样子,似乎将梦中梦完全忘干净了。

“小师弟,我方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你偷袭我了。你方才可有做梦?做了什么梦?”

林贤辉摇头,“我没做梦啊,只是睡了个好觉。怪不得你刚才打我呢,小师妹啊,你可真是寻个理由就发火呢?你梦中的事,哪里能作数的?别说偷袭你了,就是伸手动你一指头我都舍不得的,你说你怎么能信了梦里的事?”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何灵竟然怪不着他了。

忽然何灵想起梦中梦最后林贤辉那可怕的动作,“小师弟,那青玉簪呢?”

林贤辉一脸茫然,“什么青玉簪?哪里来的青玉簪?”

何灵急了,“你方才从我头上取下来的青玉簪!它哪儿去了?”

林贤辉一看何灵要狂暴的表情,“小师妹,你先别着急,你可是方才做梦了?”

“方才我头上取下来的青玉簪呢?你把它放哪儿去了?”说着,伸手在林贤辉胸前乱摸起来。

林贤辉狐疑地看着忽然发作的何灵,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到底什么都没摸出来。

何灵面如死灰,“那青玉簪呢?”

林贤辉小心翼翼地说,“小师妹,那青玉簪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嘛?若是你喜欢,等咱们从这里出去后,我给你买一支便是了。只是那青玉簪是什么样式的,我照着给你买一支一模一样的来。”

何灵一张惨白的脸看着林贤辉,脸上滑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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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5

林贤辉还以为何灵梦中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借青玉簪的题发作呢,哄小孩子一般轻声说道,“小师妹,你先别哭了,若是你实在喜欢那青玉簪,等我们出去以后,我给你买十支八支的,你戴也好扔着玩也好都随你,只要你高兴。再如何贵重的青玉簪,也比不过你的。别哭了,若是平时你哭一哭便罢了,这会儿你重伤在身,哭多了伤身子。你想不想看看这门后是什么?”

何灵抬眼看看林贤辉,想骂他一通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他这模样,似乎真的从不知道有青玉簪这回事。就算骂了,他也不过以为自己做了噩梦趁机拿乔作态。

可何灵还是想不明白啊,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若是从头到位都看不见取不下来,何灵自然不会抱了希望,如今也不会失望的。

可是,既然林贤辉能看到,还能给取了下来,为什么又重新戴回去了呢?

这不是让自己满怀希望又再次失望吗?

这比从来都没有希望让人绝望多了。

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折磨?

一想到这个词,何灵想起邪魅男子所说的话了,“你死不了”。

以林贤辉和何灵重伤如此,要想过这许多高耸的石柱子,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既然到了这里前后不着,若是不让自己二人过去,只能等死了。

那邪魅男子说过,不会让自己死的,所以

何灵苦笑起来,原本以为林贤辉给自己开了个极大的挂,还以为他作为梦主能够超越迷途的主人,怎么可能啊。

原本他们就看不见那青玉簪的,又怎么可能取得下来呢?

这青玉簪是谁给插上去的,自然也只有谁能取下来了。

而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林贤辉看得见青玉簪也好,还是从自己头上取下青玉簪又给戴回去,不过都是那邪魅男子所施的障眼法罢了。

他不会让自己死在梦中,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寻自己开心罢了。

现在看来,这门后面有什么,那邪魅男子也是很清楚的,包括在这地下城中他们二人能遇到什么,他都很清楚。

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得见听得到。

甚至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真的如他所说,他不过是想看看何灵能撑到什么时候。

何灵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到现在想明白了又淡定下来。

自从进了这迷途,所有的人或事好像都是对着自己来的。那么,多一件或者少一件又能如何呢?

换个角度想一想,若那邪魅男子保证了不会让自己死,说不定反倒成了自己的一个护身符呢。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到自己的想法呢?

若是他真的要保证自己不死,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梦中就有了不死之身。

何灵又摸了摸右胸的伤口,伤口依然渗着鲜血,提一提气,依然觉得十分疲惫。

也许,易大通穿胸而过的那一剑,就是这邪魅男子替自己开了挂也未可知呢?

否则,穿胸而过的伤啊,怎么可能不死?

还让自己有这样的精神走过地下城一关又一关?

很好,虽然不知道这个任性的人以后会不会再保住自己,但至少这个梦他不会让自己死。

这样想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就开始作吧。

何灵想明白了,冲林贤辉一笑,“小师弟,许是我方才做了个奇怪的噩梦,哪里有什么青玉簪啊。咱们剑冢从来不用这东西,我从来都不喜欢玉质的物件,哪里会想着什么青玉簪呢。别担心了,我现在可是清醒了的,咱们走吧。”

林贤辉看了下何灵的眼睛,确认她这会儿是清醒的,也还算高兴的,“这可太好了,小师妹,咱们过了方才这一关,以后可不会再有什么难的了吧。”

说完,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使劲推动大门。

果然推得动了。

大门一开,何灵立刻想起“亮瞎你的氪金狗眼”那句话了。

这真是林贤辉的梦啊,什么都让他说中了,一屋子的黄金白银、珍珠玛瑙、珊瑚玉器。

两边堆放着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黄金白银,一眼望过去,只觉得眼睛都被染成了金色了。

黄金白银间有无数的黄金箱子,随便打开一个箱子,里面俱是珍珠玛瑙祖母绿,墙角堆着一座座一人高的珊瑚,小山一样晶莹剔透的各种玉雕。

纵然何灵曾经在宫中待过,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可跟着屋子里的金银珠宝比起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林贤辉哈哈大笑起来,“小师妹,可是让我说中了,这里真是有宝藏啊。怪不得这一关要藏得如此机巧,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因为这是最关键的宝物啊。”

林贤辉用手抓起一大把金银珠宝,“小师妹,你来试试,富可敌国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山银山啊。我算是活着见到真正的金山银山了。”

说着,将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黄金推倒在地,又打开一箱珠宝,随便抓起一把把珍珠、祖母绿的吊坠乱扔起来,“小师妹,你说咱们这是什么运气?这可是多少人几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反正也不过是梦中的奇珍异宝,何灵对这些玩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疯了一阵子,林贤辉终于理智下来,“小师妹,现在可以确定了,这里定然是个被埋葬的皇陵了。若不是皇陵,怎么可能有这么齐整的东西?哪个江湖门派能够得了这许多奇珍异宝,那就是一统江湖不对,那就是再造一个江山啊,真实的江山。神隐门算什么,若是有了这些金银财宝,就是神通门也能重新造一个了。”

何灵同意,“是啊,所有的争斗,其实最后都可以用利益来解决的。若是利益解决不了,那就说明这利益的诱惑力不够大吧。神隐门血洗这么多江湖门派,看起来是为了江湖各门各派的奇珍异宝武功秘籍,可说到底也是为了巩固他们地位。不仅仅是江湖的地位,还包括他们在朝廷的地位。”

林贤辉眼睛里冒光了,“小师妹,若我们能离开这地下城,咱们可还得将这里藏好了,记下这里的道路。原先我还在想着凭我们二人之力,到底要练到何种程度才可以将神隐门这笔血债讨回来。如今你倒是提醒了我,如果咱们手里握着这些珍宝,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珍宝啊,那武林中多少人士还不为咱们效力?那时候,可就不是我们俩单打独斗了。”

说到这里,林贤辉忽然发起呆来,脸上浮现出春光荡漾的笑容。

何灵仔细看看他的笑容,联想起梦中梦里他那淫荡的笑容,立刻明白他又在想哪个女子了。

想得如此入神,何灵在他面前做了好几次表情,他都视而不见。

何灵明白了,这会儿他想的女子,一定不是自己,估计是上次伤了他的那个女子。

唉,男人啊。

就算那女人刺伤了他又如何?如今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过有了一点好的际遇,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个女子啊。

说不定这会儿在他心里,他们家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何灵想起今日剑冢被屠之事,虽然她不愿意回想这事,但这其中的疑点总是要想清楚的啊。

林贤辉身穿夜行衣,那他肯定是昨夜就偷偷溜出去的,而神隐门从密道上得剑冢已是今日午间了,到最后林贤辉重伤而归。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林贤辉再混蛋,一定不会出卖剑冢,那密道肯定是他们跟踪了林贤辉才发现的。

可是,以林贤辉的内功,易大通跟踪不被发现还有可能,整个神隐门几十上百人隐藏在灵山上,林贤辉居然没发现?

那他当时在做什么?

什么事能让他忘我到如此境界?难道是跟那女子在一起?

可是,那女子伤了他一次,为什么他还会不计前嫌地跟她一起呢?

就算他不计前嫌地跟她在一起,他们俩一起被神隐门跟踪而不知情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林贤辉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从林贤辉淫荡的表情来看,他身上的伤不会是那女子做的,否则两人早已是深仇大恨了吧。

再怎么爱一个人,伤成了这样一转身就能设想与她的未来,这种事一般来说只能发生在痴情女子身上。

像林贤辉这样的男子,不可能的。

林贤辉都伤成这样,那个女子呢?

难道他能全身而退?

她若也一同受伤了,那她人呢?现在哪里去了?

若她受伤了,林贤辉不可能放任他的意中人在外面自生自灭的。

唉,还是想不明白啊。

算了,不想了。

“小师弟,你的孩儿叫什么名字?”

“若是女儿呢,叫觉浅”

还真在想儿女的名字啊!

何灵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师弟,你孩儿的娘亲是谁?”

林贤辉脸唰地一下红了,直红到脖子根,“小师妹,你说些什么呢?我不过我不过随便想想。”

他一看到何灵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此地无银起来,“小师妹啊,你想些什么呢?咱们今日都尚未脱离危险,哪里还有什么孩儿的事呢?再说了,咱们身怀血海深仇,大仇未报,哪里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何灵笑了,“好了,小师弟,这一屋子金银珠宝对世人来说或许是天下至宝,但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咱们连能不能走出这地下城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能给咱们增加半分内力,放在身上还不便行动累着自己。看一看,高兴一下便是,这里反倒是最不需要多花时间的。走吧,咱们继续往下走一走,看看接下来的是什么了。”

林贤辉倒是舍不得这些奇珍异宝的,但是何灵说得很对啊,舍不得又如何?

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揣着走还累人,确实只能看看高兴一下。

忽然,林贤辉把一个个黄金箱子都打开来,慢慢翻捡起来。

何灵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小师弟,就算这里是皇陵,就算这里面有传国玉玺也没意义的了。咱们得先确定能走得出去了,这些东西才有意义的。别翻了,没什么意思的。”

林贤辉不说话,还在一件件珍宝地翻捡着。

大概真想翻个传国玉玺出来吧,不过就算带个玉玺在身上,可能也不会有多重吧。

他若喜欢,带上也行吧。

翻了一会儿,何灵看了看他手上拿的东西,意识到他想要翻什么了。

自己方才发脾气非要一支青玉簪,他答应过若是出去了,一定给她十支八支的。谁知道这一进来,便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库,那可不是任由他挑选吗?

看看他手上那一大把,水润玉透的青玉步摇、掐了金丝的玉搔头、点了翠的玉钗但凡是有一点青绿的头饰,他都一一翻了出来。

何灵忍不住笑了,这林贤辉真是孩子气啊,随口说了一句,他还真的一本正经地给自己翻了起来。

看看他手上那一大把,何止十支八支啊,这是要让自己玉簪插满头吗?

笑着笑着,何灵有些心酸了。

这剑冢上下,从宗主爷爷开始,若是自己开一句口,谁不是倾尽全力地对自己好啊。

林贤辉如此,齐善师弟如此,景岳师弟也如此,只要能博自己一笑,他们什么都肯做的啊。

那么善良那么温暖的一家人,如今

何灵赶紧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想,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翻了好一会儿,林贤辉手上终于拿不下了,他兴冲冲地抱着一堆玉质簪子,“小师妹,你方才不是说想要青玉簪吗?你当真好运气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我说过,等我们出去了,一定给你买十支八支的青玉簪。想不到,不用出去这里就有了,还不止十支八支呢,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来,小师妹,你挑一挑,你喜欢哪几支,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何灵微笑着点头,“小师弟,你对我真好。不过,我是戴不了那么多的,你帮我挑一支你最喜欢的就好了。好好挑啊,挑一支特别配我的。”

林贤辉从一堆玉质簪子里左比右选,挑了两支簪子。

一支通体水润玉透的玉簪,另一支则是点了翠的钗子,男人其实是分不清女人的饰品的,他不过是选了自己喜欢的。

两支簪子拿在手上比较来比较去,似乎都有些舍不得。

何灵笑了,“小师弟,随便哪一支,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的。”

林贤辉将水润玉簪举到何灵眼前,“小师妹,你长得活泼可人,这一支配你最恰当不过了,我帮你插好可好。”

何灵点头,“谢谢小师弟。”

林贤辉也不管插得好不好看,插得倒是很稳当,何灵摇了摇都没将簪子摇下来。

“小师弟,咱们走吧。”

假装没有看到林贤辉将另一支点翠钗子偷偷藏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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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6

从宝藏库出来,林贤辉状态好了许多。大概是想到这笔从天而降的地下宝藏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便利,精气神都亢奋了起来,几乎看不出这原本是个身受重伤的人了。

从朱红大门里出来,何灵才发现这宝藏库原来是建在空中,怪不得会有这许多高耸的石柱子。让人惊叹的是,这些石柱子似乎暗含着某些机关,但何灵和林贤辉踏上去机关并未触发。

想来也是这地下城设计的精巧之处了,若是旁人来轻易就取走这些珍宝,那这地下城也就不用认主这么麻烦了。

若不是在梦境中,何灵实在想不到如何能够把一座宝藏库悬于空中。

传言中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巴比伦空中花园,名为空中花园,都做不到这样悬于空中。

梦境也有好处,可以感受到许多真实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宝藏库的这一边是怪石林立的山石峭壁,虽然看来险峻,总好过让二人上蹿下跳腾挪斗转了。

林贤辉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扶着佝偻身体歪歪倒倒的何灵紧贴峭壁慢慢旋转而下。

一边走,林贤辉还一边打趣何灵,“小师妹,你说咱们这已经不是富可敌国了吧,这简直可以说是天下我有了。”

何灵听他说得高兴,也不想打击他,“那咱们得想好了怎么才能出去,还得保证神隐门的人不将这地下城的消息透露给通天候。不然通天候就是拆了灵山,也得将这地下城给翻出来。不过呢,若是他拆了灵山,只怕这地下城就得被掩埋了。”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终于走到平坦处,何灵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师弟,若是这地下城一关接一关这么走下去,只怕我要没命走出去了。饿倒是其次啊,我这失血过多有些体力不支了。”

林贤辉知道何灵若是扛得住,一定不会开口示弱的,“小师妹,咱们再走过去,该是能找到些补给的了。”

这安慰的话,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无力啊。

但一想到好歹他是梦主啊,若能给自己开个挂,那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

自己这个被迷途主人挑中的人,跟梦主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优势啊。

休息片刻,林贤辉扶着何灵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也没见到该有的朱红大门。

何灵忍不住问了,“小师弟,难道这地下城就这么结束了?怎么走了这许久也不见有其他东西了?说好的神兵呢?”

林贤辉皱起眉头,“大概大概还得走一走吧。”

低声嘀咕起来,“再走,咱们不得走出灵山了?这灵山哪里有这么大的地方来修建如此宏伟的地下城?”

走着说着,来到一片古墙之外。

这片古墙修得直有长许之高,蔓延过去看不出到底有多远。

何灵愣住了,“小师弟,咱们什么时候走出了地下城的?”

林贤辉摇头,“没有啊,咱们一直都还在地下呢。”

“那这哪里来的又一座古城呢?”

“咱们过去看看是什么吧。”

绕了小半圈,这古墙的城门坚实而古朴,看起来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

只是,这地下城中的城门,会有谁来守护呢?

林贤辉使了内力大力拍了城门。

无人应答。

大概又是要二人自己动手推门的了。

可谁知道推了半天,纹丝不动。

林贤辉将何灵扶到一遍坐下,“小师妹,还是我来吧”

这一次使上全力硬推过去。

门支开一个侧身位,再也推不动了。

林贤辉回身又扶了何灵,“小师妹,你跟紧我。”

林贤辉刚一进去,轻呼一声,“小师妹,看来这真让咱们说中了。”

何灵也跟着进去一看,城门内又立了一排排铜人,这一次的铜人与议事大殿的铜人皆是同样纹饰。

绕过铜人继续往里走,果然发现了一座座陵墓。

难道这里真是皇陵?

可是也没有哪里的皇陵会是这样的修建方式啊。

皇家墓碑会一个紧接着一个的修?不是很重视啊。

再看一看,墓碑上都没有名姓,也看不出是谁的。

但是从周围这一排排的铜人守卫来看,应该不会是普通人的墓穴啊。

两人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那个修得最为壮观的坟墓了。

可是,墓碑上依然没有名姓。

这座地下城可真是十分奇怪啊,到底是谁修建的?又是为了纪念谁呢?

林贤辉叹气,“这里倒是陵墓了,但是看不出来是皇陵啊。不过,不是皇陵也说不过去啊,这么多随葬的物品,还有这些铜人守卫,这到底是为谁建造的呢?”

“小师弟,不管这里埋葬了谁,至少咱们现在是无法从这里获得信息了的。而且,墓地更是不会有任何补给的,咱们还是想办法赶紧往前走吧。”

说到这里,何灵拖着林贤辉就想往前走。

忽然间,林贤辉愣住了,“小师妹,是不是我眼花了?”

不用说什么何灵都是眼花的,“你现在才眼花啊,我早就眼花了,咱们赶紧走吧。眼花才是第一步呢,谁知道接下来咱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呢?”

林贤辉拽住何灵,“不对!”

何灵叹气,“小师弟,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想要找什么呢?”

林贤辉看了看周围,“小师妹,你看看这些铜人。”

何灵浑身都是软的,“小师弟,我早已看过了,跟前面那个议事大殿的铜人是一样的,大概是出自同一批吧。”

林贤辉声音微变,“不是,这些铜人好像会动!”

这话说得真是神奇了,刚才看了半天、摸了半天也没见着他们有什么反应,怎么可能就会动了呢?

何灵盯着看了一会儿,毫无反应啊。

“小师弟,你说你眼花了,确实是的,你真的眼花了。咱们赶紧走吧,我早就眼花了的。”

两人又走得几步。

林贤辉声音惊悚起来,“小师妹,他们真的在动。”

他知道何灵不相信的,上前指了一个铜人,“你看着啊,他现在可是这样的姿势,待会儿他一定会偷偷变化的。”

这个铜人比林贤辉还高了一个头,全身铠甲都已有了铜锈。

他身负重剑,手上却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当然,这重剑和匕首都是铜制的,不过即使满是铜锈依然能看得出当年的工艺精巧。

两人盯着这个铜人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

铜人没动。

何灵叹气了,“小师弟,我说了这肯定是眼花了,你还不信。咱们已经累了这么长时间,水米未进又身负重伤,还走了这么多关卡,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好在你看到的只是铜人会移动啊,若是再过得一会儿,只怕你要看到珍馐美食了。”

林贤辉看何灵不相信,还是不死心,“小师妹,我真的看到他在动了,只是他现在为什么不动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有些累了,但也不知道累得眼花到这个地步的。”

两人围着这铜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说了半天,可这铜人确实没有动啊。

最后还是何灵说,“小师弟,咱们不管这铜人动不动,反正他现在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咱们还是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贤辉倒是不甘心的,但是何灵这样说了,也只好同意了,“好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宝贝的,咱们走吧。”

两人一抬头,只觉得身后忽然有一阵劲霸风力向自己袭来,林贤辉一把将何灵推出去,“小师妹,小心。”

何灵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林贤辉反手一握,从自己肩头握住了一柄锈迹斑驳的铜剑。

这铜剑虽然没有开锋,但是力道却是有的,林贤辉陡然徒手接了这一剑,震得整个手掌差点脱力。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铜剑忽然提着林贤辉向上而行。

何灵翻身一看,“小师弟,是铜人!”

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的,铜人真的在动。

不对,何止是在动啊,根本就是在攻击二人。

何灵这一嗓子喊完,满场的铜人都“嘎吱嘎吱”动了起来。

好嘛,刚才偷袭的时候没有声音,这会儿正大光明地来了,所以也不在乎有没有声音了。

说好了两人是被认主的,怎么现在还偷袭起来了?

何灵这垂死之人也被他们刀枪剑棒地赶得满地乱滚,这可完美地演绎了“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林贤辉那头,他倒还有些精力,但是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一会儿工夫就被一群铜人打得满地乱爬了。

滚了一会儿,何灵发现了,这铜人虽然攻击二人,但似乎是在试探二人的功夫,并没有下得狠手真要杀人。

比如何灵,她因身负重伤不可能有力气反击,在地上滚了一会儿那些铜人将她逼到绝路后,也不过是将刀枪剑棒架在自己脖子上而已,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刺两刀。

而林贤辉,反抗了一会儿,同样被逼得滚到地上,同样是刀枪剑棒架在脖子上。

何灵喊道,“小师弟,别反抗了,他们不会伤害咱们的。”

林贤辉自然也是发现了的,“小师妹,你说这些铜人居然会动?而且还会手下留情?这又是什么机关术啊?咱们到底是怎么触发他们的啊?”

何灵叹气,“我不知道怎么触发他们的,我现在关心的是,他们若是将咱们这样架着,好不好笑的我不知道,肯定能将咱们饿死在这里的。”

林贤辉一想,“小师妹,别担心,我看这铜人不会无缘无敌地启动的,这么怪异,只怕”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有人!”

这个认知让他们又惊又喜,这地下城上百年不曾有人来过,若是有人,他是如何能够活过这么漫长的岁月的?

难道说这个武侠梦已经变成了玄幻梦?

这是僵尸之城?

林贤辉自己是不担心的,何灵担心啊。谁知道梦主受到什么刺激会突然增加梦境难度呢?

若是梦境难度陡增,从武侠变成抓鬼也不是不可能啊。

喜的是,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个“活物”出现了。

虽然这“活物”的“活”字,值得再推敲推敲。

或许这“活物”还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呢。

一群铜人就这么架着两人不再动弹,两个人眼中俱是惊讶。

何灵忽然意识到,“小师弟,咱们真是傻了,这里如此光亮,点了这许多的灯,若不是人,又哪里会用得着灯火?”

林贤辉笑了,“是了是了,小师妹,咱们有救了,这里有人了。我也是糊涂了,这里如此光亮,我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呢。”

想通了这一层,两人转着脖子到处看起来。

既然需要点灯,一定是个活人。

只是,这里都是铜人,那个活人到底藏在何处?

或许,他就是其中的一个铜人?

何灵率先叫了起来,“前辈爷爷,请以真身示人。晚辈二人实在是被神隐门追得无路可逃了,慌不择路才到了前辈爷爷这里打扰各位前辈。前辈爷爷,若是晚辈二人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前辈爷爷看在晚辈二人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晚辈二人一次。”

林贤辉一看何灵居然这么没骨气,也跟着没骨气地叫了起来,“前辈,我师兄妹二人也是因了机缘巧合才到了这地下城。说起来,咱们二人也是因了缘法才得见这么宏伟壮观之作啊。只是我师兄妹二人身负重伤,前辈若是要试探我二人的武功,只怕也得先等我二人休养好身体了才能试出来的。这铜人阵,其实也不过如此。”

何灵一听他这话,这不是激怒前辈吗?

“前辈爷爷,我小师弟年轻不懂事,他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他只是希望前辈爷爷能够饶二人一命。若是前辈爷爷能够看在我二人能够走到这里的份上,能为我二人医治一番,实在是我二人的福分啊。”

林贤辉好死不死继续补充,“前辈,我二人不才,到底也是被这地下城主认可之人,否则我二人也打不开这番机关,也决计走不到这里的。前辈便是瞧不起我们二人,那也得认了这番机缘巧合的。”

原本架在二人脖子上的刀枪剑棒又收紧了一些,看来他们真的能听懂两人说话。

能听懂就好啊,说明他们真的是人,不只是铜人!

何灵高兴地忘了自己几乎被当成烧烤串串,“前辈爷爷,手下留情啊,咱们真的是被认可了才能进来的,确实也是我二人身受重伤了才如此不济。若是前辈爷爷能诊治我二人,一定也能认同我们的。”

林贤辉吱哇乱叫起来,“看得起看不起,我们总是进来了。就算你是天生守护这里的人,那也得听我们的。”

两人叫了半天吵得人头都晕了,终于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断喝一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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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7

真的有人,真的是人!

还是个活人,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高手!

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

两个人听到这一声断喝,果然安静了下来。不过可不是因为被吓着了,而是在考虑怎么跟此人交涉,让他能够救治二人。

刚才两人吱哇乱叫的那些话确实很有道理的,就算这位前辈瞧不起他们,他们也是被挑中的人啊。

从这位铜人前辈下手来看,他确实也没想过要伤害两人的,大概也只是试试二人的身手。

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异口同声又喊了起来。

何灵喊的是,“前辈爷爷,晚辈右胸被那无耻之徒穿胸而过,此等重伤能够撑到此处,已实属不易。从今日早些时候到现在,晚辈不止恶斗一场,还水米未进一粒,实在不是晚辈不济啊。前辈爷爷,就算晚辈有些冒犯之处,或是前辈爷爷想要考验晚辈,还请给晚辈一点时间,让晚辈缓一缓精神。”

林贤辉叫的是,“前辈,晚辈尊称你一声前辈,原是因为你在这地下城里已经守护了这许多年,定是因为这里对你意义重大。不过以前辈方才那句话来看,前辈想必已是暮年。晚辈虽然不知这地下城为何会选中我二人,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前辈再是如何瞧不起我二人,终究还是要被我二人取代的。”

那铜人又大喝一声,“说了闭嘴,你二人还这么多话!这是想找死吗?”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

可安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位前辈有何指示。他混在一堆铜人中,何灵二人连判断一下他表情都不能,脖子上沉重的刀枪剑棒还在呢,谁也不舒服啊。

所以,两个人好死不死地又喊了起来。

“前辈爷爷啊,想您能被这地下城主挑中守护这里,定是忠义仁孝之辈。且不说前辈您武功才学如何,单单是您能在这不见天日之处守护一生,也得晚辈们先道一声侠义难得啊。既然前辈爷爷是侠义之辈,自然不能跟我们这种身负重伤的年轻后辈一般见识。别说我们是被地下城主挑中之人,便是我们不小心误入了陵地,也请前辈爷爷原谅晚辈无心之举。前辈爷爷,晚辈们实在是被追兵追得无处可逃了才到这里的。晚辈们真不是故意冒犯前辈爷爷的,请前辈爷爷放过晚辈们吧。”

“这位前辈,若是你想跟小爷我过过招,那先得等我们养好了伤,调养好精神再来。大家都是武林人士,依武林的规矩,除非是那无耻之辈,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小爷我可不信,能够挑中我们的地下城主,居然会挑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来守护这地下陵地。你别是怕了我们吧?”

那苍老的声音终于受不了了,“闭嘴!叫你们闭嘴,一个人吵得要死。”

何灵二人又安静了下来。

大概也是看出来何灵二人实在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了,那苍老的声音有些悲伤和难以置信,“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地陵的守陵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后代。武功奇差,简直是令人发指!不光光武功奇差,内力也不似乎差强人意若有什么突出的,倒是这厚颜无耻之处,异于常人了。”

何灵很想提醒他,“差强人意”并不是用来形容差的,其实这个词用来表达的意思是,还有那么一丢丢可以的。

但一想到他后一句话,“厚颜无耻之处异于常人”,这什么意思?

何灵还没问出什么意思,林贤辉先跳起来了,“前辈,小爷叫你一声前辈那是对你的尊重。可你开口就随意评价人,而且还是用这种语气、这种词汇,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出自地陵的守陵人之口。前辈,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铜人“咦”了一声,“小子,你从何而知地陵的守陵人之事的?难道你真是被选中的地陵的守陵人?可是,若你们是被挑中的地陵的守陵人,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从正门而来,反倒是从出口而来?”

何灵赶紧接话,“前辈,我二人原该从正门而来,但这不是被人追到穷途末路了吗?咱们这是慌不择路,只好就近而来了。不过,既然我们都是地陵的守陵人,从哪里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铜人叹了口气,“哪里会没关系呢?你们你们居然连武器都没有,怎么能称自己为地陵的守陵人啊?”

林贤辉接口道,“前辈,大家都是地陵的守陵人,不过是前后任。说起来,大家的任务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守护这地下城。既然都是同道中人,前辈也不必再以刀剑相向了吧。还有啊,前辈,我二人已是身负重伤又饥肠辘辘,若再不及时诊治,只怕你的后继地陵的守陵人真的要死在你面前了。”

这一次,两人皆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嘘”声,架在二人脖子上的那一堆刀枪剑棒“唰”地一声全都收了。

刀枪剑棒倒是收了,可这一堆铜人还守在二人身边,意思也相当明显,若二人要是有什么异动,那收了的刀枪剑棒还是会回来的。而且,再回来的刀枪剑棒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二人正想着到底哪一个铜人才是那位地陵的守陵人,只听到后面有厚重的金属声传来,一个高大的铜人站在二人面前。

虽然这里的铜人都是一般高大,但这个铜人明显与其他铜人不同,灵活轻便得多了。

显然里面应该有个真人在里面吧。

铜人背上也同样负着一柄未出鞘的剑,若不是他特意站出来,何灵二人决计想不到这一堆铜人中会有一个是活人。

这铜人应该是在打量何灵二人,看了看,叹了口气,“一代不如一代啊。”

何灵和林贤辉交换了一个眼色,虽然不知道自己二人是不是地陵的守陵人,但是很显然自己的武功、内力在他眼中那是看不下去的。

不对,是根本就没在他眼中的。

林贤辉扶起何灵,“小师妹,你没事吧?”

何灵捂着胸口,“死不了,不过大概也是活不长了的。”

那铜人前辈歪着头又看了看二人,似乎在拿主意。

“小娃娃,你们身上的伤,确实有些重啊。女娃娃,你怎么”

话没说完,上前两步将手搭在何灵的手腕上,在给何灵摸脉。

“咦,女娃娃,你可真是古怪啊。按你所说,你右胸受了穿胸而过的重伤,你居然还能一路到此,实属不易了。可是,以我方才切你的脉象来看,你是受了极重的伤,却远不如你所说穿胸而过的重伤啊。”

“你这女娃娃不老实啊,明明没有那么重的伤,还让我担心了呢。”

何灵将捂在右胸的手拿开,“前辈爷爷,既然您懂得岐黄之术,倒是可以看看晚辈的伤势了。”

何灵右胸前一片暗红鲜红,一看便知这里曾经受过伤。

待他看过正面,何灵转身让他看了自己后背,又是一片暗红鲜红。

“前辈爷爷,这可能证明晚辈确实受了穿胸而过之伤?”

铜人前辈沉默了一会儿,“我还当你身上是他人的鲜血,不料想竟是你自己的。若你真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能一路支撑到这里以你小小年纪来看,到底是被挑中的人,果然是有些过人之处了。”

又切了一下何灵的脉,“女娃娃内力了得啊,便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过呼吸略重。若说你会因此而丢了性命,那倒不会的。”

又看了看林贤辉,“小子,你到对狂妄得紧啊。既然这丫头受了如此重的伤都能支撑到这里,我倒想看看,你为何内力不及这女娃娃?你身上可受了什么重伤?”

一把抓过林贤辉的手腕,切了切他的脉象,嘿嘿一笑,“怪不得,原来是中了毒了。”

中毒?

何灵赶紧回头看看林贤辉,为什么自己一直没看出来他中了毒?

“小师弟,你中了毒?你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你一直没说?”

林贤辉还没回答,铜人前辈不紧不慢地回答了,“这小子这毒十分阴险毒辣呢,看来这施毒之人是趁了他不备之时下了贼手。不过,以你小子的奸猾,谁能暗中给你下了这样的毒?不过,你小子倒有些本事,中了这样的毒,还能将它控住不发作,倒是我小瞧了你。”

听得铜人前辈这样说,何灵暂时放下心来,既然他一抬手便知道林贤辉控住的毒,那他一定能够治疗两人的。

何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爷爷,我二人机缘巧合被地下城主选中做了接任地陵的守陵人。虽然不知道地陵的守陵人选拔规则如何,但既然我二人能够被选中,必定是有可入人眼之处。恳请前辈爷爷看在同为地陵的守陵人的份上,救我二人一命。”

铜人前辈没说话,还在切林贤辉的脉。

“小子,虽然你将这毒控住花了些内力,但你的内力怎么比不上这丫头呢?我看你当是比这丫头大得三四岁的模样啊,难道你偷懒了?”

说到这里,又伸手切何灵的脉,“不对不对,这女娃娃的内力古怪得很。女娃娃,你可是练了什么古怪的内家心法,怎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内力呢?你们难道不是剑冢的弟子?你的体内有剑冢心法,这是应该的还有一些细绵的内力,这是另外一家的内力,倒也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只是,你体内为何还有一股十分霸道的内力?”

何灵没法告诉他,这是从梦境中获得的灵力。

不过,这铜人前辈已经十分了得了,竟然连从没见过的内力都能感知得到。

“前辈爷爷,你若想探知晚辈们的功力,也得先治好了我们啊。”

铜人前辈终于赞同了何灵的说法,“你们两个娃娃看起来基础都还不错,剑冢这群榆木脑袋别的不行,训练人这一事上,基本功到底还是不错的。”

这可算得上是称赞剑冢呢,还是瞧不上剑冢呢?

不过听他说这话,似乎一直都知道剑冢?他不是一直都在地陵吗,为什么能够知道地面的事?

何灵试探着问道,“前辈爷爷,你知道剑冢之事啊?”

铜人理所当然地说,“这剑冢原本就是我地陵的守护墙。也是因了剑冢那位叫玄光的,咱们得了这百年的轻松呢。不过他这徒子徒孙们,都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的,可见他挑选徒弟这事,确实不擅长啊。”

玄光,那是剑冢开山祖师爷爷的名字,所以剑冢的武功叫做玄公剑法,就是从这里来的。

听得这位铜人前辈直呼祖师爷爷的名讳,何灵咳嗽了一声,“前辈爷爷,这位玄公爷爷是我等的开山祖师爷,还请前辈爷爷”

何灵很想明确地告诉他,前辈,麻烦你对我们家开山祖师爷爷稍微客气点。

铜人前辈也不跟何灵计较,“女娃娃啊,你们既然已经被咱们地陵挑选为守陵人,自然是要习得咱们地陵的武功的。这剑冢的武功嘛,若是你们能好好参透参透,倒是能与咱们地陵相得益彰的。若不然,还不如忘了的好。”

听着铜人的话,他似乎也懂得剑冢的玄公剑法了?

“前辈爷爷,你也懂咱们剑冢的玄公剑法?”

“从他玄光以来,徒子徒孙在地面守护了我们这近百年了,咱们能不知道他们吗?”

好嘛,剑冢一直以为自己地处偏远地带,更是占据了灵山这个有利地形,哪里会想到原来这是给别人做了近百年的地面守卫呢。

何灵赶紧给剑冢叫冤,“前辈爷爷,咱们是叫地陵的守陵人,那剑冢是咱们的地面守护者,说到底咱们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啊。说起来,若不是这次剑冢遭了这样的大难,我们二人也不至于从剑冢一路被追逃到此的。前辈爷爷,如今剑冢被屠,那咱们地陵的守陵人地陵是不是相当于暴露在世人眼前了?”

铜人前辈叹了一声,“这可是从来没想到的事呢。”

“前辈爷爷,若是从没有剑冢还好,这灵山不过是一座杳无人烟的荒山。可这剑冢带来了近百年的安宁,如今被神隐门一朝毁灭,咱们地陵可是被神隐门盯上了啊。不瞒前辈,我二人就是被神隐门追到了地陵入口呢。想来,他们定是知道了这么个地陵了,只怕会给咱们带来灾难啊。”

铜人前辈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那也得他们找得着咱们地陵。”

看了看何灵和林贤辉,“得了,两个娃娃,你们既然都身负重伤,暂时就别管这许多事了,先给你们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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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8

说是先给二人疗伤,可根本没看到铜人前辈如何移动,他就飘出去丈远。

头也不回地在前面飘着,也不管何灵二人能否跟上。

林贤辉与何灵交换一个眼色,似乎这位前辈还是想考验二人的内力,明明已经切过二人的脉象知道他们已是重伤在身,可还是要继续考验他们。

看来他对地陵居然选了这两个弱鸡当守陵人还是不爽的,要不了他们二人的命,但也可以让他们难受难受。

这一飘,倒让何灵二人对这位前辈的轻功内力有了新的估量,以他那一身重量可以跟真实铜人媲美的铠甲,他竟能够这样轻轻松松飞出去,可见其内力深厚啊。

何灵二人咬着牙紧紧跟随铜人前辈,可不光内力相差甚远,身上还有重伤,没飘得片刻,便丢失了铜人前辈的踪影。

林贤辉有些着急了,“这位前辈也是个任性之人啊,知道咱们伤重至此,他还挑这时候来考验咱们的内力,这不是要了咱们的小命吗?”

何灵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师弟,你别着急也别生气,想来这位前辈在这地下城里已经待了数十年,闷坏了。这一辈子都在地底下过的,好不容易看见来了两个人,他那一身功夫,肯定是想让咱们见识一下的。你没听到他方才的语气啊,很是嫌弃咱俩呢。他定然不知道咱们是如何通过了这地下城的认可的,不过就算咱们被地下城认可了,可未必真能得到他的认可,他这是想办法折腾一下咱们。”

“咱们能跟得上呢,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谁叫咱俩被选为地陵的守陵人呢?咱俩要是跟不上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咱俩身负重伤,而且咱俩也没能入了他的眼。所以啊,咱俩就淡定一点,能追就追,追不上就坐下休息一会儿,他不见咱俩追上去,一定会回来找咱们的,咱俩在这里肯定是要迷路的。”

何灵说得不错,这里有许多无字碑的坟墓,一个一个长得一模一样,飞得片刻发现这里还是许多无字碑坟墓,简直就是一座坟墓版的地下迷宫,这让何灵二人如何能寻得道路?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呢。

林贤辉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但是一想到这个十分嫌弃自己二人的前辈,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想来这位前辈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行事这样任性呢?就算他武功比我们高了这许多,可说到底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咱们都是先后被选中的地陵守陵人。明明知道咱们身负重伤,明明知道咱们武功不如他,还不帮帮咱们赶紧把身体调养好,赶紧追上他,居然还用这种方法羞辱咱们。可见他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说不定还很小气呢!”

两人耳边传来苍老又冷漠的声音,“既然知道我是心胸狭窄又小气之人,还在我背后说这些话让我听见,可是要让我记恨你们?难道你们剑冢上下没有教过你们,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吗?咱们地陵历来这么多代守陵人,确实就你们俩最差,还不让人说了?你们既然知道自己差,就该放低态度知耻而后勇,怎么还能这样厚颜无耻地宣称自己就是差呢?”

两人压根儿没感觉到这铜人前辈何时飘回来的,但被他这样抓个现场背后说小话,脸上有些热了。

林贤辉一脸破罐破摔的样子,“前辈,你既然已经试探过我二人的内力和武功,更是查看过我二人的脉象,自然知道我们如今实在是不能全力以赴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真诚地指点一下我二人。依我看啊,咱们三个人只怕要在这地下城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前辈若是一直这样试探或是刁难我们,我们也只能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怕惹得你老人家更生气。若是老前辈能让我二人当成初生孩儿一般好好调教,说不定咱们还能从烂泥变成星云呢。”

铜人前辈叹了口气,“跟上吧。”

这次不再使用轻功了,带着两人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行得一会儿,铜人前辈指着一座无字坟墓说,“到了。”

林贤辉和何灵又交换一个眼色,这坟墓里难道有机关?

只见铜人前辈拧动坟墓右侧香炉,“吱嘎”一声,这无字坟墓居然从中间分为两半,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台阶。

难道这不是坟墓,是个地下室?

那前面这许多的无字坟墓,难道也是地下室?

这地下城的主人修建这许多地下室做什么?地下城里地下室真是奇怪啊。

铜人前辈率先走下台阶,但见他在墙壁上摸了一下,原本暗黑的地下室透出昏暗的灯光来。铜人前辈头也不回地吩咐一声,“两个娃娃,别怕,跟着来吧。”

都已经在地下城走了这半天,何灵二人自然是不会害怕的。而且已经确认铜人前辈不会真正伤害自己,了不得就是嫌弃一下自己二人,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就着昏暗的灯火,两个人步步紧跟着铜人前辈。

走过一段长长的台阶,身后的坟墓机关又自动关闭了。二人又对视一眼,这地下城的自动系统做得真好。

又过了一段极为狭窄的走道,转到了一个似是客厅的房间,里面一张石桌,桌上有一盏茶具,配了两把石椅子,还有一张石床。

东西都十分简陋。

但这大厅有三扇石门,看来是通往其他房间的。

铜人前辈指着石椅子,“娃娃,你们先坐着,我先给你们看看身上的伤势吧。”

真是太好了。

带着伤势一路走到这里,才算真正得到了休息,两人几乎瘫软在石椅上。

铜人前辈进了右侧石门,应该是给两人拿药去了。

何灵看这样子,十分想跟林贤辉交流一下,这才是真正的古墓派啊。不过,这话一出,就暴露了自己也来自现代了。

看来,林贤辉应该是看了不少武侠小说,也不知道他怎么综合的,还不忘弄出个古墓来。

小龙女是没有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寒玉床了。

等了一会儿,那前辈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

两人一看,前辈全身的铜人铠甲已经卸去,换了一身灰麻色的长袍。看这前辈的身形,若是考虑他已在这地下城过了几十年,那这一身健壮的肌肉真是保持得不错了。

何灵心里嘀咕一句,一般不是高手都该是清瘦的身形吗?怎么这位前辈看起来就是个强壮之人呢?

不过他身上那种独当一面的气质倒是充分显示了一个不世出高手的风范,如果能看到他的相貌就更好了。

前辈面上戴了一张木雕的面具,这面具呈焦黑色,图案似乎是个凶神恶煞的鬼魅。

前辈将托盘放在桌上,何灵看到一红一绿一蓝三个药瓶子。

“小娃娃,这红色药瓶里的是能生肌活肉的金疮药‘玉生肌’,便是你们身上这剑伤再严重,也不过三五日就可以结痂,不过半月便能痊愈。绿色的药瓶里呢,是调息顺气的活气丹,你们倒是没收什么内伤的,随便吃两粒也就够了。至于这蓝色瓶子嘛”

“小子,你重的是神隐门下青衣令的‘情人醉’,这毒无色无味,以你小小年纪倒也无法防备的。只是,看你这模样,怎么也不像该中这古怪的毒药的年纪啊,可你的脉象偏偏就是这‘情人醉’。小子,也亏得你小子年纪尚小,尚不懂人情世故,这‘情人醉’也不过是让你内力不得施展罢了。若是再过得几年再中这毒药,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了的。”

“这蓝色药瓶中倒是能解百毒的‘无忧丸’,虽然这药号称能解百毒、能使人无忧,不过”

林贤辉特别关心自己身上的毒,“不过怎样,这无忧丸可是有什么毒副作用?这情人醉到底是什么毒?晚辈想了许久,依然想不出什么时候中的毒,何人下的毒。”

何灵瞟了一眼林贤辉,其实她十分怀疑林贤辉心中那位“白月光”或“红玫瑰”的,毕竟上一次就让何灵看到林贤辉身上的伤,这一次使毒也十分说得过去。

前辈停顿了一下,“这情人醉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只是看你症状与书中描写极为相符,那定然是情人醉不错的了。至于这无忧丸嘛,传说倒是能解百毒的,不过咱们地陵从来无人中毒,也不知这情人醉在不在这百毒之列了。”

林贤辉被前辈这话给呛得闭了闭眼,“前辈,您老人家是不是从踏进这地陵后,再未踏出过地陵一步?”

前辈点点头,“那是自然,从咱们被选为地陵守陵人之后,就会有人将咱们送到这地陵来。从进入地陵这日起,咱们这一生便要献给地陵了,这是何等是荣耀和幸运啊。”

怪不得这位前辈行事十分单纯又任性,大概他从没真正在江湖上闯荡过吧。

何灵问,“前辈爷爷,那你是何时被选为地陵守陵人的?”

虽然看不见前辈的面部表情,但是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这是骄傲满满啊,“本人不才,从前日日勤学苦练倒也有些成就。都说天道酬勤,这话在本人身上那可真是一点不假。当然了,比起其他人来说,完全勤奋倒也未必能达到我的成就,还是要有些天赋的。”

这不还是没回答什么时候被选中的吗?

“前辈爷爷,你是什么年纪被选进这地陵的?可是待了数十年?”

“算你小丫头有些见识。你爷爷我,不过弱冠之年就被选中进入这地陵。弱冠之年啊,除了爷爷我,再找不到其他人这般年轻有为了。至于在这地下城里多少年?我数一数啊若是到今年,确实是有四十年有五了。”

何灵瞪大了眼睛,六十五岁的老人,从他的身形来看,完全看不出啊,果然生活单纯的人相对年轻啊。

林贤辉冷哼一声,“我当多么年轻有为呢,原来还是弱冠之年才被选中的。只不知像小爷我这种年十七,小师妹这样豆蔻之年就被地陵选中的人,该当如何骄傲了。”

这一军将得十分强势,原本还想再夸夸自己的前辈突然噎着了。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便是你们这样的武功修为真是辱没了地陵守陵人的名声呢,哼!”

何灵掐了一把林贤辉,瞪了他一眼。

林贤辉自然知道得先问问这地陵的情况,可这位前辈从一出现就各种嫌弃二人,好不容易现在让他找着机会扳回一局,他还不赶紧地迎头而上啊。

“这位前辈,咱们如今的武功修为呢,确实是比不得你弱冠之年的武功修为。可是,若我二人再练得这三四年,或者我小师妹,今年不过十三有余,若是她再练得六七年,还比不过你弱冠之年的修为?未必吧?”

这家伙真是越说越过分了,明明现在有求于人,他还这样处处刺激别人?

何灵这一次下了狠手,掐得自己的手指甲都快翻了。

林贤辉凄惨地叫声回响整个地下室,“嗷”

前辈愣了一下,亏得他心思有些直接单纯,“这样说来,也有道理啊。说不定说不定这女娃娃真的能超越我呢?至于你嘛,哼,看你这样,也不过如此。”

林贤辉还想刺他一句,何灵抢先一步又狠掐他一把,林贤辉眼泪都差点被掐出来,可怜巴巴地求饶,“小师妹,有什么事你好好说,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显然前辈很满意何灵的表现,“行了,两个娃娃,你们身上的伤,可是要治不治的?若是不治,那你们干干脆脆地死掉好了。尤其是你这小子,武功又弱偏偏口齿如此伶俐,真是让人头痛,早死早好。”

林贤辉一提气又准备还嘴,何灵先下手为强又掐了一把,林贤辉立刻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前辈手指向上虚虚一指,“娃娃们,你们可知道这地陵为何有这许多无碑无名的坟墓?”

何灵知道别人讲故事时,做一个好听众的基本素质,“爷爷,你可真是知道我们心中所想啊,这许许多多的无碑无名的坟墓到底所为何来?”

前辈指了指林贤辉,“小子,能得这样无碑无名的坟墓,倒也是你的福气呢?跟你说了吧,你若是痛痛快快死了,爷爷我定给你找一个宽敞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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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39

若不是何灵的手指还掐着林贤辉一小丝肉,以他口齿如此伶俐之人,怎么可能忍下这句话。

这小师妹掐人这一手绝技到底从何学来,或者这是女人天生就会的技能?

她随手这么一抓,不多不少就掐这么一小丝肉,可这一手实在是太刁钻了。

若多一点,不过是小女儿家家的情趣胡闹,不痛不痒。

若是再少一点,林贤辉滑不留手地当条鱼就溜掉了。

但现在,林贤辉只能耷拉着脑袋,蔫吧了。

其实这手技能是从方丽娘那里学来的,丽娘时时掐胜哥,何灵见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怎么掐人最痛了。

前辈看到林贤辉霜打茄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傲娇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若是干干脆脆地死了,我便将我这墓穴让给你,我再重新寻一个墓穴便是了。怎么样,小子,爷爷我对你可算仁至义尽吧?”

何灵恍然大悟,“前辈爷爷,难道这里许多的无碑无名的坟墓便是每一位地陵守陵人的埋身之地?”

前辈点头,“正是。丫头,你可曾数过这里一代代守陵人到底有多少?”

何灵从进这地陵开始,只觉得这些无碑无名的坟墓一个个长得一模一样,哪里顾得数到底有多少个?

“前辈爷爷,晚辈不敢亵渎各位守陵人前辈,但这一眼之下,也知道咱们守陵人也有数百上千人了吧?”

“好孩子,眼力不错啊。若是算到我这里,正是第九百九十六人。丫头,你是咱们地陵守陵人第九百九十八人。”

何灵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守陵人,那这地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的呢?一次只得一个守陵人或者有时候是两个吧,都能有九百九十八人,这年代可真够久远的啊。

林贤辉看了一眼何灵,试探着问,“小师妹”

何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林贤辉赶紧狗腿地点点头,“前辈,难道守陵人进入地陵后,再不允许踏入江湖一步了?咱们就从此只在这地下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坑了个大爹啊。

若是取了神兵,练得神功,一辈子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那有什么意思啊?

我们还想着要给剑冢报仇雪恨的啊,可不想在这里老死的。

锦衣就是要夜行啊,岂止是要夜行,还好白夜行。

前辈横了林贤辉一眼,很满意他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原本进了地陵呢,确实是不能再重回地面,更不能参与江湖之事的。”

他好好给林贤辉解释这一句,林贤辉立刻着急起来,“实际上呢?是不是还是可以重回地面的?”

前辈愣了一下,听他的话,只怕他从被选为守陵人开始就未再踏入江湖半步。以他这么老实直白的人,肯定不会再重回地面了的,当然他也很骄傲自己一生都在地底。

林贤辉忽然问出这一句,简直有些侮辱他的信仰了,一直语塞了。

何灵作势又想掐林贤辉一把,吓得林贤辉赶紧道歉,“前辈,并非晚辈们无心守陵,只是咱们这守陵人若想要找下一辈的交代些注意事项,难道还得守株待兔等他们自己寻上门来吗?等个十年八年还好,若是要等个三五十年,若是我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伤着了元气,等不了三五十年,等不来下一辈的守陵人,咱们守陵人可不就要绝后了?”

这林贤辉,想问题的角度果然是十分刁钻啊。

从二十岁进了地陵就再没出去过的这位前辈,哪里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是练成神功夺了神兵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逍遥快活去?

看看他藏在怀里的点翠玉钗,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在这地底下守一辈子?

开什么玩笑?

前辈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小子,你真是不会说话啊。咱们地陵守陵人原本真是有不少人的,至少我年轻的时候,每次至少是有十个八个的,不然咱们也不会有着九百九十八位守陵人了。可是有些守陵人啊,原本在地底下好好的,飞得要重回地面。重回地面嘛,去接回咱们守陵人便是了,他们非得去招惹些事。一个一个,总是生死一线了才知道重回地陵。咱们就算有这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你都剩最后一口气了才回到地陵,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啊。也亏得他们还记得守陵人须得要死在地陵,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回来了。”

原来他拿出的这些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何灵立刻抓住其中的重点,“前辈爷爷,原本下一辈的守陵人应该是上一辈的守陵人亲自去接回来的啊?”

前辈点头,“那是自然了。若不是有前人带领,咱们地陵机关重重如何才能安全下来?说起来,你们俩到底是如何进来的?为什么你们不从正门进来,反而从出口而来?”

何灵问,“前辈爷爷,若是守陵人来接我们的话,那该是哪一位守陵人前辈来呢?可是爷爷你?”

前辈摇头,“不是。”

“那是哪位守陵人前辈呢?”

前辈不愿意回答。

林贤辉闲闲地说,“定是接我们的那位守陵人,早已作古了。你难道没听这位前辈说吗,如今这地陵,只剩得他一人了。他若离开了,这地陵便没有守陵人了,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何灵一想,似乎真是如此。

前辈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不该只剩我一人的。娃娃,你们看看,原本这个坟墓不该是我的,我的啊还在后面呢。原本到你们俩这里,应该刚好是第一千位守陵人的,可惜啊”

何灵问,“那还有两位守陵人前辈呢?”

林贤辉回答,“定是去了地面接咱们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守陵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所以咱们才没有人接,自个儿从出口进来了。也亏得这地陵还认咱们俩啊,否则像咱们这种小小年纪被选中又没有引路人的守陵人,早就死在重重机关里了。”

这番话极为挖苦刻薄,可前辈听了居然没有生气,那么林贤辉还真是说中了事实了。

这样一想,得亏两人是从出口处进来的,才能有惊无险啊。还不知道从入口进来的话,会不会早就中了机关,死在路上了。

前辈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说起来,也不怪你们武功卑微的了。原本守陵人去接你们之时,不仅是要告知你们一些地陵的情况,更是会将地陵的武功传授一些给守陵人的。没有人去接你们,你们自然也不能习得地陵武功了。”

何灵听得原本有许多守陵人的地陵到现在竟然凋落至此,也是有些感慨啊。

若自己二人打不开这地陵机关,只怕再过得几年,这地陵就从此消失于地下了。

林贤辉关心的是,原来守陵人还是可以去地面的嘛,这样看来还不算太坑爹啊。

前辈愣了一会儿神,大概林贤辉提醒了个一个残酷的事实,若是没有人去接应地面的守陵人,那么地陵的守陵人将会越来越少,慢慢死去。

“娃娃,你们俩虽然不是守陵人亲自去接回来的,但是这地陵祭坛既然能够接纳你们进来,你们定是守陵人无疑了。若是若是他日你们学成地陵神功,你们须得去接应下一辈的守陵人回来的。”

林贤辉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是守陵人,晚辈自当为地陵安危考虑。咱们两人算是运气好的,能够从出口进得地陵,只希望以后的守陵人能够得我们的带领进入地陵了。”

何灵倒是担心另一件事,“前辈爷爷,当日我们被神隐门的追得慌不择路,可是暴露了地陵的出口?只怕他们会用些火石强行炸开咱们地陵的机关呢。”

前辈摇头,“无须担心,咱们这地陵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地下存在这数百年,可不是谁就能轻易地寻找到的。你二人进来之后,地陵会自行启动断后机关。你们听到的那一声巨响,只怕就是地陵自断后路了。”

林贤辉问,“前辈,自断后路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地陵从此以后没有出口,只有入口了?”

“正是。”

“那从入口也能出地陵的吧?”

“这个我从踏进地陵之日起,再未踏出过地陵至于入口能否出得地陵,实在不知。”

纳尼,怎么还有坑爹的事啊?

何灵冲林贤辉摇摇头,“咱们先别想重回地面的事了,先想想养好了伤,习得地陵的神功吧。咱们可是守陵人,可不能丢了守陵人的颜面。”

“女娃娃说得好。对了,你们是否需要疗伤?”

林贤辉几乎忍不住又想刺他两句,但一看到何灵目露凶光,又怂了。

前辈一看她二人表情,拉过何灵,“女娃娃,你会说话又乖巧,我先给你疗伤吧。至于你这小子,你先痛着吧。”

林贤辉提了一口气,十分想反击,何灵一瞪眼,他赶紧缩到一边去了。

这位前辈不知道是数十年都没与人打交道了还是当何灵是个孩子,拉过何灵就准备解开何灵的衣裳。

何灵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是看他动作如此自然,一时竟想不到如何阻止了。

林贤辉原本已被何灵瞪到一边去了的,可一看这位前辈毫无男女意识的动作,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前辈,这可不妥。”

前辈愣住了,“有何不妥?她明明伤得比你重,难道我还先治你不成?”

果然他心中压根儿就没什么男女之别啊。

林贤辉叹了口气,“前辈,你老人家倒是一番好意的,只是这女娃娃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何灵猛地一抬头,怒了,小子,你想啥呢?你未过门的媳妇儿?

你就给我扯吧。

你也不看看我伤在哪里,这么想占我便宜?

前辈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林贤辉,一拍脑袋,“哎呀,得罪得罪。我这几十年都是一人在地陵,实在已经忘了男女有别。小子想来你运气也是不错,有个这样的媳妇儿。既然她是你媳妇儿,她所伤之处也就由你自己给她治疗了。至于你,那就先给你治疗吧。”

说完,将绿瓶中的药丸倒出两粒,递给何灵,

“女娃娃,你伤得重,先进两粒活气丹护住你心脉,这样也不用总是提着这股内力养命了。”将林贤辉带进了中间那个石室。

这是想起人人有别了,单独带林贤辉进去诊治了。

何灵有些尴尬了,这是她没想到过的情况。

两男一女,自己又深受重伤,若是不治,只怕留下什么隐疾,就算回到迷途,说不定也会有些影响。

若是治疗若是这位前辈已过花甲之年,他心思又单纯,还不如他来给自己治疗呢。

可林贤辉已经先绝了这条路,现在何灵再要求前辈给自己治疗,他也是不肯了的。

这个林贤辉,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占人便宜的机会啊。

想着想着,鼻子里倒是被这活气丹的香味给激活了。

虽然不知道这活气丹用什么药物所制,但看它碧绿莹莹香气逼人的样子,定是无数名贵药材耗炼而成的。

何灵一仰脖子将活气丹吞进嘴里,刚一下口,何灵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充斥了整个口腔。

大概是薄荷?

还没咽下这活气丹,那股清凉之气竟然顺着咽喉缓缓而下,慢慢聚向右胸。

原本伤得疼痛难忍火辣难熬的右胸,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若不是伤口还没处理,何灵忍不住要自行调息起来。

这是什么药丸,让人如此舒畅?

可它名字又是如此普通,活气丹

这东西吃着真是好,果然如前辈所言,不用内力也不用灵力护住受伤之处了,药力会自行通达伤处,更会自行护住心脉。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若是可以,干脆将剩下的那些活气丹都拿下好了。

可是,这么神奇的药丸子都没能救下那些守陵人的姓名,他们到底伤得有多重啊?

还有,至今未归的那两位守陵人,到底哪里去了?

神清气爽的何灵精神抖擞地东张西望起来,若忽略掉身上穿胸而过的伤口,她几乎可以打一趟玄公剑法了。

一想到玄公剑法,何灵想起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刚才忘了问前辈,神兵“四方”的事了。

这地陵里到底有没有神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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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0

一盏茶的功夫,地陵前辈带着活蹦乱跳的林贤辉回来了。

地陵前辈很满意自己这一手救治的本领,林贤辉被人救下性命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呛地陵前辈了。

“前辈,晚辈如今已是大好,咱们地陵这些神药想必真可活死人生腐肉啊。只不知道,这些神药可有方子?如何能够制成这些神药?”

地陵前辈摇摇头,“原先是有方子的,不过”

林贤辉遗憾,“前辈,你在地陵守了一辈子,也没能看住这方子吗?”

前辈话都没说完,就被脑子转得极快的林贤辉抢了话,又叹了口气,“这世上一向都没有咱们地陵的传说,我们也不愿意被世人知道了去,所以这些药方子什么的原本是随意丢在藏书阁里的。不错,就是你们已经走过的那一间大殿。原本那大殿里不光有咱们地陵一直以来的各种方子,还有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句话后面的含义让何灵二人震惊了,若是武林各门各派不传世的武功秘籍都能在地陵中寻到,那地陵的守陵人会是什么样的高手啊?

既然能够随意查阅武林各门派武功秘籍,那么重回地面接应下一辈守陵人应该不会遇到任何像样的敌手了,为什么他们还会受伤?

更可疑的是,那两位失踪的守陵人去了哪儿?地陵难道从来没有人去寻找他们的下落的吗?

林贤辉激动得声音都抖了,“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那咱们可是随便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了?”

他眼前浮现出自己一剑下灵山从此轰动武林的景象,那可不就是江山在手美人在侧吗?

再加上地陵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珠宝,人生快事还有什么遗憾?

果然是个顶配级的美梦!

何灵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原本”

林贤辉没注意听这两个字,还沉浸在自己称霸武林的美梦中。

地陵前辈继续叹气,“是啊,原本!原本咱们地陵可无疑于一个小型武林师姐,凡你能在武林中寻到的各门各派武功,咱们地陵都有。”

林贤辉明显跑神了,眼睛里已经全是色眯眯的星星了。

何灵一看他脸色、眼神就知道他的心又跑到那位“白月光”那里去了,赶紧阻止地陵前辈继续往下说,“前辈爷爷,晚辈这伤口实在疼痛难忍,不如先为晚辈诊治一下吧。”

地陵前辈看了看神游太虚的林贤辉,“贤辉,给你媳妇儿疗伤去。”

林贤辉想得差点淌口水的美梦暂时被打断了,虽然何灵模样也不差又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小师妹,但是他现在想的可是那位顶尖的“白月光”,暂时没空占何灵的便宜。

“对啊对啊,小师妹还身负重伤呢。”

何灵心中暗笑,听听,一想到他的白月光,连地陵前辈主动提及的“媳妇儿”都不接话了,赶紧地“小师妹”了。

也好,这就是何灵想要的效果。

林贤辉心不在焉地将何灵扶到内室,将何灵按到在桌边,这就准备扯下何灵的衣裳。

何灵几乎要给气笑了,这混小子还真是有什么都表露在脸上啊,可是自己跟他实在太熟了?

“小师弟,你都不给我准备一块毛巾、准备点热水吗?”

林贤辉愣了愣,也不知道他到底美梦做到哪一步了,竟然脑子短路到这种程度。

随口答应一声,推开墙上一扇隐门,进了内室。

何灵摇了摇头,真是惹不起的梦主啊。

端了热水取了毛巾过来,林贤辉这次终于回了点神,“小师妹,这可能有些痛的,你可要忍一忍了。不过你放心,地陵这玉生肌十分了得,多用两次药,你一定没事的。只是,到底要留个伤疤了。”

轻轻将何灵衣裳解开,连血带肉地粘在一起硬扯开,痛得何灵皱了皱眉,咧着嘴“嘶嘶”地倒抽冷气。

林贤辉这会儿恢复了理智,眼中没有半分色情一片清明地看着何灵的伤口,“小师妹,你已经用过了活气丹,心脉不会有事。只是这伤口我须得为你处理一下,你从来不曾受过伤,一上来便是这样的重伤,真是难为你了。这样吧,你先想点旁的事情,可别想着伤口啊。你想想你们周家剑谱会不会在那藏书殿里,若是在的话,咱们回头去取了来,你爹娘一定是盼着你练自家的剑法的。”

“唰唰唰”手指翻飞,快速在何灵前胸后背点了好几个穴位。

何灵长舒一口气,“小师弟,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林贤辉手上一点不停歇,嘴上却漫不经心地回答何灵,“小师妹,以这位前辈的武功来看,若是要学会地陵的武功才能重回地面,只怕咱们又是三五年出不去了的。既然三五年都出不去,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慢慢来的。”

这话倒是不假,但何灵知道藏书大殿里各门各派那些武功秘籍已经不齐甚至有可能都遗失了的,那么问题又来了,怎么会遗失的呢?

难道是那两位未归的守陵人?

守陵人不回地陵,其他守陵人居然就此放过他了?

这地陵的规矩也太松散了些吧?

还有,既然地陵武功、财富、机关皆属上乘,为什么他们会甘于长埋地底呢?

最初建立地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嗷”

林贤辉忽然下了重手给何灵清理伤口,一下把何灵的神思拉了回来,“轻点轻点,小师弟,你轻点。”

林贤辉把何灵的头按回到左边,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口,手上动作更快了,“小师妹,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两件事,一件是神兵‘四方’,对不对?”

何灵痛得脸都歪了,嘴里哼了一声。

过了片刻,剧痛的右胸清凉了起来,何灵知道林贤辉一定是给自己上了玉生肌,这才让肌肤如此熨帖舒服。

“是啊,咱们原本就是要寻神兵的。”

别看林贤辉是个男子,可对于包扎伤口却非常有天赋,当然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常常受伤,自己包扎成了习惯。

“嘶”的一声,似乎是在撕纱布了?那就快结束了。

“小师妹,咱们现在寻到了神兵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除了让这位前辈心生不快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况且了,咱们现在对着地陵一点都不熟悉,可偏偏这位前辈却极为了解咱们的行踪,可见这地陵守陵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能够监控整个地下城的。咱们武功不如他,还在他眼皮子地下去寻神兵,可是让他不痛快?”

这倒提醒了何灵,“对啊,从咱们踏进地陵开始,他是怎么知道咱们的行动的?”

林贤辉动作极快地开始给何灵缠上纱布,何灵又开始吱哇乱叫,“轻点轻点,我快喘不上气了。”

“对啊,咱们既然是下一辈的守陵人,这些东西肯定都是要教会咱们的。那咱们既然是他的后辈,哪儿能背着他做这些让他不痛快的事呢?做人啊,得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

额林贤辉什么时候这么正大光明了?

“再说那神兵‘四方’,若是真有这么一柄剑,何以不见前辈使这武器?何以没听闻前辈说起这件事?依我看,两个可能,一则,这根本就是个美丽的传说,没这回事。二则,那神兵在外人来看是神兵,可在咱们地陵守陵人眼里,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咱们剑冢也算名门正派,将来咱们还是地陵的守陵人,咱们自己不算什么,但是剑冢和地陵的脸面可不能丢了去吧?”

话说得极对,可怎么就不像林贤辉的为人呢?

他不是一向都极为狡猾的吗?为什么变得这么正气凛然了,正气得何灵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小师妹,我知道你说的第二件事,咱们剑冢今日被灭一事。说实话,不单单是剑冢被灭,便是咱们林家、你周家,不一样是血海深仇吗?咱们拿了那神兵,以咱们现在的武功,能为剑冢报仇雪恨吗?能为咱们林家周家报仇吗?只怕是不能的。”

“咱们不单单是剑冢唯一剩下的两个弟子,也是林家周家的遗孤,不然那神隐门也不会追杀我们至此了。可如今,咱们的身份除了林家、周家和剑冢遗孤以外,咱们还是地陵的守陵人啊。你没听到前辈方才说起吗?咱们地陵的每一代守陵人,肩负着寻找第一代守陵人的使命。咱们俩若不是守陵人,得了那神兵去寻仇,死便死了,也是咱们林家孩子、周家孩子、剑冢弟子的命。可是,咱们还是地陵的守陵人,这一重身份可是至关重要的啊,咱们要是死了,谁能知道地陵还有没有其他守陵人。即便是还有其他的地陵守陵人,他们可会有咱们这好运气能够从出口进得来地陵?”

林贤辉这番话说得极对,何灵一时找不到任何语言反驳。

“咱们的命啊,不单单是咱们自己的了。从现在起,咱们得谨记自己是守陵人了,一举一动当以地陵为重呢。”

何灵微微叹了口气,还没开口呢。

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称赞声,“贤辉啊,想不到是这样的好孩子,看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何灵忽然明白了,这林贤辉真是十分狡猾啊。

地陵前辈内力十分了得,自己二人这样说话,他岂有听不到的道理?这番极其正确的话,那是说出来让地陵前辈高兴的。

不过林贤辉分析得也倒是对的,以二人现在的武功,拿了神兵又如何呢?

林贤辉将何灵的衣裳小心整理好,又往何灵嘴里填了一粒活气丹,“好了,小师妹,按前辈的话来说,隔三日再给你换一次药、隔七日后再换一次药,你这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好在你内力深厚,一直护住了心脉,这么重的伤竟然可以当做外伤来治疗,也是咱们地陵的神药了得了。”

眼睛冲何灵眨巴眨巴。

其实这会儿他不给自己使眼色,何灵也知道他的用意了的。

两人走出内室,一同向地陵前辈跪下,“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地陵前辈受了二人的礼,愣了一会儿神,“你叫林贤辉的。”

林贤辉点头,“是!”

“女娃娃,你叫什么?”

“晚辈周婉如。”

“听你二人刚才所言,也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了。孩子们,原本你们该由守陵人接进地陵,由守陵人传授你们地陵的武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间断了一代守陵人,但你们既然有了这造化,到底自己摸索进了这地陵,那也说明咱们地陵到底认你这两个孩子的。”

何灵二人交换一个眼色,听前辈这口气,大概是要收二人为徒了?

剑冢虽然没有什么门派之见,但林贤辉已经入了剑冢之门,再入地陵,只怕会让人说些闲话的。

不过,林贤辉这人滑不留手的,他也未必在乎这个的。

谁知何灵这心思前辈竟然是知晓的,“孩子们,原本咱们地陵守陵人也没有师徒之说,咱们一代代不过都是为了守住地陵。但你们二人毕竟没有守陵人接应,所以我就受了你们这半礼,你们须得尊我为半师。”

这是怕二人有一日负了地陵啊。

不过以地陵这么松散的管理,居然没人背叛了地陵,也没有人率人进来抢夺了这么多宝贝,也是十分奇怪的。

何灵二人不等前辈再说接下来的话,又磕了几个头,异口同声地说,“徒儿林贤辉、周婉如拜见师父。”

前辈受了二人的礼,站起身来,“孩子们,你们现在既是地陵的守陵人,也算一半我的徒儿,那地陵的规矩我得跟你们说一说了。”

两人又交换一个眼色,林贤辉有点想死的冲动: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一堆规矩啊?

何灵回应:别啰嗦,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宝贝、这么高强的武功,要说没点规矩你信吗?

前辈说完,又走进内室,这一次他走进了左边的内室。

两人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轰鸣,似乎是石块相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前辈端了两个碗过来,一人一个递给二人,“孩子们,这是地陵的规矩,凡我地陵守陵人,皆须饮下这碗汤。”

何灵一看碗中绿莹莹有些腥味的液体,看了看林贤辉:这是给咱们下毒呢?

林贤辉一副了然的表情:或者是下蛊?若是背叛了地陵,估计肠穿肚烂而死?

何灵晃了一下碗中的汤水:干干脆脆的死还好了,只怕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喝了吧,咱们每一代守陵人都饮下了这碗汤的。”

两人闭了闭眼睛,一仰脖子“咕嘟”两口就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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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1

一口吞下这绿莹莹滑腻腻还有些腥味的汤药,何灵一阵作呕,几乎要吐出来。

但一看地陵前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似乎告诉二人,若是将这汤药吐出来,那还有无穷无尽的汤药等着他们。

何灵赶紧捏住鼻子,闭了口气,硬将这股反胃气息咽了回去。

林贤辉倒是挺能忍的,面无表情地喝完汤药。

看到两人都将汤药喝下,地陵前辈心满意足地说,“贤辉、婉儿,可是以为师父给你们俩下了毒?”

两人互相看一眼,“弟子不敢。”

地陵前辈摇摇头,“你们真是误会咱们地陵了。这汤药啊,名为洗髓汤。”

何灵二人又互相看一眼,何灵一脸生无可恋:这还不是毒药?那天下就没毒了。

林贤辉安慰何灵:人人都喝的,死也不只死咱们俩。

“你们这俩孩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信师父?”

“弟子不敢。”

“其实呢,咱们地陵的武功,与地面武林人士的武功到底是有些差别的。尤其是咱们的内功心法,修炼起来是另一派运行法则。每一代守陵人进入这地陵,都是带了一身功夫的,只不过功夫深浅罢了。而且啊,有些门派的功夫与咱们地陵的,是相互促进的。有些门派呢,与咱们地陵的又是相克的。可是,他们到底是被选为守陵人了啊,总不能因为他们从前学的武功与咱们地陵的相克了,咱们就将这守陵人拒之门外了吧?”

“师父,这洗髓汤的意思,可是将咱们从前的内功心法全都洗掉了?”

“那哪儿能啊。这洗髓汤呢,是将从前与咱们地陵相克的内功心法压制住了,这样才有机会学会咱们地陵的内功心法啊。当然了,若有人实在舍不得自己原本的内功心法,待到习得地陵内功心法后,可以自己尝试解开这汤药的压制之力。所以啊,你们别看这洗髓汤味道味道独特了些,但是对咱们可有大大的好处的。”

这滑溜溜黏糊糊带腥味的汤药,能叫味道独特?师父的口味才真是独特呢。

“孩子们,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汤药味道独特,可功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你们现在可感觉到周身上下有一股灼心之力是升腾?那便是洗髓汤开始起作用了。”

何灵和林贤辉都试着运行了一下原先剑冢的心法,完全没有什么灼心之力好吧?

两人对望一眼,向着师父摇了摇头。

这糊涂师父抓了抓脑袋,“难道时间久远,这汤药失效了?”

两人几乎要吐血了,这个师父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啊。

“师父,没效果便没效果吧,等到咱们学习地陵内功之时便知道有没有效果了。若是咱们剑冢的内功与地陵内功相辅相成,那也没有喝洗髓汤的必要。”

师父叹了口气,“若是你们感觉不到那股灼心之力”

二人又对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股冲动:这话说出来有点欺师灭祖,但是我真的有点想揍师父

“若是你们感觉不到这股灼心之力,最好的呢,是这汤药失效了,毕竟我这里的汤药也过了几十年,了不得坏个肚子就算了。”

什么?最好的结果是拉肚子?

两人又互相望了一眼:要不,咱们现在就揍师父吧?

“若是汤药没有失效呢,那就是洗髓汤对你们起了另一个作用,不过,这都是传说了,信不得的。”

这话说一半更让人觉得讨厌好吧。

“师父,您老人家还是实话跟我们说了吧,若这洗髓汤没有灼心之力,另一个作用是什么?”

“死士!”

两人又互相望一眼:要不,咱们现在就先替自己报仇吧?可是,打不过师父啊。

何灵泄气了,“师父,什么叫死士啊?是咱们得死在地陵永不踏出地陵半步吗?”

师父理所当然地说,“守陵人原本就是该死守地陵,永不踏出地陵半步的啊,这算什么死士啊。”

得了,这个师父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跟他说这些是说不明白的。

“你们看看师父,这一生不也在地陵度过了,这就是守陵人的最高荣耀啊。地陵死士呢,那是另一个使命了。”

何灵已经不想搭理师父了,但是毕竟肚子里喝下这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若是不听明白这洗髓汤到底对自己有什么毒副作用,死不了也活不好的啊。

“其实死士这个名字也挺威风的,比守陵人听起来威风多了。据说啊,若是地陵出现死士,必是地陵要遭遇覆灭之难的时候了。若是地陵出现了覆灭之难,死士会应运而生,将地陵重归于地下常埋千年。”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这传说的意思,是死士出现的时候,就是地陵从此深埋地下的时候?那这出现不出现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也都是在地下的。”

“怎么会没区别呢?地陵要遭受覆灭,那就是地陵都没了啊。这时候,死士出现了,就能力挽狂澜逆转乾坤了。”

何灵听到这几个词,觉得十分耳熟,忽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糟糕,自己这个灾星走到哪儿灾难就要到哪儿。

若是听师父这番话,只怕自己二人喝下这洗髓汤,是要成为死士了的。

“师父,死士的意思,是他们也要跟着死吗?还是他们以死换回地陵常埋地下,等待别的守陵人再次将地陵唤醒?”

“这个不知道啊,我从来没见过死士呢。”

何灵偏头看向林贤辉:小师弟,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是死士,现在只看我怎么死了。

林贤辉不相信: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死士?

何灵叹了口气:据说,有些人天生自带王者气质,走到哪儿,灾难便到哪儿,可能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林贤辉轻轻摇头:若是王者气质,我才有呢。难道不是我走到哪儿,灾难便到哪儿吗?你若是死士,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灵十分无语这个梦,盯着林贤辉看了又看,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的梦主线这么混乱?

也不对,好像也不混乱,只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剧情?

林贤辉扮出一个鬼脸:哥哥我帅吧?这样盯着我看?

何灵白了他一眼。

“师父,若是这洗髓汤能验出死士的身份,难道这许多年,你从来没听过有人没有任何反应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也不会告诉为师我的。”

何灵确定了,这是个笨师父!

“师父,那咱们地陵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

林贤辉赶紧给何灵使眼色:小师妹,你别提醒师父啊,别又让我抄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他想不起来岂不是更好?

“我想想啊,哎呀,年代太久远了,为师得去翻一翻才知道了。”

林贤辉几乎是扑到师父脚边,“师父,徒儿有事想要请教师父。”

这一打岔倒是管用的,师父愣住了,“那你说嘛。”

“师父,咱们地陵有这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那药方子呢?师父能不能先教我们这些东西,毕竟日后我们若是去了地面,总是会受伤的。”

“方才不是说了吗,原本这些药方子都是有的。”

“那你丢哪儿去了?”

“不是我丢的啊。”

“那哪儿去了?”

何灵捅咕了一下林贤辉,哪儿有徒儿这么跟师父说话的,也就是欺负这位师父几十年没出过地陵了。

“哦,你这样一说,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两人又对望一眼:师父记性真差啊!什么事都得提醒着他来啊?

这一会儿,何灵二人已经确定了,师父不仅有些笨,还健忘!这个师父只怕以后要被林贤辉欺负了去啊。

“师父,可是跟咱们地陵那些武林秘籍有关?”

“贤辉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原本咱们地陵是有江湖各门各派的武林秘籍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藏书大殿里的书籍渐渐地就少了。不过,咱们地陵一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的,谁若是想取来研习,那便去取了便是。所以,等到发现之时,那藏书大殿中就少了许多武林秘籍了。不单是武林秘籍少了,便是咱们这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的药方子,也丢了。”

林贤辉明显被梗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随意地这么一扔,随便谁都可以去翻阅呢?而且什么时候丢的,被谁拿走的,居然都不知道?

“师父,这么珍贵的东西,丢了会无一人发现?”

这地陵管理也太松散了吧?就这样地陵都没被世人发现?关键是,地陵还藏了这许多金银珠宝啊。

“书丢了有什么打紧的,守陵人丢了才打紧呢。”

也对,书到底是死物,丢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发现的。守陵人明明是活人,这都能丢了,也是神奇了。

“守陵人怎么丢的?丢了谁?”

何灵又捅咕了一下林贤辉:就是那两位至今还没回来的守陵人。

师父明显又愣住了,“这两人,也不是同一时间丢了的。因着守陵人偶尔也会回地面去接应下一代守陵人,而寻找守陵人也是极为耗时的事情,所以若是一个守陵人三五年的不回来,也是寻常事的。”

原来守陵人重回地面可以随便待三五年啊,这地陵真是个好地方。

林贤辉喜笑颜开了。

“第一位守陵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地面,待到发现之时,已经过去反正他距今,只怕有三十年未归了?那时候,咱们都没发现人丢了,书丢了。因为守陵人终归是要回到地陵的,哪怕他们出去三年五载那又如何呢?”

何灵心中十分纳闷,为什么地陵就一定能确认所有的守陵人一定会回到地陵,死于无名墓穴呢?

“直到第二位守陵人也丢了,这又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那时我们再去查看才发现不仅药方子没了,许多武林秘籍也丢失了。”

“师父,那到底是第一位守陵人拿走了这些武林秘籍和药方子,还是第二位守陵人拿走的呢?”

“这个为师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这两位守陵人失踪了,咱们其他的守陵人也遵照着地陵的规矩,寿终正寝之时一定回到地陵的。可能,那两位守陵人伤重不治,没能赶回来吧。”

林贤辉和何灵十分不相信师父这个说法,本身被选为守陵人就能习得地陵的武功,若是他再拿了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能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只怕在江湖上要横行起来了的。

但是,似乎没有听到江湖上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啊。

难道神隐门的通天侯?

可是,通天侯是从地陵出去的,那他还夺人武林秘籍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算了,不想了。

“师父,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地陵的武功啊?”

“这个好说啊,你们什么时候伤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就开始吧。没关系的,咱们在这地陵里过得一生一世,有的是时间的,不着急不着急。不如,我先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墓地吧。”

这话说得,十分不吉利啊,何灵又不想搭理师父了。

“师父,我饿了,我们是不是该吃点什么东西了?这墓穴中有水,可有什么吃的?”

“这是自然了,不然咱们地陵的守陵人不成神仙了。这地陵中每一个墓穴,说是咱们日后埋骨之处,可也是咱们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地陵生活呢简单了些,只得一些瓜果度日。”

何灵二人又互望一眼: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哪里来的瓜果啊?别又是有什么暗道吧?

师父起身去了内室,又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声,过了一会儿,手上真的端着一盘瓜果出来了。

这地陵,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

师父将瓜果递给二人,“吃吧,日常都是这些瓜果,你们须得早日习惯了。”

林贤辉望了一眼何灵:怪不得其他人想尽办法要重回地面啊,换了是我,早就跑了啊。

两人默默地啃了半盘子瓜果,吃得一肚子清汤寡水。

师父等二人吃完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原本那洗髓汤也没什么坏处的。不过呢,那洗髓汤与这些瓜果合在一处,倒是有一个奇异之处了。”

何灵心中咯噔了一下,坑爹的玩意儿来了,师父哪里是忘了告诉二人啊,分明是等他们吃完了才说的。

一想到师父能把洗髓汤那销魂的味道形容为“独特”,林贤辉稳了稳神才问出声,“师父,有什么奇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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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2

“这奇异之处也是听了其他守陵人说的,为师我倒是不知道的,所以方才也忘了告诉你们。不过,若你们跟我一样一辈子都在这地陵里,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的了。”

何灵和林贤辉对望一眼,眼中传达的信息都是:我想揍师父。

可是又深知自己压根儿不是师父的对手,而且都已经着了师父的道儿,揍了他又能如何呢?还不如乖乖当个好徒弟学了他一身武功,以后乖乖当个守陵人至于要不要乖乖当个死士,算了,这名字不吉利,谁爱死谁死去吧。

“据说啊,咱们这地陵是片福地,若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习惯了地底的生活,便不能适应地面的生活了。若是长久地待在地面,每日里有如蛆虫蚀骨一般让人难以忍受。所以啊,那些能够长久待在地面等待下一代守陵人的,都是忍受了极大的身体不适的。”

两人又对望一眼,林贤辉已经眼冒绿光了:我靠,真tm的坑爹啊。

何灵继续生无可恋:怪不得人人都选择回到地陵、死在地陵,废话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再美好,每日里生不如死地熬,我也只能回来啊。

原来地陵是用这种方法控制每一代守陵人自愿回到地陵的,真是十分坑爹啊。

师父看看两人一直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婉儿,我看你性子随和,他日你若无事,便与师父在这地陵作伴吧。贤辉他是男子,若是有什么事,就由他去处理吧。”

待在地陵,何灵还很想赶紧离开这个随时随地都是坑的梦呢,“师父啊,徒儿自然是想陪着师父在这里过过这种放下一切的悠闲日子的。只是婉儿和师兄到底身负重任,若是师兄一人前往,只怕师父也是放心不下的。等咱们两人把肩上的重任完成了,这一生一世都陪着师父在地陵,再不踏入江湖半步了。”

林贤辉大概是被气晕了,两眼无光半天不吭气。

师父站起身来往外面一指,“走吧,孩子们,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墓穴。”

何灵心里叹气,师父啊,你真是没在江湖行走过啊,你若是在外面也这样说话,真的是要被打得很惨的啊。

拽了一把还在发呆郁闷的林贤辉,“师兄,跟上师父吧。”

按照师父的说法,何灵到底年纪有些小,身上又有重伤,干脆就安排两人住在一个墓穴,方便林贤辉照顾何灵。

临走,师父还吩咐,“你们今日是累了,等你们休息两日,我带你们去武器库挑选一两件趁手的武器吧。既然要学些地陵的功夫,总得是要让你们挑选一下武器的。还有啊,以前是因为只有师父一人,所以师父才会点了这么多灯火显得人气旺盛一点。既然你们都来了,咱们人气已经够旺了,这灯火也就不用了,你们早日习惯黑暗中行动吧。”

二人没心情跟师父计较,有气无力地送了师父,各自躺在床上叹气。

虽然累得半死,可何灵一想到今日种种,一点睡意都没有,“小师弟”

林贤辉肯定也是没睡着的,但何灵叫了许多声他都不搭理何灵,估计还在郁闷呢。

听到何灵再三叫他,没好气地应答,“明明已经叫了师兄,怎么又叫回师弟了?你若再叫我师弟,我以后都只当做没听到,你再去别处寻个师弟吧。”

何灵十分无语,明明是你自己做的梦,居然怪到我的头上?

“师兄,我看师父这样子,似乎是想咱们一辈子在地陵陪他了。而且以师父这糊涂的模样,一生都没有出过地陵,又没有收过徒弟,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教我们。”

“随便吧。”

看来他被打击得真是不轻啊。

“师兄,你看到隔壁那口棺材了没有,若是咱们不能出去,以后是不是一人一口棺材就这么了结一生了?”

师父说了每个守陵人最后的归宿都是回到地陵、回到自己的墓穴中,这话一点不错。

每个墓穴之所以被称为墓穴,是因为真的可以葬在其中。

现在两人各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想心事。

剑冢被灭一事让二人痛心后悔,进了这地陵原本以为取了神兵就可以重回地面找到招魂令主商议如何对付神隐门之事。

后来看到这许多武林秘籍、金银珠宝,还以为人生开了挂,从此将会走向人生巅峰呢。

结果峰回路转,竟然着了师父的道儿,看来是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了。

棺材都给两人准备好了。

能不让人郁闷吗?

一想到这里暗不见天日,吃的东西又清汤寡水毫无变化,这算什么日子啊?

林贤辉闷了很久,“小师妹,别想了,我看师父这样子,也不一定真正了解地陵。咱们学了他的武功,取了神兵,到时候就以接应下一代守陵人之名杀回神隐门找他们报仇去。”

何灵还想问他些地陵的事,听到林贤辉闷声道,“别问了,我自有安排,睡吧。”

师父果然是说到做到,为了节约地陵的灯火,第二日给何灵二人指点完路径及基本机关后便熄灭了一半灯火。

何灵二人拖着重伤之躯还能就着昏暗的灯火再摸索一日。

第三日,师父以两人已经又熟悉了一日再熄灭了一半灯火。

还是何灵以自己胆小为由,才剩下寥寥数盏灯。

等林贤辉给何灵换过药后,师父带着两人绕出了墓穴。

从墓穴出来,师父碎碎念着带两人在昏暗的地陵里找武器库。初时两人还知道过了一座金属吊桥,过了吊桥过了一座高坡、又过了两座七弯八拐的洞穴,终于来到一处黑乎乎的地方。

“孩子们,待会儿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两件武器,不过我看你们剑冢都是使的剑,那你们也挑剑好了。”

林贤辉又开始窸窸窣窣摸了起来,估计是要摸火折子。

何灵叹着气说,“师父,徒儿还没学会怎么夜间视物,这一路也没弄清楚怎么来的,待会儿你老人家让我们挑选武器,我们也看不见啊。”

师父听了何灵的话,恍然大悟似的,“对啊,你们没有经过夜间视物的训练呢,这倒提醒我了。我还寻摸着到底该教你们些什么呢,这下我知道了,咱们就先训练夜间视物。”

林贤辉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点了火折子,这会儿毫不客气地点了,“师父,既然要训练我们夜间视物,现在就让我们最后再使使眼睛吧。说不定以后咱们也就跟你老人家一样了,灯火也不过就是为了有点人气。”

这武器库与那些朱红大门不同,只有一扇暗黑的蝙蝠浮雕小门,这真是十分低调了。

师父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对了,你们若是觉得戴个面具更有气势,也可以挑一个的。”

这师父真是像个孩子一样啊。

师父轻轻一推,小门无声地开了,“孩子们,来看看咱们地陵收罗的这些利器。”

这地陵真是什么都有,样样看来都是至宝利器。

二人跟着师父踏过小门。

这小门后,只感觉到黑魆魆的一个大殿,凭林贤辉手中的火折子根本看不出这武器库到底有多大。

师父看两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回身又在墙上摸了摸,“嘭嘭嘭”的数声轻响后,四壁墙上的灯火都被点亮了,眼前亮了起来。

何灵和林贤辉都知道这地陵照明系统十分了得,已经不再惊讶。

眼前这一亮起来,何灵二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武器库能称得上武器库,确实是因为整个大殿内全是武器,从大件些的刀枪剑棒到小件的贴身匕首、袖箭、暗器,只有何灵没见过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何灵不禁称赞起来,“师父,咱们地陵真是座宝藏啊,什么都有。”

林贤辉捏灭手中火折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先摸了摸眼前的一对巨锤。掂量一下这对巨锤,林贤辉竟然拿不动。

师父笑着说,“这对开山锤重逾五百斤,别的特点没有,只一个字,重。能使得这对巨锤的,必定天生力士了。你们这两孩子,身形单薄,使的都是巧劲,这武器不适合你们的。”

还有这样笨重的武器,能使得动也未必灵巧了。

林贤辉再往前看一步,除了这开山巨锤,还有许多尺寸的锤子,这是按武器种类来储存的。

锤子过后,便是长枪。

林家、周家皆不是使枪的,便是再灵巧貌美的银枪,也不能让二人有任何兴趣。

林贤辉比划了一下那柄银枪,“小师妹,你说当年那长枪赵子龙该是何等风貌,若是我也使一手长枪,会不会潇洒一些?”

何灵笑了,“那你也得寻一匹绝世好坐骑才行吧。”

师父也笑了,“这柄长枪,据说就是当年赵家传家之物呢。不过,这自然不是赵子龙使的那一柄了,不过也算是赵家至宝。若是你们有兴趣,可以去藏书大殿里寻了赵家枪法练着玩。不过,这赵家枪法还得赵家血脉才使得的,其他人练了,也不过是练个花把式。”

再过去,是一柄拂尘。

林贤辉玩心大起,拿到手里甩了甩,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像不像个要飞升的道爷?”

何灵由着他一路玩着过去,看到八卦盘也扒拉两下、书生扇也扇两下……

终于到了两人熟悉的长剑区。

何灵一眼看中其中一柄轻盈细长的长剑,过去取了来,“唰”地一下抽出长剑,迎面一阵透骨寒气,剑身刻着三个小篆。

师父看了何灵一眼,“婉儿,这柄剑名唤飞云剑,剑身轻巧灵便又锋利无比,女孩子使倒是恰当的。只是……”

何灵偏头看看师父,“只是什么?”

师父摇摇头,“孩子,你若掂量一下便知道,飞云剑的优点便也是它的缺点,太过轻巧灵便,只能以技巧和速度取胜。若是遇到剑中高手,只怕会遭遇力量压制的。若是你内力能胜得对方那还好,不然,这柄剑其实并不十分恰当的呢。”

可何灵就是喜欢这柄剑啊,拿到手里再不肯放下。

林贤辉将所有长剑一柄一柄取来仔细看过,皱着眉头一柄柄看了又一柄柄放下。

看完了,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父很诧异,“贤辉,这里许多剑都挑不出你喜爱的?”

林贤辉满脑子都是传说中的那柄神兵“四方”,原本抱着极大的期望走进这武器库,这会儿看完了所有长剑都没能挑出符合自己预期之物,又不想让师父看出自己心思。

随手挑了一柄重剑,“走吧,就这柄了。”

师父看了看林贤辉手上之物,“贤辉,要不你再换一柄吧。这是一柄尚未开封的重剑,除了重,再无其他特点。”

既然寻不到神兵,那什么剑都无所谓了。

林贤辉抽出长剑看了一眼,师父果然没有骗自己,确实是除了重什么都没有。

“走吧,若我学得地陵功夫,再来挑趁手的吧。”

“也好,这里也不过就我们师徒三人,你若用不习惯了,想要换就随便来吧。若是使不管长剑,换其他武器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师父又提醒了一句,“对了,婉儿既然说了夜不能视物,那咱们先练夜间视物吧。你们再选一件贴身武器,婉儿,那边两只贴身匕首比较适合你,你去取了跟我来。”

何灵没想到师父说训练就真的开始训练了,按照师父指示将那一对五寸长短匕首捡了揣在身上。

林贤辉一脸无所谓地跟着往外走,临出门才回头抓了一把回旋镖。

师父带着两人又开始绕起了地陵,这一次从武器库过来,不过走得一里路的样子,就到了一间空荡荡的石屋。

师父推开门,“好了,你们二人先进去吧。”

临进门前,将手伸到林贤辉面前,“火折子。”

林贤辉不情愿地在胸口摸了起来,窸窸窣窣一会儿,竟然摸出来八九支火折子。

师父推了二人一把,“进去吧,待会儿你们眼不能视,就看你们耳力如何了。”

说完,石屋的门被师父从外面扣上,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进来的,“婉儿,贤辉,待会儿师父会启动这屋子的机关,你们须得小心些。这些机关暗器虽然无毒,但若是被射中也是十分头痛的。你们二人既然身上有伤,又不能夜间视物,师父自然会照顾你们的。”

何灵这才反应过来,这就不是教二人武功啊,这根本就是让两人再闯一次机关啊。

师父啊,你教人武功也是这么任性的吗?

怪不得林贤辉判断师父不靠谱呢,现在何灵也看出来了,师父不擅于教人武功啊。

才想到这里,何灵只觉得耳边擦过一丝轻响,一支袖箭类暗器贴着耳朵被她险险避过。

师父没跟自己开玩笑啊,他是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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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3

林贤辉身上已基本好转,这些带动轻微风声的袖箭虽然细小,对林贤辉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

两轮袖箭过后,师父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孩子们,热身结束了,咱们正式开始了啊。”

林贤辉轻啐了一口,“热身?这是要玩死我们啊?”

何灵回了一句,“师兄,别说话了,待会儿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了。”

话音刚落,听到室内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似乎什么东西慢慢移动而来。

林贤辉又啐了一口,“这是玩什么啊?”

还没说完,耳边听到了阵阵哨声,此起彼伏错落有致。

林贤辉还没来得及啐第三口,一支袖箭迎面飞来。耳边阵阵哨声干扰了他用声音判断暗器来袭的方向和速度,等他意识到有暗器到来时,已经到了面前。

慌乱中林贤辉向后一倒,几乎将腰闪折了才避开面上这支袖箭。

脚下还没站稳,耳边又听到一阵轻微风声,就地一滚,脚下却被一道木栏拦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林贤辉来不及骂一句坑爹,赶紧提醒何灵,“小师妹,地上有机关,你可小心些。”

不用他提醒,何灵这里也躲避得十分狼狈。

耳边的哨声原来是用来干扰他们以声音判断袖箭的,何灵原先打定主意凭风声响动来判断暗器已经宣告失败。

林贤辉身上的伤到底比何灵轻了许多,腾挪行动间也比她灵活许多,就这样都差点被袖箭射中数次。

何灵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支袖箭,腿上已经中了一箭。

这一下虽然没能射穿何灵小腿,但这袖箭力道极大,打得何灵脚上一软,摔倒在地。

可摔倒这一下更糟糕,正好踩在地上那一道一尺来高的木栏上。何灵身子一歪,背上又中了一箭。

这一箭正好射在何灵伤口上,虽然箭头已经被取掉了,可是速度极快力道又狠,痛得何灵差点哭出声来。

还没来得及叫一声,迎面又来了两支袖箭,何灵本能地就地一滚,原打算滚出袖箭的射程,却被另一道尺许的木栏挡住了。

何灵避开其中一支袖箭,另一支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了,正中左颊,这次真的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林贤辉那边估计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只听他一声声“哎哟”、“啊”、“我靠”地乱叫着。

反正耳边声声哨响也是听不到袖箭的风声,林贤辉破罐破摔起来,“再这么发箭,我们干脆躺在地上任由它射好了,说不定躺着还好一点呢。”

何灵左颊已经肿了一大片,后背伤口似乎也被击得冒了血,两条小腿上又被射中了三四下,这会儿也很生气了,“师兄,咱们干脆找个地方躺下得了,我摸过了,这木块似乎有一尺来高,咱们缩一下平躺着,袖箭无论如何也是射不中咱们的了。”

说完,噗通一声干脆躺着不动了。

两人这边还在商量着,外面师父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以为躺着就没事了?想得倒是挺好的,可惜这暗室可不是这么设计的。”

话音刚落,两人又在阵阵哨声中听到了“吱吱嘎嘎”的声音,何灵还没想好应对的措施,腰上又中得一箭。

这一下又酸又麻还想笑,何灵气笑了,“师兄,这暗室十分古怪,地上的木栏似乎没了。”

为了验证何灵的猜测,脚底板居然中了一箭。

何灵虽然穿的鹿皮小靴,可这重重的一下也让她脚底一麻,何灵彻底无语了,“这袖箭是不是四面八方都有啊?”

“嗷”面上又中一箭,这下好了,左右脸颊都肿了。

一个鲤鱼打挺赶紧翻身起来,头上却撞着一块木栏。虽然何灵起身动作是大了些,好在木栏并不厚重,不然何灵当场将自己撞晕了。

“嗷”眼泪都冒了出来,还没叫完,脚上又中了两箭。

那些木栏一会儿在地上使绊子,一会儿在空中撞人头,一会儿又在半腰拦住二人的动作,就算何灵想以疼痛来换取经验,也是扛不住这些变化的。

这左一下右一下,何灵痛得都麻木了,到最后只想护着自己胸口了。这是实打实的伤,可不能伤上加伤了。

林贤辉那边从最初叽哇乱叫到最后默不吭声了,估计也是痛得不想说话了。

师父终于玩够了,叹了口气,“你们果然是夜不能视啊,居然能伤成这样。算了,今日姑且到此结束吧,明日再来。唉,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这暗室测试呢。”

撤了所有机关,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嗵”、“嗵”两声,何灵二人都倒在了地上。

师父还在外面喊道,“你们脸上的伤要不要用跌打损伤药抹一抹?还是黑暗中无所谓了?”

何灵微微叹气,“师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贤辉也叹气,“小师妹,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显而易见,两个人都很想收拾一下师父。

师父见两人半天不出门,不知道又摸了个什么机关,“啪嗒”一声响,室内居然亮起一盏豆灯。

“孩子们,出来吧。”

林贤辉“噗嗤”一声笑了,“小师妹,你怎么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了?”

不用林贤辉提醒,何灵能不知道自己脸上、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吗?可这不也是无能为力了吗?

何灵一偏头看了看林贤辉,哇塞,旁边这猪头是谁?

“师兄,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好看吗?”

师父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们出去,只好跨进门来,一看地上躺着的二人,他倒先给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何灵想死,林贤辉想杀人灭口。

“师父,你觉得这里除了咱们三人,还能有谁?”

师父也跟着叹气了,“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弱?贤辉内力差一些倒是情有可原,原以为婉儿内力深厚,这一关应该是很好过的,你怎么肿成这样?看你这样,就没能避开几支箭吧?”

何灵不想搭理他,林贤辉也不想搭理他。

师父摇头,“看来这项训练有些操之过急了?可你们若不能尽快习惯地陵的生活,只怕学习其他武功也会十分吃力的啊。或者你们还不得法?”

何灵现在确定这个师父真的不会教人了,有气无力地问,“师父,你当日在这暗室中是怎么练出来的?”

“听音辨物啊。”

何灵将头偏向另一边,“师父,你是如何做到在阵阵哨声干扰中能听到袖箭的声音的?”

“两者声音不同啊。”

说不下去了,何灵决定闭嘴。

师父总结了一句让两人几乎气吐血的话,“说不定你们二人多中几箭就能自己掌握技巧了吧,或者我该用最后一级来练练你们?”

林贤辉幽幽地说,“师父,咱们没被神隐门的一剑刺死,要到地陵被这许多袖箭射死啊?”

“死不了的,这袖箭都没有箭头,了不得痛个三五日也就好了的。”

说着,上前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两人,“起来了,今日到此为止了,回去吧。”

回到两人的墓穴,何灵有幸看到了镜中的猪头模样,更得了师父的跌打药抹痛处。

两人睁着眯缝眼想了一整晚,也没想明白怎么才能避开这些被哨声混淆了的袖箭。

一想到第二日又要肿得猪头加猪头,何灵又睡不好了。

林贤辉估计也没想到过自己英俊潇洒的皮相有一天也会变成猪头,也睡不好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两个人始终没能掌握暗室接袖箭的技巧,但反复被袖箭射中的好处在于,从大猪头变成中猪头,最后变成了小猪头。

正在感慨人的适应能力果然很强,师父倒先不满意训练的结果了,“孩子们,从明日开始,咱们直接跳到最后一关吧。”

何灵二人胆战心惊,“师父,最后一关是什么?”

“漫天风雪。”

“什么意思?”何灵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就是什么都来了。”

师父确实没有骗何灵二人,最后一关确实可以称得上“漫天风雪”或者用现代人的语言来说,就是暗室大混战。

空中、半腰、地上,到处都是尺许的木栏,也就是说,无论何灵二人是站着、弯着、蹲着、躺着,始终都有木栏挡住他们的活动路线。

而那些袖箭,说“漫天风雪”完全正确,一旦开启机关,二人根本无处可避。

不过短短一杯茶的功夫,两人又变成大猪头倒地了,临倒地脑子里想的俱是“暴雨梨花针”。

师父一如既往地嫌弃二人,“孩子们啊,我看你们也算天资聪明的孩子,怎么这一关你们横竖过不去呢?”

嫌弃完了,才一本正经地提示一句,“对了,若你们真的无法夜间视物,非要用声音来判断袖箭,还有一个办法。其实除了袖箭或者木栏向我们袭来之时会有风声,我们自己也可以主动探知来物的距离。我们不仅只有双眼,其实还有另一双眼睛,以内力为我们探知外物的。”

师父这一点拨,何灵立刻明白了,相互作用啊。

“师父,可是要我们用内力设一个防护罩,不必以肉身徒手去应对袖箭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若是真的对战之时,谁会跟你一拳一脚慢慢来呢?那可不是有什么招使什么招吗?”

“若是我们设一个保护自己的防护罩,那就不是袖箭来攻击我们了,是我们去主动找寻袖箭?”

“我就说你们其实挺聪明的嘛,虽然你们不及我聪明,不过只要你们过了这一关,那也就行了。你们若能学会以内力探知外物,那你们在地陵当中就算不能视物,也可以自由来去了的。”

蝙蝠原理?

不管怎么说,师父教了何灵二人这个办法以后,确实比逼着两人学会夜视眼有效多了。

初时两人确实还中了无数袖箭,后来何灵明白了,师父既然让自己拿了贴身匕首,可不是让自己生生去接袖箭的,完全可以先发制人将袖箭一一格挡开来。

于是何灵慢慢变成了中猪头、小猪头。

到最后何灵真正领会师父所说的以内力为眼探知外物,虽然依然目不能视,可却能感觉到周围物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能够达到暗中视物了。

而且,她更是掌握了以静制动、以意驭形,将内力运行动作减缓得如同身体自然反应一般。

基本来说,这一关,算是过了,而何灵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了。

这一关过后,师父真的名正言顺地灭了所有的灯火,好在师父对于时日有一种莫名的掌控力,日日夜夜都由他提醒二人,从来没有弄错过昼夜。

这一晚,师父带了二人回了一趟藏书大殿,从汗牛充栋的藏书中翻出数本剑谱递给二人。

为了避免亲自教二人,明明早就灭了所有灯火的地陵,破天荒地又重新点了灯火以供二人研读剑谱所用。

不过,何灵也从前面师父教导二人的方法看出来了,他老人家根本就不会教徒弟,在他心目中,大概以为只要他自己会的,何灵二人就该不点自通,最好顿悟。

那就只能拿了剑谱,自行研究了,若是研究不明白的,只能跟师父过招来提高了。

这都什么师徒关系啊?

何灵挑灯研读了两天,剑谱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了,剑式也学得差不多了。

师父倒是使过两次地陵剑法给二人看,但何灵心知若要达到师父那般境界,不单单是对剑式的掌握,更重要的是内力的提升了。

可是这内力到底又该如何快速提升呢,总不能每次都用自己的灵力吧?

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何灵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间,似乎林贤辉飘进了自己的居室,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看了一会儿,林贤辉又飘走了。

何灵又睡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林贤辉又想干嘛?

大概是剑冢被灭给何灵带来的心理阴影过大,但凡林贤辉偷偷摸摸做点什么,她都怀疑林贤辉又要闯祸了。

回想一下方才林贤辉看自己的眼神,这是梦中还是真实呢?

何灵轻轻飘到林贤辉的居室,果然没人。

又开始了,这次他想要做什么呢?

每次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林贤辉一定会想办法推动剧情,这一次,又是什么剧情呢?

何灵没看到林贤辉去了何处,现在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追去。

但既然林贤辉又开始往外跑,只怕他又有了什么发现了吧。

何灵心中叹气,这林贤辉啊,大概是属老鼠的,一定要偷偷摸摸去寻些什么。

果不其然,第二夜,何灵假寐后,林贤辉又进了她的居所查看何灵,确定何灵睡着后,林贤辉又飘出去了。

何灵等了片刻,轻轻起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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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4

自从上次跟踪过林贤辉后,何灵有了经验,宁可跟丢了,也别让他知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地陵中已渐渐将灯火灭尽了,黑暗中跟踪林贤辉倒是没有难度了,毕竟他手上还举着一个火折子。

何灵始终不明白林贤辉到底哪儿来的这许多火折子,也许他对火折子有着莫名的喜好吧。远远地看着那一点星火,何灵十分欣慰他保持了对这个火折子的兴趣爱好。

林贤辉的轻功比当初在剑冢之时又精进了不少,何灵知道于暗中视物这一项他比自己又更擅长了些,为避免这次惊着他,特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师父曾说过何灵内力深厚,那是当初身负重伤命垂一线之际,灵力自动运行护体。现在何灵舍不得用灵力,自然比不得林贤辉了,好几次都丢了林贤辉的踪迹,多亏了他手上那一点星火才让何灵又重新找着他。

跟得一炷香的工夫,林贤辉终于停了下来,何灵不再冒险跟进,远远地看他的行动。

他似乎将火折子插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倒将星光遮住了一大半。何灵正寻思着要不要换个位置继续观察他,却见他单腿跪倒在地,似乎在地上刨些什么东西。

刨了一会儿,又将火折子拿到手里,绕着换了另一个点,再次将火折子插在地上,又在地上刨了起来。

直到他绕行了一圈,也刨了一圈地,何灵才明白,他始终围绕着一个圆心在刨地。

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

他这样瞒着自己、瞒着师父,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师父虽然有些糊涂做事不靠谱,但他对地陵极为熟悉,若是这地方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师父应当不会隐瞒两人的啊。

可是,看林贤辉刨得如此认真,何灵又觉得他一定又感应到了什么,而且这件事估计是师父不愿意二人知道的秘密。

这是林贤辉在开挂吗?

看了一会儿,林贤辉从腰间取了匕首,何灵一眼便发现了,这是师父当日提醒自己取的贴身短兵,什么时候他又从自己这儿顺过去了?

林贤辉拿着匕首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从最后刨的那个位置出发,在地上画起来图案。

他这是干什么?

依着他画的痕迹在自己手掌心中跟着也画起了图案,直到他画完最后一笔,何灵发现他似乎在布某种阵法。

他何时从何处学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林贤辉沿着阵法路线又走了一遍,站着等了一会儿,盘腿坐在阵法正中了。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那一支火折子的星火微弱,但何灵还是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这林贤辉身为一个武林人士,不想着修炼外功内力,搞的这些神神叨叨的什么玩意儿?

尤其是在这地陵中,本来阴气就够重了的,他又是布阵又是盘腿闭目的,或许还默念些什么呢?

何灵自己从迷途中来,又见到了许多无法解释的怪事,原本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变成了将信将疑。

现在到了梦境,由不得她不相信梦境中各种奇怪的事了,林贤辉的举动让她觉得这似乎是在请神或者与什么订立盟约。

好在林贤辉坐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何灵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林贤辉有些失望地将地上的图案用脚抹掉,发了会儿呆,似乎在考虑怎么做。

何灵观察了一下他的举动,猜测今夜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去处了,转身轻轻飘回了两人的坟墓。

躺在石床上,何灵心中犹豫不决,师父对地陵十分熟悉,若是方才那地方有什么异常,要不要问问师父呢?

虽然师父很想二人永远守在地陵,但若是跟他说要去地面接应下一代守陵人,他应该还是乐于帮助两人的。

可是,若师父问起,如何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自己的剑法并没有长足长进,师父若问起,一点都不好回答了啊。

正想着,耳边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林贤辉回来了。

何灵又犹豫了起来,到底要不要跟林贤辉沟通一下呢?

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若是他再瞒着自己、瞒着师父,寻到地陵的什么密道之类的,再去将他的“白月光”引来,那可真是柯南一样的人物了,走到哪儿就有人死到哪儿。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林贤辉肯定很忧伤。

虽然不知道方才那地点有些什么,但又是林贤辉无法解开的谜,他能不忧伤吗?

何灵决定先发制人,“师兄,你睡不着啊?”声音十分清醒,一听就知道何灵也没睡着。

林贤辉没想到何灵会忽然发问,“嗵”地一声倒在床上,“小师妹,你都知道了?”

何灵心知林贤辉其实十分聪明,就自己方才毫不掩饰声音的一句问话,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干脆就跟何灵挑明了。

“师兄,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小师妹,这地陵,似乎不如咱们从前设想的那样神妙。”

“师兄,你在想些什么?你担心什么?”

“小师妹,咱们咱们不可能跟师父一样,一辈子都守在地陵里的。”

“是啊,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师父也是知道的。不过,以咱们现在的武功,若是贸然离开地陵,只怕天下之大,我们也无容身之处啊。”

“小师妹,你可知道原本我进这地陵的打算?”

“我知道啊,取了神兵,咱们就重回地面的。可是,现在师父肯教咱们武功,而且这地陵似乎并没有神兵‘四方’,待在地陵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呢?”

“小师妹,你难道没发现,原本咱们林家、周家都是习剑门派,再加上剑冢十年功力,其实地陵的剑法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既然只是时间的问题,咱们待在地陵中习武或是去了地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师兄啊,这不是因为咱们剑冢已经灭了,现在神隐门只怕已将剑冢做了一个点,那咱们还能去哪里呢?剑冢一事只怕早已天下皆知,试问武林中哪个门派敢收留咱们?除了这从不见于世间的地陵,咱们真的没地方去了。”

“招魂令!”

何灵沉默了,林贤辉果然没忘记招魂令一事。可是,从剑冢这事来看,招魂令主也十分可疑啊。

贸然投奔招魂令,这难道不会引起另一个阴谋吗?

可是,若不离开地陵,若不跟着林贤辉走,何灵一辈子都别想跟朱幼安、陈晓峰等人汇合了。

“师兄,虽然我不知道那招魂令到底如何,但是你去哪儿,我自然是跟着你去哪儿的。只是,此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既然他那么主动地想要开启新剧情,那就跟着他走吧。

只要能跟朱幼安等人汇合,何灵保证自己一定死不了的。

“小师妹,这些日子我在地陵中寻了一遍”

何灵心中感慨,林贤辉啊,你这人就不是正儿八经的武林人士,你是挖坟掘墓的吧?走到哪儿你就去寻人家的机关、密道、宝贝。

“嗯,师兄你继续说。”

隔着一堵墙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林贤辉觉得十分不便,“唰”地一下飘到何灵的房间,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亮了,“小师妹,咱们这些日子在地陵中,吃的俱是瓜果,嘴里都淡出鸟了,这是什么日子啊。而且师父训练咱们这夜间视物的功夫,这根本就是扯嘛。他自己在地陵几十年,自然熟悉这里的一事一物,咱们在那暗室中,都是被虐出来的。可是,若是换一个咱们不熟悉的地方,夜间如何视物?咱们又不是狼,哪儿能习得这项技能?”

何灵微微点头,“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有些难的。”

“师父给我们那基本剑谱,说实话,招式咱们都会,可是这要练到师父那程度,不得要让咱们在地陵待上几十年啊?可能你还好一点,你的内力十分古怪,说不定三五年的,你就能跟师父一较高低了。可是,咱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啊,哪儿能跟师父在这地陵里待这数十年?”

“师兄,你想想怎么跟师父说,我都听你的。”

“小师妹,我想好了,咱们也不提报仇雪恨之事,否则师父定会以我们武功卑微为由,强行将咱们留下来,还要强迫我们用他那些笨办法习武。师父不是总说吗,地陵之人只要饮下那洗髓汤吃了这些瓜果,便可回到地面去接应下一代的守陵人。”

“可是,师兄,咱们根本没有下一代守陵人的消息啊?咱们也不知道如何识别守陵人啊,说不定师父知道呢?咱们难道骗他老人家啊?”

“这不叫骗,这叫策略。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地陵,他自然也没有去接应过守陵人。或者说,他老人家也不一定知道守陵人的信号是什么,否则他也不会觉得我俩这么奇怪了。如此说来,咱们随便编排一个两个人物的,他又如何得知?”

虽然在何灵认知中,这就是欺骗,但是林贤辉是梦主,如果他想要走,没有谁能拦得住他。

自己若不跟他走,也许就被遗忘在这地陵中了,这地陵中日子比剑冢还无聊百倍,以林贤辉的性子,他能待到这时候,已经算了不得了。

更何况,他现在必定心心念念那位白月光。

也许江湖的传言是剑冢被灭,除了当年林家、周家遗孤生死不明,其余人皆命丧当场。

林贤辉这是担心他那梦中人误会自己,赶着去给她报平安?

“师兄,我都听你的,只是,我不想师父他老人家伤心的。”

“你放心,师父他从不在江湖行走,心思单纯,咱们身上又有洗髓汤这古怪药剂的效力,他万万想不到咱们这是骗他老人家的。况且了,若是咱们离了地陵,这洗髓汤真的有什么别的作用,只怕咱们很快就得回来了。”

“行,师兄,我都听你的。”

“师妹,还有一件事算了,等咱们出了地陵我再告诉你。”

说到这里,林贤辉又在自己胸口摸了起来,摸出三只小巧的瓷瓶,笑嘻嘻地说,“小师妹你看!”

何灵纳闷,“这是什么?你又在地陵寻了什么宝贝?可是师父让你取的?”

“傻瓜,如今来看,这地陵里最宝贵的就是师父给咱们疗伤的那些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

何灵心中不快,“师兄,师父当日给了咱们疗伤,剩下的你没还给师父他老人家啊?”

林贤辉眨巴着眼睛,“师父一辈子都在这地陵中,哪里会需要这些疗伤之物?咱们行走江湖,总是会遇到危险的,这些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方子早已遗失,若我们不拿走这些神药,只怕它们也会失了效果的。”

何灵知道他一向十分奸猾,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总是能够想到说服自己的点,拿了也就拿了吧,“咱们还是跟师父说一声吧?不然他老人家心里起了别的念头,他日咱们再回地陵,说不定他老人家会不喜咱们呢。”

林贤辉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是守陵人,师父他不会计较这些的。”

何灵暗中叹了口气,这林贤辉什么都好,可就是有时行事实在太过自我了些。

也难怪,这是他自己的梦啊,自然以自己为中心了。

这样说来,他对何灵倒是十分的好啊。

何灵知道他还有事瞒着自己,但若他不肯说,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开口的,还不如跟着他,看他有什么打算呢。

林贤辉是个效率极高的人,既然决定了要重回地面去“接应下一代守陵人”,他一定能够编排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不,两个刚来地陵不足三月的新鲜守陵人,居然名正言顺地告诉一个在地陵四十余载的老一辈守陵人,自己二人“已经获得下一代守陵人的消息”。

更神奇的是,师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孩子们,当初你们俩从地陵出口进了地陵,我就知道你们与其他守陵人不同的。果然,你们饮下洗髓汤也没有通常该有的反应,或许是感念到咱们地陵的守陵人早已青黄不接,失了下一代守陵人的消息,才挑中了你们两个前来。”

“师父在地陵一生,都从未接到过接引下一代守陵人的消息,你们才不过双月有余,就能担此重任,师父十分欣慰啊。不过,你们二人重伤初愈,武功又师父实在有些担心你们啊。这样吧,师父教你们一门地陵的逃生技能吧,若是实在不敌对手,好歹你们能保住了性命逃回地陵。”

林贤辉冲何灵眨巴眼睛: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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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5

何灵还没来得及说些感谢师父的话,林贤辉恭恭敬敬地从怀里掏出三小只小巧的瓷瓶,“师父,还有一事贤辉总是忘了。这是当日师父交到贤辉手中,让贤辉给小师妹疗伤所用的神药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贤辉虽然才到地陵两月有余,但也知道这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对咱们地陵至关重要。贤辉不敢私吞,如今将这神药双手奉还,还请师父收回。”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对师父来说,两个菜鸟要去执行极为重要的接应守陵人任务,他怎么好意思这时候将神药收回去?

师父原本伸出手想将瓷瓶接过去,思量片刻还是将药瓶推了回来,“贤辉,婉儿,这药再贵重,哪里有你们二人贵重?况且,你们这次去,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那也是为我地陵寻找守陵人。唉,师父是担心啊,以你二人的功力,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顺利寻到守陵人啊。这药,你们就留着防身吧,若是你们平安归来,再还给师父不迟。”

这番话已经印证了这些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果然珍贵无比,但师父还是舍得将最后剩下的几粒药给二人防身,这是完全没防备二人使诈啊。

何灵给了林贤辉一个眼色:师父是正人君子,他果然还是心疼咱们。

林贤辉又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是正人君子,我讨药都是讨在明处的。说完老实不客气地将三只瓷瓶又揣到自己怀里。

师父拍了拍脑袋,“看我想说什么来着,你们二人你们二人重伤初愈,武功又十分低微,我得给你们想一个防身逃命的法子。”

说完转身进了内室开始窸窸窣窣翻了起来,林贤辉得意:师父对我们极好啊。

何灵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啊,你还骗师父。

林贤辉毫无愧疚之情:咱们的情况跟师父不一样,咱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去的。早晚都要走的,不如早走早作打算。

师父手里捧着一个根雕木匣出来了,脸上得意洋洋,“孩子们,你们猜猜我给你们准备了些什么?”

这地陵里的宝贝,都是开放式任由大家随意拿取,就这样师父都还藏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那些玉生肌、活气丹、无忧丸,现在他手上又是什么呢?

“绝世神功的武功秘籍?”林贤辉比较关心这个。

师父摇头,“其实咱们地陵的武功秘籍我早已给了你们,只是这武功内力吧,还是需要些时日的。你们这次如此匆忙,为师哪里能够看着你们练成我地陵的绝世剑法?但若我强留你们下来,说不定那位还没露面的守陵人有阴差阳错出些意外呢?不过,若能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你们也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

“承师父吉言。”

“师父,那你要给我们的是什么呢?”

师父像小孩子献宝一般,慢慢掀开匣子,丝巾重重包裹着又是一个药盒子,药盒子里有些透明的东西在晃动,“看!”

何灵探头一看,“师父,这是什么?”

林贤辉看了一眼,“师父,这可是你可是要教我们易容之术?”

何灵震惊了,地陵果然什么都会啊,连易容都会?

“不过,这正是易容之术。”

何灵十分佩服师父,“师父,你连易容术都会啊?可是,这片刻时间,我们该如何学会这高深技能呢?”

师父想了想,“是啊,临时要你们学习这项技能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们了。这样吧,你们先将脸伸过来,我先将这人皮面具先给你们贴上,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你们撕掉人皮面具恢复真面目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师父,这人皮面具若是长久贴于人脸,不会有什么其他作用?难道它不会干涸破损?”

“干倒是会有些干,若是干到极致,只怕也是会破损的。所以呢,你们一定要记住啊,这张人皮面具得时长以这药水养护着。贤辉徒儿,你先过来,我帮你将这人皮面具贴上。孩子们,你们可要记住了,这人皮面具得来十分不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将它丢弃了。”

说着快速在林贤辉满脸抹了些什么药物,极快速地从药盒子里分离出一张薄透面皮。

虽然看起来十分像一张面膜,但师父言明这是人品面具,何灵心中十分膈应。

可是,师父到底是好心,自己又怎能拒绝他一番好意呢?

何灵看着师父在林贤辉脸上又贴又抹又蘸药水地伺弄了半天,眼睁睁看着林贤辉从一个白皙英俊的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满脸雀斑高原红的壮年男子。

这人皮面具果然十分了得,贴合在脸上竟然看不出林贤辉原本的模样。

何灵盯着看了又看,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又薄又透的一层人皮,竟然能完全掩盖了真人的模样。

师父一边贴,一边碎碎念,“贤辉啊,这人皮面具虽然十分精巧,但也有些娇弱。你们行走江湖,须得留意暗器之物,若是有了些微小伤口,这整张人皮便也是毁了的。婉儿,你莫要害怕,这人皮面具如此精巧之物,本不是我们地陵的守陵人能够制成的,也是从其他人手里夺了来的。咱们地陵之人,也算是堂堂正正,从来不会去做这种事的。”

贴完面具,师父还在林贤辉脸上拍了些药水,何灵再仔细盯着看,也完全看不出半点林贤辉的样子了。

林贤辉看何灵认真的样子,笑了,“小师妹,我是不是很难看?你这样盯着我看?”

师父贴完林贤辉,推了他一把,又将何灵抓到跟前,“这皮囊俊美丑陋又如何呢,也不过是让旁人识得我们罢了。贤辉如今这模样,十足寻常人家的汉子,行走江湖不打眼,自然安全许多。”

林贤辉寻了镜子,仔细研究起自己的新脸来。

一边看,一边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又摸,看来也是十分佩服这易容术,“师父,若这易容术能到此精巧地步,我怎么知道若我行走江湖,谁人是真面目,谁人易了容?”

师父在何灵脸上抹了些药水,“贤辉啊,你看师父如此轻易地就拿出两张人皮面具,可是以为这人皮面具随处可得?那可不是的,光这两张人皮面具,制作之人几乎花了五年时间,机遇巧合被妙手空空给顺走了。为了夺回这两张人皮面具,当然了也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千面郎君几乎将妙手儿打了个半死。恰巧又让咱们地陵的守陵人救下了他,顺手将这人皮面具作为谢礼收下了的。”

何灵感觉到师父略微有些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又贴又抹,知道那人皮面具很快就要贴在自己脸上了。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师父是好心,总不能以自己嫌弃人皮的理由拒绝了师父啊。

再看林贤辉先是震惊接下来有些嫌恶的表情,心中已是不快了。

这个林贤辉,也是个看脸的人啊。

“小师妹,师父给你这张脸,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若你以这张脸行走江湖,确实安全了许多啊。”

师父打断林贤辉,“贤辉啊,咱们武林中人,原本不该以貌取人的。当然了,你方才这番话也对,若是以你们俩人现在的面容行走江湖,为师也放心不少。”

师父又洒了些药水在何灵脸上,柔声说道,“婉儿啊,你性子温软,以后要劝着你师兄一些。他这孩子,心思重很多事不肯说出来,你女孩儿家家的,多劝着点。”

何灵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相处,师父已经知道林贤辉的性格了。也许他早就知道林贤辉心中所想,只是不想揭穿他罢了。

林贤辉将镜子递给何灵,“师父你放心,若是到了外面,我一定听着小师妹的劝,咱们这样的两个人,总是商量着过日子才让人信服的。”

何灵接过镜子一看,林贤辉果然没说过,以这两张脸来说,确实商量着过日子才对的。

原本娇俏可人的小包子脸现在变成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而且一看就是有些泼辣好惹事的模样。

这张脸与自己的性格十分不符,但师父说了,原本这人皮面具就十分珍贵,得来也十分偶然,哪里有让自己挑拣的?

师父将手中的药水递给何灵,“婉儿,这药水你且收着,十天半月的兑了水拍一拍脸便是了。”

贴完人皮面具,林贤辉按捺不住地想要走了。

师父叹了口气,“贤辉啊,咱们地陵也是使剑的人,前些日子让你去武器库挑一件,你总也挑不出来。既然你要走了,师父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出去啊。这样吧,师父送你一件武器吧,你等着。”

转身又回到内室去了。

林贤辉又冲何灵眨巴眼睛了:师父对我挺好的啊。

何灵微微摇头,不是师父对你好啊,明明是你自己又开挂了。以师父这么坦直的人,哪里会想到这些东西啊?

定是你去寻那神兵没寻着,非要找师父要一柄好武器呢。

这一次,师父进屋片刻就出来了,双手举着一柄长剑。

这长剑从外表来看,似乎也是寻常之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但林贤辉立刻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徒儿谢过师父赐剑。”

师父将长剑递给林贤辉,“贤辉啊,这柄剑是当年师父尚未进地陵之时用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到底是我师父为我精心挑选的。”

说着,似乎有些舍不得,握了握剑柄,“唰”地一下抽出长剑。

何灵当初在武器库挑选的那柄飞云剑锋利无比又十分轻巧灵便,如今看这柄长剑,似乎也如飞云剑一般有吹毛断发之利。

只是,这柄长剑似乎重量远远超过飞云剑,这可是克服了师父曾经说过的弱点了。

“贤辉啊,这柄剑,为师的师父曾经赐名克己,其中含有师父对我的勉励。如今,为师将这柄克己交到你的手上,也希望将师祖当年的话也传给你。凡事皆克己守礼,方能得道天下。”

林贤辉毕恭毕敬接过克己长剑,在手中轻轻掂量一下,眼睛立刻亮了。

这柄长剑没有出现在武器库,一则是因为它对师父有不同凡响的意义。虽然师父早已进了地陵,成为地陵守陵人,但他始终记得师祖对他的嘱托。

二则,这柄剑确实比武器库中其他长剑更为趁手些。

林贤辉知道师父是真心对自己好,更是想尽了办法想要护住二人安全,这一次真心实意地磕了头,“贤辉定不辜负师父厚望。”

虽然才短短数月相处,但到底是在地下陪伴了他,师父十分舍不得二人,摸了摸何灵的脸,又摸了摸林贤辉的脸。

临了,又摸出好些金叶子银锭,“你们行走江湖,总是不能少了银钱的。那大殿里别的不多,这金银珠宝的倒是不少。只是,以你们俩的模样,太过贵重的东西总是招人注意,给你们一些金银便是了。”

何灵暗叹,师父,你出手如此大方,这么多金叶子银锭的,已经很招人注意了,但何灵到底说不出这话来。

师父又给二人准备了好些粗布衣服,以及一些两人实在不想吃的瓜果,才依依不舍地说,“孩子们,当日你们是从出口进的地陵,你们根本不知道地陵入口到底如何进。原本以为,你们在这地陵里总得待三五年的,师父再慢慢教你们些地陵的机关术。如今看来,还是为师将你们送出去吧。”

师父这些话与当初所说大为不同,何灵总觉得除了林贤辉有事瞒着自己,似乎师父也有事瞒着自己。

但分别在即,何灵十分不想拆了师父的台追问。

这一次,地陵又是灯火通明,师父在前面引路,何灵二人在后面默默跟着走。

一路上,师父又碎碎念了一些行走江湖的规矩,左不过是少说话少惹事为人低调多观察之类的。

绕过墓穴,地陵原本已经没有了灯火,林贤辉还没从怀里掏出他的“最爱”——火折子,师父已经率先点亮了火折子为两人照明。

行得一段路,何灵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这不就是那夜跟踪林贤辉时那条路吗?

难道林贤辉已经找到了入口?还是这有什么需要交代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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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6

果然,行到那夜林贤辉布阵的地方,他没继续跟随师父,自己停了下来。何灵一切以他马首是瞻,自然也不能跟着师父继续往前走。

师父走得几步,发现两人都没跟随自己,回头一看,“孩子们,怎么不走了?”

林贤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徒儿咱们地陵这里有些机关,徒儿需要师父帮忙。”

师父依然带着面具,但可以感觉得到他也被林贤辉惊到了,“贤辉为师在这地陵四十余载,从来不曾听说这里有什么机关。况且,这里既不是入口,又不靠近任何一个大殿,你是从何得知这里有机关的?”

现在何灵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了,但凡到了地下,这林贤辉就是个挖坟掘墓之人,只要他想,掘地三尺都能让他想出点东西来。

只看他如何开启这地下机关、他想要这地下机关有些什么东西了。

林贤辉指了指地上,“师父,咱们师徒三人这数月来朝夕相处,徒儿们又得师父悉心教导,心中感激不尽。若不是得了守陵人的指示,徒儿万不肯就这么轻易舍了师父、离开地陵的。”

师父叹了口气,“贤辉,你和婉儿多半是承载了咱们地陵未来之人,师父就算舍不得你们,也得让你们走啊。贤辉,你说说,这里有何机关,需要师父做些什么?”

何灵想起那夜他布阵画的那些图案,嗯,看来这个梦他真是要开挂到底了。

林贤辉说,“师父,你老人家也知道我和小师妹是第一次到咱们地陵,如今也不过两月有余,若不是得了守陵人的指引,徒儿断断不会知道这里有机关的,徒儿希望师父待会儿帮着布一个阵。”

“什么阵?”

“师父,这地陵到处皆是机关,你老人家在这里已经四十余载,若你知道地陵的秘密,希望能告知徒儿这地底下是什么?”

师父摇头,“贤辉啊,师父虽然在地陵四十余载,但一向都听从指示。就算后来所有的守陵人都故去了,师父再没接到任何指示,也是如往昔一般行事。也是师父愚笨,从来不知这地陵除了那些大殿,竟然还有其他机关。贤辉,你若是知道什么,想要师父协助你什么,只管开口吧。你能获知这些信息,必定是天赋异禀之人了。”

林贤辉没有开口问何灵,因为他知道,何灵一定会支持他的。

“师父,待会儿徒儿会在这里布一个阵,只是这阵法,单单徒儿一人却不能开启,须得合了咱们师徒三人之力。因着徒儿也是第一次到地陵,更是听从了命运指引才得知这机关的,若是遇到什么预料之外的事,还请师父保护一下。”

“这个是自然的,既然是在地陵中,一定不能让你们独自承担危险的。”

林贤辉将身后克己长剑取下交给何灵,按照那夜的动作又来了一遍。

依然将何灵的短兵匕首从怀里掏出来,而且掏得极为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从师父那里看来就是何灵将匕首交给了林贤辉。

何灵师徒二人默默看着林贤辉用匕首在地上刻了一个巨型三角锥体图案,刻完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反应。

那夜他一个人坐在这图案正中神神叨叨的等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反应,现在他要拉着何灵二人陪他一起玩这图案。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东西呢?

有时候何灵觉得自己真的是不问世事,两人几乎天天一处,他有这么多的秘密,自己竟然都不知晓。

林贤辉将匕首顺手揣回怀里,指着三角椎体的一个角对师父说,“师父,请你老人家去那处坐一坐。”

何灵不等他吩咐,自行走到三角锥体的另一个角坐下,林贤辉冲何灵点了点头。

三个人呈正三角形坐在三角上你看我我看你,等着看下一步地陵的变化。

什么都没有。

又等了一会儿,师父忍不住弱弱地问,“贤辉啊,你是从何处得知这阵法的?布这阵法需不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啊?”

林贤辉皱起眉头一脸憨厚的样子,“师父,这是徒儿从梦中得知的信息,按照梦中那位王爷的说法,这里该是有个机关的啊。”

何灵和师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梦中得知的信息,那就是做梦喽?何灵不敢评判这消息是真是假,毕竟这是他的梦,梦主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想成真那就是真,他若不上心,那就可能是假。

师父微微叹气,“想来贤辉得了咱们地陵关键信息了,只是从来无人告诉师父,这里到底如何开启,实在是帮不了你了。”师父真是性情随和啊,托梦一说他都信的。

林贤辉也跟着叹了口气,“师父,实不相瞒,徒儿自从得了梦中那位王爷的指引,才知道咱们是要去接应守陵人的。只是,那位王爷虽然指示徒儿这里有至关重要的机关,却并没有告知徒儿布完阵后,这机关是如何开启的。”

“那怎么办呢?贤辉,那你们还要走吗?要不要等着这机关开启了,听了梦中王爷的指示再走?早一日晚一日走也没什么关系的,但能不能开启机关,说不定倒是至关重要的呢。”

师父这是不舍得二人离开啊。

可林贤辉早已受够了地陵中清汤寡水的每日瓜果,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好好去吃香喝辣一通。

“师父,梦中那位王爷早不指引晚不指引,偏偏这时候给徒儿指引,只怕咱们在这地底下倒是安全无比,只怕我们该去接应的守陵人有些什么事呢。”

师父双手一摊,“那贤辉你再想想嘛,想不出来也只能先离开地陵了。虽然那日师父曾说过,地陵入口只进不出,但如今出口已经被断后了,咱们从哪儿是再也出不去的,也只好违了地陵的故居,从入口出去了。”

师父这话忽然提醒了林贤辉,“师父,当日我和小师妹能够得进这地陵,是因为我们用了守陵人鲜血为引,若是若是师父肯将守陵人鲜血借给我们用一用,说不定这机关便可开启了。”

何灵很不开心,怎么什么都用鲜血啊,林贤辉你能不能用点别的?本来就失血过多了的,再用,就没血了。

师父很干脆地同意了,“这有何难?只是不知道这守陵人鲜血该如何使用?”

林贤辉低着头想了想,“以血为引,以咱们守陵人的内力推动这三角的机关之处。”

好嘛,果然有了新鲜玩意儿,这次不仅要用自己的血,还要用内力。

何灵十分想吐槽林贤辉没有创新精神,但一想到若是有创新精神说不定更是难为自己呢?

没有创新精神很好,熟悉的总是容易一些。

师父点点头,“如此设计,倒是巧妙。若不是得了梦中前辈指引,若不是咱们地陵的守陵人,也断断打不开这机关的。”

说完挥手将左手掌心划出一条血线,印得整个手掌汪起一片血。

林贤辉侧头看看何灵,理所当然地冲她点头。

何灵微微叹了口气,运起内力也将掌心划了一条血线,鲜血冒出一掌,回看林贤辉。

“师父,小师妹,待会儿咱们三人一同运气将这守陵人鲜血打入阵法之中。若是梦中那位王爷所说属实,那这机关总也得开起了吧。”

何灵二人同时点头。

林贤辉像模像样地开始数数,“一、二、三,走!”

何灵运力将掌中鲜血往下一逼,感觉到手下似乎有按钮反弹了回来。

“师兄,这是什么?”

想必师父、林贤辉掌下也感觉到了反弹之力,“贤辉,咱们这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了?你真是让师父大开眼界啊。”

何灵将手掌移开,果然那阵法的角锥之处慢慢冒出一个一人腰粗的石质圆盘,圆盘中间有一个细长的洞。

这圆盘越升越高,直到半人高时才停下来。

林贤辉点点头,“果然梦中那位王爷没有骗我们。”

师父还在震惊中,“贤辉,这是什么的开关?”说着抬头望了望,头顶空无一物。

林贤辉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按钮,又跑过来看了看何灵面前的按钮,最后又看了看师父面前的。

“师父,小师妹,方才我已经确认过了,这三个石盘应该就是开启机关的钥匙。这个机关十分巧妙,若是只得一人,万万开启不了的,只能三人同时扭转才能开启机关。”

何灵看了看石头圆盘,不明白这石头圆盘该如何启动,“师兄,难道咱们还得用守陵人鲜血来开启它吗?”

林贤辉仔细看了看石头圆盘,“梦中那位王爷并没有说明这三个圆盘到底如何开启啊,唉,也怪我醒得太不是时候了,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醒来。”

师父一本正经地说,“贤辉,不然你先去睡一觉,看看梦中那位王爷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林贤辉摇摇头,何灵也笑了,“师父,只怕这临时做梦,那位地陵的前辈未必肯告知师兄这么重要的东西了。”

“那怎么办?”

“咱们先试试一起往左边扭动一下这圆盘?若它就是钥匙,也该像钥匙一般是拧动的吧?”

“行,那咱们先试试左边,若是左边不行,再试试右边。”

“听我数数啊,一、二、三,走!”

纹丝不动。

“贤辉啊,是不是咱们用劲太小了?要不要再大点力?看这圆盘也挺厚实的,咱们这般小心,肯定打不开的。”

“先往右边试试。听我数数啊,一、二、三,走!”

还是纹丝不动。

“贤辉,大力一点?”

何灵皱着眉头,“师父,咱们手上已经有了守陵人鲜血,是不是要使上内力才行啊?”

林贤辉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大力一点,听了何灵这话,赶紧阻止两人,“师父,小师妹,咱们可不能使上内力了,这三个圆盘想来就是钥匙了,若是咱们用力过猛将钥匙拧断了,那可再也开不了这机关了。”

“那怎么办呢?”

三个人换了新姿势,守着三个圆盘大眼瞪小眼。

何灵事不关己地开始研究林贤辉的新形象了,这张脸看起来真的是憨厚老实啊,谁知道他还是挺奸猾的呢?

所以说,看人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啊,比如自己的新脸,看起来就比较泼辣吧,可是自己就是个怂人,怎么也泼辣不起来的。

何灵挺想得开的,反正林贤辉是这新机关的发现人,更是这个梦的梦主,他若是想要离开地陵,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那他一定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果然,林贤辉开始上上下下摸起了圆盘,估计他觉得这圆盘上应该有个什么按钮之类的东西,一按下去,通道自然就会打开。

但看他的脸色,应该是没有摸到的。

说起来,师父给的这张新脸真是惟妙惟肖啊,虽然看不出林贤辉原本的模样,但是他的小动作小表情还是跟原来一样。

比如他刚才那失望的模样,就是从前经常做的略微嫌恶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若是跟他熟悉的人,就算他换了这张脸,贴身相处一段时间,自然也能发现就是林贤辉了。

若他以这张脸示人,他的白月光能不能认得出他呢?

若她认不出林贤辉,只能说明这事就是林贤辉自己单恋了?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自己也不喜欢林贤辉啊,可还是能从这些小表情小动作认得出他。

林贤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在三个圆盘间摸来摸去,比划来比划去,何灵师徒二人倒是很悠闲地坐在地上等他下一步指示。

林贤辉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概也是发现自己开启不了机关,一时半会儿就不能离开地陵,着急了。

忽然,林贤辉从怀里掏出何灵的匕首,对着圆盘上那细长的洞就准备塞进去了。

何灵赶紧阻止他,“师兄,我那匕首十分短小,我看过了,这钥匙上的洞有些长的,匕首掉进去了可就取不出来的。”

这句话又提醒了林贤辉,他从何灵身上取下克己剑,“唰”一下抽出剑身,还真的往圆盘的石洞里探了探。

师父心疼克己剑,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是提醒他克己剑可不是这么玩的。

林贤辉没听到。

他将克己剑插入圆盘上的石洞中,居然长短合适,林贤辉盯着圆盘看了又看,忽然叫了起来,“师父,小师妹,我知道这机关如何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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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7

虽然看不见师父的脸色,但是林贤辉这样使用克己剑,师父一定是不高兴的。

因为方才林贤辉这一嗓子明显报喜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贤辉手上的克己剑。

何灵推测师父想训斥林贤辉又不好训斥,毕竟林贤辉打着地陵前辈王爷的旗号在找机关呢,关键还让他找到了。

林贤辉可没空管师父开不开心,走到何灵身边,从何灵背上抽出飞云剑,笑嘻嘻地说,“小师妹,咱们这就要离开地陵了。”

师父幽幽地说了一句,“贤辉,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地陵吗?”

林贤辉多狡猾啊,听了师父的口气,立刻明白师父心中所想,“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师父,贤辉不敢忘记师父的救命之恩,更不敢忘记自己是地陵守陵人的身份。正是因为师父的救命之恩和地陵守陵人身份,徒儿才须得尽快将这机关打开。这机关里的秘密,关系着咱们地陵下一代守陵人的信息,若是徒儿能够早日解开这机关秘密,若是能早日回到地面去接应守陵人,咱们地陵就不会再这样冷清了。”

师父心中肯定是不高兴的,就算林贤辉搬出地陵的未来,他还是不高兴的,只是幽幽地又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林贤辉答应得很干脆,“徒儿听师父训。”

收起脸上的笑容,起身郑重地将何灵的飞云剑插入圆盘的石洞中。

走到师父面前,又给师父跪下了,“徒儿恳请师父原谅。”

师父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们这也是为了地陵,师父又能说什么呢?师父只是有些舍不得。”

既舍不得两个人,也舍不得他的克己剑。

反手从背上抽出自己的长剑,递给林贤辉,“好孩子,此去要保护好婉儿,她小小年纪就随你闯荡江湖”

林贤辉点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小师妹在我前面受伤的。”

这还是要跟着他一起受伤啊。

何灵安慰师父,“师父,婉儿不是那种爱惹事的人,师兄也是行事谨慎的,咱们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师父什么话都没说,点了点头。

林贤辉将师父的长剑插入最后一个圆盘的石洞里,对二人说,“请师父、小师妹帮忙。”

师父、何灵站起身来,握着圆盘上的剑柄,“可是转动长剑?”

林贤辉摇摇头,“师父、小师妹,这一次咱们再试试转动钥匙即可。”

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很笨,但何灵相信一定能打开机关了。

果然,三人同时往左拧动圆盘,这一次真的能拧动了。

按照林贤辉的指示,先向左拧动一圈,再向右拧动两圈,最后按压一下长剑。

只听到“嗵”的一声巨响,三个人同时晃了晃。

林贤辉笑了,“谢谢师父,谢谢小师妹。”

何灵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从来没放弃过神兵的念头,即使拿了师父的克己,他还是想要神兵“四方”。

三人站立的三角锥形突然缓缓向下移动,机关开了。

师父赶紧又点了一支火折子丢给何灵,“婉儿,千万小心些,咱们都是第一次到这里,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的,保护好自己。”

火折子重度痴迷者林贤辉果然又从怀里掏了一支火折子点亮,“师父、小师妹,别担心,这里到底还是咱们地陵,只不过是咱们地陵最隐秘的地方了。安全倒是安全的,只是看看梦中那位王爷的指示对不对了。”

“哐嘡”一声,三角锥形终于停止了移动,这是到底了。

面上有风,也有湿润的水气。

这难道又是一片新天地?

只是,这里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远了,若是有水,只怕是地下泉水了。

林贤辉笑着说,“师父、小师妹,咱们这是进了地陵的地下城了。这湿漉漉凉悠悠的感觉,只怕是有水。若是有水,那咱们便是安全的了。还有,师父啊,这长剑是控制上下的开关,咱们可不能取了走,得让它们控着钥匙。”

林贤辉举了火折子在前走了,师父走到何灵身边,“婉儿,跟上你师兄,师父断后。若是有什么事,你身后是师父,别害怕。”

想不到师父竟然如此细心,何灵点点头,跟在林贤辉身后。

林贤辉高兴起来,完全不记得身后是两个亲人,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半飘着,“师父、小师妹,你们快来看,这里果真有一条河呢。”

何灵快走两步站在林贤辉身边,眼前岂止是一条河啊,这是一个洞内湖吧?

怪不得面上有风又有水的,只是这么宽的湖面,到底往哪个方向游呢?

何灵看着林贤辉,“师兄,咱们往哪儿走?”

师父走到何灵身边,声音里是懊恼,“这个师父不会水,该如何过去?”

咦,那师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林贤辉这回终于清醒了些,“师父,你老人家既然不会水,总不能现在冒险的。师父,这里到底是地陵,咱们是地陵的人,若是有什么事,也不过是考验考验咱们,不会真的要了我们的小命的。不如师父在这里等着我们吧,若是有什么事,师父再过来救我们就是了。”

何灵很想提醒师父,你的内功如此高明,随便抛什么在水面上,不就跟着飘过去了?

可再一想,或许是林贤辉不想让师父看到里面的情形吧。

师父有些遗憾,但也点了点头,“贤辉,可要保护好婉儿,若是有什么事,大声呼喊一下,师父怎么样也会过来的。”

林贤辉将何灵手中火折子取了,一并灭了放入自己怀里,“小师妹,待会儿你跟紧我啊。”

何灵点点头,“师父,我跟着师兄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我们会大声叫喊的,你别担心。”

想一想,将身上的东西全都递给了师父,“师父,咱们脸上这人皮面具会不会掉啊?”

这时候她还想着人皮面具呢。

师父摇摇头,“这人皮面具贴上去了,除非是你天长日久忘了使用药水才会干涸断裂,寻常生活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不过,你也总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吧?别说人皮面具受不了,你自己也受不了啊。”

林贤辉已经迫不及待了,“师父,我们过去了,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小师妹,跟紧我。”

“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何灵也来不及热身就跟着他跳进水里,激得一个颤抖。

林贤辉反而笑着说,“小师妹,你这是锻炼少了,若是咱们回了地面,我日日带你去游一游便好了。”

这个林贤辉,明明知道师父舍不得,还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可是让他老人家难过?

“师兄,咱们赶紧办正事吧,师父他老人家担心咱们呢。”

林贤辉对何灵倒是挺好的,知道何灵身上冷,并没有离她太远,反而在水里托着何灵游了起来。

“师兄,你可知道往哪里走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啊。”

“小师妹,你放心,跟着师兄走,一定没事的。”

游了一会儿,脚下终于能踩着底了,何灵赶紧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星火,以内力传音,“师父,我们安全的,你放心好了。”

“婉儿,跟紧你师兄。”

林贤辉在何灵耳边轻声说,“先将衣服弄干了,小心受了风寒。”

催动内力,两人身上冒起了热气,一会儿身上便干了。

林贤辉笑嘻嘻地说,“小师妹,师兄对你可好啊。”

何灵叹气,“师兄啊,你对师父也该耐心些,师父他对咱们真是当自己孩儿一样看的。”

林贤辉飞快地说,“知道了,师兄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又在何灵耳边轻声说,“我只是在这里待不住了,这地陵还真是个陵墓啊,除了老人家,谁能待得住啊,看我对你多好,还记得带着你走呢。”

火折子重度痴迷者果然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支递给何灵。

何灵终于忍不住好奇了,“师兄,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哪儿来的这许多火折子?怎么师父收了这许多,你身上都还有呢?”

“傻师妹,师父收了我的火折子,那是想训练咱们夜间视物的技能。可师兄知道,咱们是学不会这项武功的,所以啊,师兄总是要留一点备着啊。”

“那你火折子也太多了吧?”

“你每过一处,总不记得拿点东西走。师兄跟你不一样,总是担心遇到些什么意外情况,自然什么都要揣一点了。”

不提这茬何灵倒忘了,“我的匕首,你什么时候拿去的?该还我了吧?”

林贤辉笑着说,“师妹,我发现啊,你压根儿就不喜欢带东西在身上。你想想,当日练这夜间视物的技能,师父特意点了这两把匕首给你,那是要你贴身揣着防身用的,你真当师父是给你避袖箭用的?”

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你看看,吹毛断发,师父对你真好,挑的都是好物。你就那么随手扔到床上,多不知道珍惜啊。”

何灵摊开手掌,“两把!”

林贤辉又将匕首揣回怀里,“回去再给你,师父亲自点的东西,咱们一人一把。”

绕了一会儿,何灵才想起正事来,“师兄,咱们走了这许久,怎么还没走到呢?再走,可就要出灵山了啊。”

林贤辉不以为然,“小师妹,方才我忘了告诉师父了,地陵入口只怕是出不去的了。”

何灵瞪大眼睛,“什么?你怎么知道?”

林贤辉耸耸肩膀,“你当我每夜出去晃悠是干嘛的?这地陵每一个大殿我都去转了几遍的,师父说的入口,我也是去过的。这地陵设计得极为诡异,入口只能进不能出,出口只能出不能进。”

何灵不信,“那咱们不就从出口进来了?”

“所以咱们进来以后那一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地陵的诡异之处啊,即使咱们是以鲜血为媒能进得了地陵,可到底是该从正途进来。咱们走了个偏门,还让神隐门守在门口,这可是给地陵留下一个祸端啊。”

“怪不得师父说出口已经毁了呢。”

“是啊,所以我去寻了这许久,都不敢轻易从入口出去,就是怕我出去了,又断了入口的路,这不是将你和师父活生生地埋在地陵再也出不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倒是想好了一辈子不出去的,那你呢?”

何灵吓得浑身一抖,“若是出口、入口皆毁了,那你是回不来了,我也出不去了。”

林贤辉笑嘻嘻地说,“小师妹,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啊?我寻到了入口都没有自己跑呢,就是担心若一个不注意,将你困在这地陵中,那可如何是好?师父他老人家对你是很好,但你从来没想过在地陵陪他一辈子吧?”

何灵老老实实点头,“那是自然,我是要跟着师兄走的。”

林贤辉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我知道的啊,所以我可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何灵问,“师兄,还有什么事?”

“小师妹,你这张脸可真丑啊。”

这话噎得何灵白了他一眼,“以貌取人。”

“我可没有以貌取人,这张脸本来也不是你的脸,我只认你原本的脸啊。若不是你的脸,管她美丑,谁的脸都丑的。”

一想到要回到地面了,林贤辉心情就好了,这心情一好,又开始调戏何灵了。

“师兄,既然入口不能出去,那咱们从哪儿出去啊?”

林贤辉郑重其事地说,“这里。”

“啊?”

“对,就是这里。”

“师兄,你不是来取神兵的啊?”

“神兵,可遇不可求的。”

“那咱们就把师父丢那边了?还有啊,咱们的东西都不要了?这可就是背着师父出逃了啊。”

“小师妹,你怎么说得师兄如此不仗义?咱们这是去探路的,若是真的寻到了出口,咱们还得回来跟师父说一声的。师父他又没有对不起咱们,咱们要走了,还能不跟他老人家道个别?”

“这还差不多。”

“小师妹,我觉得你现在对我的评价在降低啊,怎么师兄在你心目中已经这样不堪了?”

“谁让你偷我的匕首?”

两人斗着嘴往前走,这一路倒也安全,什么都没有遇到。何灵心情是放松的,外面是师父,身边是梦主,这是梦主亲选的离开地陵之路,还能有什么意外?

忽然,林贤辉一把拽住何灵,“等一下。”

何灵愣了愣,感知一下周围,什么都没有啊。

“师兄,怎么了?”

“好像有人。”

何灵汗毛竖了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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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8

大概是在地陵墓穴中住了这两个多月,日夜不分又冷清幽静,何灵十分害怕这个梦从武侠梦变成神鬼梦。

虽然林贤辉十分奸猾,但他内力确实比不过自己的,他都能察觉到有人,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

想一想这诡异的地陵,何灵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直立,心中暗暗祷告,千万别是什么神鬼之类的东西出来啊。

站立原地等了一会儿,何灵还是没感觉到有任何异常,林贤辉偏了偏头,似乎在听什么,“难道我听错了?咱们继续走。”

走得一会儿,林贤辉又拽了一下何灵,轻声说,“等一下。”

何灵吓得心跳都骤停了,感知一下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可她不敢责怪林贤辉,他是梦主,他若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吓,那肯定会有惊吓等着自己的。

虽然何灵胆子已经比当初大了许多,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属于神秘力量,但是对于神鬼这种超自然又超惊悚的力量还是很害怕。

何灵拽了一把林贤辉,“师兄,要不我们把师父叫来吧?他老人家在地陵几十年,就算遇到奇怪的事,他也知道怎么应对啊。”

林贤辉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别害怕,许是师兄我听错了,咱们走吧。”

何灵拉着林贤辉的胳膊,“师兄……”

林贤辉摸摸何灵的头,“小师妹,别害怕,师兄会保护你的。”

刚说完这话,何灵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师……师兄,真的有人,我听到了。”

林贤辉皱着眉头,“小师妹,别害怕,咱们是两个人,怎么着也能还个手的。”

何灵声音颤抖着,“若是……若是什么鬼魂之类的,咱们可如何是好?”

林贤辉这才反应过来她害怕什么,笑了,“小师妹,若是鬼魂那不是更好?这里是地陵,上面可是埋了数百上千位守陵人,若是鬼魂来袭,咱们反而人多势众了……鬼多势众,怕他做什么?反倒是他会怕我们吧?”

话是这么说,何灵还是害怕,“他若是忽然跳出来吓我们可怎么办?”

林贤辉笑得更开心了,“若是他躲了这几十年,就是为了有人来的时候吓一吓,这鬼魂也是个无聊鬼啊。况且了,若是我们不经吓,一下背过气被吓死了,大家都成了鬼,见面多尴尬啊?”

这时候了林贤辉还能开玩笑,也真是心理强大了。

不过这样说这话,何灵倒是暂缓了紧张情绪,“师兄,明明咱们都没感觉到有人在旁边,为什么还能听到呼吸声呢?”

刚说完,又传来重重一声呼气声,这一次两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何灵一把掐住林贤辉的胳膊,掐得他脸都皱成了苦瓜,“小师妹,轻点轻点。”

“师…师兄…,真的有人。”牙齿都打架了。

林贤辉从怀里摸出匕首,递了一把给何灵,“小师妹,别害怕。”

附耳轻声说,“你内力深厚,待会儿若是感觉到他,只管一刀刺过去,只怕他不死也得重伤的。”

何灵还是害怕,“如果…如果真的是鬼…”

林贤辉把匕首硬塞到何灵手里,“别怕别怕,这世界不会有鬼的,若是有鬼,那神隐门早就被冤魂厉鬼勾魂夺魄了,又怎么能让他们横行这数十年?”

何灵想起他是梦主,“师兄,你跟我保证,一定不是鬼。”

林贤辉点头,“这个梦不会有鬼。”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得到了梦主的保证,至少不会有什么青面獠牙的厉鬼跳出来吓人了。在何灵心中,再垃圾的鬼魂也比武功高强的活人可怕的多了。

手中握着匕首,何灵紧靠着林贤辉,几乎像连体婴一般。

忽然耳边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地面摩擦声,何灵顿时放下心来,“师兄,不是鬼,是人,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林贤辉笑了,“咱们已经说了这么半天话了,他都不跑,看来也是个不知死活的。”

何灵暗暗将内力运于双臂,反手握了匕首,“是人就好,武功再高强我也不怕。”

这一次两人耳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林贤辉又笑了起来,“看来这就是个胆儿大武功差的,就凭他这响动,咱们不发现都难啊。可是,这样都被咱们发现了,他还能锲而不舍地跟随,也算他有心了。”

何灵点头,“那咱们不管他了,直接走吧。就他这样的,咱们俩也不用害怕了。”

两人穿过数条石柱,林贤辉熟门熟路地往前走着,一点不像初次进来一般。

跟踪的那人有意无意地露出下踪迹来,时不时地又没了踪迹,这样明显的跟踪,连何灵都不怕了。

太没有跟踪经验了吧。

过了石柱,到了一壁石画跟前,何灵举着火折子看了看,“师兄,这里似乎是扇门,或许这就是出口了?但是,如何才能开启这扇门呢?”

两人看了看石画的内容,第一个画面是一队人马从西往东而行。看这队人马的服饰,似乎都是些显贵人家。

何灵问,“师兄,这画该是从这边看吧?这队人马是什么朝代的人?你可识得他们的服饰?”

林贤辉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伸手摸了摸石画上的颜彩,“看来这画已经很有岁月了,你看,都是沙子了。”

何灵看了石画的内容,“师兄,这是不是咱们地陵的起源?你看,这第一个画面,可是这马车里的显贵人家带了一队人马,从西而来,这是要寻一个一个去处吧?”

指了指第二个画面,“师兄,你看这第二个画面,这个头戴王冠之人”

林贤辉点头,“这应该就是第一个画面里马车里的人,虽然第一个画面里没见着他的模样,但是看他周围这两位武士,服饰、表情都差不多,说明这头戴王冠之人就是马车里的人。”

何灵说,“这第二个画面,他们指着的这地方虽然看不出来跟咱们地陵有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么多人在一处,多半是就是定下了位置了。”

“嗯,小师妹,按照你的这个解读,看来这就是咱们地陵的由来了。怪不得我梦中会有一个王爷给我指路,想来就是这位王爷了。”

何灵指着下一个画面,“师兄,若是按照这画面的提示,咱们地陵的那些金银珠宝,可是随了这些车队来的?你看,这么多的箱子,这么长的队伍可是,为什么千里迢迢地将这许多金银运送过来呢?”

“小师妹,你看这个画面,头戴王冠之人倒在床上这床,似乎跟寻常的王室装饰不同?”

何灵点头,“你别说,反倒有些像咱们地陵里的石床,不过看起来更大更宽阔些。”

“这王爷千里迢迢将这些箱子运送过来,自己怎么就倒下了呢,难道是积劳成疾?”

何灵摇头,“师兄,你看这里似乎有个人影?或者是年代久远了石画被抹去了?”

林贤辉看了看,“看不清楚,反正这就是咱们地陵的由来吧。不管他了,反正这地陵有许多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咱们只管自己能出去就好了。”

何灵指着最后一个画面,声音里有惊喜,“师兄”

“怎么了?”

“师兄,你看这几个铠甲武士,像不像咱们地陵的守陵人?像不像当初师父的模样?还有,你看他手上的剑”

林贤辉激动起来,“这几个铠甲武士守着的,可是咱们地陵的出入口?”

何灵摇头,“不是,师兄你看,这里比上一个画面低了许多,方才那头戴王冠之人躺倒的地方,可是石床。可是到了这里,没有了石床,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守陵,至少有个陵墓啊。这里什么都没有,这几个人围坐在这里是为什么呢?还有啊,你看看他们手中的剑他们的剑,颜色不同的。若他们是守陵人,他们最后的埋骨之处到底在哪儿?”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也没弄清楚这石画到底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许多画面已经失了颜色,看不出原本要留下的痕迹了吧。

林贤辉耸了耸肩,“别管了,咱们先想办法离开地陵再说。反正现在能确定的一件事,是这地陵一定跟某位王爷有关的,只是这位王爷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了。”

他又按自己办事的老规矩东摸摸、西摸摸,果然让他摸着开关,“吱嘎”一声,石画分为两半,像两扇洞开的大门。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次的机关怎么这么简单?太简单了,我怎么觉得有诈呢?”

何灵笑了,“王爷都给你托梦了,你怕什么呢?若是有诈,咱们前面就过不来了的。师兄,要不咱们把师父也叫过来看看,或许他知道地陵的秘密呢?”

林贤辉完全不想花时间走回头路,一把将何灵拽进了门,“小师妹,咱们先进去看看也可以的。若是有什么发现,待会儿出来了在告诉师父啊。”

刚一踏进门,何灵闻到一股腐败腥臭的味道,赶紧捂住鼻子,“师兄,这里面不对劲。”

林贤辉自然也发现了,赶紧将手中的火折子抛了过去,“只怕这里有瘴气,咱们先等等。”

眼看着火折子慢慢燃烬了,也没有什么意外。

林贤辉又掏了一个火折子出来,“没事,可能是太久没人进来了。这里面的腐败之气散不去,小师妹,你若是嫌味道难闻,咱们再等一会儿。”

何灵知道他心里着急,虽然很不喜欢里面的味道,也只是从兜里掏了手绢蒙住口鼻,“没事的,咱们走吧。赶紧过去看看,若是找着出口了,咱们赶紧跟师父说一说。”

忽然眼前“嗖”地一下飞快掠过一条黑影。

何灵给吓了一跳,“师兄”

林贤辉也看到了,将手中的匕首握紧了,侧身与何灵背靠背,“小师妹,别怕,可能是刚才那人跟着咱们过来了。”

何灵心中十分疑惑,若是刚才那人,他是何时从何处又跑到二人前面的?

而且,方才以他的呼吸和脚步声都能被二人发现,现在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轻功了?

不过,既然是人,就算他武功再高明,何灵也不十分害怕。

况且,方才已经看过了地陵的由来,何灵心中推测,这或许是另外一支守陵人吧。

这地陵设计极为巧妙,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有许多守陵人,下面这一层应该也有守陵人的。

这样一想,何灵反倒不想伤害他了,“师兄,或许他也是守陵人呢?”

林贤辉摇头,“他若是守陵人,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见人?咱们能到这里,肯定也是守陵人啊?就算大家守的不是同一座陵,但总归是地陵中人嘛。”

“或许,他是想试探咱们的武功呢?”

“也对,那小师妹,咱们可不能丢了师父的脸了。打起精神来,好好让他见识见识咱们剑冢的武功。”

其实林贤辉心中还是把自己当成剑冢弟子的,即使地陵的师父教了他武功,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剑冢弟子。

两人谨小慎微地走得几步,头顶“唰”地又有一条黑影掠过。

这一次两人十足的小心了,终于看清楚黑影了,原来是一直蝙蝠。

林贤辉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呢,原来这洞中还有这些畜生。师妹,别害怕了,既然有了蝙蝠,那这腐败腥臭的味道也能解释了,它要活下来,必定是捕杀了些活物。”

何灵心中疑惑,方才那条黑影明明比蝙蝠大得多,这会儿怎么就变成了蝙蝠的呢?

“师兄,咱们还是得小心些,总不能到了这里还让自己受伤的。”

“知道。”

嘴里说着知道,身体却放松了起来。快走两步上前,发现一个黑乎乎的巨大深坑。

林贤辉指了指深坑,“小师妹,下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可得要小心些了。”

又扔了手上的火折子下去,只等了很久,火折子才“啪嗒”一声掉到地面。

林贤辉探头一看,“师妹,下面似乎有些石床,难道那王爷的尸身就在这下面?”

这样一说,顿时让何灵心里十分膈应了。一跳下去就看到别人的尸身,尊不尊重先不说了,这也太渗人了吧。

林贤辉推了推何灵,“小师妹,下面没有瘴气,咱们一起下去。若是有什么机关,咱们还能有个照应的。”

挽着何灵的胳膊,硬拖着何灵飘了下去。

刚一落地,迎面掠过一条黑影,林贤辉没防备到下面居然有人偷袭,一个翻身将何灵也带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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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49

何灵知道中了埋伏,轻轻一掌将林贤辉推了出去,一个侧翻飘到了半空。

火折子已经掉到了地上,好在匕首还紧握在手里。

空中一个旋转,何灵轻轻落在石壁上点了一下,飘到林贤辉身侧,“师兄,人呢?”

林贤辉半蹲在地上,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啊。”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的武功极为怪异?以咱们俩的内力,明明能够感知到他,可却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又到了咱们前面?明明他一招偷袭成功,为什么又消失不见了?”

林贤辉也觉得偷袭之人十分反常,“看来,他是故意留了痕迹让我们发现的。不过,以他方才这一招,确实也没有想要我们的性命。否则,咱们难免要挂彩的。”

“师兄,咱们这么正大光明地讨论,他也一句话不答,难道还想要考验咱们?”

“前辈,晚辈二人俱是地陵的守陵人。晚辈二人因得了指引才寻得这里,若前辈有所指示,还望前辈现身。”

林贤辉干脆开口求对话了。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林贤辉叹了口气,“别管他了,他既然没有杀害我们的心思,也不过就是看看我们的武功和反应。咱们该干嘛干嘛,待会儿他来了,咱们再应对吧。反正我们行事光明正大,也不怕他随时出来指点我们。”

这深坑中果然有四五张石床,好在石床上并没有骸骨。

何灵长舒一口气,“师兄,方才你说这下面有石床时,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一下来,就要看到前辈的骸骨呢。”

“不会的,这地陵对于历代守陵人倒是考虑周到的。若是守陵人故去,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墓穴埋身的。可能这是他们当日守护那位王爷之处吧,你看看,五张石床,呈四周保护中央之势。”

石床上既然空无一物,二人也不留恋,继续往前走。

低头转过一个狭窄的通道,再进去时,立刻感到豁然开朗了。

里面竟然有一个祭坛。

对于祭坛,林贤辉是有莫名情感的,他回头看了看何灵,笑着说,“小师妹,只怕这东西又要咱们俩才能开启呢。”

何灵也笑了,“这里出现一个祭坛,可是要祭祀什么呢?难道是出口?不会咱们两次使用祭坛都是出口吧?”

林贤辉说,“这一次若是出口,那不正是咱们想要的结果吗?想不到这样简单就能离开地陵了,也好,果然是地陵的守陵人,怎么样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说完,拉了何灵的手,“正好咱们手上的伤痕还在,赶紧弄点血来,试试这祭坛开了有什么。”

何灵笑着说,“这倒是不浪费啊,都是现成的。”

两人内力一逼,将已愈合的伤口硬撑开,抹了满手掌的鲜血,同时按到祭坛上。

没有反应。

两人对望一眼,满眼狐疑。

“师兄,不让咱们出去?”

“怎么可能呢?咱们不是得到认证的守陵人吗?为什么呢?”

何灵皱着眉头,“血不够多?要不要再来点?”潜意识里觉得地陵的主人就是喜欢别人的鲜血啊。

林贤辉摇头,“不会的,咱们在外面也是就用了一掌的鲜血就开启了机关,若这里要咱们太多的鲜血,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正说着呢,背后一股强劲的风力袭来,何灵二人原本就随时防备着这位前辈再来偷袭。

这会儿虽然嘴里说着话,可注意力一直都在四周。

这一股风力袭来,两人俱伸出血手掌,使出十分内力,“嘭”的一声,双双击中来人。

“嗷呜”一声哀嚎,黑影掠了出去。

这一次,何灵可是清清楚楚地闻到了那股腥臭腐败的味道,捂着鼻子抱怨,“师兄,那臭味是他身上的。”

这么近的距离,又带着这么强劲的风力迎面而来,林贤辉岂有闻不到的道理,“我去,这么臭。前辈,你这是从来不洗澡不刷牙的啊?”

何灵没想到他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废话,他在这下面能上哪儿去找青盐刷牙去?你以为他是你啊,没事就溜出去?”

这时候了,两人还记得斗嘴,“小师妹,你冤枉我了,我可没机会溜出去啊。”

“嗨,师兄,我也被你带着跑了,咱们这位前辈,只怕不是人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愣了一下。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对啊,这似乎”

何灵点头,“不像是人啊。”

那股浓烈的腐败腥臭味,若是活人身上,只怕自己都要被臭死了,哪里还能用来熏别人啊。

况且,刚才那十足内力的两掌,可是实实在在打在前辈的身上的。

那手感这个天穿什么毛衣啊?

刚才他叫的那一声“嗷呜”这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叫声?

何灵四处找了找,“师兄,这位前辈不是人,咱们别尽想着往人的方向想。只怕”

两人异口同声,“是什么畜生?”

正说着呢,眼前黑影又掠过,这一次直冲何灵而来,想来方才何灵那一掌打得比林贤辉狠了些,这畜生还记仇了。

何灵轻轻一个旋身,反手轻轻一划拉,竟然没划拉到它。

林贤辉上前又是一掌,可让这畜生一闪身掠过了。

到底不是人,动作还挺迅捷的。

何灵问,“师兄,你可看清楚是什么只什么畜生?”

林贤辉皱眉,“似乎还是人。”

何灵几乎想呸他一口,“瞎说,哪里有这样的人?这个天还穿毛皮衣服呢?我方才已经使过匕首了,按说师父给我的这柄匕首那可是吹毛断发的,这么贴身划拉一下都没伤着它。若是它有这么厉害,也不至于被咱们打得嗷嗷乱叫了。”

“小师妹,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凶了?方才我看得真切,真是像是个人,比你还高大些,只没有我高而已。”

这是拿何灵跟那畜生比呢,何灵更不高兴了,“师兄,我说了这是只畜生,断断不会有错的。而且,它既然能到这里,那说明这里必定是出口没错了。而且,那些守陵人都已故去,它依然不肯离开这里,只怕这里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咱们别重伤了它,可也得教训教训它,几次三番地吓我。”

林贤辉笑了,“小师妹,你这是报方才它吓唬你的仇啊。”

何灵摇头,“师兄,不单单如此。你想想,若是这里没有重要的东西,它为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守着?而且,它还知道从那时一直跟踪咱们。这畜生倒是有些灵性了的,咱们驯服了它,自然知道它守护的是什么了。”

林贤辉听得何灵这样说,十分有道理,“那好,咱们就生擒了它。”

何灵气笑了,“师兄,它又不会说话,你生擒了它又有何用?况且了,它到底是畜生,动作可比咱们灵便多了,咱们只能伤了它,看看它最后落脚何处。它既然有灵性,若是知道自己守不住,命在旦夕一定会回到那重要物是之处的。”

“你不是说不伤它吗?怎么转身又想重伤它,让它命在旦夕了?”

“师兄,你一向机灵,怎么这会儿倒傻乎乎的了,你身上这么多药,自然能救它回来的。你妹发现吗,它知道咱们是地陵中人,它不肯伤咱们性命,只是要阻止咱们继续往前走呢。”

“反正现在咱们也没办法解开这祭坛的秘密,先拿了它再说。师兄,别玩你的火折子了,咱们先拿了这畜生再说。”

两人这么一合计,何灵决定使出十足的轻功追赶这畜生,待到它累了,再由林贤辉追赶。

这可就是人类最无耻的捕猎方式了,明明知道这畜生不肯离了这祭坛,又不让它安安生生地守护这里。

既然知道它不是人,何灵将脸上手绢扯下来,脚上轻轻一点,沿着石壁开始寻找起来。

寻到半圈,果然在石壁上一个石柱后看到那团黑影,何灵一个掌风飞击过去,吓得它“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何灵随了它的身形鬼魅一般跟着它蹿了出去。

一边追还一边用掌风驱赶它,直吓得这畜生脚不停歇地在石壁间快速掠过。

追得两圈,何灵发现了,这畜生似乎是灵长类的动物,兼之有了些灵性,怪不得林贤辉错将它看成了人。

何灵追了一会儿,那畜生直吓得惊恐万状。

林贤辉笑道,“小师妹,你下来歇会儿,换我来吧。”

何灵“嗖”地一下跃到地下,“师兄,可不能让它得了休息的机会,追死它。只要能将它追得口吐白沫了,咱们也没伤着它,就能将它擒了。”

可怜那畜生知道自己打不过二人,如今连把二人吓跑的可能都没了。

不仅没把二人吓跑,现在这两人居然使用车轮战术逼迫它,果然无耻。

林贤辉没命地追了一会儿,那畜生直吓得“吱吱吱”地叫着,若是它能开口言说,只怕连二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了吧。

这一招实在太过阴险了,连在石壁上躲避片刻都不得行了。

林贤辉追得一会儿,何灵又跃上石壁,又开始新一轮没命的追赶。

两人互换着极速狂追了三五轮,那畜生果然体力不支了,“嗵”地一声,从石壁上掉落到地上,嘴里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果然是只大猴子,只是特别大的猴子罢了。

何灵笑嘻嘻地从石壁上跃下,守在半米处,“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我倒想看看你们猴子能不能跑过我们人。”

林贤辉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小师妹,从前我都当你是温柔和煦之人,也一向只当你是温软性子,做事光明磊落”

何灵赶紧打断他,“行了,到这里为止。”

林贤辉不理她,继续说,“我倒是忘了,当日你是如何留在剑冢的。现在想来,我一直都忘了,你也是个无耻之徒啊。”

何灵白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林贤辉上前勾住何灵的脖子,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小师妹,你使这坏点子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你吧?这模样多好的,比那随时板着脸准备训我的样子有趣多了。”

何灵抖了抖他的胳膊,“猪蹄拿开,我这可是为了尽快解开祭坛的秘密。”

指了指大猴子,“师兄,我闻不得这猴子身上那味儿,你去它身上寻一寻。这畜生古怪得紧,只怕它能知道些秘密呢。”

林贤辉捂着鼻子,“这不是猴子,这是猩猩。”

“随便了,反正你上去摸一摸它,若它身上有些什么物件自然最好。若是没有,咱们拎着它四处转一转,定能找着机关的。”

刚说完,那畜生竟然听得懂何灵的话一般,“嗖”一下又蹿出去了。

何灵怒了,“小样儿,当真以为你还能飞出天去啊?了不得咱们再追你一次了。”

原来这畜生想逃了,它明白已经吓不了二人,不如逃跑了让他们寻不到祭坛的机关。

可何灵打定主意要从它身上找到线索,哪里能让它跑了呢?使出全力堵住了它,而且每当它寻了洞穴想要逃跑之时,何灵狠狠一掌拍过去,又把它给吓了回来。

可怜的猴子,“啪嗒”一声,又一次脱力倒在地上。

这一次真的达到了何灵所说的“口吐白沫”的境界了,何灵也不嫌它臭了,上前踢了它一脚,“跑啊,你倒是跑啊,小样儿,姑奶奶我今天倒想看看你能跑到哪儿去?快起来跑,再不跑,姑奶奶可生气了啊。”

林贤辉笑得几乎要昏倒在地,“小师妹啊小师妹,我若是把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定会以为我编排你。你现在的模样,哪儿有半点师父所说的性情温软啊?对这只猩猩来说,你根本就是个恶魔好吧?”

何灵推了他一把,“我嫌它臭,你快去摸一摸它身上,仔细点摸啊。”

“你踢它的时候怎么不嫌它臭了?”

“师兄,你倒是想不想离开地陵的?”

林贤辉笑够了,终于蹲在地上,指着猩猩说,“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我跟你说啊,我师妹呢,平时倒是性情温软的,可是她生平最讨厌不爱干净不洗澡身上有异味儿的。你自己是不知道你有多臭,你想想我师妹方才追你的那副模样,你若是再想捣乱,她可是有千百种方法对付你的啊,你死不了,可也让你难受到死。”

猩猩哼唧了两声,将头偏到一边,它真的能听得懂人话。

林贤辉快手在猩猩身上点了一遍,何灵笑了,“难道猩猩还能点穴的?”

林贤辉笑道,“以防万一嘛。”

也不嫌脏臭上手一摸,高兴得叫起来,“师妹,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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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0

林贤辉喜笑颜开地举起手晃了晃,“小师妹,真让你说中了,机关可就在这畜生身上呢。”

那猩猩哼唧了两声,又被林贤辉踩了一脚。

何灵捂着鼻子,“既然得了,你先拿了这畜生,可别让它跑了,说不定还有其他关卡需要它的呢。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弄,现在它自己送上门了,正好得了轻巧的。”

林贤辉这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小师妹,你这话说得倒轻巧,你嫌它臭,还让我拿了它难道我鼻子没你的好吗?我也嫌它臭的好不好?”

何灵指了指祭坛,“师兄,你快去,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机关,赶紧打开,咱们看看那边到底是不是出口。”

林贤辉非得拉何灵下水,“那你来守着这畜生,不然它跑了咱们上哪儿追它去?”

何灵不上当,“不追,咱们只要打开了这祭坛,它一定会跟着咱们来的。里面一定有它要守护的东西,否则它早就离开这里了。”

林贤辉摇着头,“小师妹,你怎么学狡猾了呢?”

以何灵完全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声,“师父还说你性子温软忠厚善良呢,这么狡猾,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何灵懒得理他,“师兄,你恐怕得快一点了,师父在外面等了这么半天咱们再不给他给消息,他该着急了。而且,这畜生待会儿该醒转了,咱们还得再追它一次,这一次地方大了,咱们自己都要给累死的。”

林贤辉丢下那猩猩直接走到祭坛处,东摸摸西摸摸,将手中的物件插了进去,只听得“卡塔”一声轻响,原本还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装死的猩猩立刻跳了起来,一爪子就给林贤辉舞过去。

何灵守在后面哪儿能让它伤了林贤辉,轻轻一掌就将它拍倒在地,“说你聪明吧,你怎么还做这以卵击石的蠢事呢?我们既能使了轻功追到你脱力,难道我们还真能让你给挠了?”

那猩猩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起来。

这“卡塔”一声过后,祭坛后面那堵石壁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一口雕龙饰凤的描金棺材。这地陵想必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可这金棺居然没有褪色,看来还真是真金的。

那猩猩一看二人真的打开了机关,竟然强撑着往里面爬过去。

林贤辉惊叹了,“想不到这畜生竟然这样忠心?小师妹,你可是将它打狠了?”

何灵看它执着护主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了。虽然是畜生,可它这股执着的精神也让人动容,“你别害怕我们,我们能走到这里,必定是你的主人指引我们来的,说不定我们才是你的新主人呢?你这样防备我们,你又不能长命百岁,等你死了,这里谁来守护?”

那地上爬着的猩猩愣住了,估计它也没想到过何灵二人是不是新主人。

何灵一看它的动作,笑了,“行了,咱们休战吧。我们也不打你了,你也别阻拦我们了,我们能从地陵下来,而且还是启动机关下来的,哪里是坏人呢,明明我们才是你的新主人好不好?”

那猩猩原本还是趴着爬的样子,一听何灵这话,缩着四肢盯着何灵二人看了起来。

林贤辉走到描金棺材前面,还没伸手摸呢,猩猩又哼唧了起来。

何灵一看它着急的模样,“师兄,可能你得对这棺木的主人尊敬一点,不然这猩猩可又要生气了啊。虽然它武功不怎么样,到底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将它拍死了也不太好吧。”

那猩猩先是“咕叽咕叽”两声同意何灵的话,再听到最后一句,又气得哼唧了起来。

何灵笑了,“说你两句你还挺小气的啊,难道你武功有我们师兄妹二人的好?你若是那么好,能让我们拿住了?”

估计那猩猩想起何灵二人使的卑鄙招数了,伸手指着何灵点了点,哼唧得更大声了。

何灵假装没看见,“有本事你开口说我们胜之不武啊,口不能言还学人家吵架,你吵得过谁啊?”

这话可算惹着猩猩了,它是打不过何灵,但它身上又腥又臭,最让何灵受不了。

听了何灵这句十分挑衅的话,它竟然摇摆着扭过来,抱住了何灵的腿。

这股冲鼻而来的臭味,差点没把何灵熏得一个倒栽葱,“走开!”

林贤辉哈哈哈笑了,“小师妹啊,我看这猩猩跟你倒挺有缘的,若是我们寻到了出口,干脆将它带走好了。咱们行走江湖多了这只猩猩,说不定还安全许多呢。”

何灵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甩了两下又甩不掉这猩猩,又不好一掌拍过去,只好求饶了,“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你先离我远点,我错了行不行?”

那猩猩又抱了何灵一会儿,只把熏得何灵眼泪汪汪的才松了手,扭向林贤辉。

林贤辉笑得特别开心,“小师妹,虽然你头先使了一招特别卑鄙的招数,现在它也还了你一招,这倒是公平的了。”

何灵终于缓过了气,“师兄,你给我看着它点,这猩猩实在太奸猾了。它知道我们现在不忍伤它,居然想出这么卑鄙的招,我也是佩服它的。”

那猩猩捶着胸口“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看这样子是在得意,似乎是告诉何灵,比卑鄙谁都不会落后的。

林贤辉想要摸一摸那金棺,被猩猩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腿。它身上这臭味别说何灵被熏得流眼泪,林贤辉也受不了啊,“不摸不摸,你别臭我,我怕你了还不行吗?”

那猩猩盯着林贤辉看了看,指了指金棺,双手合十作出头点地的动作,何灵笑了,“让你磕头呢,这猩猩还真会看人下菜碟的呢。”

林贤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金棺里的人,算是咱们地陵的前辈了,咱们是地陵的守陵人,叩拜一下也是应该的,这算不得见人下菜碟的。”

说罢,真的跪倒在地,看着猩猩说,“你可看清楚了啊,我没有半分亵渎这金棺里的前辈,我还给他磕头了呢。”

“嗵嗵嗵”磕了三个头。

那猩猩看着林贤辉磕了三个头,又指了指何灵。

何灵皱着眉头,“行,我也是地陵的守陵人,磕头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能不能离远一点?你身上的味儿那么大,你这是杀人于无形啊。”

那猩猩绕过金棺,躲在石洞深处。

何灵恭恭敬敬地跪倒在金棺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前辈,咱们俱是地陵的守陵人。我师兄”

指了指林贤辉,“我师兄,他是您梦中指引来到这里的人,若是您有什么指示,这时候该跟我师兄说了。否则,咱们要是从这儿出不去,只怕就要从地陵的入口出了。若是从入口出去了,这地陵只怕要长埋于地下了。您老人家这数百年的苦心只怕就要白费了,这地陵除了我师父,再也没有守陵人了。”

那猩猩听得何灵这番话,又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这里无人能通兽语,自然不知道它叫些什么。

磕完头,又不能摸金棺,两人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左右环视一圈,何灵指着猩猩说,“你既然让我们磕头,那你肯定知道我们是地陵的人。头也磕完了,你的主人有什么话要留的,你赶紧说了。”

那猩猩盯着何灵二人看了又看,也不知它在考虑什么。

从前何灵是不相信这些动物通灵性能到什么程度的,但是到了梦里,自己跟猩猩对话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了。

“你可想清楚了啊,我们是不能碰这金棺一下,可是这石壁上什么都没有。若我们转身走了,你主人托梦可是白托了啊。而且我还告诉你啊,咱们地陵还有个入口的,那入口可是不能出去的啊。你主人若是嘱托你在先,肯定说过若有人能来到这里,必定是出了紧急情况。你可想清楚了啊,咱们今天是一定要出这地陵的,不从这里出,就从入口出。”

那猩猩明显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将脸转了过去。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的话,你别给我装。你既然知道我师兄是你主人钦点的人,你就该将你主人要你守护的东西告诉我们。否则,我们若是从入口出了,这地陵可就塌了啊,从此再无人能进再无人能出了啊。你真的要将这地陵毁掉?”

那猩猩又哼了一声。

林贤辉笑了,“师妹,你发现没有,这猩猩肯定是个女孩子,好傲娇哦。”

何灵拉了林贤辉,“师兄,我们走,师父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咱们不从这里出,也可以从入口出的。”

指着猩猩骂道,“我告诉你吧,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这里的机关,这可是你有负于你主人。若是你主人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憾,那也是你造成的。”

“师兄,我们走!”

拖了林贤辉转身就走。

说起来这也十分搞笑了,两个人跟一只猩猩斗气。

那猩猩看何灵二人真的走了,“嗖”地一下又蹿到何灵前面,拦住二人去路。

何灵捂着鼻子白了它一眼,“怎么?我们不要你的宝贝也不行吗?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们灭口?你的主人可留有遗命,允了你杀掉进来的地陵守陵人?”

猩猩哼了一声。

“不会说话你就做动作,你既然杀不了我们,就让我们走。若是不肯让我们走,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这洞穴里到底有什么,你主人到底有什么遗愿未完的?”

那猩猩又指了指金棺。

何灵生气了,“方才不让我们摸,我们不摸。这会儿要我们摸,怎么就可以摸了?”

猩猩哼唧了两声,还是指着金棺,又双手合十做出叩拜的动作。

林贤辉拉了何灵一把,“这位守护者,咱们方才已经跪拜过了。若是没什么事,咱们也是可以走了吧?那金棺想来金贵无比,咱们是地陵守陵人,自然不会亵渎前辈的灵柩。只是,咱们走都不行吗?”

猩猩又哼唧两声,指了指二人,又指着金棺双手合十做出叩拜的动作。

何灵正生气,林贤辉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我们两人一块儿磕头呢还是我们没磕够?”

猩猩“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

林贤辉说,“小师妹,看来是咱们俩一起磕。这可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位前辈竟然知道咱们是两人一起来的?”

何灵瞪了猩猩一眼,“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两人走到金棺之前,并肩靠在一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正要俯身磕头,那猩猩又吱哇乱叫起来,何灵柳眉竖起,“你到底要怎样?”

猩猩指了指金棺一头,指了指林贤辉。

林贤辉随着它的指点,跪倒在金棺脚边。

猩猩又指了指金棺另一边,哼了一声,点了点何灵。

何灵知道它这是在给二人指引了,也不想再骂它了,依照它的指点跪倒在金棺头部。

两人看着猩猩,只见它指点着二人一同叩倒,一下、两下、三下

这都多少下了?

何灵咬着牙磕头,心里骂道,若是待会儿没有什么机关,你给我等着,我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你肯定是记恨方才我使了那卑鄙招数追了你半天,现在想办法折腾回来呢。

两人一起磕了十来个头,只听得“吱嘎”一声,这金棺下面竟然有动静。

这是什么操作?

若是外人来了,直接将金棺搬走了,那有没有这机关又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金棺啊。

再一向,金棺有什么了不起啊,地陵上面那藏宝大殿里金银珠宝还少了吗?

若是有外人来了,多半是想办法打开金棺吧,谁会直接将金棺搬走呢?

主要是太难搬了。

而且,以这建造者这样折腾两人足足磕了这十来个头,只怕也是防着外人来了乱动金棺。

若不是这猩猩,只怕林贤辉也想不到怎么开启这金棺吧?

两人多半继续用鲜血,若是一路这样用血开启机关,还没走到最后一关,只怕失血过多就挂掉了。

何灵点头,“好了,咱们这次真的休战了,你引了我们去见你主人的宝贝吧。”

那猩猩看了看何灵,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只猩猩,居然会学人叹气,这可真是滑稽了。

原本不让二人动了金棺,听得这一声“吱嘎”响后,猩猩自己将金棺转动起来。

“咦,这金棺居然可以转动的啊?那前辈一定不在这里面,这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啊。”

金棺转动过后,下面又是一条通道。

何灵叹气,“这地陵的建造者,真是心思机巧啊,重重叠叠的地道,真是难为他们了。”

猩猩“嗖”地一下先蹿进了地道。

林贤辉扶了何灵,两人慢慢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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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1

走进地道,里面渐渐开阔起来。

行得片刻,林贤辉“咦”了一声,“小师妹,我来过这里。”

何灵知道他定是在梦中来过了,“师兄,这就是那位王爷托梦给你的地方了吧?”

林贤辉左右看看,点头道,“正是。”

也不要猩猩带路了,林贤辉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通道,转了几个弯,又绕了几根石柱,过了几个厅室,直到最后一个大殿才停下来。

何灵抬头一看,“师兄,这你也来过?”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不过这坟墓与别的坟墓不同。虽然也是一样的无字无碑,但坟墓前面并没有留下叩拜的地方,反而有一座略小的土包?或者是坟墓?

林贤辉点头,“对,就是这里了,若梦中那位王爷指点得不错,这里就是通向外界的出口了。”

何灵问,“师兄,梦中那位王爷可指点了怎么才能离开?”

林贤辉指了指小坟墓,“应该是这里。”

何灵回头找猩猩,“这位兄台,咱们这里怎么破啊?你提示一下我们吧。”

猩猩摇了摇头。

何灵不相信,“别闹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方才我们确实做得不对,不过咱们不打不相识,现在不都了结了吗?你在这里守了这许久,哪里会有你不知道的?”

那猩猩还是摇头。

何灵又问林贤辉,“师兄,梦中那位王爷可告诉你怎么走没?”

林贤辉叹了口气,“他就说了这里,其余没说。”

这也不明不白啊。

何灵看了看猩猩,“这里可以摸的吧?”

猩猩没发出任何声音。

何灵上前两步,上上下下摸了摸那小坟墓,“师兄,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机关?”

林贤辉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忆梦中的情节,“小师妹,咱们须得打开了这个小的,才能开启那个大的。”

何灵叹气,“这个是自然,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小的如何开启?”

又追着猩猩问,“这位兄台,你真的不知道这小的如何开启?别逗了,都走到这里了,对我们还有什么隐瞒的呢?快告诉我们,咱们一起完成你主人的遗愿吧。”

猩猩还是没发出声音,虽然它不主动臭何灵了,但是它对何灵也没什么好脸色。

林贤辉上前摸了摸小坟墓,“师妹,那位王爷托梦给我之时,只说若有缘人能开启这机关,必定能一飞冲天。”

何灵皱眉,“师兄,这一飞冲天的意思,是咱们能重回地面吧?还是有其他的含义?”

“不知道,反正目前来看,至少是能够让我们重回地面吧。”

“那咱们怎么弄?”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按钮啊开关之类的东西,这才难办了。要不,咱们再磕磕头?或者咱们再用点鲜血?”

“还来?能不能有点新鲜玩意儿?这位兄台都没给我们提示呢。”

“那怎么办?”

“要不,咱们去把师父接进来,说不定他老人家知道呢?”

“师父连这地陵的地下城都不知道,他应该不会知道这个吧?”

“为师听过一个传说。”

“啊”

师父完全不露半点痕迹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何灵花容失色地蹦到林贤辉怀里。

林贤辉本能地转身将何灵护到胸前,差点给了师父一掌。

等反应过来是自己师父,何灵哭了,“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的,你这是存心吓婉儿啊?”

师父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孩子,师父还以为你们能听到我的脚步声呢,谁知道你们只顾着如何解谜了,一点没听到。”

何灵在一个完全没想到会被吓到的地方被师父给吓哭了,“师父啊,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林贤辉知道她心中十分惧怕神鬼之说,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她,“没事没事,师兄和师父都在的,别怕别怕啊。”

“师父,你怎么来了?”

“唉,你们进来这许久了,初时还能听到点声音,再后来什么声响都没了,师父十分担心你们啊。”

何灵哭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居然被师父吓哭了,一时间又有些哭笑不得,“师父,你不是不会水吗?你怎么过来的?”

“嗨,师父是不会水,可这水上轻功又不需要会水。师父也是那时糊涂了,才没想到跟你们一起进来。不过,好在你们一路都留了通道,师父才能畅通无阻地过来。”

说着,将二人的行李放在地上,“这里怎么这么臭?”

这是没看到贴着石壁的猩猩呢。

何灵随手一指,“那位兄台。”

师父蓦然看到黑乎乎的石壁上居然贴着个人,吓了一跳,“这里居然还有守陵人?”

何灵点头,“这守陵人比咱们更早了。”

师父仔细一看,“这位兄台怎么看着”

猩猩不高兴了,又哼唧起来。

师父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只猴子啊。”

猩猩哼得更大声了。

何灵不想师父的注意力被猩猩吸引,“师父,你方才说你听说过一个传说?什么传说?”

师父看了看猩猩,“方才外面那壁画上也有,你们没注意看。”

“咦,壁画上有?是什么传说?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上面没说有这个大坟墓啊。”

“这不是坟墓,这是地陵最后的出口。”

何灵二人高兴了,“我就知道这里是出口。”

“师父,你怎么想起来这里是出口的?”

“不是我想起来的,虽然为师这一生就没机会来到过这里,不过师父听说过地陵有这么个传说。”

“什么传说?”

“那壁画上也有的,就是关于这个出口的传说。”

可又绕回来了。

林贤辉抓住重点,“师父,你说这不是坟墓,这是出口。那么这出口如何开启?”

“这就跟地陵最后一个传说有关了。当年穆王爷兵败引得整个皇室岌岌可危,为了保住皇室最后一点血脉,穆王爷领了皇命亲自将龙脉千里迢迢运送于此长埋地下。”

等一下,这怎么又变成了皇室危机了?

“师父啊,这穆王爷可是前朝王爷?我看他服饰与今朝是不同的。”

“正是。”

“那皇室也没保住啊。”

猩猩哼唧了起来。

师父愣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了起来,“皇室是没保住,不过皇家的整个龙脉留下了。据说穆王爷当年亲自将己身长埋地下,留下了一个寻找龙脉的办法。”

何灵心想,这个梦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什么办法?”

“穆王爷带来的这些珍宝中,最珍贵的一件,就是当年他寻得的神兵‘四方’。”

“神兵‘四方’?”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何灵和林贤辉交换了一个眼色:真的有神兵?“四方”真的存在?

“不错,据说这柄神兵乃是龙脉所在,若是神兵重现天下,皇室血脉将重出江湖。”

何灵有些愣住了,“师父,等一下,我有点糊涂了。你说这神兵是皇室的神兵,还是为了寻找皇室血脉的钥匙?能够让神兵重现天下的人,到底是皇室血脉呢?还是皇室守护者?”

师父摇头,“只听说神兵重现天下,皇室血脉会重出江湖。那地陵所有金银珠宝、武器神兵、武功秘籍全都尽归皇家血脉所有。”

“那如何才能开启?”

师父指了指坟墓,“只怕这神兵,就在这最后一关了。当日所说,地陵入口出口皆为特别设计,可是最特别的,反倒是最后这神兵所在了。”

何灵看了看坟墓,“师父,你说神兵在这里面?那我们如何开启?”

“皇室血脉?”

“为师只是听说这个传说,并不知道如何开启。只是如今看来,当年的所有传说应该都是真的了。”

何灵想了想这一路以血为媒的狗血剧情,看了看林贤辉,好吧,他的梦,说不定到最后他就是皇室的最后一滴血脉呢。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算了,最多算个寻找龙脉的钥匙。

何灵指了指林贤辉,“师兄,皇室血脉,你上。”

林贤辉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何灵,“我姓林的,哪里来的皇室血脉?”

何灵可不想跟他解释说,你是梦主,你是皇室血脉也是,不是也得是。

“师兄,是不是的不要紧,反正咱们在这里地陵中用鲜血开启了多少关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一关了的。而且你方才也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这里什么都没有的。除了用鲜血,我想不出用什么才能开启了。你快一点,咱们还有其他事呢。”

这会儿师父完全相信这两人真的是被选中的守陵人了,“贤辉,既然你能寻到这里来,纵然你不是皇室血脉,那你也是皇室血脉守护者,你就是那把钥匙。若在梦中穆王爷给了你指示,你一定能够开启这神兵之墓的。”

林贤辉满眼震惊,“师父,神兵只是个传说啊,哪里能当得了真的?”

“这就是真的,否则,咱们地陵算什么?否则,这些壁画算什么?包括那只猴子,它又算什么?”

猩猩又哼唧起来。

林贤辉想了想,“也罢,看来也只有这样解释了。”

内力一逼,又将鲜血逼得满掌皆是,一手按在坟墓顶上。

没开。

林贤辉赶紧回头看何灵,“小师妹,说了我不是皇室血脉,开不了。”

何灵想了想,“算了,你若不是皇室血脉,那只能说明,你是皇室血脉守护人了。”

“我是守护人我也开不了。”

师父推了一把何灵,“婉儿,你忘了当初你们俩是如何进得地陵的?看来这皇室血脉守护人,该是你们两人。”

何灵一想,好吧,好事轮不到我,坏事一定少不了我。这种流血牺牲的事,一定不会漏掉我的。

内力一逼满掌鲜血叩在墓顶。

何灵一看没反应,刚想说,“不行,我既不是皇室血脉,也不是皇室血脉守护人。”

那小坟墓忽然发出一阵淡淡的金色,这金色跟何灵身上那灵力相同。

何灵变了脸色,这难道会是林贤辉的梦?

不是那邪魅男子做的?

原本贴在石壁上的猩猩哼唧着跪倒在地。

师父闪到一边,“贤辉,婉儿,地陵未来靠你们二人了。”

语音刚落,那小坟墓碎裂开来。

一层层密封的泥石渐渐裂开,露出最中间一柄石剑的模样。

林贤辉震惊地看着何灵,何灵更是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在梦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过。

林贤辉喃喃地说,“小师妹,难道你才是开启神兵之人?”

何灵哪儿敢跟梦主争辉啊,“师兄,别傻了,你去将那神兵拔了,机关自然就开启了。”

虽然这石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神兵,但大家说它是神兵,那它就是神兵了吧。

林贤辉这时候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开挂身份了,将信将疑地盯着何灵看了又看,站起身去拔那石剑。

果然没拔开。

林贤辉“啪”地一下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小师妹,神兵是你的。”

何灵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十分窘迫,比梦主还像开挂,这算什么事?

迷途比梦境更厉害了?

还是自己无意中干扰了梦境的走向?

何灵上前一步伸手去摸那石剑,立刻松了口气,也没拔开。

林贤辉没拔开是垂头丧气,何灵没拔开居然是兴高采烈,“师兄,我也没拔开。”

林贤辉狐疑地看着何灵,师父叹了口气,“是你们二人。”

林贤辉拉着何灵的手,“小师妹,看来这是命运的安排了。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我们俩才能开启这神兵、才能让神兵重出江湖。”

这样一想,总比梦中一个小角色拿了神兵的好啊。

只是,一柄“四方”,两个人怎么用呢?

难道林贤辉舞上半场,何灵舞下半场?

两人右手按在石剑上,林贤辉冲何灵点了点头,“小师妹,咱们俩俱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也是剑冢之人,更是地陵之人,原本咱们俩就该同呼吸共命运的。这神兵若能认了我们俩,那也是该为我们林家、周家、剑冢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何灵点点头,“师兄,也该是神兵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二人一同催力,竟将石剑外壳的石粉尽数震碎。

就算拔不出来,只怕神兵也会现出形状了。

只听得“唰唰”声响,眼前一阵金光闪耀。

何灵二人被晃得闭眼将头偏向一边,耳边传来猩猩哼唧的声音,接着是师父高喊一声,“神兵四方,重出江湖!”

紧接着,耳边一阵“咔啦咔啦”声,身形站立不稳,脚下开始晃动起来。

不好,难道不是出口开启,而是地陵要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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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2

何灵只觉得身子剧烈晃动起来,脚下也开始松塌、头上“唰唰”地掉了许多石块,惊恐之下大喊一声,“地陵要塌了,师父、师兄,咱们怎么办?”

林贤辉紧紧将何灵的手按在剑柄上,“小师妹别害怕,地陵塌不了。”

师父的声音在纷乱中特别沉稳,“孩子们,出口开启了。”

那猴子蹭到何灵身边抱住了林贤辉的腿,原本就满头满脸全是灰土,现在又满鼻子全是畜生的腥臭味,何灵二人都崩溃了,“你离我呸呸离我远点”

“你抱我呸、呸做什么?”

慌乱了一阵,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了。

师父的声音有些忧伤又有些宽慰,“孩子们,你们真的要离开地陵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林贤辉扒拉一下何灵头上的灰石,“小师妹,咱们安全的。”

何灵将埋在林贤辉胸前的头使劲甩了甩,终于能够睁开眼看看情况了。

原来二人手上这柄剑竟是那巨大坟墓的钥匙,此刻这巨大坟墓一分为二,中间现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从通道望过去,似乎有光亮透过来。

何灵还在张望那光亮处,林贤辉拉了一下何灵,轻声耳语,“神兵‘四方’。”

手上一使劲,将何灵的注意力又按了回来。

何灵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剑柄已完全褪去石粉,露出里面黯淡的金属色,“师兄,怎么没颜色了?”

“不知道,或许这就是它平时的模样吧。若是时时都闪着金光,那可太显眼了,以咱们的武功,只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这样带在身上行走江湖也安全许多。”

当仁不让地要将神兵带走。

说完这繁华,握着何灵的手轻轻一提,将金属剑鞘全都提了出来。

何灵知道这柄神兵一旦重现天日,必定是林贤辉的兵刃,自己怎么也不能跟他争的,松开手大方地说,“师兄,这神兵可是认了你的。”

林贤辉一点没谦让,“唰”地一声将剑抽出,顿时整个洞穴一片璀璨光华,耳边一阵“嗡嗡”声。

何灵只觉得面上一阵和煦的暖意,觉得十分奇怪,一般兵刃都是寒光逼人,怎么这“四方”竟会是有暖意透来?

林贤辉“咦”了一声,“小师妹”

难道林贤辉还这么谦虚,非要将神兵给自己?

何灵摆摆手,“师兄,你拿着吧,师父给我那飞云剑挺好的,我使那柄剑很好。”

师父幽幽地说,“那几柄剑都在外面控着机关呢。”

林贤辉手中长剑一错,“小师妹,这像是子母剑。”一分为二,真是一长一短两柄剑。

三个人头碰头聚在一处看这“四方”神兵。

那长剑透着金晃晃的暖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杀气,只在剑尾刻了两个字。

林贤辉将长剑递给师父,师父双手接过长剑,赞不绝口,“想不到,为师竟有这等运气,能亲眼见到这‘四海’?这柄剑名唤四海?”

顺手将剑递给何灵,看向另一柄短剑。

何灵双手接过长剑,掂量了一下剑身,刚觉得入手十分沉重,就觉得胸中有股力量蓬勃而出,只想握着这柄“四海”舞一套玄公剑法。

林贤辉将短剑递给师父,师父抚摸了一下剑身,三人耳边俱是“嗡嗡”声响起。

师父叹了口气,“真是想不到,原来神兵‘四方’是子母剑,一柄‘四海’,一柄‘方寸’。怪不得一个人是打不开这机关,非得你们俩人才能打开了。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柄‘方寸’倒是适合婉儿使用。”

顺手又递给何灵。

何灵将“四海”递还给林贤辉,接过“方寸”。

一入手,何灵就喜欢上了这柄剑。

说是短剑,其实也不过比那柄“四海”短得尺许,但对何灵如今的身长来说,却是正好。

而且掂量一下这重量重逾三斤,虽然握在手上比那柄“飞云剑”重了些,但却没了师父曾经说过的飞云剑身过于轻薄的缺点。

如果说方才那“四海”让何灵胸中有股力量想要蓬勃而出,这柄“方寸”倒让何灵有种长在自己手上的内敛感觉,似乎内力也好、灵力也罢都在“方寸”剑身上萦绕。

正手、反手握一握,何灵真的有点舍不得这“方寸”了。

何灵望了望林贤辉,还是将“方寸”递给林贤辉,“师兄,既然这神兵是一处的,一并给了你吧。”

林贤辉没想到同为习武之人,何灵竟然一点不贪恋神兵。

但这“方寸”确实不适合林贤辉这种手长脚长的男子使用,笑着将“方寸”推向何灵,“小师妹,你说的什么呢?既然是咱们俩一起开启了这地陵的秘密,又是咱俩一起取了神兵,自然是咱们俩都有的啊。莫说这‘方寸’简直是为你所铸的一般,便是没有这么趁手的‘方寸’,你想要用‘四海’,师兄也是舍得给你的。我知道咱们行走江湖,师妹一定不会离了师兄的。”

何灵接过“方寸”,嫣然一笑,“谢谢师兄,以后咱们同走江湖可就十分安全了。”

林贤辉摸了摸何灵的头,“谢什么呢?我知道你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我的。”

额,这林贤辉啥意思呢?他的白月光不要了,居然跟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

师父也摸了摸何灵的头,“好孩子,你们才到地陵两月有余,却又匆匆离去师父真是有些舍不得你们的。只是,你们终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舍不得也得让你们走啊。”

看了看二人,又挽留起来,“要不,你们用过晚膳再走吧?”

原本林贤辉还站着跟师父磨叽一会儿的,一听“晚膳”二字,似乎被打开了机关一般,立刻抱拳告辞,“师父,我二人既然能开得了这出口的机关,既然能取了这神兵,必是地陵的守陵人或者是皇室血脉已经出现,所以那穆王爷才在梦中给了我这信息。如今咱们只能尽快回到地面,按照穆王爷的指示,将地陵的守陵人接回。若是能寻得皇室血脉,那更是大功一件了。”

何灵知道师父舍不得,一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师父对二人的照顾,眼中有了泪光,盈盈拜倒在地,“师父,婉儿随师兄去寻了守陵人回来陪你老人家。只是,婉儿和师兄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在师父身旁陪伴你老人家。师父,你好好照顾自己,待婉儿完成了重要的事,一定回来陪你老人家。”

“嗵嗵嗵”磕了三个头。

师父赶紧扶起何灵,“傻孩子,师父自然知道你们有重要的事,只是想你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想留你们下来吃个饭罢了,怎么就引得你难过了。行了行了,你们若是不陪师父进晚膳,那就赶紧走吧,早去早回啊。”

何灵这里还依依不舍的,林贤辉一把拽过何灵,嘴里倒是口花花,“师父,你老人家照顾好自己,我们去寻回地陵的守陵人就回来了。”

顺手又将“方寸”插回剑鞘中,一并连何灵的匕首也收回到自己怀里。

至于师父递过来的金叶子、银锭、包袱什么的,也是当仁不让地揣在怀里、挂在背上。

这一次,何灵算了见识他收拾东西的快动作了。

若不是与师父分别在即,何灵几乎要刺林贤辉这“快手空空”的本事几句了。

何灵一步三回头地跟师父挥手道别,林贤辉拖着她一路往外走,还冲师父喊话,“师父,你照顾好自己啊,小师妹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好了。”

走到最后,几乎都是跑了。

何灵又好气又好笑,“师兄,你就这么怕吃咱们地陵的瓜果啊?”

“废话,若不是吃了这两个月的瓜果,我哪儿会想到这么快逃出地陵?女孩子吃吃瓜果还可以说身如飞燕,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瓜果?我要吃肉,我现在就要吃肉!”

这一句“吃肉”一喊出来,石壁上传来一阵抗议的哼唧声。

两人定住了,互相望一眼,“它跟着咱们的?”

那猩猩原本还贴在石壁上,听了这话,干脆蹦了下来,抱着林贤辉的腿,哼哼唧唧起来。

何灵赶紧闪开一步,“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抱腿。”

林贤辉甩了两下腿,甩不掉它,无可奈何地说,“兄台,说起来你也算是地陵的老人了,怎么做事这么没脸没皮呢?”

猩猩不理他,继续死抱住他的腿。

只要不抱自己,何灵倒是很大方的,“师兄,它想抱你,你就让它抱两下吧,说起来也多亏了它,咱们才能取了神兵,开了这出口呢。”

林贤辉被熏得头晕眼花,“你说得倒是轻巧,臭的是我不是你啊。这样吧,兄台,你若是能求得我师妹同意你跟我们走,那我就带着你走。”

何灵赶紧跳着往外跑,“师兄,你可不能祸水东引啊啊”

被猩猩挂住了腿。

林贤辉在身后哈哈大笑,何灵赶紧投降,“行了行了,你若是要跟着我们走也可以,你须得先将身上这臭味儿洗掉。你先离我远点,等我们找着地方了,你洗掉了再靠近我。”

猩猩哼唧着松开了手。

两人一猴就这么轻快地慢慢走出了地陵。

看着前面的光亮,何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师兄,咱们这是又回来了?”

林贤辉耸了一下背上的包袱和包裹好的神兵,“回来了。”

何灵回头又看了看地陵,“师兄,你说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想念我们?”

林贤辉心不在焉地地回答,“师父他那么心疼你,肯定会想念你的。”

拖着何灵往前走,走出通道,终于走到光亮处,一脚踏出来,做出指点江山状,“师妹,咱们又回来了。这一次,我们神兵在手,武功秘籍在手,还有地陵满仓的金银珠宝在手,这武林的格局、这天下,只怕要重写了。”

刚说完这话,“我去!还好我没踏出去!”

何灵随后跟着往前一看,脚下竟然是不见人烟的深谷。原来这地陵的出口是开在这么偏僻又危险的地方,怪不得从来无人发现了。

“师兄,咱们灵山可没这地方啊,这是哪里了?”

林贤辉探头往下看了看,“小师妹,你说以咱们的轻功,从这里飞下去能不能摔死咱俩?”

看了两眼,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提议,“算了,我看咱们得摔死。好不容易拿到神兵、拿到神功秘籍,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才不想死呢。”

“师兄,这是哪里?”

林贤辉果然又开始翻自己的包袱了,“这地陵上下两层,方圆逾百里了吧?早就出了灵山了,咱们自然是没见过这地方了。就算还在灵山,你也不知道这地方的,你从不下剑冢,又哪里知道灵山是什么样的呢?”

翻了一会儿,从包裹里翻出一双带爪的手套,得意洋洋地对何灵说,“小师妹,看师兄准备得齐全吧?”

何灵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林贤辉,简直就是个武林世界的哆啦a梦啊,他怎么知道该带什么东西的?

林贤辉又低头翻了翻,翻出一捆极细的绳索,“小师妹,这里实在太高了些,又只得这一双手套,委屈你一下。”

这是要将何灵捆在他身上了?

何灵还没想清楚这样捆起来,林贤辉能不能负得起两个人的重量,以及他身上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猩猩倒是“吱吱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嘲笑两人不会攀爬了吧?

何灵很嫌弃它,“你若是想跟我们走,你就老实点,什么时候论到你嘲笑我们了?”

猩猩偏着头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林贤辉,似乎知道林贤辉想要做些什么。

忽然它一手抱住何灵的腰,往下望了望。

何灵被它这样拦腰一抱,又熏又晕,也吱哇乱叫起来,“你放下我!你想干什么?你是猩猩,我可不是,你放下我!我不想跟你一起死!”

林贤辉愣了愣,“兄台,你这倒是个好办法呢。”

也没跟何灵客气,从何灵怀里取了手绢,缚在何灵面上,“小师妹,委屈你一下,臭就臭那么一会儿。这位兄台天生擅攀爬,你跟着它,比跟着我安全快捷多了。”

拍了拍猩猩,表示认可它的方案。

何灵被熏得又开始冒眼泪了,“放下我!你放我啊”

话还没说完,这猩猩箍紧何灵的细腰,“嗖”地一下往下一纵,何灵只觉得耳边小风“呼呼”,想使内力都来不及,想骂娘又不知道从何骂起,只急得袜子都快抓通了。

也不管猩猩臭不臭了,脸贴到它身上,双手掐进皮毛里。

“嗵”,这猩猩倒真是擅攀爬啊,这一小截树枝都能给它借了力跳跃。

事到如今,何灵也只好闭上眼睛,死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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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3

耳边继续小风“呼呼”着,猩猩箍紧何灵继续左右“嗵嗵”地点着树枝。

何灵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这猩猩为自己挡住了所有的危险,虽然偶尔还会有一两枝树枝扫在自己背上。

虽然这猩猩依然熏得人辣眼睛,何灵也依然晕头转向,但她还是紧紧抓住了猩猩的皮毛,心里想着:这算是跟这只猩猩共过生死了吗?它算不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嗵”地一声,耳边的“呼呼”小风没了,猩猩拍了拍何灵的后背,将她从自己身上挖了出来,得意地“吱吱哇哇”叫了起来。

这一次,何灵既不嫌它臭也不嫌它吵了,“多谢兄台了。不过,我得离你远点,不是嫌你臭,是我的眼睛真的受不了。”

那猩猩也不生气了,傲娇地哼唧一声,算是同意何灵坐到了另一边去。

猩猩这种直上直下的方式果然比林贤辉手套攀爬快得太多,何灵在树下坐着睡了一觉又背了一遍地陵心法,才看到手酸脚软的林贤辉慢悠悠地走过来。

“小师妹,还是你这轻松啊,虽然臭了些,但是嗖地一下就落地了。我这可真是爬死我了,只恨自己长得不够纤细啊。”

“师兄,咱们这是往哪个方向走?”

刚说到此处,只听到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一阵丝竹之声,何灵诧异道,“师兄,你可听到了?”

林贤辉虽然不懂音律,但这若有若无的丝竹声里显然带着一股绵长的内力,这倒是听得出来的。

皱着眉头分辨一下,“小师妹,听着声音,似乎离我们很远的。这可奇怪了,既然如此之远,为什么又能听到这声音呢?”

何灵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但她更关心的是,林贤辉现在想要做什么,“师兄,咱们现在刚从地陵出来,这江湖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知道,还是先不要去招惹麻烦了。先想想咱们往哪儿走吧,先找个地方落脚,顺便让这位兄台也好好清洗一下,咱们总是要带着它行走江湖了的。”

说到这里,顺便给猩猩一个笑脸。

这林贤辉也是个不懂避讳危险的,或者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听这丝竹声还好,听了这古怪的丝竹声,他倒想去看个究竟了。

“师妹,咱们再等等,听听这丝竹声是怎么回事,要不咱们就跟着他们一起走。”

何灵心想,你身上背着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你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吗,还上赶着去追麻烦?

“师兄,咱们俩的武功,若是跟上去,会不会危险啊?”

林贤辉不以为然地说,“师父早就给了咱们伪装呢,看看咱们现在的模样,谁能知道咱俩是什么来头啊?”

何灵没想到他忽然变得如此天真,你身负神兵就算了,好歹是包裹着的,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

可这位贴身跟随的猩猩老兄,怎么跟别人解释?

难道可以跟人家说,不好意思,我们就是个耍猴戏的?怎么地,不允许我的猴子比别人的大一些吗?又没有多收你的看戏银钱?

“师兄,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住下,观察一下如今的江湖形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林贤辉显然是在地陵中被憋疯了,又得了神兵,现在完全是撒开脚丫子放飞自我了,“这有什么,他们总是要打尖住店的,咱们跟着他们也一样可以观察形势决定下一步行动的。”

何灵又软绵绵地劝了两句,到底劝不住林贤辉这颗想上天的心,“行吧,那咱们可要学会藏拙啊。师兄,你身上背负着绝世神兵,咱们现在的能力可是控不住这神兵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为了这柄‘四方’江湖上人人都要追杀咱们俩了。”

林贤辉胡乱地点着头,“嘘,你听,这丝竹声怎么没了?”

没了才好呢,没了你自然没地方可以跟了。

过了一会儿,那丝竹声又近了些。看来这丝竹之声是有意控制的,行得远的时候,内力使得绵长些;行得近时,内力反倒撤了许多,听起来声音似乎就断了。

林贤辉拍拍屁股,拽了何灵,“起来吧,应该很快就到了。想来这丝竹声应该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咱们先他们一步行动才好决定呢。否则,与他们同步更是遭人怀疑呢。”

到底是劝不住梦主了,何灵暗暗叹气,只希望这丝竹之声来的是秦若曦吧。

梦主这次重出江湖,神兵、神功、金银珠宝尽在手中,这是要重新定义江湖新格局的形势了,朱幼安、陈晓峰等迷途中人应该会慢慢聚拢在一起了的。

以秦若曦每次运气,只怕她能进个好点的门派。

若是现在来的是秦若曦,自然不会有危险的。

林贤辉携了何灵的手,两人同时施展轻功,缓缓向前飘去。

可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贤辉,到底是孩子心性,飘一会儿还停一下,确定一下那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是否在身后。

也不想想,为什么这深谷之中会有这古怪的丝竹之声。

对啊,为什么深谷之中会有丝竹之声,不可能的啊。

何灵抬头看看头顶,“师兄,这丝竹之声不可能是谷底传来的,定是咱们头顶传来的。若是以这万丈高度都能传下来,只怕来人武功了得啊。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

林贤辉一副神兵在手天下我有的态度,“若是来人武功了得更好啊,跟着他不就能知道如今江湖形势如何了?咱们在剑冢十年,江湖上多少暗潮涌动我们竟不知晓;在地陵这两月有余,江湖上到底有何传言,我们也一概不知。若是有什么事能够惊动这位武林高手出现在灵山附近,咱们跟上去不就知道了?这才是最简单的打探江湖事的办法呢。”

这理由,真是太有道理了,有道理得何灵竟然无言以对。

“小师妹,你听得不错,确实是在上面。怪不得时有时无呢,想来是离咱们忽远忽近的,自然听得不怎么真切了。”

拽着何灵继续往前飘,“快一点,咱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要不然可真是着了痕迹,让人以为是咱们在跟踪他们呢。”

难道不是吗?

这么大的阵容,那就是告诉闲杂人等回避,别来凑热闹。你倒好,热闹不来,你主动去找热闹。

这要是个穿越梦,你就是给人送经验送神兵的主!

何灵没办法,只能由他拖着自己往前飘。

飘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人烟。

近黄昏时分,正是打尖住店的时刻。

何灵二人先是经过一个露天茶铺,这茶铺稀稀拉拉坐了几个背着刀剑的武林人士。

原本正高声谈论着什么招亲之事的众人,看着何灵二人一猴从这僻静的地方走来,全都诧异得住了口。

好在师父已经将二人的容貌掩饰了一番,神兵也包裹得极好,看起来就是两个普通的跑江湖人士。

唯一不普通的,还真就是身后臭气熏天的那只猩猩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何灵二人一猴过来,停歇了片刻,终于受不了啦,“你们俩,走开走开,耍猴的也来凑什么热闹?”

“格老子,从来没闻倒过啷个臭嘞味道,格老子滚开点。”

“我的天啊,这两人耍猴戏从来不给猴儿洗个澡的吗?就算你猴子大了点,臭成这样,谁也不能近身看啊。就你们俩这猴戏,别人不是砸钱,是砸石头吧?”

连茶铺老板都受不了啦,“二位,你们远一点远一点,小本生意经不得你们这样搅和啊。”

这都是嫌弃猩猩身上的臭味的。

猩猩自然知道大家说些什么,气得又哼哼唧唧起来。

何灵闻了这许久,虽然也还能闻到些许,但是已经将猩猩当成了自己的伙伴,自带了些滤镜也不觉得猩猩有多过分。

这一看众人反应,知道是不可能与他们同桌了的。

再一想,那丝竹之声如此大的阵容,自然不可能在这露天茶铺饮茶歇脚的,赶紧告了个罪,“得罪了得罪了,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走得近百米了,众人还在掩鼻碎碎念,“天啊,看着这夫妻二人也是一把好劳力,怎么就这么腌臜埋汰呢?难道他们闻不到那大猴儿身上的臭味?”

“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他夫妻二人天天带着这大猴儿,自然是闻不到了。若是能闻得到,哪儿还能带在身边呢?”

“龟儿子,臭死个人。啷个臭咩,各人躲到起喽嘛,还要出来臭别个。”

猩猩气得差点转回身扔石头砸人,林贤辉倒是笑得开怀,何灵听到那一声声“夫妻二人”实在有些无语。

一路上,何灵二人一猴果然臭得人人避而远之。

林贤辉先是兴冲冲地准备入住山下最大的那间客栈,可还没得进门显摆自己身负重金的少爷左派,就被门口店小二毫不留情地轰走了。

林贤辉在何灵面前倒是口齿伶俐得很,可那店小二更是个嘴上长了刀子的,三两句话就把林贤辉说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了。

何灵忽然想起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中有一篇文章中说过,“我认为,知识分子的长处就只是会以理服人,假如不讲理,他就没有长处,只有短处,活着没意思,不如死掉。”

如今林贤辉这模样,可不就是个无法讲道理的知识分子吗?

林贤辉本来就憋屈着,看到何灵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气得拉了猩猩蹲在路边。

何灵也不嫌自己家猩猩臭了,也跟着林贤辉蹲在路边,幸灾乐祸地说,“师兄,看来咱们今夜得露宿街头了。咱们露宿街头倒是不要紧,咱们身上这许多宝贝可不一定能守得住啊。”

“不然呢?”

何灵眼珠子一转,“不如,你一个人带着兄台在外面找个地方将就一夜,我带着咱们这许多宝贝进客栈孤独一夜?”

“那为什么不是你在外面将就一夜?这兄台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那猩猩居然跟着“吱吱哇哇”叫起来表示赞同。

何灵白了二人一人一猴一眼,“我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你好意思看着我露宿街头?况且了,你方才与那店小二辩驳这半天,记没记住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记得你的。你要不要独自一人去试试,看看他肯不肯放你进去?”

“他为什么不肯放我进去?”

“看你一脸奸猾的样子,难道放了你进去,你不会偷偷将猴子不好意思啊,兄台带进去?”

“对啊,小师妹,这倒是个好办法。你先进去,咱们待会儿再进去!”

何灵白了他一眼,“兄台身上这味儿这么大,你怎么带?”

两人正低声争吵着,那若有若无的丝竹声终于传来了。

何灵掐了一把林贤辉,“你要打听的人来了,咱们俩若是一直都在一起,谁也别想近得了其他人的身,更别想打探出什么消息来。你可想好了啊,我一个人进去更容易些,还是咱们三个人进去容易些?或者你一人进去能好意思?”

看林贤辉的表情,他其实很想说“好意思”的,但是猩猩猛地抱了一下林贤辉,他瞬间败下阵来,“好吧,你先进去,晚一点我们偷偷溜进来,你找一间僻静点的房。”

这时,那丝竹之声越来越近了,街上原本就不多的路人顷刻间消失了。

何灵伸手要银钱和神兵,“刚才你没装成大爷,现在轮到我装大爷了。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似乎都在避着这丝竹之声?”

林贤辉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包裹和神兵扔给何灵,“你再装也装不了大爷,了不得让你装大奶。既然你都说了,这丝竹之声就是提醒路人不可接近了,那他们避开也是应该的啊。”

何灵眼尖,捅咕一下林贤辉指了指远处,“看来不是他们,是她们。怪不得这样的排场呢,师兄,来了一群美人。你且在这里看着这群美人什么行踪,我得赶紧进去,我怀疑他们待会儿得包了这客栈呢。”

说完,像只猴儿一般,“嗖”地一下蹿进了客栈。

临进客栈还回头看了看外面,远远地一团莺莺燕燕的轻纱十分香艳地飘了过来。

店小二不仅识得林贤辉,还识得何灵。

一看到何灵蹿进来,甩了甩肩上的抹布,撸起袖子指着何灵的鼻子,“你”

何灵趁他还没骂出口,赶紧扔了一锭银锭,“这位小哥,身上实在太脏太臭,污了你的眼耳口鼻。你且给我一间不挨任何人的房间,让我洗洗身上这污垢。”

店小二反手一抄,掂了掂银锭,原本皱起的眉头、准备破口大骂的脸嘴都舒展开了,“行了,算你是个有眼力见的,小爷我就做做好事,容你洗洗这身污垢。”

刚将何灵带转了弯,何灵鼻子里就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她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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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4

店小二引了何灵转弯又转弯再转弯,终于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房间。

这房间偏远不说,还呈三角形,一看就是什么仓库之类临时改的房间。

“大婶,小爷我也不是这不讲道理的人,实在是你身上这味儿重了些。小爷我倒是好心收容了你,你可别给我惹些麻烦啊。还有,你家那当家的和那只大猴子可别想着趁夜溜进客栈,咱们通仁客栈可不是吃素的。”

得了,还没行动呢,人家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何灵赶紧陪着笑脸,“看小哥说得,你好心容了我进来,我哪儿能再给你惹些麻烦呢。只是,这些日子嘴里实在太清淡了些,麻烦小哥给准备些荤食肉菜,越肉越好。再一个,劳烦小哥烧点热水。”

说完,又塞给店小二一锭银锭。

店小二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这通仁客栈能开在这地方,也不是毫无见识之辈。

何灵虽然衣着普通、满身臭味、长相泼辣,但她出手阔绰举止大方、身后也背着一柄长剑,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呢?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既然她如此上道,自己还可以从中揩个油,也就笑开颜了,“好说好说,这位姐姐真是客气了。既然进了咱们通仁客栈,原本也该是让姐姐住得舒坦些的。姐姐莫怪小的将你安排在这里,只因这凤仪山庄招亲一事日日里络绎不绝地人来人往,怕是扰了姐姐的清幽,你既是一人,住在这僻静之处倒还能得些清净呢。”

听听这店小二多会说话,明明就是嫌弃自己,又想挣了这银钱,到头来反成了为自己考虑,偏往清净之处引了。

看破不说破,何灵点点头抱拳感谢,“妇人家就谢过小哥了。还请小哥快快备下些荤食肉菜、烧点热水,妇人也就不叨扰小哥了。”

店小二将银锭分了两处放,明显是想赚点油水,只不知道这整块银锭他如何揩油了,一边狗腿地给何灵,一边还嘱托,“姐姐,从这一路上去都是去凤仪山庄去给那位凤来姑娘提亲的,我看你那当家的姐姐你可要当心点啊,这男人啊,难免都有些花花肠子,你很好,一看就能震得住他。只是保不齐他有了姐姐你,还想着去凤仪山庄看看呢。”

这是说自己泼辣不讲道理了?

不过,这店小二倒是不用再给他打探消息了,三两句就把这些人的意图说得清清楚楚了。

怪不得那露天茶铺里都在讨论招亲之事。

转念一想,不对啊,就算凤仪山庄为那位什么凤来姑娘招亲何灵心里默默吐槽起来,“凤来”,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连想个像样的名字都不行吗?

就算给那什么凤来姑娘招亲,也该是男的去啊,看看那露天茶铺里的,全都是男的,这才是招亲的基本操作啊。

方才看的那一眼,这丝竹之声全都是女的啊,她们招什么亲?就算她们想招,那凤仪山庄也不肯吧?

就算凤仪山庄肯,这江湖传言可就有意思了啊。

那这群美人多半不是去凤仪山庄了,这么大的阵容若是去凤仪山庄,娶是娶不了那位凤来姑娘的,倒是像去给人家砸场子的了。

待会儿跟林贤辉说说这情况,问问他到底想去哪一边。

以何灵的私心,这群美人似乎来头太大,自己二人一猴刚出江湖,实在不适宜一上来就招惹太厉害的门派。

打怪升级也得慢慢来啊,哪儿能一上来就先挑小boss的?

过了许久,那店小二才将一提篮的荤食肉菜送了过来。送过来也就送过来了吧,还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何灵不高兴了,你自己做贼也就罢了,我正大光明住个店,你怎么搞得像来跟我幽会似的?

“小哥,可是让你为难了?”

这店小二真是个油滑无比的,“我的姐姐啊,我好心容你在这里住一晚,差点给自己惹下大祸了呢。你可知道,今夜咱们通仁客栈客栈都来了些什么人?天啊,咱们也在这越山脚下开了十几年的客栈了,我可从来没见过有那么多美人啊。你说,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怎么就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好看也就罢了,那些美人儿说话真是好听啊。就算她们板着脸说话,我也开心的。”

何灵很想抗议一下,拜托,我也是个女人好吧。你这样当着我的面,似乎我很不雅似的?

店小二满眼星星地又夸了一番外面各色美人,又看了看何灵,几欲作呕,还表演了一番强压住恶心的念头,气得何灵拳头捏得吱嘎乱响。

店小二赶紧安抚何灵,“姐姐,你可别多想了。人和人是不同的,就算你那当家的也爱这些美人,那也得看看这些美人会不会搭理他了。姐姐,我跟你说吧,也亏得你已经先进了客栈,也亏得我将你安排在这僻静之处,你若是晚得半步,那些美人姐姐可就要将你赶出去了。这客栈里,也就只你一个外人了。”

什么叫外人内人的?难道那些美人是你亲人吗?

“姐姐啊,你想要什么,此处一并说了,待会儿我得去招呼那些美人姐姐,可顾不得你了。还有,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只是进来暂时洗洗身上的尘垢,既然没事,就不要在客栈里随意走动了。还有你那当家的,也不要想着能溜进咱们通仁客栈的。”

何灵被他说得完全没脾气了,“小哥,若是可以,给我送点热水来即可,劳烦小哥了。”

“行了,姐姐,你可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啊。若是实在想走动,等明日这些美人姐姐离了店,你再出来也行的。”

何灵一把拉住小二,“小二哥,这些美人姐姐,你可知她们这是要去何处啊?”

店小二白了何灵一眼,“姐姐瞧你说笑得,你进来这半天了,我可问过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衙门里问话的。客人想来就来了,想走就走了,我们还能管人家吗?旁人也许我还可以问问呢,比如姐姐你这样的,姐姐你想去哪儿啊?”

何灵倒老老实实回答,“与我当家的寻个地方挣点银钱。”

“嗨,你这姐姐看着倒是精明泼辣的主,怎么说话做事也是老实透顶的。我不过这么一说,我哪儿能真打听你去哪儿啊。我的意思是,旁人我也许能问问,别人也不在意就这么一答。可那些美人姐姐,俱是面纱围着的,那就是不乐意给人看的。别说给人看脸了,就是浑身那冷冰冰的气,我能有几个胆子跟她们搭话问她们去哪儿啊?”

“那你怎么知道她们是美人?”

“这位大姐你可是寻我开心了啊。就算轻纱围面,难道还真看不出来是美人?倒是有一个戴了轻纱斗笠的,真没看出来长了什么模样。”

“那轻纱斗笠的姑娘可是她们的头儿?”

“头儿不头儿的我不知道,反正这些美人姐姐俱是我们惹不起的。她们吩咐什么,咱们就听着好了。开门做生意,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看时机当哑巴当瞎子当聋子。”

这倒是真的。

看来从小二这儿问不出什么更进一步的消息了,好在她们行事高调,若是跟踪她们,倒也好跟踪的。

只是,既然她们都以轻纱围面,又何必再以这么大阵容行走江湖呢,难道不是轻车上路最能隐瞒自己行踪吗?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啊,算了,反正自己能打听的都已经打听了。

最有价值的消息,也就是凤仪山庄的凤来姑娘招亲一事了。

何灵抓住正关门的店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道这些美人姐姐是什么门派的?”

店小二直接甩掉何灵的手,“我的大姐,你可真有意思,追问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进她们门派?我看她们挑人是要寻长得俊美的。”

丢下这句话,一溜烟地跑了。

何灵简直没被这店小二气得背过气去。

又等了许久,小二终于抽了机会将热水送到何灵房中。

临走终于说了句重要的信息,“大姐,这些美人姐姐们也是去凤仪山庄的。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漫说你是个女人,就算你是个男的,你也是没机会的。”

何灵瞪着小二,嘿你个店小二,你不是开客栈的,你是卖毒蛇的吧?怎么说话的。

“记住啊,不要出来晃,别给我惹麻烦。你那当家的和那只猴子,别让我看见了。”

何灵泡在木桶里看着屋顶发呆,原本不想林贤辉跟这些张扬高调的女子有什么接触,现在看来,大家竟然都是同一个去处了。

那凤仪山庄的凤来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招亲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一个幌子?

这个梦的剧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想不到秦若曦随手挑这么一个梦,竟然要走这么久,只怕以后的梦也会耗时长久了。

想到秦若曦,又想到韦远。

一想到韦远,又想起方大松,韦远被方大松打得坠入梦境,这方大松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啊。

若是自己在这个梦里不能成长起来,以方大松那阴冷恶毒的性格,只怕真的会将韦远身边的伙伴一个一个杀掉的。

秦若曦是大女主,方大松一定放到最后一个对付,让韦远饱受折磨。

朱幼安、陈晓峰两人又十分厉害,方大松一定不会先招惹他们俩。

算来算去,只有自己才是那个最有可能一出场就被ko的弱鸡了。

就算朱幼安、陈晓峰一心想要保护自己,但以自己稳定的运气来看,方大松先找到自己的可能性一定大过朱幼安先找到自己。

更不要说还有个暗中针对自己的当铺老板,那个行事古怪一会儿害自己一会儿救自己的邪魅男子。

看看,不用飘柔都能对自己的运气这么有自信。

正胡思乱想呢,屋顶冒出一双贼溜溜咕噜噜的眼睛。

这么偏僻的房间都能有人偷窥?这贼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何灵暗中运气,将手中水瓢直击而去,打死你个臭流氓。

岂料那水瓢竟在空中定住了不动,来人内力不错啊。

何灵扯过桶边的浴巾裹在身上,内力一收,那水瓢“哐”地一声掉到地上。

这一眨眼工夫,何灵已经裹好站到了屋中,手里扣了一把咸脆蚕豆,“唰唰唰”直飞屋顶。

“嗵嗵嗵”几声闷响,屋顶传来林贤辉闷闷的声音,“小师妹,是我!”

何灵郁闷了,“师兄,你作死啊?好好的偷看我洗澡?”

林贤辉从屋顶飘了下来,敲了敲窗。

何灵没好气地打开窗户,“你想干嘛?”

林贤辉飘进屋中,“小师妹,你果然只顾你自己啊?我们在外面饿死了,你还有闲工夫先泡澡?”

一边说着一边蹿到桌边,抓起桌上的卤牛肉就往嘴里送,“我的神仙啊,这才叫人过的日子啊。”

何灵将浴巾扯整齐,“师兄,虽然咱俩是师兄妹,但你能不能稍微回避一下?我在洗澡,你倒好,趴在屋顶偷看。现在我这样你也不避讳一下吗?”

林贤辉专心致志地对付卤牛肉,“小师妹,你身上我又不是没见过,不需要避讳的了。我要不在屋顶先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你?”

何灵又气又羞,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好的不学,学这种孟浪行径。”

林贤辉嘴里塞满牛肉还不忘继续说,“我给你换药的时候,你身上可不早就看过了?”

何灵赶紧翻过这一页,“师兄,你这样趴屋顶很危险的你知道吗?那群女子内力深厚,你这样躲避我都能发现,更何况是她们了。也亏得是你运气好,刚好趴在我的屋顶了,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贤辉喝了一口花雕酒,“想都想得到那些神仙姐姐怎么可能住这种地方?她们肯定是住楼上了。至于你,往偏僻的角落找就是了,可不就在这犄角旮旯里找着了?”

何灵赶紧跟他汇报打探到的情况,“师兄,江湖最近最大的事件,就是给凤仪山庄的凤来姑娘招亲一事。不过,我有点怀疑这件事,你的这群神仙姐姐也是去凤仪山庄的。一群女人,又不能娶那位凤来姑娘,她们去凤仪山庄干什么?”

林贤辉点头,“是挺可疑的。只不知道那位凤来姑娘招亲有什么条件,咱们也跟着去玩一玩吧。”

何灵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去凑这个热闹的,“去也可以,不过咱们须得早些出发,先去了凤仪山庄自然能等到你的神仙姐姐们。我看这么热闹,不光能遇到你的神仙姐姐们,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人呢。”

正说着,只听屋顶“嗵”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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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5

何灵大惊,“师兄,你被发现了?”

林贤辉还没回答呢,又听得“嗵”一声,紧接着窗户“吱嘎”一声巨响,窗纸窗框都被挤碎了。

何灵身上已经洗净了,嗅觉自然又回来了,鼻子里冲出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不用想了,那猩猩也跟着来了。

本来就长得有些肥大,还非得从窗户里挤进来,能不把窗框挤碎吗?

也亏得何灵住的地方极为偏僻,不然早就被店小二或者其他女子发现了。

何灵皱着眉头,“兄台,你怎么也跟着进来了?若是让店家发现了,连我们都要被赶出去的!”

那猩猩拍着胸膛哼哼唧唧起来,一听就知道它不高兴了。

何灵拍了一下林贤辉,“师兄,你把兄台一个人扔在外面,它不乐意了。你既然吃完了,赶紧带它走。”

林贤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正开心着呢,哪儿顾得上何灵的催促。

猩猩蹿到何灵身边,这一次又将何灵熏得眼睛疼了,“兄台,你我真不是嫌你臭,只是我眼睛痛啊。你若是不走,要不,你洗洗?”

这话说得,上哪儿洗去?

过了一会儿,何灵听到外面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立刻心虚了,“师兄,你赶紧带着兄台走啊,他们这是发现你们了吧?”

林贤辉果然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那猩猩就站在他旁边,他依然津津有味地吃肉喝酒,吃到高兴还顺手递两块给猩猩。

何灵第一次发现,猩猩原来不是素食动物,居然是杂食动物?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还听到有人叫了起来,“小二,小二,你出来一下。”

然后听到店小二跑动的声音,不知道他如何解释的。

接着又听到更多瓮声瓮气显然是掩了口鼻的女声,“小二,你这店里到底在烧什么?怎么臭得如此惊人?”

估计是店小二在解释。

“小二,我劝你还是将这味道赶紧除了,否则咱们姑娘出来了,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又没了声音。

“快去快去,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何灵赶紧躲到床后将衣服胡乱穿上,这时候也顾不得林贤辉会不会偷看自己了。

这家伙,见到肉食就忘了规矩,数一数要不了五分钟,店小二一定能找到这里了。

果然片刻之后,店小二厚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何灵光听脚步声就知道店小二一定很生气。

“哐哐哐”,店小二开始砸门了。

猩猩一听店小二砸门,摇摆着走过去准备开门。

何灵眼疾手快,赶紧阻止它,“兄台,咱们理亏,你先一边儿去。”

刚赔上笑脸拉开门,店小二已经气势汹汹地险些将何灵撞倒,“大婶,我看你们家真是死性不改啊?”

这会儿也不叫姐姐了。

“看你也是正正经经的跑江湖的,怎么说话做事跟放屁似的呢?方才你可怎么答应我的?说了让你安安静静地洗洗尘垢,你当家的和这只大猴子可千万不能进来。咱们这店里住着多少神仙姐姐,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腌臜埋汰臭气熏天?你自己掉到泥坑里,那你就滚泥坑里得了,怎么还这么带着人一块儿进泥坑呢?”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何灵连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林贤辉终于吃饱了肉,原本店小二不让他进店就已经不高兴了,如今自己偷偷摸摸溜进店了,又没有碍着谁的事,他怎么就追着自己不放呢?

那是他自己闻不到猩猩身上的味儿了,体会不到楼上那群香气四溢的女子闻到这股若有若无总在鼻间萦绕的腥臭味会有多崩溃。

“小二,我说你这人,真是狗眼看人低。爷爷我有的是银子,旁人都住得,怎么我就住不得?”

这是要跟店小二起冲突了呢?

何灵赶紧拉住林贤辉,“师兄、师兄,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了他也不少说啊。”

“好你这对贼夫妻,也不知道从哪儿偷了这些金银珠宝,想偷偷躲在爷爷这里避祸?你们可是打错主意了,爷爷这里可是正经地方,哪儿容得下你们这种污垢之徒?等我报了官,拿了你们这两个贼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何灵不想惹事,尤其是不知道楼上什么情况,更不想惹得她们注意。

赶紧拉了店小二,“小二哥,你别着急上火,是咱们不对。这样吧,既然都进来了,咱们就给店里赔偿点吧?”

何灵这一软弱下来,店小二几乎唾到何灵的脸上,“我呸,谁稀罕你们这对贼公婆的银子。赶紧给爷爷滚,带着你们的破猴子,滚!”

猩猩气得开始捶胸了,林贤辉丢下酒壶站了起来,这是要跟他打架呢?

本来这臭味就已经够惊人了,林贤辉若再不隐藏一下,这是要让楼上那些女子当场看清楚二人的模样吗?这以后可怎么跟踪?

何灵一手拦了猩猩,一手拦住林贤辉,“师兄,什么都别说,咱们不对在先,给店家带来麻烦了,咱们走吧。”

林贤辉隔着何灵,手指都快戳到店小二的鼻子上了,“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你可知道爷爷我是谁?”

店小二也是个暴脾气,“爷爷管你这对贼公婆从何处来?赶紧麻利儿地给我滚!”

说着从兜里掏出何灵的那锭银锭,“嗵”地一声砸到林贤辉的胸前,“偷得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拿上你的臭钱,赶紧给我滚。”

林贤辉喝了些酒,虽然这花雕并不醉人,但他到底年轻气盛,新近又得了神兵、神功和金银珠宝,正想大展宏图地大干一番,哪儿知道一出场就遇到个不给面子的小人物。

打了一个酒嗝,林贤辉想也不想,伸手一拳打在店小二的胸口。

这店小二吵架是一把好手,可他没防备着林贤辉隔了何灵都能动手打自己,这下可是实实在在中了一拳。

“龟儿子鳖孙,敢打你爷爷?”

劈头盖脸就开启回击模式。

林贤辉没用内力,原想着教训一下店小二便罢了,这会儿看他暴雨一般劈头盖脸朝自己挥了十来下,也被打得生气了。

这一生气,也没顾得控制力道,双手“乒乒乓乓”地直击过去。

那猩猩早就想揍店小二了,现在见双方已经动手了,更不客气了,伸出毛茸茸的双拳,“砰砰”地砸向店小二。

何灵一个纤细的身材夹在高大魁梧的两人一猴中间,根本一个都拦不住。

到底双拳难敌四掌,一会儿店小二胸口肿了、脸也肿了。

原本不带内力的乱打,这次真的生气了。

想不到这店小二也是有一些功夫的,这会儿带了内力“呼呼”地击向林贤辉,林贤辉胸口也中了好几拳。

他倒是挺聪明的,知道猩猩皮糙肉厚,打它也不痛,直接攻击林贤辉最好。

林贤辉这性格,哪里是肯吃亏的?除非他真打不过别人,那才肯乖乖吃亏。

胸口实实在在这几拳打得他少爷脾气也上来了,这下使了劲,狠狠一掌挥出。

何灵正伸手去拦猩猩那两只巨拳呢,哪里想到林贤辉下了狠心。

一时不查,只听得“嗵”的一声,店小二竟然被林贤辉从窗户击飞出去。

这一下有些重力了,店小二“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何灵长叹一口气,得了,原本还想隐瞒一下自己二人的身份,现在看来暴露得更快了。

果然,店小二吃了这个亏,立刻“吱哇”乱叫起来,“掌柜的,快来看看这两个贼子!”

这一嗓子不仅叫来了一脸黑青的掌柜,还叫醒了头上许多个美人,也终于将林贤辉叫醒了。

林贤辉抱拳刚想解释些什么,何灵赶紧拉住他,将手上那锭银子双手奉上,“掌柜的,误会误会。我师兄因吃了些酒,误将小二哥当成咱家的猴子练了练手。小二哥伤着了,咱们实在无地自容,这银钱全当给小二哥赔礼道歉的,咱们这是叨扰店家了。”

一脸黑青的掌柜看了看何灵,又抬头看了看楼上远远近近的美人脸,强压着心头怒火,“二位,咱们通仁客栈也不是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方,若是这位饮了酒,原该让二位好好休息一番。只是,如今咱们店中有些贵客,不能惊扰了她们,只好烦请二位到别处就寝了。”

顺手一推,将何灵手上的银锭推还给她,“这位兄台、这位大嫂,请吧。”

这是要将二人赶走了。

林贤辉还想分辩一番,何灵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赶紧掐了他一把让他闭嘴,“店家,得罪了。”

抱拳告罪,拉着林贤辉,招手示意猩猩,两人一猴耷拉着脑袋走了。

直走到客栈外面,何灵才松开林贤辉的胳膊,“师兄,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林贤辉叹了口气,“小师妹,咱们不过是想寻个地方落个脚,怎么就能惹出这样的麻烦?咱们已经给了他们银钱,这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什么?”

“师兄,原先你也不在意这些的,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大动肝火?”

林贤辉低着头,闷闷地说,“总有一天,我要叫这天下知道我的名字。”

好吧,梦主觉醒了,现在这个梦正式开始了吧?

虽然没有闯荡江湖的经验,何灵二人还是寻了片树林落脚。

好在二人皆有些内力,挂在树上倒也睡得着,林贤辉更是靠在那猩猩身边挤得热热和和。

大清早,何灵将林贤辉拍醒,“师兄,咱们走吧。”

林贤辉忽然像孩子一般从怀里掏出卤牛肉来,“小师妹,你别说通仁客栈的卤牛肉真是不错啊。”

何灵哭笑不得,“师兄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这一手妙手空空到底从哪儿学的?昨夜明明忙着打架,你什么时候还记得将这牛肉揣在怀里的?”

林贤辉塞了几块牛肉进嘴里,“你别管我怎么弄的,从今以后,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对了咱们还是得给兄台洗个澡啊,不然就算到了凤仪山庄,也一样不让咱们进的。”

这可终于说对了。

虽然不知道凤仪山庄在何处,但是一路上总能遇到三五个武林人士,不用问,一定是前往凤仪山庄求亲的,跟着他们走准没错了。

何灵二人还在路上寻着了水源,四手并用给猩猩洗了个澡。虽然猩猩身上还是有些生味儿,但若不是站得近了,这味道也不算太有攻击性了。

又找了个铁匠铺子给“四方”分别重新打了粗糙的剑鞘,这是将子母剑分开背负了。

何灵十分佩服民间的打铁艺人,林贤辉随便画了一张鬼见愁的图纸,那铁匠居然能打出基本服帖的剑鞘。

可见大国的匠人精神是有传承的,哪怕是穷山僻壤都能有手艺了得的匠人。

行得半个月,终于到了阳山。

何灵很满意一路上林贤辉的配合,即使带了只大猴子、背了神兵也没有引起江湖人士的注意。倒是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说这凤仪山庄虽然听起来像个农家乐但实际上却有着天下至宝药王秘典。

要说这药王秘典也还好,毕竟书是死的,谁拿了这药书也不能立时成为一个杏林高手。

真正的天下至宝,反倒是何灵吐槽名字的那位凤来姑娘。

这凤仪山庄老庄主第六代药王只生得这么个闺女,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大的。

原本药王秘典传男不传女,可这药王就是个痴情倔强之人,自从见他妻子生产凤来姑娘的惨状后,再不肯让妻子孕育孩儿,所以至今也只得这么个闺女了。

那药王秘典总不能就此绝了后啊,药王也算是个离经叛道之人,祖训药王秘典传儿不传女,他偏偏将毕生绝学都传给了凤来姑娘。

从前药王救人总是有些怪癖,但人在江湖飘总是会挨刀,谁也不愿意得罪这位活华佗。

这凤仪山庄药王一手活死人生腐肉的功夫,如今全都在风来姑娘手上了。

若是谁能娶了这位凤来姑娘,那就是请了位不死神医在家中供着啊。

而且凤仪山庄公告天下,但凡能入了凤来姑娘的眼,不论年龄、长相、身家、武功,都能做药王的女婿。

来提亲的武林人士怎么能不多呢?

至于通仁客栈遇到的那一群神仙姐姐,更有意思了。

当年曾随了林家、周家一同被灭的河西余音阁倒是销声匿迹了,但近两年又出了个五音坊。

而且行事做派都几乎同出一格,俱是只招女徒不招男徒,俱是以乐器为武器。

这五音坊有宫商角徵羽五位仙子,据说这次上凤仪山庄提亲的,便是宫阁仙子。

据说这五音坊的仙子个个美若天仙,偏又武功高强,这些年渐渐崭露了头角。

何灵十分好奇,一群女子来提什么亲?

更好奇的是,这看起来很有可能是余音阁的五音坊,怎么就没引起神隐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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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6

在现实世界里何灵曾经看到过选秀节目的海选现场,那个乌央乌央人山人海的场面能吓死个人。

现在看看凤仪山庄招亲的场景,简直不亚于一个古代版海选现场。

选秀节目的海选现场好歹你还露两手吧?凤仪山庄不论年龄、长相、身家、武功,简直就是来者不拒啊,这不整个山庄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原本就有些热的天,现在更热了。

开始何灵还担心自个儿的大猴子身上有味儿被人嫌弃,现在完全没这顾虑了,这么多江湖人士挤来挤去,味道也没比大猴子好到哪儿去。

了不得看看何灵二人带只大猴子,稍微多看两眼罢了。

林贤辉顶了一张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的脸在凤仪山庄招亲登记处晃来晃去晃了一天,就是不肯去登记。

何灵知道他心里大概还想着那位白月光,至少想着通仁客栈里五音坊那位宫阁仙子,现在没空搭理这位凤来姑娘。

可何灵有些私心,若是这位凤来姑娘能引来这么多江湖人士前来提亲,想来除了一手杏林绝技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妙处,不然大家都是瞎的吗?

或许是那凤来姑娘长得貌若天仙?或者这凤仪山庄老庄主药王有点其他什么好东西?

据何灵观察,但凡登记处报名登记的,凤仪山庄都给了一个褐色的小布袋,说不定那布袋里有什么药丸呢?

何灵捅咕了一下蹲在路边不知道在搜索什么的林贤辉,“师兄,要不你也去登记一个吧?我看着凤仪山庄实在是有些大方的,报名登记的准女婿都安排了食宿的。而且,你看到没,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参与奖。你说那小布袋里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老药丸炼制的药丸?你去登记一个咱们看看是啥东西?”

林贤辉盯着人来人往,“不去,我对这位凤来姑娘没兴趣。”

“那你对凤仪山庄的吃食有没有兴趣?咱们已经在外面树林里住了两晚了,这凤仪山庄方圆十里可都没客栈啊,你带的牛肉已经吃完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去不去,没兴趣。”

“师兄,你也没见过这位凤来姑娘啊,为什么对她如此大的抵触情绪?依我看,这位凤来姑娘只怕也是位绝世美人呢。”

“不去不去,要去你去。”

“嗨,我说师兄,我一个女的我去招什么亲啊?就算我肯,人家凤来姑娘也不干啊。”

“反正我说了不去,你别烦我了。”

“师兄,那小布袋里说不定是药王的神仙药哦,要不要去取了看看?”

“哼哼,再神仙能比得过我身上的药丸神仙?不去不去,说了不去,你再啰嗦让兄台抱你了啊。”

何灵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不爱凑热闹了,明明之前上赶着都要追上五音坊的宫阁仙子。

这会儿这么大的热闹,他居然能够忍住不进去?

太不像他的风格了吧。

既然他不去,一定是有其他安排的,那就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吧。

两人一猴在路边蹲了一天、又蹲了一天,这已经是报名登记最后一天了,林贤辉还是没有去登记的意思。

何灵真的有些不明白林贤辉了,“师兄,你放心好了,以你现在的模样,凤来姑娘绝对看不上你的,你很安全。”

“不去!”

“师兄,你前两晚去凤仪山庄偷的酒肉今早就已经没了,你是不是该再去偷点备着?听说今夜凤仪山庄会开个武林人士见面大会,大宴宾客,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应有尽有,你确定不去看看宴席?”

“不去!”

“师兄,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来凤仪山庄干嘛的?咱们不是要混进武林人士当中打探消息的吗?咱们已经在凤仪山庄门口蹲了三日了,再不进去,估计凤仪山庄就没地方给咱们了。”

“闭嘴!”

“师兄,咱们聊点别的,你说五音坊那位宫阁仙子来报名,凤仪山庄会不会给她们登记啊?女人也可以参加吗?”

“我哪儿知道?这也得看了才知道啊。”

原来他感兴趣的是这个。

难道他当日在通仁客栈见着了那位宫阁仙子?

“师兄,若是那位宫阁仙子报名了,咱们还蹲这儿不?”

“看情况。”

这林贤辉什么时候这么惜字如金了?

何灵先是蹲、接着是坐,最后直接伸长两条腿搭在道路上,也亏得她现在一副泼辣霸道妇人模样,也不需要在乎什么形象了。

头靠在林贤辉身上,等得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

林贤辉抖了抖肩膀,“小师妹,你要看的热闹来了。”

这家伙,肯定是那日找自己的时候看到了那位宫阁仙子了,所以巴巴地在这里等了这几日。

“师兄,咱们是不是先去报名了?”

再不报名,说不定就没地方住了。

“不急,等等看五音坊的人能不能进。”

也对,五音坊再怎么大场面,终究是一群女人,如果她们不能进了凤仪山庄,只怕林贤辉会放弃凤来姑娘,跟着她们走。

果然是见色忘义。

何灵听那丝竹之声似乎与那日听的不同,捅咕一下林贤辉,“师兄,你说五音坊皆是以乐器为武器,那她们武功会不会暗含在音律里啊?你听听她们今日的音律与那日就不同了。”

林贤辉不懂音律,只觉得吹得都挺好听的,“就算她们的内功暗含在音律中也是正常啊,每个门派都有各自的绝技嘛。”

何灵识得音律,因这曲调与那日的不同,不由得仔细听了起来。

那日深谷中这宫阁仙子不喜人跟随,吹弹得略显凌厉霸道。

今日既然到了凤仪山庄,多半是为凤来姑娘招亲一事而来。

既然是招亲,总不能杀气腾腾的吧,所以今日这曲调倒平和清远了些。

听着听着,何灵察觉到不对了。

这曲子怎么起来这么熟悉呢?何灵在尼玛察府苦心学习过音律乐器,一般曲调也都熟悉。更不要说她还在青楼里当了几年隐名的花魁,几乎能流传下来的曲调她都会一点。

所以初时听这曲调耳熟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再仔细听时,何灵听出不对劲了。

当年跟秦若曦在宫中时,两人为了吸引乾隆再次吸引乾隆,曾经干过极为丢脸的事。

因了一句“曲有误周郎顾”,两人曾将一支贺新郎的曲子改错了一节。

旁人听来自然是错的,但秦若曦和何灵知道,这是有意为之。

当然,最后两人也没能留住乾隆,这是后话了。

初时这宫阁仙子吹弹的曲子都是些熟悉的曲调,直到这贺新郎何灵都未曾注意到。

可偏偏到两人曾经改错的这一节,她竟然一模一样按照当日两人有意为之的错处弹奏出来。

何灵原本看热闹的心忽然“轰”地一声惊醒了,这是秦若曦!

真的是秦若曦!

除了秦若曦,不可能有人知道这样弹这首贺新郎的。

何灵身子一弹,掐了一把林贤辉,“师兄,宫阁仙子来了,咱们跟上她们。”

林贤辉自然想跟上宫阁仙子的,但何灵的过激反应引得他很奇怪,“我一个大男人看美女激动也就罢了,你激动些什么?”

何灵手上使了劲,“你闭嘴,今日咱们要是跟丢了宫阁仙子,我跟你没完!”

这两人画风忽然转变了,何灵一下变得很强势,让林贤辉更疑惑了,“你认识她?还是你想混进五音坊?只怕来不及了。”

何灵又一掐,终于成功地让林贤辉闭嘴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阵容强大的五音坊终于到了跟前。

一位轻纱蒙面的黄衫女子上前两步,轻声传音,“五音坊宫阁仙子代主特来凤仪山庄求娶凤来姑娘。”

何灵满头大汗,这五音坊架子真大。一群女人来求娶就已经够让人无语的了,你还不是正主,还是替你家主人来的?

这让凤仪山庄情何以堪啊。

果然,凤仪山庄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仆从站起身来,先抱拳告谢,然后婉言谢绝了,“我家庄主及姑娘多谢五音坊主抬爱。只是,咱们姑娘曾有言在先,因着这次招亲不设其他条件,唯一一件便是须得让咱们姑娘亲眼瞧见人。这位仙子,五音坊主在江湖上倒是有头有脸,只是咱们姑娘旁的也不论了,只看一个眼缘罢了。若是五音坊主不能亲临,只怕咱们姑娘这里也是只能说声无缘了。”

这是明确拒绝了。

那宫阁仙子原本戴了轻纱斗笠亭亭玉立站在一圈女子中间,听了这话自然也知道轻重,手上轻轻一抬,从袖中缓缓飘出一张拜帖,又如一根丝线提着一般,慢慢飘到了凤仪山庄仆从面前,柔声说道,“这位小哥哥说得极是,凤来姑娘容色天下无双,更兼得一手杏林绝技,与武林绝学也是多有研究,这般世间少有的女子自然是有些规矩的。”

“啪嗒”一声轻响,就好像亲自将拜帖放在仆从手中一般,“若说给凤来姑娘提亲,原本该是咱们坊主亲自上门的。可十分不巧的是,咱们坊主因了其他重要事务须得亲自处理一趟。可凤来姑娘这里,咱们坊主又不敢耽误了姑娘的吉时,只得命我等先行前来报个名。小哥哥,你只需将我们坊主的名字登记了,咱们坊主必定在三日后的招亲大会之前赶来。”

那几个仆从拿不定主意了,其中一个冲另一个低语一番,后者急冲冲地进了山庄,想来是去给凤来姑娘汇报了。

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宫阁仙子看,这位仙子也跟其他女子一般纤细苗条,原本遮了面根本看不出来。

但因着那一曲改编了的贺新郎,何灵死活觉得这位宫阁仙子就是秦若曦。

更兼之她露了这一手极为霸道的内力,何灵更是觉得只有内力加灵力才能年纪轻轻修为就这么高明了。

若不是两人形象实在太糟糕,何灵都要蹭到这群女子身边,尤其是那位宫阁仙子的身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秦若曦了。

虽然自己脸上没有什么面纱斗笠,但是这人皮面具比那些掩饰都更成功,秦若曦一定看不出自己的。

怎么才能让她认出自己呢?

何灵掐了一把林贤辉,“师兄,这位宫阁仙子已经报名了,你赶紧去报名。”

林贤辉摇头,“凤仪山庄都还没同意呢,说不定她们待会儿就走了。”

何灵急得想踹他一脚,“你先去报名了,就算她们要走,了不得咱们不参加招亲大会不就得了,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

说到这里,那轻纱斗笠女子忽然侧脸看了看何灵。

何灵根本没意识到她这番话如此不掩饰,肯定是让那内力极强的宫阁仙子听了去,哪儿有当着别人的面告诉她我要跟踪你的?

这一眼之下,那轻纱斗笠女子明显盯着何灵看了。

何灵更激动了,几乎要跳起来说,若曦姐,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是我啊是我啊,没错没错,就是我。

她就没意识到,那夜在通仁客栈,一男一女一大猴闹腾得如此夸张,就算宫阁仙子记不得,旁人也会提醒她的啊。

从通仁客栈一直跟踪过来宫阁仙子当然会认为何灵二人是在跟踪她们了,毕竟当时她们是包下了通仁客栈的。

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商量着怎么跟踪自己

想到那夜打伤店小二之事

这两人到底是艺高人大胆呢还是另有企图?

总之,不管何灵是如何想的,她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宫阁仙子仙子的注意。

可何灵脑子没转过弯啊,她现在满脑子就是那曲改编了的贺新郎,满脑子都是秦若曦,还由秦若曦想到了韦远,想到了朱幼安、陈晓峰。

这简直就是胜利大会师的前奏了。

她正高兴着呢。

连林贤辉都看出她十分不对劲了,但是何灵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于同性有超友谊的兴趣,林贤辉一时拿不准她为什么就忽然对宫阁仙子这么上心了。

林贤辉成功地登记了,虽然仆从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有老婆还来招亲?还带着老婆来招亲?她老婆还一脸欢欣鼓舞?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何灵没空跟他们计较自己是不是老婆,也没心思去看看那褐色的小药包到底是什么神药。

仆从引了二人往山庄里走,何灵死活扒拉在门上不肯走,又成功地引起了宫阁仙子的注意。

林贤辉有些受不了了,“小师妹,你到底怎么回事?”

何灵大着胆子冲宫阁仙子喊了一嗓子,“晚上等我!”

这一嗓子不仅林贤辉脸白了,五音坊众位女子的脸色也白了,凤仪山庄仆从脸色也变了。

至于宫阁仙子的脸有没有变,她带着轻纱斗笠,实在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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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7

虽然凤来姑娘是说过不论年龄、长相、身家、武功,可也没说论不论婚否啊。

所以这倒让两人钻了个空子。

凤仪山庄的仆从以为何灵和林贤辉是夫妻,但到底林贤辉已经报名要参与招亲大会了,怎么着也不好意思将两人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了。

其实没有把何灵赶出去已经算凤仪山庄宽宏大量了,毕竟药王的独女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共享夫君呢?

若是在凤仪山庄都还将两人安排在一个房间,这样太打自己小姐的脸了吧?

所以最后将二人安排得中间隔了两个阁楼。

何灵十分满意这个安排。

自二人从地陵出来,何灵就时刻盼望着能够与迷途中人相见。梦主算什么啊,更要紧的是朱幼安他们好不好?

今日自己行动有些失常,让林贤辉察觉了,本来还担心若是一个屋子如何能够在他不察的情况下与秦若曦相见呢。

这下不用担心了。

何灵相信秦若曦一定也认出了自己,不然不会弹一曲贺新郎,更不会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只是,秦若曦住哪个房间呢?

这凤仪山庄是按报名先后顺序再考虑具体情况微调来安排住宿的,这样一想,大概知道什么方位了。

而且,五音坊这么多女子,目标这么大,想找不到都难啊。

何灵对晚上的大宴宾客其实已经没兴趣了,但是林贤辉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放手。

真是个猪队友。

何灵知道来凤仪山庄提亲的人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晚上的武林人士见面大会,何灵二人因为相貌寻常、武功寻常、门派何灵随口想了个“子午剑宗”的门派,自己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凤仪山庄的人了。

这么多寻常的条件凑在一起,更不要说还有只大猴子,直接被安排在犄角旮旯里去了。

好在何灵根本不在乎药王说什么,也不在乎药王长什么模样,她一心寻找那一群十分醒目的黄衫女子。

五音坊的名号在江湖中应该十分响亮了,何灵往前看了十几桌,才看到那一群气质清冷的女子在一群大男人中安安静静地喝酒。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了又看,随着何灵的目光盯着宫阁仙子看了又看,这两人难道还能擦出什么火花来?

老药王出来说了些感谢武林人士赏脸的话,更重点夸奖了一下自家的闺女。

虽然在每个父母心目中自己的子女都是独一无二的优秀,但老药王尤其对凤来姑娘自豪。

言语间何灵已经听出来,老药王不仅是一个老婆奴,更是一个女儿奴。

若是娶了凤来姑娘,还真是连凤仪山庄都娶了呢。

何灵用胳膊肘捅咕一下林贤辉,“师兄,要不你争取一下?我看这凤仪山庄其实真是不错啊,说不定那位凤来姑娘才是人间真绝色呢?”

林贤辉不为所动。

林贤辉的审美真是奇怪啊,人人都夸赞的凤来姑娘,他居然一点兴趣都没有,满心地跟自己抢宫阁仙子。

当然了,何灵心里想的是秦若曦,但是知道宫阁仙子是秦若曦了,何灵就觉得林贤辉跟自己抢宫阁仙子。

根据以前的梦境来看,秦若曦不可能拿到女主这么好的身份,所以宫阁仙子一定不会嫁给林贤辉,她也不可能是白月光的。

吃吃喝喝了一晚上,大家终于各回各屋了。

何灵从进场就一直盯着宫阁仙子看,散场的时候还想着要跟踪跟随宫阁仙子。

林贤辉嫌丢人,直接拖着她就走。

晚上林贤辉一直待到很晚很晚,看得出他知道何灵的企图。

当然,何灵已经如此明显了,看不出才奇怪呢。

何灵实在没机会背着林贤辉溜出去了,终于不瞒着他了,“师兄,我想去探探宫阁仙子的底细。”

“嗯”

“你不觉得她武功极高吗?”

“嗯。”

“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

“那我去了?”

“等一下。”

“干嘛?”

“你就这样去啊?你既然知道宫阁仙子武功极高,你黄昏时那一嗓子,你当别人都没听到吗?你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去?”

“那你的意思呢?”

“既然是去探消息,总得有探消息的样子嘛。”

“比如说?”

林贤辉从自己包裹里掏出夜行衣、蒙面纱、飞虎爪

何灵满头黑线,“师兄,众多武林人士众目睽睽之下,我穿个夜行衣蒙个面纱,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难道他们看不出来?”

“你放心吧,这些武林人士现在都去打听凤来姑娘去了,那是武林至宝啊,谁会管宫阁仙子啊。”

“那你不去看看热闹?”

“有的是机会,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宫阁仙子。”

何灵十分不想他跟着去看到自己跟秦若曦相认的场面。

“师兄,我与那宫阁仙子都是女子。就算有些什么冲突,她总能看在都是女子的份上,又在凤仪山庄,总是闹不出大事来的。你若是跟着一起去了,这事儿就难办了。”

“难办什么?”

“这不成我带着夫君去偷窥宫阁仙子众人了?传出去多难听啊。”

“这不是事实吗?”

“嗨,你怎么这么轴呢?咱们又不是夫妻,咱们也不是偷窥宫阁仙子,哪里是事实了?咱们俩是一个小队,我若是打探了什么消息,自然要跟你共享的。你去我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觉得你比较笨,可能不怎么会打探消息。”

“那这样吧,咱们俩分头行动。今夜看了这武林英雄见面会,那么多门派中咱们肯定是不能一一探寻的。不过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那凤来姑娘一定会挑一个青年才俊。这青年才俊不消说,一定是人品、家世都足以匹配的。凤仪山庄她一定能给我们很多有用的消息。今夜你去打探凤来姑娘,我打探宫阁仙子。毕竟那么多候选人都去打探凤来姑娘了,你一定都不起眼。明夜咱俩换过来,你打探宫阁仙子,我去找凤来姑娘。”

林贤辉低头想了想,终于同意了,“行,咱们回头集合了再想想该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梦主吩咐了,何灵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了夜行衣、蒙了面纱,以一个十足的武林人士形象出门了。

深夜的凤仪山庄可谓是暗潮涌动了,虽然大家的目标都是凤来姑娘,但何灵还是看到了一两个黑影。

同道中人还真不少啊。

只是,现在的武林都这么随意了吗?

为什么大家这么“嗖嗖嗖”地飞来飞去也不担心别的夜行人看见的?

想是这么想,何灵也同样“嗖”地一下跃上树顶。

从前跟踪赵胜的失败经历让何灵谨慎了许多,因为心底知道朱幼安一定会等着自己一起上第五层,她略微任性起来,也没有特别珍惜灵力。

不仅使上了内力,还顺带着用上了灵力。

这一来,她不仅看到了飞来飞去的黑影,还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宫阁仙子这是要去哪儿?

可是何灵满头黑线,宫阁仙子啊,大家出行在外都知道穿件夜行衣,你可真是艺高人大胆啊,这么大剌剌地穿了一身素色衣裙

你这是怕别人看不见你吗?

虽然五音坊有十二个黄衫女子,但何灵一眼就能认出站在屋檐上的就是宫阁仙子。

若曦姐到哪儿都是个神仙人物啊,看看她这飘飘若仙的身姿,看看她那遗世独立的气质

何灵激动地轻轻一跃,跃到屋檐另一头。

虽然没有接头暗号,但何灵莫名地觉得宫阁仙子就是在等着急。

黄昏时分那一嗓子,她是听进去了的。

她特意避开所有的随行人跟自己见面啊。

“你是谁?”宫阁仙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我。”

“你是谁?”

“额,是我啊!”

“你是谁?”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吗?这对话有些滑稽了。

“若曦姐”

何灵轻轻一跃,向宫阁仙子飘去。

宫阁仙子顷刻暴起,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劈向何灵。

何灵期待的是彼此相认,可不是切磋武艺,明明自己已经叫了名字,她还要动手?

略微偏身将掌风避开,何灵兜了一下宫阁仙子的双手,“若曦姐,是我!”

宫阁仙子愣了一下,忽然两指弯曲作钩状向何灵袭来。

这一钩比刚才那两掌辛辣多了,这可真是要取了何灵的双眼。

何灵本能地两指一钳,夹住了宫阁仙子的手指,正想使力握住她的手指。

那宫阁仙子却滑不留手地变钩为直点向何灵掌心,另一只手则如利刃一般切向何灵右肋,脚上也不停歇地踢向何灵膝间。

何灵原本还以为秦若曦跟自己开玩笑,现在看她招招俱是下了狠手。这才意识到,许是自己认错人了。

滴溜溜地两个转身,避开宫阁仙子的攻击。还没开口道歉,宫阁仙子如鱼一般欺身而来。

带着十分凌厉的内力,步步紧逼何灵,招招都冲着何灵面门而来。

何灵虽然缺乏与人对战的经验,可宫阁仙子这般咄咄逼人欲置何灵于死地的打法也让她生气了。

便是我认错了人,也该容许我道个歉啊,上来就全是杀招,你怎么知道我能接得住你的招呢?

若是我接不住,或者换了一个人,岂不是要枉死在这里了。

心中不喜宫阁仙子这般狠决,内力加上灵力在掌上行走。

虽然宫阁仙子掌法古怪内力深厚,但何灵灵力十分霸道,以强劲的灵力为优势,竟然盖住了宫阁仙子的掌力。

宫阁仙子眼见着自己每一掌打出来都被何灵以内力化解,知道她并没有多少应敌经验,可到底内力惊人,再这么耗下去,若是她熟悉了自己的掌法,自己哪里还能讨到半点好处?

心中一着急,宫阁仙子快速打完一套掌法,向后一跃。

何灵原本随了她的掌力是要使出狠狠一掌,但见她忽然这么一跃,想来她是知难而退了,也就收了手。

“宫阁仙子”

何灵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宫阁仙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对匕首,从对掌变成了短兵了。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何灵原本还想跟她道歉了,现在更气愤了。

我不过是认错了个人,你就要置我于死地,怎么你们五音坊这般狠毒,容不得他人犯错啊?

若你们都这么狠毒,那我好好会会你们,也算知道知道你们的底细了。

何灵向后飘出两步,运起灵力护住自己正面,随手从怀中掏出匕首。

原本出来之时林贤辉让她带了匕首,何灵还取笑他多此一举。

想不到现在真派上用场了。

看来江湖险恶这话真是对的,自己不过认错了个人,还没怎么着,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将他人的性命视为草芥呢?

何灵一个缩身,手中匕首“唰唰”两下格挡了宫阁仙子手中双匕。

虽然自己手中的匕首一定比宫阁仙子手中的更精妙,但何灵不想师父给自己点的短兵有什么损伤,还是使上了内力。

本身自己有些情绪,加上没有实战经验不会控制力道,“咔嚓”两声脆响,竟然将宫阁仙子手中双匕生生拉断了。

何灵就势将匕首抵住宫阁仙子胸前,以内力控住宫阁仙子行动,“宫阁仙子,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吗?”

宫阁仙子两次试探均以失败告终,自然知道自己不敌何灵。

但这宫阁仙子也是个倔脾气,便是这样,她依然保持清冷的气质,反客为主,“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何灵一个头两个大,“宫阁仙子,这原是个误会。”

“哼,你们二人一猴从通仁客栈就一直跟踪我们,今日还商量着若是我们不进凤仪山庄便要跟踪我们而行,最后更是大庭广众之下向我下了战书”

转头盯着何灵笑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啊。”

何灵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见了自己竟然这样毫不留情,叹息着说,“宫阁仙子,不管你信不信,这真是个误会。”

“你是谁?子午剑宗到底是什么门派?你们对我们五音坊到底有何企图?”

得,自己随口胡诌的话,她全都记住了。

而且从通仁客栈开始,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自己二人真的是冲着她们而去的。

这样看来,似乎不是她冤枉自己了?还是自己行事太过鲁莽了?

好吧,初次闯江湖,实在没有经验,“宫阁仙子,若是我告诉你,你与我一个朋友十分相似,所以我才几次三番地求见于你,你可相信?”

宫阁仙子低着头不说话,大概是想起何灵见到她之时连叫了几声“若曦姐”。

何灵叹着气说,“宫阁仙子,这事这事说来有些蹊跷,你今日吹弹那一曲贺新郎”

宫阁仙子猛地抬头,“你知道这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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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8

何灵一听她说的这话,立刻明白宫阁仙子知道这贺新郎的来历,原本已静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宫阁仙子,你你从何得知这贺新郎的?你这弹奏方式与原本的不同”

宫阁仙子盯着何灵一字一顿地说,“大嫂嫂子你是怎么知道这贺新郎的?”

称呼居然变了。

这样看来她是不会再想伤害自己了,何灵收了匕首撤了内力,“仙子,若我告诉你说,这贺新郎原本就是我弹错了才成这般的,你可信?”

宫阁仙子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这贺新郎的,但你方才叫我若曦姐我不叫若曦,我五音坊中并无一个女子叫若曦的。只是我们公子”

顿了一顿,估计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何灵。

但这几个字已经够何灵再激动一次了,五音坊坊主居然真是男的?怪不得他可以到凤仪山庄来提亲了。

五音坊全招女徒,偏偏坊主是男的,而且还知道自己和秦若曦故意弹错的贺新郎,这人一定是迷途中人。

想一想这几个男子中,哼哼,肯定是那个花花公子陈晓峰了。

何灵松了一口气,“宫阁仙子,你无须害怕。若是你能依此吹弹贺新郎,必定是有人告诉你如此弹奏的。想你们五音坊既然以五音为名,仙子更是位列五音之一,这般简单的错误断断不会犯。听仙子方才所言,定是坊主故意让仙子们依此错误曲调吹弹了。若是我猜测不错,坊主必是以此来寻找友人。”

这会儿她胆子大了些,上前握住宫阁仙子的手,“仙子,方才我俩切磋武艺虽然是误会,倒也有个好处,咱们终于能够将这贺新郎之事说明白了。原不是我与师兄故意跟踪你们,只是只是我们总觉得仙子身上有一股故人的熟悉感觉,这才忍不住想靠近的。”

想来宫阁仙子是不喜欢别人亲近她的,何灵这样抓着她的手,让她十分不喜。

但是自己武功不及何灵,又兼坊主确实有令,以此贺新郎寻找识曲之人。

眼前这相貌泼辣满身异味的妇人竟然会是谪仙一般的公子要寻找的故人这上哪儿说理去?

可若她真的是公子的故人,那自己这样可就失礼了。

微微叹了口气,想起了何灵的应敌经验,拍了拍何灵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何灵掌中抽出,“嫂子,既然你知道这贺新郎,那定是我们公子要寻的故人了。绿衣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嫂子,还望嫂子多多海涵。这样吧,咱们公子明日或者后日就能到凤仪山庄,到时候嫂子就可以与我们公子相见了。”

何灵拼命点头,“太好了。原来你叫绿衣啊,真是个好名字。我叫灵儿,咱们这就算相识了。其实我师兄原本也不是为凤来姑娘来的,我们都是想要寻找故人而来。可算咱们运气好,这才出来,就遇到了绿衣姑娘你。”

何灵身上那股大猩猩的生味儿自己是闻不到了,可隐隐飘香的绿衣姑娘闻得可是真真切切的,现在又不能得罪这位大嫂,只能跟她打哈哈了,“灵儿嫂子,咱们今日就算相识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毕竟是在凤仪山庄,咱们不便这么叙旧。等咱们公子来了,或许还能邀了灵儿嫂子去五音坊做客,那时候咱们再好好叙叙。到那时,绿衣可以带灵儿嫂子好好逛逛咱们五音坊。”

三两句话,让何灵高高兴兴又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了。

何灵回到房中,美滋滋地躺在床上设想着怎么收拾这位长在花丛中的陈少爷,片刻工夫林贤辉就飘了进来。

林贤辉从来就没有对何灵客气过,就算现在何灵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就算她现在躺在床上了,他一样可以挤了挤何灵,跟她并排躺在床上。

“师兄,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小师妹,还是你先说吧,看你满面春光的样子,真是让人十分可疑啊。那位宫阁仙子也让人觉得十分可疑。”

何灵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已经将两个女人卿卿我我的场面过了一遍,喜不自禁地说,“师兄,这五音坊坊主居然是个年轻公子。”

林贤辉奇怪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对他有兴趣?”

言下之意,你也只对宫阁仙子感兴趣啊。

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你又如此温柔体贴,况且我连你身子都看过了摸过了,你也对我没什么兴趣啊。

怪不得你对我没兴趣呢,怪不得我看了你身子你也不生气,怪不得呢

何灵不知道他脑中起了什么污秽的念头,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兴奋,“当然了。师兄,我听绿衣说了,五音坊的公子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到凤仪山庄。”

转过脸拍了一下林贤辉,“师兄,你爱娶不娶这位凤来姑娘,都没关系了。反正到时候咱们是要跟着五音坊公子走的,或者让五音坊公子跟着我们走。”

这话说得真是口气够大的。

林贤辉脱口而出的却是,“绿衣?你连宫阁仙子的闺名都知道了?”

再一想,自己怎么那么八卦呢,该问正事啊。

“小师妹,咱们又不认识五音坊公子。那五音坊如今江湖名声正盛,岂是咱们说攀附就能攀附上的?别说让五音坊公子跟咱们走了,便是咱们跟着五音坊公子走那都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咱们跟踪宫阁仙子有多难?”

何灵又拍了一下林贤辉,“师兄,你放心好了,我既然说了能让五音坊公子跟着咱们走,我就能做到。只是了不得到时候咱们再换个身份嘛。”

林贤辉狐疑地看着何灵,“小师妹,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呢?”

这是自然。

何灵摇摇头,“师兄,这事啊,算是缘分。我与那宫阁仙子一见如故,由她引荐,自然没有完不成的事,反正你相信我就是了。”

林贤辉心中更觉得警报拉响,我这小师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了?与宫阁仙子一见如故?

“对了,师兄,凤来姑娘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消息?凤来姑娘那里简直是人山人海啊,若不是最后老药王出面,只怕凤来姑娘的阁楼都要被踏平了。这些江湖人士,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啊,哪儿有深更半夜在姑娘家闺房前飞来飞去的?”

这确实不像话了。

不过,你不也想着半夜三更地去凤来姑娘的闺房看一看的吗?

“师兄,那凤来姑娘长得如何?”

“没见着!”

“怎么可能没见着?”

“你见过正月十五闹花灯时人山人海的景象没?今夜凤来姑娘的闺房前,那就是正月十五的花灯夜。”

“凭你的武功,居然没能挤进去?”

“凭我的武功?我还想凭我的长相呢!”

“怎么说?”

“你是没见着那群无耻之徒,为了吸引凤来姑娘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啊。大半夜的放孔明灯的,小师妹,你见过追女孩子放孔明灯的没有?今夜我见着了。”

“把自个儿当纸鸢放的,你见过没?我见过了。你别说,那纸鸢做得还挺有诚意的,大半夜的带灯火效果的。”

“见过装了一背篓乱七八糟草药去请教药名的没?我也见过了,你别说,他那一筐子草药要是卖了,倒也值得不少银子。”

“见过自带灯火效果月下舞剑的没有?自带灯火效果哦,我见过了。”

林贤辉说单口相声一般将今夜凤来姑娘阁楼前的盛况描述了一番,何灵十分后悔。

“师兄,早知道这么热闹,我觉得我应该先去凤来姑娘那里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热闹啊。”

林贤辉听出何灵幸灾乐祸了,用嘴一努,“看到我的靴子了没?你可知道那里有多少人?我的靴子都给我踩掉了两次啊。”

“就这样,你还说凭我的武功?还凭我的长相呢!”

看来林贤辉是被挤着了,也被气着了。

何灵赶紧安慰他,“没事的,师兄,明夜我再去探一探凤来姑娘。”

“你不用去了,老药王下令了,若是再见着谁私探凤来姑娘,直接废掉招亲资格。倒是宫阁仙子那里,明夜我去探探。”

“那我更要去了,反正师兄你也不想娶凤来姑娘的,我去了,我没有招亲资格,你有没有也是无所谓的。还有,师兄你不用探五音坊了,我可以确定五音坊一定对咱们有利。”

林贤辉盯着何灵看了看,“小师妹,你可是第一次下山,你可知道江湖险恶?咱们可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

何灵点头,“师兄,你信我,我以生命担保,不会让你有事。若是有事,也定是在我之后。”

林贤辉想起剑冢灭门之日,她以一己之力抵挡神隐门之事,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傻瓜!”

既然已经知道五音坊坊主就是陈晓峰,何灵肯定要去看看凤来姑娘是什么情况。

何灵还是很了解陈晓峰的,他可没有其他几个人那么厚道,完全就是一只滑不留手的狐狸,十分狡猾,他若是出现的地方一定是有利可图的。

何灵想了许多怎么去探寻凤来姑娘的办法,到底凤来姑娘不同于宫阁仙子,根本就没见过。

而且,若是陈晓峰为了凤来姑娘而来,可不能把她得罪狠了,到时候见面可就有点难看了。

想来想去,还是穿上标准夜行装备比较安全。

看得到就看,看不到就算了,反正陈晓峰很快就要来了。

林贤辉开始学习如何虚伪地跟武林人士打交道,何灵则专心致志研究怎么探闺阁。

晚上,林贤辉又去一个新门派呼朋唤友了,何灵驾轻就熟地穿上夜行衣蒙上面纱揣上匕首出发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揣上匕首,但觉得带一件贴身武器那是对夜行的基本尊重。

根据林贤辉的描述,何灵很容易就找到了最高处的阁楼。

老药王确实是宠爱女儿,凤来姑娘的闺房是整个山庄最开阔视野最好的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若是武林人士都能挤满,可见大家对凤来姑娘的求娶之心了。

凤来姑娘很安静,何灵一路慢慢飞过去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想到学医其实是要看许多书的,何灵推测她此时应该在研读医书。

若说凤来姑娘能够在学医之余武功还能高明,何灵其实是不信的。

人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若是她能做到这一点,那林贤辉想要求娶的必定是她了。

她不是这个梦的女主。

这样一想,何灵几乎是堂而皇之地飞到了凤来姑娘的楼顶。

以自己的内力,寻常武林人士应该是发现不了的,更何况常年研读医书的闺阁小姐?

何灵趴在屋顶,轻轻揭开一块青瓦、又揭开一块青瓦、再揭开一块青瓦,视线够了,这下应该能够看到凤来姑娘干什么了。

其实何灵不关心她在干什么,只不过想看看她长了什么模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陈晓峰到来之前做点事。

从头顶看去,屋内一个青衣姑娘跪坐在几前,看动作确实是在读书写字。

旁边站了两个水蓝色衣服的小丫头。

三个人在屋里,居然能够一声不发,倒是挺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何灵看了一会儿,这凤来姑娘真是沉得住气啊,半天也不见她起身动一动,倒是写了好几页宣纸。

从上面看不出凤来姑娘长什么样,可看她做事认真的模样,大概杏林圣手应该是真的了。

就算不是真的,假以时日,她爹爹老药王也能让这名号成真的。

陈晓峰倒是挺会选的。

何灵几乎已经确定陈晓峰一定会想办法娶了凤来姑娘的。

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但就看他如此招摇过市都未引起神隐门的注意,以他历来的行事作风,说不定又是个两面派呢?

何灵看了一会儿,这凤来姑娘实在太沉得住气了,跪了这么半天,居然脚不软啊?

她的脚步软,何灵趴在屋顶都趴不起了。

何灵微微叹了口气,这姑娘有点闷啊。

转念一想,以陈晓峰那花花公子的性格,娶了这么个无趣的姑娘,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啊。

正胡思乱想着他们婚后鸡同鸭讲的无聊生活,凤来姑娘终于开口了,“玉竹、白芷”

“小姐。”

“晚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夜我想多看会儿,你们别打扰我了。”

“是。”

两个丫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一会儿就走到了不远处的下人房。

何灵心想,这凤来姑娘还挺独立的,不像一般闺中小姐似的,房中还留一两个丫头伺候。

但见凤来姑娘右手一抬,何灵眼前一花,只觉得有两粒黑子直冲自己脸上飞来。

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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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59

何灵一心以为这凤来姑娘精于医术,武功多半不怎么样,没想到自己方才那轻声一叹竟然让她察觉了。

或许她早已察觉了,只是想看看何灵意欲何为。

眼瞅着两粒黑子冲自己飞来,趴着实在不方便行动,一扭身闪过黑子,动作太大竟然将揭了三块青瓦的屋顶压塌了个坑,上半身随着这坑往下掉。

这可真是坑爹了。

何灵从来没设想过自己的偷窥行动竟然如此失败,看来下次再上屋顶偷窥可不能趴着了。

掉了半边身子意识到可不能让凤来抓个正着啊,实在太丢脸了。

赶紧一个倒勾将自己钓回屋顶,一个跃身,赶紧跑啊。

“嗵”的一声,屋顶那个坑更大了,凤来姑娘直接从方才垮了一半的坑里飞了出来。

飞到半空也不耽误她一抬手,又是一把小粒子追着何灵而来。

何灵知道自己行踪完全暴露了,凤来姑娘这一把小粒子分上中下三路而来。

回手运气一阵掌风将背后这一把小粒子全都震掉,何灵赶紧抱拳致歉,“凤来姑娘,且听我解释。”

凤来姑娘鼻子里“哼”了一声,腰间一摸,从青衣带中抽出一根银色的软鞭,“啪”的一声轻响,那软鞭像一条灵活的水蛇一般向何灵腰间缠来。

何灵知道软鞭软中带韧性,灵活无比。

自己若是一味避让,迟早要被凤来姑娘缠上。

拧腰一折,先避开这一记软鞭,何灵从怀里摸出匕首,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只怕林贤辉又要嫌弃自己笨手笨脚了。

“啪”的一声,凤来姑娘手上软鞭如银枪一般直扫何灵面上而来。

这次凤来姑娘还使上了内力,软鞭被内力一贯,真如一支长枪一般了。

何灵举起双匕一架,将软鞭架在匕首中间,正要缠住软鞭,凤来姑娘迅速撤了内力,鞭子软趴趴地被她又抽回手上。

这凤来姑娘好狡猾啊。

何灵刚感慨了一句,面上又飞来一把黑子。

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凤来姑娘的武功到底什么套路啊?明明看她使着软鞭,哪里有手去摸了暗器的?

“叮叮”两声,将眼前的两粒黑子击飞,何灵又叫了起来,“凤来姑娘,实在对不住。因我师兄十分仰慕凤来姑娘,我一时好奇,叨扰了姑娘。”

“啪”的一声,软鞭又被何灵格挡住了。

这一次凤来姑娘显是用了十足的内力,震得何灵双手生疼,这凤来姑娘内力不弱啊。

自己是因为有了灵力占了便宜才显得内力深厚,她小小年纪又钻研医学,哪里来的时间练得这么强劲的内力?

一看何灵能抵挡住她十足内力的攻击,凤来姑娘也是有些上了脾气。

手起鞭落,将一条软鞭使得如编花一般,总是选了刁钻的角度击向何灵的面门、腋下、膝盖,纵使何灵使得一手好短兵,也被她逼得倒退数步。

这凤来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何灵有些不敢相信了,明明自己比林贤辉还更胜一筹的,怎么一出江湖随便都能遇到个厉害的角色,难道自己跟梦主就这么菜?

或者老药王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一阵缠斗后,凤来姑娘将何灵左手匕首缠住,正欲拽向自己。何灵将内力贯穿匕首,向软鞭刺去。

可又一声“叮”提醒了何灵,这软鞭一定是有金属丝编制而成的,所以金属相击才能发出这样清脆的声音。

凤来姑娘一抖软鞭,这次居然将何灵两手的匕首都缠住了。

何灵虽不想使出全力得罪凤来姑娘,可也不愿意自己束手就擒,实在太丢人了。

双掌一滑,意欲将匕首从软鞭间滑落下来。

谁知道这凤来姑娘又聪明动作又快速,也不见她如何行动,就欺身到何灵跟前。

那软鞭越缠越紧,双匕动弹不得,何灵不得已只好以掌击向对方。

凤来姑娘轻笑一声,右手一抖,“叮叮叮”将双匕回手抖落地上,左手硬生生接了何灵一掌。

这一掌何灵不过是吓一吓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使出这么大的内力,差点没把何灵震得翻江倒海呕吐当场。

何灵急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丢了师父的匕首啊。

双手贯力,硬握住凤来姑娘手中的软鞭一扯,将她往自己身上拉过。

果然,这软鞭入手冰冷,中有银丝。

凤来姑娘想不到她如此大胆,软鞭一旦近了身无法施展不占便宜,竟被何灵夺了过去。

这也算公平了,何灵的双匕被她抖落在地,她的软鞭被何灵拽在手中。

何灵不会使软鞭,只能往地上一掷,“凤来姑娘!”

凤来姑娘手上没了软鞭,可她还有满兜的暗器以及双掌。

一抬手又给了何灵一把黑粒子,双掌罩面就打过来。

何灵都有些累了,若不是害怕伤了她,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落下风的啊。

可看她不依不饶的打法,何灵只得下了重手,先控住她再说。

何灵运起灵力,以掌风控住凤来姑娘四周,灵力压顶只罩对方而去。

凤来姑娘硬接了何灵一掌,这一下何灵使了力,自己没事,倒是让凤来姑娘身子晃了晃。

何灵以掌力控住凤来姑娘,“凤来姑娘,我本无意伤你,不过是姑娘你咄咄逼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凤来姑娘怒极了的声音,“你既然进了我凤仪山庄,自然知道我凤仪山庄的规矩。便是今日你能伤了我,我也可以叫你明日踏不出凤仪山庄半步。我这栖凤台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我凤来岂是你想瞧便瞧的吗?”

本来只是一般怒,说完这番话,凤来姑娘更怒了,浑身内力暴起,面上现出一阵微红。

何灵心中一动,这不是普通的内力啊,看着跟自己的有些类似?

“若曦姐?”

凤来原本浑身暴起的微红忽然暗淡下来,“何灵?”

也怪何灵一直都想着怎么给凤来道歉,怎么躲避她一手又一手的暗器,还有时而如灵蛇时而如银枪一般的软鞭,哪里会注意到这人的面容?

原本是来瞧瞧凤来长什么样的,打了半天竟然忘了主要目的。

秦若曦收了手,将何灵一把拽下屋顶,就着灯火一看,全是嫌弃的声音,“咦,你是谁?”

何灵哭笑不得,也将秦若曦的脸转向灯火,“若曦姐,真的是我了,何灵啊。”

秦若曦听何灵叫出彼此的名字,自然确认是她了,还是忍不住问,“你戴了人皮面具?我竟然一点没瞧出来你是何灵。”

何灵先狠狠地抱了抱秦若曦,带着哭腔说,“若曦姐,我好想你们啊。”

秦若曦自然知道何灵的运气,暂时不想问她的过往经历,先问她点别的,“你这人皮面具可真是最好的掩护啊,我竟然一点都没瞧出来是你。还有,你那双匕可是很重要?我一将你双匕击落,你似乎是要跟我拼命一般。”

何灵“哎呀”一声,先去将双匕拾起,小心揣进怀里,又将秦若曦的软鞭递给她,再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曦姐,你可是没看出来这是我吧?”

秦若曦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你啊,怎么如此任性呢?若不是我使出灵力,咱们俩可不是要伤了其中一个?不过,何灵,怎么每次你的灵力都如此霸道呢?”

一边说一边将何灵引进了自己闺房,指着头顶的窟窿,哭笑不得地说,“何灵啊,你这是初出江湖吗?哪儿有这样偷窥的?你这哪里是偷窥啊,你还不如明火执仗地站在我窗前看呢。”

何灵盯着秦若曦看了又看,忽然间觉得无限委屈涌上心头,哭兮兮地叫了一声,“若曦姐”

又扑到秦若曦怀里抽泣起来。

秦若曦了解何灵的运气,更知道她从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就撒娇的哭兮包能够独自走到这样的程度,必定吃了无数苦、受了许多委屈,将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已经相认了,再怎么苦怎么难,都会过去的。”

其实何灵已经扛过了最痛苦悲伤的时刻,每日里与林贤辉还有些嘻嘻哈哈的斗嘴打闹,但她心思细腻又沉重,不过是将那些痛苦记忆压在最深处,假装已经忘了。

如今秦若曦这样一安慰,顿时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悲伤,泪水稀里哗啦地淌湿了秦若曦的胸口。

哭了很久,何灵终于抬起红肿的双眼,“若曦姐,今夜真是对不住你了。”

秦若曦微笑着柔声说,“这有什么,明日我叫玉竹、白芷报了修缮便是。”

说到这里,细细开解何灵,“何灵,以我方才与你过招来看,你显然是有奇遇啊。你又未曾与我们所有人相认,自己一个人都能练到如今这程度,可见你真是天赋异禀啊。”

何灵好不容易收了眼泪,听了这话又觉得勾起了伤心事,可又知道秦若曦在想方设法安慰自己,自己总不能一味地以这种情绪示人。

况且,秦若曦等人十分不喜何灵总是以梦中人为现实人,为之悲为之喜。

何灵收了情绪,挤出微笑,“嗯,我确实有些奇遇的。”

硬逼着自己将过往种种不带情绪地说了一遍,可就算想不带情绪地述说一遍,说到剑冢上下对自己的宠爱,说到因了自己的隐瞒给剑冢带来灭门之灾,说到剑冢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的时候,何灵还是流下了眼泪。

秦若曦听得十分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原来你就是周家遗孤,原来你就是剑冢漏网之鱼周婉如,原来梦主一直跟你在一起。”

何灵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梦主会跟我在一起,更不知道为什么跟梦主在一起也没跳时间,更没开金手指。也不对,其实也算开了金手指的,只是这金手指到目前为止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秦若曦摇头,“那是因为你心中着急,才会觉得这金手指没开到逆天。何灵,这是你第一个武侠梦,你一个人竟然能将内力练到如此程度,怎么能不算大开金手指?你们能够在剑冢灭门之际,寻到了地陵的入口因此得救,更因此获得了地陵的秘密,斩获‘四方’神兵,这已经是逆天了啊。”

何灵叹了口气,“若曦姐,我觉得我的心真的老了。”

她又回想了一遍压在心底的那些人,从费莫富寅到方丽娘到剑冢上下,尤其是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

这是她无法触碰的伤口,一想就痛。

秦若曦摸了摸何灵,“何灵,你说起在地陵之时,那当铺的主人曾经救你一命。若是依我来看,说不定你可以因此而成为不死之身。”

何灵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一想到自己也许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对于自己的队友自己亲人来说,那可是不能失去不能尝试的重要存在,哪儿敢如此任性地相信那个邪魅男子?

“唉,若曦姐,快别提了,真是倒霉啊,原本以为我头上那青玉簪终于给除去了,咱们到底可以安全些了,可一转眼就让这该死的林贤辉又插到我头上了。你们总是要跟着我一起倒霉了,想想真是对不起你们啊。”

“这有什么呢,咱们是队友啊。”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何灵几乎又要流泪了。

其实这一路她的运气极糟,可是她的运气又极好。

总是遇到让她伤痛欲绝的梦,可在梦中总是能遇到对她毫无原则宠溺的人。

在迷途中,会遇到肖文钊、方大松那样的人,可是更遇到了韦远、秦若曦、朱幼安包括陈晓峰这样的人。

她会遇到以捉弄他人为乐趣的当铺主人,也会遇到迷途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想到这里,何灵忽然想起正事了,“若曦姐,你知不知道五音坊?”

“当然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五音坊的公子是那没脸没皮的陈晓峰?你说这人啊,怎么到哪儿都不忘记给自己弄些美女围绕着?我也是服他的,哪个梦他都能有好运气。当然了,朱幼安说过,他们会在梦中挑身份换的,不过,这就更证明了陈晓峰真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何灵吐槽到一半,发现秦若曦忽然含羞起来。

何灵一看她这表情,“若曦姐,你怎么了?”

秦若曦双颊绯红,“五音坊”

“对啊,我已经确认过了,肯定是咱们迷途的人。你还记得咱们在那个失败的宫斗梦中,创作了一首贺新郎吧?那日五音坊的宫阁仙子吹弹的便是咱们改错的这首贺新郎。我昨夜也跟宫阁仙子确认过了,就是她们家公子的意思,说是寻找故人。故人还能有谁,肯定就是咱们几个呗。”

秦若曦飞了何灵一眼,“五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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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0

何灵一直以为只有陈晓峰那种浪荡公子才会想得出收一堆女弟子在身边供自己娱乐,自顾自说了这许多陈晓峰的坏话,终于想起认真看一看秦若曦的表情了。

心中一动,嗫嚅着说,“难道难道五音坊的那位公子是韦远哥?”

哎呀,那方才说的这许多是不是有些过了?

秦若曦羞红了脸,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韦远。”

何灵沉默了一下,强行扭转话锋,“这个韦远哥一定有他的想法的。不过,若曦姐,既然五音坊是咱们的,凤仪山庄也是咱们的,何必搞这么大阵容弄个招亲大会呢?”

秦若曦暗暗松了口气,何灵终于不再吐槽五音坊坊主一个大男人聚集一群女人这件事了,“这个梦似乎剧情略微复杂了些,咱们一直都没机会能够相认。所以我与韦远商量了一下,干脆就以招亲为契机,说不定既能让我们迷途的人相认一下,又能让梦中重要人物出场。”

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的。

“那这样确实是个好主意呢。若曦姐,你跟韦远哥怎么相认的?这么千里迢迢的,他居然也能将你认出来?”

秦若曦莞尔一笑,“也算运气吧。韦远进了这个梦,当时就察觉到江湖形势比较严峻,所以这一次他以浪荡公子的形象行走江湖了。说是浪荡公子,其实统帅女子倒是有更方便之处。况且他坊中女子个个清丽脱俗,想要结交哪个门派的倒也容易些。”

以色诱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的。

“你也知道他坊中有五位仙子。那一年羽阁仙子出任务中了埋伏,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偏巧又刚好在咱们阳山脚下,那群女子便送了羽阁仙子到凤仪山庄求治。我爹爹老药王既然是杏林圣手,又被大家称为药王,并不是谁来便给谁治,也确实有些脾气。虽然不至于让那羽阁仙子死在我门前,但也只是吊着她一条命罢了。”

何灵笑了,“若曦姐,你爹爹可真是任性啊。别人不治便是不治了,绝对不会伸手的。你爹爹倒好,我不治,但我也不让你死在我门前,还给你吊着命。”

秦若曦笑了,“说起来呢,我爹爹才真是我们凤仪山庄的那个孩子呢。旁人都以为是他宠着我和娘亲,当然了,他确实也很宠爱我们的,但我娘亲才真是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呢。大多数情况下,他想治便治,不想治确实也就打发走了。可这羽阁仙子与凤仪山庄到底有缘吧,或者说韦远也确实是个体恤下属的人,千里迢迢从外疆赶到咱们阳山为羽阁仙子求治。”

“嗯,以五音坊坊主的身份,老药王怎么也要给他个面子的。”

秦若曦摇头,“没给。我爹爹任性的时候,那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有一年神隐门有位令主伤重,上门求爹爹赐药,爹爹只当做没见到,硬是将他拒了。”

“那神隐门你们也敢惹啊?”

“我们没惹啊,只是不搭理而已。”

“若曦姐,我有些疑惑啊。以神隐门行事狠决高调的作风,当年能够灭了河西的余音阁,如今为何会无视五音坊?还有啊,凤仪山庄虽说没有正面对抗神隐门,可不予医治这也是得罪了他们吧?”

“五音坊这事,得韦远来了再跟你细细解释。咱们凤仪山庄,历来都有些怪脾气的。况且了,我们这药王典籍虽然神奇,到底需要数十年潜心研读反复实验。他们若是愿意花这几十年的时间来研究咱们祝家典籍,自然可以将我凤仪山庄满门屠尽。可是凤仪山庄神奇之处不在于药王典籍,而在于肯潜心研读世代相传的药王人。山不转水转,总有相逢的时候,为了一个令主,就想着屠尽咱们凤仪山庄,通天候怕是脑子进水了?反正他们神隐门令主也是竞争上岗,这个令主挂了,下一个令主正好上来啊,何必为个令主出头得罪我们。”

这样看来,神隐门居然能够屹立数十年不倒,还挺神奇的。

不是说人心齐泰山移,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吗?听来听去,神隐门人心就没齐过,队伍居然也挺好带的?

“若曦姐,那你跟韦远哥是如何相认的?你总不像那些江湖女子似的会四处游走行侠仗义啊。”

“那时候我武功尚且微末,医术也不过才小有成就,我爹爹从小又护我得紧,哪里肯让我去江湖上行走受苦?我自然是从不出这阳山的了。不过,那韦远也确实是个聪明之人,我爹爹不治羽阁仙子,也没让她毒发身亡,那就说明这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他带了商阁仙子一起来的,竟然日夜吹弹那首贺新郎。”

何灵笑了,“这贺新郎错得如此明显,除了咱们俩这故意为之的人,再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弹奏了。韦远哥怎么会想到这一手呢?”

“他早先就已经怀疑过我在凤仪山庄的。这些年他带着五音仙子行遍天下,打探了多少个门派,一路上那贺新郎就没停过。便是神隐门中,他也是安插了棋子的,可始终没有寻得咱们俩。所以,既然为救羽阁仙子表诚意来了阳山,也就顺水推舟探一探凤仪山庄的小姐是不是迷途中人。”

“谁知道这一探,还真让他探出来了,韦远哥真是又聪明又好运呢。”

“哪里是什么好运气?他五音坊从创建之初,就着坊中女子人人将这贺新郎练得信手拈来。但凡外派任务行走江湖,人人须得弹奏这曲贺新郎。说起来,真是难为这些仙子们了,他五音坊中女子个个自命不凡,人既长得美武功又不俗,音律舞蹈也是颇为精通的。偏偏韦远让她们每到一处非得反复弹奏这曲错得如此明显的贺新郎,真是让人头痛。”

何灵笑了,“确实啊,我看那宫阁仙子出尘如仙的一个人物,居然也跟着吹弹这贺新郎,估计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那日我正好出了栖凤台下阳山去收药,刚好听到了他这曲贺新郎,我便求了爹爹将这羽阁仙子救下了,顺便就跟韦远相认了。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梦主、寻找你,谁知道梦主和你竟然被困在剑冢。就算剑冢我们也未曾想到周婉如竟然是你,若是知道”

何灵叹了口气,“若是知道若曦姐,那你的招亲大会可有什么计划?我知道你无论如何肯定都会选韦远哥的。”

无法改变的悲剧,何灵实在不想去触碰了,想一次痛一次,更何况这是因了自己的隐瞒、因了自己心慈手软才导致的悲剧。

秦若曦的心思被何灵这么明确地点出来,脸上又红了,含羞带臊地说,“我们既然是队友,肯定是要聚在一处才能起作用啊。就算是江湖儿女再不拘小节,哪儿有成了别人家媳妇儿还跟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之事?”

何灵笑了,知道他二人这是情到深处要假戏真做,也不点明了,“若曦姐,这几日你可查看了报名的求亲人士里有些什么异常吗?”

“咱们凤仪山庄还是有些薄名在外的,一个是我爹爹圣手药王,一个是我继承了爹爹的医术,再加上我们招亲又没有什么条件,自然武林人士全都聚集而来了。其他门派倒也罢了,虽然倒是有显赫家世的,人才相貌俱佳,但这些都是正常的武林人士来提亲。最可疑的便是那招魂令一门”

“招魂令?他们为什么会来?”

“来肯定是都会来的,便是神隐门也来了好几位令主啊,这原本都不稀奇。可是这招魂令,行事也算高调了,又同于神隐门一同出现在凤仪山庄,居然还能和谐相处,让我有些不解啊。”

“若曦姐,你们可曾查过这招魂令的底细?”

“查过了,查不到特别详细的。这招魂令主,比神隐门的通天侯还神秘,似乎有人还不是一个人,似乎有个组织在专门保护他。”

“若曦姐啊,这招魂令如此高调地召集当年神隐门屠杀之后的遗孤,神隐门自然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两个门派从来没有正面冲突呢?”

“这也是我们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若曦姐,你们可知道朱幼安和陈晓峰的下落?”

“朱幼安在皇宫中,尚不得机会出来。陈晓峰你对他的评价十分正确,这位陈公子似乎并不热心于梦境探险,据说他在关外弄了一个叫什么的闲散组织,还给自己封了个王韦远跟我提过,我给忘了这些年的日子,倒是很逍遥的。”

何灵叹了口气,“他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在哪儿呢?”

“韦远说了,陈晓峰虽然不怎么上心咱们,可对你还是关心的。也是因为这些年你被困剑冢从来不曾有风声传于江湖,他才懒得搭理我们。若是他知道你已出现,必定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的。你别说,这两人还真有意思,一个是面冷心热,一个是面热心冷。虽然对你都还不错,但我觉得还是朱医生更靠谱些。”

秦若曦说些什么呢?她这可是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乱拉八卦了?

女人的天性啊,看到一个两个单身的,就恨不得给凑成一对。

很明显陈晓峰心底有人,虽然他总是以浪荡公子的形象出现,总是叫着“灵儿好媳妇”占占便宜,可是他眼底对何灵从来没有过真情。

为数不多的几次深情,很明显是将何灵当做了其他人。

“若曦姐,我们在地陵时,听了传言,说是神兵四方重出江湖,皇室血脉将重新归来。林贤辉是梦主没错,可是我们已经证明了他不是皇室血脉。那这个梦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反正到目前为止我能肯定的是,林贤辉要对付神隐门,你也要要神隐门复仇,那咱们就先将这个目标达成了吧。至于你说他心底那抹白月光,至今也没再出现了,咱们可以再观察一下剧情。”

两人又赖了一会儿,何灵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栖凤台。

自从怀疑何灵的性取向后,林贤辉再也不回自己的房间了,反正自己二人都不在意凤仪山庄的凤来姑娘,也不在意两人的名声,还不如在一处更方便些。

也不在乎外人看起来是不是恶意挑衅凤仪山庄了,完全将何灵当兄弟看待了。

这会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何灵床上,被子也不盖,小呼噜声打得十分有节奏感。

明明听到何灵沉重的脚步声了,还是不肯起来。

何灵抖了抖被子,弹了弹林贤辉,“师兄,回去了。”

林贤辉一个翻身,往里滚出一个人的位置,“小师妹,那凤来姑娘如何啊?与宫阁仙子相比,谁更貌美些?还是谁更温柔体贴些?”

这两夜何灵确实是去会了宫阁仙子和凤来姑娘,虽然林贤辉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但何灵哪里会想到他心思早已偏了,“不能将她们放在一起比吧?凤来姑娘以后是要跟我们一起行走江湖的。”

林贤辉不睡了,“嗵”地一下坐起来,“小师妹,你说些什么呢?咱们现在可是在凤仪山庄招亲的,虽然我是不参加招亲大会的,但也没说让你去参加啊。你前脚刚探完宫阁仙子,跟她说定了五音坊以后跟着咱们或者咱们跟着五音坊走,随便了,我都还觉得奇怪了,五音坊的人怎么就能听了咱们的?”

“如今你去探了凤来姑娘,又说让凤来姑娘跟着咱们一起小师妹,你年纪尚小,有些事师父没教过你,师兄也没来得及教你,可你这般行事这可不好啊。”

“师兄,你不用担心的。我早已跟凤来姑娘说好了,五音坊和凤来姑娘到时候一定都跟咱们在一处的。我向你担保,不管是五音坊还是凤仪山庄,咱们都信得过。”

“小师妹你怎么你行事怎么比我还”

林贤辉结巴了。

他的师妹小小年纪便将两个女子,还是在江湖上有些头脸的女子玩弄于股掌间。

就算小师妹一时间能够骗得好宫阁仙子或者凤来姑娘,若是二人当面对质,只怕要惹出大事了。

况且了,这种一撩二人的行为,便是个男子,那也是挺渣的行为啊。

“我行事怎么了?干脆利落?那可不!连续两夜,搞定两个门派。”

玩弄女性她还得意上了,这还是师父夸赞的那个性情温软善良的小师妹吗?

“小师妹,你这样做,终有一日会伤了她们俩的心啊。你爱哪一个,便好好爱哪一个好了,怎么能这样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呢?”

何灵终于明白林贤辉的意思了,先是愣了愣消化他的指责,继而暴起,“你瞎说!”

抓起枕头,这就要将林贤辉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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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1

闹得一会儿,何灵想起秦若曦告诉自己的事,“师兄,你这两日都出去结交了些江湖朋友,可有什么收获?”

林贤辉从面上揭开枕头,“唉,别提了,师妹啊,你是个女子,自然好结交朋友,不管是那宫阁仙子还是凤来姑娘,都对你极为和善。师兄我是男子啊,这里是凤仪山庄,人人都为凤来姑娘而来,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除了我,子午剑宗,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听过,谁会搭理我啊。”

何灵随口胡诌的“子午剑宗”真是人人吐槽啊。

可这五音坊和凤来愿意跟何灵好好结交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啊,实际上是因为他们是战友,当然林贤辉是不知道的了。

何灵叹了口气,“师兄,我倒是听了些消息。这次凤仪山庄招亲,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其他的那些门派咱们先不管,只说两个,一神隐门来了好几位令主,凤仪山庄凤来姑娘相貌医术武功皆不俗,他们前来求娶也正常。而另一拨是招魂令,他们也来了好些个人,招魂令这些年也是颇为活跃的。原本这两拨人谁来都正常,唯一不正常的,神隐门明明知道招魂令在找当年被他们屠杀的遗孤,明显是要对付他们,可两拨人居然可以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

说到招魂令时,林贤辉明显愣了一下。他这几日都在外面晃,不可能不知道招魂令也来人求亲,怎么还是做了这样表情?

“师兄,这招魂令主到底是什么人啊?咱们到现在为止,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不清楚啊,那咱们到底要不要去投招魂令?”

林贤辉没说话,似乎在发呆。

何灵注意到林贤辉对招魂令似乎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是梦主,若他要去,怎么着也要护他安全了。

“师兄,今夜你也累了,回去睡吧。明日五音坊坊主应该会到凤仪山庄了,还有,凤来姑娘会提前公布她的三个题目了。我知道你对娶她不感兴趣,不过咱们可以看看这些题目的。”

林贤辉默默点了点头,翻身又睡下了。

何灵观察了他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暗叹一口气,也靠在他身边睡下了。

第二日,所有报名的求亲人员都获得了凤来姑娘晚间将会公布自己三个题目的消息,人人喜不自禁地准备着。

有摩拳擦掌舞刀弄棒的,有临窗照镜梳妆打扮的,有上下左右联络想要拉些帮手的,有穿金戴银一掷千金欲收买玉竹、白芷身边小丫头的,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贤辉又蹿出门了,也不知道他这一次又去干嘛了。

不过何灵一点不担心他,反正现在大家的首要目的都是凤来姑娘,只要还在这凤仪山庄,谁都会给老药王一个面子的,所以大家都是安全的。

那句闯荡江湖住店的至理名言,“要打出去打”,在凤仪山庄的完全成立的。

何灵正托着腮思考林贤辉到底知晓了招魂令什么消息没告诉自己的,一个黄衫女子轻轻叩响房门,“灵儿姑娘”

喊得真是客气啊,就何灵如今这张脸,没叫她一声大婶都已经是高抬她了,还能叫她“姑娘”。

何灵一看五音坊的人来,心中雀跃起来,肯定是韦远哥来了。

“吱嘎”一声拉开门,“姑娘,可是你们宫阁仙子找我?”

原本想说“你们公子”的,可一想到韦远很快就要迎娶秦若曦,自己这样不是给她们添话柄吗?

“正是。我家仙子说了,若是灵儿姑娘有空,不妨前往一叙。”

太有空了,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何灵知道自己屋里猩猩的味道很重,也不敢邀请黄衫女子进来小坐,一把拉了她,“姑娘,咱们走吧。”

这一次宫阁仙子终于摘下了轻纱斗笠,何灵看到了她的面容,果然如想象中一样清冷寡淡

也不能说寡淡,只是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好奇眼前这个粗鄙泼辣甚至有些丑陋的女子怎么会跟五音坊坊主是旧识。

“灵儿嫂子,那日与你说过,咱们公子就是以这一曲贺新郎寻找故人旧识的,嫂子你既然能听得出这曲子,自然就是我家公子要找的人。嫂子你稍等一会儿,我家公子换了衣裳就来。”

何灵激动起来,果然是韦远来了。

太好了,每次在梦境中能够跟大家相认的时刻都是最激动的,再也不是自己一人孤身作战了。

多经历几个梦,何灵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在梦境中有伙伴了。

不单单是能够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指望他们来搭救自己,更重要的是,你心中明白,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将会回到同一个世界。

他们与你是同样的情况,无论什么梦境,他们都不会放弃你抛弃你,你们将同生共死同进退。

宫阁仙子看到何灵面上的激动神色和眼中突然冒出的灿烂光华,忽然觉得眼前这妇人也不是十分的丑陋了。

但是看她这模样,似乎对自家公子有些非分之想?瞬间有些不喜了。

虽然自家公子想要求娶凤来姑娘,可与这位凤来姑娘到底算得上门当户对。

众位仙子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但也知道自家公子从那年见了凤来姑娘一面早就情根深种了,明里暗里与这位凤来姑娘有过多少联系,大家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凤来姑娘安安心心嫁给自家公子便罢了,那就将她当做当家主母一般尊敬。

若是她仗着自己好容貌好家世玩弄公子情感,就算凤仪山庄是药王殿,那也要给公子讨个说法的。

至于眼前这位妇人自家公子定是看不上的,只是,大概是公子幼时遇到的什么恩人吧?

这样在心中将自己安慰了一番,才勉强压住面上的不悦情绪。

叫她嫂子的意思,可不是说她与自家公子能有什么姻缘,实际上是提醒她,你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份早就不允许你做这些事了。

“灵儿嫂子稍坐片刻,绿衣这就去请我家公子。”

何灵在桌前有些坐立不安了,也不知道韦远哥这次能带来什么消息,若曦姐公开招亲,他不与宫阁仙子一同前来凤仪山庄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不过,这是我的战友,不管他获得了什么消息,跟自己知道是一样的。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何灵一抬头,愣住了。

现实中的韦远长相端正一身正气,对着秦若曦或何灵总是十分和煦温软,常常让何灵忘了他其实是个刑警队长。

如今这个梦里,这五音坊主长得真是十分妖艳,或者说妖孽啊。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轻轻一扫,似乎有万种柔情千般蜜意要向自己倾述。

嘴角似笑非笑的一抹笑意,将整张脸的妖魅荡漾开来,似乎有阳光在他脸上绽放。

更要命的是,唇不点而丹,眉间还有轻轻一点红。

发间只扎了一条大红发带,身上一袭暗纹大红长袍,如此简单又如此耀眼。

看到眼前这个妖魅的男子,若不是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正气感,若不是眼中有自己见惯了的温柔,何灵几乎要夺门而逃了。

这哪里是韦远,就算陈晓峰也不至于这样啊!

若曦姐对韦远哥确实是真爱啊,这样都能看对眼。

韦远一看何灵的表情,知道自己的模样震惊了她,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灵儿”

回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手下的女子都没跟上来,“何灵,我知道你想笑,那就先笑吧。”

何灵憋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了,“哈哈哈哈,不好意思,韦远哥,哈哈哈哈,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韦远一直坐在何灵对面等她笑完了,才甩了一下鬓间垂下的发丝,“何灵,若曦已经给我传了书信,你们已经相认了。”

原来秦若曦和韦远有自己的传信渠道。

“嗯,我们已经相认了的。不仅相认了,我跟若曦姐还先过了几招呢。”

韦远点点头,“你不仅跟若曦过了招,你还跟绿衣过了招呢。何灵,恭喜你啊,就算你一个人,你也在这梦境里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何灵点点头,“是啊,这也算好事一桩吧。原本我以为自己不适合在梦境中探险的,谁知道我已是越来越适应这里了。韦远哥,我现在使灵力已是十分得心应手了。”

“你真是天资聪慧啊,我听绿衣说了,你虽然没有什么临场应战经验,可你内力十分霸道,她终究是不敌你的。”

绿衣早已将何灵的情况汇报给了韦远,连两人过招的情况都说得清清楚楚。

“何灵,我听若曦提了一句,你跟梦主在一起。”

看来他们要想快速传信只能传最简洁的消息,详细情况秦若曦应该还没跟他说过。

何灵打起精神、语气极为冷静地将梦境中的遭遇又说了一遍,这一遍何灵只是哽咽了数次,终于忍住没流眼泪。

虽然她没流眼泪,但韦远身为警察,又与她经历了这许多生生死死,哪里会不知道她心中想法,只是她心思细腻,实在不好劝慰,“何灵,你说梦主当日在灵山曾经与一位女子相会?你可知这位女子是何门派、使用什么武器、何种武功?”

这是在问正事了,何灵收了情绪仔细想想,完全没有头绪,“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只知道他与那女子暗中相会,而且那女子还伤了他,最后还因那女子暴露了剑冢密道。可他终究是不肯跟我说出那女子是谁,虽然他再未提起过那女子,可我知道,他心里总是不会忘了这女子的。”

“那是自然,若是他能容忍这女子如此贴身伤了她,还能一再地与她相见,只怕梦主对这女子已经志在必得。只是,那女子身为武林中人,到底隶属哪个门派,这就不好查证了。若是不好查证,咱们只能反击神隐门,再谋其他了。”

何灵说出心底的猜测,“韦远哥,我觉得这个女子是不是跟招魂令有关呢?她来的时候,我小师弟刚好告诉我说,江湖上传出招魂令,说是招魂令主手中有一份当年神隐门灭门后的遗孤名单。根据这份名单,他们已经找上了剑冢,那就是要寻林贤辉和我了。”

“那女子刚好就是那前后出现的。我们剑冢远离江湖纷争多少年,一直以来也都低调行事,为了保护我和林贤辉,师父从不允我们踏出剑冢颁半步。当然了,林贤辉作为梦主,他发现了剑冢密道,肯定是偷偷出了剑冢的。可是,这也不足以走漏风声到招魂令主、到神隐门那里去啊。”

“那女子为什么伤林贤辉?林贤辉如此小心谨慎防备他人的,被那女子伤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怪罪那女子?甚至那密道到底是如何被神隐门发现的?所有这些,他至今不肯给我解释。说是招魂令已经到了灵山脚下,最后杀上剑冢的,偏偏却是神隐门。”

“韦远哥,我觉得很奇怪啊,当年神隐门何等飞扬跋扈恣意妄为,他们什么时候容忍过别人啊。可是如今这几年,他们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招魂令传得天下皆知,人人都知道这是要对付他们神隐门的,可神隐门就容忍他们这样发展壮大?这几日在凤仪山庄,神隐门和招魂令两派的人,居然一直和和美美相安无事。太奇怪了,这武林种种实在太奇怪了。”

“凤仪山庄这里不奇怪的,既然进了山庄,总得要给老药王一个面子的。只是,你说当日上剑冢的,明明该是招魂令的人,最后却变成了神隐门的人,这个确实很奇怪。要么,那女子根本不是招魂令的人,也许她就是神隐门的人。”

“韦远哥,你们可查出招魂令的底细了吗?”

“查不出。所以这个也是很奇怪的事,朱医生一直在宫中调查神隐门之事。他传来的消息,当年神宗一夜暴毙飞羽侯莫名失踪,或许另有隐情。正是由于他正在查证神隐门之事,又摸出了些宫廷秘史,所以那通天侯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神隐门,所以这神隐门才没了当年那般飞扬跋扈。”

“什么宫廷秘史?跟神宗还是敬帝有关,难道当年神宗一夜暴毙飞羽侯莫名失踪,都是敬帝做的?还是通天侯做的,想找一个软弱的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怕是跟前朝有关!”

“等一下,韦远哥,你这个跟前朝有关的意思,是不是说前朝的皇室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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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2

何灵方才已经神兵“四方”和皇室血脉的传说告诉了韦远,他自然知道何灵想到了何处。

但现在朱幼安的并没有其他信息反馈过来,韦远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只能等着看剧情走到那一步了,才有可能了解到。”

“对了,陈晓峰在关外,他创建了一个闲散组织,叫卸甲军,还自封了个悠然王。这些年他在关外,确实过得十分悠哉乐哉,我数次邀他归来,他都不理。不过这次咱们算了集齐了,我再给他传个消息,他若知道你已经出现,一定会回来的。”

韦远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抚弄自己的青丝。他一脸慵懒地靠在桌边,歪歪散散地样子十分撩人。

虽然何灵十分不喜欢这种妖魅的男子,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有自己的魅力所在。

“韦远哥,还有一事须得问问你啊,你这五音坊可是当年河西的余音阁?”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不过,这神隐门之所以没有寻我们五音坊的晦气,那是因为我们私底下有契约。”

“啊,韦远哥,你跟神隐门定了什么契约,你见过通天侯?”

“没有,也不是跟通天侯定的明约。只是我们五音坊每年会挑选一名绝色佳人入驻神隐门,神隐门中有一道佳人令,令主便是我们五音坊的人。”

何灵有些糊涂了,“韦远哥,你的意思是,你们明面上是五音坊,实际上你们是神隐门的外派机构吗?”

“不是。虽说这佳人令确实归于神隐门,但实际控制却在我们五音坊。这些年通天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隐门已渐渐式微,这些令主对神隐门的依附关系早就没那么紧密了。而且,除了我五音坊,说不定其他令早已渗透进了江湖各门派了。”

“怪不得呢,你们五音坊如此高调地行走江湖,神隐门也未对你们有任何异常反应。若是照现在的趋势,咱们应该很容易就能灭了神隐门为林家、周家、剑冢和这些年枉死的冤魂报仇了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通天侯到底是何人、他武功如何、他人现在何处,若是我们都调查清楚了,自然可以灭了神隐门。这件事原本就是大势所趋的,只是看它神隐门能撑到什么时候了。你和林贤辉既然得了神兵,只需要加紧练习,说不定到时候就靠你们俩了。”

何灵点点头,“这样看来,咱们还是得围绕着梦主来了。若是屠了神隐门便是完结,那这个梦也还好,最多就是我们再加紧修炼武功。”

“希望如此吧。”

“韦远哥,见到你真好。”

韦远笑了,“见到你也很好。何灵,你很聪明也有天赋,只要你坚持到底不害怕,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你都能克服的。还有,我们都在你身后的。”

何灵偏着头也笑了,“韦远哥,你知道若曦姐的三个条件是什么吗?”

“不管她提什么条件,她也一定会跟着我们走的。”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秦若曦终于以凤来姑娘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身白衣飘然而至,身后跟着各端了一盘子药瓶的玉竹、白芷。

秦若曦不管挑到什么身份,她的梦中人皮囊都是极好的。

许是常年居于闺中研读医书,她比众多江湖女儿都白了几分,一身白衣衬得她浑身起了一层耀眼的白晕,教人分不清是人是衣,只觉得眼前是夺目的眩晕。

秦若曦头上只简单地绾了一个髻子,插了两支珍珠。可越是简单,越发衬托得她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一出场,场中众位见多识广的武林人士俱是轻轻回抽了一口气,微微叹了一声,听到了许多不由自主地轻呼声,“哇”

其实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是想不出那么多华美的辞藻来修饰形容的,只能依照动物本能行事。

何灵知道秦若曦很美,但由于跟她极为熟悉,已经忘了她到底有多美。

这下认认真真地一看,才发现,就算不为凤仪山庄的药王典籍,就算不为她一身杏林绝技,就凭她这绝美容颜,也会有着许多武林人士前来提亲的。

何灵听到林贤辉轻轻咽了一下口水,他也是没想到凤来姑娘竟然能绝美到如此地步。

捅咕一下他,“师兄,这位凤来姑娘如此神仙一般人物,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林贤辉叹气了,“真是神仙啊,可是她定是看不上我的,我又我要不要显露自己的真实模样了?”

何灵随便开个玩笑,他竟然还动心了,掐了他一把,“师兄,你想什么呢?这是凤来姑娘,多少人求娶的,你看看那个”

指了指场中最耀眼最妖魅的红衣韦远,“你就算显露真实模样,你有那人俊美?”

林贤辉瞟了一眼韦远,皱着眉头,“如此妖魅的男人,谁知道他行不行啊?”

何灵差点没笑到喷饭,这林贤辉真是个嘴上不认输的人啊,韦远若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要帮助的人这样说他,只怕怎么也要让林贤辉先吃一番苦头再说了。

“得了,师兄,咱们来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的。至于凤来姑娘嘛,就随她去吧。”

“看凤来姑娘这样,只怕会出不少幺蛾子呢。”

“什么叫幺蛾子啊?若是她心中欢喜的人,这就是两人日后的甜蜜回忆;若是只看重她相貌、家世的人,多增加一些难度也能吓退不少人。”

“小师妹,原先我只当你……你还当真是什么都知道些啊。那你可知道,若是她考验狠了,她

的意中人不耐烦了,那她可有得哭的了。”

“师兄你这话说得,若是她意中人,她定不会无休无止地考验他,那可不是情趣而是故意劝退了;若是对她心有所钟之人,也必不是那般轻易放弃之人。比起日日夜夜的相处、生活中的各种苦难磨折,这一点点考验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何灵神色暗淡微微叹了一口气。

林贤辉看着何灵发起了呆。

一袭白衣的秦若曦盈盈向台下众人施了礼,声音里带着内力,柔声细语却又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凤来蒲柳之姿能得众位英雄如此赏脸,实在是各位英雄抬爱了。在此,凤来代表凤仪山庄感谢各位。”

台下此起彼伏的一阵阵,“凤来姑娘天姿国色,原是我等福分。”

“凤来姑娘乃天人之姿,这话真是折煞我等了。”

也有无耻之徒吹着口哨轻佻地说,“凤来姑娘如此貌美,真让哥哥我满心欢喜心生怜惜啊。若是能娶了凤来姑娘,管叫你日日夜夜都唤我一声好官人。”

秦若曦也不等这群龙蛇混杂的江湖人士继续口不遮拦地说话,一招手,两个仆从抬了一块巨大的黑白格移动板上来。

这多半是明日的选婿项目了,原本还在口头占便宜的众人安静下来。

秦若曦笑着指了玉竹、白芷盘中的药瓶子,“众位英雄抬爱,传我凤仪山庄药王典籍何等神奇,更传我凤仪山庄能医死人生腐肉。凤来不敢自夸,只说咱们凤仪山庄确实有些伤药极好的。众位英雄常年在外,难办有个不察之处,这些伤药便是给大家预备着的。”

无缘无故这时候给大家送上这样的好处,必定是接下来要筛选人了。若是被淘汰的备选人员,也能得点安慰奖。

秦若曦指着身后那一块黑白格移动板,“虽说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可招亲选婿之事,多讲究一个欢喜热闹,也未必一定要真刀真枪拳脚上见功夫。众位英雄且看,这块乾坤板是凤来闲来之时常常自娱自乐的玩意儿。”

台下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想不到这凤来姑娘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逸志弄这些玩意儿。

秦若曦随意指了一块黑格子,仆从推了一下黑格子,能翻过来,一个大大的“甲”字。

何灵摇着头笑了,想不到若曦姐竟然如此调皮,这是让大家闯关呢。

秦若曦巧笑嫣然,“各位英雄,凤来幼时研读医书常常觉得十分难记,后来爹爹就给我想了这么个办法。每个格子后面总是有些我意想不到的题目,初时凤来常常被爹爹难倒,可多错几次,题目总是有重复穷尽的时候。虽然这是个笨办法,但对凤来却十分感激爹爹如此细心为我着想。爹娘养育之恩不敢忘,所以,凤来这第一题,便是请众位英雄随意挑选一块自己中意的格子,黑白勿论,只挑自己喜欢的。”

这个办法虽然有些任性,但秦若曦这样解释了,倒也情有可原了。

毕竟凤仪山庄对前来提亲的人没有任何限制条件,难道就不能让凤来任性一把?

只有何灵低着头笑得十分开心,若曦姐嘴上说得大方,众人随意挑选黑白格,通过选定黑白格后,去完成格子上的题目。

可是,黑白格是她准备的,后面的题目也是她准备的,这其中的奥妙就由她说了算了。

虽然报名之时是没有限制条件的,可若是见到自己不中意的,歪瓜裂枣之类的,不管他翻到黑格白格,也不管他后面抽到的是“甲”、“乙”、“丙”、“丁”或者“子”、“丑”、“寅”、“卯”,秦若曦一定有办法给他一个特别难的题目。

就算他回答上来了,说不定也还是给他一个安慰奖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能通过了这第一关,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关卡等着他呢?

何灵知道秦若曦必定是要挑选韦远的,这么一大群武林人士不过是陪跑罢了。

但秦若曦聪明之处就在于,她设定的游戏规则表面看起来似乎还是公平的。

别人药王千娇百媚的女儿,总不能什么条件都不讲,随便抓了一个人就嫁了吧?

就算她肯嫁,也没那么多女人可以配啊。

相比之下,其实这个方法确实要和善多了,总比大家上台上一一过招的好啊。

就算没得美人青睐,好歹能得一点安慰,别人说起来,也不是自己武功或者人品、相貌太差,也是因为抽中的题目实在太难了。

何灵是看明白了,韦远肯定也是明白的,只停了一下扫了一眼,他身边的黄衫女子又轻轻给他摇起了扇子。

这个梦里,韦远的角色明明该是陈晓峰的啊,现在看到韦远如此妖孽的脸,真是太不习惯了。

林贤辉低头想了想,也明白了,“这凤来姑娘想了这法子挺好,既能一关关筛选自己中意的人选,又让其他人一笑接受落选,这凤来姑娘真是让人心动啊。”

何灵点点头,“果真是冰雪聪明吧。”

台下有没看明白的武林人士叫了起来,“凤来姑娘,这个‘甲’字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让我们大老粗吟诗作对?这可就难为我们了啊。”

“咱们到底是江湖儿女,就算有武学世家会学一些诗词歌赋的,到底不是吟诗作对并不是我等擅长的。凤来姑娘冰雪聪明又温柔体贴,怎会想了这样的法子来难为我们?”

“对啊,咱们虽说不是挑武状元,但肯定不是选文曲星啊,放心好了,凤来姑娘不会难为我们的。”

秦若曦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了,才接着说,“各位英雄说得对,咱们江湖儿女原本也不是那些官宦世家,自然不会依从选文曲星的规矩。不过,从小爹娘让凤来学了些东西,凤来不才,自然不能样样精通,但也希望将来的夫君能够懂得凤来生活乐趣。所以,这后面的题目,都是跟凤来曾经学过的东西有关。”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这也太坑爹了吧。

大家真是冲着老药王的杏林绝技、冲着凤来姑娘的绝世容颜来的,绝对不是因为跟凤来姑娘志同道合想要携手一生的。

若是娶个姑娘还得了解她从前学了什么、爱好些什么,这哪里是娶妻啊,根本就是娶了个公主回来啊。

可是,这凤来姑娘说得也没错。

她从来在凤仪山庄可不就是当个公主一般养大的吗?

相貌、家世、武功、年龄什么都不挑了,还不容许她挑个跟自己有共同爱好的人吗?

家中富可敌国的脸都绿了,早知道还不如试试用金银珠宝砸凤来姑娘呢,若是她喜爱金银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赶紧摆出臭美的姿势,试图以妖娆身姿让凤来姑娘拜倒在他的长袍脚下。

这些都比花时间、花精力去了解一个姑娘简单多了啊。

林贤辉低声“哈哈哈”笑得十分欢快,“这凤来姑娘真是个妙人啊。”

“师兄,所以说啊,这凤来姑娘的考验,可比简单的武功或者财宝难了许多吧?但是你能说她是故意为难旁人吗?她也不过是想要找个了解她的人罢了。”

“小师妹,你这话说得真是轻巧。找个了解她的人,还不如干干脆脆比试武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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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3

秦若曦一挥手,一名仆从即刻将那个“甲”字后面藏着的题目掏了出来,向台下众位英雄展示。

有眼神好使的武林人士已经开口念了起来,“有差人抓获四名偷盗窃贼甲乙丙丁。经审讯,所获供词如下:甲说,不是他偷的;乙说,是甲偷的;丙说,不是他偷的;丁说,是乙偷的。再经交叉审讯得知,四人中只有一人说的真话。问,窃贼何人?”

何灵二人坐得极为靠后,自然是看不清那题目的,听得前面好事的武林人士念了三两遍才将题目听清。

何灵还在脑子里思考这题目的逻辑关系,林贤辉叹气了,“这位凤来姑娘真是个人物啊,这样的题目也能想得出来。”

果然,众多武林人士原本就是只知拳脚刀枪的武夫,能给自己想个绝霸啊、顶天啊之类雄赳赳气昂昂的外号已经是他们的最高文化水平了。

秦若曦演示的这个题目一出来,即使前面的武林人士念了三五遍了,依然有众多人士没明白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

“大哥,凤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要我们去当捕快衙役抓贼吗?要抓四个贼子倒是容易的,只是,等我抓了贼子回来,她还等不等我?”

“既然说了问窃贼何人,那定是他们凤仪山庄抓了几个贼子吧。可这几个贼子必定不承认自己是贼人的,凤来姑娘这是在要咱们帮忙吧。毕竟他们凤仪山庄擅长医术,又不擅长审讯,自然不知道贼人是谁。而且看凤来姑娘这模样,也是个心慈手软的好姑娘,定是怕冤枉了好人吧。”

“我看凤来姑娘这神仙一样的模样,自然做不出那审讯之事。依我说啊,能被凤仪山庄拿住

的贼子,不是贼子还能是什么?凤来山庄如此好客多礼,大大方方地进来便是,若是从其他门道进来的,定是贼人不错了。”

“你听听这四个贼人说的什么话?贼人都能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嘴里哪里还能得一句半句实话?人人都说不是自己偷的,那凤仪山庄丢的东西会是谁拿的呢?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跟他们废什么话啊,直接打到他们交出东西为止。”

“你说凤仪山庄丢了些什么东西啊?咱们怎么没听说呢?这四个贼子也确实了得啊,能在咱们这许多江湖人士的面前偷了凤仪山庄的东西,想来也是个中高手了。”

“大哥们,凤来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大家看看这四人中,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由此推断出到底何人为贼。”

也有清醒的武林人士实在听不下去这一伙大老粗根本听不懂题目任意曲解了,开口给他们点拨一下。

“是啊,凤来姑娘这题目也算巧妙了。她说到做到,确实没有考我们诗词歌赋,不过这话术一门,也算要有些清醒脑子的。”

“如此看来,凤来姑娘并不是一味只懂医术、武功了。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啊,怪不得老药王如此溺爱她。换了谁,生得个这般神仙容貌又样样出挑的女儿,也不必再生儿子了。”

“那可不一定,凤来姑娘是很不错,但她若是嫁给了我,还是得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的。凭她这模样,凭我这武功家世,就得生上十个八个才算人生快事了。”

“人家凤来姑娘有别的心思喜好,若是成亲后只顾着生孩子,生得十个八个,那这一生还能有什么乐趣?”

“生孩子怎么没有乐趣了?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大哥,你先打住。这里都是要娶凤来姑娘的武林人士,你若是娶了她须得生上十个八个,我这里只需要她生一个便是。生孩子这种事,你一个大男人自然不知道体谅,我还是心疼自己媳妇儿的。”

“凤来姑娘怎么就成你媳妇儿了?”

“那凤来姑娘干嘛还得给你生十个八个儿子啊?咱们不都是想一想吗?凭什么你能想我就不能想?”

“得了,你们也别痴心妄想了,先将凤来姑娘这个题目解答出来再说吧。”

“对了,这四个贼子到底谁拿了凤来姑娘的东西?”

“凤来姑娘丢了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小爷我有的是金银珠宝,若是她爱上什么,别的没有,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别介。宋家少爷是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可凤来姑娘被那四个贼人这一番惊吓,可不是用金银珠宝就能弥补的吧?怎么着也得先将这凤仪山庄的护卫问询一遍了,夜间是如何巡夜的,为何会有贼人进庄盗取钱物?”

“对了,你说这话倒是真的,我看凤仪山庄什么都好,这护庄卫士确实散漫了些。若是我做了凤仪山庄的姑爷,我一定加强巡夜管理,绝不让凤来姑娘担惊受怕。”

何灵二人在后面听得这群武林人士从一个简单的逻辑题天马行空地讨论到凤仪山庄的安保措施、审讯技能、人生追求、金银储备

同一个题目,为什么大家看到的内容会不一样呢?

林贤辉叹了口气轻声说,“莫说凤来姑娘了,换了是我,也想将这些话都听不懂的人赶走了。若论武功,这些人还未必就是武功弱的呢。可若是嫁了这样的人,这日子该如何过呢?无法想象。”

何灵笑了,“所以啊,众人追求也未必是好事,设置障碍更未必是坏事。”

“看他们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好模样,一开口怎么这么可怕?我看凤来姑娘这题目还真是善良了些,若是我,只怕出的题目能难得他们娘亲都不认识他们。”

“师兄,这可是凤来姑娘做示范的题目,一般做示范的,可不会是特别难的啊。而且,这才是第一关呢,谁知道后面的关卡到底有多难?凤来姑娘是个决定聪明的人,她的一生可不是这么随便交给谁的,你放心好了,过了两轮,自然就没有这么些人了。”

“这倒也是。”

何灵遥遥望向韦远,他看了一眼秦若曦的题目后,又闭上眼睛继续当自己的逍遥公子了。

难道他不担心?

转念一想,如今国内能进了国家单位的,似乎都要参加什么考试。以韦远年纪轻轻能够做到刑警队长,必是极有能力的人。

这些逻辑方面的题目,看起来难,实际上只要知道了窍门,也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

况且,他与秦若曦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保这些题目不是他想的呢。

虽然他在自己和秦若曦面前一直都光明坦荡,可光明坦荡不代表人不聪明没心眼啊。

林贤辉看何灵几次三番地看向韦远,悠悠地说,“小师妹,五音坊坊主确实长得十分貌美。他能统御五音坊下这许多女子,也必定对女子极为了解。小女儿家家的,看到貌美人物总是难以抑制的欢喜。不过”

什么意思?

“师兄,你再瞎说我可翻脸了啊。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了,这两人对咱们是极为友善的,将来必定会成为咱们最值得信任的伙伴。我看他两眼,不过是确认一样他成功迎娶凤来姑娘的可能性有多大,你想到哪儿去了?”

林贤辉瘪了瘪嘴嘀咕一声,“我原本的模样也可以颠倒众生的”

何灵掐了他一爪子,“师兄,你既然无意迎娶凤来姑娘,那咱们也不用将心思放在这些题目上。如今我们已经确认的事,凤来姑娘和五音坊主对咱们极有帮助,咱们姑且可以不用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你且看一看,在座这许多人,你想了解谁或者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要想着做正事?

林贤辉想了想,“依我说,一个是神隐门,另一个必定是招魂令的。咱们曾经跟神隐门交过手,虽然现在咱们的武功有了显著提高,更是得了些奇遇,可若现在与神隐门正面对抗,只怕很难。”

何灵点点头,“确实。神隐门盘踞江湖龙头这几十年,便是如今势微,那也不是咱们两个小人物就能轻易扳倒的,咱们总得要去寻些帮手。当年咱们听说了些招魂令的传说,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查证这件事。现在看来,不如咱们挑选一个机会,去探一探这招魂令吧。”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意见,“行,从现在开始,咱们就尽量注意一下招魂令这几人。不过这一次,咱们跟踪人总得有些技巧了吧?”

“那得看咱们那只兄台会不会还跟着我们,若是它一直跟着,咱们再如何小心都太醒目了些。”

“那不然,将兄台先寄养在凤仪山庄?”

“那也要它肯啊。”

“跟它商量一下嘛,咱们这是去做正事,又挺危险的。它连我们都打不过,若是遇到些高手,咱们是保护它呢,还是保护自己?”

“它比较听你的话,你去跟它说。”

秦若曦的第一关应该都是逻辑推理题,从今天现场的反应来看,这道题已经筛掉了一大批四肢发达头脑缺乏的武林人士。

第二关,终于跟武功有些联系了。

秦若曦一招手,四个仆从又抬了块巨大的宣传板上台。

第一关那块巨大的乾坤板已经让许多武林人士云山雾里、让一部分人垂头丧气、让一部分人暗自得意、让一部分人点头称道。

这第二块巨型宣传板一抬上来,台下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人群中有人嘀咕起来,“我的亲娘咧,这凤来姑娘真是个会折腾的啊。招个女婿嘛,哪里有这么多花样啊?一块一块板子地上来,这是多为难我们啊?”

“不然呢?只有一个凤来姑娘,是嫁给你还是嫁给我呢?”

“自然是嫁给我了,想我相貌堂堂气宇轩昂,选我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得了,你先告诉我甲乙丙丁四人中到底谁才是贼人。”

又开始吵了起来。

秦若曦微微一抬手,台下众人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两位仆从将宣传板上的那块布一揭,梅花桩。

说起这梅花桩,但凡武林人士都是不陌生的,看到这里,大家纷纷点头,“对嘛,咱们武林人士就该用点武林人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啊。”

这是变相吐槽第一关难为武林人士了。

秦若曦笑着说,“各位英雄,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自然也得依从武林的规矩,比试一下咱们的拳脚功夫。是的,咱们不动兵器只比试拳脚功夫,点到为止。”

她话音刚落,又有人不满意了。

“这怎么行呢?咱们各有各擅长的武器,有些人就是拳脚功夫更擅长一下的啊,有些人从小就练了刀枪棍棒。若是擅长刀枪棍棒的去与那擅长拳脚的对战,岂不是不公平?”

当然也有人支持的,“难道你希望好好的一场招亲大会变成刀光剑影的厮杀吗?”

秦若曦又抬了抬手,“各位英雄,咱们这一关呢,虽说是比试武功,但也有些不同。咱们习武之人都知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为重要,所以”

秦若曦一抬手,仆从将第一格的梅花桩拉扯开来,越变越大,还真是设计精巧啊。

随着梅花桩越变越大,一根根梅花桩下面似乎有些物件。

没错,每个梅花桩下面围着四五个小筐子,框里似乎有些草药。

众人现在已经有些害怕秦若曦古灵精怪的小心思了,“凤来姑娘,这一关又比试些什么啊?”

秦若曦笑着说,“咱们凤仪山庄到底是以医术出名的,身为药王的女婿,就算不懂医术,寻常的方子药品总该得识得一两样啊。不然,成了亲,凤来若是研制了些什么小玩意儿,夫君也不知其中的巧妙之处,那可就太无趣了。”

何灵扫了一圈台下众人的脸色,忍不住心疼起这群武林人士了。

若曦姐啊,你还担心婚后的生活太无趣,你看看他们现在的脸色,他们觉得现在就已经很无趣了好不好。

偌大的广场,成百上千人居然沉默了许久,才有人捧场,“这是自然,凤来姑娘这提议极好的,总得要相互欣赏了才能将日子甜甜美美地过下去啊。”

“唉,只是我们都不懂医术啊,也不识得这些药物,这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记啊。”

“你想多了,你还考虑来不来得及去记,我就没有这个困扰。”

“难道你过目不忘?”

“那倒不是,因为我过目就忘,所以不用考虑记不记得住,我一定记不住。”

“先别丧气,先听听凤来姑娘第二关想考些什么吧,说不定是咱们理会错了意思呢?”

何灵很想鼓励他们,别担心,你们真的没理会错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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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4

秦若曦等了一会儿,等着大家情绪平复。

这也难怪,原想着第一关已经很难为这群武林人士了,想不到第二关更甚。

果然是有人说过的,还不如挑个爱金银珠宝的姑娘,上来就砸,砸到她倒下为止。

简单粗暴又有效。

现在这样子,单方面被凤来姑娘虐,还不知道怎么还手。

挫败。

终于大家都接受了这个事实,秦若曦浅笑嫣然,“各位英雄,想必大家都注意到这梅花桩下有五个草药筐子,每个筐子里都有一味草药。咱们梅花桩每轮上去两位英雄切磋,两位英雄上桩之前,会到玉竹、白芷处抽取一个药方子。”

何灵听到台下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各位英雄放心,这些药方子都是些寻常易见的,凤来绝不敢为难各位英雄。每一轮两位英雄所取之方子必定不同,但所需药材也一定都在这梅花桩下的药筐里。上桩的英雄可以先将对方击落在地再按照药方寻找草药,也可以在切磋过程中去捡取草药,这都依各位英雄个人喜好了。”

“不过,每一轮梅花桩切磋及找齐草药的时间,共计一炷香。这一炷香的时间里,若是被对方击落、若是未能寻找到药方所需全部草药、若是两人同时都停战寻得全部草药,皆止于第二轮。不参加第三轮的英雄,还可以到仆从这里领取一些凤仪山庄的药丸,以当做凤来为自个儿任性道一声歉。”

嗯,这样的设定,就是必须二者只能取其一了。

不然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先进了第三轮再说这比试就没有意义了。

台下又沉默了许久,有人鼓起勇气问,“凤来姑娘,我等乃是草莽粗人,于这医药方子草药一块毫无天赋。凤来姑娘这第二轮说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我等实在是真心诚意想要求娶凤来姑娘。现在能否请凤来姑娘将明日可能用到的方子、草药给我等一睹,便是能记住多少方子、多少草药,那就是我等自己的造化了。”

秦若曦一挥手,玉竹、白芷两人的药盘子下面居然还藏有一叠纸,看来秦若曦都知道他们会管自己要方子、草药了。

“这是自然。各位英雄原本就不是研习医术的,若要大家一炷香的时间里能记住方子又记住草药,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所以,凤来这里早已准备好了明日会出现的方子和草药,只看哪位英雄想要查阅的,可到玉竹、白芷处领取。”

秦若曦倒是十分大方,绝不藏着掖着。这种坦坦荡荡的行事风格,可是受了韦远的影响?

林贤辉叹了口气,“美人果然都是不好娶的啊。从目前凤来姑娘这两关来看,我也只能止步于这第二关了。那梅花桩倒是不难,可要想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击落对方,又能将药方子上所需草药全都采集正确且齐全,真是十分为难我了。”

何灵点头,“是有些难,可是凤来姑娘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啊,她又不曾偏袒任何一人。谁想要看任何方子或者任何草药的,现在就可以拿回去强记下来。明日上了梅花桩,那不就是凭武功了?”

“小师妹啊,有时候你也是十分天真的。你看看玉竹、白芷手中那一叠纸的厚度,那可是一两个药方该有的模样?依我对凤来姑娘行事风格的推测来看,那上面起码得有十个方子,而且还是她认为简单的十个方子。至于每个方子上面有几味草药、有没有通用的草药、以及有没有易混淆的方子、草药,自己能记住多少,那就看个人造化了。唉,这凤来姑娘,真是十分刁钻古怪啊。”

林贤辉这一声叹息,那可是真心实意了。

他自己原本就没打算要迎娶秦若曦,现在完全是看戏的心态都觉得心中十分难受,更何况那些满心求娶的江湖人士了。

原本以为江湖儿女嘛,上来就是以武会友,就算是招亲也是比武招亲啊。

药王的女儿又如何呢,到底是武林中人,不也一样用梅花桩吗?

现在看来,这招亲的招式,比官宦人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还有一点呢,那第一关原本就是极考脑力的。明日便要通考三关,今夜若是让大家熬更守夜地去背这些方子、草药,明日第一关的题目又如何有精力应对?便是侥幸过得了第一关,到了第二关,你以为能死背下方子和草药的形状,便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打败对手从那众多药筐里寻得正确的草药吗?”

“第一关看似简单,实则普通难度,还得祈求那黑白格子中不会挑中极为复杂的题目。这第二关,看起来很难,实际上更难。凤来姑娘说是为大家提供便利,让大家能够考前突击一番,实际上是消耗大家的脑力,让大家疲于奔命,明日根本不可能以清醒的状态应对考验。这凤来姑娘啊,真是难对付。嘿嘿,好在不是我娶凤来姑娘,如今我就等着看戏好了。”

过了许久许久,武林人士终于接受这种比试方式了,有人问道,“凤来姑娘,这第二关的方式倒也新颖有趣。只是不知凤来姑娘,如何确定上梅花桩切磋的是哪两人?”

秦若曦指了指第一关的黑白格,“因着明日第一关大家已经挑过了天干地支,第二关便以第一关还剩下的英雄自行邀请挑战了。当然,若是不愿挑选的英雄,我们还是会根据天干地支的选择情况为你匹配一名实力相当的对手。”

秦若曦这话说得十分奇怪,第一关明明是逻辑推理题,她如何得知对手实力相当?

难道她们事先已经了解了部分江湖人士的武功、智力情况?

至此,大家已经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毕竟上门求娶,别人出什么题目,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这第二关已经让大家十分无语,实在没有勇气追问第三关了。

偏偏这些关卡又跟武功没有多大关系,这才让人十分郁闷了。

秦若曦又等了好一会儿,见大家都没有再开口询问,且现场气氛已经有些沉闷了,笑着说,“想来凤来还是有些任性了,这第二关让各位英雄十分为难。所以呢,第三关相比之下会简单了许多,咱们就比比心意吧。”

一听到“心意”这个词,大家已经暗淡下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凤仪山庄似乎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在意,到底要给出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心意呢?

明明是武林人士,可又不在意武功;明明是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却又不爱穿红戴绿,这叫人如何表心意呢?

秦若曦再一抬手,第三队仆从又抬着一块宣传板上来了。

这一次台下的英雄真的是无语了,凤来姑娘真是有备而来啊。

大家沉默不语,秦若曦自然知道前两题,尤其是第二题让大家觉得为难了,可自己原本就是想要劝退他们的,为难了才好呢。

秦若曦一抬手,仆从将宣传板上的布“唰”地一下揭开。

这一关看起来似乎简单了许多,上面坐着许多人,有男有女。

看到这颇有人间烟火的画面,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凤来姑娘,这第三关要如何表达心意呢?”

秦若曦指着画上那些男女,“凤来到底年轻任性了些,选婿一事原本也是需要大家为我多多谋划谋划,所以”

每次秦若曦一停顿或者一转折,台下众人都会提一口气,现在也不例外。

“所以,凤来请了五音坊众位姐姐、凤仪山庄上下奴婢仆从帮了个忙。”

“哐当”一声,台下有人摔倒在地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老严,你怎么了?这就吓得摔倒了?”

那位名唤老严的粗野汉子嗫嚅着说,“不是不是,我没摔倒,我只是我只是欢喜凤来姑娘心思巧妙。”

这话说得十分言不由衷,根据凤来前面两关的为难程度,第三关只怕更胜一筹。

凤来“心思巧妙”那是一定有的,只是能够真正“欢喜”凤来“心思巧妙”的,全场恐怕只有韦远一人了。

秦若曦笑着说,“多谢这位严兄抬爱。这第三关,凤来希望能选到一个既能让自己欢喜的夫婿,更喜欢自己的夫婿能得更多人欣赏。所以,这许多人中,各有各的喜好。比如五音坊的各位姐姐,她们中有擅音律的,自然会喜好音律,若是哪位英雄能吹弹一曲,必定能得她们欢心的。”

“凤来姑娘,我们求得这些姐姐们的欢心有何用处呢?”

“这位英雄问得好。明日第三关,台上共有百人,每人手中皆有一枚凤来磨制的铜钱。你若是能得了这百人中任何一人欢心,她定会将手中铜钱送于你。得铜钱越多者,自然越能得凤来喜欢了。”

“凤来姑娘,这十分不公平了。”

“哦,有何不公平之处,这位英雄提出来正好凤来可以改进改进。”

“那五音坊众位女子手中握着这许多铜钱,无论我们表演何种音律,她们定会将手中铜钱给了自家公子,难道她们还能公正无私地将那铜钱给了其他人?”

秦若曦笑了,“这一点,凤来自然也考虑到了。一则,五音坊此次一共来了十五位姐姐,其中只得十二位姐姐参与凤来招亲一事。所以,即便五音坊姐姐将手中所有铜钱都交给她们认为的五音坊主,也并不碍事。其余八十八人,乃是我凤仪山庄奴婢仆从。二则,为避免台上百人有徇私舞弊之嫌,所有参加的百人均蒙面不得视物。而参加第三关的英雄,也只能以号码形式出现,并不会显露真实身份。基本上来说,可以做到双方盲选了。”

“当然,若是这种形式还是难免会有个人喜好的,这也就是凤来方才所说,考心思了。得了铜钱越多的英雄,还须得最后做一件事。凤来那栖凤台才重新修缮,室内空无一物,若是进得最后一关的英雄,须得想个办法将凤来的栖凤台满室装满才可。”

“凤来姑娘,拢共不过百枚铜钱,便是全都归于一人之手,也不可能将空无一物的栖凤台装满,这只怕是不能完成的了。”

秦若曦笑道,“那就看各位英雄的心意了。凤来挑选人,不过是求心不求事。”

这话说得让大家无言以对。

何灵想起那夜与秦若曦过招几乎将栖凤台拆了一事,想不到她也将就着出了个题,从前真没看出来秦若曦是心思如何活络的人啊。

“对了,在获取铜钱的过程中,对五音坊的十二位姐姐和我凤仪山庄的奴婢仆从自然是要取其欢心,至于其他人嘛若是各位英雄能从其他人手上获得铜钱,凤来这里也是认可的。至于各位英雄用何种方式从其他人手上获得铜钱,那便是各位英雄各显神通之事了。”

“凤来姑娘,那依照武林的规矩,我们可不可以强取了?”

“这就看各位英雄如何考虑了,只有一点,凤仪山庄不希望大喜之日出现血光之灾。若是真有什么严重的事件发生,那便是不想给凤来一个美好的夫婿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们要打要闹随便你们,就是别在我凤仪山庄杀人伤人就是了。

不过,这到了第三关,大家也不至于真的打开杀戒吧。

三关规矩基本定了下来,台下众人考虑来考虑去,有些人已经起身准备收拾包裹了。

“唉,如今看来,我这榆木脑袋只怕是第一关都过不去了。”

“那第二关我也一样过不去啊。”

“就算侥幸过了一二关,第三关我哪里会知道五音坊那些姑娘和凤仪山庄的奴婢仆从到底喜欢些什么啊?”

“罢了罢了,咱们不如领了凤来姑娘的伤药,早些打道回府吧。”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也可以留下来看看热闹的嘛。”

“咱们原本是参与者,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旁观者了?还是不行的,怎么着也要看看怎么解啊。”

何灵二人观察众位武林人士对招亲条件的反应,尤其是招魂令那三个小头头的反应。

看得出他们三人倒是真心求娶凤来姑娘的,只是凤来的三个关卡确实也让他们有些头疼。

他们三人虽然都是出自招魂令,但在凤仪山庄,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也并没有太多交流。

林贤辉看了他们许久,皱着眉头说,“小师妹,只怕咱们要跟踪的人,并不是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人了。”

“为什么?师兄,你从何得知?那我们要跟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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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5

林贤辉指了指招魂令中第一个小头头,此人身材魁梧、长相忠厚老实,左顾右盼间眼神倒是坦荡,第一眼看上去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小师妹,你看那褐色短打的男子,穿着普通、形容普通,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士。若是你多多看他与身边人说话的动作眼神,大概还能看出他一些小动作。无论如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个稳重之人。”

“嗯,看起来应该是个稳妥的人。所以呢?”

“你注意啊,这个稳妥之人,他每隔一盏茶的工夫,便会发出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我也不知道这信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动作应该是给别人传递信息。”

“他招魂令既然能得了当年神隐门屠杀之后的遗孤,一定有他们独特的信息渠道,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人传递信息呢?”

“小师妹,初时我也怀疑自己弄错了。你想想这些日子,咱们这许多前来招亲的人聚了多少次?纵然不是每一次都这许多人,可也总有一两次他们招魂令的人也来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人呢,要这样给人传递信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关键是到目前为止,我都没看出来他们到底在给谁传递信息,而且这信息到底是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今日凤来姑娘说了这许多话,咱们在这一处的时间够长了。而且我已经确定自己一定会在第二关出局,所以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在意凤来姑娘说些什么了。既然不在意能不能通关,自然就看看咱们说过的招魂令这三人举动了。”

“所以你就发现异常了?”

“其实不是现在才发现,早些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了的。只是他们实在太过隐蔽,看起来似乎真的就是随意的动作,哪里会想到呢。今日凤来姑娘说了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是有的。”

“对啊,今日大家在一起这世间够长,而且没有其他事打扰我观察,所以我看出来了。你看你看,就是这个动作。”

何灵盯着那面相厚道的男子使劲看,他确实做了一个不符合他这魁梧粗野的身材该做的动作,居然抬手理云鬓?

这么魁梧直男的汉子,抬手理云鬓?而且他根本就没有云鬓啊。

理完云鬓,他似乎抬手刮了两下右边眉毛。

等了一会儿,他在耳边比了一个“v”字形。

然后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很正常地伸出手掌与边上那位招魂令者不咸不淡地交谈着。

这几个动作确实很轻微也很快速,若不是林贤辉提醒了她,何灵压根儿不会注意到这几个动作。

何灵想了想,若是要传递信息,一定不会是给他身边的这两位招魂令者传递,根本没必要。

而且,以招魂令能够找到当年神隐门屠杀后遗孤的信息系统,若不是紧急且要通知在场的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那么,招魂令跟现场谁在传递信息呢?

而且传递的这个信息一定是立时就要处理的,否则也不用这么着急地让人看出来他们并不是独来独往的。

这招魂令果然有些古怪啊。

“师兄,你有没有看出来他到底是给谁传递消息呢?谁在回应他?”

林贤辉叹了口气,“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在传递消息,又要紧盯着他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哪里还有工夫去看谁在接收他的消息啊?”

“师兄,凤来姑娘这里还要一会儿,这次我盯着招魂令者看,你看看周围的人,赶紧把那人给找出来。若是能找出来,咱们也算知道招魂令的消息渠道了。”

又看了好一会儿,何灵捅咕了一下林贤辉,“师兄,你快一点看,他又在发信号了。”

林贤辉左右扫视了一圈,但招魂令者动作何等迅速,转眼间就收了手。

“师兄,找着没?”

“没有。他动作太快了,这场中人也太多了,实在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咱们也别管凤来姑娘招亲之事了,反正我也不想娶她,咱们就盯着这招魂令者看,越是到后面的关卡,咱们越能发现他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他能走到第二、第三关?”

“估计这也是他正在跟人交流的事。看他这面相,一定不是那种博学强记之人,第一关那话术如此扰人,他未必能顺利通关。别忘了,凤来姑娘每一关都是有时间限定的。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能进第二关,至于他能不能进第三关,那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第一、第二关将他联络那人找出来。”

“他若是不再联络那人呢?”

“那他一定会止步第二关!”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终于挨到秦若曦将招亲三关规则解释清楚了。

解释得太清楚了也未必是好事,有很多武林英雄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秦若曦很详细地给大家解释了甲乙丙丁四名疑似贼子的话到底谁与谁相互矛盾,该信谁排除谁,但是越解释大家越糊涂。

开始大家还能凭直觉认为四个人中甲或乙或丙或丁某一人是贼人,秦若曦解释完毕,大家觉得甲乙丙丁四人都是贼人了。

最后秦若曦不仅给出了一叠的简单方子、草药名称及图案,还给了些推断贼人的同类题型。

如此有诚意的招亲,就算题目古怪了些,大家也觉得十分能接受了。

等到大家散场的时候,大部分人手里都拿了一堆的手稿,有推断贼人的题目、有草药方子、有草药大全

确实如林贤辉所想,秦若曦列出的方子中,真的有十分相似的药方,草药中真的有些相似的草药。

这真是十分难为这群武林中人了。

这个晚上,何灵不知道有多少人挑灯夜战,反正她知道自己和林贤辉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凤仪山庄的奴婢仆从们便亲自上门请众位招亲人士起床了。

大部分招亲人士眼红毛立,一副毛躁的模样,不用看就知道昨晚挑灯夜战得太晚,也不知道到底得睡了几个小时。

现在被奴婢仆从硬叫起来,想发脾气又不好发,毕竟人家是来请去用了早膳就要开始正式进行招亲比试了。

但精神抖擞的何灵二人跟他们一对比,何灵立刻明白秦若曦如此坦荡的目的了。

任谁熬了半个一个晚上,也不会太有精神去应对秦若曦如此古怪的题目的。

用完早膳,各位武林英雄显然回了一半血,强打起精神一定要撑过今日。

秦若曦今日换了一身胭脂红的裙衫,过于白皙的脸上抹了点胭脂,手上套了两个金晃晃的镯子,发髻上插了一支金步摇。

看起来虽不比昨日那般高贵冷艳,却多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更让人觉得温柔可亲了。

许多原本还需要掐自己一把的英雄好汉看了秦若曦桃花般的面容、如水的笑脸,立刻打起精神将那许多甲乙丙丁戊己等等的贼人又熟悉了一遍。

秦若曦施展了轻功飘上高台,这一手显露得十分巧妙,既大家看出来凤来姑娘不仅仅只会医术,武功一项定然不弱;又让大家不过多纠结于她武功到底有多高,全副心思都这胭脂绝色上了。

果然,秦若曦刚一飘上高台,台下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气声,耳边还有些英雄还发出吞咽的声音。

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她表现得再如何端庄、高冷,若是真绝色,还是能从众人眼中看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林贤辉倒是清醒了,他看向秦若曦的眼中除了欣赏,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了。

何灵打趣他,“师兄,怎么你不喜欢凤来姑娘着这胭脂色?”

“喜欢啊,你看她面如满月,眉似远山,双眼含笑若有无限情意向我倾诉,樱桃小口未启就能闻得香气扑面而来”

“打住打住,师兄,你怎么忽然间这么色情了?”

“不是色情了,而是我纯粹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看待一个绝色女子,自然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描述出来了。”

“那我听起来怎么这么色情呢?”

“因为你的女人啊。若是一个女人让男人心动了,他必定是在心中将她反复思量了许多遍的。她的眉眼、身姿”

“打住打住,这可未必是你的妻子啊!”

“正是因为她不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才如此大胆地盯着她多看两眼啊。美好的人、物,大家都是喜欢的啊。就算我知道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两眼。若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肯让她现于大庭广众之下,肯定自己藏起来了。”

秦若曦朗声说道,“众位英雄,凤来感谢各位如此抬爱。只因今日须得将三关尽数完成,不得已才将众位英雄早早唤醒。按照昨日所介绍的,咱们先从第一关开始吧。想来经过昨夜的练习,众位英雄已知道该乾坤板该如何挑战了。”

手一挥,玉竹将一张纸递给了秦若曦,“各位英雄,咱们第一关呢,也算是公平,也算是运气。咱们凤仪山庄就以众位英雄报名的顺序,请各位上前接受挑战吧。”

这个方法倒是好。

反正谁都要上来的,第一关其实就是自己对自己的挑战,也不需要其他人的配合或者对战。

第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跳上高台,刚想跟秦若曦套几句近乎,玉竹、白芷已经将手中的黑子罐子递给了他,“钱大爷,请。”

秦若曦冲他点了点头,“钱少侠无须担心,你若是选中哪个题目,我家仆从自然会与你抄下这题目,你可到后台慢慢思考,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答题。不过,选完题目,还望钱少侠速速离场思考应答,莫要想着与凤来说话耽误了少侠的正事。”

这样一说,这位五短身材的钱姓男子忙不迭地答应着,“凤来姑娘说得是,若是钱某答上了这第一关,才有资格说后面的话。一炷香的时间够了够了。”

说完,从玉竹手中接过一把黑子,看了看秦若曦身后那块巨大的黑白格宣传板,手指点来点去迟迟不肯扔子,似乎在点兵点将。

玉竹轻轻咳了一声,指了指旁边计时的仆从,“钱大爷,你的那支香已经点了起来,便是你事先再如何考虑,时间一样算着走的。你若是再不快速一点,拿到你的题目,可未必有时间思考了。要花时间考虑,也得看了题目再考虑啊。”

五短身材的钱姓男子听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右臂一挥,将手中的一把黑子扬手扔了出去。

黑子是扔出去了,可他也不敢看啊。

只听到白芷轻轻说了一声,“丁”字题。

有仆从从“丁”子白板后面抽出一张题目,念了一遍,五短身材的钱姓男子自然是没听明白的。

仆从看了看钱姓男子的表情,“钱大爷,这便是你的题目了,请你到后台思考。”一手拿着题目,一手拿着属于他的那支香,引着五短身材的钱姓男子离开了高台。

第二名尚未跳上高台,有人高声提问,“凤来姑娘,这里是否有个漏洞?”

秦若曦一愣,“什么漏洞?”

“钱少侠方才已将‘丁’字题打开了,若是后面有人再抽中‘丁’字题,会不会得了这题目的提示,自然思考的时间就比钱少侠多了。对后面的人来说,这算是一个福利,但这自然是对钱少侠不公平了。”

秦若曦也是想到这一点的,微微一笑,“李少侠说得极是,不过凤来倒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的。请看”

那仆从看了秦若曦的手势,将“丁”字板略微展开了一下,如今后面自然是没有题目的。

不过那仆从转动了一下“丁”字板,竟然看到有卷轴在里面滚动。

“众位英雄请看,天干地支有穷尽,若是考虑不周自然会对前面的英雄不公。所以凤来也想了这办法,难度基本相当,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每位英雄拿到的是不同的题目,不至于会出现后者占便宜之说。”

这一番操作,自然打消了大家的疑惑。

按照报名顺序,众人一个接一个飞上高台去领取了自己的题目。

直到林贤辉一直注意的那位招魂令者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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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7

刚开始何灵以为能看到一场场精彩绝伦的梅花桩对决赛。

毕竟现在能留下来的大部分是有名有姓有家世的公子哥儿了,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如何花架子,至少何灵可以偷学一两手。

可从林贤辉的脸色一看,他根本就不耐烦别人慢慢悠悠地好好比试,就想快速结束战斗。

从第一轮远苍阁白少爷、百阅堂青言公子双双被踢下梅花桩的快速战斗方式开启后,后面的各位英雄也开启了速战速决模式。

若是自身信念比较强大、能力比较超群的个别武林人士,能够稍微抗住林贤辉“速战速决别废话”的梦主debuff,没被对方踢下梅花桩,也会被快速燃尽的那一柱香宣告失败。

梦境中的其他人倒没觉得怪异,但迷途中的三个人却目瞪口呆了。

秦若曦没想到能眼睁睁地看着梦主影响梦中人的行为,韦远是没想到武功并不绝顶的林贤辉为什么不愿意观看一下其他人切磋,何灵则是没想到林贤辉居然不是跳剧情而是开启快放模式。

梦境中,果然一切皆有可能啊。

林贤辉讨厌韦远,或者说他讨厌五音坊主那张祸害江湖的脸。

这种讨厌十分明显地表现在,韦远刚一踏上梅花桩,就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差点颠翻下来。

好在韦远反应敏捷,一个倒挂金钩足尖勾住了梅花桩,顺手还将一味熟地揽在怀里。

何灵虽然没有试探过韦远的武功,但是他手下的宫阁仙子武功应当不会比他高明,绝不至于一站上梅花桩就给吓得一个踉跄跌倒下来。

自然是林贤辉强大的梦主光环想要干扰韦远发挥了。

何灵、秦若曦都不愿意韦远受林贤辉这种梦主力量的干涉,秦若曦冲何灵使了个眼色。

何灵狠狠掐了林贤辉一爪子,痛得林贤辉“喵呜”一声叫了出来,“小师妹,你干嘛呢?”

反正林贤辉已经公开表明放弃第二关的挑战,何灵拧过林贤辉的耳朵,“师兄,你想什么呢?这五音坊的公子我十分喜欢,我说过了他会帮助我们,你得期望他赢。”

林贤辉装傻,“小师妹,我已经放弃求娶凤来姑娘了,谁赢谁输都跟我没关系啊,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何灵一抬眼,韦远一个优美的空中旋踢,明明该是踢中对方胸口的。

可现实却莫名地演变为被对方架住了他的脚,还顺势在他胸口上点了数下,韦远轻咳了几声,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何灵,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估计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摆脱梦主的操控了,但还是被林贤辉抓了空子反击了。

这几下出乎人意料的逆转,不是林贤辉那才奇怪了。

原来梦主的力量真的可以左右梦中人的行为,包括迷途中人。

何灵先拽了拽林贤辉,双手捏住林贤辉的双颊,郑重地盯着林贤辉的眼睛,“师兄,你看着我。”

林贤辉被何灵这么郑重的表情吓着了,“小师妹,你干嘛?”

“师兄,我喜欢这位五音坊主,我也信任他,我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你既然喜欢他,他娶不了凤来姑娘不是更好?”

何灵懒得跟他啰嗦,掐了林贤辉的脸一把,“师兄,你这是不肯听我的了?你信不信我在天下英雄面前让你丢尽脸面?”

虽然两人都戴了人皮面具,可是现在台下比台上还热闹,引得众人纷纷侧脸过来看看何灵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贤辉脸皮薄到底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既然是看热闹的,就好好看热闹便是了。这五音坊主倒是个貌美之人,我知道你喜欢貌美的人物,罢了罢了,随便你了。”

林贤辉这句话一说完,何灵盯着他眼睛看了看,发现他确实没有不耐烦、不喜欢的眼神了。

再一看梅花桩上,形势又一次逆转回来。

自从方大松说过韦远是刑警队长、也曾被他打得坠入梦境后,何灵已经认定韦远一定是学习能力超强的人。

虽然在每个梦境中,大家待的时间一定不如自己的长久,但是韦远、朱幼安、陈晓峰等人实际能力一定超过自己。

即使自己灵力远远超过他们,但论实际应战能力,一定比不过为韦远他们。

果然,林贤辉不再捣乱后,韦远恢复了五音坊主雌雄莫辨的妖媚本色。

不仅动作、姿势妖魅,连打斗中的眼神都极为妩媚。

那水蛇细腰摇摆得如风中芦苇一般,看得何灵十分想让林贤辉再干预一次。

但有一说一,韦远虽然动作看来妖魅,实际上每一个动作都是快准狠。

对手旗山浪子陈如更也算是个拳脚高手了,与韦远几个来回后,硬是被逼得一个草药筐子都没能够得上。

应了那句,我光站在梅花桩上已经拼尽全力了,还让我去采草药?

怎么可能?

最后的胜负自然毫无悬念,韦远快速将八味草药尽数揽到怀里,并未将旗山浪子击落梅花桩,反倒是抱拳微笑,“多谢陈少侠相让。”

轻飘飘地跃下梅花桩,将怀中八味草药交给了白芷,“白芷姑娘,多谢了。”

何灵看到秦若曦脸上浮起由衷的微笑,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估计都要情不自禁地上前为他把鬓角发丝梳理好了。

林贤辉后知后觉地笑了,“小师妹,我就说你为什么要为五音坊主祈福呢,原来这凤来姑娘早已心有所属了,这可是让我们这么多人陪着玩呢。”

何灵轻轻“嘘”了一声,“师兄啊,我都说了五音坊主和凤来姑娘与我一见如故,他们总是会帮助我们的,你为何总是不信呢?”

“小师妹,我从来都是信你的,只是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废话,我能看不出来吗?

“师兄,你别管了,反正只要能保住五音坊主顺利迎娶凤来姑娘就行了。”

到这一步,基本上只要林贤辉不捣乱,韦远已经稳操胜券了。

第一关淘汰了几乎半数的武林人士,第二关因为林贤辉已经十分不耐烦,以双方快速掉落、一炷香眨眼即逝、无法识别草药等原因淘汰掉了绝大部分招亲人士。

现在能进入第三关的,不过十五六人罢了。

何灵、秦若曦只管韦远能够进得第三关,其余人等,不管是招魂令者还是神隐门令主,根本就不在乎他们。

林贤辉看了看剩下的人,“小师妹,如今看来,那位五音坊主已经是凤仪山庄的乘龙快婿了,咱们先想想怎么跟他们二人贺喜吧。”

何灵笑道,“道贺自然是要道的,咱们现在最该想的,不是看看那位招魂令者除了到凤仪山庄求亲,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林贤辉点头,“好在师父给咱们极佳的易容术,咱们这就假装无意地跟随了他们去吧。”

招魂令和神隐门各有一名成员进入最后一关,连同韦远,一共三人成了何灵二人最为关注的对象。

秦若曦将规则交代得十分清楚,十五六人各显神通去讨得场中百人的欢心,拿了他们手上的铜钱去准备心意。

前面大家还全神贯注地将心思放在逻辑或者强记上,现在看到场中戴了黑纱斗笠的百人,都放松了心情。

四周摆放着琵琶、古筝、古琴、萧、笛等各色乐器,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刀枪剑锤等十八般武器,还真是想到什么都有什么啊。

何灵推了一把林贤辉,“师兄,你说凤来姑娘这斗笠,可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哪儿能戴了黑纱斗笠就看不见候选人了呢?”

林贤辉还没说话呢,十五六位候选人都换了同样颜色、款式的衣裳,同样带了黑纱斗笠慢慢回到比试现场。

何灵忍不住哑然,“这凤来姑娘真是个调皮的人啊。”

林贤辉也笑了,“其实吧,看见相貌也没什么不好的,长得俊俏原本就是要占些便宜的啊。凤来姑娘将人的形容都掩盖了,可不是难为那位五音坊主了?若是一不小心,让神隐门或者招魂令的得了最多的铜钱,她可别躲起来哭鼻子啊。”

言毕,林贤辉点了点场中人数,“小师妹,方才一共剩下多少候选人来着?”

“我数过了,一十五人。”

“怎么多了一人?谁临时跑了进来?”

“先别管了,反正到最后大家都要揭面的,咱们现在就等着看好戏吧。”

秦若曦的第三关原本是希望能给大家一个雅俗共赏的好时机,向众人展示一下武林人士也挺注重其他方面的修养的。

结果,理想倒是挺丰满的,现在却十分残酷啊。

满场十六个黑衣黑斗笠的候选人,有人去取了古琴,有人去拿了琵琶,有的去拿了纸笔,有的试起了长枪

拿了纸笔的还好,至少自己安安静静地埋头写字,吵不着人。

那些拿了古琴、琵琶、长笛,还有拿了长枪的候选人,争先恐后地开始了现场表演。

一时之间,锣鼓喧嚣人声鼎沸,这哪里是求亲大会,简直是赶集现场。

何灵因懂得音律,更听不得这么吵闹的场面,直震得双耳嗡嗡直响。

连不懂音律的林贤辉都堵住了耳朵,大声地说,“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这个场面自然是十分热闹的,但要说雅俗共赏那是万万不能了。

何灵注意到其中两三个黑衣人明显地呆住了,忽然她灵机一动,“师兄,我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了。”

“谁?”

“凤来姑娘。”

“这凤来姑娘也太调皮了吧,她上去做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看看自己到底能得多少铜钱吧。”

场上已经不能用锣鼓喧嚣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沸反盈天鬼哭狼嚎,不过这次求饶的是坐着的那些观众。

手中握着铜钱的观众实在不堪其扰,随手丢下手中的铜钱赶紧捂住耳朵逃也似地奔离现场。

一时间场上竟然跑了一大半的现场评委,只剩下稀稀拉拉一小半评委了,这也是秦若曦根本没料想过的情况。

这一群以音律和噪音要人铜钱顺便要人命的武林人士终于将手中的乐器放下了。

剩下的评委大概是表达了自己想要看看大家武功的愿望,接下来,场中十六位黑衣人开始了抢铜钱大乱斗。

何灵、林贤辉目瞪口呆地看着现场的变化,长舒一口气,“凤来姑娘真是个人才啊,这样的情况也能出现。”

吐槽归吐槽,可现场来看,效果其实还是不错的。

这边一个黑衣人好不容易一脚将另一个黑衣人踹翻在地,正想将后者手上的铜钱抢夺过来,背后一阵内力袭来。

格挡间,差点没把自己手中的铜钱掉得满地都是。

那边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地攻击同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明显技高一筹,即使以一敌二也丝毫不落下风。

何灵忍不住夸赞起来,“师兄,咱们方才没能得看到的比试场面,现在可算是得见着全的了。你看看,这么多黑衣人中,谁的武功更高一些?”

林贤辉指了指一个高挑妖娆的身姿,“五音坊主的。”

“这你都看得出来是他啊?”

“哼,死娘娘腔,除了他谁能有那么细的腰肢?谁能打出这么妖娆的掌法?你看看他手上那只玉笛,使得可是游刃有余啊。真没看出来,他还能使笛子。”

又指了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姿,“若我看得不错,那必定是凤来姑娘了。她的身形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在所有男人当中,确实最为娇小的。可见啊,女子要装扮成男子,终究还是难了些。”

何灵笑了,“虽说凤来姑娘装扮成男子倒是有难度的,但是她夺取铜钱倒是一等一的好手呢。你看看她手中,是不是已经拿了最多的铜钱?”

林贤辉看了一眼满手铜钱的秦若曦,“她那是作弊呢。你看看她手上铜钱为什么多?可不是因为她武功最高,而是因为场中那些观众都将铜钱给了她。她是凤来山庄的小姐,那些仆从能有不认识她的?”

何灵点头,“自然是识得她的,不过,这也不算作弊嘛。她确实能得这些仆从的欢心啊,这些仆从将铜钱给了她,也应该的。”

林贤辉笑着说,“这凤来姑娘更鸡贼的是,全场只她一人身上有小搭袋可以装铜钱,别人都得用手握着,谁能一手打斗还能紧紧握住铜钱啊?最终不都是她一个人的?”

何灵摇头,“师兄,我觉得你要是上场的话,施展你那妙手空空的绝技,一定能将凤来姑娘装铜钱的搭袋都给顺走了,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你。”

刚说完,果然有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向秦若曦袭来,这是要夺她手上的搭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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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8

娇小的秦若曦在两个高大黑衣人的夹击下毫不慌张,略微一侧身子旁腿踢开左边黑衣人,双掌平推挡住右边黑衣人伸向自己胸前的手。

两个高大黑衣人很有默契地互相搭了把手借了个力,一前一后全力袭向秦若曦。

秦若曦身形未正,一前一后皆全力袭来,恐怕不受伤也难念丢了全部铜钱。

何灵大惊失色,狠抓了一把林贤辉,“师兄,他们不知道那是凤来姑娘吗,下如此狠手?当真为了赢,什么都不顾了?”

林贤辉叹了口气,“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孤独终老的吧。”

何灵没空跟他皮,“师兄,快想办法啊。”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对话,哪里还有时间让林贤辉施展梦主能力?

秦若曦偏倒一侧,避开前者向自己胸前搭袋袭来的双手,但背后那两掌无论如何避让不开了。她横了心,将灵力运行后背,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两掌。

“嗵”的一声闷响,只见那高挑妖娆的黑衣人全速飘了过来,强行插在秦若曦与背后那人之间接下了这两掌。

他自己也是慌乱中避开攻击自己的三个人强行蹿过来的,原本手中那支悠哉乐哉的玉笛被他毫不怜惜地扔出去挡了两人的掌力,“咔擦”一声脆响,翠生生绿滢滢的一支玉笛被震断为三截。

另一人如影随形地跟着韦远飘行而至,到底内力比不得韦远精深,没能赶在韦远救下秦若曦的最佳时机给他一两掌。

饶是如此,韦远也被那黑衣人这两掌打得身形一晃。但韦远急于救人之下,未曾隐瞒自己的实力,这一下也把那偷袭秦若曦的黑衣人打得后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韦远强行稳了稳神,轻轻揽住秦若曦的腰肢,将她身形扶正,“小心些。”

回首“唰唰”两掌,将随自己而来的那人逼退两步。

“各位,咱们目的是要夺取铜钱不错,可这到底是喜事一桩,没必要这般倾尽全力不依不饶下狠手吧?”

这是提醒周围黑衣人,这位身材娇小的黑衣人,可是喜事的主角,凤怡山庄的凤来姑娘。

也不知其他人是听不懂看不明呢,还是假装不懂,冷冷回了一句,“就是因了百年不遇的喜事,咱们才会这般拼尽全力了。若我等今日不尽全力,他日定会后悔。”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响应,“咱们江湖中人行事,原就该拼尽全力才能无怨无悔。今日咱们拼尽了全力,无论输赢,也算对得起自己了。这位兄弟,咱们这就联手,先将他二人的铜钱夺了,彼时咱们再二一添作五。”

前一名黑衣人立刻响应他,“不错,左右咱们手中不过两三枚铜钱,横竖都是输,不去奋起一搏,若是能夺得他二人手中铜钱,咱们反倒转败为胜了。就算夺不了,那也不能让他二人如此轻松迎娶了凤来姑娘。”

这一大声嚷嚷让其他人都醒悟过来,原本还三三两两分成几团打斗的黑衣人,渐渐向韦远、秦若曦二人围拢过来。

众人纷纷笑着说,“咱们初时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谁若是想拿,那就让他先拿了,咱们再从他手里夺过来便是。说起来,这些音律诗词的,咱们是一概不懂的,自然也是拿不到他们手中的铜钱。换一个角度,那便是他先帮我们从仆从手中集齐了铜钱,咱们再收缴了便是。”

“如此说来,这个法子确实最简洁明了又有效。”

“依我说,目前场中就他二人身上铜钱最多,咱们先将这二人拿下,收缴了他们身上的铜钱。余下的,咱们再慢慢从长计议。”

其实谁都知道从长计议的意思是什么了,不过就是先合众人之力,打倒韦远和秦若曦二人,看看谁敢接手铜钱。

谁若是接手了铜钱,再用同样的方法合力再将他打倒,依次循环往复,只要保证自己是最后一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能坚持到最后了。

这样想来,至少先将铜钱夺过来是对的,至于谁拿到时候再说吧。

秦若曦没想到自己想的又热闹又好玩的压轴考题,竟然让他们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方式破解了。

可是,因为她身处场中,也不能站出来重新定义规则。

老药王自然知道自己女儿拿了最多的铜钱,也看出她方才有些紧急,但韦远不顾一切救她的举动倒是让老药王十分欣赏的。

至于接下来女儿和他欣赏的那位黑衣人会不会被其余十四名黑衣人围殴,他暂时管不着。

大概他以为自己都能认出谁是凤来,这里没人认不出吧?

谁还能真的下狠手伤了她?

何灵听了场中武林人士的计谋,这不是以多欺少了吗?

“师兄,他们这是耍赖了,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不然呢?”

“你,让那人摔断腿、让那人立刻拉肚子、让那人犯病不能动力”指着场中黑衣人一个一个给他们分配意外。

林贤辉一本正经地问,“小师妹,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何灵理所当然地,“我师兄啊。”

“你师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

“你别啰嗦了,赶紧给我摔断那人的腿、让那人立刻拉肚子、让那人犯病不能动力”

林贤辉摇着头,“我是剑冢弟子,我又不是苗疆蛊毒传人,哪里会这些巫术蛊毒之类的玩意儿?况且了,就算是蛊毒巫术,也得近得了别人的身才有机会下蛊施术啊,难不成你以为巫术蛊毒都是隔空施展的吗?”

何灵只差不能明说,别啰嗦了,你是梦主,在梦中你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哪有你办不成的事?

“师兄,你想一想嘛,说不定你这么想了,他们真的就摔断腿了呢?”

“我不想。你不是很欣赏那五音坊主和凤来姑娘吗?我倒是想看看,以如今的形势,他们二人被困在场中,如何能解了现在的局面。”

何灵听明白了,这林贤辉根本就没将何灵所说的韦远和秦若曦将全心全意帮助他当真,这会儿想的还是试试看二人的武功计谋呢。

好你的林贤辉,真是够狡诈奸猾的。

何灵提一口气,刚想喊一嗓子。

林贤辉捏了何灵一把,“凤来姑娘自己都没有显露身份,那是她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是她,你可不许乱叫啊。”

这是猜中了何灵的心思,原本她是想着直接点明被围殴的那娇小之人就是凤来姑娘,这样一来,一切都在明处了,谁也不好意思真的去抢凤来姑娘的铜钱吧?

可林贤辉想看热闹的心那是相当明显,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假装看不出那是凤来姑娘。

秦若曦这第三关确实有个漏洞是她没想清楚的,或许当时她就想着跟大家过过招。

以她的武功、以她极为明显的身形特征,谁若是单打独斗,基本上都不能赢了她。

可是,她事先言明这姻缘铜钱可以从别人手中夺取,而她身上又有最多的铜钱,大家明明认出了她就是凤来,也要装作没认出,就为了厚着脸皮抢了她身上的铜钱。

若是秦若曦狠得下心一扯面具,大喊一声,“姑奶奶正是凤仪山庄凤来姑娘。”

确实没人好意思伸手抢她的铜钱了,可她这最后一关也没什么意思了。

秦若曦想有意思,又想韦远夺得最多铜钱,自己下场浑水摸鱼,多半是想最后将这些铜钱故意让给韦远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些武林人士也就将计就计,一起围殴了你们俩,夺了你们俩的铜钱,最后真的变成淘汰赛了。

不过这淘汰赛,不仅仅考验武功了,还考验计谋了。

韦远听了众人的计谋,与秦若曦背靠背低声商量起来,“怎么办?他们似乎破解了你的计谋?不如,你将你那搭袋随手一扔,谁捡去了谁就是目标,你就当做输了离场吧。”

秦若曦性子也有些倔强的,若其他人没将她逼到此处,她也是一条滑不留手的鱼。

可现在众人渐渐将两人团团围住,现在让她丢了搭袋认输离场,那她可是万万不答应了。

“你是不是嫌我武功低微,怕拖你后腿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都到这时候了,秦若曦还在使小性子。

大概是心底安全感特别足的人,才可以这么将小性子当做情趣吧。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咱俩要不要先负隅顽抗一会儿?”

“可倒是可以,不过我听着负隅顽抗这个词,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啊?要不你换一个?”

“宁死不屈?”

“算了,还不如负隅顽抗呢。”

“不过,我现在觉得你的那个办法也不错,至少咱们可以保存一下实力。”

“对吧,你将搭袋扔了,抽个空偷偷离了场,谁还计较你什么时候走的?反正你也蒙着面,谁也不认识你。”

“你瞎说,你都能认出我来,其他人多半也识得我的。”

“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认得出你的,其他人他们不知道是你的,不然怎么会想着围殴咱俩?”

“那是他们想围殴你,看看你这长皮囊,谁都想揍你。”

“就算天下人都想揍我,你也不会想的。”

“谁说的,我现在就想看看你被人揍的模样。”

两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观察场中形势。

众人将包围圈越收越小,若是要全力以赴地突出重围,只怕秦若曦两人非得尽显灵力不可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秦若曦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觉得你的方法很好,不过,只有前半截好。”

说完,从胸前取下搭袋,“嗖”一下扔了出去。

然后耸耸肩,双手一摊,示意众人,我什么都没了,你们也不用围殴我了。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围得密实越收越小的圈子忽然定住了,几乎所有黑衣人的眼神都随着那条抛物线飞走了。

“咵哒”一声,满是铜钱的搭袋掉到了地上。

行了,现在铜钱不在秦若曦身上了,那还要不要围攻二人呢?至少要不要围殴凤来姑娘呢?

现在要不要继续装作没认出凤来姑娘?

前面混乱中,大家还可以说看不清形势一通乱拳误伤、误会,现在凤来已经将搭袋扔出来了,谁敢出招打这第一下呢?

关键是,现在打她干嘛呢?

她身上啥都没了,半个铜钱都没了。

围成一圈的黑衣人沉默了。

于是,场中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又搞笑了起来。

秦若曦原本想得好好的第三关被众位黑衣人以耍赖的方式破解了,大家原本想着将计就计胖揍这两人一顿,最好将那个妖娆的五音坊主打得他坊中女子都认不出他。

可是,秦若曦又用了更耍赖的方式破解了他们的临时联盟,东西都不在我身上了,你们谁敢动手打我?

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们的功夫啊,大家蒙个面不过是假装互相不认识而已,你还真当我们互相不认识啊?

你们敢说你们没认出五音坊主?你们敢说你们没认出我是凤来?

所有人都定住了,大家默默地转脸看着稍远处那个极为无辜又耀眼的搭袋,如此显眼如此孤独。

铜钱就在眼前,可现在大家也明白了,谁若是敢去捡了那搭袋,谁就是大家共同的殴打目标。

方才为了打五音坊主和风来姑娘形成的临时联盟,一分钟就宣告瓦解了。

谁若是去捡了那搭袋,新的临时联盟又将迅速成立了。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这一次,凤来姑娘只怕真的会下狠手揍人的。

方才大家假装没认出她,想要揍她的心思一定被她看出来了的。

现在,她一定会混在人群中,假装没有被大家认出来,揍人一定会揍得特别开心的。

谁都看出来了,这凤来姑娘就是个不省心的姑娘,不仅不省心,还十分任性妄为古灵精怪。

一群黑衣人左右晃动着脑袋看看其他人,似乎都在评估风险,暗暗思量自己若是被十来个人揍,大概能扛到几时。

林贤辉几乎要笑岔气了,“我的天啊,小师妹,这凤来姑娘真是个人精啊。她行事怎么就能这么古怪呢?我都忍不住要爱上她了。”

何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害我白担心了好一会儿呢,原来凤来姑娘自己就有妙计。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十六个黑衣人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难道大家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底了?

唯一能改变第三关规则的人,此刻正在场中捣乱呢,这个局可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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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69

场中沉默了许久,秦若曦自己身在场中不能开口改变第三关的规则,但是大家这么一直站在场中也不是个办法啊。

何灵捅咕一下林贤辉,“师兄,你有没有办法能解了这个局?”

林贤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能。别说我不能了,现在这么好玩,能解开我也不解啊。”

这倒是句大实话,这林贤辉骨子里就是个好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可是,这么站着不动,别说场中是十六人累,观众也十分辛苦啊。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乐颠颠不在状态的老药王终于想起这是比试现场了,而且比试的项目不是呆若木鸡。

“叮!”一声脆响,老药王发话了,“场中众位招亲英雄,咱们今日已经累了一天,这第三关也不能这么无休无止地耗下去了。凤来如今正在栖凤台等着胜出的那位英雄将心意带去,别人好等,凤来可是不能久等的。”

想不到解局的点,居然是老药王,太好了。

“这样吧,祝某就替女儿做了这次的主,玉竹、白芷去点一炷香。谁若是能在一炷香燃尽之时获得最多铜钱,谁便是咱们凤仪山庄的女婿。”

老药王真是个着急的人啊,直接将最后一关给改了,谁拿到铜钱,谁就算赢了。

玉竹、白芷迅速点了一炷香立在高处,“各位英雄,请珍惜这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像被施了定身术的众位黑衣人,这一声令下,似乎被解开了法术一般,各自施行起十分的内力奔向搭袋。

也好,总得有个办法来解开这个僵局。

虽然又变成了大乱斗。

离搭袋最近的那两位黑衣人刚矮下身子准备抢夺搭袋,却被身后数股强劲的掌风逼得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身后众人的围攻。

接着四五个人“乒乒乓乓”地互相踢打起来,这是第二轮准备拾取搭袋的黑衣人。

这四五个黑衣人打得正十分卖力,后面又围上来七八人,不由分说上脚就踹。脚力之狠,恨不得一脚一个将前面的黑衣人都踢开。

前面滚出围殴中心的那两位黑衣人,连同在最后的秦若曦、韦远形成了最后一轮踢打的力量。

一时之间,这十五六个武林高手竟然已经忘了自己有内力、有套路、有武器,使用起最原始的打斗方式,你一拳我一脚乱殴起来。

大家猜得没错,秦若曦围在最外圈,果然打得十分开心,拳拳舞得虎虎生威、脚脚踢得风生水起。

就连妖娆的韦远也完全不顾形象地抡起拳头,“嗵嗵嗵”地砸向前面的黑衣人。

这一个变故更让场外的观众目瞪口呆起来。

林贤辉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小师妹,可是可是我眼花了?这是招魂令者?这是神隐门令主?这是五音坊主?这是凤来姑娘?”

何灵自然也被震惊了,“这他们都还好吧?”

场上是十分原始的打斗方式,一拳一脚全是闷闷的“嗵嗵”声,还有一阵阵“哎呦”声,以及忍不住的“嗷嗷”声。

还有铜钱掉到地上“叮叮叮”的声音。

如果大家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一幕竟然会发生在一群武林高手的身上。

事后有人描述,凤仪山庄老药王的独女招婿最后一场,那是我一生见过最轻松愉快的打斗方式。

场中一十六名武林高手,他们还原了江湖打斗最原始的本质,完全没有内力、招式的偏见,就以最朴素的拳脚,对,你没有听错,真的只是不带内力和招式的拳脚,大家打得十分认真。

那最后谁赢了呢?

谁能赢已经不重要了,谁能迎娶凤来姑娘已经不重要了。身为武林中人,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不以内力、不以招式、不被身家身份所限,还原了最原始的打法。

这也只有凤仪山庄老药王才能想得出的好办法了。

这一场混战打了很长时间,初时何灵二人都还能看得出秦若曦、韦远占着便宜呢,毕竟他们围在最外圈拳打脚踢他人。

可是打了一会儿,最里面的人也扛不住了,完全不顾身份形象地从缝隙处爬了出来。

至于谁爬了出来,谁又成了新的圈子最核心,谁也看不出来了。

一群黑衣人你挤我我挤你地拥成一堆,真是一堆,手脚并用,时不时地发出“哎哟”、“嗷嗷”声,哪儿还能认出谁是谁啊。

反正都是黑衣人,谁被打或者打了谁不是一样的啊。

打了一会儿,何灵听到了娇俏的“哎哟”、“嗷”的声音,转脸惊恐地看向林贤辉,“师兄我是不是听错了?”

林贤辉表情不知是沉重还是欢愉了,“你没有听错,现在被打的就是凤来姑娘。”

“她是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全都是黑衣人,我哪儿认得出谁是谁啊?想必,她打别人打得太开心了,忘了要往外撤退才可以一直打的。”

“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还要打她?这么明显的女孩子声音。”

林贤辉假装沉痛,可是何灵一眼就瞧出他在幸灾乐祸,“小师妹,别说是凤来姑娘了,若是我在场中,就算中间围着被打的人是你,我也一样毫不客气地多打两拳多踢两脚的。”

“为什么?”

“打得太顺手了,收不住。”

“你”

不得不说,林贤辉果然很了解人性啊。

又打了一会儿,何灵又听到一阵娇俏的声音,“小样儿,姑奶奶我打不死你,敢打你姑奶奶?刚才不是打得挺欢的吗?现在我打不死你!”

看来秦若曦又从哪个缝隙里挤了出来,现在正狠狠揍前面的人报仇呢。

又是一阵“哎哟”、“嗷嗷”的惨叫声。

何灵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受不了啦,“师兄,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吧?”

“可是他们打得很开心啊,我们看得也很开心啊。”

“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现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啊?”看了一眼玉竹、白芷点的那柱香,“没有一炷香时间了,时间快结束了。”

“嘘,别提醒他们,反正他们玩得很开心。”

“那凤来姑娘怎么办?”

“她也玩得很开心啊!”

这是一场十分诡异的招亲比试,而且还以一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不能自已的方式进行着。

根本就是一场不动脑子的狂欢啊。

何灵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人记得铜钱的事吗?”

林贤辉耸了耸肩膀,“凤来姑娘都不重要了,铜钱还重要吗?”

这话是对的,所有人现在就记得一件事,在外面打别人、进去挨打,再出来打别人。

这是被设置程序了吗?

为什么秦若曦和韦远会跟着他们一起疯?

“嗵”一声巨响,老药王命人发出指令准备终止这场闹剧,“时间到!”

没人搭理他。

林贤辉耸耸肩版,“看吧,我说了凤来姑娘都不重要了,铜钱也不重要。在这十六人心中,现在只有赶紧出到最外圈,多打前面黑衣人几拳多踢他几脚最重要。”

老药王也是个玩心重的。

那柱香已经燃尽了,“嗵”的那声巨响已经提醒众人比试结束了,但是大家都不停歇地继续打着,老药王也任性地任由大家继续打。

不仅如此,他干脆还让人上了水果、干果,招呼场外的观众坐下来接着看。

秦若曦想了好久的雅俗共赏,“雅”是没办法完成了,“俗”倒真的成为经典了。

从此以后,武林中再不会有谁能够超越秦若曦想的这个比试项目了。

看了一会儿武打戏,老药王似乎觉得腻味了,一招手,竟然让仆从在那个黑衣人的圈子外面吹拉弹唱起来。

还让现场观众点曲目。

这一操作,让何灵二人叹为观止。

凤来姑娘如此任性妄为古灵精怪,可能不完全是秦若曦的本性,应该是凤来从她爹爹老药王这里遗传而来。

本来剩下被淘汰的少部分武林人士心情十分郁闷的,但现在看到台上十六名黑衣人打得昏天黑地,旁边有人给他们吹拉弹唱地伴奏,自己瓜子磕着,水果吃着,身边还有温顺的婢女伺候着。

再看看场中斗笠掉了一地,黑衣已经全是脚印变成灰衣,头发粘在脸上、额角,嘴角、眼角还有许多青肿的武林人士。

他们已经忘了打斗的目的了,已经狼狈至此,还在强撑着要再打前面的人几拳、踢前面的人几脚。

而且,他们估计就是没发现,自己的斗笠已经掉了,现在全场观众都能看出谁是谁了。

比如,两只眼睛都乌青乌青的五音坊主,原本梳理得十分飘逸的长发已经洒落得差不多了,若是从他此时披头散发的样子来推断俊美妖娆的五音坊主的美貌,那自己其实也跟他相差不远了吧。

比如出场总是极为威严冷漠的神隐门令主,从来只见他发号施令无情杀戮,如今看看这乌鸡眼和松垮垮灰扑扑的黑衣,说是凤仪山庄的看门人都有人相信。

再看看不好意思,应该假装没看到状似疯癫的风来姑娘。

此刻她满面通红、满头大汗,挥舞着拳头打得十分起劲,嘴里还喊着,“敢打姑奶奶,打死你!”

这一对比,觉得自己被淘汰了,其实也是十分幸运的。

终于,老药王戏也看够了,水果瓜子也吃够了,站起身来,内力充足地大喊一声,“凤仪山庄招亲比试到此结束!”

其实也不是老药王喊停了大家,实在是这么不用内力、不论招式的拳脚对打,真的蛮辛苦的。

老药王这一嗓子如醍醐灌顶,大家终于意识到,好累啊。

“哐哐哐”一下,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包括秦若曦。

老药王等大家都消停了,笑嘻嘻地喊道,“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身上的铜钱最多啊?”

大家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打这么一大架了,我是为了迎娶凤来姑娘啊,凤来姑娘最后一关是要看谁的铜钱最多的啊。

铜钱最多?

铜钱在哪儿呢?

丢了满地的一个两个铜钱现在终于有人爬着去捡了。

可是,引发大家群殴的核心目标搭袋呢?

老药王等了好一会儿,“谁的铜钱最多啊?”

有些黑衣人手上一个铜钱的都没有,干躺在地上装死休息。

有的黑衣人手上有一两个铜钱,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算得上铜钱最多的,干脆就不举手不答话,老老实实继续躺在地上休息。

老药王问了第三遍,“谁的铜钱最多啊?难道我那如花似玉的凤来闺女,竟然还要再来一场比试才能得知谁才是她的如意郎君?”

台上躺着的人不关心了,台下看够戏的人倒是很开心,“说得极是,这第三关,实在看不出谁拿了最多的铜钱啊。”

“老药王说得是,凤来姑娘如此品貌,便是十关八关地比试也是应该的。”

明明秦若曦满脸青肿毫无形象地躺在台上,这些人怎么能昧着良心说得出“凤来姑娘如此品貌”这句话的?

老药王可真是宠女儿,也不在乎武林中人将来会不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冲着躺在地上的秦若曦喊道,“凤来啊,要不,咱们再加一场比试?反正你这第三场也没人记得去抢夺铜钱。”

看来老药王很清楚大家都顾着大家去了,根本没记得铜钱一事嘛。

可是他看戏依然看得很开心啊。

秦若曦举起手,使劲摆了摆手,“铜钱!”

这还是不死心呢。

老药王第四次喊道,“谁拿了最多铜钱的,赶紧说话了啊,否则”

想了一下,居然想出威胁众人的办法,“否则,祝某人就再扔一个装满铜钱的搭袋进来了啊。”

这个提议完全是想在看大家互殴一次啊,哪里是为自己女儿招亲呢?

台上躺着的众人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打不起了,明日再扔吧。”

“我的脸好痛啊,我英俊潇洒的脸是不是破相了?”

“我的手才痛啊,哎呀,我怎么会忘了用内力了。”

“谁刚才踢了我屁股一脚,谁敢站出来吭一声,爷爷我还有力气还他一脚。”

“铜钱在此!”

忽然一阵清越的声音响起。

何灵和林贤辉互相交换一个眼色,“还有人记得拿铜钱?”

“居然有人记得?”

“糟了,凤来姑娘要被娶走了。”

听了这声音,何灵知道不是韦远那娘兮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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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0

众人目光全都被那一声清越的“铜钱在此”吸引住了,定睛一看,这谁啊?

虽然面容清秀、笑容亲切、衣裳清爽,但是这谁啊?

此人高高举起手中搭袋,“岳父大人、好媳妇儿,鄙人不才拿到最多铜钱了,那我就是凤来山庄的女婿了。”

这也是个属猴的,一句话就认亲了。

老药王看了看场中这尴尬的局面,鼻青脸肿的凤来跟一群同样鼻青脸肿的男人,或坐或躺在高台上,正在查看各自的伤势。

鉴于凤来姑娘眼前这副模样跟之前天仙一般的人儿差别太大,而且满场都是她的拥趸追求者,实在不太方便记住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大家已经很有默契地不提凤来姑娘就在现场的事,只想把注意力放在铜钱上,赶紧将这事翻篇得了。

可这笑眯眯模样清秀的小哥,手上举着铜钱,还特意指着台上盘腿坐着呲牙咧嘴点眼角伤情毫无形象的凤来姑娘,“媳妇儿,好媳妇儿”

这是不怕大家太尴尬,就怕大家不尴尬啊。

秦若曦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了。

这也难怪,不管是现实还是迷途或者梦境,她历来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已经习惯成自然,完全不敏感了。

老药王看了看眼前这位青衣少年虽然不知道他哪个门派、不知道他如何得了这搭袋,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招亲资格,但是看他笑眯眯的样子,似乎还挺不错的啊。

只是,他这一声“岳父大人”叫得是不是太快了?

凤来会不会喜欢这少年啊?

片刻之间,老药王已经想了无数个可能了,“这位”

“岳父大人,小婿乃青冈寨少当家的龙霄青,年方十八尚未婚配,家中有屋又有田、爹娘和睦好相处,兼得小姑更可爱。凤来媳妇儿若是喜欢这样打打闹闹的生活,跟着小婿那是实在没错的了,管保凤来在青冈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天天都有得玩。”

何灵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师兄,这又是哪儿来的人啊?”

林贤辉一脸无辜,“我哪儿知道啊,报名的时候就没见着他啊。”

“师兄,我听着这龙霄青说话的方式凤来姑娘这是麻烦了啊。”

“凤来姑娘自个儿跟着一群大男人在台上闹腾,她就已经给自己惹麻烦了的。你还说五音坊主和凤来姑娘一定能帮我们的,看他们行事这么不靠谱,小师妹啊,你确定他们帮咱们真的没事?”

何灵从来没见过秦若曦、韦远会变成这样,现在让她保证韦远二人能够不捣乱,何灵也不是十分确定了。

这个梦十分怪异啊,明明最稳重的两个人,怎么会变得这么玩世不恭呢?

只是,这位少年又是谁啊?平白无故为什么又有新角色出现?

何灵十分确定眼前这人不是陈晓峰,但是他行事风格跟陈晓峰还真像啊,都是一样的臭不要脸。

而且看他笑嘻嘻的样子,似乎不太好拒绝他?

老药王顿了顿,“这位龙少侠”

肯定不想承认他就是自己的女婿啊,可是,他立刻想起方才自己的那番话,真的有个漏洞呢。

这笑嘻嘻顺杆爬的少年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将老药王方才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岳父大人曾说,替凤来姑娘做了这次的主,谁若是能在一炷香燃尽之时获得最多铜钱,谁便是咱们凤仪山庄的女婿。小婿不才,拜见岳父大人。”

这一军将得可真狠啊。

老药王捋了捋胡须,“这个咱们先看看凤来吧。”

这一次大家真的正大光明地盯着秦若曦看了。

秦若曦揉了半天自己脸上的青肿大包,才想起来这是招亲第三关,慢慢地蹭到韦远身边,低声问,“怎么办?”

便是到了这一刻,韦远都还宠着她,“你不是曾说要用铜钱换了心意将栖凤台装满吗?看看这小子用什么装满。”

“他若是真的装满了怎么办?”

“他又没有第一、第二关的参赛记录,没事。”

秦若曦拂了拂身上灰扑扑全是脚印的黑衣,脸上堆了笑,装作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这位龙少爷,凤来多谢垂青。只是只是凤来曾立下招亲规矩,这铜钱的作用,原本就是作心意将那栖凤台装满的。以凤来看来,龙少爷虽然得了最多的铜钱,却未必能将凤来那栖凤台填满呢。”

笑嘻嘻的少年点点头,“真是太巧了,若论心意,官人我也有满腔心意呢。只是不知凤来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心意呢?官人我可以给你满室温暖、一捧烛光、扑鼻馨香”

林贤辉忽然笑了,“凤来姑娘遇到对手了。其实我觉得这位龙少爷到底跟凤来姑娘十分般配的。”

何灵摇头,“配什么配啊,你看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能托付终身?”

“若论吊儿郎当,难道不是五音坊这位公子哥最吊儿郎当?他就值得托付终身了?”

“哎呀,师兄,跟你说不明白。反正若是我,我也会选五音坊主这样的。”

“小师妹,我知你喜欢貌美物是,但这五音坊主可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他有什么好?”

“哎呀,不跟你说了,快想办法把这龙少爷弄下去,别捣乱了。”

秦若曦没想到这笑嘻嘻的少年如此机警,率先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龙少爷真是心思纤细温暖之人,只是咱们这招亲大会,一共三关,龙少爷第一二关并未参加,请赎凤来不能给出例外了。”

老药王看出自己女儿不会喜欢这个少年的,也不认账了,“这位龙龙少侠,咱们凤仪山庄招亲确实有些规矩,须得先报名登记,经历这一二三关胜出者才能作数的。龙少侠虽然拿了最多的铜钱,但总是没有经过报名登记,也没有参加第一、二关,实在不能给了龙少侠这个例外啊。”

其他观众看着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龙霄青,仔细回想一下,他确实并没有登记报名,更没有参加第一二关,若因为看热闹站得近就能白得个武林第一的好媳妇儿,还不如让老药王再扔一次铜钱,大家再打一次呢。

至少这一次,大家都知道站到一个更好的位置上捡搭袋拿铜钱了啊。

秦若曦和何灵想的却是,明明他没有登记报名,那他怎么进来的呢?凤仪山庄当真是打开大门迎接天下英雄吗?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啊?

老药王强行剔除掉龙霄青的获胜资格后,终于还是韦远获得了最多的铜钱,五枚

原本他手下十二名女子每人手中都有一枚铜钱,而且大家确实毫不避嫌地都给了他。

可是这一场混战下来,他打得十分开心,将手中十二枚铜钱其实还不止十二枚铜钱越打越少,最后能剩下这五枚铜钱都让人十分惊讶,他藏哪儿的?居然没扔掉?

虽然其他黑衣人也很想抗议,但醒悟过来捡漏的人也不过能捡到一两枚铜钱,其他铜钱都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热闹的龙霄青捡到了搭袋里。

那一两枚也是于事无补了。

于是韦远终于有惊无险地获得了凤仪山庄准女婿的资格,只等安抚好鼻青脸肿的众位招亲英雄,以及那个看起来笑嘻嘻却没有不怒自威的龙霄青。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凤仪山庄招亲大会就这么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何灵和林贤辉早已决定将大猴子扔到凤仪山庄,两人轻车上路跟踪招魂令者,如今只差给秦若曦道别了。

江湖儿女不怎么避嫌,主要是凤来姑娘不避嫌,不仅邀请了何灵去栖凤台,更邀请了自己未来的夫婿韦远。

一看到鼻青脸肿的两人,何灵还是忍不住笑了,“若曦姐、韦远哥,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现在秦若曦知道害羞了,“那会儿想的是试试这些武林人士的功夫,哪里会知道到最后自己都忘了是去干嘛的。”

韦远倒帮她解围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拿了铜钱,趁乱给我,你那搭袋可是特意准备的呢。”

走到这里都要被喂一口狗粮啊,何灵微微摇头,“若曦姐、韦远哥,我们发现招魂令似乎跟神隐门有什么关系,林贤辉的意思是去调查一下。所以,我们打算跟你们告别了,等招魂令者离开这里,我们也会跟着走。”

秦若曦回想一下招魂令者的武功,“何灵,那招魂令者武功似乎不弱的。虽然梦主的武功我还没有试过,但是,你们俩人同行,会不会有危险呢?不如,等我们忙完了凤仪山庄的事,我们与你们同行吧?”

何灵赶紧摇头,“若曦姐,你们俩生得如此貌美,只怕一出江湖便是众人目光中心,还是我们先去探探风声吧。若是有什么事如何联系你们?”

韦远想了想,“也好,何灵,你与梦主相貌普通,若是你们刻意隐藏实力,应当是可以应对普通危险的。”

从怀里掏出两个筒状物,“这信号筒你拿上,若是有危险,我五音坊弟子一定会即刻前来救护。”

果然还是有伙伴的好啊,何灵笑嘻嘻地将信号筒拿上,“韦远哥,若是有多的,可以多给我几个的。”

韦远还没说话,秦若曦摇头,“给不了你那么多了,这原是五音坊主救命所用之物。五音坊众弟子,包括神隐门中佳人令主,无论谁得见这信号筒,一定会拼尽全力相救的。韦远给了你,他自己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更多的?”

何灵握着手中两个信号筒,没想到韦远如此舍得,将保命之物就这么随意给了自己,“韦远哥,若你有难该怎么办?”

韦远笑着说,“如今咱们迷途中人都集齐了,我身边又有了杏林妙手凤来姑娘,我哪里还能遇到什么危险呢?倒是你们,这样出去闯荡,总是让我很担心的。”

虽然他说的是实情,但是这么随意就将保命之物给了自己,何灵还是挺感动的,“韦远哥,多谢你了。若曦姐,我们那大猩猩暂时寄存在你这里,目标太大了,我带不走。”

秦若曦笑了,“你那只大猴子啊,脾气又坏吃得又多又不爱洗澡,身上味儿可真是大啊。你可知道我的仆从始终不给你们二人打扫房间的原因是什么吗?就是你那只大猴子啊。我就说啊,你若是将它带在身边,哪里是去跟踪别人啊,谁不知道是你们二人?”

何灵讪讪地笑了,“说起来,我们在地陵还是它救下的。它守了地陵那么长时间,我们总是该将它当成前辈来尊敬的,只是它真是不适合带在身边啊。”

再一想,“若曦姐,你可知道那个龙霄青什么来头啊?我总觉得他怪怪的,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秦若曦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龙霄青是不是真名了,我们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哪里有个什么青冈寨啊?更别说这位叫龙霄青的少当家了。”

“那他是如何进得了凤仪山庄的呢?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大家都没注意到呢?”

“这两日我们凤仪山庄正在排查此事,虽然因了我招亲一事,凤仪山庄确实将安保力量全都调到了比武台,但总不至于莫名其妙来了个人都不知道的地步。若真是松散成这样,那我才真是危险了。”

“那他人呢?”

“那日我们拒了他,他也没走,这些天都赖在我们凤仪山庄呢。”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总觉得这位龙霄青来历特别神秘。

若不是确定梦主是林贤辉,何灵几乎都要以为龙霄青才是梦主了,他气场强大到无法不注意到他。

可是他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又没有人再来接应他,这是为什么呢?

“若曦姐,那你记得注意一下这个人,我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也许是我多疑了,可我总是觉得龙霄青出现在这里不寻常。”

虽然依依不舍,但何灵毕竟跟随着梦主,必须与林贤辉同进同出确保他的安全,韦远、秦若曦又交代了一番,才将何灵放走了。

林贤辉看着兜兜里鼓鼓囊囊的何灵,惊讶地问,“你可是去凤来姑娘那里施展妙手空空了?怎么拿了这许多东西?”

毫不客气地从何灵胸前将东西都掏了出来,先将金银珠宝点了一遍,“你说凤来姑娘与你一见如故,倒真是不假,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又打开一堆药瓶子闻了闻,震惊了,“凤来姑娘这是看上你了吧?为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药?”

何灵拍了一下林贤辉的脑袋,“瞎说些什么呢?”

再拿到韦远的那两个信号筒,眼睛都直了,“小师妹,他他怎么肯将这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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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1

虽然这信号筒最后也会用到林贤辉身上,现在何灵可不愿意放在他身上,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啊?

况且了,韦远和秦若曦给自己的东西,可不能给他送了人情。

何灵隐隐有种感觉,那位白月光很快就会出现了。

“你懂什么啊?这就是看着好玩的东西,他们给了我让我留着玩的。”

从林贤辉手里硬抽了回去。

林贤辉又顺了另一个信号筒,“小师妹,这五音坊主跟你到底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啊?这都能给了你?我可先跟你说清楚了啊,这可不是给你玩的烟花爆竹,这是救命用的玩意儿。”

“你懂什么啊?”

“小师妹,我真不知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该说你傻人有傻福。你知道这叫什么?这是五音坊特意寻了民间大师亲手制作的‘仙客来’。据说那一批一共做了二十余个,最后成功的不过就是两三个。”

韦远只随口说了一句见着这信号筒,五音坊弟子无论上下一定会赶来相救,却不知道这信号筒如此珍贵,“什么‘仙客来’?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傻师妹啊,你还真是不知道啊?师兄这些日子不都跟在武林高手后面听各种传说嘛,天天说日日说,总有说尽的时候。说完了别人家的大事,自然各种江湖传闻都来了啊。那五音坊中尽是美人,大家也就先传他的了。”

“这‘仙客来’其实是当初五音坊主受了一次极为严重的危难后,坊中女子为他寻的大师制作的。一共只得三枚,据说在南疆,五音坊主用过了一次。那次是因了五音坊主惹着了南疆圣族,差点被禁于南疆不得回转。多亏得这‘仙客来’给了五音坊中弟子指引,才将那妖孽的五音坊主救了回来。”

“南疆?南疆圣族?这又是什么门派?”

“你管他什么门派呢,总之那圣女想要强留五音坊主在南疆,五音坊主始终不肯。可是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总是不肯强硬地应对此事。越到后来,那圣女越是钟情于他,竟然若不是用了这‘仙客来’,只怕五音坊主也不用来凤仪山庄给凤来姑娘提亲了,他就是南疆圣族的姑爷了。”

何灵想了想,觉得十分搞笑,想不到韦远竟然有这样的奇遇,果然是长得貌美武功高强,是会受到许多人的觊觎。

林贤辉隐瞒的那一段,估计是圣女用了些少儿不宜的手段,林贤辉不便说出来了。

再一想到五音坊众女子莺莺燕燕地奔赴南疆圣族去救她们的坊主,从一个貌美女子手中救下自己貌美的公子

这画面也是够香艳的了。

若是男主换成陈晓峰,只怕将会是十分有意思的了。

“那南疆圣女竟肯轻易将五音坊主放过了?”

“若是肯轻易放过,那就不是南疆圣女了,那也用不着用着‘仙客来’了。可不就是横竖不得法了,几乎整个五音坊都出动了,最后还是以五音坊主心有所属才换回了自由。小师妹,你说说啊,大家都是人,怎么这五音坊主走到哪儿都有女子对他一见钟情呢?若是若是我显露了真面目,是不是也能得这些女子的钟情?”

“我也不明白了,这世间女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难道真是要这种阴柔有余阳刚不足的男子才能吸引人吗?似我这般有男儿气概的,是不是没有女子钟情?”

林贤辉又想到哪儿去了?

“师兄,你尚年幼,哪里知道男女之事啊。咱们剑冢、地陵一共也就我一个女子,就算我不钟情于你,也不能说天下女子都不钟情于你啊。”

“那她为什么”

林贤辉说到这里,忽然定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何灵谈到女主。

但他十分警惕,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对,立刻打住了。

何灵也不追问,既然他念念不忘,女主迟早还要再出场的,只是希望这一次,她别再伤了林贤辉就好。

“师兄,这‘仙客来’这么厉害啊?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林贤辉指着信号筒给何灵看,“那无印坊众女子给五音坊主制作这‘仙客来’之时,特意留了标志的。看这‘仙’字,那就是五音坊中众位仙子给他做的。小师妹啊,人家五音坊上下数百位女子的心意,就这么随随便便到了你的手上。我可希望咱们永远用不着这‘仙客来’,否则,让五音坊那些神仙姐姐看到救下的居然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子,也不知道她们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他倒是挺有自信的,知道这“仙客来”一定会用到他的身上。

大概是何灵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至于他的东西,那可未必就是何灵的东西了。

“师兄,这‘仙客来’我必定珍惜着的。你既然知道将来必定是救咱们俩性命的,那我可得贴身收藏着。”

“给我一个。”

“不行不行,这是五音坊主的心意,若不得他的允许,我总不能再转送他人的。他若是知道了,必定会伤心的。”

“你哪儿能伤了他的心啊,他的心都在凤来姑娘身上。”

不管林贤辉怎么说,何灵始终不肯给他。

何灵也清楚往后日夜,他一定会想办法从自己身上偷了去的,但这是韦远的心意,更涉及到

五音坊众位女子会舍命来救,万万不能给了那位白月光。

林贤辉瘪了瘪嘴,到底没有强硬地要将这“仙客来”拿走一个。

知道林贤辉想要跟踪那位招魂令者,秦若曦特意嘱托人留意了那位使者的行踪。

一发现那人离了凤仪山庄,何灵二人也随后跟着踏出了凤仪山庄。

三位招魂令者分头行动,只这一位似乎毫无目的。

这一路上,那招魂令者并不很着急行路,东游游西逛逛,似乎是在等谁。

何灵二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如何跟踪了。

行得大半个月,那招魂令者眼看着要往临安府去了,而且他一路打尖住店十分随意。

为了不明显地暴露自己,何灵二人在路边茶铺饮起了茶。

“师兄,咱们这般跟着,似乎有些暴露了?”

“不至于,只是,他堂堂一个招魂令者,下属也全都遣散了,自己一个人这样随意游荡,确实有些反常呢。”

“那怎么办呢?”

“不也只有继续跟着吗?”

不过才是午后,这招魂令者进了客栈就再也没有出来了,看来今日的跟踪也就到此为止了。

两人正低头商量着怎么跟踪这位招魂令者,忽然林贤辉指了指远处,“小师妹,可是我眼花了?那人我怎么看着”

远处似乎有一人骑了头小毛驴,“叮叮铛铛”地向茶铺摇来。

小毛驴是摇摇摆摆,毛驴上那青衣男子也摇摇摆摆。

随着那小毛驴越摇越近,何灵终于看清楚了,惊讶地说,“师兄他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当日秦若曦招亲大会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龙霄青。

据秦若曦说,这龙霄青根本就不是什么青冈寨的少当家,或者说有没有青冈寨都不知道,他叫不叫龙霄青也不知道。

这都半个月了,三个人离阳山已经数百里了,当日没见着龙霄青跟随自己二人,反倒是在数百里外见着他,这可算不得偶遇了吧?

林贤辉压低嗓子,按了按头上的斗笠,“当日他未必能记得住咱们,咱们只当做不知,看看他要如何。”

何灵点头。

那随着毛驴摇来摇去的龙霄青终于摇到了茶铺,看了看朴素打扮的何灵二人,又看了看桌上几乎成暗褐色的浓茶,居然饶有兴致地拍了拍小毛驴说,“你竟然在这里停下来了,难不成你是想饮这里的茶?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休息片刻吧。”

因不知道龙霄青的武功如何,何灵二人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饮茶。

龙霄青跃下毛驴,像摸宠物一般给小毛驴捋了捋毛,“小胖妹啊小胖妹,你怎么日子过得如此不讲究了?这么粗的茶,你也看得下眼,不仅看得下眼,还要饮两口。可是跟着龙少爷让你受委屈了?”

何灵差点笑出声来,他一本正经地把一头瘦小毛驴唤作“小胖妹”,还这样吐槽小毛驴的口味。

可转念一想,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说原本连毛驴都不肯饮的茶,何灵二人竟然喝得如此开心?

有这么拐弯抹角骂人的吗?

什么人啊?

何灵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身子转向林贤辉,不想看龙霄青。

龙霄青大喊了两声,“老板娘,上两碗粗茶。”还真的将这两碗粗茶递给了小毛驴。

虽然老板娘做的是过路客的生意,但也没有这样当着她的面将茶给了小毛驴的,这不是打了其他客人的脸吗?

老板娘笑着说,“哎哟,这位爷,您这小毛驴还是讲究客啊。寻常的都是饮些生水河水,偏偏这位爷的小毛驴,跟人一般,非得饮茶呢?”

龙霄青笑嘻嘻地扔出一锭银锭,“老板娘,不是小爷我故意寻你晦气,只是我家这小胖妹确实有些怪癖。我看老板娘也是人美心善之人,哪怕是个畜生,也是不乐意它挨饿受渴的。这一锭银子也弥补不了老板娘的损失,只是,看老板娘如此青春貌美,若头上多一两朵珠花,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了。”

何灵面对这林贤辉,不用掩饰自己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以眼神对话:这龙霄青真是个马屁精。

林贤辉:别说话,咱们先看看形势再说。

好在从前二人经常以眼神交流,现在依然没忘了这技能。

何灵转了转眼珠子:师兄,咱们可是被他跟踪了?

林贤辉: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龙霄青古怪得很。

何灵闭了闭眼:可能他未必叫龙霄青。

林贤辉: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何灵偏着头:不是我知道些什么啊,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一句话可不小心泄露了何灵和秦若曦、韦远的关系,林贤辉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包括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何灵:对,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林贤辉:五音坊消息遍布天下都查不到?

何灵沮丧了:五音坊主现在忙着迎娶凤来姑娘,哪里有空查这些啊。不过是那日他差点搅了凤来姑娘的招亲大会,凤来姑娘就想着随便查了查他。谁知道不查还好,一查,这龙霄青啊、

青冈寨根本就是杜撰的。

林贤辉点了点头:我就说五音坊若是要查什么消息,绝不会有查不到的,原来不是他查的啊。

何灵耸耸肩:那也不一定,五音坊还真有查不出来的东西。

林贤辉很鸡贼,悄无声息地套话:五音坊查不出什么?我觉得他们什么都能查出来啊。

何灵摇头:不是的,我曾经问过五音坊主,神隐门的通天侯现在身在何处?他不知道。反正这两年,很多人都没见过通天侯了。

林贤辉鼓励何灵:还有呢?其他门派有些什么消息?

说到神隐门,自然会说到招魂令:五音坊主说了,招魂令主也查不出来。而且,据他说,招魂令主比神隐门通天侯还神秘呢。似乎似乎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护着招魂令主。

林贤辉听到这里,似乎满意了:查不出就查不出嘛,反正到时候总是会知道的。

两人眉来眼去地正在对消息,身后的龙霄青忽然朗声笑道,“果然是有情人处处皆美妙啊。两位,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咱们能在这里偶遇,不如一同共饮一杯?”

何灵和林贤辉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意识到也许龙霄青不是跟踪招魂令者,而是跟踪自己二人。

只是,自己二人是在何处,因何事露了痕迹了?

自己二人在招亲众英雄中毫不起眼,他是如何确定了要跟踪自己二人的?

从阳山到这里,数百里路,说偶遇实在太没有诚意了。

但也不能直说,两位,我跟踪你们大半个月了,也跟累了,干脆咱们都弃暗投明吧。

龙霄青看何灵二人不理他,自己拖了小毛驴坐到了何灵身边,“这位大嫂,借个座吧。”

何灵还没回答,林贤辉一口回绝,“借了你拿什么还?不借。”

这句回答大大出乎龙霄青和何灵的意料,何灵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龙霄青原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看何灵笑了,顺势挤了挤何灵,“能博佳人一笑,总能还了这借座之情了吧?”

还真的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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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2

林贤辉明显不想跟龙霄青有过多牵扯,拉了何灵,“小师妹,若是休息够了,咱们这就走吧。”

何灵还没站起身来,龙霄青拦住了何灵,“林少侠,何女侠,既然在此偶遇,不如你我结伴而行吧?”

何灵随口胡诌子午剑宗时顺便给二人编了个名字,林贤辉终究不肯放弃自己的“林”姓,何灵则用了自己的本名。

按道理说,像“子午剑宗”这种何灵自己都没听过的门派,连林贤辉天天混在一起的那些武林人士都记不清楚,龙霄青根本没有登记报名,也没有参加、旁观过第一二关,他更不可能知道何灵二人的底细。

可现在他一开口就说出二人在凤仪山庄报出的名姓,很明显有人给他提供了消息或者他根本就是为了二人而来。

可是,何灵二人从地陵出来一直以人皮面具示人,又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在高手云集的凤仪山庄根本就是毫不起眼小人物,龙霄青为什么会知道他们俩?

听到龙霄青叫出二人的名字,林贤辉反而不走了,“龙少爷,我师兄妹二人可是在何处无意中得罪了龙少爷?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林某在此向龙少爷告个罪,望龙少爷海涵,不知者勿怪。”

龙霄青摇摇头,“林少侠多虑了,龙某不过是欣赏二人行事潇洒,有心结识二位。你我除了在凤仪山庄见过一次,这不过是第二次偶遇,林少侠哪里有可能得罪龙某呢?”

何灵微笑着,“龙少爷,我师兄妹二人武功微末、江湖上更是无名无姓之辈,行事嘛我二人从来都是粗鄙惯了,只怕龙少爷这新鲜劲一过,倒让龙少爷心生烦闷了。”

林贤辉同意,“龙少爷,咱们兄妹二人虽然行事粗鄙,但确实有要事在身,实在没有精力陪龙少爷游山玩水了。”

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你查过我们,但请你别烦我们了,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龙霄青左右望了望,神秘兮兮地说,“林少侠、何女侠,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要事,若是你们邀我一同前往,我还可以帮你们哦。”

林贤辉一脸不耐烦,很明显想说,你离我们远点就是在帮我们了。

但由于不知道这龙霄青的底细,知道他在跟踪自己二人,可不能立刻翻脸,“龙少爷说笑了,我子午剑宗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终究还是有些门派规矩的。”

龙霄青像没听到一般,伸头靠在何灵肩膀上,“你们可是要查那招魂令者的底细?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何灵二人这大半个月的心血都暴露光了。

难道从凤仪山庄出来龙霄青就已经知道何灵二人的行踪了?他是如何发现的?或者自己二人跟踪人到底是如何差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虽然何灵和林贤辉行走江湖经验不足,但也绝不会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武林人士吧?

不是说看破不说破吗?

他知道自己二人在跟踪其他人,他默默跟着自己二人就行了吧,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难不成他真的要帮自己二人?

林贤辉和何灵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

太光明正大地说出一件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这个,该不该接受他的提议呢?

龙霄青非常自我,完全不在乎何灵二人的反应,继续把头靠在何灵肩膀上,“唉,再按你们俩这样方式跟踪人,笨蛋都会发现的了,不如听听我的?”

何灵看了看林贤辉,这事还得他拿主意。

林贤辉沉吟片刻,“龙少爷,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承认龙霄青说的都对了。

龙霄青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美滋滋地摇了摇,还帮何灵扇了扇风,扇得林贤辉都不高兴了。

“跟踪人嘛,跟得太紧了,是容易惊醒对方的。若对方醒了,你看到的也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嘛。”

这话是不错,可是,林贤辉他们就两个人,怎么才能跟得不紧呢?

龙霄青自然看到了林贤辉鄙视的眼神,“林少侠,万事切莫着急啊。咱们呢”

忽然间他就嫌弃起这茶铺的浓茶了,“咱们还是先换个地方饮壶好茶,暂时先放一放,自然他就会放松警惕了啊。”

何灵二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虽然他们是想跟踪招魂令者,但现在莫名被龙霄青横插一脚,真不如按他说的,先跟丢了招魂令者,专心应对龙霄青呢。

他如此强势地出现在凤仪山庄,又莫名跟上易容得如此巧妙的何灵二人,实在不像一个无名小卒。

他的价值比招魂令者的价值更高啊。

林贤辉微笑点头,“既然如此,林某兄妹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龙霄青“唰”地收起折扇,拖了小毛驴,“那咱们这就走吧。何女侠,龙某可知道前面这家欣悦客栈里自产一种叫悦来的绿茶,也不知他们如何烤制,香气十分清幽,想来你这样的美人一定会喜欢的。”

何灵又望了一眼林贤辉:师兄,这人什么来路?

林贤辉微微摇头:走一步看一步。

这欣悦客栈就是招魂令者进去的地方。

何灵二人想着不可跟得太紧才没有进去的,这会儿龙霄青带了二人十分嚣张地踏进门,“小儿,将小爷的小胖妹好生伺候着。你们店中那悦来的绿茶,给小爷来一壶。再来四色干果四色蜜饯,这位姑娘剥着玩的。”

小二两步跑上前将小胖妹的缰绳转递给杂役,点头哈腰地迎了龙霄青三人上了二楼,“三位二楼雅座请。”

林贤辉二人发挥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真的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饮起了茶。

这悦来自然是比路边茶铺的浓茶清香了许多,何灵也真的剥着花生瓜子玩。

龙霄青喝了两杯悦来,才漫不经心地问,“林少侠、何女侠,咱们一见如故,只是不知这子午剑宗地处何处?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找你们玩玩去。”

何灵知道他那青冈寨也是个子虚乌有的地方,跟自己这子午剑宗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龙少爷,咱们那子午剑宗地处偏僻地界,若是特意寻去,倒也有些难寻了。昨日倒是听说龙少爷那青冈寨是个十分好玩的去处,既然我等一见如故,若是有机会,咱们倒真想去龙少爷的青冈寨看看去。”

你能胡扯,我也跟你胡扯了去。

可这龙霄青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真的?何姑娘有这想法,那龙某自然得邀请二人少侠去我青冈寨看一看了。”

何灵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本能地侧头看了看林贤辉:凤来姑娘说过,没有青冈寨这地方的。

林贤辉给何灵定了定神:没事,如今咱们行踪只怕是暴露了,不如将计就计,跟着他看看到底如何。

龙霄青应该是看到何灵二人一直不停地使眼色了的,但他就是能够假装不知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啊,咱们先暂时别管那招魂令者了,先去我那青冈寨看一看。至于招魂令者嘛,你们若是还想跟着,我派人跟着他便是。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好了。”

三个人虚情假意互相试探着饮了一壶茶,又吃了一餐饭,不待龙霄青吩咐,店小二早已安排了顶楼最雅静的房间。

龙霄青看起来年纪跟林贤辉差不多,可他肚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传闻轶事,一晚上说得何灵点头不已。

主客尽欢后,何灵不便当着龙霄青的面跟林贤辉商量,只能分开进屋了。

虽然满腹疑惑,但到底一夜无事。

第二日,龙霄青依然不肯走,还是在欣悦客栈又招待了何灵二人一天。

龙霄青将二人的房间安排在东西两头,何灵始终没找到机会跟林贤辉商量。

想了想,林贤辉哪里是老实的人,今夜肯定会穿了夜行衣去探他虚实,要不要跟着去呢?

两人一块儿去,目标实在太大了。

正想着呢,何灵听到屋顶有阵阵沙沙似的风声。

若不是何灵这些日子内力、灵力修炼得十分辛勤,只怕也听不到这沙沙的声音。

有人在自己屋顶。

会是谁呢?

难道是林贤辉又蹿出来活动了?

他一向都是夜行爱好者,多半是他了。只是,他的内力精进如此了,实在了不起。

何灵想了想,房中是没有光亮的,自己有没有躺在蚊帐里,又有谁知道呢?

这样一想,何灵“嗖”地一下起身将自己倒挂在屋梁上,仔细听楼上动静。

一阵阵沙沙声过后,长久的沉寂。

难道自己听错了?

何灵刚想跃下屋梁,又听到一阵更重的沙沙声。

这沙沙声停在自己的头上,紧接着似乎有人在揭自己屋顶的青瓦。

何灵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挂在隐蔽处,几乎紧贴着屋顶,这下能完全感知到屋顶的一切动静了。

确实有人在屋顶。

何灵看到屋顶有一块青瓦被悄无声息地揭开了,一丝光亮透过青瓦空隙投射下来。

又悄无声息地揭了一块青瓦又揭了一块

何灵现在明白那夜自己在栖凤台揭秦若曦屋顶青瓦时,她心中的感受了。

真的很想一跃而起蹦出去看看外面那人到底是谁。

极轻微的一声“咔嚓”声,似乎屋顶的人将头靠在青瓦上,努力地看屋里的情形。

好在床上有蚊帐,何灵起身时将被褥轻轻一卷,似乎有人躺在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何灵也不知道那人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但屋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何灵决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正想着呢,屋顶轻轻飞下来一只微蓝色的小虫子。

原本何灵是不会害怕昆虫的,但自从听林贤辉说了南疆圣族那些巫术蛊毒之类的故事,何灵心里有些发毛了。

难道外面这人会是南疆的人?

那龙霄青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他不会无缘无故将自己二人留在欣悦客栈,这是要给谁留下追踪的信号吗?

那外面这人到底是不是龙霄青?

何灵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微蓝色的小虫子缓缓地飞向自己床榻,因与屋顶之人隔得实在太近,何灵担心他察觉到自己,特意将自己的呼吸、行动都隐藏了起来。

想不到那小虫子也没感觉到自己,倒是去了全是自己味道的床榻。

黑暗中,何灵看着小虫子贴在了蚊帐了,似乎找了个位置钻进了蚊帐。

地上那一小团月光慢慢地被填没了,外面那人将头顶的青瓦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

大概是放了这只小虫子,屋顶的人脚步声重了些,竟然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动作极为轻巧的,还有一个稍微重一些的。

龙霄青的人来了?

何灵听了一会儿,屋顶的沙沙声终于消失了。

他们走了。

何灵轻轻跃下屋梁,站到床榻前,仔细查找那只微蓝色虫子。

若不是何灵眼睁睁看着这只虫子飞进蚊帐,哪里会知道自己酣睡之处竟然还有这样的危险啊。

何灵用灵力将那微蓝色虫子拢住,因不知道这虫子什么来历、有什么作用,又不能将它捏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它。

那小虫子泛着微光,在何灵的灵力间越来越活泛,似乎随时都要挣脱控制咬她一口。

这虫子如此古怪,何灵摸了摸身上、枕下,摸出一只秦若曦给她的药瓶子。

知道秦若曦给她的药都是好东西,何灵也不管自己吃了是否受得了,一口将瓶中药丸子都含在嘴里,将小虫子赶进了药瓶。

可又担心没有空气会不会憋死这虫子,找了块细纱盖住瓶口,心满意足地将它放在床头。

这一高兴,口中含着的那一把药丸子被她当糖丸一般全都吞了下去。

吞完了,还觉得齿颊留香,秦若曦给的东西还真不错啊。

刚赞完,腹中升起一股烈火般的炽热感,这五内俱焚的感觉让何灵大为惊讶,秦若曦不可能害她的啊。

这药丸子初入口明明满口清香,通常来说,满口清香的药丸不会有毒的。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难道是那小虫子?

身上越来越热,现在已经不是五内俱焚了,面红耳赤连眼睛都热了起来。

何灵抬起双手一看,掌上明明没有异常啊。

但眼前越来越热,若是现在那两人回来查看情况可怎么办?自己可不就随时让他们擒了去?

到底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会这样?

何灵眼前有些飘忽的幻影了,她看到了那个高髻女子和铠甲男子,又看到了河斗师父

糟了,真的中毒了。

秦若曦给的药丸一定没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那蓝色的小虫子。

那虫子到底是什么毒?

何灵抓过床头的药瓶子,握着冰冷的药瓶子,似乎清爽了些。

也不知什么在呼唤着她,何灵一把扯开瓶口的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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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3

那只蓝色的虫子缓缓飞出,这一次何灵已经无法再用灵力控住它的行踪,也无力思考这虫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忽忽悠悠地,那蓝色虫子冲着何灵贴面飞来。

晕头转向间,何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者压根儿什么都没想,一张嘴,将这蓝色虫子吞进了肚。

这一下,刚刚握着药瓶子的那股清凉立刻没了,现在如置身烈火架上,由内而外焚身似火。

何灵烧得失去了理智,只想赶紧用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凉爽下来,不管内力、灵力,全力运行全身。

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烧得何灵浑身泛起了红色,这红色初时是隐隐的微光,渐渐地越来越浓烈,整个房间都透出了光亮的红。

何灵将那灵力从头运行到脚,从内运行到外,始终解不了身上这股猛烈的炽热。

五内俱焚之下,何灵一声闷吼,灵力全力喷出。

眼前一热,终于晕倒了。

再醒过来时,何灵躺在一张香香软软的丝床上。

头顶的软香罗轻纱透着温柔的光,身上的丝锦棉被贴身又柔软。

真舒服啊,何灵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躺一会儿。

进了这个梦这么长时间,反倒是这里才让她真正松了一口气。

真好啊。

躺了好久,何灵忽然想起这是梦境啊,还没回到迷途的。

赶紧摸了摸自己胸前,心中一凉,已经换了一件冰冰凉的丝质睡衣。

再摸摸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

何灵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仙客来”呢?“方寸”呢?那一堆的药瓶子、金银珠宝呢?

再一回想,那时候自己在欣悦客栈里被蓝色虫子咬了以后如烈火焚身,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林贤辉呢?

龙霄青呢?

这是哪里?

何灵侧头一看,卧室外间坐着一个绝色佳人,身后站了两位低眉顺眼的奴婢。

这个绝色佳人与秦若曦不同,也与五音坊中那些仙子完全不同。

她身着一套青色衣裳作书生打扮,头上系着同色发带,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件钗饰。

可是何灵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因为她实在美得过于震撼了。

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高鼻深目,瞳孔似乎不是黑色。

这是个混血儿?

秦若曦的凤来,美得十分东方诗意,眼前这位姑娘美得十分霸道、侵略性十足。

便是此刻她坐在外间桌前把玩着何灵的“方寸”,一眼没瞧向自己,何灵也觉得她浑身上下有一种让人臣服的美扑面而来。

这是谁?

何灵在脑子里过了无数个念头,难道是林贤辉的白月光?

原先没见着这个女子,还以为他心中的美人应当是个清丽的女子,不然何灵也不会给她想了个外号“白月光”了。

如今见着她这么霸道的美,应该是朱砂痣或者红玫瑰了。

等一下,自己明明跟龙霄青、林贤辉在一起的,那他们二人呢?

林贤辉呢?

自己中了毒,被掳到这里,那林贤辉呢?

那女子余光中自然看到何灵弹坐而起,她转头看了一眼何灵,微微一笑。

何灵只觉得一股摄魂夺魄的力量向自己袭来,头脑一阵眩晕。

稳了稳身子,终于抵挡住这女子的美貌,心中暗叹,幸亏自己是女的,也幸亏见过不少美人了,

不然早就拜倒在她的青色衣裳脚下了。

“周姑娘,你醒了。”

周姑娘?

为什么叫自己周姑娘?

何灵有些忘了自己在这个梦中是叫周婉如的,恢复了一段时间的何灵,她又快忘了自己其实是叫周婉如的。

“周姑娘这柄‘方寸’真是神奇啊。”

说完,“唰”地一声抽出方寸,何灵有些心疼,自己的方寸啊

咦,这剑怎么平平无奇?

暗黑的剑身在灯火下毫无出奇之处,这方寸真是有些神奇。

“周姑娘能将这柄方寸贴身携带,必定是极为贵重之物,可我瞧着竟瞧不出它有何贵重之处。不过,越是如此,倒越发显得它的神奇之处了。”

这绝色女子言语间含着一股霸气强势在其中,她是谁呢?

“这位姑娘”

旁边奴婢呵斥何灵,“大胆,我们公主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掌嘴!”

公主?

敬帝的女儿?

另一个奴婢飘了过来,还真的照着何灵的脸“啪”地一个耳光。

何灵心里这个气啊,凭什么啊?

略一提气,想反弹她的掌心,心里更凉了。

内力呢?这似乎被什么给压住了?

“贱婢,我们公主与你说话,你听着便是。若我们公主问你什么,你好好答了便是。”

何灵搞不清楚状况,暂时不想翻脸,低着头先观察下去。

霸气绝色抬了抬手,示意二人闭嘴,“周姑娘,你与五音坊天音公子是何关系?你身上怎么有他的‘仙客来’?”

好样的,自己身上的东西肯定都在她那儿了,方寸没了,仙客来没了。

何灵正酝酿着怎么回答,站在自己身边的那奴婢一抬手,又想给何灵一个耳光,何灵又提了提灵力,太好了,居然还在。

赶紧闭上眼睛,打算抗她这一下。

霸气绝色一挥手,何灵脸上轻轻刮过一阵风,居然收住了力道,没打她。

何灵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与天音公子一见如故,他十分欣赏我,便将这仙客来都送给了我。”

霸气绝色轻笑一声,“一见如故?十分欣赏?嗯,应该也是如此才能将这枚十分珍贵的仙客来给你了。”

不是一枚啊,是两枚。

等一下,还有一只呢?他们没搜到?

何灵回想一下,太好了,另一支仙客来被林贤辉顺手牵羊顺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十分感激林贤辉妙手空空的功夫。

若是他身上有一支仙客来,那迟早他们都会来救自己的,不光是林贤辉,包括朱幼安、韦远、秦若曦、陈晓峰,他们都会来的。

霸气绝色点点头,“天音公子与你素未平生,此次与你确实也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我都不识得你,他又怎么识得你呢?”

又低声说了一句,“当日你丑似无盐,天音公子将仙客来给你,定不会是觊觎你美色”

侧头看了看何灵,“便是如今这模样,以天音公子识遍天下美色,也不该将仙客来给你。”

何灵好气,我怎么了?我就这么丑啊?

你美,你们都美。

既然这么美,恃靓行凶就好了,居然下毒?

等一下,我的人皮面具?

何灵顺着耳根一摸,果然,人皮面具已经被揭了,自己显出了真面目。

“这事姑且放在一边吧。周姑娘,想来你真是运气极好之人啊,或许冥冥之中有神明助你。当日周家灭门之灾,你爹娘也不知道将你藏匿于何处,神隐门血洗周家,近百条人命都能让你死里逃生。剑冢惨遭血洗,你又能逃过一劫,你可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啊。”

“如此福大命大之人,能与仙客来放在一处的方寸,到底是何来历?周姑娘,你可曾听说过一个传说?”

何灵心中暗叹,这霸气绝色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很清楚的样子,从十多年前周家灭门,到剑冢惨遭血洗,再到神兵的传说。

看何灵沉默不语,霸气绝色把玩了一会儿方寸,“周姑娘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总归是愿意跟我说话的。不过呢,若是错过了今日,我倒未必有时间了。”

何灵还是没说话。

“周姑娘,你一点不好奇,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姑娘,我当然好奇了,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我问了,你一定不会说的。

“挺好,我喜欢这种沉得住气的姑娘。听说当日剑冢一战,周姑娘一人力挑‘一叶飞花’易大通,险些将整个剑冢护住了。可惜了”

何灵闭上眼睛,这是她不愿意提的那段记忆。

霸气绝色笑着说,“听闻当日周姑娘一掌震碎霜雪剑,重伤易大通以周姑娘小小年纪原是不信的,若不是瞧见了你在欣悦客栈中内力尽显的样子,我还担心浪费了那枚蓝魔呢。”

好嘛,这姑娘倒是坦诚啊,一口气把什么都说完了。

那蓝色的虫子叫蓝魔,既然是蓝魔,想来就是让何灵内力尽失的原因了。

她在欣悦客栈就见过自己,想必那夜在自己屋顶了,就是这位姑娘了。

若不是她,自己的方寸、仙客来也不会在她手上的。

只是,这霸气绝色跟那位龙霄青是什么关系?跟招魂令又是什么关系?

她到底是谁?

“姑娘”

“大胆!我们公主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何灵没脾气了,“公主殿下”

“什么殿下殿上的?是公主!”

何灵要被这两奴婢气坏了,叫姑娘不行也就算了,跟着你们一起叫公主殿下,不过是客气客气,你还喘上了?

不叫殿下叫什么?

“公主,我师兄”

霸气绝色笑着说,“你这师兄他总是会来寻你的,若他能找得着你的话。不过似乎他的武功还不及你,那他可如何来救你?”

“救”?这姑娘用了一个救字,那就说明,她跟自己二人是对立的。

既然是对立的,而且她也知道林贤辉武功不及自己,为什么还能让林贤辉跑了呢?

再一想,得了,林贤辉一向滑不留手,自己不小心被擒了,他一定溜得特别快的。

如今他该知道,易容术已失了效果,要不了几日,只怕江湖上将会传出神兵重出江湖的传说了,头好疼啊,这事该怎么办呢?

“公主这里是哪里?”

“周姑娘,你刚刚醒转,不如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吧。女孩儿家家的,舞刀弄棍的总是有些危险,你这方寸、仙客来我就暂时替你保管着了。你只管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若你师兄能想得起来找你,你自然能走出去。”

何灵心中十分郁闷,这可是软禁了自己?

不对,已经不软了,自己浑身内力尽失神兵被夺,明晃晃的硬夺啊,哪里软禁了。

“公主,若是若是我师兄他一直不来呢?”

“我看周姑娘年纪尚幼,或许十年八年的总是能待得住的。咱们这里也不缺一两个人的口粮,周姑娘就在这里住下了吧。侍剑,以后你就在这里照顾周姑娘吧。我看周姑娘也是个性情温软的女子,你可得对她耐心温和些。”

侍剑是刚才给何灵一个耳光的那个奴婢,听了霸气绝色的话,嘴上很敷衍地回答,“是,公主。”

看来,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会很难过啊。

林贤辉啊,我可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的啊。

你的红玫瑰要对付我了,你得赶紧来救我啊。

“公主我能问问这是什么门派吗?”

“凭你也配问?”

唉,这丫头的脾气真的太坏了,实在太不讨喜了。

“公主,与我们一道的那个龙公子”

霸气绝色终于真心笑了,“周姑娘,你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你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因了他才落到我手里的,却偏偏还追问他的消息?”

果然是那姓龙的出卖了自己二人,这个笑面虎,才不过两日就对自己下了这样的毒手。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那青冈寨”

“周姑娘,哪里有什么青冈寨啊,你怎么如此天真啊也难怪,终是没有出过江湖之人。你们以为这张人皮面具就能隐藏了自己的真面目吗?”

何灵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露了痕迹的,别人都没察觉出来啊,怎么就能让这么远的红玫瑰看出来了呢?

“那龙少爷”

霸气绝色叹了口气,“侍剑,好好照顾周姑娘,她若嫌苦闷,给她寻些诗词歌赋的书让她研读一下吧。”

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侍剑冷着脸看了看何灵,“周姑娘,今日你再休息休息,明日起,就学习从四书开始学习吧。”

何灵抬头看了看冷脸的侍剑,心中十分想骂人,这是个武侠梦啊,你们这是搞什么?

软禁我也就罢了,现在还想将我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

林贤辉啊,请你记得我是你最忠诚的战友,这个梦里,除了我,再没人能让你这样信任的,快点来救我啊。

侍剑终于离开了,何灵又试着运行了一下内力。

没错,内力真的被蓝魔封住了的。

再运行一下灵力,心中一阵惊喜。

也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自己的灵力更加充盈了,单独使用起灵力居然更加醇厚了。

心中恶狠狠地发誓,好你个红玫瑰,下一次我看到你,不实实在在给你一掌,难报我被陷害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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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4

虽然是被软禁的,但那霸气玫瑰对何灵其实还算客气的了。

她派了侍剑盯着何灵,自己再也没出现过。

由于何灵十分老实,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侍剑给书就看书、给笔就写字,十分耐得住性子。

小半个月过去了,侍剑也对何灵管理德越来越松懈了,一个比较老实、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又失了内力、武器,现在可不就随便自己搓扁了揉圆地弄吗?

可是这小丫头也太老实了些,让她看书,她真的就看书;让她练字,她也真的练字;再后来给了一个古琴给她,她也真的老老实实坐下练琴。

侍剑原以为何灵心怀血海深仇又着了龙霄青的道,心中一定是愤愤不平的。预想中肯定要花些时间来收服她,哪知道毫不费劲地就让她老实下来了。

实在太没劲了。

再看看何灵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迹象,似乎还挺喜欢这里的生活,干脆扔下两个小丫头看管何灵,再也没出现过了。

刚开始何灵只能在自己房中看书、吃饭、练字等,后来侍剑也不来了,那霸气玫瑰也再没过问过自己。

何灵试探着开始一步一步往外走,从自己房中慢慢走出院子、又慢慢游览了山庄的花园、楼阁,若不是大门口有人守着,何灵走遍山庄估计也没人搭理她了。

不过日日这么游一圈,何灵倒是发现了,这霸气玫瑰确实没有伤害她的想法。因为自己一脚一脚试探着到处走,都没有人搭理自己。

鉴于自己并不是霸气玫瑰请来的客人,何灵推测霸气玫瑰大概随口提过一句,不让手下的人过于拘束自己了。

那她把自己留在这别院干嘛呢?

何灵猜测这里是个别院,因为那霸气玫瑰再没出现过,一并连侍剑都消失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不受重视地被扔在这地方,还有些遗憾呢。

不是主角,待遇果然是有些散漫了。

何灵考虑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逃跑呢?以看管自己的这几个人来看,若是自己施展灵力,他们必定是扣不出自己的。

可是,若是离开这里,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可要去哪儿找林贤辉呢?

或者,自己偷偷溜回凤仪山庄去找秦若曦?

这一犹豫,又过去了半个月。

其实何灵心中有些贪恋这里闲散的日子了,而且她知道林贤辉必定会召集了其他人来救自己的。

与其到处乱跑,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呢。

心安理得地被软禁过了月余,那霸气玫瑰又来了。

这一次,她终于着了女装。

何灵知道她长得极美,果然换上女装之后那股摄魂夺魄的美显露得淋漓尽致。

此刻她坐在桌前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左手抚弄着头顶那一串编发的珍珠,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她在烦些什么。

看到她皱眉,何灵心里有股冲动,恨不得帮她解了心中烦忧之事。

可从面容来看,明明她比自己还略大一两岁。

这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女子明明软禁了自己,怎么会想着要帮她呢?

红颜祸水看来是真的啊。

若她就是林贤辉的红玫瑰,只怕林贤辉是过不了她这一关了。

敲打了一会儿桌面,霸气玫瑰笑了,“周姑娘,这些日子在这倚翠山庄可还住得习惯?”

何灵老老实实地回答,“多谢公主款待,婉如如在自己家一般。”

霸气玫瑰轻轻摇摇头,“周姑娘倒是一点不认生的,到了我这倚翠山庄确实在自己家一般的。依我看,周姑娘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啊,想不到剑冢倒真是用心照顾你了的。”

何灵本来不生气的,但听她提到剑冢,心里赌了口气。

剑冢也好,河斗师父、清云师祖也好,这是压在自己心底不愿意被提到的事。虽然她是夸赞剑冢对自己好,可越是夸赞,何灵心中越是难过。

到如今,连神隐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多少人、通天侯到底身在何处,一概不知。

什么时候才能给师父报仇,给剑冢报仇呢?

霸气玫瑰看了一眼何灵的表情,“周姑娘可是不乐意听到我提剑冢之事?”

何灵不回答她。

“那就是了。这倒情有可原,毕竟剑冢是因了你才被毁,你若是不能为他们报仇,自然不会愿意有人提到这两个字了。”

“公主,不知将婉如扣于此处有何指教呢?”

“周姑娘说话真是太不客气了,你在我倚翠山庄行动自由,每日里奴婢仆从将你做主人一般照料,如何能说得出将你扣于此处呢?”

何灵想了想,“公主,婉如有一事不明。”

还没问出什么事不明呢,霸气玫瑰立刻摇头,“周姑娘,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周家剑法传人,因了霜雪剑和周家剑法才会遭了些难。虽然在灵山得剑冢上下疼爱,到底是因为剑冢不收女徒,你一个家中遭了难的女娃娃在山上,难免受人疼爱些。”

抬头看着何灵,微笑着,“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么广的人面,连他都知道你。”

他?

谁啊?肯定不是林贤辉,也不是韦远、秦若曦,毕竟这几个人都跟自己有过接触了。

那还有谁呢?

陈晓峰?还是朱幼安?

霸气玫瑰看了看何灵茫然的表情,“本来是打算将你长长久久地养在倚翠山庄里,让你过些安稳的好日子。偏偏有人寻上门了,消息可真是灵通了啊。”

何灵不知道是谁寻到了自己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从她方才的话语里,来人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能是什么人呢?

“侍剑,明日有贵客要来,今日给周姑娘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吧。”

何灵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啊,但至少目前来看,不管来的是谁,对她应该都算好事了。

第二日,何灵早早地被带到了霸气玫瑰身前。

霸气玫瑰扎了一头的小辫儿珍珠,如此奇葩的造型也只有她这种颜值的人才敢尝试了。

这会儿她又将何灵的方寸拿了出来,反反复复研究,但方寸始终就是一块沉静的铁,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周姑娘,你是如何识得原世子的?”

何灵肯定不知道什么原世子了,她摇了摇头。

霸气玫瑰叹了口气,“你不肯说,那也就罢了。我也不过是请你来这里小住几日,若周姑娘要走,自然随时可以离开的。”

这话说得轻巧,那我的方寸和仙客来呢?

侍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霸气玫瑰叹气,“请原世子。”

这一声“有请”,何灵立刻转头看向大门外。

一会儿,仆从引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转了进来,何灵只扫了一眼,心中立刻雀跃起来,朱幼安。

居然是朱幼安。

霸气玫瑰看了看何灵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朱幼安一扫身上长袍,对霸气玫瑰抱拳施礼,“许久不见,敏玉公主,晋原有礼了。”

霸气玫瑰居然起身回了一个礼,“原世子多礼了,敏玉也是许久不见原世子了。”

朱幼安也不看何灵,反倒对敏玉公主扫了一眼,“敏玉公主,借一步说话。”

这敏玉公主原本十分霸气强势,朱幼安这一句话,她竟然愿意听进去。

挥一挥手,让侍剑等人带了何灵离开了大厅。

也不知道两人在谈论些什么,反正侍剑等人倒是把何灵守得极好的。

过了许久,敏玉公主轻喊了一嗓子,“侍剑。”

又将何灵带回到大厅了。

故事的走向让何灵十分困惑,原本搜了自己所有东西的敏玉公主,竟然将何灵所有的东西都重新奉上,包括最为宝贵的仙客来、方寸。

这个转折让何灵大为震惊,她既然知道“方寸”是神兵,她既然知道神兵的传说,为什么还肯将方寸还给自己?

既然她知道仙客来是五音坊主天音公子给的,为什么她还肯还呢?

朱幼安到底是什么人?

敏玉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朱幼安抱拳又施礼,“晋原多谢敏玉公主。因事出紧急,请赎晋原不能久留了。”

将仙客来、方寸等物收拢到自己怀里,一把拽了何灵,“周姑娘,委屈一下你了。”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倚翠山庄。

这个剧情实在不合理啊。

坐在马车上,何灵又确认了一遍眼前的人是朱幼安,安全了。

还没开口,朱幼安先笑了,“何姑娘,是我,你没看错的。”

何灵心中有一百个疑问啊,这个剧情走向太神奇了,她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太明白了呢?”

朱幼安说,“在欣悦客栈,你跟林贤辉都被敏玉公主下了药。那林贤辉是个极聪明的,察觉到不对竟然能不用内力,未曾引发蓝魔,倒是让韦远他们救下了。”

何灵顺了顺脑子里面的线,“朱医生,我先顺一顺啊,敏玉公主是谁?”

“虽非当今天子敬帝所出,但乃国舅之女,因极得敬帝宠爱,一道口谕倒是叫了她敏玉公主。不过这公主,也只得个名,倒是没什么实际的好处。”

“那你是谁?”

“原世子,晋宗从小送到皇宫中的质子。”

何灵到现在没明白这江湖到底该如何算,“别国的世子,到敬帝皇宫中,为什么能有这么大能耐?”

朱幼安笑着说,“那晋国早已归顺神宗皇帝,敬帝临危受命之际,因传闻晋国将趁机作乱。晋国为了自证清白,便将晋原送到京城做了质子。说起来,一般做质子的,都是年幼的世子,那晋王已年老,膝下孩儿都早已过了总角之年,便是最小的原世子就是我,那也快行冠礼了。敬帝不怎么理事,倒是通天侯比较在意这原世子。”

“为什么敏玉公主要给原世子面子呢?”

“也不为别的,只因了通天侯。”

“朱医生,你是神隐门的人?”

“算,也不算。我进来之时,这神隐门已经大为衰落了。原世子这个身份挺好,他最能接近皇室一族,更能接近通天侯,方便我查找证据。”

何灵想起韦远所说的,朱幼安在皇宫内,刚开始还以为是敬帝身边的人呢,谁知道是这么个机动的身份。

“总之,我现在的身份,既不属于神隐门,可又属于神隐门。外界都只知道原世子忠于敬帝,对神隐门多为尊崇,其他倒也没什么评价了。”

“朱医生,那敏玉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敏玉公主,虽然生在皇亲国戚之家,又是一个女儿身,行事却是十分强势老道的。她颇敬帝宠爱,有些事,自然也是随着她任意妄为一些了。说来也奇怪,这敏玉公主谁都不怕,即便是敬帝,她都不一定会给面子的,偏偏对通天侯,还能给他几分面子。”

“所以你是打了通天侯的名声才将我救下的?”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何姑娘,你身上那柄剑,可是神兵?”

对朱幼安,何灵肯定不会有任何隐瞒的,“是,当日我跟林贤辉各得一柄神兵,这两把神兵合在一处,正是‘四方’。一为‘四海’、一为‘方寸’。”

“何姑娘可曾听说过神兵的传说?”

“听过,神兵重出江湖之日,便是皇室血脉重归之时。”

“不错,你可知道从你们进了凤仪山庄那日起,神隐门便有了异常举动。原本在外执行任务的敏玉公主居然回了一次皇宫,与敬帝密谈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敏玉公主从皇宫出来,即刻便向着阳山赶去。”

“等一下,朱医生,我们从地陵出来,身边绝对没有其他人,我们是如何暴露行踪的?而且你身在皇宫中,你都知道我们进凤仪山庄,这消息是如何传递出来的?”

朱幼安说,“神隐门如今虽然势微,但从前的信息枢纽尚在。像神兵重出江湖这样的重大信息,必定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地送往神隐门总部的。不过,你们暴露倒不是因为神隐门能够从京城远程操控阳山,实在是你们在阳山过于活跃了些。”

何灵回想一下自己二人在阳山的一举一动,除了前两日跟宫阁仙子、凤来姑娘也就是秦若曦过了两次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活跃的。

这是怎么暴露的呢?

“你们曾经带了一只猩猩,那只猩猩那只猩猩十五年前曾经与通天侯过过一次招。”

何灵大为震惊,不可能,猩猩哪儿能活那么长时间啊?

而且,它的武功那么差,跟通天侯过招还能活下来,那通天侯武功也不怎么样啊。

“猩猩那么多,会不会弄错了?”

“当年那只猩猩,内力、武功之高,差点毁掉通天侯一身武功。后来也是使了些计谋,让那猩猩内力尽毁,才将这事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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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5

何灵压根儿想不到那猩猩武功之差是因为十五年前曾深受重伤,武功尽毁。

那么,十五年前,曾经有人带了那猩猩行走江湖,还与通天侯过了招?

所以,不管自己二人是否易容,只要带了那猩猩一路行来,迟早都会被神隐门发现的?

“怪不得那猩猩武功如此之差,若是它曾经武功尽毁,还能有此功力,也算它十分了得了。那猩猩是如何是如何逃脱了,又躲进了地陵的?”

“这个就暂时不得而知了。只是你们阳山之行,早就已经被神隐门知晓了的。”

“朱医生,那敏玉公主是神隐门的人了?”

“不是。她说起来这敏玉公主十分奇怪,她明明最得敬帝宠爱,依着敬帝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宠溺,无论如何都可以活得很好。可她偏偏喜欢插手这江湖中事,从不肯安安稳稳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而且,这敏玉公主武功虽然不是顶高,可她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常常替敬帝做了些大胆的决定。女子不得干政,可她干政,敬帝从不多说她一句半句的,对她十分宠爱信任。”

“她不是神隐门的人,那她拿了我和林贤辉做什么?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这敏玉公主的消息渠道,我从来没能查证过,着实十分诡异。她既不能带兵又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可偏偏每每都能拿到最新的消息,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还有,那个龙霄青是怎么回事啊?他又是什么人啊?”

“什么龙霄青?”

“当日我和林贤辉跟踪招魂令者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想着找到招魂令主,看看能不能投靠他。可是,我们发现招魂令者似乎在给谁发信号,更发现招魂令者跟神隐门令主似乎有些联系,所以我们打算跟踪着了解点情况。”

朱幼安笑了,“其实,也不怪你们二人。谁能想到这万分之一可能的事,都能让你们遇上呢?而且,韦远既然已经将他的仙客来都给了你们,原本是不该有什么危险。可你们偏偏遇上的是敏玉公主。”

“这敏玉公主拿了我们,是想做什么的?”

“神兵的传说。”

“怪不得她一个劲地研究我的方寸。可是,她既然已经拿了我的神兵,为什么还肯放了我还我神兵呢?”

“她自然怀疑你手上的方寸是神兵的。可是,说来也奇怪,你这神兵”

说着他“唰”地一下抽出方寸,这神兵真是给力,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何姑娘,若不是你亲口告诉我,四海、方寸当日的光华,凭它如今这模样,你要我相信它是神兵,我也是不信的啊。”

何灵也不明白为什么方寸会忽然掩盖了自己的光华,“我也不知道,当日我和林贤辉拿了这四海和方寸,它们确实不是这般模样的。”

“何姑娘,也正是这般模样,它才能够重回到你手里呢。若是人人拿了它,都能使得了它,只怕你”

“朱医生,敏玉公主为什么肯放了我?还了我神兵?”

何灵知道必定是朱幼安给他说了些什么,或者达成了什么条件,否则她怎么那么轻易地就让朱幼安带走自己。

“重启神兵,点化皇血。”

“什么意思?”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神兵必定是某人或者某些人才能使用。现在神兵出现在你和林贤辉身上,你们俩才是最大的药引。”

“药引?”

“对,就好像一味药须得有个药引子一样,你们俩就是四海和方寸的药引子。只有炼化了你们俩,敏玉公主才有可能重启神兵。若神兵的传说是真的,她能使用神兵,必定就是皇室血脉。”

“她是不是傻?这都相信?”

“何姑娘,你可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

“我知道,敏玉公主告诉过我,蓝魔。只不过是封了我的内力,好在我还有灵力,这也没什么的。”

朱幼安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何灵,只要蓝魔在你身上一日,你就不能再随便使用灵力或者内力了。”

“为什么?”

“这蓝魔,不只是封住你的内力这么简单的。蓝魔得来极为不易,也是敏玉公主出动,才能拿得到这两枚蓝魔。可她一下子就用在你和林贤辉身上,可见她对你们二人有多重视。”

“既然重视,为什么还肯轻易放了我们呢?”

“因为你们都中了蓝魔,因为她现在动不了神兵。”

何灵终于肯把蓝魔当回事好好对待了,“朱医生,这蓝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何灵,你那日中了蓝魔,是不是运力抵抗了?还是你做了些什么?你先跟我说说。”

何灵将那夜敏玉公主主仆二人在自己屋顶投毒的情况仔细说了,尤其说到自己吃了一整瓶秦若曦给的药丸子、同时运行内力灵力意图控住身上那股焚心之火,最后人事不省。

朱幼安叹了口气,“何灵,蓝魔如今能封住你的内力,这是目前你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动内力,当然你也动不了,更不能动你的灵力。这蓝魔,原本是用来炼化你们的蛊虫。”

“炼化?什么意思?”

“何灵,那夜在你屋顶的应当是敏玉公主和侍剑、奉书二人。敏玉用得最顺手的,就是这两个大丫头。可是,以你的内力和灵力,你也只听出来侍剑、奉书二人,并没有听到敏玉公主。你的内力深厚,那是因为你有灵力,否则以你小小年纪,断断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可是,敏玉公主不过比你大得一两岁,你如何会听不到她的声音?”

何灵声音抖了,“她她寻常都是用了阴毒的方法炼化他人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没有人知道敏玉公主到底如何得的这内力,但是她能得这蓝魔,有毫无顾忌地使出这蛊毒,必定不是正气之人。”

“那她想把我怎么做?我会怎么死?”

“你越是强行使用内力,蓝魔定会随你运功行走于经脉中。越到最后,你的内力越是霸道,可是你终究会将浑身内力尽数喂养这蓝魔,最后你将筋脉尽碎而亡。而那只蓝魔,会携了你全身的内力,回到主人身边。”

“这就是炼化?”

“蓝魔从你身上离开之日,就是你毒发身亡之时。”

何灵脑中一阵空白,毒发身亡?筋脉尽碎而死?被当成宿主养条寄生虫?

现在的梦都这么刺激了吗?

摸了摸自己腹中,原以为那虫子早已被自己吃了,虽然有些恶心,但好歹是安全的啊。

现在虫子是安全的,自己未必安全啊。

“敏玉公主现在舍不得炼化你,你的内力虽然霸道,但更关键的是你身上的神兵。如果是你的血液才能让神兵重现天日,你的内力与鲜血相比,她更想要你的鲜血。”

“所以,她肯让你带我走,是不是想趁这段时间,让我能够重新激活神兵?”

“嗯。你若能重新激活神兵,蓝魔才能体现它真正的价值和作用。”

何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是我的内力被蓝魔封住了啊,我总是不能使用内力了的。她这个计谋还是有漏洞啊。”

“这蓝魔十分狡猾。虽然它能控了你的内力,但若你强行突破封印,它反倒会引导你越来越强。若不了解蓝魔这属性的人,必定以为自己内力大增,日日夜夜不停练习的。这种练习的成就感,就好像日日突破自己的极限一般。”

“很有成就感,会让人上瘾的吧?”

“不错,这蓝魔初时控你内力,却又会时时引诱你强行破力。你若强行破力了,便似将你的潜力激发了一般内力大增。越是内力大增,你便越有信心强行破力。如此循环往复,你只当自己内力突飞猛进,哪里会想到自己五脏六腑早已被蓝魔侵蚀,只待你以为自己大成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日。”

好好的一个绝色美人,为什么弄这么阴毒的玩意儿呢?

何灵忽然脑抽了,“那林贤辉有事没?”

朱幼安被梗了一下,“他很聪明,虽然他中了蓝魔,但他从未曾似你这般强行运力,他已被韦远、秦若曦二人救下。凤仪山庄老药王虽然不懂毒蛊,但总不至于让他毒发了的,他是安全的。”

这小子果然是滑不溜手啊,丢下自己就这么跑了,太没义气了。

“他给你的信号?”

“嗯,韦远给的。他跟你一同从凤仪山庄出来,回去的却只剩他一个,自然你是出了危险了。他是梦主,咱们总不能叫他偿命的了,也只能好生养着他,想了办法来救你。”

“若是我第一时间用仙客来,会不会来得及呢?”何灵脑子里居然纠结起了仙客来的救人速度。

朱幼安又梗了一下,“你那时已昏迷,仙客来也好,天客来也罢,都是来不及了的。”

“那林贤辉怎么就没昏迷呢?这小子真是太狡猾了。”

朱幼安听她声音似乎并未将蓝魔放在心上,“何灵,只要你别受了诱惑非得使内力或灵力,蓝魔也拿你没办法的。我们这就去凤仪山庄,老药王一定有办法控住这只虫子的。”

自从与韦远、秦若曦相认后,何灵还真的不是十分害怕了。

现在的形势,可比当初自己独自一人面对好太多了,蓝魔而已啊,只要这个梦结束了,难不成那蓝魔还能跟着自己回迷途不成?

所以她还真的没担心了,反正跟这几个人在一起,自己也没什么机会用内力或者灵力了。

“朱医生,咱们现在是不是正式跟神隐门决裂了?”

“为什么?”

“咱们五个人集齐了啊,梦主又在我们身边。只要我们挑了神隐门,这个梦就算结束了吧?蓝不蓝魔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神隐门势微,但以五音坊、凤仪山庄、陈晓峰悠然王的卸甲军想要对付神隐门,只怕”

“咱们用灵力都不行吗?”

“何灵,咱们进梦境就是为了收集灵力的。哪儿能进了一个梦就将灵力如此浪费呢?况且”

朱幼安抓过何灵的左手,“除了你,我们没有人能有这么多灵力的,就算以灵力相拼,我们不可能对抗神隐门这数万人的。”

“若是我以神兵相搏呢?”

“或许你会赢,那咱们就算圆满完成任务;或许蓝魔会先吞噬你。这只是一个梦,我们不会让你用命去赌的。”

何灵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本以为神兵在手,梦主、伙伴在侧,这个梦总算到头了吧?

可是,现在自己身上又中了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蓝魔,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朱医生,我听说韦远曾经在南疆圣族被圣女点为夫婿,南疆可是擅长使蛊毒的?咱们可不可以请他们解毒?”

朱幼安似乎不忍心看何灵情绪低落的样子,“我们先跟韦远他们汇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做。”

倚翠山庄离凤仪山庄其实还挺远的,何灵在马车上睡了好多天,越睡越觉得腹中那只虫子在张牙舞爪地四处活动。

何灵以为自己是心理反应,越是担心就越是感觉它在活动,强压下心中不安,假装不知道。

这日午后,朱幼安在马车里拿了本书看着。

何灵发了会儿呆,觉得十分无聊,渐渐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何灵觉得小腹处有一股灼热的力量向上升腾着。

越来越热十分难受,何灵掀开了衣襟,似乎凉快了。

可凉快了一会儿,那股灼热的力量又从小腹向四肢游走,越来越热,何灵只觉得心中烧得难受。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一阵清风在自己身上轻柔地刮过,何灵暂时安宁了。

可是这安宁并没有维持多久,睡了一会儿,何灵觉得那股灼热的力量游走到了胸口,那团火烧得胸口滚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何灵无意识地提了提气,那股灼热的力量似乎引导着自己将丹田的气息向胸口提去。

她没有任何反抗,按照灼热力量的指引,任凭丹田气息慢慢游走全身。

那热气越来越浓烈,胸口压着沉甸甸的那股力量迫使何灵想要将内力全部运行起来。

何灵正欲运力,忽然有一股清爽的力量迎面透来。

虽然这股清爽抵挡不住胸口灼热的力量,但何灵的动作暂时停住了。

紧接着,有一块凉爽贴在自己胸口,那股清凉慢慢地透过胸口散向周身,何灵又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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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6

接下来的数日,何灵的小日子过得十分安稳平和。

每日里在马车里躺一会儿、再躺一会儿,过一个城行一个客栈,朱幼安便让她落地歇歇脚。

朱幼安一如既往地安排所有的事,包括打尖住店这种小事。

每夜住店,朱幼安总是与何灵同一间客房,他做得天经地义自然而然,何灵反倒不好意思提出来两个人分开住。

从那日午睡后体内蓝魔发作过一次被何灵扛过去以后,胸口再次烈火攻心的次数少了。

这蓝魔也十分有趣,从不在何灵清醒时发作,总是挑了何灵熟睡中发作。

可每一次,何灵都觉得自己运气极好,用不了多一会儿,胸口总能被一阵清凉浇灭了那股烈火。

一到阳山脚下,何灵就恨不得插了翅膀赶紧上凤仪山庄,赶紧见一见秦若曦和老药王。

终于到了凤仪山庄,何灵早就在马车上呆得崩溃了。

马车刚一停稳,何灵掀开帘子就往下蹦,秦若曦、韦远、老药王带了一群人在门口迎接何灵二人。

这次迎接的级别真高啊,何灵高兴得上前抱了抱秦若曦,“凤来姐姐,见到你真高兴。”

秦若曦狠狠地回抱何灵,“婉儿,难为你了。”

老药王、韦远冲朱幼安一抱拳,“原世子,请了。”

进了凤仪山庄,秦若曦将何灵、朱幼安都安排在凤鸣楼,虽然老药王十分不解,但自己女儿做的主,他也没有反对。

老药王一套望闻问切下来,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了一下何灵,“周姑娘,既然到了咱们凤仪山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只管在这里好生调养着,就当陪凤来小住一段时间吧。”

何灵知道老药王拿自己身上的蓝魔没办法了,也不点破,只乖巧地道谢,“那婉儿就要叨扰祝庄主了。”

老药王愣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

四个人终于能够静静地商量对策了。

何灵最关心的是林贤辉,“韦远哥,若曦姐,林贤辉现在怎么样?”

韦远、秦若曦互望一眼,“何灵,林贤辉身上这一只蓝魔虽然发作了两次,但目前尚未得逞过。我爹爹说了,若是若是能得南疆圣族帮忙,倒是能将这未融合的蓝魔钓了出来。你别担心,林贤辉这里没事的。”

何灵笑了,“你们说,这次遇到的梦主,居然如此狡猾啊。我跟他一同在欣悦客栈着了道,他就能溜之大吉,可见我真没他聪明呢。”

秦若曦看了一眼韦远,“林贤辉是比较聪明的,也是因为他内力不及你深厚,发作之时他未曾用内力。也亏得他逃了出来,否则,咱们无一人能知道上哪儿去救你们。”

韦远知道何灵心里有些不高兴林贤辉半道抛下她,“何灵,林贤辉有他做事的风格。与其你们俩一起被敏玉公主抓了去,还不如现在这样,我们五人终于能够汇合在一起。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替你解了这蓝魔的。”

一提到五个人,何灵关心起那个闲散少爷来,“陈晓峰呢?他这个悠然王可是忘了咱们进梦境的目的了?”

朱幼安正色道,“他没忘。咱们已经通知他,你和梦主同时中了蓝魔蛊毒,他原本早就该到凤仪山庄的。可走到一半,他又改了主意。”

“他又去哪儿逍遥了?”

“南疆圣族。”

何灵没想到陈晓峰居然做到了前头,“他一个人去南疆圣族难道他有把握能让南疆圣族的人帮忙?”

“自然是没有的,那南疆圣族行事”看了一眼韦远,“有些任性的。”

何灵叹气了,“老药王这里有没有把握能医治林贤辉?”

她特意不提自己了,因为不管是老药王、还是朱幼安的反应都告诉何灵,她身上的蓝魔是不能解了的。

秦若曦想了想,“只怕不能。我爹爹擅长的是治病救人,可不擅长解蛊。能控住蓝魔不发作,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蓝魔让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了,何灵想了想,“要不,先别管我身上的蓝魔,咱们先解了林贤辉身上的?他是梦主,自然比我重要一些。若能解了他身上的蛊毒,那这个梦也差不多该走复仇这一步了吧?”

朱幼安轻描淡写地说,“梦主又如何呢,哪里会有咱们迷途中人重要?”

看得出来,韦远、秦若曦二人也确实拿这蓝魔束手无策了,不然早就想出无数的办法解了这个局。

何灵叹气道,“咱们若不能帮梦主继续走剧情,这个梦咱们一个人都出不去的。我身上已中了蓝魔,虽然这蓝魔没有发作”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先医治林贤辉身上的蓝魔也好。去了南疆圣族,若是能解了林贤辉的,说不定何灵身上的也能解呢?”

这是决定大家一同前往南疆了。

何灵知道大家若是带了自己在身边必定得万事小心,若有个一不小心激发了内力,自己可能很难控住蓝魔了。

“要不,我就先留在凤仪山庄吧,老药王这里还是能控住我身上的蓝魔的。我不能骑马,带了我上路总是多有不便。只要能解了林贤辉身上的毒蛊,咱们就算赢了一半了。”

韦远等二人还没回答,朱幼安先否决了,“不行,咱们是战友,既然你身中蛊毒,绝对不可能有丢下你这一说。”

说到这里,语气坚决地说,“何灵,这一路上如此奔波,你也累了,先休息两天,咱们再决定接下来的事吧。”

何灵还想说什么,看到朱幼安使了个眼色,韦远、秦若曦异口同声地说,“何灵,你先休息,晚一点我们带林贤辉来看你。”

出了凤鸣楼,韦远直奔主题,“朱医生,何灵她的情况是不是很紧急?”

秦若曦叹气,“当是十分紧急了,否则朱医生不会让我将他们同时安排在凤鸣楼。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朱幼安点头,“这一路上,何灵身上的蓝魔一直都在发作,幸得我还能在旁边给她控一下。但若老药王都拿这蓝魔没办法,咱们只能去南疆圣族了。何灵她她可能挨不到这个梦结束的时候,就会被蓝魔炼化了。”

秦若曦立刻声明,“我也同大家一起去吧。”

韦远刚想说些什么,秦若曦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南疆圣族的圣女必定会为难我,她若是知道天音公子将迎娶凤仪山庄的独女都能不动声色,那就不是南疆圣族的行事风格了。”

“若曦,你就呆在凤仪山庄吧,咱们若是解了何灵的蛊毒,必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秦若曦笑道,“不让我去,可是要背着我做点什么?难道你对南疆的圣女有些什么承诺?”

韦远愣了一下,“说什么呢?咱们这不是去做正事吗?”

打趣间,三人到底决定了一同前往南疆。

何灵再见到林贤辉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师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可真是一点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呢。”

林贤辉看了何灵已经略显蓝色的脸,叹了口气,“小师妹,当日师兄当日师兄实在是救不下你,才舍了你离开欣悦客栈的。”

何灵摇头,“得亏你先跑了,否则咱俩一同被擒,那可就糟糕透顶了。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你知道这蓝魔最糟糕之处在哪里吗?”

“知道,若是我俩强行运功激活了蓝魔,最后会被炼化。”

“既然知道,你能不运功躲过一劫,我都要感激了呢。难道我期望你与我一样,傻乎乎地运功抵抗,然后咱俩一同被炼化?你原本就比我聪明的嘛,好在你跑了,否则我此时也该被炼化了吧。”

话虽如此,可林贤辉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自己临阵脱逃,舍了何灵逃跑。

“小师妹,那日那日你运了功,后来可曾再动过功?”

“可算我运气好呢,就运了那一次功,后来我还以为自己的内力被封住了,才被那敏玉公主软禁于倚翠山庄。看,现在咱们不就又集合在一起了吗?我运气还是不算太糟的了。”

一提到敏玉公主,林贤辉低了头。

何灵见身边没有其他人,鼓起勇气问,“师兄,那敏玉公主可与你相识?”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白月光?不对,是不是你心底的红玫瑰?

林贤辉咬着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相识。”

何灵早已知道他们必定是在灵山就相识了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敏玉公主一而再地伤害林贤辉。

从第一次见面她刺了林贤辉一刀,第二次让剑冢灭了门,这第三次,便是给林贤辉下蓝魔蛊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以林贤辉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得了她?

何灵叹了口气,这样一个神奇的存在,到今天他都不肯说这敏玉公主一句话,自己也不必再说些什么激怒他了。

“你可知她是敏玉公主?”

“当日不知,后来才知道的。”

“她”何灵斟酌着想追问些敏玉公主的情况。

林贤辉快速地否定,“她不是故意要害我。”

何灵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师兄,她龙霄青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师兄,你没有怀疑过龙霄青与敏玉公主之间”

“她们之间不会有事。”

何灵几乎要气吐血了,就算那敏玉公主长得确实极为貌美,连秦若曦都比不过,可你怎么就是这种见了美色什么都不顾的人呢?

“师兄,你身上的蓝魔”

“我身上的蓝魔,不会有事。她她不知道是我,才下了蛊毒。”

何灵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压制住自己内心那股无名之火,“师兄,咱们从进了凤仪山庄,就已经暴露了的。敏玉公主知道我就是周婉如,她知道我的一切。”

“你既然被擒,她定会调查你的一切。”

何灵脑仁疼,她不明白平时十分奸猾的林贤辉怎么一遇到敏玉公主的事,就这么心瞎眼瞎装作不知?

“师兄”

“小师妹,敏玉公主对你下了这蓝魔蛊毒,原不是有意的。若是她终究是做得过了些,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她既然允了原世子带了你离开倚翠山庄,这就是允许原世子想办法帮你解了这蓝魔之毒,那她也知道自己错了。”

何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林贤辉啊林贤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代她向我道歉?你以什么身份代她向我道歉啊?

你说她允了原世子带我离开倚翠山庄,是知道自己错了,你可知道那是因为她根本使不了神兵,她不过是想让我重新激活神兵?

林贤辉自然看得懂何灵的眼神,忙不迭地继续解释,“小师妹,敏玉公主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贵为公主,哪里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你都不在乎的东西,她更不会在乎的。她性子高傲,从不曾低声下气地与人道歉,便是她刺了我一刀,也未曾向我道过歉的。这次她定是知道自己错了,才这么爽快地同意你离开倚翠山庄。你看看你身上,方寸、仙客来,她什么都没要你的啊。她肯定早就想放了你的,只是她性子高傲,不知道如何低头。”

“小师妹,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我才代敏玉公主跟你道歉的。可是这事怪不得敏玉公主,若是要怪,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怪我们江湖经验浅了,才着了龙霄青的道。你看,同是蓝魔蛊毒,她知道是我,这蓝魔就没能发作。她必是知道自己下错了蛊毒,才未令这蓝魔发作的。她不识得你,你又才激发了这蓝魔的。”

“小师妹,我听原世子、天音公子和凤来姑娘说了,咱们不日就前往南疆圣族,一定想办法解了你身上的蓝魔的。你若是解了你身上的蓝魔,你能不能不记恨敏玉公主?我是你师兄我不会害你的,我也不希望你记恨敏玉公主。”

何灵眼中泪花在闪动,她想起当日剑冢被灭之前的情形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她还以为林贤辉是不小心被人跟踪了,才暴露了剑冢密道,才引了剑冢灭门的祸事。

她从来没想过,养了自己和林贤辉十年有余的剑冢,在他心中竟然比不过一个初相识的女子。

若不是今日他这一番话,何灵从来想不到剑冢被灭不是他一时疏忽让人跟踪了去,也许也许是他带了敏玉公主在剑冢密道中幽会。

这敏玉公主炼化活人的蓝魔都能眼不眨地使出来,剑冢上下近百人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何灵一直以为剑冢灭于神隐门之手,如今看来

一想到剑冢,何灵必定会想到河斗师父、清云师祖,想到对自己极好的那些师兄弟、师叔伯、宗主,再想到今日林贤辉对敏玉公主的态度,何灵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得林贤辉满头满脸。

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恍惚中听到林贤辉尖叫,“小师妹,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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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7

迷迷糊糊中,何灵觉得半边身子如置身烈火,烧得她五内俱焚口干舌燥;可另外半年身子又感觉一阵从外及内的清凉,让她觉得十分舒适。

半热半凉间,何灵忍不住向清凉处翻过去,想用清凉缓解身上烈火焚烤的感觉。

这一动弹,半边烈火像被浇了一瓢热油,“腾”地一下盖过了半边清凉。

尤其是胸口,有一股蓬勃升腾的压迫感似乎要破胸而出,何灵任由胸口那股升腾的力量指引自己,原本被封住的内力一丝一缕地汇集到胸口。

就差这一下,何灵就能突破这股灼热。

忽然,一个清凉的胸膛靠向自己,有一股舒缓的力量从背心透过,将汇集到胸口的那股灼热慢慢分散开来。

那股滚烫焚烤的感觉缓解了,何灵胸口的压迫感退了下去。

感觉不到那股压迫感,何灵渐渐平息了呼吸,缓缓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到秦若曦担忧的眼神,何灵哑了嗓子,喊了一声,“若曦姐。”

秦若曦挤出笑容,将温水端到何灵嘴边,扶了她靠在自己身上,“何灵,先喝点水,缓一缓再说话。你这次竟然昏睡了五日,真是十分凶险啊。”

何灵知道他们又救了自己一次,苦笑道,“若曦姐,亏得有你们啊。若不是有你们相助,只怕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秦若曦等何灵喝完水,又将她扶靠在软枕上,“何灵,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啊,这不是应该的吗?换了我们哪一个,你也一样会救我们的啊。”

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曦姐,我还有多少时日?”

虽然她昏迷了这许多日子,但胸口那股灼热感一直没有停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次必定是十分危急了。

她也不想问昏迷中,是谁救了自己。

其实问与不问,她也知道,除了朱幼安,还有谁能救她呢?

秦若曦不回答这个问题,“你想什么呢?你既然醒了,咱们这就准备去南疆圣族了,难道还能看着你被蓝魔炼化不成?”

何灵将头偏向一边,“若曦姐,有时候我都觉得就算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与当铺老板交换了也没什么。从我进了迷途开始,我的命运,难道就好过吗?尤其是进了梦境,我的命运更是差到极点了。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越是抗争,命运越是要将我狠狠击倒。若曦姐,是不是我放弃抵抗了,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她说着自己命运的事,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剑冢被屠一事。

秦若曦知道何灵心事重,她只对自己提了那一次剑冢被灭门之事,后来再没提过河斗师父、清云师祖等人。

而且那些日子在凤仪山庄,尤其是见了自己和韦远二人后,她明显开朗了许多,看起来似乎已将剑冢那些人忘了。

可秦若曦知道她不会忘,不仅忘不了这个梦里的河斗师父、清云师祖等人,便是上一个梦的方丽娘、再上一个梦的费莫富寅,她一定没有忘。

只是,她不再提他们了,将他们全都深压在心底。

那日林贤辉来见了何灵,因知道他们二人师兄妹情深,又同生共死多次,所以众人才给了他们独处的机会。

可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等林贤辉呼救、众人再进来时,何灵不仅吐得林贤辉满身鲜血,连床铺褥子都尽数染红了。

若何灵只有寻常内伤倒也罢了,凤仪山庄老药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可她身上还有蓝魔。

其实秦若曦不知道的是,林贤辉曾将地陵的神药一股脑地投入了何灵的嘴里,可这蓝魔既不是外伤又不是内伤。

甚至它虽然名为蛊毒,可到底不是毒,地陵的药再神,也解不了蛊毒的蛊。

这蓝魔真是刁钻无比,瞅准任何一个机会反扑何灵。

这次何灵内伤极重,这五日内蓝魔数次发作,差点又让何灵全力使出内力和灵力。

在这个梦里,朱幼安作为一个质子,还没机会练得多少内力,也是拼了自己的灵力才帮她压住了蓝魔。

可是这蓝魔越是压制越是凶险,这一次发作后,何灵应该抵挡不住它下一次的攻击了。

现在何灵身上就像揣了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没人知道蓝魔什么时候会引爆她,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月、也许是一年,也有可能是一个时辰。

何灵问她还有多少时日,秦若曦不敢回答。

他们现在无法在梦中制造梦境之门,他们都逃不出梦境。

至于更换肉身必然要用到灵力。

他们现在不敢让何灵使用任何一点内力或灵力,只怕蓝魔一个反攻,何灵还来不及换到另一个肉身,就被蓝魔全面攻破了。

可是,她也说不出何灵随时可能会死。

韦远和朱幼安都说过,原本第四层的梦,绝对不会有这个难度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梦确实没有这么难,比如秦若曦自己,她就觉得这个梦稀松平常,不仅十分安全,还可以非常任性。

比如韦远,他贵为天音公子,为天下女子所喜爱,武功高强相貌俊美,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危险就是被圣女逼婚。

可就算被逼婚这事,也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替他解了围。

再比如朱幼安,他虽然是质子,可是他在皇宫中身份特殊,反而能够获得许多消息。

他这个质子当得,连任性妄为霸道强势的敏玉公主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更不要说悠然王陈晓峰了,一个江湖人士,敢组建自己的卸甲军,敢自称王爷都没事。

对其他四个人来说,这个梦难度确实不大。

可是,何灵不一样。

从她一踏进梦境,先是周家灭门。

好不容易被剑冢收留,剑冢上下对她如珍似宝,却又遭遇剑冢灭门。

有了奇遇拿了神兵,初出江湖就中了极为阴毒的蓝魔。

中了蓝魔的两人,林贤辉没事,而且很快就能治愈。

而何灵连朱幼安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南疆。

原先何灵说她运气差,秦若曦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她运气真是极差了。

她之所以来到迷途,不像其他人似的,要么就是车祸、坠马、碰撞之类伤了头颅的意外,要么就是病重昏迷。

何灵虽然她没说,可大家心底都知道,必定跟她现实中的那位未婚夫有关。

据韦远说,第一个梦中,他们北上时何灵曾大病一场,她曾在病中声声呼唤未婚夫的名字。

而且,她头上还莫名其妙被插了一支青玉簪,也就是这支青玉簪,数次害得她差点身死。

她还百般耍赖求了韦远的那一个愿望,只为看一眼现实中的恋人。

可是后来,再没听到她叫过那位苏致远的名字。

她将所有的事都压在心底,什么都不说了。

从现实到迷途再到梦境,真没有比她运气更差的人了。

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曦姐,其实我也不想做一个悲观丧气的人,只是有时候我还是会累的。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累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什么都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骗过自己。可是若曦姐,若是我死在这个梦里”

秦若曦打断她的话,“你瞎说什么呢?就算你再遇到多少凶险的事,我们都不会放弃你的。你若是死在这个梦里,我们可怎么出去?难道让我们放弃战友吗?”

何灵笑着说,“说不定我死了,不能制造梦境之门的封印就解了呢?你们你们就不会被我连累了。”

“何灵,你别泄气。你可知道你昏迷这五日,朱幼安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他一点不曾怜惜自己的灵力,尽数用在你身上。难道你想让他一番苦心白费吗?”

“所以说,我到底还是连累你们了啊?若我死了,或者若我坠入梦中,你们就不用再管我了。”

秦若曦原本还劝何灵,听了这句话,忽然也笑了,“你既然决定了,那就随便你吧。反正我知道朱幼安宁可舍了自己满身的灵力也要救回韦远,他看着面冷,实际上是个心热之人。若你要死在这里或者坠入梦中,不知道朱幼安会不会随你一同死或者坠入梦中。反正你也欠了他许多了,还是还不上了的,干脆就赖账吧。”

何灵被秦若曦这一堵,“我欠了他多少?”

“想赖账是吧?从咱们第一次见着朱幼安开始,每一个梦,他可曾放弃过我们所有人不管?别说是你,就是我们所有人,韦远自不必说了,便是我,也是欠了他许多的。你自己想放弃或者想寻死,都没关系,你就赌一下他会不会松手让你寻死吧。”

何灵喃喃地说,“温小雅”

秦若曦打断她,“温小雅,那也是朱幼安将她从梦境中带出来后,温小雅自己的选择。平心而论,若是朱幼安认定的事,他可会主动放弃?难道咱们经历了这许多的梦境,你还不了解他?”

何灵觉得头痛,“若曦姐,我头好痛,我休息一会儿吧。”

轻轻一滑,真的蒙头又睡了。

秦若曦盯着何灵看了好一会儿,“何灵,不要那么自私,你的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明明灵力最强,若是度过这一关,你将是我们最强有力的后盾。不要那么轻易地决定自己的生死、坚持或放弃,我们是一个团队,也要为我们想一想。”

何灵假装没听到。

秦若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何灵,你既然已经醒转,休息两日,咱们就动身去南疆吧。”

这两日,朱幼安一如既往地守在何灵身边,他既没有提当日用全身灵力救下何灵的事,也没有劝何灵好好惜命。

只是淡淡地拿了书坐在何灵床边看,偶尔看一眼发呆中的何灵。

两个人常常一两个时辰一句话都不说。

何灵是发呆,朱幼安是沉得住气。

自那日见了何灵引了这一场蓝魔爆发,不等韦远、秦若曦等人开口,林贤辉也不好意思再到何灵眼前晃悠了。

原先他不知道为什么凤来姑娘将原世子安排在何灵房中,这本是自己的特权。

可自从那日自己引发了何灵身上的蓝魔,地陵神药压不住、老药王救不下的情况下,原世子竟然能将小师妹救醒转过来,林贤辉再不计较他们同住一屋了。

甚至心中还曾考虑过,若是若是小师妹身上蓝魔能解除,不如将小师妹许配给原世子了吧。

看原世子对小师妹,那是真心一片的。

这林贤辉,脑子绝对属于抽风型的,这个时候还想着原世子与小师妹同居一屋,尤其是那日蓝魔爆发后,原世子不知如何救下小师妹的。

估计小师妹清白已失,自己长兄为父,就替她做主了。

两日后,在老药王夫妻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众人到底离了凤仪山庄,踏上去南疆之路了。

临行前,老药王夫妻俩在秦若曦耳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说到最后秦若曦几乎都要翻脸了。

韦远则笑嘻嘻地说,反正已经说了半天,不如先回去吃个午饭再走好了。若是真舍不得凤来吃苦,干脆凤来就不去了。

这话一出,韦远差点没被秦若曦瞪穿两个窟窿。

后来才知道,原来老药王夫妻俩知道了天音公子跟南疆圣女那一段公案,又见女儿实在太中意天音公子,暗中给她出了不少主意,让她快速拿下天音公子。

甚至还给了秦若曦一瓶药,以助秦若曦能够珠胎暗结拿稳韦远。

韦远哪里知道二老居然出的这种损主意,怪不得秦若曦脸色很难看,自己还敢调侃她。

若不是朱幼安捏了她的手不许她笑得太狠动了气,何灵几乎笑疯了。

林贤辉听了何灵的笑声,终于松了口气,敏玉公主到底没怎么伤着小师妹。

这个死没良心的。

这一路走得很慢,何灵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过于操劳和颠簸,只得听了朱幼安的安排,依然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林贤辉体内的蓝魔虽然没有发作,但为防止他紧急情况下使出内力,也让他一个人乘了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韦远和秦若曦虽然有些担心何灵,但却是两人第一次正大光明以夫妻身份出行,既激动又幸福。

再加上五音坊几个女徒,凤仪山庄几个仆从奴婢,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北向南而行。

何灵身体虚弱,心中却十分平静。

自己的伙伴都在身边,若是真有什么意外,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至于现实,若是自己死在梦中,恐怕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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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8

从凤仪山庄到南疆这一路十分遥远,又带着两个病人,走得既缓慢又艰辛。

何灵已经被她们当成一个危重病人看待了,轻易不让她下了马车、沾了地气、吹了风、吃了寒食

沉默寡言的朱幼安一直陪在何灵身边,也亏得他耐得住性子,才能时时看住何灵这个常常睡过去的病人而面不改色。

就是朱幼安这种任何事都不动声色的模样,反而让何灵心中没有太大负担,不用随时想到体内的蓝魔。

秦若曦、韦远实在太紧张自己了,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些什么,但凡何灵想要下地看一看、想要出来吹吹风,都被秦若曦连哄带骗地弄回到马车上。

但长时间乘坐马车,真的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

更不要说在马车上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动都不怎么让动的病人,更让人崩溃。

因为朱幼安一直给了何灵一种沉稳安定的感觉,何灵渐渐又生出了希望,说不定没有任何引发蓝魔的事由,它就在自己体内沉睡不醒了呢?

其实这蓝魔沉睡的时候,何灵还是跟寻常女子差不多的,只要别使内力或灵力当然,也使不了内力。

若是他们几个能帮林贤辉完成了心愿,灭掉神隐门,自己安安心心打个酱油跟着回到迷途也就安全了。

相处的日子多了,即使何灵一句话不说,众人自然能看出她的情绪在渐渐好转的。

若她实在闷得慌了,只要朱幼安陪着她,秦若曦也不再强烈地将何灵弄回马车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说是去南疆求医,还不如说是散心式游山玩水。

偶尔,何灵还将方寸拿出来看看。

这方寸确实很神奇,刚从地陵里出来时,还担心被武林人士看到神兵会引得江湖大乱。

现在看方寸这死气沉沉的模样,也不过是一柄铁质略好一些的武器罢了,绝对达不到神兵级别。

因心中还气着林贤辉,何灵也没找他要了四海来看。

一想到他体内也有蓝魔,自然也是不敢用内力,估计那四海也跟着方寸差不多了吧。

倒是林贤辉,因了韦远、秦若曦等人对何灵十分上心,他也顺势就将众人当做自己的亲信了。

朱幼安时时与何灵在一处,他不好意思去骚扰,韦远和秦若曦几乎天天被他骚扰。

就连两人偶尔想要腻歪一会儿,都得带着个一声不吭的电灯泡。

慢慢悠悠行得一半路,朱幼安开始短暂地离开何灵,这是跟韦远、秦若曦商量事情呢。

何灵知道朱幼安心细如发,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但自己身体必须处于平和安宁的状态,他不想让自己知晓,这才避开了自己与韦远二人商量。

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难道是自己的病情又反复了?

可是,这些日子朱幼安把何灵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情绪都不让她有半点波动,蓝魔也一直处于蛰伏状态,就算病情没有好转,也绝不至于恶化或者反复啊。

更不要说,每夜何灵睡后,朱幼安总是躺在她身侧,随时观察她的情况。

这朱幼安看着性情随和,可有时候做事却一点都不容商量。

自他从倚翠山庄将何灵接回后,一直与何灵同进同出同睡一榻。

何灵不好意思抗议,他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避嫌的,似乎就该如此,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既然不是自己的病情,既然他们不想自己知道,那就不问了吧。

可夜间住店时,何灵还是看出了异常。

自己这群人从主到仆男男女女许多人,俊的俊、美的美,路上本来就有点扎眼了的。

行程又慢,连骑马带乘车,走到哪里便宿到哪里。

何灵又是他们重点保护的对象,轻易不让她看到其他东西,等她注意到异常时,这异常已经十分明显了。

今夜多行了半个时辰,住店时有些晚了。

何灵进店时,发现店里左一群、右一堆地坐着好些江湖人士。

原本他们都各自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自己一行人一进去,所有江湖人士都停了手上的动作。

目光全都集中在众人身上,确切来说,目光短暂地扫过俊美无双的韦远和秦若曦后,全都集中在何灵和林贤辉身上。

朱幼安不动声色地牵了何灵的手,将她拉到楼上房间里。

何灵感觉到有灼灼的目光一路追随着自己,直到转弯看不见了,大厅里才又响起低低的讨论声。

目标是自己和林贤辉了。

说实话,自从那日林贤辉代敏玉公主向何灵道歉后,何灵已经不想再管这个梦的事了。

刚开始以为自己要死掉,那就死在伙伴们身边吧。

后来发现朱幼安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若是他们能将梦境剩下的剧情走完,说不定自己拖着打酱油的身体还能回到迷途,重新开始。

所以朱幼安避开自己与韦远、秦若曦二人商量,她都装作不知,也一点都不好奇,一个字都不追问。

可是,现在看着情况,似乎有人冲着自己和林贤辉而来了。

自己二人身中蓝魔,早已是敏玉公主的囊中物了,迟早要被炼化了给她。

那这些人跟随自己二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帮敏玉公主引发蓝魔?还是他们知道了些什么?

神兵传说?

何灵坐在桌前,看着烛火发呆,不知不觉中已经叹了好几口气了。

朱幼安一路上不知道看了多少书,这会儿终于不再看书了,坐到何灵的身边,“怎么了?可是闷着了?”

何灵知道他担心自己病情,总是想办法舒缓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确实有些闷呢。”

朱幼安起身从包裹里掏出围棋,“围棋太花时间太耗心血了,不如,我们下五子棋吧。”

何灵点头,真是难为他想得这么周到了。

朱幼安下棋应当是一把好手,但他只是默默地围堵何灵的黑子,既不让何灵赢,也不争强让何灵输。

下了一会儿,何灵还是叹气说道,“楼下”

朱幼安知道她心中担心何事,“你别管那么多,好好养着身体就是了。咱们路程已经过半,陈晓峰早就得了我们的消息,这会儿只怕已经派人来接应我们了的。而且,天音公子和凤来姑娘的名号,也不是人人都敢惹的。”

下了一会儿棋,又看了一会儿书,何灵累了,也就先睡下了。

睡到半夜,何灵知道朱幼安起身出去了。

他动作很轻,但躺在何灵身侧她又怎会不知道他走了呢。

黑暗中,何灵睁着眼睛等朱幼安回来,她知道他一定是去解决那些江湖人士了。

只是,他会如何解决呢?

自己一不小心又成了大家的负累了,现在连行动都不让何灵知道了。

朱幼安再回来时,身上除了一股夜晚的凉意,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手轻脚地躺在何灵身边,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他知道何灵没睡着,何灵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没睡着,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开口说话。

从这一晚开始,南行的路上多了许多看起来像庄稼人、生意人、手艺人、读书人的武林人士。

这些武林人士一点都不会装扮自己,或许他们也懒得用心装扮自己吧,毕竟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何灵和林贤辉。

或者更明确地说,这些武林人士就是冲着神兵“四方”来的。

朱幼安每晚都会出去一次,每次何灵都会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听他动作极轻地起身、出门。

稍后又动作极轻地带着一股寒意和淡淡的血腥味躺回何灵身边。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马车的速度很慢,一路解决武林人士更慢,慢到陈晓峰派来的那支卸甲军队伍终于跟他们汇合了。

看到卸甲军,何灵觉得梦境中还是陈晓峰最会玩。

说是卸甲军,可他们穿得一点不比正规军队少啊,前胸后背膝盖手肘头颅,能想到的地方都被护甲护住了。

按律,私藏护甲以谋反论处,为什么陈晓峰没事呢?

何灵没好当众问出这句话来。

这支卸甲军的先锋队长特意撩开何灵的车帘,一本正经地说,“嫂子,我等奉大哥之命,特意接你前往南疆治病。”

看到马车里同坐着的朱幼安,极为诧异,“这位郎中,你以后不必再守着我们王妃了,且下来吧。”

朱幼安微笑着看了先锋队长一眼,继续看他的书。

何灵摇着头笑了,这个陈晓峰,知道自己病情重,可还是要占点自己的便宜。

他告诉别人,自己是他媳妇儿,可哪儿有自个儿媳妇跟别的男子同乘一车的?

这不是难为人吗?

先锋队长看朱幼安不搭理他,“唰”地一下抽出身上的佩剑,“下去!”

韦远摇着扇子赶紧过来打圆场了,“这位兄台,你们伤得极重,若是这位郎中离了马车,只怕有个三长两短无法处理。你们可有谁懂医术?”

显然是不懂的。

但卸甲军不愿意看着何灵与朱幼安同乘一车,将何灵的马车团团护住,还真有点王妃出巡的感觉了。

虽然这支卸甲军队伍为追求速度只来了十来个人,加上原来五音坊的女徒、凤仪山庄的奴婢仆从,何灵这支队伍越发的壮大了起来。

跟随的武林人士更多了,何灵终于感受到所过之处皆有众人目光礼的待遇了。

到了晚间,卸甲军得知他们的“王妃”竟然与那位郎中同住一屋,瞬间就炸了。

但是炸了也没用,朱幼安扶了何灵上楼,根本不搭理他们。

韦远、秦若曦将何灵的病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卸甲军,虽然他们很不爽朱幼安与何灵同住一屋,但若“王妃”失了这郎中的庇护,等不到南疆就死掉了,估计更不好跟悠然王交代吧。

于是大家统一口径,还是不要告诉悠然王这件事好了。

半夜,朱幼安又出去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何灵终于开口了,“幼安”

朱幼安知道何灵一般都叫他“朱医生”,若是叫了他的名,定是她悲伤的时候。

“嗯,我在的。”

“你”

她还是忍不住想问自己去做了什么吧?

“我去解决一点事。”

“是不是那些武林人士?”

“嗯,他们总这么跟着,你看多了也会心烦的。”

“幼安”

“嗯,怎么了?”

“你杀过人吗?”

“梦境中吗?”

“嗯,你这样好的人品,也只能是梦境中才会杀人了。”

“杀过。”

自从知道朱幼安为救韦远,舍了一身灵力从高阶梦境跌回低阶梦境,何灵就知道他必定经历过这些事,“杀人梦境中杀人,很真实啊。”

“是的。我们在梦中感知的一切,就如同真实世界里发生的一般。”

朱幼安已经从韦远、秦若曦那里听了剑冢被灭的前因后果,包括中间因何灵一时心慈手软,反倒酿成剑冢被屠的悲剧。

“幼安,我我总是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举剑杀人。”

“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可是我们更不愿意自己在乎的人被他人无缘无故伤害的。”

“幼安你可知道,当日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这是想起了剑冢之事。

“因为你心底善良,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别人总会见好就收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只是,下不了手。”

“没有关系,下不了手就下不了手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河斗师父

“幼安,易大通他可还在?”

朱幼安没想到她会纠结于当日那一剑,或许她心中还想着若是那一剑刺下去了,剑冢就能够安然无恙了吧。

“易大通伤得很重,只怕这一两年都不能在江湖上行走了。”

“可是,他还活着的。”

这种既不忍心下手,又想对方死掉的矛盾心理,何灵也不知如何解决。

“何灵,等咱们去了南疆,解了你身上的蛊毒,到时候我陪你去寻了易大通。”

何灵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句话,“南疆圣女,可能解了我的蓝魔蛊毒?”

朱幼安知道她心中担心蓝魔,一直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安宁,不给蓝魔一点机会发作。

但这些日子夜夜见自己出去解决那些江湖人士,勾起了她那个未完成的记忆,她到底还是想亲手解决易大通的。

她下不了手,所以她才会问杀人的感觉。

到底是自己身上杀戮气息太重,让她失去了心中的平和了吗?

“何灵,南疆圣女一定能解了你的蛊毒的。他们南疆圣族,巫术蛊毒是一等一的高手,哪里会有他们解不了的。只不过,可能需要韦警官牺牲一下了。”

听到这里,何灵终于轻轻笑了,“若是韦远哥牺牲皮相,那若曦姐也做出牺牲了的。”

朱幼安听她语气轻松了,“睡吧,晚了。”

黑暗中,何灵幽幽地说了一句,“若有可能,我还是想亲手为师父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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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79

日益壮大的一行人带着源源不断的小尾巴到底踏上了南疆的地界。

一踏上南疆地界,何灵心情愉快了起来。

朱幼安夜夜出去解决江湖人士,让何灵那颗快意恩仇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虽然朱幼安知道这对她的病情不好,但一想到她在剑冢十年有余,师门一朝被屠尽,又希望她能够亲手为师父报仇。

既然已经到了南疆,一路上自己也这么护了她过来,这蓝魔应该一直沉睡下去了吧。

若是圣女能够解了她身上的蛊毒,就算灭不了神隐门,怎么也得先陪她去将易大通解决了。

南疆的空气较为潮湿闷热,何灵虽然心情愉快,但被挡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也觉得十分湿热难受,索性挑了车帘任暖风吹进马车。

何灵每做一个动作,朱幼安都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虽然蓝魔一路上都没有发作,但南疆的气候、蛊毒说不定又唤醒了蓝魔呢?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故地重游,韦远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了,秦若曦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笑他。

五音坊的女徒自然知道自家公子与圣女的那段公案,当着公子的面又不敢放肆地笑。

看到凤来姑娘笑得开心,也跟着偷偷取笑起了韦远。

到后来,马车已经很难再走狭窄的林间小路了,

朱幼安不顾卸甲军脸色难看,负了何灵的方寸、包裹,与她同乘一匹马。

至于林贤辉,反正他身上蓝魔也没发作过,自己骑一匹马便是了。

众人在林间左右穿梭着迂回前进,似乎在避让些什么机关。

再回头时,身后那些长长的小尾巴越落越远了,几乎都快看不见了。

韦远笑着说,“这些江湖人士,咱们赶是赶不尽的了。好在有圣族的机关,就让他们在这毒瘴之气中转一转吧。能不能转出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果然是在避让机关。

由此可见,韦远即使毁掉了与南疆圣女的婚事,圣族却一直待他不薄,连机关都不曾改变过,这是等他再次回到南疆吗?

何灵想捉弄一下韦远,可又担心秦若曦多想。

秦若曦一看窝在朱幼安怀里骑马的何灵,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便说呗。”

何灵被秦若曦说中心事,更不好意思说了。

秦若曦自己大方地说了出来,“公子,看来我得给自己认个姐妹了。”

她倒是一点不在乎呢。

也对,她是迷途中人,梦中人再怎么喜欢韦远,那都是虚幻。

韦远专心致志带大家避开南疆机关,没想到被秦若曦调侃这么一句,“凤来你”

忽然众人耳边响起一阵阵孟浪的笑声,“既然凤来姑娘要认个姐妹,那凤凰也就认了你这个姐妹吧。咱们一个叫凤来,一个叫凤凰,倒也像姐妹。”

这阵阵笑声,是南疆圣女?

可是,她身在何处呢?

被当众调戏,韦远脸色更难看了。

但想到何灵体内的蛊毒,韦远脸色再难看也得继续说,“凤凰圣女,天音有事相求。”

那轻浮的笑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似乎不在耳边了,倒是离大家有了些距离,“天音公子,当年你门中五阁仙子亲自为你毁了这桩婚事,让你能从南疆圣族全身全须离开。你可还记得,你离开那日,玉凤凰曾说过什么?”

秦若曦、何灵迅速转头看向韦远,韦远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了,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一句话说不出来。

再看看五音坊女徒,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看来她们也知道玉凤凰说的这句话。

这是肯定了,当年五阁仙子出动,亲自下南疆替天音公子毁婚,这事都传遍江湖了,五音坊内又怎会不知呢?

怪不得一提到南疆圣女,韦远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被逼婚啊,还有后话在这里等着呢。

那他为什么还答应来南疆找圣女解蛊呢?

再一想,一个是梦主,一个是何灵,他能不来吗?

何灵暂时顾不上自己体内的蓝魔了,好奇心战胜了她,“公子凤凰圣女曾说过什么啊?”

其实秦若曦也想问的,但是看韦远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了,到底还是心疼他,不忍心问了。

韦远嗫嚅着,“咱们咱们先进了圣地再说吧。”

那遥远的轻浮笑声又飘了过来,“天音公子,这一次,可是你自己踏进我南疆圣地的,可不是我玉凤凰逼迫你的。你既能开口相求,必定是想清楚同意当年凤凰的条件了。”

话音刚落,何灵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了牛角号声,由远而近地传出一声声,“南疆圣女恭迎天音公子。”

“哐嘡”地面似乎动了两下,又传来芦笙声声。

这是在欢迎韦远呢。

虽然不知道当初凤凰圣女说过什么话,但从她这一路传音跟随,隆重开门迎接来看,韦远这次有麻烦了。

还是大大的麻烦。

不过,大家不是说好了吗,了不得让韦远牺牲一下色相秦若曦也牺牲一下吧。

果然,韦远的脸色变了,秦若曦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再行得几步,来了一队黑红色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女。

这队男女起码得有二三十人,男女各站成一排,女子手中全都是酒碗和牛角,脚边全是酒坛子。

男的吹打着芦笙,跳起了欢迎的舞蹈。

女子们手里举着酒碗,唱着何灵听不懂的歌谣。

她们头上的银饰闪闪发亮,耳洞上插了极大的一个银盘,身上到处都是叮当作响的银饰。

何灵的注意力全都被这队人吸引了,想不到还真有欢迎仪式呢。

所有人都下了马,缓缓向这队少数民族男女走去。

这必定是圣族的人了。

刚想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卸甲军兵士被两个姑娘按住了头直接灌了两碗酒。

还没把嘴里的酒吞干净,后面的姑娘又上前按了兵士的头,又是两大碗酒。

走过的人,无论男女,全都被灌了酒。

就连林贤辉都喝了好几碗酒,直喝得脸上绯红。

唯独何灵病重,被朱幼安护在怀里,两人滴酒未沾。

这些夹道欢迎的圣族弟子应该也知道何灵就是那个来求救的病人,一点没有为难她。

载歌载舞声中,一群喝得满脸通红的人终于被推进了南疆圣地。

何灵偷偷嘀咕了一句,“南疆圣地也不是很神秘啊,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朱幼安搂着何灵的腰,按了按她的头,“这是圣女要娶天音公子呢,恨不得一路敞开大门迎接他,哪里还会设卡难为我们啊。若不是有天音公子,我们要寻这南疆圣地,可是十足的难了。”

朱幼安这一句“娶天音公子”十分幸灾乐祸,何灵忍不住笑了。

朱幼安没说错,虽然一行人非常容易地就进了圣地,可是从圣地入口到圣殿,真是机关重重啊。

连圣地内部都这么多机关,他们的防备心理实在很重。

朱幼安附在何灵耳边轻声说,“他们还没使出最厉害的机关呢,毒瘴之气。这可是南疆特有的毒,若是外人擅自闯入,被毒死者不知多少了。”

何灵想起外面那些跟踪自己的江湖人士,“那外面那些武林人士呢?”

“他们不傻的,只要远离南疆地界,自然就没事了的。这毒瘴之气本来就是告诉旁人,不要随意靠近圣地的。”

“咱们这算不算圣地最高待客礼仪?”

“当然算了,圣女娶亲,这肯定得是最高礼仪了,一路上你可见着任何一个人拦了咱们?”

何灵想起韦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黑得能当碳使,笑得更开心了。

“明明韦远哥是为了我才来南疆的,为什么我这么开心呢?”

朱幼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因为我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人啊。”

何灵头点得十分有诚意,“可是做坏人真的好开心啊。”

朱幼安一手揽着何灵的腰,另一手将何灵笑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开心就好。”

何灵的心忽然“嗵嗵嗵”地狂跳起来,脸上也烧了,这是怎么回事?

朱幼安一看何灵脸色发烫,立刻将手掌按在她背心上,“可是蓝魔发作了?今日你确实有些高兴过了,得控着点情绪。再笑一笑,就不要笑了。”

几不可见地从手掌中渡过一阵清凉的气息,何灵觉得胸口十分舒畅,可脸上依然滚烫,“难道会在这时候发作?”

朱幼安掌上力道更大,这清凉的气息从背心向全身舒展开去,“不怕不怕,咱们马上就能见着圣女了,便是这时候发作,也是来得及的。”

何灵敛了微笑,“谢谢你。”

朱幼安手掌依然护在何灵背心上,另一只手扶着她,“谢什么呢。”

耳边响起喝多了的卸甲军大着舌头叫,“王爷。”

何灵抬头一看,陈晓峰!

别说,这陈晓峰每次在梦里都会选一个特别好的身份或者皮囊。

他这个卸甲军的悠然王虽然是自封的,可他周身的气度还真有王者气息。

他的铠甲与其他卸甲军士都不同,何灵觉得十分眼熟,哪里见过呢?

地陵铠甲?

何灵仔细看了一下细节,对,他的铠甲真的是地陵铠甲。

可是,为什么他的铠甲跟地陵铠甲是一样的呢?

何灵来不及细想,陈晓峰已经动手挤朱幼安了,“好媳妇儿,你终于来了。”

他准备从朱幼安怀里将何灵挖出来。

若是平时,朱幼安也不会跟他计较,闹也就让他闹一下。

可现在何灵身上蓝魔随时会发作,再发作一次,何灵小命难保,朱幼安怎么肯拿何灵的性命开玩笑。

一推手,将陈晓峰避了过去。

那几个喝得舌头都打不直的卸甲军还记得自己王爷,更记得当初王爷交代的是去接“王妃”,又想起这个没脸没皮的郎中日日夜夜霸着王妃,给王爷戴了一顶不清不楚的帽子。

王爷都当众喊出“好媳妇儿”了,他居然还抱着王妃不肯放手。

哪里来的这大胆郎中?欠打了啊?

叔叔可以忍,婶子都不能忍了。

一回头,也不顾这是南疆圣女迎接天音公子的盛典,举起钵大的拳头,就准备揍朱幼安。

朱幼安自己不怕被打,这些卸甲军也打不着自己,可若是动作太大,难免伤着何灵,若是因此引发了蓝魔

一着急,提声喊道,“陈少爷,行事须得有点分寸。”

话没说完,拳头已经砸到了耳边,朱幼安叹了口气,怀里护着何灵,一个转身飘过,避开了这一拳。

虽然陈晓峰的卸甲军不是正规朝廷军队,可他还是按照行伍编制来管理的。

一人动手没能成功,其余数人皆摩拳擦掌地准备开打了。

这是南疆圣地,朱幼安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将何灵往外轻轻一送,“你站好看会儿热闹。”

身形快速飘动,不知他怎么行动的,一阵“嗵嗵嗵嗵”声过后,卸甲军士倒得横七竖八了。

“卸甲军兄弟这是不胜酒力啊,这就醉倒了。”

这是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

一转身定睛一看,陈晓峰居然将何灵揽在怀里,闲闲地说,“我知道我媳妇儿病重,现在由我护着她,你别再乱动了啊。当心引得我媳妇儿动了气,那可真的不妙了。”

朱幼安看了看陈晓峰,又看了看何灵的脸色,到底还是没动手了。

这一路还真是乱七八糟啊。

林贤辉饮多了酒,看到朱幼安露了这两手,忍不住拉了朱幼安的手,“原世子,想不到想不到你内力竟然如此霸道。”

趁着酒劲,他竟然要跟朱幼安过招。

陈晓峰自然知道他是梦主,只是没想到这梦主居然是个酒品如此差的人。

明明自己身上中了蓝魔,不能使内力,看到朱幼安动作潇洒,心痒痒就动起手来。

这也是知道朱幼安等人一定会护着他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孟浪。

朱幼安一个头两个大了,何灵身中蓝魔自然是不能动的,若有异动可能随时要了她的小命。

林贤辉也中了蓝魔,若是他引发了蓝魔,圣女到底救谁啊?

更严重的是,若是他的蓝魔也十分凶险,这里五个迷途中人,不得陪他一起玩死啊?

想也没想,一个手刀,将林贤辉敲晕了事。

还没来得及想一个大家都能下得了台的理由,耳边又响起阵阵轻笑,“当真是天音公子的朋友,行事风格真是让凤凰大开眼界啊。不过,这样也好,看来天音公子这次真是十分有诚意了。”

这是圣女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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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0

这一路听了许多次圣女的声音,何灵在脑中已经刻画了一个妖媚多情的女人模样。

要知道在这个梦里韦远可是花花公子的人设,当日被逼婚到软禁的地步都不肯点头允了这桩亲事,多半是对这位凤凰圣女十分不满了。

也是,听她一路上如此大胆地调戏韦远,声势弄得如此浩大,只怕哪个男人都有些害怕了吧。

再想到方才喝迎宾酒的场景,那些敬酒的女子个个都十分泼辣热情,还是那种不灌倒坚决不罢休的热情,想来南疆到底是蛮夷之地,这里的女子未受到中原礼教约束,依然保持了天真烂漫和直接坦率吧。

圣女一句话顿时让大殿里安静了下来,圣族的人全都站到了墙边肃穆而立。

除了倒了一地的卸甲军士,揽着何灵的陈晓峰、手里提溜着林贤辉的朱幼安,其他人全都脸色绯红,包括秦若曦。

圣女出场,就算饮多了酒,大家还是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耳边响起一阵阵轻微的丁零当啷声音,大概是圣女身上的银饰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何灵看了看周围圣族的人,一个个都半低着头,右手按在左胸上,这是迎接圣女的仪式来吧。

丁零当啷的声音更响了,一群黑红短裙的南疆女子簇拥着一个头戴月亮银饰的美貌女子出来了。

这必是圣女了。

其实这圣女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也还真有圣女的模样的。

同样是一身南疆的黑红短裙,身上也同样挂满银饰,只是圣女的银饰更高更大。

胸前是一整块明晃晃的圆月银饰,周围是一圈凤凰绕着圆月飞翔。

南疆圣族以月亮为尊吗?

所有南疆圣族人都跪倒在地,“恭迎圣女。”

圣女一挥手,轻笑着说,“咱们今日是来了贵客了。”

这一笑,原本脸上肃穆端庄的表情顷刻没了,倒显得有些妖媚了。

圣女五官长得十分浓烈,只是地处南疆,肤色略微黑了些糙了些,其实也是极美的了。

韦远等人虽然饮了酒,但也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一抱拳,“天音见过圣女。”

凤凰圣女还真是喜欢韦远的,从一出场,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韦远,哪怕韦远身边有个貌美的秦若曦,她也可以视若不见。

她的言行,真是说明了,她的眼里只有他,其余人连陪衬都不是。

“天音公子,你们之间,无须客气的。你总该知道,我一直都盼着有一天你能再次踏上我们南疆圣地的。”

浓眉大眼地冲韦远抛了个媚眼,这一下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梦境中待的时间久了,何灵沾染上了一些古人的处事风格,比如已经不太习惯当众表达情感了,更不要说这么火辣辣炽热的情感了。

可玉凤凰说得十分坦荡,她心中想什么就说了什么。

她喜欢韦远,就直接了当地想要留下韦远。

现在她也知道韦远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她不在乎韦远为什么来南疆,重要的是,韦远来了南疆。

韦远心里也是知道圣女所想的,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圣女想要什么,“圣女,天音有要事相求。”

圣女笑道,“天音公子,凤凰说着无须客气,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咱们这些年不见,总得要先跟我叙叙旧情再说正事吧?你这一开口就让凤凰帮忙,那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韦远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透蓝的何灵,“圣女,其他事,咱们都好说,只是这事十分紧急,须得先解决了。”

听了极为暧昧的“咱们”两个字,圣女眉眼开了,“咱们这两个字听起来,确实让凤凰十分开心啊。”

开心归开心,她盯着场中所有人扫了一圈,尤其是秦若曦,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凤来姑娘不仅医术高明,人也生得极美的。怪不得啊”

她果然全副心思都在韦远身上,在场那么多女子,她就单把秦若曦拎出来,“凤凰听说,凤来姑娘想与我结个姐妹?其实,以凤来姑娘这样貌美的女子,凤凰倒是愿意的。”

秦若曦没想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居然提了这事,羞得原本绯红的脸更红了。

韦远笑着挡了一下,“圣女,其余事呢,咱们稍后再说,先看看这两位病人如何?”

圣女嗔怪地看了韦远一眼,“知道你为什么来,可总不能当着这许多人让这位小姑娘在这里宽衣解带吧?”

众人又被呛了一下,这南疆女子说话做事都这么直接吗?

圣女走到陈晓峰身边,抬手掂了他怀里的何灵脸庞看了一眼,脸色凝重了,“先带这位姑娘进内室。”

朱幼安手上还挂着晕过去或者是醉过去的林贤辉,“这位也得一同进去。”

圣女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韦远,随手一点,“你们几个跟着进来吧。”

南疆圣女眼神颇为犀利,短短片刻工夫,已经看出陈晓峰、何灵、韦远、秦若曦、朱幼安与林贤辉关系非同小可了。

进了内室,陈晓峰将何灵扶靠在床上,圣女看了一眼陈晓峰又看了一眼朱幼安,微微一笑。

何灵看她拿出一些奇形怪状的钩子、叉子、瓶瓶罐罐,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

摸了一阵,还让何灵放了点血到一个罐子里。

那罐子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何灵的血滴进去以后,“腾”地一声,窜起一股微蓝的火苗。

火苗燃尽后,散发出一种似香不香的油脂味。

圣女皱起了眉头,“这丫头身上的蓝魔什么时候中的,怎么发作得如此奇怪?”

她知道蓝魔。

再检查一遍瘫软在床的林贤辉,他身上的蓝魔似乎简单多了,圣女摸完以后,也没放他的血。

“林家这孩子,身上中的蓝魔应该也有四个月了吧。能控得如此之好,算这小子够机灵的。”

她还知道林贤辉。

韦远等她初步检查完,“圣女,周姑娘身上这蓝魔”

圣女直接打断韦远的话,“公子,你今日进了我圣地,必定是要守了当年的承诺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了的,有什么我就同你直说了吧。”

韦远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何灵,“请直言无妨。”

“蓝魔蛊毒珍贵无比,寻常人是不可能拿到的,更不要说一次用两只。若我猜得不错,周姑娘身上的蓝魔,与林家公子身上的是同时中的。只是,不知周姑娘使了多少次内力,已将蓝魔养得如此成熟了。”

虽然何灵知道自己身上的蓝魔已经到了炼化自己的边缘,一路上众人也对她小心呵护,但一踏进南疆圣地,何灵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的。

听了圣女这句话,只怕也没有什么希望了,何灵微微叹了口气。

“周姑娘,虽然我南疆圣族也使巫术蛊毒,但这蓝魔却不是我们圣族之物。林公子身上的蛊毒,假以时日,凤凰确实能解。至于周姑娘身上的”

何灵微笑着说,“没关系,解不了就解不了吧,你们都把我当个病人好好照顾着,这种日子也挺好的。”

秦若曦握了握何灵的手。

圣女沉吟片刻,“周姑娘身上的也不是万万不能解,方才我使那秘血盅就是为了测试一下蓝魔到了哪一步。周姑娘体内这蓝魔已经成熟,但若是想炼化周姑娘,倒还差了最后一步。”

果然跟大家推测的一般,只等何灵最后一次运功,那便是蓝魔炼化之日。

所以这一路上别说使内力、灵力了,就是稍微情绪波动大一些都是不可能的。

陈晓峰说,“听圣女的意思,似乎还有转机?”

圣女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凤凰没有把握。这蓝魔之蛊,我们圣族也只是听说而已,更不要说周姑娘体内已成熟的蓝魔。只是,我圣族里有一个秘术之蛊,或许能将这蓝魔解了。但这数十年来,从没有人用过这秘术之蛊。这秘术之蛊若是用得好,能解天下万蛊,蓝魔自然不在话下。若是”

陈晓峰追问,“若是用得不好呢?”

“不仅会引发周姑娘身上的蛊毒,若是凤凰施展了秘术之蛊,反噬之后,凤凰将身中万蛊之毒。”

圣女说得很透彻,何灵身上的蓝魔或许有解,但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以圣女自己为饵了。数十年来圣族之人从来没有用过这秘术之蛊,谁敢保证一定能成?

若是不成,不仅何灵被炼化,凤凰圣女还要遭受万蛊之毒。

这秘术之蛊真是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怪不得几十年没人用呢。

谁能有这么大的交情,能让圣女不顾个人安危,就赌这一把?

何灵笑着说,“没关系的,我身上的就不解了吧。”

韦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凤凰圣女将这秘术之蛊说得如此清楚,自己若再要求她解蛊,实在无法开口了。

他无法跟梦中人解释,自己为何千里迢迢送这位非亲非故的周姑娘来到南疆圣地求医。

毕竟当年他离开南疆圣地时,曾与圣女约定过,若他日再踏入南疆圣地,必是迎娶圣女之日。

周婉如天音公子送当年的周家遗孤到南疆圣地求医,这太不像天音公子所作所为了。

若是他钟情的凤来姑娘,或许还能解释。

圣女自然看见韦远欲言又止的表情,“公子,凤凰有一事不明。”

韦远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自己确实不好回答。

“圣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

“公子,当年你毁婚离开圣族,必定是怀了此生再不踏进圣地半步的念头。否则,你也不会答应来日再踏入南疆圣地,便是迎娶我凤凰之日。因为你很肯定,你这一生都不会再踏入南疆半步了的。”

韦远被她说中了心事,沉默不语。

“既然你知道重回南疆圣地,必定是与我完婚。你为了周家姑娘为什么呢?”

韦远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让周姑娘被蓝魔炼化,我不能让她死。”

凤凰疑惑道,“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关心周姑娘,可是你不喜欢她的啊,喜欢她的是”

绕了一圈,指了指朱幼安,“只有原世子喜欢她啊,便是悠然王爷也不喜欢她的。”

这一句话,何灵大囧,朱幼安面不改色假装没听到,陈晓峰摇头,“不不不,凤凰你说错了,本王很喜欢周姑娘的。”

凤凰摇摇头,“你不喜欢她,我能看得出来的,就好像天音公子也不喜欢我一样。可是没关系,我喜欢天音公子就行了。”

她如此直白地当着众人的面表白,秦若曦反而挺佩服她的通透和直白。

“公子,你既然喜欢的是凤来姑娘,为什么要救这位周姑娘呢?你可知道若是救这位周姑娘,最凶险的是什么吗?”

何灵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凤凰圣女救她了,“圣女,不用麻烦了,我就这样也很好的。”

凤凰圣女第一次叹了口气,“其实,你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南下,又这么明火执仗地进入我南疆我救与不救都是两难了,只是我没想到周姑娘身上这蛊还如此难解。”

韦远、朱幼安想起一路上那些武林人士,当初为了救何灵,给她续命,根本就来不及想这些问题。

只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能阻拦就阻拦了。

现在到了南疆圣地,看到事情还有一线转机,才想起这事实在是后患无穷。

“这蓝魔得来如此不易,当今世上,除了敏玉公主,还有谁能得这蓝魔?敏玉公主是谁啊,最得当今圣上宠爱,背后力量无人得知。她为何要对周家、林家遗孤用这蓝魔?明明这两个孩子内力并不高明,炼化了也得不了多少功力,何必浪费了宝贵的蓝魔?”

“悠然王爷,你在关外统帅卸甲军,自然也知道一些江湖传闻的。如果敏玉公主肯将如此宝贵的蓝魔用在周姑娘、林公子身上,那么凤凰只能相信,传闻都是真的。”

何灵脑子里立刻想起了神兵的传说,神兵重出江湖,皇室血脉将再次归来。

神兵是有的,可是皇室血脉真没有啊。

而且,这传闻已经传得天下人尽皆知了吗?连如此偏僻的南疆圣地都知道了。

陈晓峰摇摇头,“坊间传闻,怎么能当得了真呢?”

圣女笑了,“原本凤凰也是不会当真的。初时王爷说天音公子会亲自上门求医,凤凰还不信。当年凤凰与天音公子击掌三下定下这承诺,他若再踏进南疆圣地,必是迎娶凤凰之日。当日天音公子毁婚,闹得天下人人皆知。不管是为了凤凰的名声,还是公子自己的名声,他绝不会再踏进南疆圣地招惹凤凰的。”

“可是,他偏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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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1

凤凰圣女看了看秦若曦,“若是公子为了凤来姑娘前来求医,那凤凰也能理解。可是为了周姑娘周姑娘身上的神兵呢?”

果然是神兵传说已经天下皆知了。

韦远叹了口气,“便是我将周姑娘的佩剑给了你,你也是看不出来半点神兵的样子的。”

说着,从朱幼安背上将“方寸”递给了凤凰。

凤凰将信将疑地接过,“唰”地抽出方寸,还吹了一口气,“剑是柄好剑,但是这方寸是神兵?”

信手舞动两下,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顺手又递还给朱幼安。

朱幼安伸手接过方寸,“神兵之说未必可信,皇血之说是无从说起了。圣女,咱们今日来,只为周姑娘和林公子身上的蓝魔,其他事,未必信得。”

凤凰又低头想了想,“公子,你肯重新踏进我圣地,便是要信守当年的承诺了。如此说来,凤凰也就把顾虑一并说了吧。如今江湖传闻,周姑娘身负神兵将重启江湖格局,谁若能得了周姑娘的神兵,便能得神兵背后皇室支持。那神隐门,已经布下重兵,将一路追杀周姑娘。你们路上遇到的那些江湖人士,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他们也是听了这神兵传言,想寻机夺了神兵。”

“我南疆圣族一向不入中原,更不过问中原之事。这些日子,我南疆周边屡屡见到装扮拙劣的武林人士,你们这般声势浩荡地来我南疆求医,江湖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你”

指了指朱幼安,“原世子,当日不知你与敏玉公主说了些什么,但你竟然随周姑娘一同到我南疆求医,就是想解了她体内这蓝魔之毒。如此公然与敏玉公主为敌、与神隐门为敌”

看了看韦远,又看了看陈晓峰,“至于天音公子你,若你一生不再踏回中原半步,凤凰自能保你平安。悠然王爷,你人在关外、势力也在关外,还是不要回中原的好。”

凤凰圣女这一番话,已经将几个人面临的严峻形势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了,因为何灵身中蓝魔又负有神兵,已经成为整个武林的目标。

谁若是要跟她站在一起,谁就是武林公敌了。

何灵没想到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可以称得上武林榜单的头号人物了,“想不到有一天我还挺值钱的。”

凤凰圣女心中还是顾念韦远的,即使因了何灵,韦远也被迫成为武林公敌,但她依然对韦远不改初衷。

而且,她已打定主意,若是韦远同意,就算南疆圣族与武林为敌也在所不惜,可见这是真的喜欢韦远了。

原本以为秦若曦会吃醋生气,但听了凤凰圣女这番话,秦若曦居然微笑着看向韦远,目光中尽是欣赏。

估计心里想的是,我爱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值得更多人爱的。

何灵柔声道,“我们从倚翠山庄出来,虽然一路行程缓慢。但是江湖传闻竟然如此迅速,看来像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啊。”

朱幼安还没回答,陈晓峰说了,“自然是有人故意散播的了,你身上蓝魔已经成熟,必定要找个机会炼化了你。怎么才能炼化你呢,那就是想办法将你逼到绝路,你只能使出内力了。更厉害的是,连神兵这种传闻都能让人相信,若是你有神兵,又怎么会让蓝魔控了你?这敏玉公主做事,坏透了。”

看来,消息只能是敏玉公主散播出去的了。

一提到敏玉公主,何灵心里一沉,这是林贤辉给她开了挂啊。

凤凰圣女看着韦远,“公子,凤凰可以为林家孩子解蛊,也很容易就将蛊解了。周姑娘这里”

众人虽然关心梦主,但总不至于超过对何灵的关心。

何灵刚想开口拒绝,秦若曦紧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韦远郑重地说,“凤凰,当年我既然与你定下这婚约,今日莫说我是上门求医的,便是走错了道路过的,那天音也是认下这门亲事了的。只是,天音想的不单单只是林家那孩子,更担心的是周姑娘。”

“公子,凤凰知道你担心周姑娘。只是,凤凰方才与你说的,你可听明白了?莫说凤凰没有把握能够救下周姑娘,便是有把握救下周姑娘,从你们踏进南疆之日起,你们就不能再回中原了,你们这是与整个武林为敌了。凤凰相信神兵传说是敏玉公主故意伪造的,可是中原的武林人士不会相信,毕竟神兵的传说已有百年历史。以你们区区几人,如何与武林为敌?更不要说,神隐门已经布下重兵,下了追杀令一定要取周姑娘性命的。”

凤凰圣女这是真心为大家考虑的,就算救下了何灵,以他们几人的武功,想与整个武林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留在南疆反而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

只是,她也隐瞒了自己的风险,若整个武林倾尽全力想要追杀何灵,就算躲藏在南疆也未必能逃得过。

到最后,只怕南疆将是下一个剑冢。

一想到剑冢,何灵呼吸重了,胸口开始猛烈地起伏。

她不是柯南,不想走到哪儿就有人死到哪儿。

可是,何灵很清楚,她的战友们不会舍弃她。就是因为不会舍弃她,才千里迢迢赶到南疆求医。

这个局可怎么解呢?

朱幼安看到何灵状态不对,立刻拿了主意,“圣女,既然这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如咱们先暂时在南疆圣地叨扰一段时间吧。林家公子身上的蓝魔好解,那就先解了林家公子的。至于周姑娘的先养着吧。”

凤凰圣女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韦远。

朱幼安开口,韦远自然不会驳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凤凰圣女显而易见地很高兴,“各位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稍后会有我族人带众位下去休息。其他事,咱们明日再说。”

也不顾秦若曦的表情,拉了韦远就走,这是要跟他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圣族人将几人分开安顿好,可朱幼安担心何灵身体,又默默地将行囊放在何灵的角楼,这是要与何灵同进同退了。

陈晓峰也不甘示弱,将自己的行装从另一处角楼搬了过来,准备跟朱幼安抢。

秦若曦因韦远被凤凰圣女拉出去一直没回来,也赖在何灵的角楼里。

何灵看着陈晓峰、朱幼安两人明里暗里地相互斗气,实在有些头晕。

没话找话地问换了常服的陈晓峰,“陈晓峰,我瞧着你刚才穿的那身铠甲眼熟,你从哪儿弄来的?”

估计韦远等人还没将何灵在地陵的经历告诉陈晓峰,他自然不知道何灵问这话的意思,“自己想的啊,帅吧?”

秦若曦听出来了,“何灵,你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的铠甲?”

“嗯,我在地陵看到的铠甲,跟他的铠甲很像。”

“什么地陵啊?”

秦若曦用最简短的语言把何灵在地陵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完故事,陈晓峰首先关心的是方寸。

他一把抽出方寸,看着黑沉沉的剑身,“媳妇儿,传说是真的啊?真的有神兵啊?真的有皇室库银啊?咱们这个梦,真是有意思了,居然难度升级了,这哪里该是第四层出现的难度啊。”

“不过,你要不说这是神兵,我还真看不出来它哪里神了。”

何灵笑道,“若不是它有灵性会认主会隐藏光彩,以我和林贤辉这点小武功,还想手握神兵闯荡江湖,那不是找死啊。”

“媳妇儿,你有没有试过神兵的威力?”

“没有,还没得机会试。”

“媳妇儿,要不你现在试给我看看?”

朱幼安终于受不了他了,“陈少爷,何灵现在身子虚弱,不能使内力、灵力,这神兵现在试不了的。要试,也得等她身上蓝魔解除才行的。”

又回到了原点。

陈晓峰终于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媳妇儿,咱们现在这个局面,似乎有点不好解了?”

何灵笑了,“是啊,你现在才意识到啊。”

陈晓峰托着下巴想了想,“林贤辉是梦主,肯定得救他,解了他的蓝魔之毒。可是,既然你说他钟情于那位敏玉公主,咱们还跟他玩个屁啊。这敏玉公主摆明了要追杀你,难道他会跟敏玉公主决裂啊?”

何灵无可奈何地摊手,“以我观察这几次来说,敏玉公主肯定是不介意跟林贤辉决裂的,可是林贤辉不会跟敏玉公主反目。如果我们不救林贤辉,咱们就得陪他在梦里老死,或者等不到老死梦就醒了。救了林贤辉,他一定要吵着闹着重回中原,他一定不肯在南疆一直待下去的。都不要说救不救得了我,或者说救不救我的问题了,咱们救了梦主,他一定会再给我们生些事出来。”

朱幼安说,“先救林贤辉是对的。你说得也对,林贤辉是闲不住的人,为了控住蓝魔软禁了他这么久,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咱们只有救了他,下面的剧情才能跟着走。若是不救,说不定他开挂让蓝魔自己化掉了,咱们还不一定能促使他推剧情呢。”

何灵忽然想起原本该问的话题都被扯远了,“陈晓峰,你身上那铠甲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在地陵看到的如此之像?还有啊,你一个平民百姓,居然可以拥兵囤甲、自封王爷,你这是谋反啊?难道关外就没人管你了吗?”

陈晓峰得意地摇头晃脑,“媳妇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你神通广大的好相公啊。你也知道我一向好玩嘛,所以这个好身份也是很不容易才弄来的。”

一听这话,何灵知道他又用灵力换身份了。

换身份,是其他几人的基本操作,可何灵总是会忘记这一点。

如果如果当初何灵能换了身份,也许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了吧?

可是,从踏进梦境开始,自己就没能找到一个好身份可以换啊。

这就是运气吧。

捅咕一下陈晓峰,“先别得意,等说完了待会儿再得意。”

“媳妇儿,我跟你说啊,这铠甲并不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是卸甲军上一个统帅留了图纸,我照着图纸打的。”

“图纸?”

“是图纸,也不知道那统帅从何处得来这花样,我看着挺别致,就照着打了。媳妇儿,你说我穿的这铠甲跟你在地陵见到的相似?”

何灵想的却是地陵师父曾跟她说过的,地陵曾有两位守陵人一直未归位。

难道卸甲军的上一任统帅会是守陵人?若他是守陵人,他发现了什么才放弃回地陵呢?他在地面又在守护什么呢?

“陈晓峰,你跟我说说你们卸甲军上一任统帅的事。”

“哎呀,这个你可难为我了。我到这梦里时间本来就晚,又一不小心掉到了关外,人烟那个稀少啊,方圆十里见不着一个人。好在我野外生存能力特别强,无论如何我都能活下来的。媳妇儿,你别说哦,你相公我打猎是一把好手。就算不用弓箭、刀枪,我一样有办法猎了野味,要不要试试跟我去野外露营啊?”

一边说,一边还挤何灵。

这个没正形的。

“别啰嗦,赶紧说上一任统帅的事。”

“媳妇儿,我真没想到这么个旁枝末节的东西你会在意,下次我去问清楚了好不好?后来我在关外遇到了卸甲军,虽然不是正规军,但好歹听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啊,所以我就跟着参加了卸甲军。再后来嘛,换个身份,就是悠然王喽。”

这倒符合陈晓峰的性格,他哪里是愿意从底层慢慢往上爬的人,通常他都是直接用灵力换身份享受梦境生活。

“难道上一任统帅没给你留下点什么东西?”

“有啊,蛮多的,不过我都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而且,你们四个全都在中原,就我一个人在关外,我这里的信息对你们没有作用的。所以,一听到你出现的消息,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谁知道立刻又听到你身中蓝魔的消息,媳妇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灵只好给他点明了,“陈晓峰,当初我们进了地陵拿神兵之时,地陵的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有两位守陵人至死未归位。你穿的那铠甲,就是地陵铠甲铜人的样式,应当是前朝的皇家铠甲。神兵、皇血和守陵人,这是地陵师父给我们的提示。”

“所以呢?”

“所以,如果神兵的传说是真的,那么皇血很有可能也是真的。你得帮我查清楚,上一任统帅是不是地陵的守陵人,他不回地陵的原因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发现了皇血,他在守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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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2

明明嘴上说着不相信神兵和皇血的传说,可何灵现在嘱托的事就是为了解开地陵之谜,找到皇血。

陈晓峰瞟了一眼朱幼安,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对何灵点点头,“好媳妇儿,你就放心交给我吧。等你身上蓝魔解了,你能自由行动了,你跟我去关外。神隐门和敏玉公主不都想让你死吗?我偏偏让他们找不着你,咱们去到关外,我倒想看看谁让谁死。”

暂时也只能这样,何灵同意了,“你可别再贪玩了,这件事得记在心上。”

陈晓峰拍了朱幼安的肩膀,“媳妇儿,你先休息一下,相公我得跟朱医生讨论一下你的归属问题,这角楼总不至于咱们三个人住吧。”

他说话是不忌讳,反倒让何灵脸上挂不住了,扔了一个枕头砸他,“滚!胡说八道!”

陈晓峰嘻嘻哈哈地与朱幼安勾肩搭背地出门了。

这边陈晓峰与朱幼安坐在角楼屋顶,吹着晚风往下看。

何灵住的角楼地势较高,可以看到大半个南疆情况。

凤凰圣女看出大家尤其是韦远对何灵的关心程度明显超过林贤辉,而何灵又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干脆也跟着关心一下她好了,将圣地风景较好的角楼安排给了何灵。

陈晓峰盯着南疆圣地高高低低半明半暗的角楼说,“朱医生,有话直说吧。”

朱幼安叹了口气,“陈少爷,何灵今日嘱托你的事,只怕我们已经来不及去做了。”

陈晓峰想了想,点头同意,“若是她支撑不过体内的蓝魔,只怕很快就要被炼化了。若是她能支撑过蓝魔,她身上的神兵也将给她带来灭顶之灾。这个梦已经超过了第四层该有的难度,再拖下去,还不知道难度会不会超越我们现有灵力能够掌控的范围,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梦境、回到迷途。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时间去查证地陵皇血之事了。敏玉公主这一招,实在是狠毒了些。”

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一笑,“朱医生,你没发现何灵的运气十分诡异吗?你若说她运气好吧,她遇到的事绝不能说是幸运;可你要说她运气坏吧,她又总有这么多奇遇。可是,她又总能化险为夷,这才是最神奇的地方。第四层的梦,对咱们几个人来说,也就是个难度正常的梦,可对她,却自行升级了。从前她说,咱们在梦中时间线会跳跃,她的不会,她就得一天天一月月地熬,我还总笑她笨。如今看来,不止是她的时间线不会跳,她的梦境难度还会波动。”

朱幼安点头,“其实,我们大家都在猜测,这一次,应当不是当铺主人做的,虽然他在何灵头上插了那支青玉簪。相反,我们倒觉得当铺主人对何灵有一种既想让她成功,又想让她失败的矛盾心理。所以,有时候他会故意为难何灵,有时候又会帮助何灵。”

陈晓峰耸耸肩,“不是当铺主人,难道会是迷途主人吗?他不是一向不插手梦境中的事吗?”

朱幼安望向遥远的天边,“或许,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他也在改变。我有种感觉,可能这一次,要出大事了。”

陈晓峰皱了眉头,“你说这个梦?还是说迷途?”

朱幼安长舒一口气,“既是这个梦,也是迷途。”

陈晓峰笑了,“朱医生,你可是在迷途待的时间太长了,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朱幼安也笑了,“陈少爷,难道你在迷途的时间短吗?为什么你一眼就盯上了何灵,难道这是偶然吗?”

陈晓峰看了看朱幼安,“嗵”地一声从屋顶跳下,“行了,咱们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吧。何灵这里,她能过了这一关再说其他吧。”

朱幼安问,“你不帮她?”

陈晓峰背后摇摇手,“这个关卡,是特意为她设的,谁也帮不了她。我们能将她带到南疆圣地、能请得动圣女、能护在她身边,已经是帮她了。其他的,我们都做不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冲朱幼安眨巴眨巴眼睛,“对了,身为她拜过天地喝过交杯的相公,我能做的最大方的事,就是不介意你与她同处一室了。”

朱幼安被梗得说不出话。

另一边秦若曦和何灵并排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家长里短。

“若曦姐,你老实说,韦远哥刚才被凤凰圣女拉走,你是不是生气了?”

“气什么啊,不过就是个梦中人,咱们现在哪儿有心思想这些啊。倒是你,好好想想怎么配合圣女,将身上这只蓝魔给弄出来吧。”

何灵叹了口气,“若曦姐,其实”

“何灵,你别瞎想啊,你一定不会被炼化的,蓝魔一定会被解掉的。你要是失了信心,那才是真的被炼化呢。”

“可是我现在内力、灵力都不能用,我还能做什么?”

“好好做个病人啊。”

“凤凰圣女说了,神隐门已经下了追杀令,重兵追杀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支撑到他们追上我的那一天了。”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若是你身上蓝魔除尽,你又手握神兵,还是要被追杀。还真是前有蓝魔,后有重兵啊。”

“若曦姐,我这里都郁闷死了,你还能笑我啊。”

“对啊,这么为难的事,我都能笑得出来,那是为什么啊?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麻烦算什么、困难算什么、灾难算什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总是能解决的。”

“若曦姐我又拖累你们了。”

“那可不一定,你怎么知道是你拖累我们,而不是你在引领我们?而且,咱们每个人都会遇到事的啊,不过这次恰好是你遇到了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就想着怎么治好你就行了。”

“若曦姐,若是圣女也解不了”

“若是圣女也解不了,咱们就尽快结束这个梦啊。蓝魔再凶险,难道还能跟着我们一同回迷途去吗?”

这句话倒是大大地安慰了何灵。确实,迷途是最后一条路,也是大家最后的港湾,只要回到迷途,这就真的只是个梦。

两人又相互说了一些女儿家的话,秦若曦忽然皱起了眉头,“我有个想法。”

“若曦姐,你想到了什么?”

“何灵,韦远曾跟我说过,他说朱幼安和陈晓峰定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他们不曾告诉我们。”

“那也正常啊,他们来的时间比咱们早,肯定会有所发现的。”

“不是算了,何灵,如果”

“若曦姐,你有什么直说吧。”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是你还记得上一个梦,原本我们都要陷入那个梦境出不来的。”

“嗯,我记得的,马青山到底被刺了若曦姐,你一向都不喜欢说从前的梦中事啊。”

“我自然是不喜欢的,现在我也不喜欢。我知道你想问马青山为什么还会被刺,想问张文海最后的结局,但我现在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你是想说最后我突破极限将我们都带回来的事吗?”

“对!”

“若曦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而且,我现在身中蓝魔,只怕也不能动灵力的了。”

“我知道。我想说的是,如果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若是你身上蓝魔到底不能解若是我们不能如愿回到迷途”

何灵的眼神黯淡下来。

秦若曦拍了她一下,“我们只是把最坏的情况预计一下,又不是一定会发生。”

何灵挤出一丝苦笑,她心里知道大概自己的运气就是最糟的那种了。

“如果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何灵用你自己赌一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我和韦远都觉得,迷途的主人挑中了你、当铺主人也挑中了你,你一定是一个关键的点。你说在剑冢时易大通明明已将你一剑穿胸,在地陵时你已奄奄一息绝无可能生还的。可是,你还是活下来了,最后救你的还是一直难为你的当铺主人。”

“我知道,若曦姐你曾经说过,让我赌一赌他们肯不肯舍弃我这枚棋子。”

“何灵,你还记得咱们这是第四层的梦境吗?第四层若是人人都如你这么艰难,那方大松早就跟着进来追杀我们了。这是专门为你一人提升的难度,这不是梦境原本该有的难度。”

“若曦姐”

“你还记得韦远拿到杏花姑娘的任务吗?”

“记得的,韦远哥得了一个心愿,还让我给用了原本迷途是不走回头路的,可是韦远哥却能够重回茶馆,就是为了引我们进梦境。”

“韦远跟我说过,杏花姑娘给他的任务,不是引领我们所有人进梦境,而是你。”

“我?”

“对。当然了,杏花姑娘说得十分巧妙,当时韦远也不很肯定。直到后来,当铺主人将他头上那青玉簪插到你头上,又遇到了许多事,尤其是上一个梦,明明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却能将咱们都带回来。韦远前后联系了一想,才明白他们想要的人,一直都是你。”

“更有意思的是,若不是当铺主人将那青玉簪插在你头上,咱们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凶险的,我们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离的。”

“你说当铺主人总是找你交换你后半生的命运,其实我和韦远都估计,你是交换不了的。”

“为什么?其实这个梦,我是肯换的,他不肯了。”

“你肯了,他也换不了。以前我们总是以为当铺主人和迷途主人是同一人,因为我们都没见过迷途主人。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了,这是两个人。”

“为什么?”

“何灵,或许你的命运已经在迷途主人的手里了。”

“若曦姐,我不明白啊。”

“是啊,我们都不明白。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那么多的意外发生后,我们就会怀疑,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种什么力量在控制或者在指引我们。”

“嗯。”

“所以,何灵,若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你赌一把。”

“我?”

“对,只能是你赌。”

“为什么?”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可是棋子和棋子也是不一样的,也许你真是改变格局的那一枚活子!”

何灵脑子里乱糟糟的,秦若曦告诉她的这些,跟她以前所想的完全不同。

“活子?”

“对。就好像咱们下棋的时候,虽然大家都是棋子,可是有的棋子,因了它,可以改变整个棋局。所以,你才会如此特殊,你的运气特别糟糕或者说你的运气特别好,你在梦中的遭遇都会与我们不同。而且,何灵,经过了那么多个梦境,你依然未改初心。或许,这才是迷途主人挑中你的原因。”

“我还是不明白啊。”

“不明白不要紧。或许就是因为我们大家现在都身处棋局中,所以我们才看不清楚全局。不管怎么样,你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若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你用自己来赌一把。反正已经穷途末路了,赌也是死,不赌也是死。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迷途的主人一定会插手。”

“他们的力量能够进入梦境?”

“我不知道,所以才叫赌啊,反正都已经无计可施了。不过,这个方法不能随便用的啊,因为或许他们都知道我们的每一步行动,每一个选择,只是看他们会不会跟我们计较罢了。”

何灵想起当铺主人跟她说的那些话,“他们知道,我们在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知道。”

“所以啊,咱们现在说这些,也许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呢?那以后我们做出选择,也许是他们希望我们去选的呢?”

秦若曦总结一句,“行了,反正我说这话,你就压在心底就好了。其实,我也不希望遇到你用自己去赌的那一天,不管输赢,用你去赌,最后你一定是输的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一阵阵银饰敲击的丁零当啷声响起,何灵笑了,“若曦姐,凤凰圣女知道你在这里。”

果然,一会儿凤凰圣女媚笑的声音响起,“怎么会不知道呢,凤凰自然关心凤来妹妹的动向啊。”

说着,凤凰圣女携了韦远踏进何灵的角楼,后面还跟着朱幼安,陈晓峰倒是不知去向了。

凤凰圣女偏着头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韦远,“凤来姑娘,天音公子说,他与你在凤仪山庄曾经许下婚约。我凤凰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的婚约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许下的,那我也是认的。不过呢,凤凰我与天音公子的婚约,那是当年三击掌定下的,也是有天下英雄见证了的。更何况,如今武林人人皆知天音公子踏进了我南疆圣地,这桩婚事自然也是认下了的。”

说完这句话,凤凰圣女叹了口气,口气却是十分轻松的,“既然婚约都得认,咱们就以先后来定吧。我做大,你做小,圆了你认姐妹的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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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3

所有人都没想到凤凰圣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韦远愣住了,秦若曦目瞪口呆,何灵看热闹都看不过来了,朱幼安倒是一脸平静。

凤凰圣女很满意地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凤来妹妹,凤凰暂且把相公交到你手上了。不过以后可要说好了,我单日子,你双日子。”丁零当啷地一路响着扬长而去了。

众人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还是韦远打破了沉默,“若曦,我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秦若曦愣了许久,终于“哈哈哈”狂笑了起来,“韦远,你别说,我现在居然有点喜欢这个凤凰圣女了。以她如此钟情于你,居然还能这么讲江湖规矩,而且一点都不介意我,还和我平分你她可真是大方又直率啊,哈哈哈,南疆女子真是有意思。”

韦远轻叹一声,“你居然一点都不在意的?”

秦若曦正色道,“你既然叫我若曦,又不是叫我凤来,我在意什么呢?天亮之前,我们都得回到迷途。凤凰也好,凤来也罢,都将留在这个梦里。”

秦若曦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在场的人,韦远说,“明日凤凰圣女会先为林贤辉解蛊,只要解了梦主的蛊毒,接下来就会有新剧情发生了。至于何灵身上的蓝魔,凤凰圣女说了,会尽力。不过,若是短期内她解不了蓝魔,咱们可以暂时住在南疆圣地,有什么事也可以暂时抵挡一阵。”

何灵一直担心神隐门的重兵追杀令,“韦远哥,如果我们在南疆长住,神隐门会怎么对付圣族?”

韦远沉默了一会儿,“先别管这事了,等明日看林贤辉蛊毒解了会怎样吧。”

临走,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幼安一眼。

何灵看出他还有话没说,大概是怕自己担心,所以干脆连朱幼安都不告知了。

也罢,反正明日林贤辉的蛊毒解了,这个闲不住的梦主一定会有新剧情出现的。

只是这一次,希望他不要再去寻圣族的密道、地道之类的地方了,安安生生地在圣地待着吧。

如果一定要出什么幺蛾子,至少出了圣地再出吧,别再连累无辜了。

次日清早,凤凰圣女还是先到何灵的角楼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她体内的蓝魔并没有什么异动,才放心地开始着手为林贤辉解蛊之事。

何灵因与朱幼安同处一室还有些尴尬,尤其是陈晓峰似笑非笑地站在人群后盯着她看。

但凤凰圣女和朱幼安脸色都十分平静,大有一种这事就是理所应当的,谁若是不好意思,谁反倒是心里有鬼的坦然。

何灵渐渐地平静下来,越发地佩服凤凰圣女了,果然远离了中原文化的地方,对男女之事的看法倒很先进了。

因为要为林贤辉解蛊,凤凰圣女一改昨日隆重的装扮,今天穿的是一套黑红色宽松衣裤,上面除了同色的暗纹绣花以外,并没有其他装饰。

昨日头上、胸口巨大的月亮银饰也取了下来,满头青丝只绾了一个高耸的发髻,插了些扇形的银饰。

除此之外,耳上、手上再无任何配饰。

脸上洗得干干净净透出白皙的肌肤,原来昨日的黑和糙是特意涂抹的,估计也是他们圣族的习俗吧,人人都抹得略黑又糙,还以为是这里的紫外线过强呢。

凤凰圣女低头认真为何灵检查身体的模样,看起来真有些圣洁无辜,配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装扮,也当得起南疆圣女的名号。

凤凰圣女看出何灵在打量她,微微一笑,“周姑娘不必担心凤凰的蛊术,若是不能解蛊,凤凰自不会强力而为。若是能为周姑娘解蛊,相公此番亲自开口,凤凰定会全力以赴。周姑娘放心,一日解不了,你便在圣地多住一日,凤凰定能保你平安的。”

何灵知道她误会自己了,但又不能说我一时花痴了,只能胡乱地点个头认了自己的小人之心。

凤凰圣女检查完,冲着韦远点头,“相公,周姑娘体内这蓝魔,只怕一时之间也解不了。左右周姑娘也有原世子照看着,咱们先去给林家孩子解蛊吧。”

一声声相公叫得十分自然。

韦远也坦然接受“相公”这个称号了,“周姑娘、原世子,二位是在此休息呢,还是与我等一同前往?”

凤凰圣女这解蛊秘术居然能让人围观?这还用说吗,肯定是一同前往了。

出了角楼,众人随凤凰圣女向蛊室内殿走去。

何灵内心一阵激动,还能亲眼看看南疆圣族是如何养蛊的吗?

这神奇的蛊术终于要被自己揭开面纱了,果然是圣女相公的朋友,简直可以在圣地横着走啊。

等到进了内殿,何灵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里大概就是圣女练功的地方而已。

只是圣女练功似乎也会用到蛊虫,所以才叫做蛊室,并不是用来养蛊的。

林贤辉早已换了一身宽松轻便的衣裳等在内室。

看到凤凰圣女带着众人进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微笑,“林某多谢凤凰圣女倾力相助。”

凤凰圣女说,“原也是相公想做的事,你倒也不必谢我。”

这话实在太打林贤辉的脸,何灵注意到他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那不高兴也转瞬即逝,他心中应该是能想得明白的,凤凰圣女也只是说话较为直率,人倒是挺热心真诚的。

虽然看不到南疆圣族养蛊的现场,但是能看到凤凰圣女亲自解蛊,这可是更大的荣耀啊,何灵又激动起来了。

只见凤凰圣女在内殿各个抽屉、柜子里翻了翻,翻出好几个精细小巧的圆肚子瓶子,又翻出那日何灵看到的小钩子、小刀片之类的东西,还有些似乎是膏药贴。

看到解蛊也不是很轻巧的啊。

凤凰圣女把东西整整齐齐码在桌面,冲着韦远嫣然一笑,“相公,这种蛊解蛊之术,是我圣族密不外传的绝技。便是你身为相公,只要不入我圣族一门,也是不能看的。你且带了你的朋友在外殿等候着,凤凰自当全力解蛊,你们不用担心的。”

这是下逐客令了。

何灵一想,也对啊,若是谁都可以看,以后谁还来南疆求圣族解蛊呢?

反正自己也不是长年累月地天天中蛊,看与不看,也不过是个热闹罢了。

听了凤凰圣女的话,韦远带了众人走到外殿,“没关系的,凤凰说了能解,肯定没问题的。”

毕竟是南疆圣族的姑爷,韦远在圣族的待遇直追圣女了。

大家刚一坐下,就有圣族弟子上前给众人端上各色吃食干果茶水。

何灵注意到他们的吃食中有一种似乎像虫子的东西,还是干吃没有用油炸过的虫子,吓得浑身一抖。

大家都惦记着林贤辉和何灵身上的蓝魔,谁也没心思吃东西。

只有陈晓峰翘了个二郎腿,兴致盎然地捡了那虫子丢进嘴里,吃完一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吃了一个。

吃完一个,又吃一个。

看得何灵浑身鸡皮疙瘩,赶紧转脸看别处。

沉默中,众人听到内殿传来林贤辉“啊”的半声轻呼,似乎晕倒了?

虽然很想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韦远摇头制止了大家。

或许这就是解蛊的一个步骤呢。

既然来了南疆圣地,圣女已经做出了最有诚意的行动,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大家面面相觑地互望了很久,又看了看地面、又看看屋顶,百无聊赖地听了里面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原来解蛊真的蛮难的,圣女亲自动手都要解这么久,而且还是林贤辉身上那只比较好解的。

如果何灵身上这只呢?

这样看来,圣女说暂时解不了,多半也是真的解不了的。

又过了许久,听到内室圣女轻呼一声,“行了,相公你进来吧。”

这是点了韦远的名。

韦远冲秦若曦点头示意一下,快步走进了内室。

众人竖着耳朵听了起来,只听到韦远声音有些震惊,“凤凰”

然后是圣女轻柔的声音,“没事的,你将林公子抱走,要不了三日,他就恢复了的。我休息几日就没事了的,你去吧,你们也等了许久了。”

一会儿,韦远抱了昏迷中的林贤辉出来,对着站在一旁伺候的圣族弟子吩咐,“进去看看圣女。”

众人一看林贤辉的样子,浑身衣裳皆被汗湿透,脸色也十分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若林贤辉被救的人都是这副模样,大概凤凰圣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怪不得韦远声音都变了。

韦远冲大家一点头,将林贤辉递给朱幼安,“你们先去照看林贤辉,我晚些再来。”

秦若曦看了一眼韦远,被何灵拽着走了。

到了晚间,林贤辉醒了。

醒来看到床边坐着的何灵,第一句话便是,“小师妹,南疆圣女真是厉害啊,那蓝魔如此霸道居然都让她解了。”

说完非要起身试一试自己的内力、武功,被何灵硬是按倒在床上,“凤凰圣女说了,你得休息三日才能完全恢复。你也不想想,这蓝魔在你体内蛰伏了这许久,怎么可能一点损害都没有。便是想要练功,也得等过了这三日。”

一方面是担心林贤辉的身体,另一方面是怕这位火折子重度痴迷者又去发掘圣地的密道。

能不让他动,那就别让他动。

就算要动,也得等凤凰圣女那边开口了再说。

何灵注意到秦若曦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在担心韦远。

韦远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定是凤凰圣女情况不太好了。

这样一想,何灵更不愿意让凤凰圣女给自己解蛊了。

林贤辉身上说来如此好解的蛊都让她如此辛苦,何灵身上的又会怎样?

而且还不一定能解。

若是不能解,两个人都要遭殃。

这么看来,不解反而是最好的权衡之道了。

为了盯住林贤辉不乱动,何灵直到第三日确认他完全恢复了才带了他去拜谢凤凰圣女。

这一拜谢,自然看到了凤凰圣女的样子。

原本青春靓丽活力满满的凤凰圣女似大病一场,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好在到底休息了三日,还能打起精神说说话。

林贤辉还记得凤凰圣女说的那一句“原也是相公想做的事,你倒也不必谢我”,道谢也是不痛不痒的。

也亏得凤凰圣女确实是看在韦远的份上才救的他,否则看了他这个态度,心里一定不舒服的。

何灵原先不明白,剑冢明明禁止未完成出师任务的弟子下灵山,为什么林贤辉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溜出去与那敏玉公主私会。

更不明白,明明因敏玉公主得知密道,才引来剑冢的灭门之灾,为什么他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原谅敏玉公主,或许他从来没有怪过敏玉公主。

现在看他对救命恩人凤凰圣女不痛不痒的样子,何灵心中有些难过,也有些释然了。

林贤辉毕竟是梦主,或许他潜意识里知道这是做梦的,而这些人都不是他梦中最在乎的人,所以他才会显得有些薄凉。

或许那位敏玉公主是他现实里某位求而不得的女神,所以才给了她高贵的身份、无敌的外挂,以及毫无原则的原谅。

如果这样推测,这个梦的出口,未必是灭掉神隐门啊。

或许灭掉神隐门,只是他接近敏玉公主,与之匹配的一个台阶。

最终的目标,是敏玉公主。

何灵被自己的这个推测吓了一跳,可是又觉得自己推测得十分合理。

同是在剑冢被养了十年有余的弟子,剑冢被灭,林贤辉虽然也伤心,但他更多的是仇恨,还是将仇恨放在神隐门身上。

对于敏玉公主,他选择性地原谅她所有的行为。

包括第一次刺伤他、第二次灭剑冢、第三次下蓝魔蛊毒。

怪不得一个武侠梦会出现神兵、出现地陵、出现皇血这些狗血的元素,因为这些东西到最后都是要为梦主服务的。

那么自己呢?

自己能开启神兵,也出现在地陵,自己在林贤辉的梦中将会是什么结局呢?

初时林贤辉对自己确实有些宠溺的,那时敏玉公主尚未出现,林贤辉隐约透露过自己该与他同生共死的念头。

如今自己日日与朱幼安同室而居,即便朱幼安是为了给自己续命,他为何毫无反应呢?

林贤辉想不想自己身上的蓝魔能得解?

还是,自己注定要被敏玉公主炼化,并且成功为敏玉公主激活“方寸”?

何灵越想越冷,大概自己身上的蓝魔,是真的解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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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4

因看凤凰圣女略显虚弱,拜谢完凤凰圣女后,何灵准备亲自看住林贤辉。

毕竟他有太多挖人地道的前科,而且这又是他的梦境,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在南疆圣地弄条逃生密道出来?

若是再弄条密道、地道什么的,她可再承受不起第三次灭门了。

但凤凰圣女给韦远使了个眼色,韦远开口留了何灵,“周姑娘,你且留步。凤凰今日状态还好,也该给你查看一下病情了。”

凤凰圣女不顾自己身体都要留何灵下来,她确实不好拒绝。

何灵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眼神示意他留意梦主,希望他能明白要盯住林贤辉。

待到众人离开凤凰圣女角楼,韦远微笑着说,“周姑娘,你且上前两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说着,顺着凤凰圣女的提示,从内室取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坛子。

难道这是能解自己蛊毒的圣药,圣女想起来了?

还是林贤辉自己得解了蛊毒,终于想起还有个朝夕相处的小师妹,决定再给何灵开个挂,解了何灵的蛊毒?

若是这样,那就向他道歉,不该将他想得那么薄情的,他只是忘性大了些。

凤凰圣女冲何灵招了招手,何灵赶紧坐到圣女身边,乖巧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圣女把了把何灵的脉,点头赞赏,“从前听说原世子乃是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不过学得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术。如今看周姑娘这脉象,原世子隐藏得极深啊。或许说,周姑娘让原世子忘了该好好隐藏起来。”

这话是说朱幼安内力深厚,还是说朱幼安对自己情深义重?

想起第一日见凤凰时,她曾直言朱幼安喜欢自己,何灵忽然脸红了。

凤凰圣女笑了,“周姑娘灵动可人,自有一番奇遇。若不是身中蓝魔,凭着手中的神兵,倒是得配天下英雄的。”

何灵知道圣女是担心朱幼安因看中她的潜力才喜欢她的,但圣女不知道朱幼安并不是梦境中人,低着头不说话,脸上越发红了。

韦远轻咳一声,“凤凰,你且将这好消息说与周姑娘听听吧。”

凤凰对韦远几乎是言听计从的,“相公提醒得是。”

从韦远手里接过那半透明的小坛子,“周姑娘可知这蛊盅里是什么?”

何灵十分想大声说,是解我蓝魔的秘术,但她不敢怀有太大希望,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好消息还是得凤凰跟自己说才是。

凤凰笑盈盈地说,“周姑娘,实话跟你说吧,给林家公子解蓝魔,这也是凤凰第一次。那日曾跟你说过,这蓝魔虽然也是蛊虫,却不是我南疆所养蛊虫,所以”

何灵心想,你倒是胆子够大的。

再一想,也不是凤凰胆子够大,是自己这一伙人胆子够大。

再或者说,林贤辉自己决定了凤凰一定能解蓝魔之蛊的。

说到这样,凤凰偷看一眼韦远,“相公,凤凰得跟你说句实话,你得原谅凤凰。”

韦远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毕竟结果是好的,又怎么会怪她呢,“凤凰,你我之间不必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了。”

凤凰一直都清楚韦远不喜欢她,是她用了些手段才将与他的婚事强定了下来。

原以为韦远不过是因为要解林贤辉和周婉如的蓝魔蛊毒才对她耐下性子好言好语的,但从那日解了林家公子的蛊毒后,他亲自抱了自己回到角楼中,又在身边守了自己这几日,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感情。

如今听他说了这话,想必他到底还是感念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吧?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了呢?

凤凰摇头,“相公,凤凰还是要说的。那日悠然王爷硬闯南疆圣地,原本凤凰是要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都下蛊驱逐离开的,可是”

含羞看了一眼韦远,韦远眉眼间含着脉脉深情看着她,何灵一时有些迷惑他到底是韦远还是天音公子了。

“可是悠然王爷提了你的名字”

韦远赶紧解释,“我从前与悠然王爷见过数面,倒是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的。”

凤凰点头,“凤凰知道,悠然王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是你让他前来求救的,若是我能施救解了蓝魔蛊毒,你必定你必定亲自带来周姑娘和林家公子来南疆圣地”

又含羞看了韦远一眼。

韦远笑着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凤凰你所做的,确实与你所说的相符啊,你确实解了这蓝魔蛊毒。”

凤凰摇头,“可是那时我根本连蓝魔是何种蛊虫都没见过我只是我只是想用这法子将你骗到南疆圣地。当年你曾经说过,若是有生之年再踏进南疆圣地,便是迎娶凤凰之日。我不过是想用这法子将你骗过来相公,你不怪我?”

韦远也摇头笑着回答,“这些年你都还记得这个承诺,还挖空了心思地想法子将我骗到南疆来如今看来,也并没有骗我,我又怎会怪你?凤凰,便是当日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悠然王爷,你解不了蓝魔蛊毒,我依然会来南疆试一试的。你骗不骗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灵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能吃饱狗粮,有些尴尬又有些多余,更无法确定这是韦远对凤凰动了情,还是在宽慰凤凰。

想提醒他二人这里还有个外人,又怕他二人尴尬。

不对,凤凰不会尴尬,她只会觉得幸福,韦远倒有可能尴尬。

这样一想,只好闷不吭声地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自己这号人。

凤凰将头靠在韦远肩头,柔声说道,“相公,当年你与五音阁众位仙子绝尘而去,又与凤凰三击掌立下定下这未知的婚约,我只当我只当今生再不能见你。后来我还听说,那五位仙子为了避免你再遇到被逼婚的情形,还花了重金特意给你打了几枚‘仙客来’。‘仙客来’,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她们的心意了,你坊中仙子、弟子对你倒是情深义重的。”

韦远没说话。

凤凰继续柔声说道,“那时候,凤凰不止是凤凰了,整个南疆圣族都让天下人看了笑话的。我族人怜我对你对你一片情谊,他们数次想要去中原寻你想要想要给你下钟情蛊。其实,若是我肯用这钟情蛊,你当年就不会离开南疆圣地了。既然我自己都不肯用,便是想要求你一个真心实意。若我用了钟情蛊硬将你留在我身边,你必日日痛苦、夜夜怨恨。我退了一步,与你定下这婚约,也是在逼你,只是这终究给了你一个选择,就算要怪我,你也不至于痛苦的。”

“若是你果真一生再不踏进南疆圣地,凤凰便守着这婚约,一生不嫁罢了。我们南疆的女子,又不是个个都要嫁人的。不过相公,我还是想嫁给你的,我一直都想嫁给你,我日夜都求南疆神山上的月亮女神,求她能将你再带到南疆圣地。月亮女神一定听到了我的请求,到底还是给了我机会。”

何灵初时觉得自己一个灯泡在这里实在多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让二人卿卿我我到底的好。

可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听进去了。

这凤凰圣女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啊,如果如果这不是在梦中,韦远会如何选呢?

想到这里,何灵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以前还笑秦若曦八卦呢,自己难道不八卦吗?

现在凤凰是要救自己的命,难道是给自己表演现场版小剧场啊?

况且了,秦若曦跟凤凰圣女,哪儿跟哪儿啊?

梦中人和迷途人,不用选的啊。

凤凰忽然想起何灵还在边上,赶紧将手中半透明的蛊盅举起,很自然地继续前面的话题,“周姑娘,这蛊盅当中,就是我从林家公子身上取出的蓝魔。”

说到这里,凤凰像个孩子一样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你想不想看一看蓝魔是什么样子?我包你没看过这么漂亮的蛊虫。”

还举起蛊盅示意了一下。

何灵看过,不仅看过,还中过。

凤凰作势要揭开蛊盅的透明白膜,轻声说道,“周姑娘,你要不要看一眼?蓝魔还活着的。”

韦远在另一边赶紧按住凤凰的手,“凤凰,这蓝魔珍贵无比,若是它假装虚弱诈死飞出来,你上哪儿再去寻一只蓝魔出来?”

凤凰想了想,“也对。周姑娘,我跟你说吧,这蛊盅里,就是那日我从林家公子身上取下来的蓝魔。那日我解这蓝魔为何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又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内力,因为我也没见过蓝魔,我很好奇这蓝魔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必须得保证将它活着从林家公子体内诱出。”

“这蓝魔与我们南疆的蛊虫皆不相同,实在太过机灵了些,我就差用上秘术之蛊了。好在林家公子也算够机灵的,从来没诱使这蓝魔发作过,拼了我身上三只蛊虫,到底将它给引了出来。这蓝魔啊,说来也是个贪食之蛊,只是它爱的东西,与其他蛊盅都不同。它爱的是人的内力,我舍了身上三只蛊虫,它就受不住了,可不一样让我擒了?”

何灵知道蓝魔发作或者炼化跟使内力有关,那日自己一下子用了全部的内力和灵力,蓝魔倒是吃得饱饱的。可它到底才种进何灵体内,哪里能吸食这许多内力,这才让何灵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可是,也正因为自己使了全部的内力和灵力,才让它一下子成长了这么多。

内力深厚也未必是好事啊,看看林贤辉,他内力不如自己,就一点事都没有。

何灵到底不肯承认自己不够小心谨慎,以为灵力在身就可以无敌了。

况且了,林贤辉是梦主,难道他能让自己无药可救吗?

这样一想,何灵又想骂林贤辉了。

一同长大的师妹,也不给她开个挂,就不能让何灵睡熟了引不了蓝魔?

不过,就算睡熟了,也一样要被敏玉公主擒到倚翠山庄的,迟早也要被她引发内力的。

结果还是一样。

凤凰听何灵轻叹了一口气,立刻又接着宽慰何灵,“周姑娘,你不要看着蓝魔就害怕。你也听了我方才所说的,其实蛊虫也未必都是坏虫子。比如我自己”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韦远,看来是担心韦远嫌弃自己体内有蛊虫。

韦远笑了,“凤凰你无须担心的,这是南疆圣族的风俗,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些日子日日端上来的那些吃食,是不是就有圣族的蛊虫?”

韦远提醒了何灵,那日看到的没过油直接吃的虫子,陈晓峰吃了一个又一个的,不是蛹,而是蛊虫。

好在自己没吃啊。

体内已经有只活的,还吃点死了的进去太重口味了。

凤凰放下心来,点头笑道,“我们南疆本来虫类就比较多,再加上我们圣族又养了许多蛊虫,我们确实一直都有食虫的风俗。相公,你若不喜凤凰食蛊虫,以后我不吃便是。”

韦远摇头,“这有什么,你们吃些蛊虫,便跟我们中原人吃些鱼虾之类的一样寻常。”

凤凰莞尔一笑,“这些蛊虫,其实各有作用的。外间只知道蛊虫能用来下毒、控人,却不知道蛊虫同样可以增进内力、强身健体,只看养蛊之人怎么养、怎么用了。”

转头对听风俗奇闻听得津津有味的何灵说,“周姑娘,正是因为我们南疆圣族一直都有食蛊、用蛊的风俗,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这蓝魔虽不是我们圣族之物,但是现在我们手上有了一只蓝魔活虫,若是我们能够养活这蓝魔,或者改良它,必定就能知道如何将你体内那只蓝魔诱出或者杀死了。”

这个想法是很不错的,只是

何灵想了想现代实验室里做实验,有些不抱希望了,这得多少年啊?

现在神隐门的重兵追杀令已经传遍江湖,神兵传说、皇血传说引得整个武林沸腾,就算自己体内的蓝魔能够一直控住不发作,外面的江湖也等不了她研发改良版蓝魔啊。

凤凰看何灵没有兴奋的迹象,侧头看了看韦远。

她自然是恨不得韦远长长久久地留在南疆圣地的,可是一看韦远的眼神,立刻明白何灵心中所想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咱们等不了圣族培养出新的蓝魔,那凤凰只能冒险一试了。”

何灵倒是希望听听她的b计划,“圣女,可有其他办法?”

凤凰又看了一眼韦远,决绝地说,“以蓝魔、秘血盅,使秘术之蛊。”

何灵看凤凰决绝的表情,知道她对于秘术之蛊还是没把握,“婉如记得圣女曾经说过,这秘术之蛊几十年从无人使用,且秘术之蛊若不成功,倒有反噬恶果,令圣女身受万蛊之毒。婉如横竖都是将死之人,万万不想连累圣女。如今加上这蓝魔,秘术之蛊能有几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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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5

凤凰还是回头看了看韦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韦远握着凤凰的手,“没关系的,是好是坏但说无妨。凤凰,你不要有太多顾虑,你能解了林家公子身上的蓝魔,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你了。周姑娘身上的蓝魔,若是实在解不了,便不解了吧,只要她能这样安安稳稳的,有没有蓝魔又有什么关系?”

“相公,凤凰不是担心反噬恶果,更不怕身受万蛊之毒”

说到这里,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也怕的也不是怕,只是觉得舍不得又不甘心。你因了周姑娘林公子才肯踏进南疆圣地,才与我定了这姻缘,凤凰才见着你对我有了一些真心意,我舍不得这样的日子。若是若是咱们能长长久久地下去,你对我一定会超过凤来姑娘的,你从来没用瞧凤来姑娘的眼神瞧过我”

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后面还有些什么话彻底听不清了。

但她毕竟是南疆圣女,这种极为小女儿的话语,实在不符合她的身份,而且韦远对她确实不如对秦若曦那样深情,这些话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的,自然越来越小声了。

何灵都听到了,韦远自然也能听得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凤凰的手心,“凤凰你真是”

凤凰赶紧摇头,“相公,凤凰的并不是不肯想办法救周姑娘,只是因那秘术之蛊这数十年来从无人使过,这蓝魔也不是圣族所养蛊虫,周姑娘体内那只蓝魔业已成熟,便是我们手上有了这只活的蓝魔蛊虫这么多未知的东西合在一处,凤凰实在难以估算到底几成把握。若是硬要推算”

看了一眼何灵,“不超过三成把握。”

这也在何灵的预料之中,她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怎么失望。

韦远摇了摇头,皱起修长的剑眉,“凤凰,我不是怪你,你所做的已经超过我能预期的好。我只是你怎么那么傻啊”

反倒是韦远的反应让何灵的心“嗵嗵”地跳了起来。

何灵从韦远第一次见到秦若曦时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秦若曦的,他的眼神早就说明了这一切。

便是他俩走到一起,也没人觉得奇怪,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凤凰方才还说,韦远从来不会用看秦若曦的眼神看她,那是自然的。

韦远对何灵十分呵护、关心甚至是宠溺,远远超过凤凰了吧,这也不能比,毕竟何灵是迷途中人。

但他也从来不用那种眼神看何灵啊,用那种眼神看何灵就奇怪了。

何灵很清楚韦远是将自己当妹妹、朋友、战友来看待,唯独不是爱人。

这也是何灵很清楚陈晓峰不爱自己的原因,眼神不对。

就算他嘴上“灵儿好媳妇”、“媳妇儿”地喊得多么甜、多么勤,但他的眼神没有真正的感情。

偶尔一两次有感情的,也是透过自己看向未知的虚空。

韦远为人正直温暖、性情温和,可是他做人有分寸,更不要说是对梦中人。

那日凤凰解完林贤辉身上的蓝魔时,韦远亲自在凤凰身边守了几日,而且是他主动留守的。

秦若曦当时回头看韦远的那一眼,肯定也是发现了韦远的异常。

今日,韦远那些细腻温柔的举动,捏手心

还对凤凰说了这许多的话,何灵看得出韦远说这些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想逗凤凰开心。

尤其是他最后说那一句“你怎么那么傻啊”,而且他还用了“啊”的语气。

这个语气有心疼有怜惜有感动又不舍,有太多真实的情感在其中。

何灵很相信韦远不爱凤凰,从头到尾都不爱,即使对凤凰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也不会爱凤凰的。

这也是韦远、秦若曦等人跟自己不同的地方,他们不会从心底对梦中人产生感情。

他们很清楚这是梦境,这些人都是虚拟人,天一亮,所有的梦中人都会消失。

他们在梦中探险会非常理智,很少感情用事。

现在,韦远似乎发生了改变。

何灵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一旦对梦中人产生了情感,在梦境中会过得越发艰难,首先过不了的,是自己心中的那一关。

凤凰将头靠在韦远肩头,手指绕着半透明的蛊盅抚玩,“相公,若是周姑娘能多等些时日,凤凰再去查一查我们圣族的古籍,说不定还有些什么新发现呢。实在不行,我再去求月亮女神,她能听到我们圣族人的请求,周姑娘身上的蓝魔一定能解了的。那秘术之蛊,也不是用不得的,了不得我到时候小心些便是了。”

韦远轻轻答了一声,“嗯,到时再说吧。”

不知道是蓝魔刚被解除还是担心圣地里蛊虫太多,林贤辉这一次居然乖了许多,这些天都没有半夜溜出去挖圣地的密道。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勤勉地练习内功、剑法。当然,这一练习,又让何灵发现他顺手牵羊了地陵中的武功秘籍。

鉴于他除了半夜挖密道、火折子重度痴迷、习惯性顺手牵羊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不良习惯,何灵暂时将他放在了安全线内。

身体基本恢复的凤凰圣女隐约感觉到这一群人似乎都在围着林贤辉转,盛情表示要给他重新种几只蛊虫,以弥补他内力不足的缺憾,林贤辉居然同意了。

这让何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毕竟林贤辉是那个不愿意将自己的后背给别人的人,怎么会放心让凤凰给他种蛊呢?

何灵从他闻鸡起舞勤练不辍的态度推测,他大概是想起当初神兵光芒万丈的模样,又得知神隐门、敏玉公主都将南下大举进攻南疆圣族,终于想起自己是梦主了,必须得开挂了吧。

也好,不管怎么说,他总不至于认为神隐门重兵追杀何灵,会放过他这条漏网之鱼吧?

大家始终都在同一条烂船上的。

朱幼安除了看住林贤辉不让他挖密道,就是守住何灵不让她发病,其余时间总是掏了书安安静静地看,他的兴趣爱好十分简单。

由于朱幼安、秦若曦常常守在何灵身边,陈晓峰没有什么机会黏着何灵,他和手下的卸甲军士居然莫名消失了,至少何灵一直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又在忙些什么。

最让人无语的反而是一向态度最端正的韦远,他常常舍了秦若曦跟着凤凰圣女的到处跑,就连他手下那些五音坊女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安静重复的日子总让何灵有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好像有一种不真实的岁月静好在流淌。

秦若曦终于忍不住向何灵吐槽韦远了。

何灵一直不跟她提韦远,就是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察觉韦远的异常。

其实秦若曦从第一天回头看韦远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异常了,但却一直忍到现在,因为她相信韦远是个理智而清醒的人,更相信韦远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韦远近来的举动实在有些异常了。

他先是长时间与凤凰圣女同进同出,并且与凤凰似乎有了什么秘密,俩人常常相视一笑以眼神交流,真真宛如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秦若曦肯定是不相信韦远会对凤凰动真情的,但从秦若曦认识他开始,他从没有这样与别的女子投入过。

其次,他居然遣了坊中的仙子和女徒,这是担心凤凰会生了醋意吗?

有什么事,不能跟秦若曦直说的呢?难道他们俩还不能相互理解吗?

何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秦若曦,恰恰因为是他们俩。

如果说韦远理智而清醒的话,秦若曦更是理性到人格分离。

她是一个温暖的人,可是她在梦境中总是十分冷静甚至是冷漠。

她一点都不留恋梦境中的所有,真是只是为了获取灵力而到梦境中走一遍。

现在,韦远发生了改变,秦若曦依然没变,她自然能感觉到韦远的异常。

只是,她以为韦远是对凤凰起了感情,又觉得这绝无可能。

可要让她去追问韦远,似乎又问不出口。

这确实不是一个能说出口的理由,难道问韦远,你真的对梦中人产生感情了吗?

就在秦若曦左右为难扭扭捏捏要不要问韦远的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圣地似乎正在发生什么事。

因为众人要么就是圣女的夫君,要么就是圣女夫君的朋友,圣族人对他们都是照顾有加但又尊重疏离,大家都习惯了不怎么看到圣族人在面前晃。

可是,圣族人总是忙中有序地生活着,养蛊抓虫的养蛊抓虫、种地的种地、开山的开山、建造的建造

这才给了何灵等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假象,还有心思琢磨些小儿女的心事。

平日里忙碌着养蛊抓虫的、种地的、开山的那些圣族人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但是又不见他们聚集在何处,人能去了哪儿呢?

到了这时候,何灵、秦若曦忽然想起凤凰圣女曾说过,神隐门的江湖追杀令、敏玉公主散布的神兵重出江湖谣言早已过了大半个月,自己等人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圣族人或者说凤凰圣女瞒着自己这几位客人正在抵御江湖人士的攻击?

这样一想,秦若曦立刻后悔了。

怪不得韦远总是跟凤凰同进同出又不肯告诉自己所为何事,怪不得他们常常相视一笑似乎能够眼神交流。

凤凰曾说过,只要韦远在圣地一日,她便保了韦远等人的安全。

南疆圣族人说到做到,她真的在帮何灵等人抵御攻击,而且还只字不提以免他们心生愧疚。

而韦远,他时常陪伴在凤凰身旁,自然知道圣地现在正遭遇什么。

他以圣女夫君的身份,自然要同圣女一同战斗了。

他什么都不说,自然也是不想秦若曦、何灵担心了。

那么消失的五音坊的仙子和女徒们,难道已经

陈晓峰呢?卸甲军士呢?难道他们也出意外了?

何灵、秦若曦立刻抓了朱幼安商量对策,“朱医生,你可知道圣族正面临什么?”

朱幼安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看了看何灵,“知道。”

何灵心中一梗,果然他们都知道,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们都在保护自己。

自己难道又成了他们的拖累?

不对,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他们的拖累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那日凤凰圣女为林贤辉解了蓝魔,零零星星地就有人在圣地附近试探了。这几日人越发地多了,看来神隐门的人应该差不多都到了。”

“朱医生,我们圣族人是为了我们啊。”

“嗯。”

何灵定了定神,“如今情况不紧急是不是?”

朱幼安又看了看何灵,先伸手把了何灵的脉,叹了口气,“既然不想你知道,你又何必追问呢?”

何灵只觉得脑子有些晕,朱幼安一把将她拉回椅子上,“你先别着急,现在情况也不是很紧急的。”

“五音坊仙子和女徒是不是都已经”

“那倒不是,她们早在神隐门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圣地。”

“韦远让她们走的?”

朱幼安沉默了一会儿,“她们自己走的。”

“那还好,少牺牲一些人总是好的。”何灵从心底已经认定这次圣地凶多吉少了。

秦若曦摇头,“她们可是出去搬救兵了?那仙客来她们不敢用是不是?”

朱幼安还是沉默。

何灵颤抖着声音,“陈晓峰陈晓峰卸甲军士呢?”

问到这里,朱幼安倒是说了,“陈晓峰在圣地,只是没在角楼里,卸甲军士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关外了。”

秦若曦又问,“他们也是去关外搬救兵的?”

何灵忽然有了勇气,能够称为军队的,一定比江湖人士有优势的。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陈晓峰狡猾啊,“若卸甲军能够赶回,是不是圣地就有救了?”

朱幼安又沉默了。

何灵发现朱幼安就不会说谎,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沉默不语。

“幼安,卸甲军什么时候走的?”

还是没说话。

这么看来,陈晓峰还是没有韦远警觉,他的卸甲军应该才走不久。

如果这几个军士

何灵暗暗祈祷,希望这几个军士经验丰富,可别让神隐门或者外面哪个武林门派的抓着。

圣族人一并连他们王爷的性命都系在他们手上啊。

秦若曦听到这里,转身就准备往外跑,“我去看看情况。”

朱幼安阻止她,“你去了也没用。”

秦若曦回头,“为什么?”

“凤凰圣女下了夜光令,圣族人以月亮女神之名保护南疆圣地,便是战死至最后一人决不投降。如今已不是为追杀何灵、夺取神兵,而是圣族存亡之战了。”

何灵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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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6

朱幼安赶紧揽住何灵,“若是引发了蓝魔,又该当如何?他们瞒着你们,也是怕你知道了情绪激动,反倒坏事。”

何灵心中本就十分惧怕圣地因自己而遭受血洗之祸,现在听了朱幼安这样说,眼中几乎流下泪水,“我周家、剑冢,如今圣地我”

秦若曦一跺脚,也不搭理二人,“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阵风似地卷走了。

朱幼安轻描淡写地说,“当日凤凰圣女已经江湖形势全都掌握了的,咱们不知道的,也是她补充的。那日她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不光是说给我们听了,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愿意施救,自然也是将这后果考虑清楚了的。她说出只要韦远在南疆一日就保韦远平安的那话,本来就不是说着玩的。”

何灵愣了会儿神,“若是为什么圣族人肯这样为我们牺牲?”

“自然不是人人都肯的。但是南疆圣族一向尊崇月亮女神,凤凰圣女使出夜光令,便是再有异议,也得杀退了来犯之人再说了。”

“什么是夜光令?为什么圣族人都听命于这夜光令?”

“你肯定也注意到了,第一次见凤凰圣女时,她浑身的银饰,皆是月亮图案。南疆女子皆佩银饰,可只有圣女一人能佩月亮银饰。传闻南疆圣女是月亮女神的女儿,她身上流淌着月亮女神的圣血。只有拥有圣血的圣女才能听到月亮女神的旨意,也能将圣族人的心愿上传给月亮女神,才保护了南疆圣地得享安宁平静、圣族人民能够安居乐业。”

“夜光令是每一任南疆圣女一生只用一次的月亮符文。夜光令出,意味着南疆圣地将遭遇倾覆危机,圣女将以圣血呼唤月亮女神庇护圣地,圣族人莫不听从。而且,夜光令出,也意味着此任圣女身上的圣血回归,下一任圣女将降临圣地。所以,这夜光令一出,圣族人便是有天大的分歧,也必须共同应对目前的局面。就算他们不同意凤凰的决定,也得先解了这一次的危机,等待下一任圣女降临才能撤销这个命令的。”

“什么叫圣血回归?”

“就是凤凰身上再没有月亮女神的圣血了,她以后将不再是圣女,只是一名普通的圣族人。”

“凤凰这不是将整个圣地置于危机之中吗?”

“当初她开门迎了韦远,就已经将圣地置于危机之中了。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在想夜光令的事了。其实她心愿得偿,做不做圣女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圣族人呢?”

“圣族人世世代代信奉月亮女神、听命于圣女,更将夜光令视为理所当然无条件依从,他们自然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圣地的。圣族人不惧死亡,更不惧为月亮女神牺牲。”

何灵皱眉,“他们不是为了月亮女神牺牲啊,他们是为了我牺牲的。而且,他们的牺牲,很有可能毫无意义,最终也护不住我。”

“何灵,你如果总是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你在梦境中会十分痛苦。所有的事,总是可以从某个角度归责于你。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若不是你身中蓝魔,凤凰圣女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韦远了的。因为你,她终究得偿所愿,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何灵知道朱幼安在替她想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她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些更多的圣族人,“可是圣族人的心愿,不过是供奉他们的月亮女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啊,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朱幼安看何灵的脸色越来越差,“何灵,别想那么多,南疆圣族自有他们的造化。圣族人有难以应对的各种蛊虫,南疆有中原人难解的毒瘴之气,这里又有他们设置的机关,武林人士到底不是军队,他们攻不破圣地的。而且,卸甲军士已经回关外去召集军队了,五音坊仙子也早就去寻求帮助了,这一战谁能站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何灵,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可是神隐门积怨已久,终究是要有一个门派或者组织站出来与他们对抗的。或许是因为你,或许是因为其他人,这个人只是一个导火索,神隐门倒行逆施滥杀无辜祸害江湖早就该受到惩罚了,否则死在他们刀剑之下的冤魂该困于世间不得解脱。想过安生日子没有错,想自保也没有错。可是特殊的时期,若人人都想自保,人人都想过安生的日子,谁又肯站出来主持公道,谁又肯为他人牺牲呢?”

“今日我扛得住别人为我牺牲,他日我必能站出来为他人牺牲,我受得住别人的好,因为我可以对他更好,这也是一种勇气。人人不惧死,公理正义才能得以彰显。否则,罪恶和黑暗会如瘟疫一样蔓延开,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总要有人牺牲的,我愿意自己是那个牺牲者,也不害怕别人为我牺牲。”

“牺牲,并不是一个悲剧意味的词,相反,我认为它是一个很高贵很正气甚至是一个令人神往的词。如果人的一生,总是要到死亡才算终结,那死亡其实并不是一个沉重悲伤的词。而是我的人生走到这里了,回头看一眼,若我至死能问心无愧,那我会很高兴。如果我能够为其他人做一点事,哪怕是贡献出绵薄之力,那我会更开心。生命原本没有意义,找到这个意义,那不论生命的长短,我都会觉得很好。”

何灵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却没发现这种胆小还体现在不愿意承担别人的好和牺牲。

朱幼安这番话,似乎让何灵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有了松动。

不惧怕接受他人的牺牲,因为自己随时准备为他人牺牲,甚至不用牺牲这个词,因为在他看来这大概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何灵大概明白了朱幼安为什么会放弃自己满身的灵力去救回韦远,为什么一直以平静的心态去看待别人的付出和牺牲,因为他对于自己的付出和牺牲也会当做寻常对待。

何灵叹了口气,“幼安你真让我自惭形秽啊。”

朱幼安笑了,“不用啊。你也很好,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何灵下定决心似地,“我还是想去看看圣地现在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朱幼安点头,“若是你想清楚了,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愿从梦中人或迷途人的角度来劝你,也许,你该知道自己身负更重要的事未完成。希望你能够理智并冷静。”

朱幼安携了何灵前往圣地瞭望台。

一路上看到的圣族人皆是神情肃穆、全副武装,原来圣族人也奉行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的策略。

还没上到瞭望台,便看到一身黑红短装的凤凰微笑着看向远方,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情况是否紧急。

韦远、陈晓峰、秦若曦站在她身后也盯着远方看去,三个人脸上有些沉重。

而后面,居然站着负了神兵的林贤辉,他脸上有疑惑的神情。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贤辉,难道他看不出来圣地现在正遭遇大难吗?

或者他看到了什么?

何灵快步奔上瞭望台,站在林贤辉的身边,“师兄,现在什么情况?”

林贤辉头也不回,“小师妹,你怎么来了?大家不都是瞒着你的吗?”

连林贤辉都知道了,果然所有人都瞒着何灵,“这么多异常情况,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啊。况且了,这事本来也是因我而起的,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林贤辉点点头,“现在没事的,南疆圣族确实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便是神隐门又如何?总是该有人主持公道了。”

陈晓峰拉了何灵站在身边,“好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指着远处开始细细给何灵絮絮叨叨念了起来。

韦远、秦若曦同时叹了一口气,“既然瞒不住她,她总是会来的。”

走近了何灵才发现,凤凰身边那个圣族女子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套月亮银饰,想必这是凤凰做圣女的时候的那套月亮银饰。

月亮银饰旁边,是一块血红色的月亮玉牌,这大概就是朱幼安所说的夜光令了。

只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不收藏好呢?

难道他们还是愿意让凤凰做圣女的,这是在劝凤凰?

何灵随着众人的目光往远处看去。

圣族人修筑建筑物都是根据山形地势而来,这眺望台虽不在南疆圣地最高处,但却建在圣地与外界连接最恰当的地方。

要知道,南疆圣地有许多浓密的绿植,时不时的还有些朦胧的毒瘴之气,便是建在圣地最高处,也未必有这里视线好。

从何灵的角楼往下看,若下面的角楼不点灯看着便是黑漆漆的点点,更不要说往远了看皆是树顶了。

从这眺望台看过去,既不到树顶,又能穿过绿植最繁盛的地方,还能隐蔽自己不让外面的人瞧见,真是十分巧妙了。

现在这眺望台上站了这几个人,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是人人都能瞧得到远处的情况。

从这里望去,似乎有几个门派的武林人士先行向圣地摸索探路而来,可瞧瞧地上似乎有一层暗红色。

那时候进圣地一路上都有圣女开绿灯,何灵不曾注意过圣地的沙土是什么颜色的。

若地上那一层暗红色是陈血想必也有许多武林人士埋骨于此了吧。

那几个衣着武器皆不相同的武林门派前前后后大概有三十来人,青天白日的不知道为什么手上举着个火把。

就算是昨夜就进来的,到现在也该熄了火把悄悄摸进来啊。

不过,他们悄悄的也没用,圣族人到那一步的机关应该是放些飞虫。

这昆虫类的东西与人类不同,更不要说这是圣族人为了防外人入侵而特意饲养的毒虫,闻到人身上的汗味、血味,便不死不休地一路追着死叮到底。

陈晓峰解释完,何灵明白他们手中举了这火把是用意,这是想用火驱了毒虫,继续往前走呢。

只是,他们大概不知道这毒虫到底有多少吧,区区三十余人,就算能让毒虫不得近身,他们也是不能如愿进入圣地的。

果然,他们摸索了一阵后,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好些武林人士手中的火把都掉到了地上。

一会儿就见着有好几个武林人士慌不择路地狂奔起来,有些撞到树上又转头往回狂奔,将后面正举着火把空中挥舞的武林人士撞倒了几个,然后几个人一起在地上爬成一团、滚成一堆。

虽然离得远了听不到他们鬼哭狼嚎,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毒虫确实起了作用的,这些武林人士确实过不了这一关了。

剩下的人舞动火把撑了一会儿,到底撑不过越来越多的毒虫,开始聚成一个大圈慢慢往外退。

退得几步,有的被方才在地上乱滚乱爬的带得翻到在地,加入到翻滚的行列中。

原本的大圈有些凌乱,但并没有乱成一团,显然有人在大声呼喊着指挥大家行动,慢慢地大圈缩小了一些,继续往外退。

这一次圈子里舞动火把的人知道注意脚下翻滚的人,连蹦带跳地避开了障碍,竟然让他们渐渐地退了出去。

而地上那些翻滚的人,手上火把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了,任凭他们在地上如何翻滚,又怎么能逃得过越来越多的毒虫呢。

初时他们还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将身上的毒虫碾死。

可毒虫越来越多,而且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汗味越来越重,原本还能看得出衣服颜色、门派不同的武林人士,最后渐渐都变成了黑色,可见身上到底沾了多少毒虫。

最后地上十余人再没体力翻滚了,只看得见一个个黑色的人形依然呈往外爬的姿势慢慢挪动一点位置。

再然后连挪动没没有了,定在地面一动不动了。

树林又恢复了宁静。

何灵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不出是痛快还是痛苦。

虽然她知道这些人都不怀好意地想要攻破圣地杀戮抢夺,被圣族人反击也是应该的。

可是看到他们以这种略微有些凄惨的方式死亡,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活生生的人一点点没了生气,变成一具具黑色的尸体,何灵还是觉得心中十分不舒服。

也许,看习惯同类死亡,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又等了一会儿,再不见武林人士继续试探,凤凰才转过身来对众人说,“我南疆圣地果然不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吧,便是人多又如何,一样叫他们有来无回。”

其他人还没说话,韦远点了一句,“凤凰,如果可以,咱们得考虑一下,中间须得增加一道防护措施了。”

凤凰不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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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7

韦远指了远处地上那一团团黑色,“凤凰,这几日不断有人前来试探这一关。由此可知,毒瘴之气那关,他们已经破了。”

凤凰点头,“是,那一关原也是挡不住他们的。人人皆知南疆圣地遍地毒瘴之气,他们要来攻我圣地,必定是有了准备的。那毒瘴之气也只是阻了不知药理的人,这几日的时间,确实也够他们将这毒瘴之气的汤药准备齐全的。”

“毒瘴之气阻不了他们,毒虫也只能阻挡这几日了。你看看这两日来的这些人,人人都知道举了火把过来,他们定是发现了毒虫惧火。”

“毒虫惧火这不难发现,多试两次也就知道了的。不过就算他们举了火把又如何,毒虫数量之众,小小火把又能奈我何?”

“凤凰,这是南疆,你看看这满山青翠。”

“相公,你现在也爱上这满山青翠了?我跟你说啊,现在是南疆最好的季节,望到哪里都是满山的翠绿。日头又不是那么毒辣,便是连毒瘴之气也没有那么浓烈了。虽然果子尚未成熟,但是山珍倒是冒得遍山都是。你爱吃的那小青笋,就是这个季节最好了。春日里太嫩了些,一包水;夏日里又老了些,硌牙。就是这个时候,鲜嫩多汁偏又有些嚼劲,配上咱们圣地独有的黑菌汁蘸料,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还有”

这才多久,连韦远爱吃什么都摸清楚了,可见凤凰真的对他极用心了。

韦远轻咳了一声,毕竟身后站了太多人,还有秦若曦,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

“凤凰,我的意思,是咱们得看看南疆这漫山遍野的绿树”

凤凰立刻明白韦远的意思了,“相公,你的意思,难道他们会放火烧了我这月神山?”

韦远叹气,“凤凰,圣族人以月亮女神为尊,自然将这月神山奉为神山,山上一切都视为是月亮女神的恩赐。你们爱这月神山的山山水水,一树一木。可是,外面来的这些人,他们本来就是要进来掠夺杀戮的,又怎么会心疼这百年青翠?”

凤凰虽然明白韦远的意思,但她心里却接受不了,“既然知道这里是月神山,他们怎么敢做这亵渎月亮女神的事?放火烧了月神山,若是被月亮女神知道了,这是要降罪我们所有人的。”

韦远摇了一把凤凰,“凤凰,他们不是南疆人,他们是不信月亮女神的。他们不信月亮女神,自然敬畏月神山,不敬畏月神山,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满眼青翠,“凤凰,咱们能在这眺望台上看得清楚山下发生的事,那是因为圣族人知道月神山上的树木都是如何生长的,也知道月神山山形地势,这里建造了自然最佳。”

“可是我们从外面进月神山进南疆圣地,只看到满山的树。若是你们有意阻拦,我们很难进得了圣地。这些树,对圣族人来说,是庇护,对外人来说,是障碍啊。一般来说,武林人士对其他门派都怀了三分敬重,轻易不会上别人山头挑事。一则,轻易挑不过;二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可这些,都是平日里大家还顾忌着脸面的时候。”

“如今,神隐门下了重兵追杀令、敏玉公主散布神兵消息,谁还顾得上江湖规矩?我怀疑,他们这几日不过是来试探一下毒虫数量以及多大的火势能够控住毒虫。而且,现在看来,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想到这个办法了。”

凤凰等圣族人因敬畏月神山,从来没想过会烧毁月神山上的草木,听了韦远的话,自然知道放火烧山之事极有可能发生。

但情绪上依然接受不了,脸上露出震惊又愤怒的表情,“他们若是放火烧了我们的月神山,我们圣族人定是与他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的。”

“若是他们敢亵渎我们的月神山,惊扰了我们的月亮女神,我们圣族人便是战得只剩一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凤凰圣女,这夜光令用得极对,咱们就是该同他们决一死战的。”

韦远这才发现,南疆圣族人虽然聪明,但是在信仰一事上确实有些榆木脑袋。

别人都大举进攻打到家门口了,双方本就是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的状态了。

难道这许多人千里迢迢地赶到南疆,就是为了威胁圣族人两句,然后大家握手言和吗?

对方又不信月亮神,月神山对他们来说比普通的山还不如呢,至少普通的山没这么多树木挡了他们的视线,更没有这些毒瘴之气啊、毒虫啊阻碍他们前进。

放火烧山这种事,做出来对他们完全是好事一桩,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只怕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烧,只是没找到足够的火引吧?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出来,说不定凤凰就先要揍他了,“凤凰,不管他们敢不敢放火烧了月神山,咱们得防备着。谁知道人心恶起来,会是如何呢?”

这样劝说,凤凰倒是听得进去的,“相公说得是,月神山再神圣,也难保有人真敢放火烧山的,咱们确实该早些准备了法子防备着。只是,咱们如何才能让他们不烧山呢?火折子都在他们手上,咱们确实不能将火折子都偷走的。”

她还是不能接受月神山要被烧掉,还在想办法阻止别人烧山。

韦远终于叹气了,“凤凰,咱们是不能偷了他们的火折子的。别说是火折子这么小的物件了,便是他们手上的火把,咱们也是偷不走的。”

若是连偷他们火折子的事都能做下,还怕他们围攻圣地做什么啊?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打打一打了。

凤凰想想也对,“不能偷火折子,那怎么办呢?”

“凤凰,咱们趁着他们现在正在休整,得赶紧在这中间挖一道防火墙出来,最好再引了山泉填满这防火墙。”

“这样月神山就烧不起来了吗?他们一样有可能烧了咱们的月神山啊。”

秦若曦听不下去了,“凤凰,现在不单单月神山朝不保夕,便是圣族人也是危在旦夕了。月神山供奉着月亮女神不错,可是对月亮女神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子民啊。圣女的身上,流淌着月亮女神的圣血,难道这圣血不是为了庇护月亮女神的子民吗?与这满山的青翠相比,月亮女神更在乎的是圣族人吧?”

秦若曦点了这么一句话,凤凰不说话了。

连原先那些吵嚷着要同归于尽的圣族人也降低了声音嘀咕着,“可是这是月神山啊,我们怎么能让他们烧了我们的月神山啊。”

“若是烧了我们的月神山,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月神山脚下?月亮女神也会为我们感到羞耻的吧?”

“我宁可为了月神山常青而死,也不愿意月神山为了庇护我们而受到损害。”

秦若曦也头痛了,“凤凰,虽然咱们总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若是若是大家都为了月神山战死,最后谁来保护月神山?月亮女神的子民都没有了,她的女儿该如何降临?”

终于让这群榆木脑袋安静下来了,大概觉得圣女降临还是更重要些,圣女的位置还是要超过这些树的。

而且,嚷了这么半天,大概也意识到月神山很有可能是要被烧的,不过是看一开始就被烧,还是杀尽了圣族人再烧。

凤凰终于冷静下来,“相公,妹妹,咱们该如何呢?”

韦远又重复了一遍,“凤凰,按我方才所说,赶紧在这中间挖一道防火沟渠出来,最好再引了山泉填满这防火沟渠。便是他们放火烧了月神山,只要咱们圣族人在,世世代代有人供奉月亮女神,总有一天月神山还是会再次恢复青翠的。”

凤凰咬着嘴唇点头,“好,我们先挖了防火墙防备着,若是若是他们真的放火烧了月神山,山高水长我圣族人一定报了此仇。”

后面的圣族人又开始喊了起来,“对,绝对不能忘记火烧月神山的耻辱。”

“世世代代圣族人记住报了烧我神山之仇。”

“月亮女神会庇佑我们,一定能报了火山神山之仇的。”

越喊越悲伤,到最后很多圣族人竟然含了眼泪呜咽着喊着“报仇”二字。

何灵虽然没有这种神鬼的信仰,但是她心中也有坚守的信念,看着大家这般悲痛欲绝,情绪也有些低落了。

陈晓峰赶紧拍了拍何灵的肩膀,朱幼安挤到何灵身边,握了何灵的手替她把脉。

凤凰一抬手,大家停了呜咽声强忍住悲伤,红着眼睛看向凤凰。

“月亮女神的子民们,我圣族的兄弟姐妹们,今日我月神山恐要遭百年不遇的大难。凤凰凤凰夜光令出,我圣族兄弟姐妹皆当齐心协力护我圣族安危。圣族兄弟姐妹们,听我号令,即刻准备砂、石、泥浆等一干所需之物,我们我们铸一道防火墙。”

说到后来,凤凰自己都快忍不住了,韦远上前揽了她的肩膀,替她将下面的话说完,“月亮女神会庇护圣族兄弟姐妹,圣女将重新降临圣地,月神山将再次恢复青翠。”

圣族人呜咽着四散下去准备了。

虽然朱幼安从另一个角度劝解了何灵,知道总有一个门派会站出来与神隐门对抗,但何灵亲眼看着这一群群鲜活的生命有可能因为自己而全都黯淡下,心中还是难过。

看了看远处地上一团团黑色,似乎慢慢地变成了一滩黑色。

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多少这样的黑色,或者别的颜色。

原来,梦境的难度升级,真的会让人直面死亡,甚至是亲手制造死亡的。

现在看到地上那一滩滩黑色,终于没有从前看到那些鲜红或者暗红反应强烈了。

或许,自己应该可以做到手握长剑刺穿谁的胸膛了吧。

其实以韦远的想法,只是挖一条宽敞一点的沟渠将月神山与圣地隔断一下便是。

如果无法阻挡他们放火烧山,至少不要让山火有机会蔓延到圣地来就好。

可圣族人做事真是一根筋,或者说他们对月神山上的一切有一种难以扭转的执拗。

明明说了抓紧时间齐心协力挖坑,凤凰和圣族人不顾情况紧急非要开山凿石碎砂

圣族人执拗地非要建一堵墙,防火墙

这是一种既不能用“理性人”也不能用“道德人”来衡量的行为,何灵想来想去,只能用“隐性理性”来考虑了。

月神山是他们世世代代的信仰,月亮女神、圣女、圣地、圣族、圣血、夜光令,所有这些都是满满的仪式感,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是简单地重复各种仪式。

现在让他们临时挖一个放火的沟渠,他们依然不自觉地想要往仪式感上靠,要建成一堵防火墙。

说不定,他们还在心中为这堵墙想了个神圣的名字。

人类的有些行为,真的不是用理智可以约束的。

似乎要配合他们建防火墙一般,山下的武林人士居然消停了好几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可是,这平静依然只是暂时的,韦远和秦若曦想尽办法劝凤凰直接刨坑便是,但凤凰一意孤行就是要建防火墙。

别的事上,凤凰对韦远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唯独在这件事上,怎么劝都不听。

这边圣族人还在凿石搬山,那边开始零零星星有人又来试探了。

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毒虫的大概位置,始终都不进入到毒虫的范围,只是不停鬼鬼祟祟地来来回回。

众人都看出了异常,可圣族人还是一腔热情地非要搬山,急得韦远天天跟在凤凰后面上山下山,摆事实讲道理。

可凤凰就是能够做到一边答应一边拒绝。

大概是知道神隐门已经就在山下,林贤辉这一次也不再有任何异常情况了。

陈晓峰关外的卸甲军还没等来,但是消息却先传到了圣地。

何灵早就知道陈晓峰建立情报系统是一流高手,但没想到已经被神隐门等武林人士围在月神山上,他都还能收到消息。

这个消息说得像个哑谜似的,连陈晓峰自己都没看懂,更不要说何灵等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报信鸟在途中被人射杀过,失了关键信息,只有等下一条消息来了才知道卸甲军传的准备消息是什么了。

因为神隐门中佳人令是五音坊选送的人,韦远也早就得了消息,佳人令一支已经被神隐门全部歼灭。

至于出去搬救兵的仙子、女徒们,至今没传来消息。

韦远知道自己带了何灵下南疆之时,五音坊早就已经成为神隐门诛杀榜上的名单,只希望坊中仙子及女徒早已做了提防,不至于全军覆没。

这些消息综合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梦似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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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8

这一日,凤凰、韦远照例又去了后山凿石。

因着这几日神隐门也暂时消停了没有什么大动作,何灵和朱幼安等人在角楼中群策群力破解陈晓峰手上那语焉不详含糊不清的消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卸甲军再没有其他消息传来,陈晓峰推测后面的报信鸟都被人射杀了,才没了其他的消息。

临阵磨枪勤学苦练的林贤辉“嘭”地一声推开何灵角楼的门。

四个人一脸冥思苦想地围坐在桌前被他这一打断,再看他脸色严肃,立刻站了起来,“林公子,出什么事了?”

林贤辉看了四人神色,也知道他们正在考虑别的事,“几位,先别管其他事了,山下……山下出大事了,赶紧通知凤凰姑娘和天音公子。”

众人一路冲到眺望台一看,真的坏事了,何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远处真的冒起了一股股浓烟,似乎有人已经点起了山火。

虽然这火点得极远,但若是一味任由山火蔓延,迟早要烧了整座月神山。

这还是远处看到的浓烟。

再近一点未到毒虫之处,看到几个衣着臃肿奇怪的武林人士搬了好些巨大的木桶放在树下。

这些衣着臃肿奇怪的武林人士站在毒虫出没的地方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看来那套臃肿的衣服是做了些准备的。

再看看他们似乎在调整着木桶的位置,隔五到十米放一个木桶,每个木桶边上站了一个臃肿的武林人士,应该是在做什么准备。

陈晓峰、朱幼安异口同声地说,“难道是桐油?”

秦若曦立刻弹了出去,抓了一个圣族人,“去通知凤凰圣女和天音公子,月神山要遭大难了。”

林贤辉、何灵脸色变了,真让韦远猜中了,他们这是要放火烧山了。

陈晓峰和朱幼安低声商量着什么。

过得片刻,等那七八个巨大的木桶都摆放好后,远处一个传来一阵悠远的哨声。

原本站在木桶旁的那些臃肿人士将手中的木棒朝着巨桶一砸,木桶中顷刻泄出大股液体。

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桐油了,这是做好了放火的准备。

何灵、林贤辉交换一个眼神,“小师妹,这……”

何灵声音颤抖了,“师兄……真的要烧月神山吗?”

其实她内心的想法是,师兄啊,你是梦主,你能不能跳过这个情节?

韦远和凤凰从后山一路狂奔至眺望台。

凤凰头上原本还有两支白银钗饰,因她提了全部内力又着急忙慌,早就掉在路上,头发都险些散了。

何灵的声音只是颤抖,凤凰的声音是又急又怒,“相公,他们这就要放火烧山了?”

韦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木桶和地上那一层刻意的滑腻液体,“凤凰……只怕地上是桐油。”

其实到了这一步,凤凰自然知道他们是真的要烧山了,哪里还有时间给他们铸防火墙呢,又后悔又心疼,“相公……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着急,嘴唇都咬破了,满嘴血污看起来十分渗人。

后面追上来的圣族人双手奉上凤凰的白银钗饰,看到凤凰的神色,又偷瞟了一眼远处,都吓得噤若寒蝉。

韦远揽过凤凰安慰,“凤凰,先不要着急……”

其实到了这一步,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凤凰,赶紧着人在咱们圣地之前挖一条沟渠,只需要咱们能将火势暂时阻隔一下,不让山火一直蔓延上来即可。”

凤凰也知道仓促间已经无法在挖出深沟宽渠能够完全阻断山火了,只希望还能给他们一点时间让圣族人隔断一下,便于大家扑火。

一抬手,低声吩咐了下去。

韦远又看了看山下的巨桶的位置,皱着眉头说看,“凤凰,只怕……让圣族兄弟姐妹挖沟渠时稍微隐蔽些。若是可以,派几个内力深厚者,将中间这一圈的树木先行砍倒,隔断山火。记住,要快而隐蔽。若是他们发现了咱们的意图,只怕他们不会与咱们谈判了,会直接放火。”

凤凰又抓了一个圣族人将韦远的话细细吩咐下去,这才转头问韦远,“相公,你说……你说他们会与我们谈判?”

韦远看了看陈晓峰和朱幼安,他二人也冲韦远点头表示同意。

韦远指了远处地上滑腻的液体,“凤凰你瞧,他们将那桐油倒在那里,一则说明他们这些日子果然将毒虫的位置摸索清楚了,二则他们也是算准了咱们能瞧得见。”

凤凰点头,“前几日他们几十人十几人地来过这毒虫关卡,死了这许多武林人士,自然能摸清楚咱们毒虫的位置的。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然想了这么恶毒的方法。”

“相公,你说他们算准了咱们瞧得见,这是什么意思?”

“凤凰,你且看看这形势,他们将那桐油特意放置在那里,却并没有立刻点燃,只怕是要给咱们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他们可以随时放火烧了咱们的月神山,可是他们暂时不会这么做。”

凤凰原本已经急得差点吐血了,听了韦远的话,愣住了,“他们暂时不会放火烧山?为什么?他们要跟我们谈什么?”

“若是他们真的要烧了月神山,干干脆脆地屠尽南疆圣族,也不需要将桐油特意搬到这里摆放整齐了。月神山上满眼青翠,有了这桐油做火引子,其实他们在外面一样可以将山火点进来。”

凤凰沉默了一下,“有了桐油,他们是可以从外面将山火点了的,而且山火若从外面蔓延进来,等到咱们发现的时候,未必有时间去挖沟渠了。他们……他们不会这么好心,应该是想与我们谈判。可是,他们想谈什么呢?难道让咱们束手就擒?难道他们认为我们南疆圣族人会是这样贪生怕死没骨气之人吗?”

韦远回头看了看何灵和林贤辉,“他们自然不会怜惜圣族人,以神隐门这次重兵南下追杀他二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屠尽圣族人的准备。圣族人贪生怕死或者慷慨就义也好,他们自然不会在意。”

凤凰轻哼了一声,“既然他们不会在意,又何必做这多此一举的事?我们与他们没有什么好谈的,要想战,那便战就是了。”

韦远又转头看了一眼何灵,后者脸上早已十分痛苦。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们这样做……”

凤凰不等韦远说下去,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咱们圣族人不仅不会贪生怕死,相反,咱们个个都是月亮女神的好儿郎好女儿。相公,你看看,山元师兄他们内力雄厚,那一圈树林一倒,再往前推一推,咱们的沟渠也还来得及挖的。”

韦远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

果然,一会儿,又来了五个衣着臃肿的武林人士,一字排开,每个人手中还举了一个喇叭状的东西。

看他们穿了这身衣裳就能来去自如,众人也知道他们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必定是为了不被毒虫叮咬特意制作的。

既然有了桐油,又准备烧山,还特意去制作这一身臃肿的衣裳,看来确实是想跟凤凰谈判了。

就看他们想谈些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五个人异口同声齐齐用内力传了喇叭高喊,“南疆圣族凤凰圣女,我等千里迢迢自中原而来,初衷是为向凤凰圣女表达我等合作的诚意。南疆圣族与中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历来皆各行其道互不干涉,我等希望凤凰圣女保持往日友好,不必为了不相干的闲人,毁了月神山数百年的清静和神圣。”

凤凰看了一眼韦远,“相公,他们果然是想与我谈判。可是,他们想谈什么?”

等了一会儿,凤凰这里没有回应,那五个臃肿的武林人士继续齐声喊道,“凤凰圣女,前几日咱们有所叨扰,并不是为了冒犯圣族或者月神上清幽。不过,咱们千里迢迢赶来,南疆圣族及凤凰圣女数次阻拦我等友好和谈的诚意,不得已,我等才想了这样的办法。”

“凤凰圣女,南疆圣族的英雄们,咱们中原武林敬佩并尊重南疆的习俗,原不打算叨扰南疆圣族,擅闯南疆圣地。只是,事出有因,还望凤凰圣女能够放下戒备之心,与我等一谈。”

“南疆圣女在未了解事情真相之下,本着好意,接治了两位中原武林人士。南疆圣族、凤凰圣女高风亮节无可厚非,只是这两位中原武林人士原是我神隐门之死敌。他们欺师灭祖、盗我神隐门圣物,我神隐门倾尽全力必将此二人拿回中原。还请南疆圣女看在与中原武林友好的过往,将此二人返还我神隐门。若能如此,我神隐门必有重谢。”

何灵倒没什么反应,林贤辉皱起了眉头。

凤凰笑了,“相公,我还当他们想要谈什么呢,原来是想让我们赶紧麻利儿地将林家公子和周姑娘送出去。这可真是有意思了,林家公子和周姑娘什么时候是他们神隐门之人了?还欺师灭祖、盗取圣物,真真是无耻啊。”

韦远点头,“他们想以最小的代价将林公子和周姑娘擒获,自然会编出一套说辞。”

陈晓峰摇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扇子,“这说辞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隐门认为已经给了南疆圣族一个说辞。若是南疆圣族愿意听了这一番鬼话,顺水推舟地将林公子和周姑娘送出,他们也乐得就此与南疆圣族结好。”

凤凰摇头,“哼哼,我南疆圣族可是他们想要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那五个臃肿武林人士等了一会儿,又齐声喊道,“我神隐门希望与南疆圣族结好,自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我等未及通报,便擅自进了南疆月神山,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凤凰圣女不知道中间缘由,救下了那两位神隐门叛徒,原是无心之举。便是头先凤凰圣女释放这毒瘴之气,折损了我神隐门无数兄弟、后又驱了这毒虫叮咬我神隐门兄弟,都是些误会。如今,我们神隐门已经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希望凤凰圣女能够与我神隐门好好谈一谈。请凤凰圣女先遣了这毒虫,咱们才能坐下来商量商量。”

凤凰笑了,“既然要谈,还得先将桐油准备齐了才谈?这不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问我肯不肯吗?既然都已做到了这个份上,又何必再问呢?相公,你说他们为什么还要想着与我们谈判呢?我们自然是不肯将林家公子和周姑娘交出去的,他们也不可能放弃林家公子和周姑娘,那这个怎么谈?”

“话说,他们既然集结了这么多武林人士,为什么还肯与我们谈判呢?果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啊。”

陈晓峰又摇了摇扇子,“未必是真谈判啊。”

韦远点头,“将桐油架到了眼前才说与我们谈判,其实也算谈判的。只是……”

“他神隐门已将桐油架到了眼前,是不是告诉我南疆圣族,若是我们不肯接受条件,他们便要放火烧山?”

韦远说,“这是自然,看他们这般行径,应该是准备了这许多日才将这身衣裳和桐油等准备齐了吧。既然准备了,多半还是要烧山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谈呢?”

“他们所说的盗取神隐门圣物,想必是林家公子和周姑娘身上的佩剑了。江湖传闻虽然沸沸扬扬煞有介事,但是谁也没见过四海和方寸真正的威力。若是传闻属实……他神隐门必定付出惨痛代价。不如先试试能不能巧劲拿下林公子和周姑娘,先看了传闻是否属实。”

“他们倒是想得简单了,那之前咱们五音坊佳人令那些仙子,又当如何?难道她们就这样白白送死了吗?”

果然把五音坊当成了自己家人。

韦远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凤凰又哼了一声,“就算不说五音坊佳人令的那些仙子,便是五音坊其他仙子呢?卸甲军士呢?这许久都没有消息,难道他们还都好好的?将刀架到我脖子上了,再与我谈判,这叫谈判?不谈!”

这凤凰姑娘果然是个脾气直率又火爆的姑娘,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那五个臃肿衣裳等了一会儿,又齐声喊道,“凤凰圣女、南疆圣族的英雄,月神山百年历史一树一木皆是月亮女神的恩赐,难道你们忍心将月亮女神的恩赐付之一炬吗?中原武林与南疆圣族本该和平相处,何必为了两个中原叛徒毁掉月亮女神的心血呢?若是今日南疆圣族非要与中原武林为敌,大家不过是你死我亡,若是如此,你们的月亮女神该如何心痛啊。”

提别的还好,大家都不理他们。

可一提到月亮女神,有圣族人就有些沉不住气嘀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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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89

“其实,若是中原人士自己的事,自己回了中原好好说便是了,与我们南疆何干?”

“对啊,中原人要寻自己中原人的晦气,跑到我们南疆圣地来烧我们的月神山?这是为什么啊?”

“听他们说姓林的公子和姓周的姑娘是不是拿了他们什么圣物?这也难怪他们如此生气了,千里迢迢到要到南疆来拿人。若是有人盗取了我们的圣物,便是远在天涯海角,我们也是要去取回来的。”

“我看林公子和周姑娘的模样,不似那种会盗取圣物的人啊,这话可不一定能信得。”

“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若是那圣物十分紧要,林公子和周姑娘一时迷了心窍,错手拿走了呢?”

“若是如此,那还回去便是了吧?”

“对啊,若是拿了他们的圣物,还了他们便是,又怎么又脸面夺了别人的圣物还自己藏着呢?”

“这本是他们中原人自己的事,便是谁拿了谁的什么圣物也好,那也是该他们回自己中原解决去,怎么能让我们南疆为了中原人就遭此一劫呢?”

“是啊,若是他们真的放火烧了我们的月神山,这才是罪过啊。他们中原人士,拿人的拿人、盗物的盗物,偏偏要叫我们南疆人用圣地跟着他们倒霉。”

“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若是林公子、周姑娘真的盗取了他们的圣物,那他们大可以先下拜帖说明此事啊,哪里有什么都不说,先将月神山惊扰了的道理?”

“我觉得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看着林公子和周姑娘都是正气之人,哪里像是盗人钱物的小贼?只怕这是他们编排的话呢。”

“可是,若林公子和周姑娘不站出来对质,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其实,真或假的都不要紧。可是,月神山是我们的神山啊,如果因为中原人而遭了难,这些中原人又不会有什么事,月亮女神可是会责罚我们的啊。”

“我觉得周姑娘他们倒是可以站出去说一说的,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呢?”

“别说了,凤凰姑娘拿了主意的事,轮不到我们说话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好多话,看来南疆人还是倾向于相信神隐门所说的话。

也许因为他们的信仰,在月神山还没有人会说假话吧,天然地相信别人也跟自己一样。

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何灵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凤凰轻咳了几声,“众位兄弟姐妹,中原人极为狡猾,他们的话是信不得的。如果他们真的有诚意要与我们谈,哪里会架了桐油才来谈呢?”

“况且了,他们已经擅闯我南疆圣地,难道就让他们这般来去自如吗?难道我们的月亮女神不该得到尊重吗?他们何曾将月神山放在眼里,何曾将月亮女神放在眼里。”

这样一说,圣族人又七嘴八舌地同意了。

“说得也是。他们若是真的有什么必须要进了圣地解决的,难道不能与我们好好说吗?又是桐油又是放火的,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他们中原人千里迢迢打到我们家门口,打到我们月神山下,难道我们就该让他们为所欲为吗?”

……

其实何灵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如果……如果神隐门真的信守诺言不伤害圣族人,她将神兵交给他们便是了。

反正他们也用不了这神兵,反正自己身上的蓝魔也解不了自己也用不着,还不如给了他们,止了这场纷争。

何灵身形略为一动,朱幼安自然知道她想什么,一把拽住了她,“何灵,别乱动。”

站在另一侧的陈晓峰凑到何灵耳边,“好媳妇儿,你可别上当了啊。”

何灵叹了口气,“反正他们用不了,我也用不了,不过就是一柄寻常的剑罢了,哪里有多神奇的?”

陈晓峰又开始动手动脚,掐了一把何灵的脸,“好媳妇儿,你这样容易相信别人,总是会吃大亏的呢。”

忽然想起了什么,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好媳妇儿,你听着就好了,别动别说话。”

何灵叹口气,“若是能止了纷争,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南疆是解不了我的蓝魔了的,又何必让他们因为我而毁了自己的神山呢?”

陈晓峰摇头,“傻媳妇儿,天真。你当神隐门这样千里迢迢重兵而来,真的能够这样轻易地撤退?拿了神兵他们便肯善罢甘休?不会的。”

何灵注意到远处那些臃肿衣裳的武林人士手中火把已经点了桐油燃得十分明显,无形中给了圣族人更大的心理压力。

凤凰呵住了窃窃私语的圣族人,“兄弟姐妹们,速速将砍倒的树木往山下推去,留出一圈位置,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挖沟渠的。”

他们相互都能看到对方的行动。

陈晓峰指了那些臃肿衣裳的武林人士,“傻媳妇儿,你看看他们为什么容了圣族人砍倒这么多树?他们也不想一下子就将圣族人都烧死了。”

“那他们算不算有点诚意谈判呢?”

“这算什么谈判的诚意啊?他们是不想将圣族人完全激怒了,若是将圣族人逼到无路可退,圣族人不得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而且,他们若是不留一点圣族人,怎么逼迫你们?”

“逼迫我们?”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这是第一步,让圣族人以为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件事。”

“难道我交出方寸都不能让他们满足吗?”

“不能。”

“为什么?”

“神兵只是第一步。况且,包括敏玉公主在内也算见识过神兵了吧?她为什么轻易就肯将方寸还给你了?这跟你想的是一样,若神兵不认了主人,拿在手里跟普通的剑有什么区别?神兵哪里能体现它的神了?”

“况且,江湖人士人人觊觎神兵,可不单单只为这柄剑。纵使这神兵再神奇,总有人无法使剑的,拿了也意义不大。”

“可是,神兵后面代表的可是皇家库银和皇室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是说,神兵在手就掌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珠宝、武林秘籍,还有皇家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能够组建军队号令天下?”

“对,武林中人谁若是武功再高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个人。可是,若能同时拥有金银珠宝、武林秘籍、皇室血脉,这就是号令天下英雄……不仅仅是天下英雄了,还可以召集军队了。轻则成为开国元勋,重则……”

“挟天子以令诸侯?”

“差不多。你想想,这还是你交出方寸能解决的吗?你以为神隐门重兵南下,真的只是为了你、为了你身上这柄剑?若是能让天下格局重铸,谁还肯只当个江湖草莽啊?尤其是神隐门,原本就是听命于当今圣上,依托于皇室力量的。通天侯若是得了神兵后面的所有东西,你觉得他会想怎么样?”

何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陈晓峰耸耸肩膀,“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实际拿到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还有,你以为你将神兵给了神隐门,他就能放过你吗?”

“唉,就算不放过我,用我一个人的命去换了月神山的安宁,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呢?”

“傻媳妇儿,你是不是南疆待的时间长了,变得跟南疆圣族人一样天真了?也不对,你一直都天真的,傻乎乎的,”

“有事说事,能不能不提我傻的事?”

“好,不提不提,反正,你自己知道就是了。你以为你交出神兵、交出你自己这事就算完了?神隐门什么做事风格你还不清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们交锋,难道你忘了他们怎么对待反抗者的?”

何灵猛地抬头看向陈晓峰,“难道……”

陈晓峰耸耸肩,“不然呢?来都来了,难道还空手回去?凤凰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的,从她开门迎了韦远,从她施手救治你们,她便已没有回头路了的。你以为他们现在说谈判是想跟凤凰谈?不是的,他们只不过是想给凤凰和你心理压力,他们从没想过用谈判来解决问题的,神隐门从来只相信杀戮。”

陈晓峰解释得很透彻,何灵心底一凉,“那他们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圣族人逼迫凤凰,让凤凰同意交出我?或者让我自己受不了,自己站出去解决这件事?”

“好媳妇儿,你终于想明白了?不过呢,把你交出去或者你自己站出去,这件事都没有完的。圣族,一定会被他们屠尽血洗,南疆圣地就是第三个灭门的门派。”

陈晓峰不补充最后这一句话还好,说完最后这一句,原本已经动摇的何灵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朱幼安立刻拽过何灵,“何灵,你想什么呢?咱们先看看事态进展,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怕。”

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晓峰,陈晓峰还是耸了耸肩,“这个梦难度升级到现在这样,只怕只能靠她了,不跟她说清楚,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听了这句话,何灵才明白,陈晓峰是故意跟自己说这些的。

虽然她知道这个梦难度提升得十分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没把握出去啊,林贤辉还在身边呢。

陈晓峰现在这样刺激自己,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想自己蓝魔毒发?

可是,自己蓝魔毒发,几乎就真的是一命呜呼了,还说什么梦境不梦境。

圣族人已将一圈参天大树砍倒在地,也亏得圣族有不少内力雄厚的人,大难当前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地圈出一块空地,若是山火烧起来,至少这里会有一个小小的停顿。

圣族人和神隐门的自然都看出来一圈树木已经砍倒,那五个臃肿衣裳的人又齐声喊道,“凤凰圣女,我等已经给足了我们商谈的诚意。还望圣女给出一点诚意,让我们能将商谈进行下去,请圣女派遣使者前来对话。”

凤凰和韦远对视一眼,同时笑着点头,“这倒是可以的。”

还真的点了好几个圣族人,走到前面与对方对话。

凤凰这里喊一句,便如同传声筒一般一人一人传过去。

另一边,则加快了挖沟渠的动作。

“我南疆圣族从来与世无争更远离中原,与中原人士并不任何瓜葛。今日众位气势汹汹摆出一副烧我神山的架势,说着这是与我圣族商谈的诚意。请赎凤凰愚钝,实在看不出这诚意在何处?若是通天侯真有心要解决此事,还望做出点真正有诚意的事。咱们南疆圣地,高贵神圣,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等了一会儿,那边臃肿衣裳的人又喊道,“凤凰圣女、圣族的英雄们,咱们这也是事出有因。神隐门那两个欺师灭祖的叛徒盗取了我门中圣物,才引了今日咱们双方这误会。若是凤凰圣女、圣族的英雄们肯将那两个叛徒及圣物一并交出,咱们自然会登门向南疆圣族致歉。”

凤凰看了看韦远,“我们南疆圣族,从来都不是别人威胁利诱之下做事的人。我们圣族人,做事从来只讲道义,若神隐门想要解决这事,不仅需要拿出真正的诚意,更需将这道义二字好好讲讲清楚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凤凰圣女,你这是要将月神山、南疆圣地、圣族英雄全都赌上,就为了你的一己私利吗?那两个叛徒,可是因了天音公子才能得进圣地、才能得凤凰圣女救治的?”

这话已经开始挑衅凤凰了,看来他们真的没打算放过圣族人,至少没打算放过凤凰。

凤凰也不甘示弱,“我南疆圣族人做事,从来只凭良心道义。若是合了良心道义之事,咱们便做得,与什么公子小姐都无关。倒是你们神隐门,口口声声谈判诚意,却做出这种提刀逼迫之事,这让人如何能相信你们所说的话?只怕今日凤凰便是交出了那公子小姐,我圣地也难逃火山神山之毒手。”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凤凰圣女,做人做事,不可任性妄为。下一任圣女降临之前,难道你想南疆圣地被夷为平地吗?就算你自己不怕死、就算你不顾自己,难道你也不顾月亮女神的嘱托,难道你想下一任圣女无处可依?”

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他们真实的想法,确实是要将南疆圣族赶尽杀绝的。

凤凰握了握韦远的手,“若是你们神隐门能够保证杀得尽我圣族最后一滴血,那放马过来便是。我南疆圣族儿女,从不惧怕死亡,因为月亮女神会庇护她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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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0

兵临城下的谈判,双方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说辞,谈来谈去必定是圣族吃亏的。

凤凰眼看着那沟渠虽然浅了些,但却胜在够宽。若是山火蔓延上来,中间的树木已砍伐殆尽,再加上这一条沟渠,很大把握能保证山火不会烧上来。

只要烧不到圣族人生活的区域,那山火也不过是让圣族人同仇敌忾罢了。

神隐门也很有耐心,明明知道圣族人在挖沟渠,却不急着放火烧山,给足了凤凰做准备。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臃肿衣裳的人齐声喊道,“凤凰圣女一意孤行,执意要将圣族人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地,我神隐门也只能得罪了。”

凤凰紧紧握着韦远的手,脸色开始发白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要战便战,要烧便烧,可是月神山到底是他们的神山,眼睁睁地看着神山被烧,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的。

凤凰转头低声吩咐了圣族人些什么,个圣族人手放在心口向她行了礼,急冲冲地下去了。

林贤辉背上负了神兵,神情骄傲地盯着山下对峙的局面,时不时地紧紧握了拳头,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对神兵的威力极有把握。

何灵的脸色有些难看,事到如今,便是她想要站出来,大家也不会同意将她交出了。

就算是凤凰也不会同意把她交给神隐门以换圣族平安。

而且很大可能换不了这个平安。

臃肿衣裳的人齐声喊道,“南疆圣族、凤凰圣女,你等不惜牺牲月神山,执意与整个江湖为敌,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和考量。我神隐门还是想提醒凤凰圣女一句,便是你守着那两个叛徒,手中能握得圣物,你终究是不可能有机会用到的。”

喊完这番话,所有臃肿衣裳的人都退出了毒虫范围,谈判失败了。

凤凰的脸更白了,山火这就要来了。

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件明明自己可以阻止或者是延后的事发生,也是很难过的,更不要说神山对她如此神圣。

等了一会儿,凤凰心中居然有些祈祷,想着天降暴雨,让这山火烧不起来,或者神隐门忽然觉得放火烧山没意思了,大家干干脆脆地武功上见真章。

可是,远处冒出了一片明火,那片明火先是窜起数丈高,将一排树木点燃了。

接着火势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远远地也看到那片红色的火光快速向上蔓延开来。

凤凰长叹一声,靠在韦远肩头,身子似乎颤抖起来。

何灵将头转了过来,不想看到烈火烧山的情景。

朱幼安指了指山腰,何灵这才注意到有一群圣族人正在将之前凿的那些石块、砂土等往下搬运着。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呢?

用砂石填火海?或许有用吧。

火越燃越大,何灵转过头的也能听到一阵阵“噼里啪啦”树木爆裂的声音,虽然眺望台离山火燃烧之处较远,但能这么清楚地听到树木爆裂的声音,可见这火势有多猛烈了。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凤凰喊了一声,“就是现在,请圣族的兄弟姐妹做好准备。”

何灵到底忍不住了,转过头来一看,冲天的大火,似乎将天空都烧成了红色,眼前有一种虚幻的跳跃扭曲感。

虽然隔得远,但这么大的山火,似乎炽热得脸上都被烤干了。

山火渐渐烧到了毒虫处,原本是明火开始有了些黑烟,但这黑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又变成了更耀眼的明火。

何灵知道堆放在树底下的那些尸体、数不尽的毒虫都被这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成灰烬了。

这场大火,既掩盖了从前的罪恶,也制造了新的罪恶。

一闪神间,那山火又往上窜了过来。

因为圣族人早已将一圈树木砍伐殆尽,山火到了堆垛树木的地方烧得更加凶猛了,何灵抬头看看冲天的火苗,心中一片空白。

这场火,烧的时间真长啊。

双方都这样看着山火燃起,看着山火越来越烈,再看看山火慢慢燃尽。

凤凰从最初脸色发白到靠在韦远肩头,再到后来昂首挺胸看着山火燃尽。

圣族人有的跪在地上低声念叨些什么,偶尔还向着山顶磕起了头。

但最终,这场火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大家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和理智,静静地看着山火燃尽。

这场火,烧了两日才算燃尽。

圣族人一直守在山火这头,一直注视着山火的走势。

原来那些砂石也是用来阻却山火的,断木、挖沟、砂石合在一起,山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并没有向圣族的角楼蔓延上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

凤凰、韦远这两日都在眺望台上看着山火和神隐门的动向。

其实,这么大的山火,神隐门不可能从火中进攻圣族,圣族也不可能越过山火还击神隐门,大家都是一样只能等着山火燃尽。

凤凰只是心中难受,月神山到底被烧了,她要看着这场火是如何毁了神山的,更要记住这次火烧月神山之仇。

何灵倒是被朱幼安等人押回角楼休息了两天,反正她留在那里也帮不上任何忙,何必拖着身体一起熬呢。

第三日,也许是有感于月神山被烧,天上竟然星星点点地下了些雨。

虽然雨势不大,但一下雨就给人一种更为忧伤的感觉。

空气中炙热的感觉被小雨浇灭了,山火已到了颓势再被雨水一浇,往下一看,莫名生出一种山河破败的感觉。

凤凰靠着韦远在眺望台三日,看着山火燃起到最后被小雨浇灭,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只等着看神隐门还有什么恶毒招数。

神隐门看着圣族人做好了准备工作,又等待了许久才放了这把山火,原本也没指望通过一场山火就让圣族人投降,自然也在等山火燃尽。

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只是想将月神山满山的青翠、难以对付的毒虫给烧掉,这是给他们进攻圣族提供良好的视野和场地。

果然,小雨下了一整日,神隐门也没有趁机进攻圣族。

因为山下树木已经被烧烬,反而能看到远处支起许多帐篷。

虽然隔得远了看不见到底有多少帐篷、多少人,但现在眺望台上真的可以一览无遗了。

想必他们在山下虽然看得不如眺望台上清楚,但视线一定好过前几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进攻的打算。

或许他们在调整对策,或许在准备第二轮的谈判吧。

这反而又给了大家一天的整顿时间。

韦远一直陪在凤凰的身边,秦若曦却没有任何意见。

朱幼安、陈晓峰时刻在何灵身边守着,不知道是何灵的身体状态还是心理状态让二人担心了。

林贤辉倒是一直保持了跃跃欲试的状态,这一次不见他挖地道,大概是偷偷练神兵去了,只等神兵现世的时候,震惊整个江湖吧。

卸甲军自从发了那一封语焉不详的信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卸甲军士也没有出现,不知是被神隐门的阻挡了还是有什么其他事耽搁了。

五音坊的仙子们也一直没有出现。

形势似乎越来越严峻了。

双方休息了几日,至少神隐门休息了几日,终于看到大批的武林人士向圣地靠拢了。

何灵知道这一次来的武林人士必定是极多的,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说不定这些人还没有来全。

就算是这样,也看到一排骑马的武林人士后面跟了密密麻麻的人,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却又有条不紊地听从前面骑马领头人的指挥缓步前行。

粗略看一眼,就知道不全是神隐门的人,大概是听了神隐门的重兵追杀令和敏玉公主散布的神兵传说,有了不少追随者。

因为已经没了毒虫和瘴气的阻挡,现在他们倒是明目张胆地出现了。

凤凰看了一眼这许多武林人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圣族兄弟姐妹,脸色越发的沉重了。

这一场战斗,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前面是圣族人推下去阻拦山火的砂石,骑着马已不太好通过,索性所有人就定在厚重的灰烬、砂石处。

走了这一圈,大家都注意到那十余个骑马的人并不都是首领,队伍停下来后,他们都向中间那穿了铠甲戴了斗笠的黑衣人靠拢,似乎唯那人马首是瞻。

果然,有人在那黑衣人身边听了一会儿,提了内力喊道,“凤凰圣女,虽然我等放火烧了半边月神山,但你们也该看到我们的诚意。原是因为这些树木、毒虫阻碍了我们商谈的可能,烧了这些树木、毒虫,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坦诚相待了。”

“凤凰圣女,大家同是武林中人,中原与南疆历来相互敬重,原本不该出现这种局面。只是,那两名叛徒实在激了武林众怒,我等才千里迢迢赶到南疆,只为武林终须有一个公道和秩序。凤凰圣女,这话原不该说,但还请凤凰圣女为圣族英雄考虑一下,看看我身后这许多中原英雄,如果双方非要短兵相见,只怕江湖从此再无圣族。”

凤凰圣女提了内力,“尔等闯我圣地、烧我神山,如今又大军压阵,这哪里是坦诚相待,分明是要不把我南疆圣族放在眼里,想要将我圣族一并灭了。你等人数众多,想必武功也是在我圣族人之上,才敢如此践踏我圣地。但我圣族人,但又生死,绝无后退。”

双方喊话都用了内力,虽然隔得远,但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

对方听到凤凰话语中的决绝,又提了内力喊道,“凤凰圣女,我等之所以给了你们时间准备,也并未趁烧山之机杀你圣族英雄,原也是想着做人留一线,哪里会是想灭了圣族?我们本无意杀人,只为解决门中叛徒、圣物一事。若凤凰圣女愿意卖我神隐门一个人情,我等拿了叛徒和圣物,即刻下山。不仅如此,等我们处理完叛徒一事,必定登门向圣女及圣族英雄道谢,中原南疆永世结好。”

凤凰冷笑一声,“兵临城下的结好,凤凰难以承受,我南疆圣族更难以承受。来者可是通天侯,这般举动不如以真面目示人吧。神秘莫测的通天侯,倒是可以让我南疆圣族开开眼了。”

“凤凰圣女,何必一意孤行?我等已经给出了十足的诚意,难道你真的要让月神山上生灵涂炭吗?”

凤凰哼了一声,“我圣族儿女,生死早已视为寻常,通天侯又何必再以生死相威胁?”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喊的内容却变了,“周婉如,你原本身上罪孽深重,何苦再造杀孽?你周家上下近百口人、剑冢数十人都因你而惨遭杀害。难道你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和亏欠吗?圣族人于你们二人有恩,你们难道要恩将仇报引得他们遭灭门血洗才甘心吗?周婉如,你还想背负多少条人命才肯罢休?”

何灵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对自己喊话,愣住了。

众人听到话锋一转,都回头盯了何灵看。

朱幼安和陈晓峰一左一右站在何灵身边,听了这番话,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示意她别在意。

陈晓峰将头靠向何灵,“好媳妇儿,这神隐门的人坏得很,明明是他们举起屠刀杀人,却将这罪名怪到你头上。周家灭门,难道是因为你吗?若不是他们生了歹念,想夺霜雪剑抢你周家剑谱,周家好好的又怎么有此一难?我真是没见过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无耻之徒,将自己犯下的罪行赖到受害者头上。但凡他们能说出这番话,也知道他们打了什么主意了。”

何灵还没明白对方喊这番话的用意,只是喊话忽然从南疆圣族跳到自己身上,有些错愕。

对方又喊了起来,“南疆圣族的英雄们,月神圣地遭此劫难,完全是因为周婉如这个灾星。她罪孽深重身负诅咒,先是咒死了自己爹娘亲人,又咒死了将她养育成人的恩人师父。现在,她又带着这诅咒来到你们南疆圣地,月亮女神已经给了南疆圣族警示,千万不可与此人有任何瓜葛。请南疆圣族的英雄们能够听从月亮女神的警示,将这害死亲人、害死身边人的天煞孤星交还我神隐门,避免圣族灾难。”

这一番话不仅何灵没想到,连凤凰都没想到了,果真是无耻到了这个境界了。

可是,南疆圣族的人却是十分相信月亮女神庇护和警示之说的,这番话实在是恶毒之极了。

而且,这番灾星之说,确实能够戳中何灵内心,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解到何灵心中所想的。

但何灵脸色真的白了,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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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1

朱幼安知道何灵动了气,使劲捏了她的手一下,“你知道他们胡说八道,何必放在心上?”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心中有些感动,他们真是了解自己关心自己真的在乎自己啊。

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圣族人,他们眼中现出惊恐的神色,有些圣族人还偷偷打量何灵。

圣族人本就是有信仰的人,更相信庇护诅咒之类的说法。

现在听说何灵身上背负了数百条人命、导致了数个门派的灭亡,他们不太在乎江湖恩怨,可是他们在乎诅咒之说。

何灵看他们脸上惊恐和躲闪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

或许这神隐门还真的说对了,自己确实是个灾星。而且这灾难不仅是带给梦境中人,更会带给现实里的人。

父母给了她富足安稳的生活,她回馈给父母什么呢?

父亲……临死都没见着自己清醒过来。

母亲,年过半百之人还要承受丧夫、甚至有可能丧女之痛。

自己回馈了父母什么呢?

凤凰圣女自然也看到了族人脸上的神色,提了内力喊道,“我南疆圣族信奉月亮女神,更相信月亮女神会庇护我们。可是,我们绝不会相信这种滥杀无辜之人口中的胡言乱语。明明自己造下杀孽,却将一切怪罪到遗孤身上,你们可真是将狡诈无耻表现得十分充分啊。通天侯,既然都已经到了圣地脚下,想打想杀,那请便。若是想以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请赎凤凰不能奉陪了,凤凰不屑于与此等无耻之人再多说一个字。”

谈到这里又继续不下去了。

对面也没想到凤凰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再谈了,絮絮叨叨又劝了一会儿,翻过来翻过去地说了些为圣族儿女好、不惊扰月神山之类的话,又说了些刺激何灵挑拨圣族的话。

但无人应答,他们也说不下去了。

何灵被朱幼安和陈晓峰左右拉住,暂时还算正常,虽然她心中已经起了波澜。

又说了一阵,神隐门也乏了,这又不是骂阵,还可以肆无忌惮地骂点花样出来。

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还没有效果,终于还是没兴趣了。

接下来,该是对决了吗?

有人向戴了斗笠的黑衣人说了些什么,黑衣人一挥手,从后面的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壮硕之人。

黑衣人对那壮硕之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便转身驱马离开了。

这就算完了吗?

这一关也就这么过了吗?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何灵心中还是忍不住又开始祈祷了。

那壮硕之人牵了一匹马过来,翻身上马向后一挥手,隐隐有了一种小boss的感觉。

这人是谁?

这壮硕之人身后跟了一群武林人士,他们一步步向圣地走来,看这样子,似乎是要杀上来了。

早有了圣族人奔上眺望台向凤凰汇报,“凤凰圣……神隐门打算进攻我圣地了。”

其实不需要他们汇报,凤凰也是看得见的。

只是这圣族人到底有些惊恐,借了汇报的机会想探知一下凤凰有何打算。

凤凰点点头,“他们终究还是要杀进我圣地的。既然如此,我们迎战吧,也让他们看看我们圣族儿女的风范,难道我们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圣族人听了凤凰的话,既生出些身为圣族儿女的骄傲,又有些圣地到底被其他人踏足的忧伤,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听了凤凰的号令,下去准备了。

那壮硕之人停了马在那片灰烬上,提了内力喊话,“我乃神隐门一叶飞花易大通,此番前来并非为挑衅各位圣族英雄而来。我神隐门上下一心想与南疆圣族交好,无时无刻不想将我等的诚意展示给凤凰圣女及圣族英雄看到。只是那周婉如,背叛我神隐门、盗取我圣物,欺师灭祖败坏江湖规矩。我等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拼着惊扰月亮女神到南疆圣地亲自拿人……”

嗓子嘶哑得似乎含着一只鸭子。

何灵已经听不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听到“易大通”这三个字,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

眼睛瞪得如铜铃,难以置信地盯着易大通看。

这是易大通?

他怎么会是这副模样?他难道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

何灵回想起当初剑冢上一战,自己临昏迷前给了易大通一掌,难道他竟扛过了自己全力的一掌?

但她又实在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了,或许……或许易大通真的没死,所以神隐门才知道了这许多的事。

所以神隐门方才喊出的话,确实是针对何灵喊的。

当初何灵占尽优势都没能下得了手杀掉易大通救下剑冢,可想而知她只是个养得娇气的女子。

听闻剑冢上下极为宠爱她,只怕不肯将真正的江湖杀戮给她看到,所以她会如此心慈手软。

他们这是分析过何灵了。

但此刻,何灵想的却是易大通,这是灭了我剑冢杀害河斗师父、清云师祖的易大通,他没有死,须得拼尽全力杀了他,为河斗师父、为剑冢报仇。

朱幼安感觉到何灵浑身颤抖,又拉了她一把,“何灵,你累了,咱们先回角楼吧,你先休息一下。”

陈晓峰也跟着说,“好媳妇儿,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吧,反正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看多了还伤心,你跟他先去吧。”

他们这是看出了何灵的异常。

何灵轻轻摇了一下,“我再看看。”

朱幼安拗不过她,也不再劝他了。

凤凰哪里知道什么易大通易小通,她只管这是神隐门的人,既然他们要战,那就开战吧。

一挥手,早有了圣族的弓箭手排成一列守在最后,另一群圣族儿女缓缓向前走去。

两方对峙了一会儿,圣族儿女中站出一个敦实魁梧的黑脸汉子,似乎跟易大通在进行什么对话。

易大通回了几句话,似乎双方没能说通,或者只是在交换姓名?

易大通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扔到半空中。

身后队伍中的有一人一个窑子翻身,腾在空中将长剑握在手中,竟然还能在空中转了个身,缓缓落地。

这是挑了出战之人吧。

那持剑之人身长玉立,握了长剑竖在身前,弹了弹剑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易大通提声喊道,“周婉如,你若是能看得下这些江湖人士为你而死,那你便看下去吧。不仅仅是圣族儿女,便是我身后之人,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士。他们原本该有大好的前程,顷刻间,便有可能横尸荒野了。”

何灵不说话,但眼里冒出了烈火。

易大通继续喊道,“周婉如,你可知我身前这人姓甚名谁?他本是江东陈家二公子,使得一手好剑法。原本他的人生,该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可是因了你,陈二公子很有可能死在这千里之外的南疆圣地。”

何灵没说话。

陈晓峰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呸了一口,“一派胡言,沽名钓誉之辈,还说什么世家公子鲜衣怒马?不过想要筹点江湖资本罢了。”

易大通指了对面圣族那位敦实魁梧的黑脸汉子,“周婉如,便是陈家二公子与你并无半点交情,那圣族这位兄弟该对你有些照拂之恩了吧?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中可有亲人儿女?”

那边两人已经开始过招了,易大通还继续念念叨叨传话,可见他根本不在乎这两人谁输谁赢,只是想何灵受不了自己站出来。

陈家二公子一柄长剑倒是使得十分利索凌厉的,唰唰唰几招剑式舞动起来倒是十分潇洒的。

那边圣族黑脸汉子双手使了一对奇怪的钩子,这钩子长短倒与长剑一般。

他先等陈家二公子挥舞了一套剑法,似乎在观察陈家二公子的套路。

一错身间,双钩将陈家二公子手中长剑套牢,两人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易大通还在高声喊着,“周婉如,这位圣族兄弟叫大信,他家中还有六十老母和刚怀孕的妻子。你忍心看着这位于你有照拂之情的大信兄弟死于陈家二公子的剑下?”

这是攻心战术啊。

神隐门对一件事倒是很诚实的,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确实不是南疆圣族,甚至连林贤辉都不是,而是周婉如。

何灵脸色越发地白了,陈晓峰在她耳边安慰着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朱幼安看了何灵的样子,叹了口气。

就算跟她说了那些话,人的本性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改变的啊。

过了一会儿工夫,圣族的大信又一次将陈家二公子的长剑勾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陈家二公子机会,脚上使出怪异的腿法,陈家二公子防备了两下,到底被他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十分地狠,陈家二公子飞到了身后的人群中,半天都不见他起身。或许这一脚伤得他十分重,或许他也觉得十分丢脸,偷偷退了下去。

敦实黑脸的大信赢了这第一场,让圣族儿女十分振奋,何灵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还以为神隐门有多大能耐呢,也不过如此啊。这等微末武功也敢上我月神山挑战,真是半夜吃了月青草,找死啊。”

“哼,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圣地到底得到月亮女神的庇护,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上得了山?”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咱们杀将下去,也免了咱们月神山下这许多神树遭了这场大火。”

吵嚷了一会儿,大信将钩子上的长剑掷回神隐门方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转身便要走。

易大通身后有人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站立在中间,指了大信说些什么。

已经转身准备回圣地的大信唰地一下又将双钩立起,侧身对来人说了什么。

来人在山上摸了摸,摸出一条软鞭,在手上挽了两圈,又跟大信说了些什么。

易大通又喊了起来,“周婉如,这位是河西方家一丈青当家的,他手上神鞭使得出神入化,那位大信兄弟只怕凶多吉少了。你难道真的想要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为你而死吗?我们神隐门不愿意滥杀无辜,可这些人都将死于你的冷漠和贪婪。你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便不是命吗?你盗取圣物,就这么想要称霸武林吗?你身边所有亲人、朋友都为你而死,你便是称霸江湖又能如何?况且,你早已身中剧毒无药可救,你又何必为了自己剩下不多的寿命赔上这许多人呢?”

“周婉如,剑冢河斗师父、清云师祖可曾教导过你,为人一世,须得行侠仗义问心无愧,你可问问你自己,这许多人为你死伤厮杀,你可问心无愧?你难道忘了剑冢当日的惨状?你想要剑冢惨案再次上演吗?”

这话说得十分狠了,何灵本就听不得剑冢、河斗这些字,这会儿听他当众喊了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

秦若曦回头大喊一声,“将她带回角楼。”

神隐门易大通了解何灵,迷途中人更了解她。

朱幼安陈晓峰硬拖了何灵想要将她带离眺望台,何灵硬扛着不肯走。

河西方家一丈青确实厉害,那软鞭柔中带刚灵活无比,双钩与之对抗似乎不占任何优势,反倒被一丈青逼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大信一时不查,手中双钩竟然被河西一丈青拽到了手中,回身一扔,双钩被丢到了地上。

这一场,圣族人输了。

何灵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大家都十分惋惜大信输了。

大信双手抱拳,似乎说了些什么,转身欲走。

河西一丈青手中软鞭一斗,竟将大信脖子缠住,将大信拖到了自己脚下。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河西一丈青脚下一抬,将地上双钩踏到半空,左手一挥,大信脖子被一钩抹过,大股的血红喷溅出来。

大信被杀了。

何灵晃动了一下身子。

想不到神隐门竟然如此不讲江湖规矩。

大信赢了陈家二公子明明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河西一丈青竟然痛下杀手,这是准备大开杀戒了。

何灵身后的圣族人沸腾了,“这群中原人信不得,大信饶了他们,他们居然杀了大信。”

“中原人奸猾无比,又烧我月神山,杀了圣族兄弟,我们跟他们势不两立。”

“今日他们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须得为大信报仇啊。”

“血债血还啊,咱们圣族人死到最后一人也不会退缩害怕的。”

何灵只觉得胸口一阵上下翻滚,只怕要坏事。

林贤辉看了看朱幼安和陈晓峰根本劝不住何灵,上前几步拍了朱幼安一下,“原世子、悠然王爷,不如由我将师妹带到角楼休息一下吧。”

说完,扣了何灵的手腕,硬拉了她,非要将她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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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2

何灵知道自己身中蓝魔使不得神兵,眼睁睁地在这里看着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但是这一切终归是因自己而起,她倔强地站在这里不肯走。

朱幼安、陈晓峰等人知道她明明心软心事重,偏偏还倔强执拗劝不动,眼看林贤辉肯拽了她回角楼,自然求之不得,“那就麻烦林家公子照顾一下周姑娘了。”

“林公子,请你速速将周姑娘带回角楼,务必替我们照顾一下她。”

“林公子,切记切记,周姑娘身中蓝魔,不可动怒不可动气,更不可使了内力。”

何灵不肯跟林贤辉走。

林贤辉掐了一把何灵,痛得何灵回过神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何灵掐多了,他竟然也学会了何灵掐人的这一手功夫,掐得如此精准。

看何灵等着他,嬉皮笑脸地拉了何灵低声说,“小师妹,你在这里看着也只能干难受,你跟我来,我有办法的。”

何灵初时不信他,但林贤辉不停地拖拽她,还挤眉弄眼地给她递眼色。

秦若曦附耳说了一句,“他是梦主,或许他有解,跟他走。”

何灵将信将疑地跟着林贤辉走了。

“师兄,如今圣族跟神隐门已经开始对决。若是这样下去,圣族迟早被他们车轮战拖垮的。”

林贤辉挽了何灵的胳膊拖着往回走,“车轮战拖垮的不是圣族人,是你。小师妹,你可知道易大通不停地喊你的名字是为什么?咱们俩都是从剑冢逃生的,为什么他们就一声都不叫我呢?”

难道何灵跟林贤辉说,他们嫌你武功低微?

“师兄,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吧,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又有人伤亡了。”

“小师妹,我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咱们俩一同从剑冢出来到了凤仪山庄,明明咱俩谁都不认识的,可天音公子和凤来姑娘对你一见如故,明明那是咱们俩的模样、武功并未出众之处。后来原世子去倚翠山庄将你接了回来,回到凤仪山庄,天音公子和凤来姑娘为了救咱俩,连婚礼都不筹备了,即刻下南疆圣地求治。”

“这件事说来更是奇怪啊。凤仪山庄因着医术高明,江湖人士都高看一眼,行事任性些也在所难免。可五音坊是什么门派?天音公子什么人?初时咱们进凤仪山庄他可以说不知道你的身份,因凤来姑娘缘故对你好。可第二次去凤仪山庄,已经知道咱俩就是当年神隐门刀下遗孤,更是剑冢灭门之后唯二活下的人。特别是你与易大通那一战,早已传遍江湖,难道他们不知救下你就是公然与神隐门为敌?”

“果不其然吧,天音公子多年布下的棋局就因你身上的蓝魔毁于一旦,佳人令诸位仙子全被诛杀,五音坊其他仙子只怕也已被神隐门杀尽了,所以迟迟不见归来。据我观察,天音公子其实算得上机敏之人,绝不至于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可他偏偏做了,而且做得心甘情愿,不求回报。你别看我,他对你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这就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地方啊,若是凤来姑娘,那是因为他钟情于她,若是凤凰圣女,那好歹凤凰圣女钟情于他,而你”

何灵打断他,“师兄,你别揣摩这些有的没的了,没什么用的。天音公子不会害我们,你不必防备他。”

“小师妹,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不仅天音公子不会害我们,这一群人都不会害我们,不仅不会害我们,还想尽办法地帮我们。天音公子是一个、原世子是一个、卸甲军悠然王爷是一个,而且都是我横竖想不出任何理由地帮我们啊。那原世子,从前隐藏得如何好,为了你不也暴露得天下皆知了?”

“小师妹,你可是知道的,江湖中人再如何行侠仗义大公无私,也绝不会有这种为了他人不顾个人安危甚至不惜整个门派赔上性命的事,可是你一下子遇到的就是好几个。小师妹,你不必否认,他们也救了我,不过我知道他们只是因为我是你师兄,顺便为之。”

“要说你身负神兵,我身上也有啊;要说你知道地陵的秘密,我也知道啊,这些都不是他们拼了命救你的理由。而且,他们从不要求看我的神兵,甚至连你的神兵,他们也只当等闲看待。看看现在,四海在我身后,他们连一眼都不瞧;你的方寸,干脆就扔在你的角楼里,带都不带走,他们绝不是为了神兵才救你的。”

何灵叹气,“他们拼了命救我,自然是因为他们侠义心肠了。”

“小师妹,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

“师兄,现在情况紧急,咱们能不能先别讨论这事了?若是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解了今日圣族的危机,咱们赶紧商量一下。若是不能,还不如回去看看如今山下什么情况了。”

“小师妹,我既然说了我有办法,那你就信我好了。小师妹,我觉得,他们救你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你十分可爱,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相信你本人。”

“他们相信我什么?”

“神兵。”

“师兄,你不是说他们不在乎神兵的吗?这些日子,方寸一直在我身边,跟寻常物件也没什么区别。”

“小师妹,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他们在乎的不是神兵这柄剑,而是在你手中的神兵,也就是说,他们更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何灵叹了口气,还是不明白林贤辉到底要怎样。

“小师妹,我有个想法,这神兵是以血认主的。当日咱俩一同在地陵合力才取了这四海和方寸,若说这两把神兵只能单独使用,肯定是不可能的。”

“师兄,这四海方寸乃是子母剑,想来单独使用也得,合并使用应当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我蓝魔在身,又能找了谁与你一同使这神兵呢?”

“我啊!”

“师兄,你的意思是你同时使四海和方寸?”

“嗯。”

何灵盯着林贤辉仔细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其实从一开始,何灵就以为神兵只为林贤辉准备的,毕竟梦主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一个bug。

可谁知道神兵竟然是子母剑,自己也得了其中一把,这是将何灵推到了一个开挂的位置了。

如今,林贤辉提出这个想法,若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能够同时驾驭四海方寸,解了今日圣族之危,反倒是一个好办法。

至于解围过后,他会不会想办法变成前朝皇血、会不会与敏玉公主喜结连理、江湖格局会不会重新洗盘,何灵根本不想管。

若是林贤辉的梦想就是使得“四方”双剑,经此一战名扬江湖,那这是多么好完成的任务啊,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啊。

现在自己身中蓝魔,迷途中人个个都暴露了身份,哪里还管得着这个梦能量够不够多啊,赶紧逃了才是正事呢。

这个梦境难度如此之高,谁想跟它继续纠缠下去呢?

何灵赶紧点头,“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方寸剑现在因我不能使而困住了它,若是以我鲜血重新解封它,说不定你能发挥四方双剑的威力呢。只要能解了今日圣族的危机,咱们值得去试一试的。”

林贤辉眼中含笑,“小师妹,我就说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说着,将方寸递给何灵,“小师妹,这事须得麻烦你了。”

何灵反而激动了起来,“师兄,你一定要好好使这两柄剑啊。只要你想,你一定能使得了方寸这剑的,我相信你。师兄,若你能使得了四方双剑,若你能解了今日圣族之危,从今日起,江湖上必定知道你林贤辉的名字。说不定说不定招魂令主会重新找上你,从此一半以上的武林人士会听你号令,再加上咱们地陵里的那许多金银珠宝,师兄,你想完成什么梦想,便都是可以的了。”

这是在给林贤辉心理暗示呢,让他加强使得双剑的潜意识认知。

林贤辉点头,“我知道的,小师妹。若是我侥幸能够使得了四方,能够解了今日之危,他日我必定能够引领群雄,灭了神隐门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不仅咱们剑冢大仇得报,就是咱们林家、周家之仇也一并得报。”

何灵拿起枕边的方寸,双手递给林贤辉,“师兄,我心思、武功原本都不如你的,这四方原本就该属于你的。”

林贤辉看着何灵笑嘻嘻的不说话。

何灵忽然意识到什么了,“唰”地抽出方寸,也不顾疼痛,左手一握剑身轻轻一拉。

果然是用鲜血重新激活神兵,顷刻间方寸从内透出一股金灿灿的温润光芒,剑身上滴溜溜转动的血珠子竟然不是鲜红色,而是渐渐变成耀眼的金色珍珠状。

何灵心中所想的是,希望你能使得神兵得偿所愿,不管是号令天下也好,称王称霸也重新定义江湖秩序好,只要你能解了圣族的危机就好。

林贤辉诧异地看着方寸的变化,又盯着何灵看了看,“小师妹这方寸竟然竟然比四海更光彩夺目啊。”

轻轻用手一抹剑身上的金色珠子,“小师妹,虽然虽然你身中蓝魔,但我手握双兵,你能不能”

何灵不知道他还想要什么帮助,“师兄,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做。若是我做不到的,不管是天音公子、原世子、悠然王爷、凤来姑娘,哪怕是凤凰圣女,我都一定想办法帮你完成。”

林贤辉举着方寸,喃喃地说,“神兵一出,天下重启。小师妹,你说我凭这两柄神兵,真的能号令天下英雄吗?”

对于林贤辉忽然兴起这样的念头,何灵反而十分开心,他的潜意识终于觉醒了。

他想要号令天下英雄、他想要称王称霸、他想要与敏玉比肩共进,都没关系了。

他是梦主,只要他解了今日圣族之危,什么都好。

“师兄,这是自然的。你今日若是能凭手中双兵救下圣族人,能镇住神隐门,若是再能擒了通天侯,别说是招魂令主了,你就是这江湖新的指挥标杆。”

林贤辉笑得十分开心,“小师妹,若是若是我能使得这双兵,我一定为咱们剑冢报了仇,也一定灭了神隐门。至于招魂令主”

忽然脸上显出十分扭捏的笑意。

何灵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师兄,要不要天音公子、原世子、悠然王爷他们陪同一下你?你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前往迎敌,我怕神隐门车轮战术累着你。”

其实是担心他如果太嚣张了,若是让人给擒了去,不仅圣族要灭,只怕自己几个人都会跟着死得很惨很惨。

林贤辉想了想,提出的要求却让何灵大为诧异,“小师妹师兄有个不情之请,若是若是要陪同,我希望我希望你陪我一同去。”

“师兄,你可以知道我身中蓝魔,使不得力,若是若是被人瞧见我在阵前,会不会让你分心呢?”

林贤辉点头,“小师妹,我自然是知道你身中蓝魔使不得力的,只是只是,这方寸到底是你的神兵,我怕”

哦,原来他担心这个啊。

何灵想一想,也许他的担心也是对的。

如果这神兵认主后,非得自己的鲜血才能让它甘心情愿地被驱使,恐怕还真的要自己一直在身边了。

若是有个什么不对劲的,他可以使了“四海”,让何灵再弄点鲜血激活“方寸”吧?

只是,这样一来,何灵不就成了个输血的活人了,还不是给人输血,是给神兵输血。

这样一想,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若是他一个不查,自己被神隐门的人逮了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何灵想了想,“这样吧,师兄,去呢,咱们也去。只是我到底身子虚弱,若是无人护着我,我怕有个什么意外,你反而分心。我们就让天音公子、原世子、悠然王爷和凤来姑娘一同前往如何?他们几人护着我,我们都放心。而且若是要一直以我的鲜血激活方寸,只怕还得凤来姑娘或者凤凰圣女给我一些养血保命的药丸呢。”

林贤辉皱眉,“小师妹,他们如此护着你,你若是跟他们直说,他们定是不肯你去的。”

“那我们就不要跟他们直说了嘛。师兄,你先帮我将伤口包扎一下,别让他们瞧见我的伤口。你若是强硬表示一定要去阵前迎战,他们定会允许的,而且还会跟着一起护你安危的。”

“真的?”

“真的,我们都是最不希望你出事的人。”

何灵这算是将迷途的人出卖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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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3

当林贤辉握了何灵的方寸走上眺望台时,沿途圣族的人皆震惊了,迷途中人也震惊了。

天色依然敞亮,可林贤辉手上的方寸泛着微微的金光,甚至连林贤辉身上都有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沿途都有圣族人在低声嘀咕,“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兵?”

“神兵的传说是真的?”

“难道林公子是传说中的皇血?”

“怪不得凤凰圣女一心要救这二人,这就是神兵啊。”

“有了神兵,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死许多兄弟姐妹了?”

朱幼安、陈晓峰一看那柄泛着光芒的方寸,首先盯着何灵的身上看,他们知道这神兵要以鲜血激活,否则不过就是一柄普通的剑。

方寸从前的模样他们是见过的,如今这微微的金光他们也曾经在何灵身上见过,自然知道方寸定是因了何灵才变得如此光华。

秦若曦上前拉住何灵的手查看,果然看到何灵藏起来的左手,低声呵斥何灵,“你想些什么呢?这时候你让神兵显了真面目,这是要让圣族死得更快啊。”

韦远拉着秦若曦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对林贤辉笑道,“林公子,想必你已经破解了神兵的秘密。若是林公子有心想要帮圣族解了今日之危,天音、凤凰感激不尽。”

凤凰笑着说,“林公子,当日凤凰就瞧出来了,你不是寻常人。周姑娘身中蓝魔至今无解,你也身中蓝魔却能将那蛊虫控得极好。瞧你如今这模样,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其实她已看出来那是何灵的方寸剑,但却一个字都没提。

林贤辉点头,“凤凰圣女,今日之事原本也是因了南疆圣族救林某才导致的,原也该我林某解了今日之危。前几日之所以未能及时站出来,到底是林某愚钝了,没能想到这办法,白叫圣族的兄弟姐妹们牺牲了这许多。”

凤凰摇头笑道,“林公子哪里话呢,凤凰能解了林公子身上的蛊虫,不过是侥幸。今日公子挺身而出救我圣族于危难之中,凤凰感激不尽。”

秦若曦已经跟朱幼安和陈晓峰嘀咕完毕,朱幼安看了看何灵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陈晓峰则跟何灵咬起了耳朵,“好媳妇儿,你这是想逼梦主称霸?你还嫌这个梦难度不够高啊?再玩下去,咱们可不一定护得住你了啊。”

何灵低声说,“赌一把喽。”

秦若曦自然听出她这句话的意思了,附耳过来继续呵斥何灵,“何灵,你想什么呢?你这次赌得太大了,只怕到时候咱们收不了场的。”

这边几个人还在咬耳朵,那边林贤辉已经说了,“今日圣族之难,原是因了林某和师妹才起的。既然因了我二人而起,原也该由我二人平息。这样吧,我与师妹去会会武林英雄吧,尤其是那位一直叫着师妹名字的易大通。”

何灵咬着秦若曦耳朵说,“若曦姐,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梦主准备给自己开挂,我们须得配合他,说不定他金手指逆天,咱们就能离开这个梦了。只要离开这个梦,能量什么的还可以以后再说。”

朱幼安和陈晓峰已经商量好了,低声说,“既然你已决定了,那就听你的吧。”

秦若曦摇着头低声说,“我说的是山穷水尽时让你赌一把,可不是让他赌一把。”

何灵微笑着说,“到底是梦主,说不定效果比我还好呢。”

说到这里,那边林贤辉已经邀请迷途中人一同参战了,“林某到底武功微末,人微言轻还得仰仗各位提携一下。天音公子、原世子、悠然王爷、凤来姑娘,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与林某一同去会一会神隐门的人呢?”

陈晓峰和秦若曦其实很想狠狠地踹他一脚的,居然这样蹬鼻子上脸地要求大家。

但考虑到何灵已经为他提供了便利条件,而且终归是要回到迷途的,说不定这也是个机会吧。

如果他真的能使得了神兵,能够退了神隐门。

“林公子这话实在客气了。既然林公子和周姑娘能有这番奇遇,能得这武器,自然会有一番作为的。我等不会虚长几岁,到底是林公子年轻有为,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怕这江湖将有一番新作为了。我等有幸能见到这一刻,不待林公子开口,自然都是要一同前往的。”

“今日之势,恐怕只有林公子才能解了这局。神隐门历来行事张扬,原也该有人能与他们好好会一会,重塑江湖规矩了。”

“林公子客气,我等与其在这里旁观,不如与林公子一同前往。”

这是都答应了他。

林贤辉一脸舍我其谁的表情,“那么,林某就多谢各位了。”

当仁不让地带了迷途中人就下了眺望台,凤凰拉了一把韦远,“相公?”

韦远点点头,“我去去就来,你到底曾是南疆圣族的圣女,不可以身涉险,你就在这里看着吧。凤凰,说不定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呢,我们都不希望圣族的兄弟姐妹再牺牲下去了。”

其实对战到现在,总的来说还是圣族的死伤更惨重些,若是林贤辉能够将形势逆转,倒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至于什么神兵啊、什么皇血啊、什么地陵金银啊,甚至皇位什么的,对于迷途中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韦远现在除了担心迷途中人,就是想着能让圣族的人减少一点流血牺牲。

韦远也知道,自己有些变了,原本他也是认为,梦境中人,总是有他们的命运,梦主如何安排,他们就沿着梦主的设定走完便是。

可是,凤凰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也许不是因为凤凰,而是因为一个一个梦境走下来,到底是该有些改变了。

众人随了林贤辉一路向下走去。

秦若曦早已将一些药丸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何灵嘴里,一边塞一边碎碎念,“本就是个病人,还这么逞能,该怎么说你呢?”

陈晓峰取笑秦若曦,“凤来姑娘,你身上这些药丸子总没有个穷尽的时候啊,什么时候都有。”

秦若曦瞪了陈晓峰一眼,她本来就郁闷的,还让他这样调笑,自然没好脸色了。

朱幼安微笑着不说话。

尚未到达阵前,已有圣族的兄弟姐妹让开一条路,跟在韦远身后一路随行。

虽然韦远是中原人士,但凤凰圣女到底点中了他,而且这些日子大家也看到了他为南疆圣族真心实意地奔波,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了圣族的一份子。

而且看他们几人模样,定是要为圣族出头解决此事了。

场中打斗的两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圣族人到底是有信仰的,虽然满身满脸鲜血,依然坚持不倒,仍用长枪指着对方。

神隐门这次是个使玉笛的中年男子,虽然人到中年,倒也还存了几分风骨,只不知道为什么要追随神隐门了。

他的情况也很糟糕,长枪圣族人将他满身挑了好几个血窟窿,而且这血窟窿还是前后洞穿的,若论伤势,只怕他比长枪圣族人更严重些。

林贤辉站到边缘,朗声喊道,“剑冢林贤辉前来讨教。”

迷途众人又是一阵愣神,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吧?

上来就打?

场中对峙的两人本来就是提了一口气在强撑着,听了林贤辉这话,也顾不上再打了,都将目光集中到林贤辉身上。

这一眼,自然看出了林贤辉手中微微金光的方寸。

长枪圣族人看到韦远也站在林贤辉身后,开口喊了一声,“公子”

韦远一挥手,“且回来吧,我们既然都来了,这事就由我们解决吧。”

旁边围观的圣族人扑上去几个,将长枪圣族人扶了下来,“正布,你怎样?你没事吧?你伤得不轻啊,赶紧回来休息一下。”

秦若曦摊开手心,给了韦远几粒药丸子,让他给了受伤的圣族人。

那边拿了玉笛的神隐门徒看到长枪圣族人已经被扶了下来,自然也得了个台阶,“你我不分胜负,若有机会,你我他日再战。”

都这时候,口头上还占点便宜。

说完,踉踉跄跄地挪回到队伍中去。

易大通看了一眼受伤回来的神隐门徒,倒也没说什么。

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贤辉,又看了看站在身后靠在朱幼安身边的何灵,“很好,很好。林公子、周姑娘,你们都来了。你们若是早些出来,圣族英雄也不至于死伤这么多了。”

从看到易大通开始,何灵胸口就剧烈地起伏着。

朱幼安和陈晓峰早就一左一右护住何灵,低声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可不许动气啊。便是那易大通,你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一路上何灵早已注意到有许多受了伤的圣族儿女被人或扶或抬地送回角楼,如今站到这里,更是看到地上有许多麻布掩盖着的尸体,有些还有血迹渗出。

听他说了这话,原本已经强压下的怒火,又忍不住上升了。

朱幼安使劲掐了何灵一把,痛得何灵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又怂了。

易大通又将目光放回到林贤辉身上,“林公子,既然你们二人肯出来与我神隐门对话,那咱们就有话好好说了,还请林公子稍等片刻。”

低声对身边一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匆匆忙忙地向后跑去。

林贤辉回头对何灵说,“小师妹,你说,咱们能不能见到通天侯。”

他倒是很清楚,易大通不过是一个小棋子,真正想要他们的是通天侯。

何灵笑道,“师兄,你若是能一展身手,让天下英雄瞧瞧咱们剑冢的剑法,通天侯自然也是会来的。”

林贤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都说这剑是柄好剑,里面有了多少秘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倒是今日与大家一同看看这剑到底有何特殊之处了。”

他手上握的是何灵的方寸,这方寸自何灵以血激活后,便一直隐隐有一股金色光芒。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易大通自然也不例外。

“林公子,想来你手上便是我神隐门的圣物‘方寸’了吧?这么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还当众使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林贤辉“哈哈哈”一笑,“神隐门倒行逆施祸害江湖不是一日两日,想不到除了倒行逆施以外,这张嘴颠倒是非黑白胡说八道的功夫更是一流啊。人人皆知这是我师妹周婉如的佩剑,什么时候竟成了你们的圣物?你们神隐门不过是一群三教九流乌合之众,何来圣物之说?”

何灵有些疑惑,“易大通如何得知这柄剑叫‘方寸’的?神兵从来未在江湖露面,他也从来没得见过,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剑叫‘方寸’的。”

陈晓峰答道,“他们神隐门消息灵通,只怕已从别处探听了消息。”

“可是,我们从地陵出来,这柄剑一直都没有机会面世,他们向谁打听?又是如何得知方寸之名的?”

“好媳妇儿,你就先别管这事了。江湖中的消息,那是一人知道了,只要你再让第二人知道,很快便天下皆知了。况且了,你身负神兵这事,早就已经传遍江湖了,还需要特意打听吗?”

“我是说方寸的名字。”

“这还不简单,敏玉公主传的呗。反正神兵都是她传出来的,再传一传方寸又有什么关系?”

林贤辉脸色一变,剑指易大通,“易大通,当日你带了神隐门一干走狗杀上我剑冢,可曾想过今日还会相见?你若还算神隐门令主,便且下来与我决一死战。你我之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易大通根本不接林贤辉这句话,“林公子,咱们神隐门千里迢迢赶往南疆圣地,原是接了二位回门派解决些事情的。易某不过是听命行事,与你有何私人恩怨?你若是真要与我一决高低,那便等回了神隐门,门主自会定夺。”

话里话外还是将林贤辉当做神隐门的人。

林贤辉笑了,“易大通,当日你被我师妹一套玄公剑法逼得跪地求饶,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林某再让你见识一下剑冢的玄公剑法。当日你们神隐门这群宵小仗着人多势众,偷挖地道入我剑冢伤我师叔伯、师兄弟。明明武功不及我师妹,被打得跪地求饶,却又趁我师妹心软不忍杀了你这狗贼,恩将仇报偷袭我师妹。你种种行径,怎当得起一个武林中人。今日,我便要为武林除害、为剑冢上下报仇,杀了你这狗东西。”

“叮”地一声,左手将手中方寸竖起,右手反手抽出自己背上的“四海”,面露不屑地说,“今日,便让你成为第一个祭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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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4

何灵的那柄方寸浑身泛着隐隐的金光,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此剑不俗,所见之人纷纷猜测便是传说中的神兵了。

而林贤辉自己的那柄四海,不似何灵的方寸那样泛着金光,而是一层十分明亮刺眼的银色。因这两柄剑本身都是玄黑色的,这样看来,林贤辉手中的剑光彩似乎更耀眼些。

易大通盯着林贤辉手中两柄剑看了又看,身形动也不动,哑着嗓子说,“林公子,当日我等去剑冢,不过是奉命行事;今日来南疆圣地,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是能识得大局,又何必与我做这无谓的争斗?咱们之间总是还有机会共事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自上次在剑冢见识到易大通的卑劣无耻后,林贤辉哪里还敢跟他再做口舌之争,谁不知道他想拖时间等到通天侯赶到呢?

林贤辉一个跃身,从圣族人包围的圈中向易大通飞去,人在空中却不耽误他使出玄公剑法中的“剑舞江河”。

“剑舞江河”这一套剑式本就侧重于瑰丽大气的变化和排山倒海的强烈压迫感,林贤辉虽然内力不及何灵,但到底双神兵在手,众人眼前一阵金银之色迎面扑来,便是不使剑的外行也感觉到一阵阵凌厉的剑影倾泻而来,这就是“剑舞江河”的由来。

原本骑在马上的易大通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若是林贤辉与他做些口舌之争,他还可以稳坐在马背上不动。

但林贤辉不回他的话,他便知道林贤辉是宁可动手不动口的人了。眼见林贤辉手握金银两柄神兵一个跃身向自己飞来,他早已从马背上轻轻一点全速向后飘去。

但仍然有凌冽的剑气笼罩着他,只能就地滚了几滚才将这剑气消减了。

也算他逃命技能满级了,又天生阴冷多疑早早做了准备,这才刚好避开林贤辉扑面而来的金银剑气。

饶是如此,他也满身血泥躲得极为狼狈。

身下那匹马更来不及躲闪,“唰唰”地两声,连嘶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林贤辉手中双剑划豆腐一般划成了无数块。

一时间场中全是血腥味和无数肉块。

何灵看了这血腥场面,几欲作呕。

易大通想到神兵了得,但没想到神兵竟然如此了得。

他一向狡诈无比,万事首先想到如何保命,居然都被逼到这么紧急的份上,可见神兵果然助力不少。

这也是林贤辉拿了神兵后第一次真正试手,他也不知道神兵竟然有如此威力,看着满地的肉块血迹,愣住了。

再举起神兵看看,剑身一滴鲜血未沾。

林贤辉又愣住了,回头看了看何灵,他大概还记得何灵的鲜血挂在方寸上是金色的珍珠状颗粒。

围观的圣族兄弟姐妹纷纷惊叹,“想不到林公子剑术竟然如此高明,咱们圣族这次可算有救了。”

“早知道林公子这双剑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就该早点出来应战,咱们圣族的兄弟姊妹也少了这许多牺牲。”

“现在也可以了,只要他肯出来平了这场江湖风波,咱们圣族从此也再无人敢踏足了吧。”

“你们说,这神兵这神兵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神奇吗?”

“我觉得有吧,你看看方才林公子这一招招剑式,我连他如此出招的都没看出来。好在他不是对着我刺过来的啊,要不然我这老命可就不保了。”

朱幼安知道何灵见不得血腥的场面,拉了她一把,“要不要回去?”

何灵轻轻摇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若是梦境出口突然出现,迷途中人肯定一闪而出,哪里敢离开这里。

陈晓峰才不管何灵见不见得惯这场面呢,也拉了她另一只胳膊说,“好媳妇儿,这林公子剑术竟然如此高明?还是你们剑冢的剑术高明?我瞧着他方才这几招,已经有一等一高手的风范了呢,你们剑冢剑术果然了得啊。”

何灵不知道林贤辉什么时候学得这左右双剑的功夫,但这“剑舞江河”他倒是使得十分利索的,可见他私底下不知练了多少遍了。

“方才他这一套‘剑舞江河’是我剑冢玄公剑法中的初级招式,我们日常总是练着的,但从来不见他使得有如此精妙。而且,他竟然能双手同时使出这剑式,他当真是有些武学天赋的。”

秦若曦则与韦远低声说着,“如果林贤辉能记得一直给自己开挂,那咱们这个梦的难度应该就降下来了吧?”

韦远点点头,“若是他潜意识中能时刻记得这是自己的梦境,那自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咱们跟他是朋友,自然难度就会下降的。怕就怕”

秦若曦笑了,“你怕他意识到一半又吓回去了?那通天侯再怎么神秘莫测,总不至于连梦主都能压下去啊。”

“先看着吧,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回迷途了呢。”

易大通身后神隐门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自然知道林贤辉手中握着的就是传说中的神兵。

虽然大家一直都想见识一下神兵的威力,但若是以自己等人为练手的对象来见识神兵威力,那还不如不见识呢。

尤其看了林贤辉方才这一手“剑舞江河”,似乎使得比当初剑冢诸位师父辈的还好上几分,自己站得这么近,那不是随时有可能当炮灰吗?

这样想着,神隐门的队伍有些骚动起来,都在考虑要不要趁下一次神兵来临之前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易大通知道林贤辉或者何灵的目标一定是自己,而且一定是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的那种,只看通天侯能不能及时赶到救下自己了。

他回身向队伍中一招手,“上秋莲剑!”

后面有一人双手过头递上一柄剑,易大通看也不看“唰”地一声抽出长剑。

这秋莲剑也算一柄好剑了,看起来玄黑沉重很有分量,只是很难跟神兵相比了。

这必是神隐门又从哪个门派强夺的名剑了,就如当初周家的霜雪剑一般。

一想到霜雪剑,何灵脑中一个激灵。

自己初到梦境时,正是周家灭门之时,刚好没见着梦中自己的爹娘。

后来连续做了好几次的梦,梦中周家爹爹周启坤身上总是穿了一身铠甲。

虽然年代已经有些久远,旧梦早已不记得了,但何灵依稀感觉那身铠甲似乎就同陈晓峰那身铠甲雷同。

难道难道周启坤是地陵的守陵人?那他不回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可是,若周启坤是地陵守陵人,他在守护什么呢?

何灵总觉得这个梦似乎正在向揭晓的方向走,难道林贤辉要开启新剧情?

若是他能解了今日的危机,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或者蓝魔伤不着自己?

周启坤和关外卸甲军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神隐门始终不动卸甲军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日子卸甲军士为什么一直不给陈晓峰消息?

太多的疑惑涌上何灵的心头,这个梦,难道还结束不了?

朱幼安注意到何灵神色飘忽,拉了她一把,“别担心,他终究是梦主,总会想办法让自己解了危机的。你若是要担心,担心些自己倒是真的。”

陈晓峰不以为然地说,“好媳妇儿,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咱们这梦主啊,能耐着呢。咱们只需要一直跟着他就行了,至于后面的剧情,先过了今日这关再说了。”

林贤辉看了一眼易大通手中的秋莲剑,肯定也想起了当初周家的霜雪剑,回头看了一眼何灵,“小师妹,你周家被神隐门夺了霜雪剑,虽然后来这霜雪剑毁了,但这笔账得记到他们头上。我瞧着这秋莲剑也挺不错的,便当做还你周家霜雪剑的替代吧。”

何灵还没说什么,陈晓峰低声笑了,“现在他终于有梦主的样子了,我还说这个梦难度降低了呢,他是没打算降低的,只是将你的方寸神兵换给了自己,让你使这秋莲剑了。”

何灵不在意这些,“若是他能开挂到底,终究他会护我们安全的,毕竟我们对他也算有恩的。”

林贤辉扬起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唰唰”左右手同时挽了个剑花,“易大通,你若是识相呢,先将这秋莲剑双手奉上,我便让你死得有些体面。你若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只怕在这天下英雄的面前,你神隐门令主可是丢脸丢大了。”

这话说得,横竖都是死,易大通这么贪生怕死奸诈狡猾之人,哪里肯放下手中秋莲剑啊,“林公子说笑了。若是林公子肯与易某一同回了神隐门,别说是这把秋莲剑了,便是门中任何一柄剑,只要林公子瞧得上眼的,尽管可以取了用去。”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林贤辉去神隐门。

林贤辉挑眉一笑,“那就是不肯交出来了?”

易大通还想说些什么劝劝这少年,林贤辉忽然敛了笑容,飞身向易大通飘去。

这易大通从马背上往后一跃,自己倒是躲过了林贤辉那一逃“剑舞江河”,可现在也将危险带给了身后的神隐门徒。

林贤辉一个飞身,吓得一干神隐门徒作鸟兽散状,这神隐门还真是人人惜命啊。

易大通虚晃一下秋莲剑,迅速瞟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还没对战就想着逃命。

方才那一套“剑舞江河”一使出,林贤辉也知道这神兵确实力量甚为强大,这会儿想夺了易大通手中的秋莲剑,自然不可能全力追杀他。

慢条斯理地使出一招“剑主天地”,双剑如分花拂叶般轻柔地缓缓挥出。

可神兵到底是神兵,虽然林贤辉不曾使了全力,但剑气却是十分刚猛霸道的,逼得易大通将那秋莲剑舞得如个风火轮一般水泄不通。

秋莲剑也算一柄好剑了,易大通这般卖力地舞动,原是指望能抵挡住神兵一两下,更盼望林贤辉心疼自己手中秋莲剑,不要痛下杀手。

反正神隐门别的东西不多,这些夺来的好武器很不少。

林贤辉笑眯眯地踩了林家游龙步伐,极为巧妙地蹿到易大通身边,双兵轻轻一格,那秋莲剑“叮”地一声脆响,带着易大通向后退去。

二人不约而同地先看看易大通手中的秋莲剑是否完好,好在这一下并没有使上内力,秋莲剑也并非俗品,能与神兵略作抗衡。

易大通一看虎口全是鲜血,自然知道不是林贤辉的对手,“林公子,你若是想要这秋莲剑,好说。易某给了你便是,只是易某将这秋莲剑给了你,如何向咱们通天侯爷交代呢?”

林贤辉笑了,“用你的命来交代吧。”

忽然又变了脸色,迅速将手中“四海”挽出一套“剑主天地”。

易大通原以为他既然想要这秋莲剑,多少会忌讳一下不可伤了剑身,谁知道上来又是杀招,自己也只有硬接了。

虽然易大通是个粗野丑陋的大男人,但“一叶飞花”的名号倒是因了他剑法轻盈。

若是他静下心来好好将他那套轻盈剑法使出来,博一个巧劲或许还能多抗争一会儿。

可林贤辉忽然这样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他怕了林贤辉手中的双兵,硬用秋莲剑接了“四海”好几剑,只听得“吱吱吱吱”的声音,秋莲剑身只怕已伤了。

林贤辉反手将双兵斜着往易大通双臂一挑,剑气灼得易大通手中不稳,“叮”地一声,秋莲剑掉落地上。

林贤辉顺势将四海指向易大通,“如何?早就告诉你,若是你肯好好交出秋莲剑,便叫你死得好看些,如今你可是浪费了这个机会了吧?”

朱幼安、陈晓峰点评了一下林贤辉的武功,“基本功倒是扎实的,以他这小小年纪来看,倒是天赋异禀了的。其实,就算不用神兵,好好与易大通过招,只怕将你们剑冢的玄公剑法使出来,也是能胜得了易大通的。”

“这神兵还真是刚猛霸道啊,一套剑法都没打完就结束了。尤其是那四海,或许真是他自己的剑,使出来顺手了许多。”

“那咱们现在就看林贤辉表演好了,应该没咱们什么事了。”

易大通每到落败的时候,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地保命,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林贤辉用四海指了易大通,但却不妨碍他嘴里说些求饶的话,“林公子,你既然得了神兵,必定是传说中开启武林新格局之人。易某有些话,可是旁人不会对你说的。”

林贤辉一点不愿意听他废话,“不必废话,今日便是神仙来了,你也得死在这里。”

一伸手,便要将四海刺进他胸膛。

易大通急了,“敏玉公主!”

林贤辉迅速收了剑势,脸色微变,“你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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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5

易大通一看林贤辉的表情,“林公子,借一步说话。”

林贤辉皱着眉头看了看易大通,手中四海到底没有刺进他的胸膛,反而将手垂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易大通看林贤辉举动,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竟然上前了两步,靠近林贤辉低声说,“林公子,易某虽在神隐门,可却是敏玉公主的人,敏玉公主有话带给林公子。”

这番话看起来十分真实,林贤辉一时愣住了。

因为怕林贤辉手中神兵误伤自己,易大通身后神隐门众早已散开,林贤辉倒不怕有人听了这话去,“你怎么知道敏玉公主的?”

中间省了一大段话,实在是他不好意思在这个场合说出来的。

易大通看了看周围,“林公子,易某不仅知道公子与我家敏玉公主的事,敏玉公主更有公子不知晓的话要带给公子。”

对战场中,二人如此站立不语是十分异常的情况了,尤其是人人都知道易大通曾带领神隐门徒血洗剑冢。

因林贤辉背对着众人,何灵自然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看他挺拔的背影,何灵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朱幼安点头,“林贤辉在想什么?”

陈晓峰说,“这小子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手握神兵都还能反转,我只能说服了他了。”

秦若曦忧心忡忡地对韦远说,“情况不妙,不知道易大通对林贤辉说了些什么,这可怎么办啊?”

韦远握了秦若曦的手,“他是梦主,只能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咱们到现在还不能出了梦境吗?”

“只怕新的剧情开始了,这个梦难度超过了我们现在能控制的范围,只能等。”

身后圣族的兄弟姐妹也着急了,“林公子,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啊,咱们大信兄弟就是心软了才遭了难的,你可不能对他们客气啊。”

“林公子,他们已经下了江湖追杀令,这是全江湖都要追杀你们的事了。你今日若是放过他们,以后你们可就寸步难行了。”

“林公子啊,快些了结了这人吧,咱们可是要对付通天侯的呢。”

林贤辉手握神兵给了大家无限的希望,连通天侯大家都不怕了。

林贤辉瞪着易大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易大通左右一看,“人人都知道敏玉公主是敏玉公主,却不知道敏玉公主与公子初见之时,可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林贤辉一震,“你你真是敏玉公主的人?”

“公子,你身上那蓝魔之毒,原不是公主想要对你种的。”

“那是谁?”

“公子,如今这情形,只怕易某实在不能多耽误公子的时间了。若是若是公子想知道敏玉公主的情况,或者说想知道公主真实身份的情况,今日先且放过易某。易某本就是听命于通天侯爷,所做之事本不该由易某一人承担。”

林贤辉心中开始思量起来,他自然是极恨易大通的,但是

脑中一浮现出那张明艳无双的脸,过去那些尚未解开的疑团,若是易大通真的肯告诉自己,若是今日凭了神兵能够全身而退,自己与敏玉公主

易大通低声说,“公子,你凭神兵赢了这场比试,但你终究宅心仁厚,咱们比试点到为止,不一定要赶尽杀绝的。敏玉公主的事,等今日之事了了,易某可以一一告知公子。”

林贤辉被易大通这个提议说得心动了起来,他恨易大通,恨不得立时将他斩杀当场。

可敏玉公主而且现在自己神兵在手,什么时候想杀他杀不了?不一定非要现在杀他啊,若是从他口中得了敏玉公主真正的消息,到时候再寻机会杀了他。

反正自己神兵在手,以后江湖格局要发生新的变化了,只要自己能够引领群雄,什么时候想杀易大通不行?

别说是易大通了,便是神隐门的通天侯都是可以的。

这样一想,林贤辉又抬起手中四海,“易大通,你作恶多端杀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小爷我今日初使这四海,实在不愿意多造杀孽,今日姑且饶你不死。他日我若是再见你滥杀无辜,必叫你死于四海之下。”

易大通一抱拳,“易某技不如人,就此别过。”

麻利地闪人了。

这一变化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

圣族的兄弟姐妹全都大眼瞪小眼,“林公子放过那姓易的了?”

“林公子他方才不是说用姓易这恶人的血祭剑吗?他不祭了?”

“林公子这模样,难道他没杀过人?这是下不了手?”

“我看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想来也是没吃过苦受过累的,杀人自然更是不会了吧?”

“可是,他方才瞧着地上这许多鲜血、尸体也没见着有什么异常啊?”

“对啊,方才他一剑劈了那马,可是一点都没犹豫的啊。”

朱幼安、陈晓峰皱了眉头,“这林贤辉搞什么鬼?”

“他们方才说了些什么?易大通竟然能说服林贤辉,难道他许了林贤辉什么承诺?”

“不管许什么,只怕都不能保了易大通的命吧?”

何灵微微一叹,“可能可能还是下不了手杀人吧。”眼中尽是伤痛。

俩人忽然想起剑冢被灭门就是因为何灵心慈手软饶了易大通,却被易大通恩将仇报。

韦远看了看易大通的表情,“易大通和林贤辉似乎达成了什么交易,看他那表情,似乎笃定自己今日一定安全了?为什么呢?”

秦若曦也跟着叹气了,“这个梦主,实在搞不懂他想要如何了,这不是血洗他剑冢的罪魁祸首吗?”

韦远拉了一把秦若曦,低声说,“算了,只怕现在最伤心的是何灵了,她恨死这易大通了,自己身中蓝魔又不能亲自动手。林贤辉明明能亲手为剑冢报仇,却”

林贤辉扫视余下在场神隐门徒,“还有谁不服?”

神情桀骜地将手中四海举高,“神兵已出,还有谁不服?”

喊得三声,神隐门中无人应答,“若是识相的,就速速离了南疆圣地。小爷我既然在南疆圣地疗伤,这里岂是你们轻易能够踏进来的?别说是你们了,便是你们的门主通天侯想要踏进圣地,只怕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四海答不答应。”

刚喊完这一句,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林公子好大的口气啊,果然是神兵在手,胆子都大了许多了。”

这是通天侯传音过来了。

林贤辉脸色微微一变,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神兵又觉得有了勇气,继续高声喊道,“通天侯爷既然来了,便来见识一下这四海的威力吧。”

通天侯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神兵现世本是江湖一大盛事,能得见者也是江湖一大幸事。既然林公子盛情邀请,老朽确实得来见识一番了。”

林贤辉回头看了看何灵,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也难怪,哪怕他手中有神兵,对方可是通天侯啊,这些年神出鬼没鲜少露面的神隐门门主通天侯。

这是让他们带有阴影的人,若是若是一个不下心,神兵被他夺取了,这个梦里所有人都得玩完。

一看林贤辉的脸色和眼神,何灵脸色也变了,“遭了,梦主害怕了。”

朱幼安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晓峰倒是呸了一口,“我靠,什么人啊,神兵在手又是梦主,怕什么怕啊?通天侯再开挂,难道能比他更开挂?只要他想着通天侯赢不了,通天侯就赢不了。”

何灵着急了,“他若是心智如此强硬就好了,这不是童年的阴影吗?我们怕了通天侯十年了,已经怕成了习惯,就算有神兵在手,也会害怕的啊。这什么运气啊,都不让人练手一下的吗,上来就是大boss?”

陈晓峰耸耸肩,“让他练手了的啊,易大通不就是给他练手的?可他到底放过了易大通啊。”

何灵没空跟他斗嘴,“梦主害怕了,快想想办法啊。若是他潜意识里害怕了,肯定打不过通天侯的。”

陈晓峰想了想,“打不过如果打不过通天侯,他舍不舍得这个梦醒过来?若是他舍得,咱们可不就都死定了?”

何灵拍了陈晓峰一下,“你以为呢?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看热闹,快想办法啊。”

陈晓峰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林公子,你先回来休息片刻。你方才迎战了一叶飞花易大通,这会儿又是神隐门门主,这不是车轮战术吗?先过来休息片刻吧。”

低声对何灵说,“先把他弄过来再说。”

“陈晓峰,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了不得用个缓兵之计喽。”

“什么意思?”

“他是梦主,是他在害怕啊,那就让他自己想个办法推掉与通天侯见面。”

虽然手握神兵,林贤辉到底还是害怕的,听了陈晓峰这话,赶紧往回走。

可就算是这样,他都还依依不舍地看向易大通。

何灵气坏了,“易大通到底许了他什么?这么念念不忘,想要什么回响啊?”

朱幼安叹气,“先保护他的安全吧。”

韦远、秦若曦走过来,“今日只怕要倾尽我们所有人之力了,这个梦主,真是不害死我们不罢休啊,真是坑。”

陈晓峰摇摇头,“我的救兵都还没来,让我跟通天侯决战?开什么玩笑啊,那我不死定了?你们怎么解决问题都是直线思维呢?他是梦主啊,有什么是他不能开怪的?”

“陈少爷,你的救兵只怕来不了啦,赶紧想办法吧。”

林贤辉奔到众人面前,虽然极力掩盖害怕,但是呼吸急促脸色微白,“诸位,那通天侯爷来了,咱们如何应对?”

陈晓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他一眼,对何灵对口型,“胆儿真小!”

何灵瞪他,“想办法!”

韦远开口了,“林公子,方才你与易大通这一场比试,神兵威力人人得见了。既然传说提及,神兵一出,江湖重塑,你不妨试试与通天侯对决?”

林贤辉看了看何灵,“小师妹,你知道的,我内力终究不及你的深厚。虽然我有神兵,若是那通天侯内力十分深厚武功高强,只怕我神兵在手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能赢了他的。”

陈晓峰叹气,“林公子,这神兵霸道无比,寻常人连见都不得见一下,你偏偏能使得出来。既然如此,你就是天选之人啊。既然是天选之人,他不过是个凡人,你又何必让他呢?就让他见识一下传说中神兵的威力。”

林贤辉低头想了想,“小师妹,咱们咱们十来年的功力,当是不能跟通天侯比的了。就算我手里握着神兵,通天侯一样可以夺了我的神兵,这可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将何灵的方寸递还给她,“小师妹,咱们今日不能与通天侯比试,这不用比,一定输的。”

何灵叹息一声接过方寸,刚一接手,方寸在她手中“腾”地一下光芒大盛,何灵脸上现出一丝蓝光。

朱幼安立刻把了何灵的脉,“周姑娘,你不能使这方寸。”

硬从何灵手中将方寸接了过去。

说来也怪,这方寸到了朱幼安的手里,剑身上的金光慢慢消减下去了。

林贤辉愣了一会儿,“小师妹,我知道了,你这方寸还是你用最有效果。”

“既然如此,四海在我手中也更有效果才对,如此说来,我就不该使双兵,还得一心一意地用我的四海。”

陈晓峰很满意他的反应,“林公子这是摸到了窍门,可以跟通天侯一试了。”

谁知道林贤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通天侯可不是普通武林人士,他是通天侯啊。我我一个武功微末的江湖后辈,怎么能与他过招呢?”

陈晓峰被他突然这一个转折给梗着了,“林公子,如今这形势,若是你真的不想与通天侯对决,只能想个像样点的理由了,咱们给他来个缓兵之计。”

林贤辉想了想,“对,就是这样,咱们想个缓兵之计,等我再练练这神兵,定能赢了他的。悠然王爷,你觉得我们用什么理由比较好一点?”

陈晓峰不理解林贤辉对通天侯的恐惧到底有多深,“你跟他约战嘛,比如说九月十五咱们回临安府与他对决?”

韦远、朱幼安、秦若曦一齐侧头看陈晓峰,满脸的难以置信。

临安府还牛家村呢,你怎么不定个十八年的比试呢?

谁知,林贤辉却点头说,“听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啊。”

何灵十分无语,“那通天侯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神秘莫测。这次他亲自来了,只怕是要当场解决的。”

陈晓峰掐了一把何灵,“若是林公子提出来,通天侯一定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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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6

林贤辉紧紧握住四海,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何灵和陈晓峰两人所说的可能性。

韦远拉了一把秦若曦,轻声说,“你过来。”

两人嘀咕了起来,“看这样子,他光是手握神兵一样会觉得没把握,得给他一点心理暗示。”

“什么心理暗示?”

“你那里有什么奇怪的药丸子之类的东西没有?”

“有啊,什么用途的?”

“先别管了,你把药丸子给他,一定要将这药丸子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秦若曦一点就通,“给他一点内力加持?”

“对,就这意思。他与何灵一同长大,勤学苦练内力依然不及何灵,心中自然是有些没底的。那是他不知道这不仅仅是内力,还有灵力呢。现在咱们想个办法让他潜意识里给自己开挂,看看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再说。”

“他若是不信呢?”

“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他若不信,自然是要输给通天侯的,他倒是没事啊,咱们这几个死定了。不过看他又是神兵又是地陵的,他肯定信,你好好忽悠一下他。”

“行。”

秦若曦身上各种药丸子确实多,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搭袋,倒出几粒绿油油的药丸,递给林贤辉。

林贤辉还皱着眉头想怎么用好陈晓峰的缓兵之计呢,“凤来姑娘,这是何物?”

秦若曦长舒一口气,“林公子,凤来这些日子住在圣地左右无事,蒙凤凰姑娘大气,瞧见了他们的医药典籍。”

林贤辉接过药丸子,看了看这奇怪的绿色,眼中精光突显,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了,喘着粗气问道,“凤来姑娘,这是”

陈晓峰十分狡猾,方才韦远拉过秦若曦嘀咕时就已经知道他们俩在商量对策了,这会儿看到秦若曦像模像样地掏出这几粒绿油油的药丸,自然知道他们想干嘛了。

这主意居然是一向老实正气的韦远想出来的,几乎要爆笑出声,要赶紧低下头假装沉思。

秦若曦点头,“林公子,你想的不错。凤仪山庄藏有我爹爹的药王典籍,这套书凤来从小便已熟读百遍,里面的一药一方自然是清清楚楚。这些日子又在凤凰姑娘那里瞧了他们南疆圣族的药籍,受益匪浅。”

林贤辉压根儿不想听她介绍这么多,“这药丸子可能助我内力大增?”

秦若曦回头看了看韦远,眼神很无奈。

陈晓峰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低着头开始微微耸肩。

何灵狐疑地看着陈晓峰,“你怎么了?”

秦若曦点头,“或许能。”

林贤辉愣了,韦远也愣了,不是让你往天上有地上无敌使劲忽悠吗?你这样说,可不一定能给足他信心啊。

秦若曦接着说,“凤来不才,这十多年饱读药书典籍,于药理一项上也算小有所成,只是我爹爹老药王跟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林贤辉不由自主地接话,“凤来姑娘这话说得过谦了,能得老药王亲传,只怕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秦若曦指了绿油油的药丸,“虽然南疆圣族的药籍与我中原药籍有些不同,但药理却有相通之处。凤来依着这相通之处,到底想明白了从前一直不得要领之处。说起来,学无止境这句话,果真的对的。凤来从前还以为咱们凤来山庄已将天下药书典籍尽握手中,哪里知道这南疆圣族也会有如此精妙的药籍。”

林贤辉继续不由自主地夸赞起来,“那是自然,须知南疆圣族能够雄踞一方,定是有他奇妙之处的。不单单是蛊毒巫术了,想来医术一项也是有他独特之处的。”

“正是。南疆圣族不单单是药书典籍有独特之处,更妙的是,他们月神山中的草药,竟有许多中原之地未见之物。也是凤凰姑娘把凤来当了姐妹看,才肯让凤来在这月神山中慢慢去采摘这些草药。有些不懂的地方,凤凰姑娘还一一给凤来解释。”

“凤凰姑娘的医术也是自成一绝的。”

说到这里,何灵也听明白秦若曦想干嘛了,怪不得陈晓峰低着头浑身轻抖呢,他在笑。

“真真的是机遇巧合,若不是凤来懂得药王典籍上的方子,若不是凤凰姑娘准许凤来看了南疆圣族的药书典籍,若不是凤来刚好住在圣地能得上月神山亲自采摘南疆草药,也断断不会有这‘绿玉丸’了。”

这下连韦远都忍不住想笑了,赶紧低下头看脚。

秦若曦说起故事来,还真是铺垫极长又合情合理啊。

别说林贤辉了,若这主意不是自己出的,自己事先已经知道了,听她绕山绕水地说了这么多,想不信都难。

林贤辉重复了一遍药丸的名字,“绿玉丸?”

“正是,这绿玉丸也是凤来第一次炼制成功,取其碧绿如玉玲珑剔透之意。林公子,方才你问这绿玉丸能够助你内力大增,我回答你或许能,并非凤来故弄玄虚,实在是这绿玉丸尚未经过凤来验证。”

“林公子,实话跟你说了吧,若不是今日情况十分紧急若不是你能使得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玄公剑法,若不是你手握神兵稍欠内力,凤凰绝不敢在这时候用这绿玉丸让你赌一把的。毕竟这也是凤来第一次将中原药籍和南疆药方合二为一炼制药丸,其中有些什么风险,凤来尚未得知。”

听到这里,何灵简直对秦若曦佩服得五体投地,睁着眼睛说瞎话都说得如此千真万确啊。

林贤辉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绿油油的药丸,“凤来姑娘,你们行医之人说话做事,从来都不会说得极满。你既能得了老药王亲传,饱读药书典籍,又能得凤凰姑娘亲自指点,这绿玉丸想来一定不会有错了。虽然你不曾亲自验证,但是药理一定是对的。”

秦若曦点头,“是,药理必定是正确无误的。只是林公子,南疆月神山上的草药,药效十分霸道古怪,若是若是你服用之后实在控不住,只怕只怕凤来会害了你。”

林贤辉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霸道古怪控不住”,听了秦若曦这话,一仰脖子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药丸子全都吞进肚里,“凤来姑娘,我信你,从我进了凤仪山庄我就信你的。”

众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等着看林贤辉如何给自己开挂。

毕竟故事已经编得十分像样了,就看他在潜意识里如何说服自己了。

韦远还上前一步捏了捏秦若曦的手心表示赞赏。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何灵亲眼见识到了什么是梦境的随意性,什么是梦主开挂。

林贤辉吞下药丸后,脸上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绿色,头顶还冒出了阵阵白烟,原本还有些局促不安也变得踌躇满志了,“凤来姑娘,想来你这绿玉丸是十分成功了,我现在只觉得自己满胸都是内力,恨不得那通天侯就站在我面前,我与他好好比试比试。”

对面传来沉稳而苍老的声音,“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林公子现场吃药比试,也算让老朽见识了。”

林贤辉方才光顾着听秦若曦讲故事了,哪里知道通天侯已经慢慢悠悠地带了一众神隐门徒在对面等着他了。

通天侯果然是大boss,来了也不催促林贤辉,反而慢慢等他做准备,只怕连秦若曦卖力编排的这个故事也听了个完整吧。

迷途众人又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俱是同样的祈祷:希望梦主争点气啊,一定要扛过这一关啊。

林贤辉听到通天侯这一声,自然也是被吓了一跳的,虽然秦若曦给了他这“神奇无比的南疆、药王合制圣药绿玉丸”,虽然自己确实也感觉到胸中内力充盈,但一看到通天侯笃定沉稳的模样,到底又给吓着了。

“通天侯爷,你神隐门这些年在江湖上四处屠杀各大门派,种种倒行逆施令江湖人士胆寒心惊。此番又如此大动干戈下南疆追杀我师兄妹二人,只为夺取我二人手中神兵。你既然知道神兵一出,从前的江湖格局必定要重铸,又何必咄咄逼人?”

通天侯依然一身黑衣戴着斗笠,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但知道他在上下打量林贤辉,“不过,看你小小年纪竟然有此修为,确实是个武术奇才了。偏偏你又有此奇遇,能得了我神隐门圣物,果然是后生了得啊。林少侠,实话与你说了吧,你手中那四海剑,一并连周姑娘手中的方寸剑,原就是我神隐门之物。只是当年被人盗了去,辗转才流落到你二人之手。如今四方重出江湖,也是该神兵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若不是何灵和林贤辉两人亲自取了这两柄神兵,听通天侯说得言之凿凿,几乎都要相信四方真的是他们神隐门的了。

林贤辉笑了,“想来神隐门也算江湖第一大门派了,不仅喜好灭武林门派夺人宝物,还擅长颠倒是非黑白。这混淆视听的做法,倒是从通天侯爷传下来的了。”

一抬手,将四海竖于面前,“通天侯爷,你既然说了这四方都是你们神隐门的,那就过来拿了吧,小爷我倒想看看这四方能不能听了你的。”

看热闹的陈晓峰忍不住喝彩,“好!林公子少年有为,有胆有识,便是要做这样的好儿郎。”

若不是何灵拽着他,估计他都要鼓掌了。

转过脸来还对何灵挤眉弄眼,“好媳妇儿,他好样儿的,果然给了点东西他就不怕了,是个好梦主,很上道。”

何灵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你别胡说了,好好看着。”

通天侯似乎在看林贤辉值不值得自己出手,正想开口说什么,听到一声清朗的男声响起,“通天侯爷,你终归是江湖前辈,林公子再是英雄少年,到底也是个少年。便是要让这神兵重回神隐门,也不该你亲自动手,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欺了晚生后辈。依晚辈所见,便由晚辈来与林公子比试一下,也当让晚辈见识一下这四海的威力吧。”

全场一片寂静,偏偏这个年轻的声音如此大胆,敢接通天侯的话?

何灵等人相互望了望,眼中俱是:又有新人物出场,难道还要开挂?

过了一会儿,从通天侯身后走出来一群人,这群人一出来,陈晓峰脸色有些不对了。

韦远、秦若曦、何灵一看,居然是龙霄青!

不对,谁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啊,他居然也来南疆圣地了?

而且,他居然敢在这个场合出来搅局,他到底什么身份?

何灵再傻,也不会相信龙霄青真是叫龙霄青了,更不会相信他是什么青冈寨的少东家了。

林贤辉一看一身月白袍子还披了件同色披风的龙霄青,脸上怒气已经挂不住了,“好你个龙霄青,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那日在欣悦客栈你竟然使那卑鄙伎俩害我师兄妹二人。如今我师妹身中”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这会儿大敌当前,哪儿能把自己的底细都透给别人的,硬生生住了嘴。

龙霄青旁边的几个军士高声呵斥道,“毋宁那小子,你什么人,这种口气跟我们世子说话。”

世子?什么世子?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这里有个原世子,那龙霄青是什么世子?

不过这一句话,也算知道他身份尊贵了。

龙霄青先向通天侯打了个招呼,躬身抱拳行了个礼,“小侄儿参见侯爷。”

通天侯点了点头,“世子不必多礼。”

他们认识?

龙霄青先跟通天侯扯了几句诸如天气不错啊、近来饭量如何之类的废话,终于在林贤辉发怒之前进入了正题,“侯爷,江湖传闻神兵一出江湖,小侄儿紧赶慢赶,这才刚刚好赶上这一场盛典了。”

通天侯声音依然沉稳,“世子果然消息灵通。”

龙霄青笑嘻嘻地说,“侯爷,您贵为侯爷又是武林前辈,便是林家这小子手中有神兵,您若是亲自动手,也是丢了神隐门通天侯的名声。”

“侯爷,我瞧着林家这小子年纪与我相差不大,想来修为应该也差不多吧。”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林贤辉,“哎哟,林公子,你可是得了病了,怎么满脸泛绿光啊?”

林贤辉被龙霄青晾到一边本就很生气,冷不丁地听他说了自己脸色发绿,更生气。

正想发火呢,龙霄青一转脸继续跟通天侯说话了,“既然我与他年纪相当、修为相当,不如,就由小侄儿先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神兵吧。侯爷您请放心,若这神兵真是你们神隐门的,小侄儿断断不能将它私吞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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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7

龙霄青这番话说得真是妙,若神兵真是神隐门的,可人人都知道神兵还就不是神隐门的啊。

通天侯被噎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世子说得极是,今日天下英雄都聚在南疆圣地外月神山下,只怕我神隐门若是强行将林少侠和周姑娘带走,倒是要惹得江湖众怒了。老朽再如何说四方是我神隐门圣物,想来众位也是不信的。世子所说的老朽武林前辈与江湖后生晚辈过招确实有些欺负了人去,世子想与林少侠过过招也不是不可,只是”

龙霄青看完林贤辉正在找何灵,听了通天侯这话,“既然通天侯爷也同意小侄儿与林家公子过招,那小侄儿这里先谢过了。”

完全不听通天侯后面说些什么,通天侯又被噎住了。

龙霄青伸出双手,后面护住他的军士有一人赶紧上前替他解了披风,另一军士双手递上一柄剑。

这么热的天还穿披风,为了耍个帅,他还真是拼了。

龙霄青提了长剑向前走几步,偏着头向何灵打招呼,“周姑娘,许久不见,你看起来似乎脸色不佳啊?可是玉体欠安?”

又看了一眼林贤辉,“林公子,你与周姑娘中的难道不是同一个毒?怎么你俩一人脸绿一人脸蓝呢?”

这一下不仅林贤辉怒了,何灵也怒了。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何灵也不至于中了敏玉公主的蓝魔,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上蓝魔未解,还敢当众调侃她,实在太可恶了。

林贤辉原本已经很绿的脸更绿了,这次是气绿的,“龙公子,说起来我师兄妹二人的脸色还是拜你所赐呢,若不是龙公子巧言令色,我二人也不至于着了你的道。”

龙霄青偏着头又冲何灵招了招手,“哎呀,林公子,你若不提这事我都给忘了。你们师兄妹二人啊,什么都好,模样儿也好,武功也好,就是没有江湖阅历啊。欣悦客栈那种鄙陋的地方见着本世子这等丰神俊朗之人,难道你们不会觉得奇怪吗?这都不足以引起你们的警惕吗?”

林贤辉原本也是伶牙俐齿的人,却没想到龙霄青竟然这样恬不知耻,一时语塞。

何灵脸确实气得更蓝了,朱幼安握了她的手,“气什么呢?若是敏玉公主一定要出场,那是不是龙霄青将你们骗进欣悦客栈都是一样的。”

龙霄青隔得远远的都看到朱幼安的动作了,“敏玉公主说原世子对周姑娘一见钟情不对,原世子对周姑娘神往已久,本世子原是不相信的。周姑娘虽然也算娇俏可人,但原世子也算是阅遍世间绝色女子了,怎么就能看上这样的丫头呢。现在想来,应当是本世子猜测的没错了。”

何灵更气了,这个龙霄青,什么意思?

朱幼安低声说,“别气了,他既然都能识得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难道还能是等闲之辈?你跟林贤辉一定会着他的道。”

其实何灵生气的是,凭什么人人都说自己长得很难看的样子,不对,是长得很普通不值得别人对自己好的样子。

陈晓峰幽幽地说,“这个世子出来,只怕事情要复杂了。”

韦远皱眉,“听通天侯的意思,江湖门派已经聚在月神山下了,只怕接下来人会越来越多。神隐门虽然势大,终究神兵的吸引力更大啊。”

秦若曦倒是观察得细致入微,“陈少爷,你可认得这个龙世子?”

陈晓峰摇头,“本来不认识的,但是”

何灵赶紧追问,“但是什么?他是什么人,我知道他肯定不叫龙霄青的,还什么青冈寨少东家,我呸他!”

陈晓峰叹了口气,“或许,我的卸甲军没有上来是有原因的了。”

这一句话连朱幼安都觉得奇怪了,“怎么?这位龙世子真的这么大来历?看他说话的样子,似乎与通天侯都认识的?但以他的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认得通天侯的人啊。我在皇宫中也从没见过这位世子,可真是有些奇怪了。”

陈晓峰说,“这位龙世子我也没见过,但是他身后护住他的人,我倒是知道的。”

“什么人?”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卸甲军的暗卫。”

“卸甲军?”

“暗卫?”

“什么意思?他是你卸甲军的人?”

“你卸甲军有这么个厉害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陈晓峰等大家惊讶完了才幽幽地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到这个梦的时间又不长,我这个悠然王是换了身份得的。还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就得知灵儿媳妇儿中毒的消息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的好不好?”

何灵“啪”地一掌拍了他,“什么意思?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不是了,好媳妇儿,我的意思是,我到这个梦境的时间太短了,我又投机取了个巧,所以有些事我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比如这位龙世子,我真的在卸甲军中从没见过他。就是他身后的暗卫,也是偶尔听说的。我自己身为卸甲军的悠然王,我自己都没用过暗卫,我现在能认出来,已经是我本事了好不好。”

“这暗卫我只听身边老军士提过两次,而且还是随口一提。”

何灵立刻追问细枝末节,“你自己都没用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暗卫?”

“好媳妇儿,上一次你问我那一身铠甲哪里来的,不是上一任的悠然王手绘的那一套铠甲嘛,还记得吗?”

到这里何灵忽然意识到,“你的意思是,这位龙世子他是皇血?”

这个推测把何灵给炸翻了。

地陵、神兵,现在皇血出来了?

陈晓峰白了何灵一眼,“我哪里知道什么皇不皇血的?我只知道,当初我翻到那套铠甲的样本时,曾经也看过这暗卫身上的佩饰。你看,他们身上的那玉佩,龙字玉佩。”

“那是龙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看起来像个龙字,这个玉佩,我曾经在卸甲军资料库里见到过。”

何灵一想这龙霄青行事之怪异,也确实像个开挂之人,“行了,我们姑且把他当做皇血吧。如果他是皇血,那么他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啊,他干嘛挑战林贤辉?”

“好媳妇儿,皇血之事,只怕未能求证的。但是,这龙世子,确实是在帮林贤辉了。虽然咱们给了林贤辉心理暗示,让他以为自己得了小药王的神药能让内力猛增,但他自己可未必敢想能打得过通天侯啊。现在龙世子这么一打岔,林贤辉对付他一定是绰绰有余的了,这还不算帮忙啊?”

秦若曦由衷地叹气,“下一次,我再也不选梦了,好不容易选一个,居然选了这么复杂的。”

陈晓峰冲何灵挑了挑眉毛,“好媳妇儿,我跟你们说了,我挑的梦难度低,你们偏偏不信。现在知道了吧,换了其他人挑梦,未必能像我这么厉害的。”

韦远慢条斯理地说,“所以陈少爷应当很庆幸这个梦不是你挑的吧?难度连续自动升级,那可是咱们想都没想过的事。这个梦的难度,别说是第四层了,便是第五层都不会有。所以呢,跟谁选的梦无关,只看是什么触发了梦主提升梦境难度。”

何灵立刻像霜打的茄子,“得了,又是我。”

陈晓峰挤了挤何灵,“好媳妇儿,我不嫌弃你。”

何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朱幼安也跟着说了一句,“若是关外的卸甲军都来了,只怕另一个关键人物很快要出场了。”

何灵一愣,“还有谁?人都到齐了吧?”

秦若曦摇头,“还有一个,敏玉公主。”

一听这个名字,何灵立刻明白林贤辉为何对易大通手下留情了,“敏玉公主只怕就在山下了,所以易大通方才一定跟林贤辉说了敏玉公主。只是”

陈晓峰替她把后半截的话说出来,“只是这易大通跟敏玉公主有什么关系呢,能让林贤辉暂时放下剑冢之仇。”

朱幼安缓缓地说,“人应该到齐了,这个梦真的快要结束了。”

何灵担心起来,“林贤辉一个人一柄神兵能对抗这么多江湖人士吗?咱们怎么帮他啊,这可是要死人的啊。”

陈晓峰也皱起眉头了,“这个梦真是坑啊,我的身份没挑好,早知道换了通天侯的身份。这通天侯也是,神出鬼没见都见不着。”

韦远笑了,“陈少爷,别想了,像通天侯这样的boss级人物,咱们是换不了身份的。若是被他察觉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这边众人还在扯些梦境背景,那边龙霄青终于正正经经地面对林贤辉了,“林公子,本世子从前总是听人说神兵一出,号令天下,江湖格局从此将改变。”

他特意隐了“皇血”一条。

“原先我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江湖人士茶余饭后编出的一个故事,当不得真的。就算在凤仪山庄看到二位,我也并未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别说是凤仪山庄了,就算欣悦客栈当中,我也没想着将二位身上的神兵取走,到底是我看走眼了。”

真是个大大方方的小贼啊,坦然地承认下套、坦然地承认看过二人的神兵。

林贤辉哼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

龙霄青“唰”地一声将手中长剑抽出,“林公子,原是我看走了眼,才将你二人让与敏玉公主。不过,敏玉公主到底也没能看出神兵来,倒是周姑娘教人有些意外。”

从龙霄青嘴里听到“敏玉公主”几个字,林贤辉愣了一下,果然是敏玉公主还是算计了他们。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没有敏玉公主,龙霄青也是一样要给自己二人下毒的,说不定那毒就是龙霄青给敏玉公主的呢。

自己到底也没什么事,还因此得了众多江湖名门来帮自己,有了这许多奇遇呢。

可是,他们二人怎么认识的?

敏玉公主和龙霄青他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听起来他们有些亲密呢?

龙霄青眼里全是笑意,“林公子敏玉公主”

林贤辉有些不高兴了,“既然龙世子想要见识一下这四海,林某也就只能请龙世子赐教了。”

将内力一逼,四海身上银色光芒大盛,林贤辉斜着眼睛看了看龙霄青,“龙世子,请!”

龙霄青仔细看了看四海,明明这柄剑是玄黑寒铁铸成,如今竟然通体现出耀眼的银色光芒,不曾逼近都能感觉到一股冷冽的剑气扑面而来。

林贤辉想的却是,凤来姑娘的绿玉丸果然了得,自己只服用了这么几粒就觉得胸口内力充盈,如今看这四海光芒如此耀眼,只怕能跟小师妹当日相比了。

其实龙霄青手上也是一柄好剑,毕竟他能被唤作世子,自然会为他准备不少好东西。

只是龙霄青看了看被踢到一边剑身满是豁口的秋莲剑,若不亲自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神兵到底有多神呢?

龙霄青将剑鞘一抛,“林公子,既得神兵,自然其他传闻俱是真的了,龙某请教了。”

起手却是软绵绵轻柔柔的一剑。

林贤辉看他这软绵绵刺来的一剑,一时想不明白为何比试场上他竟然如此相让,再想到他硬是从通天侯身边站出来与自己对决,难道

还没想完,那软绵绵轻柔柔的一剑忽然犹如灵蛇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贤辉胸前连续几朵剑花。

这快慢之间切换得如此神速又如此难缠,林贤辉根本没想到他的招式会这样古怪,亏得神兵一直都竖在胸前,一挽手慌忙使出“剑舞江河”招式。

龙霄青知道神兵必有过人之处,见他将“剑舞江河”识得得心应手,自然不敢与他正面接招。

虚晃一下,也不知道他如何动作,竟然游到了林贤辉的后侧。

林贤辉这剑舞江河使得十分纯熟,只是没想到这么强大的剑气压力之下,龙霄青是如何溜出自己的剑影范围的。

一旁的陈晓峰看了龙霄青的招式,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真是卸甲军的人,他方才这步法是上一任悠然王亲创的南山步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是,为何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号人呢?”

朱幼安说,“如今看来,你的卸甲军应该是到了的,只是”

韦远接口,“只是你这悠然王爷已经被这位龙世子取代了,他们只怕听从的是这位龙世子的号令了。”

何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陈晓峰,难道你们卸甲军这样随意的?为什么悠然王爷在此,他们都能不管了?你这次的身份没换好啊,被人架空了你都不知道。”

陈晓峰看着场中悠悠然使出“南山步法”的龙霄青,脸色真的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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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8

陈晓峰忧伤地说,“媳妇儿,你能不能不戳我痛处啊?换身份本就是权宜之计,哪儿能考虑得那么周全呢?算了算了,就算他是卸甲军事实上的统领又如何,看如今这局势,咱们应该很快离开这个梦了,或者咱们很快就劝挂掉了。”

何灵也郁闷了,她身中蓝魔都还没解,现在整个武林似乎都聚集到月神山了,诚然如陈晓峰所言,若不能离开这个梦,只怕全都要挂在这里了。

这时场中二人对战激烈了起来。

林贤辉手握神兵又得了秦若曦的“绿玉丸”,看着龙霄青年纪与自己相差不远修为武功怎么也不会比自己高到哪里去,如此心理活动之下,他手中四海使得出神入化,尤其是将玄公剑法中“剑主天地”、“剑转乾坤”两套极为霸气的招式使出后,全场只见到铺天盖地的银色笼罩而来。

龙霄青也算少年辈中少有的翘楚人物了,初时林贤辉神兵使得尚不顺手,他还能悠悠然地腾挪转移,虽然不敢用手中长剑与四海硬拼,却以巧劲泄去林贤辉不少招式,还显得十分潇洒飘逸。

等到林贤辉陡然使出“剑主天地”的招式后,龙霄青明显感觉到笼罩在自己四周的压迫感如影随形,想避都无处可避,硬生生地以长剑为圆心、内力为盾护住自己。

想不到龙霄青内力竟然如此深厚,能抵挡住林贤辉“剑主天地”的攻击。

陈晓峰一边看一边点评,“嗨,媳妇儿,你别说,若不是咱们一直跟着林贤辉,以龙世子这身武功,他更像梦主呢。小小年纪,你看他像不像开挂的?林贤辉方才那一式如此惊险,他居然以内力硬抗,真是了不得。”

朱幼安摇头,“没用的,不出十招,他终究得输了,他到底不是梦主。林贤辉的心理暗示很强大,对手若是与他年纪相当或者江湖地位低微的,他总是能够胜过的。”

秦若曦叹气,“给了他那么多绿玉丸,也不知道他赢了龙霄青后,有没有胆子去挑战通天侯了。”

韦远看了看,“只怕还等不到他挑战通天侯,剧情就会发生改变了。”

众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你们没发现,咱们这个梦到现在为止,女主都没正式与林贤辉见面吗?再不来,梦就该结束了。若是他这个梦中没有儿女私情,只想着称霸武林,那也不至于这么曲折了吧?”

果然如朱幼安预测的一般,龙霄青以内力硬抗四海攻势到底只能到“剑主天地”。

等到林贤辉招式流转到“剑转乾坤”,他终于没有强劲的内力抵挡住四海了,也亏得他基本功扎实,还掌握了极为古怪的“南山步法”,硬生生被逼得游到了通天侯身旁才停住。

回头看着通天侯,龙霄青白净的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林贤辉手上招式收不住,剑气远远地将“剑转乾坤”最后一式直击龙霄青而来。

这一气呵成又尽显内力的一击带着一条银色剑气如闪电般袭来,龙霄青还在考虑自己被击得后退这么远,可真是丢人了。没想到这么远了,林贤辉的剑气还能直追过来,一个后退差点踩了通天侯一脚。

通天侯左手一挥,黑色衣袖一抖,将这股银色剑气消弭于无形。

林贤辉知道自己赢了,更知道自己不可能去追杀龙霄青,收了剑势傲然而立,“龙世子,得罪了。”

龙霄青这次真的不显摆了,脸色凝重盯着四海看了又看,慢悠悠地说,“果然是神兵林公子武功虽然了得,却绝无可能这般精妙,到底是神兵啊”

显然对四海起了更浓厚的兴趣。

林贤辉可不这么认为,反正四海只能自己使,是不是自己的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使得了四海?

“龙世子,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须多找借口。想来龙世子到底年轻,江湖应战的机会也不多。身为世子,难免有人心疼怜惜世子,倒让世子以为自己武功多么了得了。你放心,今日众位英雄在场,咱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林某就算赢了也不会做出追杀之事。”

林贤辉也是个小气的,现在终于让他找着机会口头占点便宜了。

龙霄青忽然笑了,“有意思。本世子还以为林少侠和周姑娘皆是敦实厚道之人,想不到林公子如此有趣,有意思。这样看来,本世子实在有些舍不得两位了。”

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通天侯还举着自己的左手衣袖,神兵剑气虽然霸道凶猛,但通天侯到底内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测,这远远一剑反倒让他对四海更有兴趣了,“林公子,恭喜你了,这倒是让老朽见识到了四海的威力。”

他不提林贤辉武功如何,只单纯评说四海,显然是看不起林贤辉的武功的。

果然,话锋一转,“林公子,便是你手握四海,以你的内力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若老朽告诉你,趁着现在老朽心情极好,你二人连同四海和方寸都与我一同回神隐门,不知道林公子是否愿意听这一句劝呢?”

林贤辉连续赢了易大通和龙霄青,而且还是很轻松地赢了他们,按理说应该对自己的金手指信心满满了啊,可他就是怕通天侯,毫无理由地怕。

林贤辉摇头,“通天侯爷,我师兄妹二人非但不是你们神隐门之人,说起来,神隐门更是我们的仇人。四海方寸原本只能我师兄妹二人使得,哪里会是你们神隐门的圣物。若是要我和师妹携了神兵与你同往神隐门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通天侯点点头,“哦,若是林公子肯随老朽同往神隐门,你有什么心愿,老朽倒是愿意听一听的。”

“我师兄妹与你神隐门原本不共戴天,但我二人到底是武林后辈,内力武功皆低末。不过,既然我们与神隐门有血海深仇,此仇不能不报。林某不愿意再见杀戮,若是”

回头看了看迷途众人,“若是通天侯爷有胆,待到九月十五,你们临安府城门外决一死战。你若是能赢得了我,四海与我听你发落。”

迷途中人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哪里有兵临城下了,对战到一半,跟人说你先撤退,到时候咱们再来比试。

而且,像林贤辉这种江湖末流,很有可能定了日子也不会出现的。他哪里会这么傻,溜都溜了还送上门去?

秦若曦笑了,“陈少爷,想不到林贤辉还真听了你的。”

何灵也笑了,“陈晓峰,你说说你这什么破主意啊。”

陈晓峰先是觉得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通天侯还真的同意了呢?毕竟他是梦主啊,他想要通天侯同意,那就一定能同意的。”

韦远笑了,“如果真的可以这么任性,还不如说通天侯忽染怪疾,当场暴毙呢。”

果然,通天侯盯着林贤辉看了看,又看了看与他对视的迷途中人,“林公子说笑了,我神隐门做事,从来不是此等随意的。此番因了你二人盗取我神隐门圣物,早已下了江湖追杀令,哪里是门派比试之说啊。况且了,林公子,老朽已看过你武功,奉劝你一句,还是乖乖地跟着老朽走吧。别说是今年的九月十五才不足半年时间,便是给你三年五载,你也一样不堪为敌。”

指了指林贤辉身后的众人,“林公子,你与我神隐门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知道我神隐门不是这般有耐心的。若是趁着现在老朽心情好乖乖跟着走,老朽便饶过你身后众人,包括南疆圣族人”

这话极有威胁了,若是林贤辉二人不与他一同离开,只怕血洗惨案将再次上演。

可是,跟着他走

林贤辉不愿意,他满心想着敏玉公主呢,更想着敏玉公主曾经跟他提到过的事,怎么可能答应他呢?

“通天侯爷,今日之势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月神山下江湖各门各派都已到场,这时候不上来,不过是想给侯爷最后一点面子。可若是林某人就这么跟着侯爷走了,这不是对不起江湖英雄千里迢迢赶到南疆了?就算通天侯爷硬要带了林某跟着走,也得跟江湖英雄交代一声吧?”

通天侯点点头,“以你林家行事风格,确实不是这么能听得进劝的。”

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莫怪老朽心狠手辣了。”

刚想吩咐下去,龙霄青插话了,“侯爷,小侄儿倒是觉得林公子这番话说得极有道理呢。这些日子了,武林各门各派该来的也都来了吧,既然林公子不愿意跟侯爷走,侯爷也不必强人所难了吧?”

通天侯其实一直都有些让着龙霄青,大概也是不愿意结这么个劲敌吧。

可他也不愿意听这小辈的指使啊,“世子多虑了,我神隐门做事,从来便是说一不二的。今日林公子走也得跟着走,不走也得跟着走,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身后那些人留不留罢了。”

说到这里,通天侯一转身,“既然如此,那就按老规矩办事吧。老朽久不在江湖行走,只怕这江湖已经忘了神隐门行事的规矩了。”

神隐门徒原本还守在身后看热闹,听了通天侯的话,齐声高喊,“是!”

然后有人从怀里掏出了信号爆竹,“嗵嗵嗵”地连续几发爆竹向空中射去,每一发爆竹都现出一个“隐”字。

这是召集神隐门徒准备血洗圣族了。

通天侯转身看向林贤辉,摊开手掌,“林公子,便是你手握神兵将玄公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也终究不敌老朽。老朽怜你练得这一身武艺实属不易,你还是乖乖将四海交出来吧。”

林贤辉脸色变了,他肯定是不愿意交出四海的,但是他又有些惧怕通天侯。

何灵听了通天侯的话,又看到神隐门徒的信号爆竹,着急起来,“神隐门这是不讲规矩了,他们这是要当着江湖各门各派的面,屠尽圣族人呢啊?”

陈晓峰点头,“其实神隐门做事一向都讲他们自己的规矩啊,赶尽杀绝。看他方才手指的方向,只怕连咱们都算在其中了呢。”

韦远回头望向眺望台,其实从下抬头看是看不见眺望台的,但他知道凤凰一定看得见他。

秦若曦微微一叹,“你可是担心凤凰?咱们现在对敌前线,先担心一下我们吧。”

韦远叹气,“咱们咱们武功到底要高一些,就算是神隐门的杀上来,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我们的。”

何灵更着急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神隐门做事真的是赶尽杀绝的,怎么办呢?”

陈晓峰耸了耸肩膀,“如果是我的话,我建议跟着他们走,这是将牺牲降到最小的最好办法。而且,只要能缓过这一关,咱们总有办法来救你们俩的。”

他倒是十分现实,也能屈能伸,既然能保命,那就先保命了再说吧,说不定他心中已经想了如何去换龙霄青的身份呢。

朱幼安摇头,“梦主不会跟他走”

何灵也看出来了,不过她自己也不愿意跟着通天侯走。

林贤辉站立不动,通天侯是个很没耐心的人,身形一动,就准备上前抓了林贤辉夺了他的神兵。

龙霄青南山步法一使,动作更快地挡在二人中间,嬉皮笑脸地说,“侯爷,既然林公子不愿意跟着您走,怎么样也得听听咱们江湖各门各派的意见了吧?”

通天侯苍老的声音已经不再沉稳,隐隐含着怒气,“世子,老朽不愿与你争执,不过你若是再这样阻挡,只怕龙世子脸上有些难看了。”

龙霄青偏着头看了看通天侯,又回头看了看林贤辉,叹了口气,“侯爷,你若是你当知道小侄儿向来娇生惯养的。虽然侯爷是长辈,想要教训一下小侄儿也未尝不可,只是总得要有个好一点的时机好一点的事由吧。”

用手一指天空,“侯爷,该来的人都来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了,稍等片刻吧。”

通天侯回头一看,神隐门徒的信号爆竹散尽之后,空中有了新的信号,一团团鲜红的星点中一个个“魂”字。

林贤辉明显地激动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何灵,冲她点了点头。

陈晓峰问何灵,“好媳妇儿,这是啥意思?”

韦远也跟着激动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会儿人算是齐了。”

何灵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疑惑,“招魂令!”

陈晓峰恍然大悟,“跟神隐门是死对头的招魂令?哈哈哈,咱们有救了。”

何灵摇头,“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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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99

以前何灵怀疑过招魂令与神隐门或有联系,甚至还怀疑过林贤辉与敏玉公主第一次见面时她是招魂令门人身份,可看今日的架势,似乎还是对抗的两个门派。

招魂令在江湖传闻已久,给了无数人希望。但招魂令主从未公开出现过,也从来没有真正与神隐门有过公开的对决。

不过,神兵已出,一切都将明朗了。

通天侯戴着斗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挺立的身姿和几乎没有改变的动作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将招魂令或者卸甲军放在眼里。

林贤辉一看各门派信号爆竹已经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通天侯不能硬擒了他走,抱拳打了个哈哈,“龙世子、通天侯爷,今日之事已不再是神隐门与剑冢的恩怨,而是整个江湖之事,只怕我师兄妹二人与四方都不能这么简单地跟着侯爷走了。”

转身又溜回了自己的队伍中。

通天侯到底年长些沉得住气,知道各门派尤其是招魂令、卸甲军正赶来抢夺林贤辉和神兵,自己确实不能硬拿了他二人在江湖人士包围中全身而退。

终归是要对二人和神兵的归属有个大家都认可的说法,与其路上不停被骚扰,不如现在先镇住了所有人。

便是神隐门如今势微,到底也是江湖第一的门派,倒想看看通天侯亲自出马有谁敢公然对抗。

林贤辉溜回迷途众人中,脸上几乎可以用发光来形容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若曦,“凤来姑娘,你那绿玉丸还有吗?这绿玉丸果真是神奇无比,林某吃完内力有如泉涌,源源不绝。凤来姑娘果真得了老药王亲传,便是尚未验证的药丸也是极好的。”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尤其是秦若曦,她将故事编得如此真实,自然是想林贤辉能信得过。

如今看他还想借“绿玉丸”壮胆真是壮胆大概是想在江湖英豪面前大展身手了。

伸手入怀,将装药丸子的搭袋递给林贤辉,“林公子,这绿玉丸尚在尝试当中,凤来做得不多,索性你用着还好。既然林公子觉得有用,剩下的也给了林公子吧。”

林贤辉接过搭袋,开开心心地打开瞧了瞧,冲何灵点点头,“师妹,咱们有救了,招魂令的人一定会来的。”

何灵看他脸上泛的光彩可不全是能全身而退的那种喜悦,反而是满脸春情荡漾。

敏玉公主要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江湖人士,领头的是几位卸甲军将领,他们身后自然跟着一队整整齐齐的卸甲军士。

卸甲军虽然是自建的军队,但服饰及行事规矩与江湖人士到底不同。

那几位将领率先向龙霄青行了礼,表情严肃地站在龙霄青的身后。

龙霄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月白色的披风穿上了,还从暗卫手中接过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起来。

陈晓峰终于认命地叹气了,“得了,我这个悠然王算是真的被彻底架空了。自己的军队中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我都不知道,果然空降的身份还是会出差错。”

卸甲军整整齐齐的队伍后面,来了一群服饰、武器都乱七八糟的江湖人士,虽然他们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但围在整整齐齐的卸甲军后面,一看就是江湖游勇散兵,确实不能比。

何灵十分好奇,这些明显一眼就能瞧出不是什么系出名门的江湖人士,也跟着到月神山凑什么热闹?

难道他们也想着能分一杯羹?

又过了一会儿,听得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秦若曦高兴地说,“五音坊的仙子们来了?原来她们还是到了,只是给困在了山下。”

果然,不多时一大群穿了鹅黄衫裙的女子簇拥着几位衣袂飘飘的白衣丽人挤进了人群。

她们一到现场就看到了对面的韦远,也不顾神隐门或者卸甲军的目光,径直朝迷途众人行来。

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的龙霄青闲闲地说,“众位仙子得我卸甲军庇护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是不是该给本世子一个好脸色呢?本世子一向怜香惜玉,总是见不得好相貌的姐姐妹妹们打打杀杀的。只是,各位好相貌的姑娘性子还是可以稍微改改的。”

何灵早就注意到好些女子的鹅黄衫裙身上有些可疑的暗红色点点、还有一位白衣丽人身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污迹,已经怀疑五音坊的仙子们之所以一直没能来救援,定是在山下与江湖人士先起了厮杀。

听了龙霄青这话,原来是他救下了这些仙子。

只是这龙霄青行事真是任性,明知道五音坊定是要来护住天音公子,不会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却也没有跟着落井下石,反而站出来救人。

领头的鹅蛋脸白衣仙子转身福了一福,声音冷冷地说,“五音坊众位姐妹感谢龙世子援救,但龙世子今日重兵围住我家天音公子,便是要与五音坊为敌的。我众姐妹感谢龙世子援救之义,但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待会儿龙世子不必再对我众姐妹客气,众位姐妹自然也不会对龙世子及卸甲军士手下留情。”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龙霄青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想本世子也是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难道比不得天音公子那等江湖草莽?怎么这些貌美的姐姐非得与他们一同赴死呢?”

又夸了一遍自己“丰神俊朗”。

众位仙子不再搭理龙霄青,径直走到韦远跟前,齐齐抱拳,“公子,我等来迟了,让公子担心了。”

从前韦远也一直将这些女子当下属一般看待,虽然知道她们对自己有些超越上下级的情义,但他的心思从没放在梦中人情感上,做起事来也颇为冷静理性。

如今被江湖各门门团团围住大敌当前,原已不指望五音坊的仙子们能够前来救援,可是她们依然来了,而且一眼可以看得出她们伤亡惨重。

五音坊仙子搬救兵必定是倾巢出动,可现在过来的也只得这几十人,其余的应该如龙霄青所言,已经在山下被江湖人士斩杀了。

五音坊的仙子们因生得颇为貌美武功不俗,天音公子对她们又颇为宽容,此前在江湖中行走总是能得许多礼遇,也养成了她们高傲冷冽的性情。

如今神兵已出,五音坊非常明显地站在了江湖人士的对立面,五音坊仙子想来救援天音公子和林贤辉,在山下自然会被围追堵杀。

也亏得龙霄青这种行事任性的才会出手帮助她们,可是她们到了韦远跟前,一句话不提山下的惨烈,反而觉得自己没能早点来支援。

韦远叹了口气,“你们辛苦了,真是难为你们了。”妖媚的脸上第一次现出凝重而不忍的表情。

这句话倒让领头那位鹅蛋脸仙子脸上开了一朵灿烂的花,“这是属下应该的。”

何灵都能看出韦远的表情异常,秦若曦自然更能看出,但毕竟众位仙子在场,她不便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只能按下不语。

身后圣族人忽然齐声低喊,“圣女”

虽然明知凤凰下了夜光令身上圣血已失,这时候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管凤凰叫“圣女”。

众人回头一看,凤凰竟然不顾圣族全局,从眺望台上下来了。

她走到韦远身边,柔声说,“相公。”

这是要与韦远同生共死了,甚至连圣族都不顾了。

韦远皱眉摇头,“凤凰”

凤凰知道韦远想说什么,“相公放心,夜光令出,凤凰早已不是圣女,如今圣族已交由新月掌管。来之前凤凰曾嘱托新月,今日必力保我圣族不倒。若是守不住我月神山,便将圣火倾泻而下。全体圣族人撤回圣地,留我凤凰与月神山同生共死。”

身后的圣族人低声喊道,“要点圣火?”

“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啊。”

“圣女这是要将自己牺牲了”

南疆圣族有许多外人不知的秘密,包括这忽然决定的点圣火。

虽然韦远不知道圣族点圣火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凤凰离了眺望台,这是将自己作为一名普通的圣族人了。

听她说来,这圣火一出,只怕整个月神山都将被焚毁,自然也包括她。

这些人一个个都做好了准备要与自己一同牺牲。

韦远又叹了口气,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一阵骚动人群中分出一条通道,这是更重要的人物要出现了。

只见七八个同一衣饰的武林人士挤到卸甲军身边,扒拉开众人,留出一块极好的位置,又过来两个同一衣饰的武林人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方才那个极好的位置上。

何灵心中暗叹,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这么任性吗?

生死攸关的当头,耍帅的耍帅,图享受的图享受。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翩翩极为貌美的少年缓缓行过人形通道,径直走到通天侯面前,双手抱拳作揖,“晚辈参见通天侯爷。”

通天侯点点头没说话。

白衣少年随意地向龙霄青抱了下拳,“龙世子人在关外,倒是对我们中原之事了如指掌啊。千里迢迢竟然能将卸甲军全都召到南疆圣地,也不知龙世子在咱们中原安插了多少眼线呢。”

龙霄青敷衍地抱了下拳,“哪里哪里,便是到了这时候,本世子依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姑娘呢。人在江湖,或许不该再叫公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何灵倒是知道的,朱幼安肯定也是知道的。

这极为貌美的少年,虽然作男装打扮,但到底相貌实在太过于出众了些。

便是场中有许多俊男美女,她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高鼻深目,瞳孔似乎不是黑色。这位美得极为霸道的女子,可不就是当日软禁自己的敏玉公主吗?

只是,龙霄青会不知道她是敏玉?

以她如此美貌,除了敏玉一人,还能有谁?

通天侯既然代表的是朝廷,应该与敏玉公主是同一战线的。

可是看二人的表现,似乎又不是同一条线上的。

那敏玉公主的江湖身份是什么?

敏玉公主与通天侯、龙霄青打过招呼后,径直坐到了椅子上。

身后作了男装打扮的侍剑和奉书一人递上扇子,一人奉上了清茶。

敏玉公主接过扇子,“唰”地一下打开扇了两下,眼睛却滴溜溜地看向林贤辉,一双美目似乎有种让林贤辉沉沦的魔力。

从敏玉公主一出场,林贤辉脸上早已一片绯红。

这会儿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更是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挺立了胸膛,将手中的神兵无意识地耍了几个“剑舞江河”的招式。

敏玉公主看了林贤辉的动作,远远地还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这一眨巴眼睛,林贤辉似被魔力控住一般差点就走出去了,被何灵一把拉住,“师兄,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贤辉回过神来,嗫嚅着,“知道,她是她是敏玉公主。”

何灵压下心头火气,“师兄,你可知道我身上蓝魔是谁种的?”

林贤辉自然知道,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想提这事,“师妹,今日有这许多江湖人士相助,咱们咱们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使力或者用剑,你身上的蓝魔控得很好的。”

其他人脸上都很不好看了,一个个诧异地看着林贤辉,他脑子糊涂了吗?

很明显敏玉可不是来帮忙的啊。

尤其是韦远,从目前来看,他身边的人牺牲最为惨重。

虽然这是个梦,但人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明知道是虚幻的,仍然忍不住投入感情到其中。

韦远心有正气,现实中因为职业的缘故又见惯了各种人性的丑恶面。

而这个梦中这些人为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牺牲,终究让他于心不忍了。

现在听了林贤辉的话,闭了闭眼睛调整自己的气息,估计很怕一个忍不住会开口骂梦主。

凤凰现在也很了解韦远了,轻轻握了韦远的手,“相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吧。”

敏玉一到场即刻控住现场气氛,“侯爷,晚辈听闻你要将林家公子和周姑娘带走?”

通天侯点头,“这二人原是我神隐门之人,他二人手中四海更是我门中圣物,自然得将他二人带走的。”

便是到了这时候,他依然强调二人是神隐门中人,神兵是他们的圣物,这通天侯爷真是够执着的。

或者说,真够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敏玉饮了一口茶,皱着眉头,“行了这一道,这清心到底不如山下饮着清爽了。”

奉书赶紧将茶接过。

“侯爷,晚辈倒是建议您往身后看看,如今江湖豪杰遍布月神山上下。若是侯爷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将林家公子和周姑娘带走,只怕晚辈有几句话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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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0

通天侯笑道,“公主说笑了,这本是神隐门自家家事,便是江湖人士统统前来又能如何呢?难道神隐门拿了自己的叛徒回门中,还需要给别人交代不成?”

假话多说几遍,连何灵都忍不住怀疑了,难道林家和周家当年真是神隐门出来的?为什么通天侯口口声声说自己二人是叛徒,说神兵是神隐门的圣物?

龙霄青“啪”地将折扇收起,脸上现出后悔的表情,“果然大老爷们就是不及公主想得周到,站了这许久,确实不如坐着舒服啊。”

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卸甲军士,大概真让人给他搬椅子去了,只是这月神山下哪里来的桌椅呢?

敏玉公主手中折扇“唰唰”扇了两下,“侯爷,神隐门的家事居然可以从中原一直延伸到南疆,只怕神隐门的家有些大了吧。若是侯爷能如愿将林公子和周姑娘拿回去了,只怕这天下还真都是神隐门的了。”

龙霄青“唰”地又将折扇打开,“公主说得极是呢,人人皆知神兵已出,这时候谁若是请得动林公子、周姑娘回去,那这天下便是他的。说他二人是神隐门之人,我倒想说他二人是我卸甲军的客人呢。”

通天侯叹了口气,“世子、公主,今日之事,希望二位卖我一个面子,他日老朽必定登门拜谢。”

这话已经说得很有诚意了,毕竟神隐门也算江湖首屈一指的大门派,而且还是通天侯亲自开口。

敏玉公主拢了拢额间的抹珠,“侯爷,晚辈哪里当得起呢。不过,林家公子倒与晚辈有些交情,若是”

对着通天侯嫣然一笑,这一笑婉如春日里百花盛开般美好,通天侯愣了一下,连龙霄青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若是林家公子和周姑娘肯跟我走,只怕晚辈不但不能听从侯爷的,反倒希望侯爷卖晚辈一个面子。若是侯爷能行个方便,圣上必定也会龙颜大悦的。”

这敏玉公主十分狡猾,竟然连敬帝都搬出来了。

若是通天侯心中还有敬帝,只怕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了。

龙霄青低声呢喃着,“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敏玉公主耳听得如此登徒子的夸赞,皱着眉头睨了龙霄青一眼,“龙世子,若是林公子与周姑娘随我走了,也请龙世子及卸甲军行个方便。”

三个人若无其事地谈论着商量林贤辉、何灵二人的归属问题,似乎只要他们三人达成一致意见,林、何二人的意见倒不重要了。

龙霄青被敏玉公主那摄魂夺魄的一笑晃得心襟摇动,这会儿听了敏玉公主的提议,又清醒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敏玉公主啊,便是那林公子肯跟你走,周姑娘也未必肯呢。你说他师兄妹二人,若是一人跟你走了,一人要跟我走,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是明示敏玉公主若是使美人计,他也会使美男计了。

不过,他哪里来的自信天音公子那个妖孽容颜的男子在身旁,他的美男计能够管用呢?

敏玉公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咱们只能开口问了。不过,咱们能不能先协商好了,若是他二人同意跟谁走,咱们也尊重他二人的意见?”

通天侯慢悠悠地说,“他二人同意有何用?到底是我神隐门之人,自然得听我神隐门号令了。”

龙霄青摇了摇头,“侯爷,依小侄儿愚见,只怕他二人是不会跟你走的了。神隐门来得最早,也未见得他二人肯与侯爷好好商谈一番。”

通天侯继续慢悠悠地说,“年轻人行事总是思虑不周的,这时候便要我们这种多活了几年的老朽提醒提醒了。行了,公主、世子,二位来了月神山,就当做给我神隐门做个见证吧,从今日起,林家小子和周家丫头就回归我神隐门了。至于外界所传什么神不神兵的,那不过是我神隐门丢失的圣物,自然也要随二人一起返回神隐门的。”

踏上前一步,“公主、世子,老朽建议二人看热闹的稍微站远一些,神隐门行事一向有我们的规矩。”

不等龙霄青和敏玉公主开口,沉声向林贤辉等人喊话,“林贤辉、周婉如,老朽今日既能集齐神隐门徒到月神山上亲自要人,两位最好还是乖乖听老朽一句话,免得连累无辜人士因你二人而牺牲。说起来,你二人身上杀孽太重,若是再增杀孽,便是四方也救不了你们了。”

别人的威胁林贤辉未必放在心上,通天侯的威胁是很有分量的,林贤辉急切地看向敏玉公主。

敏玉公主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勾搭林贤辉,自然知道他急吼吼地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林公子,你我相识一场,今日敏玉便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到敏玉的府上小住几日?”

说到这里,还特意冲林贤辉眨巴眨巴眼睛,“林公子若是同意了,今日敏玉无论如何保你二人平安无事。”

龙霄青则摇着扇子对何灵说,“周姑娘,你身上蓝魔是因了什么中的,你可要记得清楚啊。便是有人假意邀请,只怕名为邀请实则软禁啊。反正啊,上过一次当,可不能再上二次当了。”

这话说得,有选择性地将他曾经算计何灵二人忘得一干二净,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指了指陈晓峰,“周姑娘,你既然与我卸甲军悠然王是知己,自然知道我卸甲军一诺千金,今日你与林师兄若能随本世子一同去了关外,任谁也不能伤了你二人。”

这也是给何灵一个安心丸,不过他的安心丸是比敏玉公主的有诚意一些。

林贤辉炙热的眼神看向敏玉,恨不得立刻同意了她的提议。

但何灵在身后拉了他一把,“师兄,敏玉公主只说了保我俩平安无事,她这承诺可是十分没有诚意的。难道圣族上下的就不管不顾了?难道天音公子、凤来姑娘、凤凰圣女、原世子、悠然王爷都不管了?”

林贤辉终于舍得转过身来看看迷途众人,“小师妹,只凭咱们几个人的力量,今日是不能抵抗神隐门通天侯的。我寻思着,既然他们三方都想以咱们师兄妹的归属来解决这个问题,说不定他们真的不会伤了圣族兄弟呢。”

何灵瞪了他一眼。

林贤辉心中到底还是对何灵有几分感情的,还是要跟何灵商量一下,不敢直接答应敏玉公主。

更何况现在何灵的脸色越来越蓝,这也提醒了他,何灵身上的蓝魔到底是敏玉公主种下的。

立刻改了口风,“既然今日之事是因了咱们俩而起,咱们确实不该让这许多人为咱们俩白白牺牲。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牺牲降低到最小程度,咱们都该试一试的,对不对?所以我想啊,不如咱们就利用他们三方争夺咱俩之心,叫他们三方先行消解了力量。”

何灵一想,虽然林贤辉很想立刻投靠了敏玉公主,但他提的这个方法倒真的可行,若是自己二人能够利用三方势力相互消解,到最后只怕真能将圣族的危机给化解了呢?

“师兄,既然如此,咱们确实可以说两句话了。我身中蓝魔原本不能使力更不能用这方寸,说起来也是个废人。但如今我这废人倒还有几分作用了,今日咱们就做一回武林头彩,哪个门派若是能赢了其他门派,能保证圣族上下、五音坊、凤仪山庄、原世子、悠然王爷等人安全,咱们心甘情愿跟着他们走,一并奉上手中神兵。”

何灵这招借刀杀人倒是挺好的,与其自己这些人去对抗他们三个门派,还不如当一回奖品,反正他们的目的就是神兵,若是自己二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人也得了神兵也得了,有何不可?

林贤辉欲言又止,何灵知道他心中还是想跟着敏玉公主走的,不禁叹了口气。

他手握神兵又得了秦若曦许多“绿玉丸”,假以时日,他真的能够成长为武林一颗耀眼的新星。

若是在借助地陵的各种宝物,他倒真的与敏玉公主一配了。

所以,他大概是倾向于投向敏玉公主的,何灵这个提议虽然公平,但是最后的结果可未必是敏玉公主啊。

林贤辉嗫嚅着,“小师妹,就算神隐门胜了,咱们也是万万不能跟着通天侯一起回去的。所以”

何灵自然也愿意去神隐门,“师兄,你放心了,若是神隐门胜了,咱们便跟他们决一死战便是了,横竖我是不会去神隐门的。”

林贤辉点点头,“小师妹,关外风寒露重,你身子弱,只怕未必能受得住。况且了,你身上的蓝魔总是要想了办法解掉的,敏玉公主只怕只有敏玉公主能解了你身上的蓝魔。”

这会儿他倒想起何灵身上的蓝魔了。

敏玉公主估计能解,毕竟这是她给何灵种下的,可是敏玉未必肯解,因为她的目标就是方寸,只要能将方寸激活了,要不要何灵有什么区别呢?

也有区别,若是何灵被蓝魔炼化了,一身功力和骨血都贡献给了敏玉公主,说不定她就能使得了这方寸,就能与林贤辉双宿双飞了。

何灵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与林贤辉从小一同长大,但林贤辉拿不住敏玉公主,相反,他很听敏玉公主的话。

以敏玉公主如此狡猾阴险之人,若是将来制造个什么意外,将何灵身上蓝魔引发了,不仅得了何灵的修为还能得了神兵方寸。

林贤辉与何灵感情再深,也不过伤心个年。

但毕竟蓝魔毒发攻心确实无力回天,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敏玉公主终究不是不肯救小师妹,只是救不了啦。

这样一想,何灵郁闷了,因为林贤辉一遇到敏玉公主就脑子不清醒,何灵设想的事真的很有可能发生。

何灵不想点破这一层,“师兄,你说得有道理,只是只是今日三个门派,不知道敏玉公主到底能不能赢啊?而且,若是待会儿招魂令的人来了,说不定是四个门派呢。”

林贤辉摇头,“敏玉公主就是招魂令的人。”

何灵从一开始就怀疑过敏玉公主是招魂令的人,毕竟第一次能够叫林贤辉卸下防备,一定是让他以为跟自己的同一战线的人。

只是,为何她又伤了林贤辉,这得看林贤辉肯不肯说了。

不过,就算知道敏玉公主如何伤了林贤辉又能怎样,当事人都不计较,何灵计较了有什么用?

“敏玉公主是招魂令主?”

“她不是招魂令主,只是只是她本不该是敏玉公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变成了敏玉公主,但在我心中她从来都不是敏玉公主。”

这话说得像绕口令一般,何灵也不想跟他再争辩了,反正他一定会站到敏玉公主这一边的。

“师兄,你看看敏玉公主身后的人,你觉得她们能胜得过神隐门和卸甲军的人吗?通天侯、龙霄青肯容了她带走我们?”

林贤辉一本正经地说,“若是若是敏玉公主落了下风,咱们须得帮她。不光是咱们”

转身对凤凰及迷途众人抱拳,“各位,咱们今日形势紧急,须得找一个门派投靠才能避免了圣族兄弟姐妹的牺牲。那敏玉公主她原是招魂令的人。想必大家都听过招魂令一门,这招魂令原就是为了对抗神隐门而生的一个门派,咱们投了她们,也算是站到了正义的一方。”

这话说得迷途众人有些无语。

若是能减少圣族兄弟姐妹的牺牲,凤凰自然是高兴的,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韦远。

迷途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已经知道林贤辉的打算了,韦远慢悠悠地说,“林公子若是开了口,咱们肯定是不能再将敏玉公主当敌人了。若是有需要,咱们倾尽全力助她一臂之力便是了。”

林贤辉赶紧点头,“正是。咱们今日助了敏玉公主,也算为日后重塑江湖新格局贡献了一份力量。其实说起来,倒不是我们助了敏玉公主,倒是她帮我们渡过难关了呢。”

迷途众人皆是一副“你是梦主你说了算”的表情,陈晓峰的脸上更是非常明显的“我知道你见色忘义但你是梦主我拿你没办法干脆就懒得戳穿你了”。

林贤辉看众人虽不情愿,但基本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立刻踏出两步,向着对面三方喊话,“通天侯爷、龙世子、敏玉”他还特意隐去了“公主”二字,“今日之事,皆因我师兄们二人而起,与其他人无关。我师兄们二人也不想太多人为我们牺牲,我们愿意跟随你们离开圣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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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1

虽然林贤辉武功低微又是江湖后辈,但到底他手握神兵,更有可能知道神兵背后的秘密。

如今江湖这一切说是为了擒他,不如说是为了他手中的神兵和背后的秘密。

江湖中人纷纷聚集在月神山,一半是为了看看传说中的神兵便于他日茶余饭后说些江湖异闻,更主要的原因,则是看看江湖这许多门派和高手聚集在一起,谁能凭本事拿了林贤辉二人和神兵,那日后想不跟随他都很难了。

目前来看,最大的确实是神隐门、招魂令和卸甲军,至于林贤辉的意愿,其实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

若是敏玉公主实力在通天侯之上,那以后江湖传言也就稍微好听一点,林贤辉接受敏玉公主邀请去了招魂令。

若是通天侯的实力在敏玉公主之上,便是林贤辉想跟敏玉公主走,那也是走不成的。

说是林贤辉利用三方力量相互消解,那也是因为三方都很清楚只有压制住了其他两方,才可以安安心心将林贤辉二人带走。

说到底不过是顺水推舟遂了林贤辉的心愿罢了。

若是通天侯实力在敏玉、龙霄青之上,难道林贤辉还能强撑着就是要跟敏玉走?

林贤辉说了前半截,大家已经知道后半截话的意思了。

“只是,林某与师妹向来不离左右,便如敏玉和龙世子方才所言,林某与敏玉一同离去,小师妹若想与龙世子离去,倒是让大家都为难了。林某人微言轻,若是我替师妹允了一句,愿意与敏玉一同离去,通天侯爷、龙世子可否同意?”

敏玉公主笑嘻嘻地说,“侯爷、世子,相信大家已听明白了,林公子说得十分清楚,他与周姑娘都愿意随我一同离去,敏玉这就谢过二位成全了。”

她也是很会顺杆子爬的。

龙世子将折扇按了下敏玉的折扇,“公主且慢。林公子倒是肯与公主一同离去的,可他也说了,周姑娘可是愿与我同赴关外的。不说别的,公主您且瞧一瞧,周姑娘身旁那一位,可不就是我们卸甲军的悠然王爷吗?周姑娘与我悠然王爷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浓情蜜意难舍难分,我卸甲军悠然王爷连咱们卸甲军都顾不上了,这番情义,咱们是不是该成人之美呢?”

“说起来呢,本世子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林公子自然是对公主一见倾心百依百顺的了,但咱们周姑娘跟咱们的悠然王爷蜜里调油难分彼此啊。都是少年多情少女怀春的年纪,那本世子就替周姑娘做个主了,将她带到关外,有本世子保媒,定能让他们夫妻恩爱永沐爱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方才还说朱幼安对何灵一见钟情装作没看见陈晓峰,这会儿对自己有利了,立刻又拉拢陈晓峰与何灵了,连“夫妻恩爱永沐爱河”的鬼话都能扯出来了,还真是龙霄青的风格。

林贤辉被龙霄青这一番抢白说得噎住了,想说些硬气的话,又怕得罪敏玉公主和何灵,眼巴巴地看着敏玉。

敏玉公主也是口吃伶俐之人,“龙世子言过其实了。想来他师兄妹二人父母早亡,师门又因了通天侯爷早已毁尽,他二人相依为命自小不离,我看林公子除了姓林,那便是周姑娘的兄长了。俗话说,长兄为父,既然他二人已经没了父母师长,周姑娘的婚事自然得由林公子做主的。”

林贤辉立刻便同意,“正是!”

敏玉公主看了一眼何灵的表情,知道她不高兴,“莫说我瞧着周姑娘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自然有众多世家公子求娶。便是现场,原世子难道对周姑娘没有半分情义?若是原世子对周姑娘没有情义,当日周姑娘在我倚翠山庄做客之时,原世子又怎会亲自接了周姑娘来南疆解毒?他本是一个质子,原不该参与朝堂江湖之事,这不也是因着对周姑娘的感情,才做出这样的事了吗?”

“龙世子,你说悠然王爷对周姑娘一见钟情,那自然是有可能的,毕竟周姑娘如此娇俏可人,便是敏玉也想与她日夜为伴的。可就是周姑娘样样皆好,咱们可不能随意将周姑娘便许给谁了。以周姑娘的人品相貌,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都委屈了她啊。莫说是林公子了,便是敏玉我,也断断不肯叫周姑娘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悠然王爷去了关外的。”

“姑娘家家的,未嫁从父,林公子长兄为父,自然得听从林公子的了。悠然王爷也好、原世子也罢,无论谁钟情于咱们周姑娘,那都得按规矩来。还请龙世子明白些我们对周姑娘的宠溺之心,娘家人总是得给她准备些嫁妆压箱底的。况且了,周姑娘如今年纪尚幼,倒是等得了这两三年的时间准备的。”

说到最后,一口一个“我们”、“娘家人”,俨然一副真正关心何灵的娘家人模样了。

“话已至此,敏玉感谢龙世子、通天侯爷成全了。林公子”

笑眯眯地向林贤辉招手示意,“请林公子即刻携了周姑娘与敏玉一同前往,今日武林众位英雄也可以看林公子风姿。”

林贤辉还真的又继续上前几步,何灵一把拽住了他,“师兄,咱们得先听听通天侯的意见。”

林贤辉觉得敏玉公主既然已经开口了,那便是敲定的事了,“小师妹,咱们先解了今日之围。若是若是你日后想去关外,师兄和敏玉自然会为你准备嫁妆的。”

他还确实把敏玉公主的话当真了,心心念念地将敏玉公主的“我们”和“娘家人”坐实。

何灵很想给他一个大耳光子打醒他,这些话听听便是了,他还当真了?

也得看看通天侯同不同意啊。

通天侯能忍住性子听到现在已经算很给敏玉公主面子,“敏玉公主、原世子,老朽这些年始终想要将林、周二位秘密请回神隐门,就是不愿意江湖英雄们看了我神隐门的笑话,更不愿意因了神隐门的圣物引得江湖人士相互厮杀。”

“但公主和世子这般旁若无人地处置我神隐门之人、之物,是不是也该问一问老朽?敏玉公主,当今圣上既然给了老朽这荣耀掌管神隐门,自然是信得过老朽处理事务的能力。咱们既然都是为当今圣上办事,敏玉公主若是对老朽的处置方式有何意见,大可以等这事了了之后,咱们慢慢商议。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敏玉公主给老朽几分薄面,先将我门中之人带回京城再做定夺。”

“龙世子,你贵为世子,更该记得这是当今圣上给卸甲军的恩宠。如若不然,卸甲军便是在关外又如何?世子虽然贵为世子,老朽也是圣上亲赐的侯爷,说起来,本侯在圣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本侯既然处理本门事务,还请世子容一个方便。”

通天侯火气上来了,刚开始还“老朽”、“老朽”地自谦,说到最后终究说出了“本侯”,这是告诉敏玉和龙霄青,便是论朝廷权重,自己也能拿得下林贤辉和神兵。

“本侯行事一向有自己的规矩,但今日既然龙世子和敏玉公主都想将林公子、周姑娘带走,本侯也不能完全不顾二位的体面。这样吧,我若是硬以侯位硬压了公主世子,二位定然是不服的。”

“既然到了江湖,咱们便以江湖的规矩来办事。今日咱们的目标皆是林公子和周姑娘,若是他二人乖乖跟本侯走,本侯到此时都信守承诺,可保圣族不再有流血牺牲。本侯也有七八年没有亲自过问江湖事了,若是林公子再一意孤行,今日本侯便再行江湖一趟。本侯已年老体衰,本不该如此火气,但很显然本侯数年未入江湖,可是忘了我神隐门行事的规矩了,那也该再让江湖英雄们知道一下神隐门、通天侯的名声到底是如何来的。”

这番话说得十分生硬冷冽,只听他的语气就知道,通天侯、神隐门到底是曾经的武林霸主。

别说敏玉公主就在场中了,便是敏玉公主不在场,林贤辉心中也是万万不愿意跟着通天侯走的。

他虽然不愿意圣族的人再为自己牺牲,但总想着如今天下英雄都聚集在月神山,敏玉公主、龙霄青自然可以牵制他的力量。

神兵一出,谁肯放手?

放了手,便是宣传从此以后江湖事自己就是听命于他人的了。

林贤辉还没开口,敏玉公主哼了一声,“通天侯爷好大的口气啊,怪不得敢用通天二字呢。只可惜,再如何通天,终究也是为当今圣上办事。既然知道是为当今圣上办事,本公主倒是想劝侯爷别太嚣张了,侯爷又如何知晓本公主不是拿了当今圣上的密旨呢?”

大家明明都是江湖人士,说到现在听来反倒是朝廷上的恩怨了。

这敏玉公主身为女儿身又贵为公主,却不知为什么事事都争先,连通天侯的功劳她都要抢。

难道她真是为敬帝办事?

迷途中人转念一想,得了吧,据说这敬帝十分信任通天侯,若是有什么事第一个想着要交办的人选,必定是通天侯。

敬帝是宠爱敏玉不假,但她到底是个公主,难道还真能让她做些什么呢?

或许只是把她当成任性小女儿的胡闹。

所以这敏玉公主加入招魂令必定级别不低,即使她知道招魂令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神隐门。

但为了与通天侯竞争,她宁可另立一个山头。

只是,这通天侯到底更得皇上恩宠些,所以他们行事才会如此嚣张了。

敏玉公主既然开口说了这话,语气也不再插科打诨了,“侯爷,今日敏玉便将这话放在这里。林公子、周姑娘,今日便是我的人了。侯爷你若是愿意呢,咱们什么话都好说,便是回去敏玉求了圣上再给你加封一级都可以。”

通天侯轻哼了一声,“公主,不必再多言了。”

敏玉公主一笑,“侯爷如此,那敏玉只好得罪了。”

侍剑上前一步,将手中长剑递给敏玉公主。

敏玉接过长剑,俏生生地站在场中,“敏玉不才,也学得几招武功。侯爷既然说了,今日之事,咱们江湖事江湖了,那行,咱们谁若是胜了,谁便接走林公子、周姑娘。侯爷、世子,你们意下如何?”

龙霄青还没开口,通天侯笑着说,“公主,非是本侯自夸,漫说是公主、世子与本侯单打独斗,便是这场中”

通天侯环视一圈,“只怕无人能阻拦本侯。”

说到最后用上了醇厚的内力,震得在场众人心惊胆战,想不到通天侯内力竟然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敏玉公主脸色也变了,“侯爷,我乃皇家金枝玉叶,你便是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难道你敢伤我不成?”

这敏玉公主十分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她料准了通天侯不敢伤害自己,便跃跃欲试地想与通天侯过招。

通天侯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但他确实未必敢动敏玉。

龙霄青这时候才插上一句话,“侯爷、公主,咱们既然都想要林公子周姑娘,自然免不了要以某种方式决一胜负的。”

这句话通天侯和敏玉公主都同意,“咱们三人、三个门派,都不可能让谁轻轻巧巧地就带走林公子周姑娘的,自然是要决一胜负的。”

敏玉公主立刻搬救兵,“龙世子,方才你那提议,敏玉觉得甚好。若是周姑娘与你悠然王爷结百年之好,那咱们就是一家亲了。既然如此,咱们总该先把外人拿下了,再论其他嘛。”

敏玉、龙霄青都知道通天侯武功太高,若是他一意孤行一定要带走林贤辉,只怕场面会难以控制。

通天侯压着火气说,“今日看来,只要真要决一胜负才能带走人了。也好,本侯那就等着看世子、公主划下道来,你们单打独斗也好、一起上也罢,速战速决便是。本侯自然不会伤你们性命,但也期望二位信守诺言,若是你们输了,便请即刻离开。”

龙霄青眨巴眨巴眼睛,“侯爷,若是咱们比试内力、武功呢,定是不如你的。这是自然,毕竟侯爷年纪也比我们长了这许多。所以呢”

说到这里跟敏玉公主交换一个眼色。

通天侯只想着速战速决,尤其是敏玉公主态度越来越强硬,只怕再拖下去,真的只能得罪她了。

得罪倒是不担心,但却担心敏玉公主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说不定怎么反扑自己都说不准。

惹她可以,别惹太狠了便是。反正到了朝堂之上,若有机会,定能让她心情舒畅了。

“世子若是有好办法,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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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2

“侯爷,小侄儿与敏玉公主到底是年轻后辈,若是有些说话不得体之处,侯爷多担待几分。至于今日林公子、周姑娘跟谁走一事,咱们须得想了法子一决胜负。不过,小侄儿说两句实话,侯爷莫怪。”

“侯爷到底花甲之年,莫说内力、武功了,便是人生阅历都比小侄儿和敏玉公主强上百分了。但咱们今日之事,决不能论说谁内力、武功强悍了,谁就能不顾天下英雄和林公子意愿强行而为了。若是侯爷非要如此,只怕今日月神上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所以呢,小侄儿想了个好办法,管叫咱们技能完美地解决这事,又不伤了和气。”

通天侯点点头,“龙世子和敏玉公主若是能这样想那可以再好不过了,老朽不才,到底多活了这数十年,论内力、武功,今日月神山只怕没有能与老朽一战之人。老朽实在不愿意以强凌弱,若是龙世子能想了法子和和美美地解决今日之事,老朽倒是感谢龙世子的。”

敏玉看了一眼龙霄青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了,面露微笑,“敏玉倒是同意龙世子的提议,只怕到时候侯爷不肯了呢。”

通天侯看了看敏玉公主的表情,又看了看龙霄青故作公正严肃的模样,心中顿时不快了,“龙世子,不妨先将这法子说出来,若是能解决,咱们便速战速决了吧。”

龙霄青一本正经地说,“最简单的方法呢,便是抓阄、剪子石头布、黑白布之类的了,无关男女老少,更无关内力、武功,只看大家运气,最是公平和气快捷不过了。侯爷你看咱们是抓阄呢还是黑白布再剪子石头布?”

通天侯哪里想到这么严肃的场合龙霄青竟会如此不知死活地开玩笑,气得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敏玉公主满口赞同,“说起来,龙世子这方法好,敏玉完全赞同。咱们江湖中人,也有赌这一术,若是咱们能用这种方式解决了,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呢。毕竟日日里打打杀杀血洗屠戮的,确实造了不少杀孽呢。”

通天侯看出来这两人完全不想好好跟自己谈的,龙霄青这个儿戏的方法一出来,通天侯直接不搭理他们二人了。

跨前几步,指了林贤辉和何灵说,“林公子、周姑娘,神隐门数次想要请你们回去议事,你们都有方法逃脱了。逼不得已,这一次老朽亲自出马了,希望二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来呀”

有神隐门徒躬身过来,“林公子,老朽现在便点这一炷香计时。若是一炷香燃尽之前,林公子和周姑娘肯与老朽回了神隐门”

又特意看了看林贤辉身后的圣族人,“老朽便饶过南疆圣族”

林贤辉回头看了看凤凰等人,何灵拉了他一把,还没说话,林贤辉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自有分寸。”

现在何灵已经不知道他的分寸是什么了,但若是通天侯能够信守承诺饶过圣族人,其实何灵不介意跟着通天侯离开的。

毕竟最大级别的boss,他一定不会想要自己二人的命,了不得就是想知道神兵背后的秘密,逼他俩带着去地陵罢了。

通天侯看着林贤辉和何灵的反应,“林公子、周姑娘,请你们二人记住,只一炷香的工夫。老朽年迈,实在耗不起时间了,若是过了这一炷香的工夫,便是神仙来了,老朽也得先将收容二位的南疆圣族血洗屠尽。”

何灵身后的凤凰轻轻笑道,“通天侯爷好大的口气,说血洗便血洗,说屠尽便屠尽,倒真是神隐门行事的风格了。想不到过了这许多年,通天侯、神隐门到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圣族人有些嘀咕着什么,声音太小不知道说些什么,估计一边谴责神隐门一边怪罪林贤辉吧。

恐怕有些连凤凰都怪罪了。

敏玉公主和龙霄青摇着头,“若是侯爷坚持用这种方式逼迫林公子、周姑娘,那本世子恐怕不能坐视不理了。”

“侯爷,敏玉劝你一句,如今圣上宅心仁厚,若是知道还如当年一般行事,只怕你就算拿了林公子二人、夺取神兵,也未能让圣上满意的。敏玉蒙圣上恩宠,自然要替圣上解烦忧,说不得,敏玉也只好得罪侯爷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要与通天侯对抗了。

通天侯回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本侯办事自然有本侯的规矩,若是圣上但又怪罪,也是本侯到圣上面前领罪。若是公主、世子一意孤行非要阻拦,那就是与本侯为敌了,本侯再不想得罪二位,也只能得罪了。”

通天侯果然是通天侯,与敏玉和龙霄青说了这半日,已经算给他们面子了,可他们还是要与自己对着干,火爆脾气上来,公主又如何、世子又如何。

迷途众人不能替林贤辉拿主意,何灵也不能替他拿主意,即使何灵很着急。

林贤辉看着对面那支醒目的香,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小师妹,咱们咱们还是跟敏玉走吧。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通天侯都能如此飞扬跋扈嚣张无度,若是若是咱们跟着他走”

何灵心中想的是圣族上下老少妇孺成千上万人,“师兄,咱们若是跟着通天侯走,便能救下这成千上万人咱们还是跟着他走吧。了不得”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韦远等人,“了不得日后天音公子、原世子他们寻了办法来救咱们吧。这神兵不过是死物,再神奇又能如何,终究是不能与人命相比的。师兄,你看看圣族的兄弟姐妹们,咱们受了他们的恩惠,凤凰圣女还替你解了身上的蓝魔,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这句话有些责备林贤辉的意思了,林贤辉自然听得出来,有些不高兴地皱眉,“小师妹,我原不是这种恩将仇报贪生怕死之人,只是”

看了看对面的敏玉公主,“只是咱们就算要牺牲也得有些价值。小师妹,我知道你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莫说是方寸了,便是金山银山,你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师妹,我知道你说愿意跟了通天侯走,也是实实在在愿意跟着走的。你善良而软弱,肯为他人牺牲。”

何灵几乎是哀求他了,“师兄,我将那方寸给了你,咱们跟通天侯走了吧,先解了今日之围再说好不好?”

林贤辉摇摇头,语气坚定了,“小师妹,我不会跟通天侯走的,我不会去神隐门的。牺牲我一人不要紧,可是”

握住何灵的胳膊,“小师妹,你明不明白,若是我们俩、四海方寸都落到通天侯手里,将会是什么样的江湖灾难?这十年来神隐门势力渐微,可通天侯依然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屠尽圣族兄弟姐妹的话,若是若是他再得了我俩和四方,以后真的没有人能够与神隐门抵抗了。便是招魂令”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看敏玉公主,“便是招魂令,也不能与神隐门对抗了。小师妹,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到了那时候,不只是成千上万人了,便是千千万万人都要活在神隐门和通天侯的恐惧势力之下了。这江湖、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天理公道可言,我们活着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咱们不仅不能为林家、周家报仇雪恨,不能为河斗师父、清云师祖报仇,咱们还要助纣为虐,咱们”

说到后来,越来越激动,“到那时,便是我俩再为天下牺牲,也无法扭转这局势了。小师妹,我不会跟通天侯走,当日不会、今日也不会,以后日日都不会。我与神隐门、通天侯势不两立。生死有命,今日我便是死在月神山,我也不会让四海方寸落到通天侯手中。”

他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又极有道理,何灵初时没想透神隐门通天侯拿了神兵会如何危害江湖,如今林贤辉点破了这一层,她也知道若是通天侯拿了神兵和自己二人,方才林贤辉描述的画面一定会发生的。

到时候真是人人恐怖,这江湖只怕容不得有任何异议之人了,那这个梦真的无法结束了。

可是,若是若是现在就与通天侯对抗,只怕自己二人最后还是要落入神隐门,还害得圣族上下灭门。

到底该如何呢?

何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更意识到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阻止通天侯下令屠杀圣族之人,眼神悲伤地看向韦远,“天音公子,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

又看了看朱幼安,“若是若是我一人跟通天侯走,能不能免了圣族之难?”

迷途众人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皱眉的皱眉,这种横竖都错的选择题,只能看梦主想要选哪一边了。

就算何灵坚持自己跟着通天侯走,这四海方寸本是一对子母剑,非得放在一处才能开启地陵,通天侯又怎么肯放过林贤辉呢?

何灵看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不会同意自己违逆梦主的意思,也知道林贤辉已经说服了他们。

转脸向着凤凰,“凤凰圣女”

凤凰倒是从头到尾都想得开的,“周姑娘,林公子有一句话说得极对,生死有命。我圣族虽然地处南疆,到底是江湖一门。若是神隐门千里追杀都要灭了我们圣族,那我们也只能浴血奋战战到最后一刻了。况且了,我圣族有月亮女神的庇护,又岂是通天侯一人说灭就灭,说屠就屠的?只怕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林公子担心得也对,若是你们二人连同四方都落入神隐门之手,他们解了神兵背后的秘密,那才真是江湖头号祸害。便是我们今日侥幸能让他放过,等他日通天侯想起我们今日之事,难保他不想再灭了我们。这十几年来,哪个门派若是被神隐门盯上了会有好结果的?不过是延得一时半刻罢了。”

“可若是我们圣族得以延命这一时半刻,倒是养出一个无人能敌的江湖祸害来,到头来还得我圣族以灭门终究,还不如今日与他决一死战呢。横竖都是一死,今日拼到最后,也算不辱月亮女神了。”

凤凰真是一开始就决定以死抗争的,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何灵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场中气氛凝重起来。

林贤辉看到敏玉公主竟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指了指场中那支渐燃渐短的香,“通天侯爷,林某现在便告诉你,我与师妹,不会跟你走,不会入你神隐门。”

“唰”地一声,因他用了十足的内力,那四海光芒大盛,直照得林贤辉全身上下一阵银光闪闪,“今日林某死便死了,四海、方寸,决不能落入神隐门手中。通天侯爷,你若是一定要恃强凌弱,林某一死便是了。”

通天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贤辉手中的四海,“到底是神兵,果然胜过老朽这数十年所获之剑。我们这些年所获的剑再如何名贵,也不能与林公子手上四海相提并论啊。林公子,你只当我们是今日才来为难你们,哪里知道我们寻这四方已经十数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到底让老朽寻着了。”

何灵隐隐觉得当年林家、周家,包括后来剑冢被灭,不仅仅只是为了剑谱或者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神兵。

否则,神隐门为何专门夺人武器宝物?或许那时候只知道神兵,并不知道神兵到底是刀枪剑棍哪一种。

敏玉公主脸上显出惊叹的神色,对林贤辉赞不绝口,“好!林公子果然少年英雄,这番话真是让敏玉佩服啊。神隐门通天侯行事向来霸道跋扈,造下无数杀孽,也总该有人对他们说一句不字了。林公子你放心,敏玉及招魂令定会全力支持你。”

方才龙霄青与林贤辉比试时,那四海都没有如此光芒,现在看到四海全盛的模样,龙霄青也不有自主地赞叹起来,“林公子,传说中神兵一出,江湖格局将重新定义,今日看来此话不假。神隐门历来做事皆任性狠绝,也该是有人站出来杀杀他们的锐气了。若是今日若是今日林公子能凭四海退了神隐门,本世子必定全力支持林公子。”

这两人当着通天侯的面这么指责神隐门和通天侯,也算胆子够大的。

当然他们也是知道不到逼不得已通天侯不会与他们翻脸,若是今日真有什么危险,了不得低个头就过去了的。

若是林贤辉凭借手中神兵真能退了神隐门,那才是江湖最大的黑马呢,到时候江湖将如何变化,谁又知道呢。

这才是四海啊,若是四海和方寸双剑合璧,又会是怎样的盛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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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3

通天侯自然也看到了林贤辉手中四海的光华,点了点头,“想来这才是传说中神兵该有的模样可惜了,林公子到底内力低微,若是老朽得了这神兵,当真天下无人能敌了。”

他还不知道神兵只能由林贤辉、何灵二人的血液激活,满脑子都是拿下林贤辉夺了神兵。

若是再能得了神兵背后的金山银山诸般宝贝,从此以后通天侯真就有通天的本领了。

一想到这几十年的努力和探寻,到今日真的有了结果,还是如传说中一般的结果,通天侯激动得浑身冒起了凌冽的杀气。

敏玉、龙霄青离他较近,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杀气。

再看到通天侯看向林贤辉等人的眼神,敏玉侧头吩咐了侍剑和奉书,两人领了命匆匆向后走去。

龙霄青则对暗卫挥挥手做了个手势,数名暗卫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通天侯已成全场最大的boss,他知道敏玉和龙霄青在召集人手。但他很自信论人多势众,神隐门就算是乌合之众,人数上也可以取得绝对的胜利。

若论个人战斗值,只怕月神山上无人能敌他。

既然放出话,给林贤辉一炷香的工夫,倒想看看谁还敢公然对抗神隐门、通天侯。

今日之势,无论谁替林贤辉二人出头,都改变不了他二人被拿神兵被夺的结果,只不过是看看那些不识时务的江湖人士敢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通天侯看了看林贤辉,又看了看场中燃了一半的那炷香,“林公子,珍惜你最后的时间了。周姑娘,若是你真想避免南疆圣族如剑冢一样被屠,好好劝劝你师兄。你们终究太过年轻,总是以为神兵在手就真的可以对抗神隐门、对抗本侯。当初剑冢你河斗师父、清云师祖难道不够有实力吗?不也一样因了你而死无葬身之地?”

林贤辉提了一次河斗师父、清云师祖,但他毕竟是自己师兄,也是剑冢之人,而且说得义正言辞大义无畏,何灵心中再起波澜都直压到心底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反应。

通天侯这番话说得十分冰冷刺骨,何灵听不得“河斗师父、清云师祖”这些名字,浑身微微发抖,脸色越来越蓝。

朱幼安拉了一下何灵,“沉住气,先看看林贤辉怎么应对。”

何灵叹了口气,“我师兄现在无人能抵挡住通天侯了。”

陈晓峰摇头,“未必,看看敏玉公主和龙世子,只怕他们还安排了后手。一个是对抗神隐门的招魂令、一个是关外的卸甲军世子,若是他们没有点准备就来,只怕招魂令和卸甲军也不用来凑热闹了。”

何灵虽然不太相信,但三个门派这么大张旗鼓地赶到月神山下,确实不该由通天侯一人独大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后手准备是什么了,真希望能够有什么“扫地僧”之类的武林高手出来镇住全场。

林贤辉将秦若曦搭袋里的绿药丸全都扔进了嘴里,脸上因亢奋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

他心中的绿玉丸一起作用,映得整张脸透出莹莹绿光,手中的四海又透出刺眼的银光,让人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力量感。

何灵顾不得评价林贤辉为何会变成这样了,只希望他作为梦主能够有掌控自己梦境的能力,先度过这一关再说了。

若是他想跟敏玉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因了通天侯点的这一炷香,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林贤辉和那炷香之间游走。

所有的事到今日都该结束了吧,若林贤辉能凭神兵抵挡住通天侯的攻击,那从此林贤辉号令江湖必定无人不从了。

若是林贤辉手握神兵都失败了,那大家就乖乖地听命于神隐门听命于通天侯吧。

那炷香越燃越短,通天侯静静地站在场中,一句话都不多说了。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看来通天侯应该不会那么快死掉,他的话不多。

林贤辉绿着一张脸盯着那炷香看了看,又看了看敏玉。

便是到了此时,敏玉公主依然对林贤辉挤眉弄眼,显得十分灵动活力。

林贤辉心底原本已经绷紧了的那根弦放松了,敏玉公主一定有办法的。

凤凰握了韦远的手,又拉了拉秦若曦,“相公,妹妹,今日圣族要仰仗你们了。”

原本就是他们给圣族带来的祸事,凤凰却如此客气,韦远反握住凤凰的手,使劲握了握。

秦若曦轻轻摇了摇头。

何灵心中十分着急,却又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说服林贤辉,东张西望希望能找到什么暗示,可是都没有。

朱幼安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目光就没关注过场中的通天侯。

陈晓峰转身仰头看着云雾缭绕的月神山,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炷香到底很快就燃尽了。

通天侯一招手,身后神隐门众人齐声喊道,“侯爷吩咐!”

原先不知道在何处蹲守的神隐门徒这会儿都一个个排在了身后,从响彻云霄此起彼伏的声音听来,若是论人数众多,神隐门应该是占尽优势了。

重兵追杀令,果然是重兵了。

哪怕这里是月神山,凤凰也未见得占优势。

通天侯显然不想跟林贤辉废话了,“南疆圣族私藏我神隐门叛徒,妄图私吞我神隐门圣物,公然与神隐门为敌。神隐门徒听令,只留下林贤辉、周婉如,对面南疆圣族无论男女老幼,格杀勿论。若有阻拦着,杀!”

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是!”

“唰唰唰”的声音,拔剑的拔剑,提枪的提枪,人人皆满脸杀气地看着南疆圣族众人,包括迷途众人。

林贤辉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嗓子里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侯爷,便是要杀尽南疆圣族,你也得先拿了我二人,夺了神兵,知道神兵的秘密再说吧。若是杀了这许多人,我二人不肯与你们合作,那不是连个仰仗威胁的人物都没有了?”

敏玉忽然插话道,“侯爷且慢,月神山上下如今人比蚂蚁还多。若是侯爷定要下这格杀勿论的命令,只怕不止是圣族要奋起死战,便是我们这些主持正义之人,也要跟着混战一番了。侯爷既然能下这格杀勿论的命令,自然是不在意死伤多少人呢。但是,若招魂令门人、卸甲军、圣族上下皆奋死抵抗,便是叫侯爷你拿了林公子,你可还有多少可供驱使之人?不如这样,侯爷,你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与我等自然不能一等一的对决,我招魂令中有人想要侯爷赐教。”

通天侯看也不看敏玉一眼,“今日我神隐门依自己规矩行事,若有看不惯的武林人士,大可与圣族、林贤辉、周婉如站到一起。我神隐门从来未曾怕过那位英雄,那个门派。”

说完,从旁边那人手中抽出一把剑,“林公子,老朽与你说过,便是你有神兵在手,依然改变不了今日得跟老朽走的命运。但依你行动来看,你到底是不信的。也罢,老朽已经多年未在江湖行走,更未在江湖显露一两手,众位英雄想来已经忘了我通天侯为何叫通天侯了。”

林贤辉手中是银光万丈的四海,通天侯手中其实就是一柄普通的名剑,若是光从武器来看,自然不是四海的对手。

可通天侯抖了一下剑身,全身内力灌入,剑身竟然隐隐有一层光芒。

“林公子,老朽就来会会你的四海了。”

话说到明处,通天侯没使内力,两步跨到场中,也不见他用什么剑式,只直愣愣地随手戳出一剑,林贤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劈头袭来。

巨大的压迫感之下,林贤辉将四海挽得如同风扇一般,剑上银光四射脸上绿色更盛,抵住了通天侯这随随便便的一剑。

通天侯并没有特意挑拣剑法,但他内力实在过于霸道了,这随便的一剑倒显得用上了神兵一般。

看林贤辉抵挡住自己这一剑,通天侯夸赞道,“怪不得林公子如此狂傲,以你的年纪能练到如此地步,能抵挡住老朽全力一击,确实不错了。以林公子的天赋和手中的四海,假以时日必定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可惜了。”

说完,依然慢悠悠地斜里一挑,逼人剑气带着劲风盖向林贤辉和四海。

林贤辉脸上已经绿得能滴出菠菜汁了,手中四海舞得如一张银色的天网一般,却被通天侯慢悠悠的一剑,刺出一个窟窿。

顺着这个窟窿,通天侯这斜斜的一剑差点将林贤辉身上的衣裳挑破。

林贤辉回手一格,“叮”的一声脆响,挡住了通天侯这一剑。

听到这一声,林贤辉不禁大为欣喜,以四海的神奇,普通名剑若是与它有所对抗,必定是剑身毁损。

可高兴得不到一个转身,通天侯又慢悠悠地说道,“四海果然是好剑啊。若是不老朽如此深厚的内力,只怕也扛不住这一下了。若是每每以剑身相击便能折损一柄好剑,神隐门就算有多少名剑也是不够的,怪不得易大通一定要多备几柄好剑呢,这是在林公子手上吃过亏了的。不过,可惜了,对老朽来说,没什么作用。”

林贤辉到此时才发现,通天侯虽然以全力攻击自己,但却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这般慢慢悠悠地让自己看清楚他的招式。

通天侯这是在使四海的威力啊。

他剑术越来越刁钻,这是想逼林贤辉使出潜力啊。

这到底是看不起林贤辉呢,还是太看得起林贤辉了。

曾经听说过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现在看来也未必啊。

通天侯慢悠悠的这两次,几乎要了自己的小命,这可如何是好。

通天侯转动了一下手中长剑,“林公子,小心了,这一下,老朽可是要使尽全力了。你若是不用上十分的力量,只怕你就要被老朽拿下了。”

说完,身形忽然暴起,手中长剑“唰唰唰”地向着林贤辉面门、胸膛、右腕各刺出一剑。

林贤辉原以为通天侯到底已年过花甲,行动不如年轻人便利所以出招才如此慢悠悠,纯属以内力取胜。

可这鬼魅一般迅捷的三剑袭来,林贤辉只觉得眼前一花,面上一寒、右腕吃痛,手中四海不受控制地向空中飞去。

别的不知道,林贤辉知道四海是自己唯一的仰仗,顾不得通天侯长剑就在自己胸前,飞身跃起就要去抓四海。

“嗵”的一声,也不知道通天侯如何动作的,林贤辉胸口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

这一下只踢得林贤辉胸口吱嘎作响,怕是骨头已经断了几根。

胸腹一阵翻江倒海,林贤辉硬压了下去,到底没压住,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来。

通天侯一脚踏在林贤辉胸上,“林公子,无须再做垂死”

还没说完最后这“挣扎”二字,敏玉公主身后一名须发尽白的消瘦男子手中“唰唰唰”飞出三支飞镖,龙霄青旁边有两名精壮的中年汉子手中分别飞出一根软鞭、一把暗器,齐齐飞向通天侯。

还有一名鹤发童颜满脸堆笑的老人如闪电一般飞到场中,“唰唰”地两柄弯刀分别逼向通天侯。

敏玉公主和龙霄青出手了。

通天侯虽然背对着敏玉和龙霄青,但到底内力深厚不曾放过任何一个异动。

左手黑袖一荡,先将三支飞镖击飞。

纵身往空中一跃,避开软鞭和暗器,看也不看手中长剑回身三剑,将随自己飞上半空的弯刀“叮叮叮”荡开,轻飘飘地落到林贤辉身后。

通天侯冷笑道,“敏玉公主、龙世子,到底是要与老朽为敌了?既然如此,老朽也只好还手了。”

这边敏玉公主和龙霄青可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反正他们办事历来都是只管结果的。

只要今日能够救下林贤辉,能够带了神兵离开月神山,他日江湖再见之日,只怕招魂令或者卸甲军已经能够笑傲江湖了。

而且,以通天侯这般霸道行事,跟他讲什么武林规矩啊,人人得而诛之。

这四人虽不是同一门派同一武功,但至少他们有同一对手。

飞出三支飞镖的消瘦老者回手抽出一柄银枪,“唰唰”地抖了两下,“侯爷,你如此倒行逆施,我等江湖人士自然是不需要跟你讲什么规矩了。”

那精壮的中年汉子软鞭挽在手上,作势欲挥鞭击向通天侯,另一名挽了支十分奇怪的暗器扣在手中,眼也不眨地盯着通天侯,似乎其他人一动作,便将手中暗器触发。

通天侯一向都是以神隐门人多势众欺负别人的,何时被人这样围攻群殴过,气得声音都有些抖了,“好好好,今日本侯就会会你们的新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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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4

说完这话,脚尖一挑,将落到林贤辉身边的四海挑到手中,冷笑着说,“既然大家都是为这四海而来,就让老朽以这四海会会四位了。”

林贤辉被通天侯这三剑一脚打得重伤在地,脸上血珠子顺着剑伤往下淌到胸口破损不堪的衣裳上,撑在地上的右手印出了一个血手印。

他口中吐着鲜血,断断续续地对通天侯说,“通天侯,你你使不了这四海这四海,这四海只得我使。”

通天侯左右双剑在握,冷声说,“无知竖子,四海怎会听从了你的差遣?哼,便是它在老朽手中不能灿若日月,也好过在你这等无用之人手中。”

通天侯真是气晕了,方才还夸奖林贤辉武功了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这会儿便以自己来要求林贤辉了。

敏玉公主、龙霄青一看到通天侯拿了四海,明显着急了,“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四海。”

这边何灵看到林贤辉不过三招就被通天侯击倒在地身受重伤,四海也被夺了,也跟着着急了,“怎么办?师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

她原想说,我们就会被困在梦中,可看了看身后严阵以待的圣族兄弟姐妹,这话又说不出来了。

可抬头看看天色越来越暗,也不知道是真的到了黄昏时刻天色渐晚呢,还是因为林贤辉伤重才变了天。

通天侯手握双剑舞得出神入化,引了四人混战一团。

何灵瞧着林贤辉的模样,拉了朱幼安,“我们得先把林贤辉救过来,若是那人使了暗器,只怕殃及林贤辉。”

朱幼安还没说呢,那握了暗器的精壮汉子竟然忙里偷闲地将林贤辉一个掌风推到了敏玉公主身边。

到底是敏玉公主的人,打成一团都还顾得上捞人。

这四人中那位须发尽白的消瘦老者一柄银枪使得泼水不进地密实,再仔细看时发现他内力竟然不弱通天侯,更不要说再加上其余两人的软鞭和弯刀了,只把通天侯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虽然通天侯一人确实能敌得过在场所有人,可四人联手,他到底渐渐落了下风。

敏玉蹲下身子扶住林贤辉,“你的那些药丸子呢?你受伤了,须得先护住你的性命才行。”

再一看地上,已知道方才通天侯剑挑他胸口时早将药丸等物都挑落地上。

林贤辉大概从没有敏玉公主这般亲近过,眼神迷离着,“敏玉敏玉你若想要那四海,你拿了便是”

龙霄青不解风情地凑头上去,“林公子,若是我想要那四海呢?”

敏玉瞪了龙霄青一眼,“你去找那边凤来姑娘拿了救命的药丸来,林公子的药丸全都在地上了呢,若不救下林公子,只怕那四海就真的随了通天侯去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这四海确实只能林贤辉使用的,可通天侯从林贤辉手中夺了四海后,虽然不如在林贤辉手中那般光芒四射,但却依然有隐隐银光。

只这一点银光,便能叫通天侯撑着四人攻击了。

龙霄青虽然不是敏玉公主的下属,但叫他过来跟众人搭讪,他倒是乐意的。

也不管场中混战成一团的五人,龙霄青“咻”地一下蹿到迷途众人跟前,“凤来姑娘,你手中可有救命药丸?林公子方才叫通天侯打伤了,须得有救命药丸子护住他性命。”

秦若曦二话不说将手中所有药丸都给了龙霄青,韦远还顺手将凤凰手中的一些药丸也给了龙霄青,“林公子若是不好,烦请龙世子将他送过来,这里有老药王传人亲自替他诊治,定能保他平安无事。”

龙霄青眨巴眨巴眼睛,“周姑娘,原世子身上的那柄剑,可是你的方寸?若是四海叫通天侯拿去了,恐怕只有方寸才能将四海夺回了。咱们稍等片刻,通天侯再如何武艺高强,决不能同时战了四人的道理。只需他们再过得一炷香的功夫,咱们的方寸就可以上场了。”

这话说得,似乎方寸不是何灵的,而是他的东西了。

他明明知道何灵身中蓝魔不能使力,既不能激活方寸,那这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名剑。

这时候管何灵要方寸,哪里是为了对付通天侯,分明就是挟林贤辉以令何灵了。

何灵还没开口,朱幼安说话了,“龙世子,先去救下林公子吧。若是林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通天侯拿了四海也没有意义的。咱们都知道,神兵之神奇不在于这柄武器,而在于神兵背后的秘密。他二人与神兵同声连气,只有他二人在,神兵才叫神兵。龙世子,一切都还未有定论,先救人要紧。”

龙霄青点点头,“原世子既然知道神兵背后的秘密,也该知道这神兵原本该是龙某之物。”

又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周姑娘,你若知道龙某是谁,定会携了方寸与龙某长相厮守的。周姑娘若是肯随了龙某一起,他日定叫你一人之下。”

虽然何灵不知道龙霄青是如何被卸甲军发现并任何的,但根据传说推测,只怕他就是前朝的皇血了。

现在他说了这样的话,不过是希望何灵心无旁骛地拿了神兵跟随其左右,一并将地陵中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上了。

也许助他当了皇帝,还能给自己个皇后当当。

可是,何灵很清楚若是林贤辉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梦立刻宣告结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血不皇血、皇后皇帝的。

“龙世子,看通天侯的样子,只怕这四人未必能完胜他啊。若是若是还有什么武林高手,龙世子千万不要客气啊。”

何灵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十分厚颜无耻,这根本就是以多欺少嘛。

不过,神隐门历来也是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今天换了通天侯来尝尝这滋味,何灵倒是觉得大家换着无耻无耻也挺公平的。

龙霄青笑嘻嘻地看着何灵,“周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之人,龙某原以为周姑娘会说些胜之不武的道理,看来是龙某小瞧了周姑娘。很好很好,周姑娘也是极有趣之人。”

拿了秦若曦和凤凰手中的药丸,转身离去了。

场中缠斗了这半晌,通天侯始终脱不了这四人的纠缠。

虽然他手中有了四海,但也渐渐感觉到四海在自己手中果然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真的达不到林贤辉那种与之合二为一的提升感。

再缠斗下去,通天侯知道自己必定会有力竭之时,奋力将双剑一推,手中握了四海,将另一柄剑掷出场中。

原本还在观望的神隐门众人立刻持械上前,有一排贼眉鼠眼的高冠男子将手中小巧的剑弩一拉,漫天细弩如雨丝般射向场中。

原来通天侯掷出那剑便是发作的信号,这会儿见漫天细弩箭向场中射出,立时纵身一跃,直飞出数丈高,离了细弩箭的射程。

剩下四人原本为了牵制通天侯的动作又不让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打得就有些分心和保守。这会儿通天侯急如闪电般飞出场中,四人刚收了手中招式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强劲的杀气逼来。

那须发尽白的老者到底经验丰富,立刻学了通天侯纵身一跃。

也算他反应迅速了,腿上也中了一两下细箭。

其余三人被老者挡了路,只能挽出武器格挡细弩箭,可漫天细弩箭来得又快又密,纵然他们武功高强,措手不及之下也中了三五箭。

原本这三五箭也不过是些皮外伤,痛得一两下便过去了。

可这几下细弩箭射中之后,竟然没有疼痛之感,反而有些酥麻。

四人心知不妙,正欲奔回自己队列中,“嗵嗵嗵”几声,腿上一软,都跪倒在地上。

“有毒?”

“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暗器上使毒。”

通天侯看四人皆中了毒,安心地跳回场中,“四位英雄也知道说人卑鄙无耻的?你们四人皆是一等一高手,却一同向本侯出招,这难道不算卑鄙无耻的行为?”

须发尽白的老者脸色发青,将银枪撑在地上,“通天侯,你作恶多端倒行逆施,与你又何必讲什么江湖规矩呢?”

通天侯看了看老者强撑的模样,“白马银枪赵家魂,想不到十多年后江湖上还能见着赵家枪。赵政培,你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潜藏在招魂令中,可是为了报当年本侯屠你赵家之仇?可惜你再如何改头换面,始终不肯改了一柄银枪。更可惜的是你这一身真气内力,若不是当年本侯伤了你根基,今日本侯也不是你对手啊。”

又看了看其余三人,“你们皆出自当年江湖榜上有名的武术世家,为何甘于屈身人下?便是你”

看着鹤发童颜满脸堆笑的老人,“当年本侯初见你之时,你便早已白了少年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明明武功见长,为何不好好珍惜残败之身,非得与本侯作对呢?”

原来这几人都是当年与通天侯有血海深仇之人,大概也是招魂令将他们招了来吧。

可是,他们终究不如通天侯狡诈,又着了通天侯的道。

通天侯盯着敏玉公主和龙霄青看了看,“公主、世子,若是你们再要一意孤行与本侯作对”

一挥手,神隐门众人踏上前一支护甲齐全的队伍,这队伍足足有数百人。

与方才那一排贼灭鼠眼的高冠男子一般,每人手上都举着一支小巧的剑弩,可以想见的,这些人细弩箭必定也是淬了毒的。

“若是公主、世子想试试这杏花微雨,本侯也只能成全二位了。”

这通天侯果然是有备而来。

原以为他只是带了武林人士前来夺人夺神兵,哪知道他这排兵布阵的架势,这是来攻城夺池了。

龙霄青手中折扇已经定在原地不动了,他的卸甲军虽然是军队,可到底只是自封的军队,而且武林人士最不齿的便是使毒的行为,哪里见过这种大规模使毒的江湖人士?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神隐门是敬帝钦点的门派,通天侯又是他亲封的侯爷,自然能够调动军队。

别说还有许多墙头草的江湖人士投向了他,便是没有江湖人士投靠,他也一样可以凭敬帝的力量剿了圣族。

敏玉公主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充足的准备,即使她手中还有许多的江湖英雄。

若是论抽冷子发暗箭,或许她还能在通天侯这里占点便宜,若是真枪实弹地与通天侯对抗,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通天侯自己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手中又有敬帝朝廷的力量,他对自己果然是手下留情了的。

龙霄青沉默了一会儿,也在考虑自己的卸甲军到底能不能胜过神隐门。

双方都是军队,但自己拿了林、周二人和神兵的目的,是在目前的基础上再增加点竞争力,若是现在就将自己的有生力量全部拼尽了,以后该如何号令其他人?

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倾尽卸甲军之力,只怕双方是两败俱伤啊。

到底划不划算呢?

如今林贤辉已受伤,周婉如早已身中蓝魔,他二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四海已经到了通天侯手上,剩下的

龙霄青环顾一圈,叹了口气,剩下的已经无力抵抗了。

原本以为会是江湖比试,谁知道通天侯竟然耍了这种无赖,这是战争了。

龙霄青摇了摇头,“侯爷误会了,小侄儿也是好奇侯爷拿了四海能有多大威力,毕竟神兵的传说咱们大家都听了。”

假意咳了两声,“咳咳,侯爷不亏为江湖前辈,武功内力无人能及。这四海嘛,不过是用来给自己增加一些胆量,像侯爷这样的英雄,自然是不需要的。不过呢,侯爷说了四海是神隐门的圣物,或许真是呢。这一切,林公子自然会有些说法的。侯爷,小侄儿与你开了个玩笑,侯爷不必当真。”

这是要退出竞争了吧?

或许以龙霄青如此狡猾,谁知道他又打了什么主意呢?

林贤辉虽然受了伤,但到底通天侯并没有存心想要伤他,只是因为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才伤得有些重了。

如今在敏玉公主手中吃了秦若曦、凤凰给的伤药,疼痛早已减轻了,只是难得敏玉公主对他如此温柔体贴,想赖得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听了通天侯的话,林贤辉小声地问敏玉,“敏玉你可还想要四海?你可还想要林某与你与你一同携手江湖?”

原来敏玉曾经许过他“携手同游江湖”的诺言。

到了此刻,身处如此凶险的境地,林贤辉躺在敏玉的脚背上竟然忘了现场是什么情况了,心中一片旖旎浪漫。

敏玉叹了口气,“想,可是你还有什么法子?”

林贤辉点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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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5

敏玉公主心生欢喜,却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问,“林公子,若是还有什么法子,只怕你得快些说来咱们商议商议。龙世子”

冲龙霄青使了个眼色,后者欲盖弥彰左摇右晃地踱到敏玉身边,“公主,何事?”

敏玉公主目光坚定地对龙霄青地示意,“今日之事,若你我不联手,只怕定是让通天侯全都控住了。丢了神兵事小,那神兵后面的秘密才是重点。龙世子,便是你隐藏得极深,敏玉也曾听闻你的身世传说,若是你真想有所作为,你只能与我合作。”

龙霄青看了看场中傲然而立的通天侯,“公主,只怕咱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若是若是公主或林公子还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与龙某听听。只是龙某也有自己的考量。”

敏玉自然知道龙霄青狡猾无比,若林贤辉说不出一个略有赢面的法子,想让他与自己合作,那是不可能的。

他手中的卸甲军可是用了些阴谋才归顺他的,哪儿舍得随便牺牲呢。

敏玉公主点头,“林公子,如今敏玉与龙世子皆是你坚实后盾,你若有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林贤辉很不喜欢龙霄青,但敏玉公主开口他又不愿意驳了她的面子,叹了口气,“这法子倒是十分冒险的,而且”

目光看向对面何灵,欲言又止。

敏玉、龙霄青果然心思通透,“林公子,这法子可是要周姑娘才行?”

“林公子,周姑娘她身中蓝魔,只怕”

林贤辉点头,“敏玉我那小师妹,我那周师妹,她不是寻常人。”

敏玉、龙霄青又点头,“周姑娘自然不是寻常人,她能使得动神兵,身中蓝魔却又未受其害;原世子与她素未谋面却肯为她出生入死,天音公子何等傲气之人,却肯为她折损整个五音坊。初时敏玉以为都是因了林公子和你手上的四海,可照面过后,敏玉可以确定,就算周姑娘手上没有方寸,他们一样会为周姑娘倾尽所有。”

“这周姑娘身上确实有些奇怪的,明明身中蓝魔却能控得极好。你瞧瞧她整张脸都已作蓝色,可那蓝魔始终无法炼化她。”

林贤辉听到“炼化”二字,忽然盯着敏玉公主看。

刚开始敏玉以为他在责怪自己给周师妹种了蓝魔,可看他的眼神

虽然自己也曾算计过他数次,也知道他从来不曾真正怪过自己。

上一次自己擒了他师妹,还设计引发了她身上的蓝魔,他都始终不曾怪过自己。

敏玉知道林贤辉钟情于自己,心甘情愿让自己算计。

可是,周婉如是他的师妹啊,那是与他从小一处长大的师妹。

两人数次同生共死,他这眼神

龙霄青自然也看出林贤辉眼神的含义了,有些诧异地看向敏玉公主。

他不知道敏玉公主与林贤辉有些什么渊源,但他知道林贤辉与周婉如那是生死不离的师兄妹。

再一想当日自己算计他师兄妹二人,一闪神间被敏玉公主抽空给二人种下蓝魔,可林贤辉就能忍着不用内力、武功,硬生生跑到凤仪山庄求救。

可是,他到底只顾着自己,丢下了周婉如。

虽然他当时做的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保存了实力等待机会救援师妹。

可是,这是他同生共死的小师妹,到底是让人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如今看他眼神,似乎想要利用周婉如身上的蓝魔?

难道他不知道“炼化”是什么意思?

龙霄青又看了看林贤辉的眼神,显然林贤辉对敏玉公主颇为痴迷,但

为什么呢?

这会儿龙霄青可不想追问林贤辉的法子了,若是林贤辉对与他朝夕相处的小师妹都能如此,这个人不堪重任,或者说,不值得信任。

林贤辉看到龙霄青偏头看向对面小师妹,敏玉公主沉默着看向自己,只怕两个人都在心中设想了小师妹的凄惨死法。

林贤辉叹了口气,“敏玉龙世子,你们误会林某了。”

龙霄青可有可无闲闲地说,“周姑娘能使得神兵方寸,身上又中了蓝魔之毒。听闻周姑娘内力较林公子深厚些,若是能将她身上蓝魔炼化,说不定只是,一人之躯如何能抵挡通天侯这万千军队?便是我卸甲军,都不敢与通天侯正面对抗了。”

他这话已经是拒绝林贤辉的提议了。

因了林贤辉对自己的宽容度极高,敏玉也不敢肯定他的方法是不是让自己将周婉如的内力、精血尽数吸收,以此法子得以使用方寸。

可是,自己的内力武功也不见得比林贤辉高出几个等级,就算她拿了神兵也未必能斗得过通天侯啊。

这林贤辉有些心狠了吧。

那边通天侯又开始对何灵喊话了,“周姑娘,你林师兄和他手中的四海老朽都已经见识过了,想必你们也见识到老朽的武功和杏花微雨了。你若是识相的,便亲自奉了方寸过来。否则,老朽便一路杀将过去。”

这次他再不说饶了南疆圣族的话了,他确实也不会饶了圣族上下。

林贤辉叹了口气,“敏玉、龙世子,你们误会林某了。我这周师妹我与她相识十余载。我初见她时,她不过三四岁的孩子,周家又遭了大难。当日我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在周家满院的尸山中将她救出,她小小年纪便心思通透至此。后来,她与我们一同上了灵山,进了剑冢。想必敏玉公主也听过的,剑冢从不收女徒。”

敏玉点了点头,“周姑娘便是这唯一的例外了。”

林贤辉摇摇头,“剑冢确实从不收女徒。原本我清风宗主和清云师祖都给小师妹打听了数个门派,想要将她托付给其他门派。可是,小师妹小小年纪以退为进到底留了下来。虽然她日常也唤我做师兄,我也唤她师妹,可是她真不是剑冢入门弟子。”

敏玉不说话,就算周婉如没有行了拜师礼,到底她在剑冢与林贤辉十年有余,是不是剑冢入室弟子又如何呢。

林贤辉继续说,“敏玉,我说这话,并不是说不认小师妹,相反,我的意思是小师妹从小便有超越常人的聪颖。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不该是个孩子,她有一种超越孩子的智慧。”

敏玉还是不说话,毕竟她从小也是被人夸赞聪慧过人的,寻常人家没见多少机灵的孩子,偶尔见了一个便怀疑这孩子不正常。

林贤辉继续说,“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的。敏玉,当日当日你刺我那一下,小师妹”

声音越来越小,他有些担心说了这件事,敏玉会不会怪罪他还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小师妹她虽不曾亲见,但也知道有敏玉公主。”

“后来,在密道中因了我的缘故,叫易大通等人上了剑冢这才招致剑冢灭门之灾。”

敏玉到这里才终于开口了,“林公子,此事敏玉得向你好好道个歉”

林贤辉摇摇头,“敏玉公主无须多言,此事原是怪林某不小心,怪不到敏玉公主头上。”

终究还是不舍得怪敏玉。

“那日剑冢将灭门之际,满山的都是我师弟们的尸体啊还有我那许多师叔们”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着,林贤辉闭了闭眼,不肯叫眼泪滴下来。

“自从神隐门易大通带人从密道进了剑冢,我就知道剑冢难逃一难。我身受重伤死不足惜,唯有唯有与剑冢同生共死才能减轻我些许罪孽”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敏玉公主和龙霄青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皱起了眉头,不由自主地反思,难道自己真看错了林贤辉?

他心中还是良善的?

林贤辉叹了口气,“可是,林某终究还是苟活到了现在。敏玉、龙世子,以神隐门出动了许多的高手,当日我剑冢惨遭灭门。原本以清风宗主、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的武功,神隐门就算从密道进了剑冢,也绝不至于会遭此大难的。但我河斗师父在灵山下遭人暗算,清风宗主和清云师祖全力救下我河斗师父,这才这才叫他们得手的。”

“那日我身受重伤拖着残躯到了大殿跟前,恰巧看见敏玉、龙世子,现在便是林某的重点了。从前我周师妹虽然也天资聪颖,但论勤奋程度和悟性,绝不及林某。十年时间里,若是有人说,周师妹内力武功超越我无数,我定会视为玩笑。可是,那日在剑冢之上,清风宗主、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拖着伤重之躯,绝无可能与神隐门对抗的。我周师妹,提了河斗师父的长剑,一人力挽狂澜,将那易大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龙霄青有些疑惑,“以易大通今日修为来看,他只怕他在江湖也是徒有虚名啊。”

敏玉摇头,“龙世子,你有所不知。当日剑冢一战,虽然神隐门血洗了剑冢上下,可是易大通内力全毁,筋脉几乎尽断。若不是通天侯念在他立下大功,寻了神医给他救治,只怕江湖再无易大通这号人了。你莫看他如今这模样,当日里他可算得上是一等一高手的。”

林贤辉想起自己手下留情饶过易大通一命,眼不眨地盯着敏玉,似乎想问敏玉易大通是否是她的人。

敏玉微微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如此了解易大通的事了。

林贤辉继续说,“今日林某能赢了易大通,实在是他并未完全恢复,而林某手中又握了四海,才占了这便宜。当日在剑冢之上,他可是鼎盛时期。龙世子、敏玉,你们以为当日在剑冢,谁能伤得了易大通?”

敏玉说,“江湖传闻,剑冢周婉如一人力战易大通以摧枯拉朽之势力挽狂澜。可是,敏玉见那周姑娘虽然内力不俗,但却不似传闻中所说一般神勇。或许,易大通是被清风宗主伤了,假托周姑娘的名义罢了。”

看了一眼龙霄青,“你可知道易大通的伤势有多严重?断剑穿胸也便罢了,当胸一掌将他筋脉尽断。那易大通号称一叶飞花,是以灵巧内力取胜的,谁能以如此霸气的内力伤得了他?除了清风宗主,敏玉不信何人有如何霸道的内力。”

林贤辉叹气,“伤易大通之人,偏偏正是我周师妹。”

敏玉皱了眉头,“虽然人人都传说是周姑娘伤了易大通,可敏玉总是不信的。当日,周姑娘蓝魔发作,敏玉也曾见过她浑身内力。若论修为,周姑娘小小年纪倒是比敏玉高了许多”

又看了看林贤辉,“想来比林公子也是高了不少的,但是以敏玉所见的内力想将易大通伤成那样,只怕”

林贤辉点头,坚定地说,“就是周师妹。敏玉、龙世子,当日剑冢原不会被血洗灭门的,若是若是小师妹能下得了手。”

敏玉说,“我听了有人私下传说,周姑娘原本已是赢了易大通,可她宅心仁厚不肯下手伤了易大通。那易大通一剑将她穿胸而过。可看周姑娘的模样,一点都没有穿胸而过重伤的痕迹啊。可是,当日她在倚翠山庄,侍剑和奉书给她换衣裳时,确实见着她右胸剑伤。这周姑娘,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当日周师妹赢了易大通,原本清风宗主、清云师祖和河斗师父都希望小师妹杀了易大通以解剑冢之危。可是,小师妹她终究下不了手。传闻,千真万确。”

敏玉说,“这周姑娘身负血海深仇竟然如此软弱只怕将来她是不能为周家和剑冢复仇了的。”

林贤辉摇头,“敏玉、龙世子,恐怕周师妹身上的古怪内力正是因了她这软弱的性子。”

“哦,此话怎讲?”

“当日剑冢之上,以小师妹修为,绝无可能逆转乾坤剑挑易大通的。可是那时候,她手中握着的是河斗师父的佩剑,那柄佩剑不能与易大通手中的霜雪剑相提并论的。而且,后来霜雪剑被周师妹一掌折断,断剑这才将易大通穿胸而过。”

敏玉瞪大眼睛,“霜雪剑真是周姑娘一掌折断的?”

“正是。而且,当时小师妹确实因了一时心慈手软,被易大通一剑穿胸而过。她那一掌,真是垂死之中随手一掌,可是就这一掌,不仅折断霜雪剑,还将易大通筋脉震断了,传闻都是真的。”

敏玉被惊骇当场,剑冢被灭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周婉如被一剑当胸穿过不死已经是奇迹,若是要说她当日真如传闻一般,怎么可能?

那她又如何被自己种下蓝魔的?

看她模样尚不及及笄之年,便是日夜不停也不能有此修为的。

这个周姑娘,当真奇怪得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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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6

敏玉公主、龙霄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何灵看,都在探究她究竟是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传说中一掌折断霜雪剑重伤易大通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更关键的是,现在满脸碧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武林顶尖高手的样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想来,人不可貌相吧。”

“看来,周姑娘定是有奇遇了。”

何灵在对面奇怪地看着敏玉公主和龙霄青盯着自己看,有些心虚地问陈晓峰,“你们那龙世子什么时候跟敏玉公主混在一起了?我看他们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陈晓峰跟着回看了敏玉、龙霄青二人,“你没感觉错,他们确实在看你。至于眼神善不善,那我就不知道了。”

何灵皱眉,“难道通天侯面前,他们还想着怎么抓了我吗?”

林贤辉正色道,“敏玉公主、龙世子,你们定是觉得奇怪,我周师妹其貌不扬”

何灵打了个喷嚏。

“她父母皆早亡,根本来不及教她些什么秘籍。便是在剑冢之上,河斗师父在我身上花的心思也远远超过她。而且,与我相比,我周师妹当真不是什么勤勉之人。”

龙霄青点头,“林公子,你说有法子对抗通天侯,想来你的法子应该不是将你小师妹炼化了给敏玉公主使啊。”

敏玉公主脸上一红,初时她也是这样猜测林贤辉的。

林贤辉瞪大了眼睛,“龙世子,便是将我周师妹炼化了给敏玉公主使,这一时半刻的,敏玉公主又如何能将我周师妹的精血、内力融会贯通呢?况且了,林某便是做错了许多事,她终究是我的师妹啊,难道我真能狼心狗肺到如此程度,就舍下我们十余年的兄妹之情吗?”

龙霄青说出了这番话原是放下了那个念头,这会儿林贤辉才理直气壮地表明自己还是顾念兄妹之情的。

“算了,大敌当前,林某确实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林某也不会用这一下下之策了。”

“林公子请直言。”

“当日我周师妹因了景岳师弟等人奄奄一息,又被河斗师父、清云师祖垂死挣扎的惨状所震,她周身竟笼了一层金色光芒。正是这一身金色光芒才让她能轻而易举地赢了易大通,当日一战,易大通毫无还手之力。”

“周姑娘当真有如此”

“敏玉公主、龙世子,便是通天侯爷内力如此醇厚,咱们可曾见到他身上有这层金色光芒?而且,当日我周师妹被一剑穿胸,原本该是支撑不了多一会儿的。她垂死之际,那一层金色光芒始终护了她心脉不散,这才给了她救助的时间啊。”

敏玉看了看林贤辉,十分想问当胸穿过的重伤,到底是如何做到短短半年就如常人一般无二了。

可龙霄青也在场,实在不便问这些细节。

而且,她心中有个感觉,这些细节必定是跟神兵背后的秘密有关的。

林贤辉不肯说,反而是对的。

“敏玉公主、龙世子,林某大胆推测,我周师妹她体内定是藏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这力量,平日里是绝不显山露水的,但若是真到了危难关头,必定会助她扭转乾坤。”

这个猜测十分大胆而且不负责任,毕竟现在通天侯已经控住全场,若是周婉如真如林贤辉猜测的一般能够扭转乾坤

再看一眼整张脸都碧蓝碧蓝的何灵,真是十分不敢相信啊。

当时自己算计他二人的时候,身中蓝魔够危急时刻了吧,还不是一样束手就擒。

林贤辉看二人的模样,“我河斗师父从来就宠爱小师妹,就是因为太过宠爱小师妹了,她的武功才不及林某。河斗师父和清云师祖曾说,小师妹处处皆好,只可惜太过温顺善良了些。若是她自己,吃点苦受点罪的,总是不当回事地过去了。就是因为她性子温和,剑冢上下十分宠溺她。”

敏玉和龙霄青交换一个眼色,现在这个时候,真不适合谈论你周师妹是不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林贤辉不用看二人都知道他们什么想法,“若是为了她自己,她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一定是不能触发的。”

敏玉皱眉,“难道难道”

林贤辉点头,“对,敏玉公主、龙世子,只怕须得用些牺牲的法子才能将我周师妹内力激发出来。”

“可是可是,周姑娘身中蓝魔,若是她再使内力林公子,你看看你周师妹的脸色,蓝魔之毒,已到最后阶段了。她便是她不用内力,只怕也是抗不过蓝魔了的。若是再使用内力,只怕她还未能救下众人,自己就”

林贤辉凄然一笑,“现在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若是周师妹被通天侯擒了去,也是一样的后果啊。圣族兄弟姐妹无一人可以幸免,我与师妹一定会落到通天侯手中,从此江湖中再无人能与通天侯对抗。况且”

看了一眼敏玉公主,“你们见过四海的模样了,通体银色光芒万丈。你们可知四海方寸原是一对子母剑,四海是母剑,方寸是子剑。按理说,我手中的四海该是金色的,方寸才该是银色的。可是周师妹手中的方寸是金色的,与她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相通。”

敏玉公主看了看龙霄青,“林公子,你想我们怎么做?事到如今,敏玉也是解不了蓝魔之毒了的。若是林公子要敏玉替周姑娘解了蓝魔”

林贤辉一抬下巴示意场中通天侯,“让通天候一个一个杀尽对面之人,只留下我周师妹。”

敏玉公主愣住了,“林公子!”

龙霄青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公子,咱们这是要找与通天侯对抗的最后法子,可不是助纣为虐啊。况且,天音公子等人一直都在帮你们师兄妹二人啊。五音坊的那些女子,月神山下到处都是她们是尸首啊。”

虽然龙霄青也算狡猾无耻无下限,可这种对己方之人动手的策略,他还真想不出来。

林贤辉微笑道,“今日,若是敏玉公主、龙世子置身事外必定能全身而退。可是”

又一抬下巴,“对面不管是天音公子的五音坊、凤来姑娘、悠然王爷、凤凰圣女,一并连圣族的兄弟姐妹,谁能逃过这一劫?到最后,我师兄妹二人不仅给南疆带来如此大的灾难,还会在未来助纣为虐祸害江湖。与其让这许多人都牺牲了,不如挑几个我周师妹在乎的人牺牲掉,说不定能激活了我小师妹体内的神秘力量呢。便是不能如愿,横竖都是要死的,江湖名门死在头先,也是应该的。”

林贤辉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可也有些冷漠了。

如果情况真如他所说的,周婉如真有神奇的力量,说不定这几个人的牺牲,真能救下更多人呢。

可是,牺牲原该是当事人自己提出,林贤辉跟自己二人就这么定了对面一干人的生死,确实有些狠决了。

林贤辉继续说道,“那方寸如今在小师妹手上,看不出有太多神奇的力量。若是当日河斗师父他们几乎身死,小师妹才能激发出那神奇的力量。今日那位原世子,这些日子与我周师妹同进同出若是他小师妹定会十分伤心的。”

这话已经将迷途中数人的命运定了,尤其是朱幼安的。

敏玉叹了口气,“林公子,你既然知道你既然知道你周师妹与原世子两情相悦,为何为何”

明明他对自己情有独钟,却这么狠心点了周婉如的心上人,这可真是要让周婉如心碎啊。

林贤辉点头,“对,正是因为原世子对我周师妹极为特殊,才要挑他。我周师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对原世子的一番情意,用这个方法才能叫她痛不欲生。”

果然是天天在何灵身边晃悠的,什么都看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他还能提出这个建议,确实是个狠人。

敏玉、龙霄青二人对视一眼,“林公子所言极是。对面这些人除了周姑娘,只怕无一人能生还。既然如此,不如”

三个人商量了这半天,都没有意识到其实通天侯完全能听到他们所说的。

通天侯冷笑一声,提了气冲何灵喊道,“周姑娘,你可知今日你身边这些人,全都要因你而死?”

何灵正研究敏玉公主和龙霄青为什么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忽然被通天侯点名,愣了一下。

敏玉、龙霄青和林贤辉也是一愣,再一想,以通天侯的内力,自己三人这样讨论,无异于在他耳边大喊大叫了。

只是,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肯听了自己的计划?

难道武功高强的人,一定要这样自负吗?

林贤辉心想,反派死于话多,通天侯话不多,可他会死于好奇心太重。

通天侯指了指迷途众人,“周姑娘,老朽早已警告过你们,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惜,你终究是执迷不悟。老朽听江湖传闻,当日灵山上神隐门剑冢一战,周姑娘使得一手神奇莫测的剑法,剑挑我神隐门令主一叶飞花,更是一掌折损了霜雪剑。老朽看周姑娘模样,似是中了蓝魔之毒,且频临炼化。”

“只是,周姑娘,有人还对你寄予厚望,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抵挡住我神隐门这千军万马之力。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也罢,若是不给你们这个机会,只怕你们到底不肯乖乖跟老朽走,更不肯乖乖将四方交还神隐门。择日不如撞日,老朽今日便来会会周姑娘吧。只是,据传闻,周姑娘要使出传说中的神功,倒是有些苛刻条件。这苛刻条件对老朽来说,倒是顺水推舟了。”

“周姑娘,老朽知道你性情温和善良,断断不肯叫南疆圣族的人为你师兄妹二人牺牲,这便好。可是,你得知道,总是会有人因你而牺牲的。老朽也不特意挑人了,有请原世子!”

何灵大为震惊,为什么通天侯忽然转变策略了?

他怎么想起当日剑冢之事的,可是自己身中蓝魔,这是要逼死自己啊。

而且,何灵转头看了看朱幼安,关朱幼安什么事啊?

为什么挑他?

在这个梦里,他根本没来得及修炼多少内力武功,就算他有灵力,谁肯将灵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啊。

单挑他那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朱幼安也觉得十分意外,但方才林贤辉与敏玉公主、龙霄青多次向何灵的方向张望,只怕这是林贤辉的主意了。

可是,就算迷途中人全力抵抗,也未必是通天侯的对手啊。

这林贤辉,真是不害人不肯罢休吗?

还是

朱幼安还没理出头绪,韦远站了出去。

“通天侯爷,既然已经说了我们这几人都与周姑娘同生共死,那谁先谁后也没什么区别了的。人人都知道原世子与武学上不过是略知皮毛,以侯爷如此神功,单点了原世子,无异于叫原世子命丧当场了。天音不才,倒是想领教一下侯爷的武功。”

林贤辉转头看了看敏玉公主、龙霄青,“敏玉公主、龙世子,可明白为何林某会想了这法子?”

敏玉皱眉,“从不曾听说天音公子与原世子有多少交情啊,为何他肯代原世子出战呢?明明他们都不可能赢了通天侯的。”

龙霄青也皱眉了,“这几个人真是叫人”

林贤辉微微一笑,“或许游戏才真正开始呢。”

通天侯自然听到了背后三人的议论,“天音公子,老朽既然说了你们一个个都少不了,你又何必着急呢?你这么不管不顾地站出来,可是已经与凤来姑娘、凤凰圣女告别了?”

这江湖上还真没什么秘密啊,通天侯也挺八卦的。

亲若曦看到韦远站出来,只微微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凤凰拽了一下韦远,“相公,这里是南疆圣地,便是谁要先战,那也是凤凰。你你终究只是凤凰的姑爷,若是若是凤凰输了,你再来吧。”

凤凰转脸对秦若曦说,“凤来姑娘,今日之事,便是我们所有人都死掉,看在老药王的面上,你也不会有事。凤凰不知老药王为何未到圣地,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通天侯一定会留你一命。若是若是凤凰猜测不错,请凤来姑娘一定要救下相公你凤仪山庄医术天下无双,便是相公心脉尽碎,只要有你在,相公一定没事。”

越过韦远握住秦若曦的手,“凤来姑娘,凤凰凤凰乃是蛮夷之地的番邦女子,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你与相公早有婚约,凤凰与相公凤凰与天音公子原本只是说笑的,凤凰开了这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

凤凰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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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7

形势急转而下,原本还凑在一起想办法想出路的迷途众人不知道怎么屠刀就举到了自己头上。

通天侯开口点了朱幼安的名,韦远站了出来。

凤凰阻止了韦远,向秦若曦交代自己的后事。

秦若曦被凤凰狠狠地握着手,握得她纤纤细指生疼。

顾不得安慰凤凰,秦若曦先看了看韦远的表情,果不其然地看到他眼中有悲伤。

秦若曦在心底暗叹了一声,韦远变了。

凤凰抓着秦若曦的继续说,“凤来姑娘,我与天音公子,我仰慕天音公子已久,但他心中只有你,我知道的。他对我,不过是不过是怜惜凤凰痴心一片。若是将来若是将来凤来姑娘能与天音公子双宿双飞恩爱白头,也算凤凰凤凰只要一想到天音公子能得偿所愿与凤来姑娘携手一生,就觉得我这一生都没有白费。天音公子他是很好的人”

知道今日大家都是在劫难逃了,凤凰已经不想自己跟天音的婚约了,只希望通天侯能看在老药王的面上,饶过凤来。

只要凤来能活下来,天音公子就能活下来。

只要天音公子活下来,只要他能幸福,自己是死是活又如何呢?

韦远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陈晓峰看着莫名其妙转变的形势,拉了一把朱幼安,“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朱幼安点头,“是很奇怪,特意点了我们的名字,而且第一个点我。”

“方才林贤辉和敏玉公主、龙霄青面向何灵说了许久,那通天侯必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你瞧瞧通天侯明明点了你的名,却不急着杀你,反而”

“似乎通天侯在等什么?”

“对,通天侯好像在等什么。”

何灵这时候才将目光从韦远和凤凰脸上转回来,“他们方才就在说我。”

“好媳妇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与林贤辉有时候能互通心思,方才他与敏玉公主和龙霄青定是在商量我的归属。”

“所以呢?为什么不是点了你,反而是点朱医生?”

“我不知道。”

韦远按住凤凰的手,满面萧瑟之气,“凤凰,今日之事原本就是我带了周姑娘而来的,与你南疆圣族何干?便是要战,也该是我们先战了。凤凰,你得记住,你曾是南疆圣族的圣女,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是圣族兄弟姐妹的精神支柱。你得回去,去指挥大家随时准备战斗。”

凤凰摇头,“相天音公子,既然当时是凤凰强行将你们留下来的,这祸事也该由凤凰承担。至于圣族”

凤凰回望了一下眺望台上,“凤凰早已将指挥权交给了新月,如果不出意外,新月将会迎来下一任圣女,那时候月神山会再次恢复平静,我南疆圣族将会获得重生。”

韦远摇头,“凤凰,这事不用商量了,既然是我带了周姑娘到南疆,周姑娘的事便由我自行承担。”

秦若曦又看了看韦远的表情,偏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凤凰俏皮地笑了,“天音公子,这里到底是南疆圣地呢。既然你也说了我曾是南疆圣族的圣女,那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日的圣女吧。南疆圣族的圣女,便是战死也不能坠了南疆圣族的名声。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哪里有让客人替我南疆圣女出征的道理。”

说着深深地凝望了一会儿韦远,眼神里是矛盾的不舍和释然,似乎不舍得离开韦远又放心将他交给了凤来。

最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凤来姑娘,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韦远又拉了一下凤凰的手,凤凰硬着心肠将韦远的手甩掉,“天音公子,也该看看凤凰的真本事了。”

身后有圣族人提了一柄月牙状弯刀,毕恭毕敬地递给凤凰,“圣女。”

即使凤凰多次说过自己不是圣女了,这种赴死的场合,圣族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唤她作圣女。

凤凰接过弯刀,举过头顶,“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

圣族人全都将右手按在心脏位置,齐声高喊,“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

刚开始这声音只是场中圣族人高喊,喊得几声后,只听到四面八方全都齐声高喊,“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

连眺望台上的新月等人也将右手放在心脏位置,齐声高喊,“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

在一片震天的“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声中,何灵的胸口又堵了。

刚开始秦若曦给了林贤辉“绿玉丸”的时候,她还有些想笑,毕竟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真的很儿戏,很梦境。

可是,林贤辉还是输了,就算他是梦主,他依然没有将潜意识完全发挥出来。

现在南疆圣族上下齐声高喊“愿月亮女神佑我南疆圣族”,似乎已经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人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个梦这个梦,又不想梦了。

凤凰,绝无生还可能了。

何灵想阻止凤凰,可是却不知道阻止了她接下来该如何。

凤凰握着弯刀,大踏步走到场中,“肖伟杰,你作恶江湖这数十年,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可是,这世间自有公道,你的暴行不会再继续下去。天道悠悠,月亮女神一定会将诅咒降临到你的头上。”

原来通天侯的名字叫肖伟杰,凤凰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连通天侯都不叫了。

通天侯点点头,“果然南疆女子多泼辣。凤凰圣女为了护住周婉如,连圣女也不做了,月神山也被毁了、你圣族上下只怕都要因周婉如送死了。很好,本侯就领教凤凰圣女的月神刀。”

何灵听得通天侯这话,低了头说不出话。

朱幼安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不是因为你,都会来的。”

何灵摇了摇头,大家都说因了她的缘故,这个梦早已超越了第四层的难度。这一路死伤这许多人,又怎么能说与自己无关呢。

朱幼安看何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凤凰飞转起身,手中月牙弯刀直奔通天侯面门而去。

这一下带了十足的内力,动作迅捷无比。

眼见着月牙弯刀已经劈向通天侯面门,但通天侯一闪身,场中似乎有两三个通天侯。

只这一下,凤凰已经知道通天侯武功确实在自己之上太多,今日确实绝无生还可能的。

左右不过一死,横下心来将月神刀法全力使出。

凤凰这套刀法使得极为绚烂,一如她外放开朗的性格。

通天侯连续避让了好几招,终于被凤凰逼得抽出四海,“叮”地一声,与月牙弯刀一格。

这一下并没有相让的意思,凤凰只觉得整条右手臂都麻了。

幸得四海那银色的光芒早已退去,月牙弯刀才得以保存完整。

通天侯看了看凤凰,“圣女的月神刀法果然不俗,可惜了”

凤凰只觉得满眼都是剑影,却不知道通天侯能使出这么快速的剑法。

“波”地一声轻响,凤凰手中月牙弯刀还保持着月神刀法的劈砍之势,胸前却被四海刺穿了。

“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通天侯说完最后这几个字,“唰”地一下将四海从凤凰胸前抽出。

凤凰胸口喷溅出大量的鲜血,但她仍倔强地举起月牙弯刀试图砍向通天侯。

通天侯侧身避开凤凰胸口喷溅出的鲜血,左脚轻轻一抬,“嘭”的一声,将凤凰踢到闪身而上的韦远怀里。

“叮啷”,月牙弯刀掉到了地上。

“因你而起,你也听她说几句临终之言吧。”

韦远早就看出凤凰不是通天侯的对手,可没想到战斗这么迅速就结束了,更没想到通天侯没有半分犹豫就下了杀手。

跃到半空将凤凰抱住,“唰唰唰”在凤凰胸前点了几下,试图要止住喷溅的鲜血,可是鲜血不仅从胸口喷溅出来,也从凤凰嘴角溢出。

韦远来不及跟通天侯说一句半句,一个飞身飘到秦若曦身边,“救她!”

秦若曦抬头看去,韦远的脸上早已没有半点血色,右手按在凤凰胸前的剑洞上,鲜血依然从他指缝间汩汩地冒出。

林贤辉是梦主,方才他挑战通天侯受伤,秦若曦身上的药全都给了林贤辉,这时候上哪儿去给他弄药救治凤凰。

可是看到惨白脸色的韦远,秦若曦说不出别的话,“将她放下。”

韦远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轻轻将凤凰横抱在自己怀里,眼睛已经红了,“救她!”

秦若曦一把推开韦远的手掌,手指翻飞在凤凰胸前点了十数下,血依然止不住。

韦远看了秦若曦的手法,知道剑伤太深,光凭点穴根本治不了凤凰,嗓子里嘶吼着,“药!”

秦若曦看着韦远极为失态,不想告诉他自己身上已经无药的实情,“我先用内力给她止血。”

凤凰一把握住韦远的手,“别”

韦远眼睛血红,“救她!”

身后的圣族人低声念起了“月亮女神接回凤凰圣女,肉身将逝,月亮月神将会护佑凤凰回归月宫。”

韦远听得后面圣族人口中念的不吉利,低声吼道,“闭嘴,凤凰不会死!”

秦若曦见韦远实在太过失态,忍不住点了他一下,“如梦如幻皆虚妄!”

就差大声告诉他,这就是个梦,凤凰是梦中人,你干什么呢?

韦远红了眼睛,低声喃喃细语,“救她!”

因为失血过多,凤凰脸色已经白里透青了,她硬撑着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摸韦远的脸,可到底没有力气了,“相公”

韦远看了看凤凰,又看了看秦若曦,又转头看了看何灵,既悲伤又疯狂,“凤凰对不起。”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方才秦若曦、凤凰已将药丸都给了林贤辉,此时凤凰伤得如此之重,秦若曦若没有神药、若不舍了满身灵力,如何能救得了凤凰。

“若若救她!”

韦远连秦若曦的本名都快叫出来了,“用你的内力救她。”

“凤凰,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韦远将凤凰竖起,满是鲜血的手掌按在凤凰的背心,将内力输入凤凰体内,“凤凰,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能救了你的。”

眼神悲伤地哀求秦若曦,“救她!”

这一阵内力入体,凤凰缓了一口气,“相公我还是想叫你一声相公。”

韦远再次将内力输入凤凰背心,“没事的,你该叫我相公的,你我有婚约的啊。当日你我三击掌,我再踏上南疆圣地,就是为了娶你的。”

凤凰挤出一丝微笑,“相公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你喜欢凤来姑娘,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啊。我知道你会跟凤来姑娘白头到老,这样很好。相公,我就再叫你一声相公凤来姑娘的药,凤凰的药,都没了,她凤来她救不了我的。”

韦远再次将内力输入凤凰背心,“没关系的,老药王很快就会到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有韦远的内力提命,可凤凰到底失血过多,眼神已经开始模糊虚幻了,“相公,你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我是什么模样吗?”

韦远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凤凰,哪里会记得她那时是什么模样啊?

“凤凰,那时候的你,十分泼辣古怪,我从来不知道南疆圣族的圣女竟然会如此调皮。”

凤凰嘴角不断溢出血丝,“你可真是个傻子。那时候的你,一身红装,我生平最恨男子穿红着绿不男不女。可是,你风度翩翩眉眼如画,长得真是比月神的护卫还好看。相公,你可知道,若是那日我没有见着你,你本是走不进南疆陷阱的。可那日的阳光真好啊,阳光照在你的脸上,真是好看。我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子这样钟情,可是我一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那日你原本已从枯木林边上走过,恰恰地避开了圣族的陷阱,想来是不会进我南疆圣地的。可偏偏让我瞧见了你,我远远地将那逐日犬放出来我那逐日犬它知道我的心思,将你扑得差点跌进了毒瘴地井中。相公,你们中原没有逐日犬吧?你见了它,只当做是神兽一般。我那逐日犬,被我种了蛊虫的,自然知道我的心思。”

凤凰已经开始有些神思迷糊了。

韦远又一次将内力输入凤凰体内,“是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大怪异、动作还如此迅捷的犬类,想我一身红装何等英俊潇洒,偏偏它就要来扑我。”

凤凰笑了,“是啊,那逐日犬知道我心中所想,自然是要将你留下的。”

韦远看凤凰神色越发迷离,眼神悲伤地哀求秦若曦,“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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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8

何灵从来没见过韦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向内心温暖而柔软、行事冷静又理智,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悲伤癫狂?

秦若曦看着悲伤的韦远,叹了口气,将掌心放在凤凰的胸口,她用上了自己的灵力在救凤凰。

凤凰被秦若曦这一股灵力一激,猛地咳出一口气缓过劲来,“凤来,别你得救下相公。我终究是活不下来了的,今日圣族因了我的贪念而遭此大难,凤凰有何面目再活下来面对众位兄弟姐妹?”

说着抬起暗红的手掌,推开秦若曦的手。

秦若曦看了一眼韦远,还是将手掌放在她胸口,韦远不开口她肯定不会听凤凰的。

这秦若曦也是个性子倔强的人,韦远叫她拼尽全力救凤凰,她默默抵抗一下到底抗不过他的眼神。

她知道凤凰伤重如此自己再如何妙手都无力回天了的,除非老药王这时候赶到南疆。

凤凰到底只是梦中人,她很清楚韦远不会真的爱上凤凰。

她心底是不愿意用灵力去救治凤凰这个梦中人的,但她更不愿意韦远与自己离了心。

放弃救治这话不能由自己或者凤凰说出来,得由韦远自己说出来,否则韦远心里一定会对自己有芥蒂。

至于灵力终究还能从别的梦境里获得,怎么也不能跟韦远相比。

韦远眼见秦若曦的灵力比自己的内力对凤凰起作用,立刻改了灵力输入凤凰体内。

这一口劲缓了过来,凤凰终于有力气推开秦若曦的手了,“相公,大敌当前,你们真要为了凤凰连其他人都不顾了吗?”

秦若曦一言不发又将手掌按回凤凰胸口,这到底是有些赌气了。

她不想因凤凰而吃醋,可是她很想看看韦远会不会心疼自己的灵力。

虽然虽然这是自己的灵力与凤凰的生命相比,原是没有可比性的。

可是,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人,是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的人。

凤凰她只是个梦中人啊。

凤凰见秦若曦不听自己的,伸出手摸了摸韦远的脸,“相公,你若是你们若是再这样强行救我凤凰只能自断经脉了。”

其实凤凰现在的伤势,哪里有力气来自断经脉啊,不过是给韦远一个心理压力。

韦远摇头,“凤凰,我我不会让你死在我跟前。”

通天侯看着这边救治了半天,凤凰到底不死,终于受不了了,“原世子,本侯这里恭候你多时了。难不成凤凰圣女替你出战了,你便心安理得地看下去吗?”

朱幼安看了看韦远、秦若曦和凤凰的样子,提了声音,“侯爷,晋原武功微末原本不配与通天侯爷过招。不过,既然侯爷由此雅兴,晋原也只好给侯爷助助兴了。”

随手抽了一柄剑,站出队伍,就要往前走去。

抱着凤凰的韦远看到朱幼安的动作,忽然如清醒了一般,嘶哑着嗓子喊道,“原世子,不可!”

凤凰知道天音公子心底为难,他第一次开口就是想替原世子挡下通天侯的点名挑战。

如今通天侯又点了原世子,他怎么也不可能让原世子应战的。

原世子凤凰从没见他练过武功,若是他隐藏得够深,天音公子不会替他出头。

虽然不知道天音公子与晋原世子有何渊源,但是他宁可自己站出来都要保护晋原,那么原世子对他一定很重要。

凤凰转头向秦若曦,“相公,晋原世子只怕”

韦远知道朱幼安在这个梦里就没有多少武功和内力,如果他要与通天侯应战,只能以灵力对抗了。

通天侯这么高强的武功如此霸道的内力,以朱幼安目前的灵力,他不是通天侯的对手。

自己的内力加上灵力,或许能与通天侯一战。

就算不敌,也比朱幼安上去送死的好啊。

可是,凤凰怎么办?

“相公,原世子对你对你定是十分重要的人。你便是自己应对通天侯也不肯让他出战,自然是想保护他。凤凰这里凤凰这里一时无事,你若是要去应战,速速去吧。通天侯只怕他不会对原世子手下留情的。”

通天侯对主动迎战的凤凰都没半分客气,对于连点两次的朱幼安,只怕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韦远自然也知道。

朱幼安回头冲韦远一笑,“会一会他也无妨。”

韦远将凤凰递到秦若曦怀里,“看住她别叫她别叫她”

凤凰咳了一声,“相公,小心。”

韦远快速给了凤凰一个微笑,拉住朱幼安,低声说道,“我来!”

朱幼安摇摇头,“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韦远点头,“我知道。”

朱幼安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关,只怕咱们过不去了。”

他倒是挺豁达的,过不了也这么平静。

韦远现在不关心能不能过这一关了,他只想负担起自己该负的责任。

他不爱凤凰,可凤凰对他一心一意,如今凤凰又因他身负重伤命在旦夕,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底的愧疚亏欠。

朱幼安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不愿意朱幼安因了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便是今日大家都走不出这个梦境,也得是自己做第一人。

他始终记得风险和牺牲,这是他的职业和理想信念。

“就是因为咱们今日都过不了这一关了,让我任性一次吧。不管是哪里,这就是我的职业,该是我守护你们所有人的。”

朱幼安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的职业信念,是与我的职业有些不同的。不过先后脚而已,谁先谁后倒也无所谓。”

韦远从五音坊一位仙子手中将他的玉笛拿回,“谢谢各位成全。”

忽然回头看了看何灵,“若是看住凤凰。”

飘飘然挺身玉立,“侯爷,原世子到底武功微末不足为敌,不如就由天音陪侯爷过几招吧。”

通天侯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林贤辉,“林公子,怎么这些人”

林贤辉心想,可不就是因为他们都是相互维护着、愿意为其他人牺牲,我才想出这法子来对付你的吗?

若是其他贪生怕死之流,只怕趁着你们比试这时候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通天侯疑惑了一下,决定继续刺激何灵,“周婉如,你可知道你身边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凤凰圣女是第一个,天音公子是第二个凤来姑娘原本念在老药王的份上,我还想饶了凤来姑娘一命的,可是因了你,我连凤来姑娘也不饶了。老药王若是想怪罪老朽,那便怪了吧。”

“至于原世子想不到这么多人护着他,我一定将他留到最后。”

韦远将玉笛一横,“侯爷,如今你的对手是我,不必再向周姑娘喊话了。”

何灵跪倒在凤凰身边,秦若曦的手依然按在凤凰的胸口,时不时地输一点灵力给凤凰续命。

秦若曦眼神深邃地看向韦远,忽然对何灵说,“你可知道通天侯为什么非要叫你?”

凤凰被秦若曦这一股灵力刺激一下,咳出一丝鲜血,“周姑娘周姑娘与林公子不同,周姑娘身上的内力十分古怪,蓝魔一直想要炼化你,可总是不得法。”

秦若曦盯着何灵点头,“对,你的内力十分古怪你的内力原本比我们所有人都深厚,你你手上有方寸。”

凤凰摇头,虚弱地说,“她身上已中蓝魔,她不能她不能使方寸,会引发蓝魔的。”

秦若曦不搭理凤凰,“你可知道通天侯明明有箭弩队,为什么不直接杀将过来?为什么他忽然转变了想法,非得刺激你?谁让他刺激你的?”

何灵转脸看了看林贤辉,远远地也能看到林贤辉躺在敏玉公主的怀里,脸却未看向场中正在缠斗的通天侯二人,看向的是自己?

林贤辉在这个时刻看自己?

他知道凤凰不是通天侯的对手,他也知道韦远不是通天侯的对手,他都知道。

林贤辉,你到底又想干什么?

秦若曦看何灵还未明白,“活子!”

何灵愣了愣,活子?

这时候提活子一事,难道林贤辉心底指望的是自己?

林贤辉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灵看了看,指了指秦若曦怀里的凤凰,又指了指场中被通天侯一剑挑散发髻的韦远。

秦若曦虽然抱着凤凰跟何灵说话,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场中的韦远。

方才通天侯挑落了韦远发带的那一剑,若不是他故意手下留情,只怕韦远早已人头落地了。

秦若曦一着急,手一抖,一大股灵力喷向凤凰体内。

凤凰明明已经垂死,却始终盯着韦远,她肯定也看到韦远方才那极为凶险的一剑,正好秦若曦这一股灵力叫她如打了强心针一般,一推秦若曦,“凤来姑娘,快救相公!”

秦若曦现在可顾不得韦远嘱她护住凤凰了,站起身来,“看住她!”

从腰间抽出软鞭,身形一动,手中软鞭如灵蛇一般卷向通天侯手中的四海。

通天侯要逼何灵出手,故意留了半分实力与韦远缠斗在一起。

现在秦若曦运起满身灵力,一条软鞭使得辛辣无比又变化多端,与韦远手中玉笛一虚一实一长一短一柔一刚配合得极佳。

这一配合,逼得通天侯连连后退了数步,“想不到凤来姑娘与天音公子真是天造之和啊,连武功、武器都这般合拍。”

韦远缓了这一口气,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凤凰,“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他第一反应是不是想问,你怎么丢下凤凰过来了。

秦若曦理所当然地说,“难道叫我瞧着你死啊?便是要死,你问过我没有?”

通天侯盯着场中侧身背向而立的两人,冷冷地说,“好一对同生共死的贤伉俪。既然二位如此恩爱,本侯就让你们二人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话音一落,运起全部内力,将手中四海震得“嗡嗡”直响。

凤凰没了秦若曦的看护,差点倒在地上,嘴里冒出一口鲜血。

何灵跪倒在地上,抱住了她,“凤凰,凤凰,你撑住啊。”

没了韦远和秦若曦的灵力续命,凤凰身上的活力迅速消退了,现出她奄奄一息的真实模样。

凤凰气若悬丝地对何灵说,“周周姑娘救相公。”

何灵顾不得场中被逼得节节退后的韦远和秦若曦,喊了陈晓峰,“陈陈救她。”

凤凰吐了一口血沫,“不。”

“周救相公。”

陈晓峰和朱幼安两人此刻眼中只有韦远和秦若曦,哪里还顾得上凤凰。

何灵伸袖子将凤凰嘴角的血沫擦干净,带着哭腔说,“凤凰凤凰,你没事的。天音天音他也不会有事的。”

凤凰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放大了,“救相公”

何灵不知道凤凰眼中神采已经涣散,还试图唤醒她,“凤凰只要你没事,天音就没事的。”

凤凰忽然猛烈地咳了一声,“救相公。”

这一声喊出口,软绵绵地倒在何灵怀里。

何灵心里有根弦绷断了,她不敢低头看凤凰是不是已经断气。

只觉得自己眼神也跟着游离起来,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渐渐消散,而且这个鲜活的生命敢爱敢恨泼辣果敢,让人心生欢喜。

“凤凰,没事的,天音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话毫无说服力,何灵除了说这话安慰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话。

凤凰没有回答。

何灵轻轻摇了摇凤凰,“凤凰,你不会有事的,天音也不会有事的。”

凤凰还是没有回答。

何灵泪眼迷离地看着场中,秦若曦的软鞭已经被通天侯拽在手上,他一手使剑一手使鞭还逼得二人应接不暇。

长剑将手握玉笛救援秦若曦的韦远压迫得露出半个后背,这是多大的一个破绽啊。

秦若曦失了武器,手中扣了一把暗器,却被软鞭缠住了脖子。

软鞭越扼越紧,秦若曦手中的暗器“叮叮叮”落在地上。

韦远灵力全发,反手将手中玉笛刺向通天侯的喉咙。

这一下灵力太盛,倒是逼得通天侯向后退了两步。

可他左手软鞭缠住秦若曦的脖子,这一退后硬生生将秦若曦拖了出去。

韦远一看秦若曦被他拖行而去,哪里还顾得上攻击通天侯。一个飞身跃起,手中玉笛一劈,想要将软鞭劈断。

可秦若曦这软鞭中有金丝,既灵活又坚韧,根本无法劈断。

眼见秦若曦已经被扼得脸色发红,韦远转身将玉笛刺向通天侯。

只是这招式已经老了,通天侯四海已经递出,“叮”地一声将玉笛弹飞出场。

韦远、秦若曦武器尽失了。

五音坊一直按捺着未行动的那群仙娥见到韦远手中玉笛被弹飞,不约而同齐齐飞向通天侯,这是拼命的打法了。

可惜,对方是通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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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09

五音坊的众位仙子手中长笛、短匕、软剑纷纷向他攻去,个个都是完全不顾自己性命、门户大开地想要取通天侯性命。

哪怕是取不了他的性命,让他受点伤也是好的。

若是一个人能让他受伤一分,后面的英雄也能多一分胜算啊。

通天侯哈哈一笑,“好,老朽也懒得一个个杀,全都一起上更好。”

手中四海舞得水泼不进般密实,软鞭到底松了手。

秦若曦已经憋得眼前发白、满脸猪肝色了,通天侯故意这一松手,她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

韦远三两下拽下软鞭,看了秦若曦脖子上一圈暗红色,又在她背心上推拿了一阵,秦若曦才咳出声来。

“若曦,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揍他!”

将软鞭一扯,飞身又加入战斗中。

韦远手中已经失了武器,回头看了一眼朱幼安,陈晓峰脚上一踢,随便踢了一把剑给他。

两人一同又加入了战斗。

这通天侯武功果然不是盖的。

这十来个人围着他,几乎各种武器都朝他招呼而来,他仅凭手中一柄四海竟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仅如此,五音坊众位仙子、韦远、秦若曦从来没有过这样聚众招呼一人的打斗方式,哪里知道如何配合呢?

不仅没有配合,因为身边每一个人都是自己认识的,反而还生出更凶险的景象来。

拼杀了一阵,谁也没有刺中通天侯一下半下。

那位衣襟上有一大块暗红色血迹的仙子应该是在月神山下就已经受了伤的,这会儿拼尽全力想要刺通天侯两下,根本不顾防卫自己的胸口又冒出了鲜红的血迹。

旁边那位使长笛的仙子看她很明显是不顾命的打法,几次用长笛将四海余势挑开,可她的心思在这位受伤的仙子身上,自己后背根本就顾不上了。

这边使长笛的仙子顾不上自己的后背,旁边那位使软剑的只能站了她的后背位置保护她,可这样一来,又挡住了那位使匕首仙子的退路。

因为匕首本就是短兵,只能贴身使用,这位仙子几乎是贴近了通天侯手刃。可她的武功、内力确实远远不及,数次险些被通天侯刺中胸膛。

也亏得她身姿柔软且旁边又有一位使双爪的仙子护了她,才没伤着她的性命。

就算如此,两人身上也被剑气割伤无数血口子。

秦若曦、韦远再加入战斗,场中更是乱成一片。

这种打法只是看起来很热闹很好看,实际上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朱幼安叹气,“陈少爷,他俩根本不该这时候上去,只怕这一去,反而帮了倒忙呢。”

陈晓峰努嘴指了指何灵怀里的凤凰,“他若是不上去,看到凤凰这模样,只怕他也是要疯狂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都是冷静又理智的,何时见到他是这副模样了?这可真的奇怪了。”

何灵眼神涣散地抱着越来越沉的凤凰,她不敢看场中缠斗在一起的众人,也不敢看怀里一直没再出声的凤凰。

她木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林贤辉,他吃了许多的药丸子,原本不该还躺在敏玉公主怀里的。

他是受了伤,可是他的伤没有那么重啊。

他是梦主啊,神兵选中了他,这是江湖英雄对决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开外挂大杀四方呢?

林贤辉啊林贤辉,你生活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连给自己开挂都这么小心翼翼,开一半留一半的?

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漫天血舞。

那个使双匕的仙子不管不顾的打法,终于叫通天侯在胸口上刺了个对穿。

因她手上的双匕,本就是贴身攻击,这会儿通天侯的长剑刺进了她的胸口,她将手中双匕一松,反手握住了胸口的四海。

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快!”

通天侯料不到她竟然这样不怕死,胸口被刺穿了都还拼死握住自己的长剑。

左手一个掌风,硬生生将四海从她胸口拔了下来,可她双手依然拖着长剑不松手。

通天侯左脚狠狠一踢,将她连同身后那位使软剑的仙子踢出数丈远。

虽然他下手狠动作快,可到底这个机会是那位仙子用命换来的,旁边数位仙子不防不顾地齐齐将手中长笛、长剑向通天侯身上刺去。

到底在通天侯身上伤了些口子,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却也让通天侯十分头痛。

这边才刚刚将那位使双匕和软剑的仙子踢出圈子,又有一位使双爪的仙子抢上前来,以自己胸口为诱饵,直扑向通天侯。

就算这些仙子武功低末,可她们真的是在拼命。

是用自己被刺一下为代价,稍微阻碍一下通天侯的攻击,让其他姐妹能够刺中通天侯一两下。

通天侯虽然武功精妙,可是这十来个人,他也要刺杀好几下啊。

他下手越发地狠绝了,几乎一下一个,将众位仙子一一当场刺死。

可是每刺死一个仙子,他身上总是要挨上一两下。

杀到最后一个,通天侯都忍不住开骂了,“五音坊也算江湖有头有脸的门派了,居然用了这种无耻打法,简直比车轮战还无耻。”

他久居上位,连骂人都不会了。

林贤辉提声喊道,“通天侯爷,你一向都以为自己武功高强便能令人人胆寒生怯,在江湖上恣意妄为横行霸道滥杀无辜倒行逆施,你怎么有脸开口说五音坊这群令人敬佩的仙子?她们个个武功皆不如你,偏偏人人都不惧你更不惧死亡,你这是怕了吗?你是害怕这江湖总有人不惧死亡不怕牺牲,站出来结束这场杀戮吗?小师妹!周婉如!”

他初时还在提声谴责通天侯,说到最后发现何灵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方向,似乎人在心不在,更大声地喊了起来。

朱幼安蹲下身子拉了一下何灵,“何灵,林贤辉似是有话要对你说。”

何灵呆望着林贤辉,目光木然地点点头,轻声应答道,“好。”

林贤辉抬手指了指何灵怀里的凤凰,“周婉如,你看看你怀里的凤凰圣女,她是今日为你牺牲的第一人。”

又指了指另一边被四海穿胸的双匕仙子,“她是今日为你牺牲的第二人。”

一一指了地上或仰面或俯身的仙子尸体,“这些,都是今日为你牺牲的人。”

韦远此时提了一口气正舞着长剑与通天侯过招呢。

原本这些仙子以牺牲自我的方式为韦远、秦若曦二人确实争取到一些优势,一时间两人勉强可以挡住通天侯的招式。

但林贤辉这般大声地喊出“凤凰”、“牺牲”等话语,韦远胸口忽然一阵翻腾,刺出一剑后招式竟然乱了。

陈晓峰一看韦远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糟了,韦远危险了。”

何灵原本还呆呆傻傻地看着林贤辉,听了“韦远”二字,立刻回过神来。

韦远招式这一乱,通天侯哪里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想也不想,一剑就刺来过来。

秦若曦在边上看出韦远危险,软鞭抖出缠住了四海。

从五音坊众位仙子不管不顾的死法上,通天侯明白了,越到后面他们越会牺牲自己替后来者争取优势。

他们倒是死得挺高尚的,自己明明吃亏了,被人海战、车轮战,还被江湖人士唾弃。

这口恶气还没办法出,只能速战速决赶快结束战斗。

内力贯穿了四海,带着秦若曦手上的软鞭一同刺向韦远的胸膛。

也亏得秦若曦使尽了全力缠住四海,这一剑才没有刺进韦远的心脏,而是刺中了右胸膛。

饶是如此,韦远还是被通天侯狠狠一脚踢出了场中。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内力,韦远几个翻滚倒在朱幼安脚边,还没站起来,“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秦若曦软鞭缠着通天侯的四海,眼睛却跟着韦远往后飘了。

高手过招,哪里容得她这样分心。

“波”的一声轻响,秦若曦低头一看,通天侯的四海刺中了自己的肩胛骨。

通天侯冷哼一声,“小惩大诫!”

又是狠狠一脚将秦若曦踢翻了几个跟斗,滚落到韦远怀里。

秦若曦知道通天侯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刺不中自己的胸膛的。

虽然肩胛骨一阵剧痛,可秦若曦更担心韦远的伤势。

顾不得自己右边已被染红,赶紧运了灵力“啪啪啪啪”点了一圈穴位为韦远止血。

可是,这是胸膛啊,秦若曦没想到韦远会受那么重的伤,声音抖了起来,“韦远,你你”

顾不得自己的伤,将灵力运起护住韦远的胸膛。

朱幼安看了一眼韦远,又看了看秦若曦,“秦姑娘,他死不了,你别着急,他的灵力会护住他心脉的。”

秦若曦浑身筛糠一样地抖了起来,双手按在韦远的胸膛上,“韦远,你你”

其实朱幼安说得没错,韦远应该是死不了的,他胸口笼罩着一圈暗淡的红色光芒,这红色光芒因了鲜血和韦远衣裳的缘故,不是十分清楚。

但若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是秦若曦关心则乱,一想到他心房被刺穿,自己身上又没有药丸子,只怕他真的一时不起了。

朱幼安看秦若曦始终顾不上肩头的伤,运指如飞地在她肩头点了几下,“秦姑娘,你也受伤了的。”

此时何灵已经有些醒了,即使不低头看,怀里凤凰越发沉重的身体也让她意识到,凤凰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在自己怀里死去,若是换一个时候,何灵一定也跟秦若曦一样抖得如筛糠一般。

可是,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韦远,韦远伤得很重,他的脸上现出一阵死灰之色。

秦若曦身上已经没有药丸了,她救不了韦远了。

韦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何灵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这是韦远啊,从自己进迷途以来最照顾自己的韦远啊,从第一层开始就为大家牺牲的韦远啊。

从现实到梦境,他一直都是那个牺牲者。

这个梦里,他明明有最好的身份、最惬意的生活,还可以跟秦若曦假戏真做结成夫妻生儿育女过几十年幸福美满的生活。

如果他不认识自己的话,或者要是他不搭理自己的话。

可是,江湖上最得女人欢心的天音公子,竟然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顾经营了多年的五音坊,不顾自己从梦境到现实最爱的女人,不顾自己亏欠的凤凰圣女和五音坊仙子,以命相搏牺牲自己。

秦若曦听不进朱幼安的话,抖着双手猛地给韦远输了一股灵力,韦远被呛得咳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若曦”

秦若曦一向都是冷静而理智,甚至有时候还颇为算计的,何灵几乎没见过她情绪失控过。

韦远这一声虚弱的“若曦”,已经抖成一团的秦若曦“哇”地一声嚎出声来,“韦远,你你不能丢下我”

原本想扑到韦远胸膛好好哭一场,可一想到他就是伤在胸膛,又不敢轻易触碰他的伤口,“你你”

泪水想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韦远喊了这一声“若曦”后,又陷入了昏迷中。

秦若曦低声嘤嘤地哭了起来。

通天侯将四海剑身上的血珠子一甩,指了朱幼安说,“老朽不怕你们车轮战术,原世子,总算该到你了吧?这许多人都为你牺牲了,你还想当缩头乌龟到几时?”

朱幼安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方寸递给何灵,“左右这方寸我也是用不成的,还是放在你身边吧。”

从后面盘坐祈祷的圣族兄弟身边随便抽了一把剑,朗声应答,“侯爷既然如此看得起晋原,那晋原就陪侯爷过过招吧。”

陈晓峰拦住朱幼安,低声阻止他,“你不能去!他现在杀心正盛,这一次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必死无疑。”

朱幼安轻轻点头,“若这是梦主安排的,只怕我们只能按照这剧情走下去了。真是可惜啊,没来得及练练武功。”

陈晓峰拉住朱幼安的胳膊,“你不明白吗?这个梦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控住的范围,你此时与通天侯对战,必死无疑。”

朱幼安面不改色,“知道。可是”

看了看韦远和秦若曦,“若我不站出来,只怕通天侯就要杀将过来了。”

陈晓峰还是不松手,“所有的关键点都在林贤辉那里,若是他想,咱们就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朱幼安点头,“这就是他的办法。”

陈晓峰不相信,“不可能,我们是他最后的仰仗。”

朱幼安摇头,“不是我们,是何灵。”

原本何灵神色麻木地跪在地上守着血泊中的韦远,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朱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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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0

陈晓峰看了一眼阿凡达一般满脸蓝光的何灵,后者目光惊恐又闪烁,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通天侯要杀过来,那就让他杀过来吧。”

平日里他与朱幼安似乎并不亲厚,有时候还故意与朱幼安明争暗斗比个高低,就是到了梦境中,他也不怎么搭理迷途这群人。

可现在他始终拦着朱幼安不让他上前与通天侯过招,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梦里朱幼安绝对不是通天侯的对手,而且以通天侯目前的状态,一定会痛下杀手。

朱幼安推了一把陈晓峰,“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哪里像陈少爷的作风?”

陈晓峰用的劲比朱幼安大,一把还没推开他,“通天侯已叫过我数次,怎么着也到我去会会他了。”

“你去了有什么用?你看看韦远,他可是天音公子,若是只怕再拖下去,他凶多吉少了。”

秦若曦本来就担心韦远,听到陈晓峰说了韦远的名字,竖起耳朵听到的却是“凶多吉少”四个字,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

“就是因为他的情况十分紧急,我们必须尽快走完梦主安排的剧情,才能让林贤辉开启下一步。”

陈晓峰回头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似乎想知道现在的状况下何灵还有什么办法能解了目前的局面,否则林贤辉不会这样安排剧情啊。

可是,看到的还是阿凡达一样的何灵,只是她眼中的闪烁没了,只剩下单纯的惊恐。

看了看对面的林贤辉,他躺在敏玉公主怀里闲闲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心里更气了。

“通天侯也杀谁要屠谁随便他了,只要林贤辉死不了,咱们赶紧离了这个梦境。d,少爷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梦,什么都使不出来,只能干着急,什么玩意儿啊。”

朱幼安终于推开了陈晓峰的胳膊,“陈晓峰,若是今日我果真过不了这一关,你倒是真的可以叫她好媳妇儿了。以后,她就托付给你了。”

陈晓峰摇头,“嘞,我啥时候能看得上这个火柴妞了?只有你才将她放在心上,本少爷可不负责给别人帮这种忙的。若是你能活下来,跟你争一争我倒是有兴趣的,但是对她,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朱幼安笑了,“有没有兴趣,总是要将她送出迷途了再说吧,不然你当初为何多此一举跟着她?便是你自己不想出去,也还是希望有人能改变这里的啊。”

陈晓峰痞痞地说,“别以为你懂我,我还真不愿意出去。我连自己出不出去都没兴趣,其他人我更没兴趣。”

朱幼安跨出队列,回头看了一眼何灵,面露微笑嘱托道,“何姑娘当心。”

何灵已经被眼前牺牲和死亡的场面震得脑子一片空白了,朱幼安这个微笑现出了他原本的相貌,何灵终于彻底醒过来了,接下来要轮到朱幼安了。

从凤凰到五音坊众位仙子、到韦远到秦若曦,现在到朱幼安了。

他们一个个,都毫不畏惧地坦然赴死。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了第四层的梦不会有死亡吗?

为什么自己身边全都是鲜血和死亡?

何灵声音哑了,哽咽着说,“朱幼安,不要。”

陈晓峰忽然发了脾气,“何灵,你知道他上去必死无疑,你”

朱幼安摇摇头,“死便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事。何姑娘你多保重。若是可以,将韦警官他们好好带回迷途。”

何灵知道陈晓峰一向狡猾,他反复强调朱幼安必死无疑,那朱幼安上去应战就真的是必死无疑的。

声音颤抖着哀求,“幼安不要,你们不要再牺牲了。”

陈晓峰这会儿脾气特别火爆,看了何灵软弱胆怯的模样就来气,“何灵,你可知道剧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为什么韦远、秦若曦、朱幼安都一定会为你牺牲?”

何灵眼睛红了,泪水开始无声地沿着脸颊往下滑,“我”

死亡当前,陈晓峰看不得何灵这副软弱的模样,“你个啊你,都是因为你。当日你在剑冢是不是显露了功夫,让林贤辉瞧见了希望?”

眼前的情景与当日剑冢剑冢一般,或者说今日的情况更胜过当日,毕竟当日何灵赶到大殿之时,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师兄弟、师叔伯们是如何牺牲的。

便是当日周家灭门,何灵也没有亲眼见到他们是如何被一一刺死的。

现在,从凤凰开始,何灵亲眼看到了自己熟悉和在乎的人一个个死亡、牺牲、流血,甚至是无法逆转的绝望。

陈晓峰一向都对自己嬉皮笑脸和颜悦色,何时对自己这般凶神恶煞过?

只因为,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陈晓峰那句“都是因为你”在何灵脑中不停回荡,“在剑冢显露了功夫”,何灵想起了当日与易大通对决时的场景。

秦若曦当日对自己说过的话又涌上心头:若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用自己赌一把。

何灵再看看躺在敏玉公主怀里的林贤辉,后者竟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微笑着看朱幼安站在场中。

他知道朱幼安在这个梦里武功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武功低微,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担心呢?

陈晓峰看何灵红着眼睛东张西望,气得咬牙切齿地说,“当日我看你我以为你真能改变命运。想不到想不到你果真是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你这是要让所有人为你而死啊!”

林贤辉看到何灵满脸泪水的模样,忽然冲她一笑,两个人居然又能神思相通了:小师妹,原世子必因你而死,就像当日剑冢的师兄弟一样,他们都会因你我而死。

何灵阿凡达一般的蓝脸憋得更蓝了:师兄,你想怎样?

林贤辉用嘴一努,示意何灵脚边的方寸:师妹,你可是在害怕?

何灵眼前一阵眩晕:我身中蓝魔不能使力!

林贤辉瞟了一眼场中已经跟通天侯过招的朱幼安:那就让他死了吧。

何灵颤抖着手将方寸握在手里,看了看血泊中的韦远和跪在他身边低声抽泣的秦若曦,又看了看场中已经被通天侯逼得破绽百出的朱幼安。

陈晓峰站在何灵身边,叹了口气,“何姑娘,朱幼安今日必死无疑了。你可知道他算了,今日只怕我们个个都要死在这里了。”

将何灵的脸转向自己,“何姑娘,你可知道当日我见你昏睡在花园中为何肯出手助你?”

他不再叫何灵“好媳妇儿”、“媳妇儿”了,而是一本正经地叫起了“何姑娘”。

场中朱幼安没有内力,只能凭了灵力苦苦支撑着。

他手中那柄普通长剑不能与四海向对抗,只能以巧劲避开通天侯的攻击。

可就算他将灵力全都运行开来,又使出从前武功的底子,可到底对方是通天侯,转眼功夫身上已经中了无数剑气之伤,衣裳上现出道道血痕。

根据传闻,原世子于武功一项上并没有专门研习,可通天侯无论使了何种招式皆被他用奇怪的手法避过。

通天侯久攻不下心中十分烦闷,手上越发狠决了。

朱幼安灵力能护住他不至丧命,可总不能抵挡太长时间。

何灵看着又被割了几道口子的朱幼安,哪里还记得陈晓峰所说当日之事,现在大家连今日都过不去了。

“陈公子,若我们有命出得了这个梦境,再跟我说说当日为何出手救助我吧。”

陈晓峰叹气,“何姑娘,就算不提当日之事,只怕今日之事只有你能解了。朱幼安他才舍了浑身的灵力将韦远救回,这几层梦境,他又全心护了你们,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说到这里,陈晓峰喊了一声,“糟了!”

何灵早已注意到朱幼安就是凭灵力苦苦支撑,若不是他有着过去的梦境中打下的底子和满身灵力,早就被通天侯一剑穿心刺杀当场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通天侯一招一式越发狠决了,想要立时将朱幼安击杀。

毕竟这是坊间传闻不曾习武的晋原世子,自己身为通天侯居然这么长时间没能将他拿下。

那边林贤辉和敏玉公主、龙霄青竟然点评起了朱幼安的功夫。

“敏玉听说这晋原世子未曾习武,果然传闻都是信不得的。你看看他这浑身的内力,只怕从幼时就请了名家指点吧?”

龙霄青耸了耸肩,“那他请的这名家可真是奇怪了些。为何只教了他醇厚的内力,却不教他完整的剑法呢?你看看他的剑法,若说没有套路吧,又似有些招式套路。可你要说他的招式出自江湖哪个门派,又不太像。可偏偏最奇怪的就是,明明看着他屡屡要落败,又神奇地化险为夷,这位晋原世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啊。”

敏玉笑着说,“当日晋原世子到我倚翠山庄将周姑娘带走之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的。传闻晋原世子从不习武,他是从何得知周姑娘在我倚翠山庄?他又如何能够与凤仪山庄的凤来姑娘和天音公子有了交情的?他们是如何同意一同前往南疆圣族来给周姑娘和”

“和你,治疗蓝魔的?晋原世子作为一个质子,别国离土原本无可用之兵,他到底何时与咱们中原的武林人士有了联系的?”

林贤辉闲闲地说,“敏玉你别看我,虽说他确实与天音公子、凤来姑娘将我带来南疆圣地治疗了,他们对我也是极好的。可是我后来琢磨了一下,他们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我林贤辉一个灭门遗孤,算不得什么。他们肯这样牺牲,其实是因为了周师妹。初时我还以为是因我四海已经显露了,他们是为四海而来。后来我发现了,我周师妹不在乎四海方寸,他们也不在乎四海方寸。”

龙霄青摇着头,“那这就奇怪了。周姑娘为何他们都护着周姑娘呢?”

敏玉公主接话,“我早已查过周婉如的所有背景,原本她与五音坊、凤仪山庄真是毫无关联的。而且,当日你们俩去了凤仪山庄,也是误打误撞。那周姑娘自然不会是特意去凤仪山庄与天音公子、凤来姑娘会合的。”

林贤辉点头,“那时候我们确实不认识什么凤仪山庄、天音公子。只是一路上都听说凤来姑娘招亲大会,也就来看看热闹了。”

“这就奇怪了,一个随意来看看热闹的小姑娘,天音公子、凤来姑娘,更神奇的是皇宫中的晋原世子都为她而出动,这周姑娘真是神奇啊。”

“龙世子,敏玉确实查过周婉如了,她的经历没有任何特别的。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倒是跟林公子有一段始终未提及的经历较为特别。可是,为何这些人都对她如此照拂,确实有些古怪。”

“公主,林公子不也对她格外照拂?而且,不单单是天音公子、晋原世子、凤来姑娘,你看看我们的悠然王爷,他为何会到南疆圣地?连我龙子出现了他都不知,可见他到底在忙碌些什么。”

林贤辉叹了口气,“悠然王爷确实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我周师妹的。只是这也是林某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晋原世子或许可以说对我周师妹一见钟情,可悠然王爷”

龙霄青笑道,“这个悠然王爷啊,确实对得起他的这个称号,做事真是极为随心所欲的。只是,你看看他那张脸,只怕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离开关外这些日子,卸甲军竟然就易主了。”

敏玉公主叹气,“林公子,你也说了周姑娘武功、内力极为古怪,或许他们也是见识到了周姑娘的古怪之处了吧。”

林贤辉提高了声音,“通天侯爷,晚辈听闻晋原世子从不曾习过武功。今日看来,他身上的武功确实不成系统,侯爷这是强弩之末廉颇老矣,竟然这时候都还拿不下晋原世子?”

何灵听了这话,气得握着方寸的双手剧烈地抖动起来。

林贤辉想干什么?他难道没有得过朱幼安的照顾吗?明明他已看出来朱幼安就是苦苦支撑,这不是要害他被刺杀当场吗?

林贤辉感觉到何灵的灼灼目光,微笑着向她招呼:小师妹,原世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你可想好了要如何救他?你身中蓝魔这一路,他可是数次以命相护啊?

何灵眼里冒出凶狠神色:林贤辉,你想怎样?

林贤辉目中显出伤感的神色:当日在灵山,你原本可以救下剑冢上下。

何灵也跟着伤感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

林贤辉轻轻摇头:小师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这一切只能靠你才能终结。

何灵愤怒了:我身中蓝魔,不能用力。

林贤辉冷冷地看了看何灵:那就让他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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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1

何灵回头看看血泊中的韦远,他脸色一片死灰,呼吸微弱得口鼻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若是再不治疗,只怕就算出了梦境也是九死一生了。

再看看满身血污低声抽泣的秦若曦,心中一阵绞痛。

陈晓峰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何姑娘,如今之势,只能看你了。”

通天侯越发不耐烦,手上招式越来越快内力源源不断地向朱幼安袭来,终于被通天侯逼得寸步难逃了,“波”地一声,腹部中了一剑。

还算朱幼安抽身较快,才没有从腹部被一剑拉到胸部,但伤势却也不容忽视,衣裳迅速被染红了。

这一剑得手,通天侯更是加紧攻击,剑剑顺着朱幼安胸腹挑刺而来。

朱幼安腹部中了这一剑,手上一滞,待到再做防备时,已经失了好时机。

胸腹上又中了几下剑伤,也是他反应迅速,只被剑尖伤了皮肉,但满身血红十分惊悚。

何灵又回头看了看韦远,秦若曦满身血污地抱着一脸死灰的韦远,脸上已经没了泪水,只凄然笑着低声呢喃,“你说过要陪我一生的啊,你这是要丢下我了吗?你不是许了我一个未来吗?韦远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现实里到底叫什么呢?”

“我告诉过你我是如何受伤来到迷途的,你说了从今以后再不让我受伤的啊,你若是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保护自己啊?阿远,你不要走啊,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啊,我不想再一个人面对现实里的一切啊。你说过要娶我的啊,你都忘了吗?”

“你说过,我们要生两个孩子的啊,女孩子要像我一样美貌。我没有告诉过你啊,没有父亲保护的女孩子,长得再美貌一些,那就是灾难啊。你真的要丢下我了吗?阿远啊,我都没有告诉过你现实里的事啊,你难道不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说了你要娶我的啊,你说你要保护我,我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在现实里过得有多艰难啊。若是没有你,那现实还有什么回去的意义啊?”

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不了解秦若曦,她也从来不说自己在现实中的事。

可是,韦远奄奄一息,她现在说这些是为什么呢?

秦若曦一向都是很坚强很理智很冷静的啊,她现在……

何灵又回头看了一眼韦远,惊恐地发现韦远嘴角溢出了血沫沫,不是说灵气能够护住他的性命吗?

为什么他看起来……

陈晓峰忽然尖叫一声,一个跃身飞向场中。

何灵一偏头,朱幼安胸口冒出一大股鲜血,被通天侯踢到空中,陈晓峰飞身接过朱幼安,两人脸色都是惨白的。

朱幼安是因为受了重伤,陈晓峰是没想到朱幼安真的会受伤。

通天侯哈哈一笑,“江湖传言原世子于武学一道毫无兴趣,如今本侯亲身证明了,原世子深藏不露啊。若不是本侯打起精神来,只怕还要着了原世子的道了。”

陈晓峰抱着朱幼安飘回何灵身边,“朱幼安,你不许死!你不会死的,你是朱幼安,你怎么可能死?”

朱幼安身上大大小小的血道子不下百条,最严重的是当胸那一剑,这会儿看腹部那一下都不算严重了。

朱幼安身上笼罩了一层紫色的灵力,尤其是剑伤严重的胸部和腹部,那一团紫气蕴结不散。

陈晓峰从来都是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模样,即使他看向何灵时偶有深情,但却从没见过他如此惊恐的模样。

“朱幼安,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是朱幼安啊,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如无头苍蝇一般将灵力注入朱幼安体内,“我不许你死!你死了,就只剩我一人了,我不许你死。”

朱幼安吐了一口血沫,“陈晓峰……”

陈晓峰狂暴地打断他的话,“你t给我闭嘴,老子不听你的。你给我活下来,我不许你死。”

朱幼安眼睛转向何灵,何灵立刻跪倒在他身边,“朱……幼安,幼安,你不要死。”

陈晓峰目露凶光,“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离不了梦境?你以为为什么难度会升级?都是因为你!你既然有本事招惹他,为什么没本事解决难题?”

这番没头没脑的责备让何灵眼圈一红,“对不起。”

陈晓峰推了一把何灵,“你……你……”急得说不出话来了。

朱幼安抬了手示意何灵,“何……灵儿……”

何灵握着朱幼安的手,“幼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陈晓峰原本说不出谴责何灵的话,听了她说对不起,立刻又怒了,“你!就是因为你!你看看韦远,你看看朱幼安,都是因为你!你以为为什么第四层的梦会死人?都是因为你!”

朱幼安按了一下陈晓峰的手背,原本狂暴的陈晓峰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朱幼安,你若是……我怎么办?”

他眼神迷离,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低声喃喃细语,“我怎么办?朱幼安,你若是出不去了,我怎么办?”

朱幼安按了陈晓峰的手背,又拉了一下何灵的手,“陈晓峰,灵儿……灵儿我就……托付给你了。从今以后,我允了你叫她灵儿好媳妇儿!”

“灵儿,我原本……我原本……我从来不曾……”

陈晓峰又狂暴起来了,“老子从来都看不上这女人,老子不要她。你既然放心不下,你自己管她,你不许死!”

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瞪何灵,似乎恨不得将何灵吞了一般。

何灵顾不得陈晓峰为何忽然对自己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柔声对朱幼安说,“幼安,幼安,你爸妈叫你幼安,是希望你一生都平安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陈晓峰又要狂暴了,朱幼安咳嗽两声,吓得陈晓峰顾不上骂何灵了,“朱幼安,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若是死了,我立刻杀了这个女人!”

朱幼安咳完这一阵,“陈晓峰,我将灵儿嘱托给你,你肯或不肯,都得替我照顾好她。我们若是……我们若是回不去了,答应我,陈晓峰,你答应我,带她回去。”

陈晓峰又怒又急,“你t傻啊,你是朱幼安啊,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你t脑子……”

忽然又说不下去了,“老子不干!”

朱幼安握了何灵的手,“灵儿,我从来不曾……我没办法亲自护送你回去了,你一定……你一定能回去的。相信自己,你一定能的。”

何灵看着满脸血污的朱幼安,他原本的容貌越来越清楚,已经看不出原世子的模样了,“幼安,不要啊,你一直都照顾着我,不要啊。你和韦远哥,不要啊。”

朱幼安摇摇头,“灵儿,你……”

一口气提不起来,一口鲜血喷得何灵满头满脸,立时昏了过去。

蓝莹莹的何灵满脸的血红,变得十分恐怖。

陈晓峰推了一把何灵,“滚!“

何灵被陈晓峰推倒在地,她看了昏迷中的朱幼安,又看了看一脸凄然抱着死灰脸色的韦远喃喃细语的秦若曦,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她强提了一股气,顿时觉得体内那只蓝魔从丹田游走到胸腔,透过丝薄的衣裳,似乎能看到那只虫子想要顺势而上。

何灵盯着蓝魔看了看,方才自己提了那股劲,似乎给了蓝魔无限的希望。

它在胸口游走着,何灵觉得有一股翻腾之力想要喷薄而出。

陈晓峰抱了朱幼安,猛力地给他注了一股灵力,“朱幼安,我不许你死啊,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何灵胸口这股翻腾之力越来越猛,一股腥气从口鼻间溢出。

蓝魔要发作了。

可是,蓝魔发作了又如何?

何灵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韦远、朱幼安,忽然明白了林贤辉的计划,他就是要自己蓝魔发作啊。

他与敏玉公主如此亲密,自己若是蓝魔发作,这会儿一定能被敏玉公主炼化的。

可是,若是炼化了自己,能够救得下韦远、朱幼安、秦若曦等人,那么,牺牲自己又如何?

这简直太划算了。

既然是自己将他们带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那么自己以命换了他们活下来,也公平得很。

尤其是韦远啊,她欠了他多少啊,能还一点,能让他和秦若曦回到现实,那该多好?

何灵站起身来,提起方寸,往左手掌心一拉,方寸身上忽然光芒大盛。

左手鲜血淋漓,可是何灵完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一点牺牲和奉献的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若是他们换到自己的位置,他们也一定会为自己这么做的。

何灵又看了看韦远,微笑着提了内力,“韦远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回到迷途。”

又看了看秦若曦,“若曦姐,护住韦远哥的性命,我要带你们出去。”

那金色原本只在方寸身上,何灵微笑着说完这番话后,那金色从方寸蔓延到她周身,似乎在她身上披了一件金色的铠甲。

何灵提了方寸蹲在朱幼安身边,摸了摸朱幼安的脸,“幼安,我从来没有好好谢谢你,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啊。你那么温柔,那么温暖,那么美好,你应该活下来啊。”

毫不顾忌地将金色的灵力渡入朱幼安体内,“幼安,我不会让你死,我会送你回迷途。”

这一阵金色的灵力注入朱幼安的体内,他忽然又睁开了眼,笑着对何灵说,“灵儿,你果然是被选中之人,你……”

何灵按了他的胸口,强压下胸口翻江倒海的翻滚,硬生生将灵力又一次注入到朱幼安的胸口,“幼安,你的爸妈叫你幼安,你一定能一世安的,我护你一世安。”

陈晓峰皱着眉头看了看浑身金色的何灵,“你……你……”

何灵冲他一笑,“陈晓峰,我以为你看上我了呢,谁知道你看上的是朱幼安。既然如此,好好护着他,我送你们出去。”

不等陈晓峰开口说话,起身走到韦远身边,将金色的灵力注入韦远体内,“韦远哥,韦远哥,谢谢你啊,你对我一向照顾有加,可是,我总是拖累你。你放心,你许给若曦姐的承诺,一定能实现的。”

原本早已面如死灰的陷入昏迷的韦远忽然抖了一下清醒过来,“何灵,你……”

何灵用满是血污的手握了握秦若曦的手,“若曦姐,照顾好韦远哥,我送你们出去。”

站起身来,提了方寸,毫不犹豫地向通天侯走去。

可是每走一步,胸口那只蓝魔跳动得如此激烈,似乎就等着自己运起内力或灵力,立刻凶猛地反扑自己,将自己完全吞没。

原先何灵还担心自己被蓝魔炼化,可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还希望蓝魔就将她炼化得了。

她顺从体内蓝魔的指引,将内力、灵力全都运行到剑尖,方寸身上的金色越来越盛,何灵身上的金色也越来越盛,整个人带着方寸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向通天侯慢慢逼近。

敏玉公主、龙霄青目瞪口呆地看着浑身金色的何灵,通天侯手中的四海似乎能感应到方寸的光芒,“嗡嗡”地响了起来。

通天侯看到浑身金色光芒的何灵已经呆立当场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尚不足及笄之年的小女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强悍的内力?而且……她的内力,不,这不是内力,她是巫女!

她身上如此强盛的内力,不是内力,而是巫术。

怪不得将她送到南疆圣地,她不是中原人,她就是南疆的巫女。

通天侯忽然对何灵有了些惧怕,毕竟若是武林人士,他自信能够碾压对方。

可是,若对方是巫女呢?

但凡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盛的内力?

周围的武林人士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这哪里是武林大会,可这是什么呢?

难道,这才是神兵真正的实力?

林贤辉方才所使的不过是皮毛之力?

圣族的兄弟姐妹开始低声祈祷了,“月亮女神显灵,月亮女神护我圣族,圣女重返月神山。”

初时还小声祈祷,越到后来越大声,似乎将何灵视为月亮女神挑中的新一任圣女了,大声呼喊起来,“圣族儿女恭迎月神圣女回归。月亮女神显灵了,月亮女神派了圣女护我圣族不灭。”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眺望台上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何灵随从胸口蓝魔的指引,如今已经听不到周围人的言语,只提了方寸,任凭方寸和蓝魔的指引,向着通天侯走去。

林贤辉心满意足地说,“敏玉公主、龙世子,可信了林某所言?我说过了,我周师妹才是我们最后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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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2

龙霄青神色复杂地盯着满身金光的何灵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林公子,只怕神兵方寸身上那金色,并不是方寸的,而是周姑娘的。若是如此,神兵背后的秘密,只怕在人身上而不在剑身上了。若真是如此”

回头探究地看了看敏玉公主。

敏玉公主皱着眉头想了想,“若真如你所猜测的一般,只怕我们得救下周姑娘了。可是”

林贤辉摇头,“或许不是我们救下周师妹,是周师妹给了我们新的希望。敏玉公主、龙世子,周师妹身上的蓝魔已经无药可医了的,若是”

目不转睛地盯着敏玉公主,什么话都不说。

敏玉公主望着静立场中浑身金色的何灵,明明稚气未脱的脸上竟有超越生死的淡定和释然。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龙霄青摇头,“不行,无论如何必须救下周姑娘。”

林贤辉还是摇头,“周师妹未必会输给通天候,只是她身上蓝魔必发无疑,蓝魔已无药可解。”

敏玉公主叹气,“如今之势,若是周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只怕方寸也将随她而去了。”

林贤辉微笑道,“敏玉,你看看师妹的模样,她不曾惧怕牺牲啊。”

敏玉公主从何灵脸上看出淡定和释然,自然知道她不怕牺牲,可是,见识了林贤辉手中的四海和何灵手中方寸的威力差别,她们都明白了,也许留住何灵才是更好的办法。

敏玉公主推了一把林贤辉,“林公子,起来吧,你吃了凤来姑娘、凤凰圣女这么多的药丸子,再重的伤都好了。”

林贤辉原本还想赖一会儿的,被敏玉这样一推,有些讪讪地盘腿坐了起来,他果然没什么事了。

敏玉公主本来还只是想诈一诈他,见他盘腿而坐知道他是真的没事了,“林公子,若是若是敏玉要留周姑娘一条命呢?”

林贤辉皱眉,“公主,这她身上蓝魔有多凶残,敏玉公主自然是知道的。周师妹早已到炼化边缘,如今她使了这么强盛的内力,与其说她是我周师妹,不如说不如说她只是依了蓝魔指示行事的躯壳罢了。”

敏玉自己种的蓝魔,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阶段的蓝魔便是制蛊者蓝翎在世也无力回天了,而且林贤辉说的也有些道理,何灵脸上的那种淡定和释然,到底是因为她想明白了还是因为已完全被蓝魔所控呢?

可是,见识到何灵浑身令人震撼的金色光芒后,敏玉已经改了主意,她不想何灵被炼化,即使被炼化后何灵身上的内力能被自己完全吸收。

龙霄青也不愿意何灵被炼化,也许最有价值的反而就是何灵本人呢。

敏玉、龙霄青交换一个眼色,“无论如何,保周姑娘性命。”

林贤辉很认真地看了看敏玉,又看了看龙霄青,摇着头说,“我无能为力,一切只能看周师妹自己的。若是周师妹身上有十分古怪的力量,若是她能好好利用这股力量,或许她能活下来吧。”

敏玉不满意这个答案,“林公子,既然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敏玉希望你能再想一个法子,留周姑娘一条性命。”

林贤辉叹气,“敏玉公主,周师妹你大费周折将蓝魔种在师妹身上,难道不是想要她的内力吗?你若是得了她的内力,说不定方寸”

想了想,自己都觉得理不直气不壮,“那四海和方寸,原本是一对子母剑。四海能听命于我方寸方寸”

敏玉、龙霄青想得更远一些,“林公子,无论如何,咱们得先保了周姑娘性命。”

林贤辉看中场中静默而立的何灵,“周师妹自有她的造化,一切皆看她个人选择了。若是她终究是我师妹啊。”

通天侯按住手中“嗡嗡”作响的四海,盯着一言不发的何灵看了又看。

何灵手中的方寸光芒大盛,引得四海十分激动地想要向它奔去。

通天侯使劲按压下四海,心中迅速盘算着如何擒了何灵夺下方寸,可是每一个方案都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何灵一脸淡定和释然的表情,浑身夺目的金光实在太过震撼了。

她的弱点是什么呢?

若是自己出手反被制住了,该如何是好?

或者将她身后那些人擒了,逼她就范?

原本在何灵胸口跳跃的蓝魔已经窜到了何灵的脸颊上,这是一幅十分诡异恐怖的画面。

那只蓝魔透出何灵的皮肤印了一只昆虫的形状,在何灵满身金光中,左边脸颊上现出一只隐隐蓝色的昆虫浮雕。

可是,这不是浮雕啊,那蓝魔明明还在轻轻游动。

这到底是什么古怪的场景啊,蓝魔都游到脸上了,何灵居然还不发作。

难道自己在做梦?

何灵此刻心中确实十分淡定,那蓝魔已经控了她的行为,甚至要控住她的灵力。何灵不想反抗,只是在她尚余的神思中,有一个念头,杀死通天侯。

两人对视了许久,周围旁观的人终于沉寂下来。

蓝魔游到何灵的左颊上倒是让她忘了所有的事,何灵嘶哑着嗓子轻声说,“通天侯,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何灵脑中没有周家、没有剑冢、没有河斗师父清云师祖,也没有韦远、朱幼安,只有一个念头,杀死通天侯。

何灵声音虽然很轻,但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恐怖了,明明周身是代表着光明和希望的金色,可她脸上全是血污,光是血污已经够吓人了,还有一只跃跃欲试不断游走的蓝魔。

再看她的眼神,面对江湖人人胆寒的通天侯,她毫无情绪,方才那个问题就好像问今日天气如何一般毫无波澜,这个女子很难对付啊。

通天侯轻咳一声,“周姑娘,老朽不过是想请周姑娘、林公子到神隐门做客。说起来,令尊周公启坤也曾与老朽有过一些交情,当然,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若是周姑娘有兴趣,老朽还是有许多话想要跟周姑娘叙一叙的。”

何灵嘶哑着嗓子轻声说,“通天侯,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通天侯咽了一口口水,“周姑娘,今日你已成江湖后起之秀,老朽诚心邀请你前往神隐门一叙旧事,不知周姑娘意下如何?”

何灵抖了一下方寸,方寸“腾”地冒起一股耀眼的金色光芒缠绕着何灵手掌慢慢爬升到脸上,那慢慢游动的蓝魔似乎要咬破何灵透明的皮肤吸食那金色光芒。

这样一看,更恐怖了。

何灵嘶哑着嗓子轻声说,“那就是无话可说了,很好。”

这时候的何灵早已忘了玄公剑法起势、招式,什么“剑舞江河”、“剑主天地”、“剑转乾坤”统统没有,只是轻轻一跃,提了方寸径直朝着通天侯胸膛直刺而来。

这一剑完全没有任何花样,真就是平平淡淡直刺而来。

通天侯知道何灵内力深厚,又不知方寸在她手中到底有何作用,往后一跃,避开方寸剑气的范围,迅速提了四海挡住何灵的攻击。

“叮叮”声声脆响,四海剧烈地抖动起来。

何灵动作并不迅捷,更不复杂,就只是简单地挥剑刺来。

可是方寸的杀气和何灵身上内力的压迫感,却让通天侯心中一凌,这女子到底什么来路啊?

她这样的打法,完全是江湖绝顶高手的方式了。

不讲究一点招式,不顾忌对方的功夫,完全是自顾自的打法。

偏偏这打法逼得自己十分被动,连手中的四海都想跟着何灵而去了。

这四海方寸果然是一对子母剑,若是能得了一对,真是天下我有了。

这个时候他还想着如何夺了四海方寸。

何灵看他向后跃出,后面是那一排排贼眉鼠眼高冠执弩的神隐门徒,她脑中机械地响起一个声音,“杀神隐门、杀通天侯!”

灵力“腾”地一声升腾而起,听到方寸如同回应一般光芒四射,何灵将方寸一横随手一挥,通天侯因不了解何灵的招式,随时都准备好了逃命的。

何灵这全力一挥之下,他不等剑气到来,提了四海迅速游走到何灵右后方。

也亏得他内力极为浑厚,又从一开始打定主意躲闪的,何灵这一剑竟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可身后执弩的那一排神隐门徒却是猝不及防,只看到眼前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身上一阵凉意,低头看时,第一排弩手每个人的胸膛上都有一道剑伤。

原来这凉意是自己中剑了。

这念头刚一闪过,“嗵嗵嗵嗵”第一排弩手近二十人全都扑倒在地。

这快速而霸道的攻击力,真是令人生惧!

场中所有人静默了片刻,圣族人高声呼喊,“圣女庇佑我圣族兄弟姐妹,月亮女神引领圣女护我月神山。”

通天侯顾不得圣族人喊叫些什么,若是若是这女子一剑之下竟有这样的威力,月神山这地势根本不利于神隐门了。

怎么办?

第二排弩手直到前面的弩手倒地不起才知道方才那一阵夺目金光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一个个将手中细弩抬起,想射杀何灵,可是又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或者会不会更激怒她。

通天侯咬着牙发出命令,“杏花微雨,发!”

得了通天侯的命令,第二排的弩手不再犹豫,连弩齐发,顿时漫天细密的小弩箭全都冲何灵迎面而来。

何灵手中方寸动也不动一下,只用带血的左手挥出一道金色屏障,向着弩手一推,细雨纷飞的小弩箭像碰到墙壁一般,“叮叮叮叮”纷纷落地了。

掉落的小弩箭行成了一道月牙形状。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全场又一次沉默了,这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实力。

第二排弩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是鬼,这女人是鬼!

互相对望一眼,果然在队友眼中看到了惊恐,不知谁轻声嘀咕了一句,“月神降临了,月亮女神的诅咒来了。”

原本还愣在原地的第二排弩手回头就开始逃窜,可是他们逃得十分突然又凌乱,被后面第三排的弩手挡了逃路,一时走不掉。

可是对神秘力量的恐惧远远超过对武艺高强的恐惧,他们已经在心中认定何灵不是鬼魅就是月神的诅咒,哪里会相信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子竟有这么强大的能量。

第二排的弩手非要逃命,第三排的又没有退路给他们,你挤我我挤你乱成一团。

通天侯知道若是军心乱了,这一仗也不必再打了,提了声音大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抖抖索索的第二排弩手本就没挤出人群,听了通天侯这一声命令,第三排弩手迅速将手中细弩对准了第二排弩手。

虽然场中这女子不是鬼魅就是月神的诅咒,可现在面临的是杏花微雨啊,这也不敢惹啊。

而且通天侯什么样的人?他说到做到,说了临阵脱逃杀无赦,自己若是敢逃,绝对能被射成刺猬。

抖抖索索地又站回到原来的位置,可早已失了士气,脸色也变得惨白了。

何灵心中最重要的目标是通天侯,原本还想一排排执弩手杀下去,可听到通天侯的声音,脑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杀通天侯!

提了方寸转过身来,何灵指着通天侯说,“若是不想有人因你而死,前来领死!”

方才显露的这两手实在太出乎江湖人士的意料,这非但不是一个年幼女子该有的实力,甚至也不是正常人类哪怕是武林顶尖高手该有的实力。

不是鬼魅,又能是什么?

神兵一出,江湖格局重新定义。

若是神兵实力这样恐惧,何止是江湖格局重新定义?

通天侯听到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心中思量自己作为一个凡人的力量,便是内力再强悍,能不能与鬼魅之力对抗?

似乎不能。

何灵的实力确实令人震惊,可是通天侯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他到底主动车轮战了许多人,又被何灵这十分拉风的造型给吓住了,再听到身边有人在喊着什么“圣女重新降临”、“月亮女神的诅咒”等等话语,心里震慑力实在强悍了些。

他本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神兵一事就让他颠覆了从前的想法。

如今见了何灵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实力,如何解释?

无法解释的东西,只能付诸鬼神。

再看看何灵脸上那只蓝魔竟然游走到了额头,额间一只微蓝虫子在细细游动,这女子似乎感觉不到那虫子在自己皮肤下游动。

她面色淡定、眼神空洞,她真的不是人了。

人人皆说周婉如早已身中蓝魔只待炼化,为何她使了如此内力还不炼化?

这不是鬼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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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3

何灵眼神无悲无喜,脸上淡然无波,提了方寸又向通天侯走来。

明明她走得缓慢又机械,可那一身耀眼的金色配着她的神色却让通天侯觉得心底发毛。

陈晓峰不停将灵力输入朱幼安体内,他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慰朱幼安,“朱幼安,我们都没看错,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人。你千万不要有事啊,现在迷途才真正有意思了,你可不要就这么挂掉啊。”

秦若曦抱了韦远靠在自己胸前,将自己的脸抵着他的头了要带我们回去的。只要我们回了迷途,我带你去别的梦境里疗伤,你不会有事的。”

林贤辉站起身来推了一把敏玉,指了指何灵额头上的蓝魔,“敏玉那蓝魔为何盘踞在我周师妹额头蠢蠢欲动?”

敏玉沉默了片刻,“周姑娘额间这蓝魔,是炼化之上上品,它此时已控制了周姑娘的行动,若是再给它点时间它”

龙霄青听出敏玉所说的意思,“你是说,现在周姑娘已经被蓝魔控制了?周姑娘已不是周姑娘了?”

敏玉指了何灵木然淡定的表情,“龙世子可看出周姑娘神色异常?”

龙霄青知道何灵中了蓝魔就在炼化的边缘,可看了她如此惊人的内力和令人难以费解的金色光圈,十分想救下何灵。

至于何灵的木然淡定或者眼神空洞,等到救下了她,自然会想办法解了蓝魔。

他到底不是种蛊之人,没想到蓝魔最后一步竟是蚕食饲主的大脑。

听了敏玉方才的话,龙霄青也沉默了片刻,“若是我一心要救周姑娘呢?”

他心中有个念头,若是能救下周婉如,神兵一定能归顺自己的。

传闻一定会是真的,到那时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才有了真正的作用。

林贤辉看了看不死心的二人,“敏玉公主、龙世子,若是若是我周师妹还有一线生机,只怕也在敏玉公主身上。”

敏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无可奈何地摇头,“敏玉无能。”

林贤辉说,“敏玉公主身上当是有什么可控制蓝魔的物件?”

敏玉不说话,想来她应该随身携带着的,只是现在她心底想法有了改变,不想炼化何灵,想要救下她了,才不提最后炼化蓝魔的物件。

林贤辉看着何灵,语气有些伤感了,“我周师妹师父总是说,小师妹性情温和软糯,明明极为聪明有天赋,可是总会败在过于善良软弱上师父若是见着如今的小师妹,他该会说些什么呢?”

何灵极为缓慢地走向通天侯,举起方寸指着通天侯,“前来领死。”

通天侯看了何灵的表情知道她今日必定会对自己穷追不舍,可她实力确实太过令人惊悚,若是与她正面硬拼,到底有几分把握呢?

似乎没有

忽然何灵抱了头,半蹲下身子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每个人。

看何灵抱头嘶叫起来,通天侯心知机会来了,虽然此时方寸仍跳跃着金色的光芒,可是何灵的脸又变成了蓝色。

蓝魔要吞噬她的脑子了,这是要开始炼化了?

机不可失,通天侯一跃而起,将全部内力运于手中四海刺向何灵,动作迅捷又凶猛。

这一阵杀气向何灵袭去,原本半蹲着身子的她猛地抬起头来,果然她额间的蓝魔似展翅欲飞的样子,映得整张脸都透蓝了。

可何灵身上的金色似乎想要压制住蓝色,一直不停地向脸上蔓延着。

那蓝魔游动了一会儿,似乎被金色逼得有些狠了,便在何灵额间猛烈地挣扎起来。

这一挣扎,何灵又抱了头嘶吼起来。

敏玉将手按在胸前,似乎想取什么东西,可龙霄青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又犹豫了。

林贤辉指着面部肌肉已经扭曲变形的何灵说,“敏玉你若不把握这机会,只怕蓝魔炼化了周师妹,你也得不了任何好了。”

通天侯使了满身的内力一剑向何灵刺来,他现在可不管对面是何灵能控住蓝魔,还是蓝魔将吞噬何灵,他只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何灵一战,顺手将方寸夺下。

这一剑眼看着就要将何灵刺个对穿,可是到了那金色的光芒中通天侯似乎觉得扎在一个软绵绵暖洋洋的棉球上,浑身内力使出也似沉入大海一般毫无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通天侯反手抽回四海,看着何灵浑身越发耀眼的金色,心中一动,将内力撤了,只用四海轻轻递了一剑过去。

这一次因没有杀气,还真让他过了何灵身上那一层金色。

好机会!

现在她似乎被蓝魔控住了,失聪又失明,自己这一剑果然贴了她身上刺进去。

眼看着自己手中四海已经刺进了何灵的胸肋,她手中的方寸忽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通天侯知道这是两柄神兵相互招呼,但自己手中的四海完全是被压制的弱势方,哪儿有工夫跟方寸纠缠。

手上略微用力,真的刺中了胸肋。

何灵原本抱了头正与蓝魔抵抗,右肋一阵刺痛,四海伤了她。

那蓝魔似能感应到何灵有危险一般,立刻蛰伏不动了。

何灵缓过了这股劲,反手一挥,那股金色的力量裹挟着通天侯向外卷去。

通天侯原是想趁了这机会刺杀何灵,可何灵反应太过迅速,自己还没讨到多少好处就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压制着往后退去。

通天侯想也不想身体自然地运起全部内力抵抗起来,两人竟有势均力敌之感。

那蓝魔停了片刻,看金色又向脸上慢慢袭来,知道何灵还想反抗,立刻又在她额间啃食起来。

何灵只觉得整个脑部一阵剧痛,这阵剧痛将她的神思带了回来。

蓝魔又如何?你想吃了我,也得等我杀了通天侯将他们送回迷途再说。

我若是不想死,你如何生吃了我?

伸出左掌按在额间蓝魔身上,那蓝魔感觉到何灵手掌上炽热而凶猛的力量,停了一秒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何灵因这阵剧烈的挣扎面部已经狰狞扭曲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将手掌按在额间,灵力猛地向蓝魔灌去。

她也是痛得狠了,完全不考虑这一下是不是在自决,若是力量过大,这是将自己当场拍死了。

可蓝魔知道这一下危险,它只是想控了何灵吞食她的脑子,但不表示已到最后成功阶段还被饲主连人带虫拍死了。

寻了机会再控住她的神思便是了。

那蓝魔知道危险,便向何灵脸颊游去,似乎还想从脸颊渐渐向胸口游去。

何灵脑中那阵剧烈疼痛缓了过来,这边通天侯攻击全面压顶而来,他还真想趁这机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惜,这一次何灵再不会手下留情了。

她眼前浮现出河斗师父、清云师祖慈祥宠溺的面孔,又看了看那边满身是血的韦远、朱幼安,心中杀心顿起,作恶多端多行不义者,人人得而诛之。

若人人皆对奸邪心慈手软,善良和公正该如何伸张?

韦远从不害怕过惩奸除恶,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正义之事。

如今自己所做之事,正是追随了他的脚步,让公正善良得以彰显,让奸邪罪恶受到惩罚,正邪原本就该对立不相容,对奸邪的心慈手软便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就算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又如何?这是正义的勋章。

何灵举起方寸,心中通透自然目光坚定,回想起河斗师父、清云师祖和剑冢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她轻蔑一笑,“通天侯,今日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手眼通天了。当日你血洗我剑冢,杀我宗主杀我师祖,还有我河斗师父、师叔伯、师兄弟,今日我便以剑冢挂名弟子名义,为我剑冢讨回公道。”

通天侯愣了片刻,“周姑娘,原本咱们江湖事江湖了,你若找我寻仇那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冤家宜解不宜结,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耿耿于怀穷追不舍呢?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是江湖新秀,自然还有些容人的胸襟。”

何灵此刻心智坚定了,哪里会在乎他说些什么,“好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若是退了这一步,通天侯爷确实能够海阔天空了。只是,我偏偏不想退。”

通天侯举了四海,“周姑娘,听老朽一句话,见好便收。你身上蓝魔已无药可解,若是你好好将养着,长长久久地活到古稀之年。你看看你林师兄和敏玉公主,他们相谈甚欢颇为投机,你可知若是你再使用内力,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必死无疑。”

何灵淡然一笑,“那就死吧。”

一招“剑舞江河”刺向通天侯,剑式随意轻松,何灵想到了当年初上剑冢的情景,眼前浮现起河斗师父在她周围指点剑术的场面,这是她在剑冢十年温馨时光。

因为何灵杀气并不重,通天侯倒是跟得上她的剑招。

通天侯虽然觉得何灵内力不俗,但到底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小女子,渐渐地放下心来,神兵也不过如此嘛,周婉如也不过如此啊。

何灵将一整套“剑舞江河”使完,顺手便接上“剑主天地”,这下攻势凌冽起来。

通天侯虽然很想称赞何灵,到却不想给自己泄气,“周姑娘,你若是以这般武功想要取本侯性命,只怕难了些。”

何灵充耳不闻只管自己将“剑主天地”一丝不苟地使出来,一招一式非常虔诚。

通天侯激了何灵一番,见对方始终不搭话,手上内力也跟着何灵越来越狠绝了。

一整套“剑主天地”使完,通天侯心中有了底,这姑娘真是个温软性子的,看她使剑招便知道了,她果然没有杀心,易大通对她的评价分毫不差。

若她还像平日里对招拆招一般迎战,只怕玄公剑法使完她便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小小年纪又心慈手软的一个女孩儿,她当真能下得了杀手?

血洗剑冢之事只怕是要重演,不过这一次,通天侯打算走怀柔政策。

四海在自己手中不及林贤辉使起来好,可以推知方寸在周婉如手中更有威力。

而且,以周婉如的实力,或许神兵背后的力量需要她来推动。

只要擒住了她,假以时日恩威并施之下,她必能为自己所用的。

这个小丫头倒是不必杀掉的。

通天侯算盘打得不错,如果何灵真的如他所设想的一般。

即使何灵满身金光使出玄公剑法中“剑转乾坤”,他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因为此时何灵心中一片温柔。

她想起自己在剑冢的那十年,虽然是一个无父无母、且名字上并不属于剑冢的孩子,可是从宗主以下,清云师祖、河斗师父,那些师叔伯、师兄弟,还有傻乎乎的景岳小师弟……

那些相处的一点一滴,剑冢上下对自己的每一桩每一件,即使这是个梦,也让何灵觉得十分温暖。

这些温暖曾让她感动、让她心软,可也让她学会了珍惜和接纳。

失去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是失去的伤痛无论如何不会掩盖曾经的温暖美好。

为了这些温暖和美好,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冢人啊。

玄公剑法打完,何灵一掌将通天侯逼退三步。

通天侯看了何灵的眼神,柔软而温暖,似乎想到了让她心生欢喜的事。

生死场上,小妮子想些什么呢?

到底是没有江湖经验,这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初时的狠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周姑娘,本侯有几句肺腑之言,今日想与周姑娘推心置腹地说一说。”

何灵面带微笑地看着血泊中的韦远和朱幼安、秦若曦,他们也是自己的亲人啊。

如果能够护住他们,能够送了他们回到迷途,夫复何求?

“不必!”

何灵回绝得干净利落,通天侯愣了一下,“周姑娘,本侯见你是个可造之材天赋异禀实属难得啊。若是周姑娘肯让本侯好好……点拨两招……”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用“点拨”二字,毕竟何灵真的没有杀气,让他生出了些胜利的幻想。

何灵盯着通天侯看了又看,“侯爷,便是到了此时,也无人得知你的模样。”

通天侯哈哈一笑,“周姑娘若是想看看老朽的模样,这倒是十分简单的。”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这时候还管别人长相。

何灵摇了摇头,“不想。小女子只是想知道,真正意义上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人是什么模样。”

通天侯想笑,可是看着何灵严肃的表情和坚定的眼神,又觉得她不像在开玩笑,心中一惊,难道这丫头没有倾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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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4

通天侯皱起眉头,在心底思量了起来。

若是按易大通等人的描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内力确实有些诡异,若以自己方才与她过招来看,这丫头也符合易大通的描述,有天赋有能力,但到底心慈手软。

自己小心应对,只怕这丫头会栽在自己手里的。

既然如此,她有多少实力来践行这句话?

何灵淡定地看着沉默的通天侯,胸口的蓝魔似乎感觉到她内心平静了,又开始默默往脸颊上游走。

通天侯哈哈一笑,“周姑娘真是爱说笑啊。老朽一向都爱惜后辈人才,以周姑娘的内力、武功,若是肯听得老朽两句话,说不定咱们还有些师徒之谊。不过,老朽看周姑娘定是要好好切磋一番的,那老朽也只能好好陪陪周姑娘了。”

他这番话是告诉何灵,其实他并未倾尽全力。

何灵点点头,“很好,那我们就剑下说话吧。”

何灵能感觉到蓝魔又一次游到了左脸颊,它定在那里伺机而动,只等着何灵再一次全力以赴时发力。

通天侯毕竟是江湖前辈,又存了生擒何灵的心,自然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横了四海等着何灵出招。

何灵温柔一笑,浑身金光暴起,手中方寸舞得如满天飞雨,一时间满场被一片耀眼的金色笼罩了。

通天侯运了全力等候何灵发招,原以为这丫头再如何厉害,总有力竭的时候,可现在看她这排山倒海而来的内力,通天侯暗叫一声不妙。

这丫头真是个棘手的对手。

不等那一片金色压顶而来,通天侯挥起四海正面迎击何灵。

这丫头再棘手,她也不至于舍了自己性命地引发蓝魔刺杀自己。

何灵浑身金光越来越强盛,通天侯的动作在她眼中如慢动作一般,便是他的内力,也不过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没有任何威胁。

她心中再没有剑招、内力的思虑,任由灵力舞动方寸,似惊涛骇浪压迫而来。

何灵能感觉到蓝魔又一次游到了她的额间,它一定是察觉到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只等何灵对通天侯发出最强一击之时,就反扑何灵。

何灵不想管了,若自己击杀通天侯、蓝魔发作被炼化是林贤辉安排的剧情,那自己照着做就好了。

就算自己没炼化,敏玉公主捡个大便宜,那就捡吧。

通天侯感觉一股难以抵抗的压迫感如网一般从天而来,自己拼尽内力依然无法撕开这张网。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一种碾压的恐惧感,原来四海真的不会听从自己的,满身的内力无法凝聚到剑尖,根本就没有突破口。

通天侯将四海以内力击发而出,试图攻击何灵的头部,他知道蓝魔一定等待着一个好时机,若是自己武功内力不济,只要引发了蓝魔,就能够逆转形势。

何灵见着四海向方寸飞来,知道通天侯的打算,可是四海见了方寸,却不由自主地向方寸靠拢,两柄剑相互痴缠一阵,何灵竟然如此轻松地将四海夺了过来。

通天侯没见着四海回归,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不是将手中唯一王牌给交出去了吗?

如今赤手空拳如何对抗方寸?

通天侯提了内力喊道,“周姑娘,如今本侯手无寸铁,你若是再咄咄逼人,有违江湖道理胜之不武。”

如今何灵心思根本不在通天侯身上,她能感觉到蓝魔又一次细细啃食自己的皮肉,那钻心的痛让她浑身颤抖起来,浑身的金色光芒也闪烁起来。

就算是灵力也扛不住蓝魔啊。

何灵痛得眼前一片空白,原本在通天侯头顶准备一剑击杀他,可这阵剧烈的痛疼令她从空中直接跌落到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何灵发现自己眼前全是金色,已经看不见通天侯了。

那蓝魔似乎得了手,一口一口更是不停歇了。

何灵痛得满地打滚起来,金色的光芒一明一灭,想不到蓝魔发作起来就在这一瞬间。

通天侯身上的压力也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他飞身跃起,踩了跌落在场中的四海和方寸。

果然,天助我也。

这对神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再看看何灵,通天侯也给吓了一跳。

从前听说蓝魔炼化人时十分恐怖,现在看来,当真不假啊。

何灵周身的金色明灭间,似乎能看到那只蓝色的飞虫在一口一口吞噬何灵的血肉。

原来只是掌心大小的一只虫子,现在看来竟然有何灵整张脸那般大了。

一片蓝色之下,已看不清何灵的面目,只看见眼部似乎有两个金色的洞子。

林贤辉一推敏玉公主,“敏玉公主,我周师妹已是最后阶段,你若是再犹豫不决,便是我小师妹牺牲了,也无人能阻挡通天侯了。”

龙霄青面露不忍,“周姑娘这蓝魔竟然如此阴毒倒不如给周姑娘一个痛快的。”

敏玉将头偏到一边,她能毫不犹豫地给何灵种蓝魔,原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可是,何灵之前那种淡定和释然的表情,她以献祭的心情挑战通天侯,这些都让敏玉公主有些不忍了。

这姑娘早知道会是今日情形,当日就不该给这姑娘种蓝魔啊。

周姑娘的师兄对自己百依百顺,若是知道她内力真的如传闻一般惊悚,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供自己驱使呢。

现在就算蓝魔炼化了她,自己再将蓝魔所吸食的内力纳为己用也是大打折扣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林贤辉催促道,“敏玉公主,我周师妹使了内力武功挑战通天侯,原是存了必死的牺牲之念,你若不抓紧时机,只怕我小师妹要白白牺牲了。”

敏玉光彩夺目的脸上变了好几个颜色,终于将胸口的一支小巧玲珑的玉笛抽了出来。

果然蓝魔是可以被控制的。

敏玉将小巧玉笛送到嘴边,轻轻吹起了古怪的曲调。

原本痛得满地打滚的何灵似乎得了喘息的机会,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通天侯一看何灵被蓝魔制住了,将四海方寸提在手上,回头看了看敏玉。

这四海方寸果然是子母剑,“叮”地一声,方寸牢牢地吸附在四海身上,两柄剑合成了一柄。

这敏玉公主也是个投机之人。

明明周婉如为了救其他人才不惜引发蓝魔也要击杀自己的,可是,她身上的蓝魔却没让她等到如愿击杀自己就发作了。

敏玉公主果然不在乎圣族所有人的死活,她只管自己能不能得了周婉如浑身的内力。

可是,莫说自己就在周婉如身边她能不能得一支活了的蓝魔,便是让她得了周婉如的内力,大打折扣之下,难道她以为能够跟自己对抗?

神兵已经在自己手中了,周婉如一死,只剩下林贤辉了。

再一看林贤辉与敏玉公主亲密的模样,怪不得这小子不在乎他小师妹的死活呢,他俩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吧?

敏玉若是得了周婉如的内力,必定会跟自己抢姓林这小子。

这可不能让她得逞,便是让周婉如立时死在这里,也好过叫她炼化了。

想到这里,通天侯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长啸声,这长啸声高低起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十分刺耳难听。

周围人个个皆以内力向抵抗,或者赶紧将耳朵堵上避免被这内力所伤。

原本已停止了动作的蓝魔又在何灵头顶游动起来,奄奄一息的何灵哼了几声,似乎已无力抵抗了。

除了满身的金色渐渐退去,已经看不出片刻之前何灵是何等霸气了。

敏玉公主听得通天侯口中发出这尖锐的长啸声已心知不妙了,他定会百般阻止自己收回蓝魔。

周婉如那副模样真是必死无疑了的,若是自己再不加紧收回蓝魔,就是大打折扣的内力都没了,到时候可拿什么与通天侯神隐门对抗?

敏玉公主运起全部内力,将玉笛吹得更为高亢,那蓝魔听了敏玉公主的指挥,又游回到何灵额间。

这形势看起来好像通天侯在害何灵、敏玉公主在救何灵一般,实际上蓝魔这最后一下确实是需要敏玉来引导才能在它食尽何灵后甘愿种到敏玉身上。

若不是能够种回到敏玉身上,那也不过是杀人罢了,对敏玉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

敏玉与通天侯一人吹笛,一人长啸,何灵在地上时不时地动弹一下。

陈晓峰看到这场景,叹了口气,“朱幼安,你们都赌输了。何灵她她到底抗不过蓝魔啊。”

这会儿他也不骂何灵了,毕竟她确实要死在头先了,也不算她害了众人。

若是按照林贤辉的计划,敏玉公主能够炼化何灵,迷途中人或许还有机会逃回去。

反正何灵自己是不行了的,现在就等着看梦主了。

其实陈晓峰心里还有一个希望没说出来,毕竟他知道朱幼安对何灵有些情义,这个时候不想让朱幼安伤心。

若是何灵死了,她头上的青玉簪便失了效果,封印便会自然失效了,这个梦的难度也会下降,自己就能制了梦境之门带大家回去了。

他是这里唯一还有能灵力制造梦境之门的人,可是他不能说出这话。

说出来,便是盼着何灵赶紧死,朱幼安必定会伤心。

秦若曦抱着奄奄一息的韦远,“阿远啊,没事的,是生是死,我都陪你一起,我不会丢下你一人的。”

韦远的呼吸越发微弱了,便是从梦境逃出去,也未必能够活得下来。

何灵在地上扑腾了一阵,通天侯长啸声抵挡了一阵敏玉手中的笛声,可那蓝魔已经吸食了太多内力,渐渐忽略掉长啸的干扰,慢慢又向额间游去。

通天侯回头看了看敏玉全力吹笛的模样,再看看林贤辉志在必得的表情,知道他们心中已经接受周婉如必死一事。

既然周婉如大家都得不到,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让其他人得了她的灵力。

这样一想,通天侯将手中四方一伸,“波”地一声,神兵刺入了何灵的胸膛。

真奋力吹笛的敏玉看到眼前这变故,“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通天侯宁可动手杀了周婉如,也不愿意自己炼化她啊,真是够狠的。

其实她没想过,难道自己炼化活人就不狠吗?

若不是她种下蓝魔之蛊,周婉如又怎么会被通天侯一剑穿胸呢?

一直皱着眉头的龙霄青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愿意敏玉得了何灵的内力,这将会养出一个奇怪又凶猛的对手。

反正还有林贤辉在,若是能得了神兵,有没有何灵又如何呢?

陈晓峰将手掌盖在朱幼安的双眼上,虽然朱幼安再已虚弱得昏了过去,陈晓峰还是担心若他一不小心醒转过来看到何灵被杀会伤心。

这一变化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圣族人原本还寄希望于何灵是月亮女神亲点的圣女,才会满身金光地前来拯救南疆。

虽然何灵满脸蓝色,大家还是愿意相信这是月亮女神给的符印,始终怀了一线希望。

通天侯这一剑下去,圣族人心中的那个希望破灭了,圣族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

林贤辉看着通天侯这一剑下去,脸色白了,他知道小师妹必死无疑,可从没想到过小师妹竟然是死在剑下而不是死在蓝魔炼化上。

他脸上阴晴不定地变了又变,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

通天侯将四方刺入何灵的胸膛,嘴里略有遗憾地说,“周姑娘,你身中蓝魔原本不该强行使力,可是你年轻气盛非要强行使力老朽惜你是个人才,又有无惧生死的气概,断不至于让生生受了这个苦。”

“周姑娘,若是你地下有知,也该明白老朽这一剑既要了你的命,也给了你一个痛快,更是让你死得有尊严些。”

说完这番话,将四方从何灵胸膛抽了出来。

虽然何灵已是奄奄一息,但这一剑抽出来,胸口依然喷出大股鲜血,不仅将四方染红,更将通天侯的黑衣浸透了。

那染红的四方忽然如烧红的炭火一般灼热,通天侯猝不及防之下将四方掉在地上。

这一趟最重要的就是这四方了,通天侯怎么可能让这两柄剑脱了自己的控制,运起内力便要将四方捡起。

可四方忽然如有灵思一般,“唰”地一下飞到空中。

通天侯大为诧异,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又是这个垂死的周婉如?

低头一看,原本该一命呜呼的周婉如,身上的金色居然又强盛起来。

这边敏玉公主自然看到了何灵身上又升腾起来的金色,赶紧吹起了玉笛,想要抓住她断气之前的最后时刻炼化何灵。

通天侯自然看到了蓝魔展开的双翅,抬起手想一掌拍死何灵,不让敏玉得逞。

可冥冥之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抬头看向空中的四方,这一眼,只叫他差点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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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5

难道自己眼花了,为什么一片金色中,能隐约看到空中有一个红装女子的身影?

明明四方就在自己头顶明晰可见,哪里来的错觉有一个红装女子?

这女子若有似无,似乎能透过她看到周围的人物。

可是,与真实的四方一对比,这就不该是个真人的模样啊。

这是这是鬼?

通天侯从不信鬼神之说,眼前所见必是幻觉了。

或许神兵之神奇之处就在于,它能让人感受到一些虚幻的东西。

通天侯再看向地上躺着的何灵,她没有死,不仅身上的金色越发地强盛,甚至还能看到蓝魔大展双翅,大口大口吞食血肉。

每吞一口,那强盛的金色便会有一下闪烁。

通天侯虽然杀人无数,可是这活生生炼化的过程也确实让人觉得恶心,赶紧抬头看看空中。

这一看,更进一步确定了空中确实有个红装女子。

而且这个红装女子虽然她的面容自己从来没见过,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冷漠得像是跟自己有仇想来取了自己性命一般?

通天侯回头看了看其他武林人士,没错了,敏玉公主正忙着吹笛控制蓝魔行动;龙霄青脸色十分难看,皱着眉头看向敏玉公主,仔细看去似乎又有些不忍。

林贤辉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的表情,眼中似乎还有泪花在打转。

没错啊,自己的眼力十分敏锐,绝不是老眼昏花。

再抬头看看,一片金色中神兵四方依然十分清楚,那个漂浮着的红装女子依然若有似无。

仔细看去,那漂浮着的红装女子伸出右手握住四方,原本竖立的四方斜了起来。

若没有看到这个若有似无的红装女子,四方看起来更为神奇了,如同悬在空中一般。

通天侯使劲摇了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大白天的撞鬼了?

何灵从来不知道作为迷途中的灵魂,到梦境中还可以脱离了肉身单独存在。

可是,自己确实一身红装飘在空中,目力所及,场中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甚至,还可以看到自己倒在地上痉挛挣扎的身体,那具身体被一阵金色所笼罩着。

难道自己又一次灵魂出窍了?

可是,若是灵魂出窍必定无法触及实物,伸出手去,却能握住悬空的四方。

何灵将四方提在手中,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装,想来如今的面容必定不是周婉如的模样,而是何灵自己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林贤辉安排的新剧情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贤辉脸上有些伤痛不舍又有些欣慰满意,他果然是安排了周婉如蓝魔发作而死。

可是,自己是怎么灵魂出窍的?

何灵摸了摸头顶,果然有一只玉簪。

不是梦中梦,没有回到迷途,为什么自己会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梦境?

难道自己已经在梦中死亡了?

可是,看看地上周婉如的那具身体,身上金色并未散尽,应该是没死啊。

何灵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情况,但是她知道杀死通天侯是帮林贤辉扫除称霸的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一步。

就算自己是灵魂状态,只要能握了四方,就能杀掉通天侯。

只要杀了通天侯,敏玉公主将周婉如炼化,那林贤辉就会放过迷途众人。

何灵举着四方,飘落到地。

通天侯从仰头变为平视,何灵十分确定他能看到自己。

只是,自己已经没空去管这到底算梦境中什么程度的bug了,就是因为自己已经严重地超越了梦境可能出现的情况,才必须尽快杀掉通天侯。

通天侯有些疑惑地问,“姑娘,你是谁?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能使四方?你想杀了我?”

何灵微微一笑,“通天侯爷,我说过,你将是真正意义上死于我手的第一人。”

那是方才以周婉如的嘴说出的话。

通天侯迅速看了看地上抽搐越来轻微的周婉如,声音有些抖了,“不可能,你们俩你们俩模样并不相同,你在装神弄鬼!”

何灵将手中四方向前一递,直刺入通天侯心脏,“那便装神弄鬼吧。”

通天侯想不到何灵竟然不作任何解释举剑便刺,运起内力想要抵抗,却看到四方金色光芒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何灵淡淡地说,“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原来并不会让人害怕。”

通天侯似乎知道何灵将要把四方拔出,重伤之下依然想要握住剑身。

“这么喜欢刺人胸膛,你也尝尝长剑入胸的滋味吧。”

“唰”地一声,将四方从通天侯左胸抽出。

一股猛烈的鲜血喷射出来,何灵身上的金色光芒行成一个光圈将鲜血挡在了外面。

通天侯用手握住自己左胸,右手胡乱地想要给自己点穴止血,可这是心脏,便是他武功再高强,终究还是人。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蔓延出来,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路,“嗵”地一声倒在地上。

虽然倒在地上,一时他也不能断气,倒是头上的斗笠歪倒在一边,他双手握在自己胸前,胡乱地按着抓着。

何灵看了看通天侯露出的半边脸,这张脸看来十分苍白清秀,想不到这副长相的人竟然这么狠绝。

通天侯挣扎了一会儿,口鼻间已经无法再呼吸了,听得他大声地呼着气,何灵想起了朱幼安和韦远。

她将四方远远掷向林贤辉,自己的肉身将死,这四方只能是给他使用了。

或许,敏玉得了周婉如的内力,应该也能使得这四方。

回头再看看周婉如何灵虽然刚杀完通天侯,内心已经强大不少,可是看到周婉如脑浆迸裂无意识抽搐的模样,几乎又是一口呕出来。

原本场中一片死寂,随着通天侯中剑倒地死亡,忽然爆发出欢呼声来,“通天侯死了!”

“神兵显灵了!”

“月亮女神的诅咒灵验了,通天侯被神兵杀死了。”

“圣女的魂魄杀了通天侯,咱们都得救了。”

“南疆圣族得月亮女神庇佑,永世不灭。”

何灵愣了愣神,果然自己是灵魂出窍了,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这边周婉如的尸体上金色终于消失殆尽,那只蓝色的飞鸟原本已经成熟变大,可随着敏玉公主的长笛声引导,它慢慢又缩成了一小只。

敏玉公主一边吹奏着长笛,一边向蓝魔走去。

那蓝魔跌跌撞撞地向着敏玉公主飞来,在敏玉身上闻了一会儿,便停在了敏玉公主脸上。

那只蓝莹莹的小飞虫停在敏玉秀丽无双的脸上,令人觉得十分恐惧。

待到一曲终了,敏玉公主从怀里又掏了一个拇指大的药丸,双指用劲将药丸捏碎,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吞下去后,敏玉公主竟然张了嘴等待着。

蓝色小飞虫似乎闻到了什么极为诱惑它的气味,一头扎进了敏玉公主的嘴里。

初时见到敏玉公主的脸上一阵白一阵蓝,过了一会儿,脸上尽是蓝色了,再过得一会儿,敏玉盘腿坐在地上,似乎在运功?

何灵叹息了一声,果然是林贤辉的梦啊,她是女主,想怎样都行。

林贤辉弯腰将四方捡了起来,那四方一到林贤辉手中,“卡塔”一声又分为两柄。

长剑四海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芒,方寸却隐为黑色了。

何灵再看看周婉如的尸体,金色完全褪尽,显然已经死了。

林贤辉将两柄神兵放在一处,走到周婉如的尸体边,“噗通”一声跪下,“小师妹,师兄师兄谢谢你成全。”

说完流下了眼泪,“嗵嗵嗵”地给周婉如磕了几个响头,“小师妹,谢谢你!师兄师兄一定会为剑冢报仇、为你周家报仇的。”

何灵又叹了口气,就算到了今日,她也不知道如何评说林贤辉了。

说他有情,可有时候他做事又是何等无情;说他无情,他的悲伤又是真实的。

只是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为什么通天侯能看得见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或许,像温小雅所说的,人死之后,会有短暂的灵魂游走吧。

原本以为死亡会让人觉得恐怖,可现在看来,死亡也就只是死亡而已。

真正让人害怕的,是未知。

何灵不再看向林贤辉,轻轻向迷途众人飘去。

韦远依然面如死灰,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秦若曦抱着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

朱幼安也一样面如死灰,他伤得更重,连出的气都看不见了。

陈晓峰抱着朱幼安,凄然惨笑着,“朱幼安,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倒霉?你说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通天侯都死了我们还是出不去。”

“何灵朱幼安,你不要死啊,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的。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这最后一个办法自然是陈晓峰制造梦境之门了。

其实何灵也想知道自己已经是灵魂状态了,这青玉簪还有没有封印的效果。

何灵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朱幼安若是能撑到陈晓峰制造梦境之门或者林贤辉给敏玉公主开的挂完成后,或许他们还能重回迷途。

也许这个梦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他们都将离开,梦也终有醒来的时刻,自己的灵魂将永远留在梦境中。

这是与朱幼安等人的最后一面了。

何灵跪倒在朱幼安身边,“幼安幼安啊,你不会有事的。你看啊,我都死了,青玉簪的封印很快就要结束了,陈晓峰会带了你出去,你不会有事的。”

何灵试探着将右手放在朱幼安身上,反正自己已经死了,若还能用灵力,便将这灵力都给了朱幼安吧。

运起灵力轻轻一送,朱幼安死灰一般的脸色忽然泛起了金光,他狠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向何灵,“别别走”

何灵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并没有人,难道朱幼安也能看到自己?

为什么有人能看到自己有人不能呢?

或者朱幼安要死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何灵又给朱幼安送了一股灵力,朱幼安摇头,“我我没事我死不了你不要”

他真的可以看到自己?

“幼安,我多幸运啊,能够在迷途中遇到你,能在梦境中得比庇护。你这么善良,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幼安啊,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我走不了啦,这个梦就是我的坟墓,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朱幼安又咳了一声。“不要走不要”

陈晓峰听到朱幼安一直不停说“别走”、“不要走”,摸了摸他的额头,“朱幼安啊,你是朱幼安啊,你不能死啊!”

何灵握了朱幼安的手,“幼安啊,我走了,只有我离开了,你们才能活得好啊。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拖累你们,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谢谢你一直都在照顾我。幼安啊,好好活下去,帮我把我那一份也活了。”

此时何灵心中什么遗憾都没有了,包括对现实中的一切,她都坦然接受了。

生死面前,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母亲何灵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实中的母亲

女儿已经死在梦中,若是能守着一具不会苏醒的身体,也好吧。

何灵又握了一下朱幼安的手,站起身来。

自己的裙角被朱幼安轻轻握了一下,他真的能看得见自己。

何灵又低下头,“幼安,放手吧。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我是假的。”

何灵狠下心来,将衣裙一提,甩了甩朱幼安的手,“幼安,好好活下去。”

“灵儿”

陈晓峰低头看了看朱幼安,“朱幼安,你醒了?没事的,你没事的,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虽然陈晓峰想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可是他到底不愿意告诉朱幼安,何灵已经死了。

别说他不讨厌何灵,就算再讨厌她,也不会希望她死掉啊。

况且,何灵即使身中蓝魔也站出来牺牲了自己。

陈晓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何灵,灵儿,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我只是我只是着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何灵看了看陈晓峰,确定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向自己道歉的,耸了耸肩,“没关系的啊,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朱幼安又伸出手想拉住何灵,“灵儿”

何灵笑道,“幼安,我在跟你告别了,好好活下去啊。幼安,帮我好好活下去。”

朱幼安又喊了一声,“灵儿”

何灵站起身来,向韦远、秦若曦二人走去,又原样跪倒在韦远身边,“韦远哥,你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死掉了我已经死掉了,你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伸出手注入一股灵力到韦远体内,“韦远哥,谢谢你啊,谢谢你一路这么照顾我”

韦远忽然轻喊了一声,“何灵”

这次何灵确定了,他们的确能看得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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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6

秦若曦抱着韦远正发呆呢,听了韦远这一声“何灵”,又喜又忧,“阿远啊,你醒了?你你没事了?”

韦远没回答秦若曦的话,挣扎着抬起手,“何灵”

秦若曦知道何灵身上蓝魔已经发作,早已被敏玉公主炼化了,只是心中挂念韦远,根本没来得及去协助一下何灵。这会儿韦远忽然醒转要找何灵,该如何告诉他呢?

何灵已经死了。

看林贤辉抑制不住欢喜的模样,似乎这个梦所有的障碍都消除了,迷途众人应该有机会回去了。

秦若曦心里还是有些凄凉的,周婉如怎么也算跟他青梅竹马,如今为了众人她牺牲了自己,林贤辉怎么一点不顾念师兄妹之情呢?

或许,秦若曦看了看敏玉公主摄魂夺魄的绝美面孔,也许周婉如跟他不过是因时因地困在了一处,他没得选择才肯与周婉如朝夕相处的。

若是按照他内心的想法,他肯定是愿意跟敏玉公主在一起的。

只是,这人还是有些薄凉了啊。

秦若曦叹了口气,“阿远,你身受重伤,我们先回到迷途再说好不好?”

韦远手上无力,抬起眼皮看向一身红装的何灵,“何灵,你怎么你怎么”

他看见何灵以本来面目示人,还没想到何灵的肉身已经死了,她已灵魂出窍。

“韦远哥,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跟若曦姐要好好的。”

“何灵”

秦若曦抱紧韦远,“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会有事的。”

说到后来,咬了嘴唇忍住没有流泪。

何灵站起身来,飘回到林贤辉的身边,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同门师兄,这个将自己牺牲了的陌生人,这时候再看他,何灵心中没有半分怨念。

毕竟从结果来看,这是绝境中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若是强势又自信的人,又怎么会不给自己开挂直接杀掉通天侯呢,又怎么会不让敏玉公主对自己言听计从呢?

也许这就是隐藏在人潜意识中的缺点吧。

敏玉公主脸上一阵微微的蓝光,却不见她有得意之色,相反倒有些凄凄之色。

何灵知道她虽然将蓝魔种回自己腹中,可是已经炼化的蓝魔不会对她有任何伤害,却是提升内力的绝佳上品。

敏玉公主看了看地上扭曲得已没了人性的周婉如的尸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往后一招手,侍剑和奉书双手捧上白布、香蜡纸烛上前了。

敏玉公主接过白布,与侍剑细心地从头到脚盖好周婉如的尸体。

奉书早已在边上点燃了香蜡纸烛,递了三炷香给敏玉公主。

敏玉公主对着周婉如的尸体鞠了三个躬,“周姑娘你这一生十分艰难,我们在场的人都得了你的恩惠,敏玉在此多谢你。愿你来生投个好人家,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

何灵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这敏玉公主行事真是奇怪,说她任性吧,的确任性;说她狠毒吧,也是真的狠毒;可是,她身上似乎又有些人味,并不是完全泯灭良心的人。

何灵也跟着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件事也算完结了吧。

林贤辉将方寸递给敏玉公主,敏玉抬头看了看林贤辉,“你受了周师妹的大恩,该去祭拜一下她的。咱们了了今日之事,将周师妹好好安葬了吧。”

林贤辉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先看看方寸”

何灵又摇了摇头,人性真是复杂啊,林贤辉这人,想恨又恨不起来,可是,真的再没有从前对他那般兄妹情义了。

敏玉公主接过方寸,那方寸竟然隐隐泛起丝丝缕缕的银光。

林贤辉点点头,“敏玉周师妹周师妹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你。”

何灵长叹一口气,果然让自己死掉为敏玉让路,是他心底的想法。

所以,即使神兵需要鲜血认主,他也能替敏玉想出这个残忍的法子。

敏玉举了方寸,与林贤辉手中的四海放在一处,金银两色相互辉映,果然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何灵还没来得及感慨,林贤辉身后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门洞,梦境之门开了!

太好了,以自己的死,换来迷途众人生还。

自从朱幼安、韦远不停地低呼何灵后,陈晓峰、秦若曦一直注意着林贤辉身边的举动,这一个巨大的金色门洞一开,陈晓峰抱了朱幼安飞奔而来。

朱幼安忽然又清醒过来,“何灵走跟我走!”

陈晓峰看不见何灵,只知道地上的白布盖着的就是何灵了,咬牙说出真相,“何灵已经死了,我们走!”

朱幼安无神的眼睛盯着何灵,“灵儿跟我走!”

何灵握了朱幼安的手,轻声答应,“好。”

心中想的却是,我过不去了,我就送你这最后一程吧。

朱幼安握了何灵的手,终于肯闭上眼睛了。

那边秦若曦抱了韦远踉踉跄跄地走到陈晓峰身后,推了他一把,“快走,回去救他们!”

一阵剧烈的撕扯过后,何灵摔倒在地上,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居然回来了?

为什么?

陈晓峰将朱幼安放在地上,“回来了回来了,你不会死的,朱幼安,我不会让你死的。”

秦若曦依然抱着韦远,“阿远,没事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两个人,回到迷途居然有所好转了。

朱幼安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何灵!”

这一声叫喊带了伤痛和不舍。

韦远也跟着剧烈地咳嗽几声,“若曦,我没事,何灵呢?”

陈晓峰、秦若曦不知道如何回答,将头偏向一边,却出乎意料看到摔倒在地的何灵。

大为惊讶,“何灵?!”

何灵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不知是惊还是喜,“我我难道没死?”

陈晓峰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没死?”

秦若曦震惊之下也顾不得何灵会怎么想,“何灵,你不是你不是被敏玉炼化了吗?”

在梦中,这两人都知道何灵死了。

现在忽然看到何灵跟着回来了,自然也被吓了一跳。

何灵皱了眉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好像我真的没死?为什么?”

朱幼安又咳嗽了几声,“何灵,你没事了,咳咳咳,你听我说”

韦远那边先开口了,“我们要很久才能上来了,你一定要等我们!”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秦若曦赶紧抱住了他,“别说话了,别说话。”

何灵蹭到朱幼安身旁,运起灵力,想要给朱幼安缓一缓,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根本到不了朱幼安的体内。

陈晓峰看了她的动作,脸上烧得厉害。

在梦中,何灵牺牲了自己为大家争取到回归的路,她确实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

说起来,她只是那个被挑中的人,原本这些难度和磨难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又怎么能因为梦境难度提升将一切都怪到她的头上呢?

如今刚从梦境出来,她什么都顾不上,就想救治朱幼安,其实其实她真是个倒霉蛋,还是个心软善良的倒霉蛋。

陈晓峰十分愧疚在梦境中对何灵的恶劣行径,红着脸解释道,“灵儿何灵,在迷途中,我们的灵力只能通过五花两叶才能用,我们私底下是不能用到别人身上的。”

何灵试了几次果然灵力无法渡入朱幼安体内,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说得对,真的用不到别人身上,这个设定真是奇怪呢。”

秦若曦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可是在梦中她只顾得上韦远,何灵起身赴死之时她都没有阻止,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何灵为什么没死了。

难道自己还盼着她死吗?

何灵眼见着众人虽然各有伤势,但到底全都回来了,心里除了欣喜,哪里顾得上去想别的,“若曦姐,韦远哥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秦若曦点头低声说,“何灵,谢谢你。”

她这一句话包含着感激和愧疚,在韦远重伤之际,她真的顾不上何灵了。

虽然她曾经跟何灵说过,若是穷途末路之际,干脆就用自己赌一赌,反正横竖是输。

可是,她不曾想过要何灵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救下众人。

好在,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秦若曦不知道最后的这个结局是因为何灵既可能在梦境中被封印,又可能自行打开封印,或者是迷途的主人最终出手救了她?

不管怎样,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如何艰险,何灵一定不会死在梦境中。

如今韦远身受重伤,只怕要许久才能追上何灵的进度了,“何灵,你待会儿应该就可以去第五层了。不过,这一次你可能要等很久了,韦远和朱幼安都受了极重的伤,虽然死不了,但也要花些时间才能养好了。”

陈晓峰幽幽地说,“何灵,你去了第五层,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进梦境,一定要等我们来啊。”

自从在梦中他将怒火暴发到何灵身上了,就变得很正经了,也不再叫何灵“好媳妇儿”什么的占她便宜了。

其实何灵一点也没怪他,逼到绝境上了,谁都会有些过激的言行的。他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因为朱幼安的情况太紧急了。

朱幼安咳嗽了一阵,“何灵,你你一定要等我们。”

伸出手想要拉何灵,陈晓峰不动声色地将朱幼安的手推开,“行了,你先顾着你自己身体吧,其他的事我会嘱托她的。何灵,这个梦的难度远超第四层该有的难度,你很快就能到上一层去了。记住,那个你只能在那里等着我们,万万不可因为怕连累我们去找了别人踏入梦境。还有,若是你遇到方大松等人,千万不要搭理他们。他们”

看了看倒在秦若曦怀里的韦远,“只要是跟韦远在一起的人,他们一定会追杀。何灵,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你并没有拖累我们,那些话”

何灵赶紧打断他,“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是一个团队啊,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咱们都会拼尽全力去试的。现在这样,已经是我们能获得最好的结果了。我不会跟别人去别的梦境的我是个胆小鬼,只有你们不嫌弃我、肯一直帮我,除了你们,我也不敢跟谁走的。”

陈晓峰知道何灵性情柔软,听了这话又想笑又觉得有点尴尬,“你倒是你倒是挺”

何灵点头,“我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跟你们是一个团队的人,赖都赖了一路了,也只能赖到底了。你们慢慢来都没关系的,我能等的。”

秦若曦看着韦远不放心的眼神,赶紧又补充道,“何灵,只要你不随便进梦境,在迷途中方大松是拿你没办法的。他们那一伙人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假装没听到,不理他们就是了,一切等我们汇合了再说。”

以往何灵也是先行进到上一层,他们都不曾这样千叮咛万嘱咐的,看来这次韦远和朱幼安伤得确实有些重了。

何灵正盯了朱幼安苍白的脸看,忽然见到圆圆脸笑容可掬的杏花姑娘和一脸风情摇曳多姿的桃花姑娘来了。

这迷途中的几支花果然可以随便乱跑的,可是,他们二人到第四层来干什么?

杏花、桃花走到众人面前,先看了看何灵,点着头称赞,“何姑娘果然有些本事,恭喜你了。”

这一声恭喜让何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自己等人好好地回到了迷途,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杏花姑娘对躺在陈晓峰怀里的朱幼安福了一福,“朱公子,走吧。”

何灵大为惊讶,“杏花姑娘,你这是要将朱朱公子带到何处去?”

杏花姑娘温柔一笑,“朱公子身上灵力所剩无几,不能再开启第四层梦境了,杏花这就接了朱公子回第一层。”

朱幼安与通天侯缠斗了许久,确实已将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当胸这一剑能留下性命已是不易。

看来,迷途的设计真是十分合理的。

他身上灵力耗尽了,去第一层反倒安全许多。

只是,这一次真的要等很长时间了,怪不得秦若曦会这样说呢。

陈晓峰将朱幼安扶了起来,朱幼安明明极为虚弱还是撑着给杏花姑娘抱拳行礼,“有劳杏花姑娘了。”

杏花姑娘笑盈盈地说,“朱公子不必多礼,这许多次了,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了,接你一趟算不得什么大事的。”

何灵一愣,听了杏花姑娘这话,难道朱幼安经常掉回去?

他是因为运气极差还是总是救人呢?

怪不得初时见到朱幼安他总是一脸淡淡的,谁若是前前后后不停地往复,确实也够崩溃的了。

杏花姑娘抬手轻轻一搭,朱幼安扶了杏花姑娘的手竟然能挺直身子站立了,而且,他面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何灵放下心来,“朱朱幼安,你小心些我我们等你。”

陈晓峰看了何灵一眼,到底还是忍住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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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剑百万师-117

杏花姑娘对众人点头示意,携了朱幼安飘然而去。

何灵目光追随着朱幼安,看他偶尔停下来咳嗽一两声,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但一想到他到了第一层真实梦境,不会受伤更不会有死亡的威胁,反倒是最安全的。

只是,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又是白费了。

朱幼安这外冷心热的性子,和对人好便要倾尽全力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机缘巧合能顺顺利利走通全部梦境,只怕他真的会在迷途待很久很久。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迷途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救过多少人,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能回到现实呢?

陈晓峰看何灵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问什么?”

何灵看了看陈晓峰,又看了看韦远,轻轻摇了摇头。

陈晓峰点头,“也好。”

何灵不明白他说的也好是什么意思,又不想追问,就当做没听到了。

桃花姑娘摇摇晃晃地扭到陈晓峰的面前,“陈少爷,我就知道以你这般无赖狡猾,你一定伤不了的。”

当着何灵和秦若曦等人的面,陈晓峰可不想跟她调情了,“韦警官这里要桃花姑娘多费心了。”

桃花姑娘甩了甩手中的丝帕,整个人几乎都要黏在陈晓峰身上了,“陈少爷,横竖你也是来来回回这么多次的,难道你就不想跟桃花赌两把?”

陈晓峰正人君子似的站得笔直,“桃花姑娘,有劳了。”

桃花姑娘歪歪扭扭的衣裳都快垮到胳膊处了,她手中的丝帕扇了扇风,“陈少爷,你难道以为你们这次真能成功?”

虽然何灵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些什么过往,也不知道陈晓峰有什么经历,但是当着一个重伤病人这样打情骂俏,何灵羞得低下了头。

韦远适时地轻咳了几声,“桃花姑娘。”

桃花姑娘似乎这才想起自己上来所为何事,“韦公子,好好的人,怎么又伤着了?这次伤得可不轻啊,唉,怎么这般不小心呢?”

终于从陈晓峰身上挖了起来,又想向韦远身上靠去。

秦若曦皱了眉头,韦远伤重如此,哪里还能让她这样蹭来蹭去的?

就算韦远没受伤,这桃花姑娘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与人调情,真是

桃花姑娘自然看出来秦若曦不高兴了,“噗嗤”一声,“秦姑娘,你不必这般生气,桃花儿我啊,这是在帮你呢。”

韦远一脸正气地抱拳,“有劳桃花姑娘了。”

桃花轻轻一抬胳膊,“陈少爷,像你这样有趣的人,还真是少见了。秦姑娘,你的韦公子就暂时交给我吧。”

陈晓峰眨巴眨巴眼睛,“桃花姑娘若是舍不得本少爷,想想办法自然能跟本少爷一起走的。”

原本一脸春情摇曳多姿的桃花姑娘脸色一滞,盯着陈晓峰看了一会儿,终于又笑出声来,“陈少爷真是个顶有趣的人啊,笑话都说得比任何人好。”

“韦公子,咱们走吧。”

这是不回答陈晓峰的问题了。

秦若曦将韦远的手放在桃花的胳膊上,有些担忧地说,“你可要小心些啊。”

韦远点头,“没事的,既然已经出来了,不过是折腾点时间,没什么大事的。”

秦若曦点头,“小心些,我等你。”

桃花姑娘将丝帕掩住樱桃小口,眼里含情带臊,“陈公子,桃花走了啊,你若是你若是舍不得桃花呢,不妨回来看看我。”

扶了韦远摇摇晃晃地走了,连带着行止一向硬朗的韦远都有些扭捏起来。

何灵记得秦若曦肩胛骨曾中一剑,“若曦姐,你没事吧?”

秦若曦一直看到韦远消失了,才笑着说,“没什么大事的,你没见我还在这里吗?损失了些灵力,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何灵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灵力指引着走向第五层,“陈晓峰,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不到灵力的指引了?”

陈晓峰也奇怪了,按理说,何灵这个梦难度如此之高,她完成得如此之好,灵力完全够她进入第五层的啊,怎么可能没有感应呢?

难道她在梦中消耗灵力太多,浪费了?

想到浪费二字,陈晓峰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生死关头,使用灵力保命这叫什么浪费呢?

秦若曦走到何灵身边,拉了何灵的手腕衣衫,露出里面的珠串。

一眼之下,三人都愣住了。

这是第四层,按照迷途的规矩,何灵已经算开挂式的速度了,一个梦一层。

可是,从这个梦中出来,何灵左手珠串竟然同时亮了第四、第五粒,只剩下两粒透明珠子了。

何灵自己给吓一跳,“若曦姐,这是怎么回事?手串是出问题了吗?”

问着秦若曦,眼睛却盯着陈晓峰看。

陈晓峰直愣愣地盯着何灵的珠串看,“不可能啊。”

秦若曦、何灵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意思?”

陈晓峰看了看珠串又看了看何灵,一脸难以置信,“一个梦同时升两层?这怎么可能?”

眼神却是:她不死已经是极大的bug了,为什么还可以连升两层?到底是她够厉害还是迷途的主人给她开挂了?

何灵听到陈晓峰这样说,自然是又惊又喜的,“真的?”

陈晓峰眼神复杂,“何灵,你你若是”

秦若曦倒是替何灵高兴得很,“何灵,你真厉害!看来你是苦尽甘来了,咱们虽然在梦中幸运些,碰不到什么糟心事,可是总得进很多很多的梦。你虽然在一个梦中时间特别长,可是一个人梦结束了就上一层,现在还能上两层,这多好啊。”

何灵也高兴,“是啊。虽然梦境里苦是苦了点,可是结果都很好。”

秦若曦握了何灵的手,“方才没来得及跟阿远和朱幼安他们说呢,若他们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何灵,记住啊,这一次一定一定要等我们来,多等一会儿。反正迷途里迷途里也很安全的,你什么都不做,就闲着等我们好了。”

本来想告诉何灵随便找点玩的,可是迷途中的消遣都是要花灵力的,只能让她闲着。

何灵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等你们的。”

陈晓峰拉了一把何灵,欲言又止,“何灵”

得知自己那更是升两层,何灵还是很高兴的,一高兴陈晓峰开起了玩笑,“怎么了?到现在还记恨我啊?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每次都占我便宜。”

陈晓峰略微有些尴尬地说,“何灵,你”

何灵耸耸肩,“没关系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韦远和朱幼安他们就算去了第一二层也没关系的,我们会等到他们的。”

陈晓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男一女向何灵等人走来。

那女子一身白衫倒是挺正常的,只是头上非常不合时宜地披头散发,仅在额间悬了一粒珍珠,面容恬静如水,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

何灵在古代梦境过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现在看到散发的女子都觉得有失礼仪。

可再一想,谁知道这女子什么时候进的迷途?为什么她就不能散发呢?

边上那男子极为清秀,一身宽大的清风大袍显得他十分消瘦,配上书生发髻,看起来十分斯文。

何灵意识到这两人该是第五层的某朵“花儿”和第六层的

陈晓峰方才说“五花两叶”,“五花”自然是前五层的杏花、桃花、兰花等姑娘了,“两叶”大概是第六层和第七层的两位什么“叶”了。

果然这一男一女走到三人面前,看了看三人,散发女子笑着说,“陈公子,又见面了。”

何灵早已猜到陈晓峰必定与朱幼安一样,很早就来到了迷途的,所以他才会对迷途中一切如此熟悉。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跌回一二层的。

陈晓峰还了一个礼,“梅花姑娘。”

果然是朵花。

何灵心情极好,还在猜梅花姑娘明明很不像古人,却还是叫了梅花这个名字。若是叫梅花,她不该在第五层,该在第二层啊,那里有梅园。

不过,谁知道她的第五层有没有梅园呢。

梅花姑娘看何灵盯着她看,微笑着说,“恭喜何姑娘。”

何灵赶紧还了个礼,“多谢梅花姑娘照顾。”

梅花姑娘摇了摇头,“何姑娘客气了。何姑娘是迷途多少年来第一个跳跃层级的,所以你找不着上去的路了,梅花儿来这里迎你一下。不过,既然秋叶来了,那也不用梅花儿给你引路了。”

原来那书生叫秋叶。

秋叶抱拳施了一礼,“秋叶见过何姑娘。”

如此客气,倒让何灵吓了一跳,“秋叶公子不必多礼,我我”

秋叶顺势又向陈晓峰、秦若曦施礼,“陈公子、秦姑娘。”

秦若曦盈盈还了个礼。

难道迷途越到后面越有礼貌了,那当铺主人放弃引诱大家当东西了?

秋叶接着梅花姑娘的话往下说,“何姑娘真是天选之才啊,迷途从来没有的事都让秋叶见着了。”

何灵不好意思了,“秋叶公子过奖了。”

“梅花姐姐,秋叶既然来了,就不劳烦姐姐跑这一趟了,就由秋叶带了何姑娘上去吧。”

梅花姑娘点点头,“那就劳烦秋叶了。只是何姑娘,既然你的朋友们还暂时到不了第六层,你只管在秋叶这里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了。”

何灵知道这是梅花姑娘好心提醒,“谢谢梅花姑娘。”

秋叶向梅花姑娘又施了一礼,“梅花姐姐,何姑娘就交给我了。”

梅花姑娘又看了一眼何灵,“好好等你的朋友们。”

秋叶笑了,“梅花姐姐如此叮咛,可是担心秋叶对何姑娘不利?”

梅花姑娘笑道,“哪里,只是这到底是迷途跃层第一人,梅花实在有些舍不得了。”

秋叶笑道,“姐姐若是舍不得何姑娘,再相见时多与她亲近亲近便是了。”

陈晓峰脸色忽然变了变,“何灵,既然秋叶公子已经来接你了,你快些去吧。”

梅花姑娘还是笑着说,“秋叶说得是何姑娘,梅花儿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其实在迷途中,能再次见到低层级的守护者,大概率是灵魂从高层级受了重伤摔回去了。

梅花姑娘这句话,可不算什么好的祝福啊。

何灵没听出来,“嗯,多谢梅花姑娘照应了。”

又回身抱了抱秦若曦,“若曦姐,我在上面等你们,没关系的,韦远哥不会有事的,不管等多久我都等你们。”

“陈晓峰,我走了,你倒是快点来啊。”

陈晓峰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媳妇儿,记住要等我啊。”

何灵没想到他忽然又不正经起来,这一声“媳妇儿”又将她噎住了。

陈晓峰哈哈一笑,“得了,媳妇儿,你赶紧跟秋叶公子上去吧。”

梅花姑娘、秋叶护送着何灵往前飘去,秦若曦、陈晓峰二人在身后盯着三个人看。

看了一会儿,秦若曦忽然问道,“陈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何灵说的?”

陈晓峰点头,“那是自然。我们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不说也是正常的。”

秦若曦看着陈晓峰的眼睛,“若是若是这事十分重大,还请陈少爷事先给何灵提个醒,毕竟她其实是个胸无城府的人。”

陈晓峰看着越飘越远,渐渐消失不见的三人,“这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秦姑娘方才也听到了,何灵是迷途跃层的第一人,想来她很快就能离开迷途了,这些事也并不重要了。”

秦若曦知道陈晓峰在迷途时间已长,也许他多少有些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陈少爷,你见过有人从迷途成功回到现实吗?”

陈晓峰发了一会儿呆,点头,“自然是有的,你若是能坚持到最后,也一定能回到现实的。”

秦若曦大为不解,若是坚持到最后就一定能回到现实,为什么陈晓峰、朱幼安并没能回去?

何灵跟着梅花姑娘和秋叶走了一段,秋叶又开口了,“梅花姐姐,你送到此处即可。”

梅花姑娘又看了看何灵,“何姑娘,那梅花就告辞了。”

想了想,还是又提醒了何灵一次,“何姑娘,若是还是等你的朋友们来了再做决定吧。”

何灵觉得十分诧异,梅花姑娘难道跟秋叶公子不是一起的?

为什么感觉梅花姑娘十分不放心秋叶公子似的?

秋叶笑了,“梅花姐姐啊,你若是再这般说一两次,我敢保证何姑娘心中一定十分害怕了。好了,你猜得不错,我家主人确实在等着何姑娘,那秋叶就先行告辞了。”

何灵愣住了,他家主人是谁?

这迷途真是令人无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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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



虽然秋叶态度谦和彬彬有礼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梅花姑娘那么多次提醒自己,自然是有原因的。

不是他,自然是他的主人了。

迷途中一共就两个主人,一个是迷途主人,一个是当铺主人。

看梅花姑娘如此不放心,肯定就是当铺主人了。

或许“五朵金花”归属迷途主人,“两叶”归属当铺主人。

可是这样一想,更奇怪了,好好的当铺不开,天天在这边晃悠干嘛呢?

难道是现在的人越来越狡猾了,不太好忽悠着去当东西了,干脆来迷途里开店了?

秋叶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袍,“何姑娘,我家主人对姑娘仰慕已久,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知何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家主人一叙。”

好吧,果然猜得不错,还是想套路自己。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如此心思深沉的人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别说这么多人都提醒自己别跟他交换任何东西了,便是没人提醒,他那邪邪的样子何灵也不敢招惹他啊。

不过,既然不敢招惹自然也是不敢反抗的。

何灵叹了口气,“你们家主人可真是个执着的人啊。”

秋叶微笑着说,“何姑娘,这迷途中人,人人皆有他的脾性。执着的、疯狂的、执拗的、沉沦的、痴情的……或许这些才是人身上最让人感动的地方吧。正是因为这些看来令人不解的非理性的东西,才让人成为人。若是人人都理智又冷静,那便不是人,是神了。”

这个说法何灵倒是同意的,无论是疯狂痴迷执拗沉沦,说是人的缺点,也是人的特点吧。

明明知道什么是理智的做法,可有时候却偏偏选择非理性。

秋叶指着眼前一片辽阔的苍茫说,“何姑娘,可知道这片苍茫主人把它叫做什么?”

“虚空?”

“人生。”

“人生?为什么呢?”

秋叶笑道,“何姑娘也想知道为什么对吧?不如跟我家主人叙叙旧,其实我家主人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博学多才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何灵诧异地听着秋叶对当铺主人的夸赞,你背后这么夸你主人,他知道吗?

或者,咱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你对这些成语有什么误解?

他根本就是一个痞子商人啊。

而且他做生意的方式,实在让人害怕,根本就是强买强卖乘人之危……

不对,乘人之危那是别人从天而降不期而至的危机,现在他根本就是给别人制造危机,比乘人之危可恶多了。

秋叶看何灵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愤愤然的样子,又笑着说,“想来何姑娘对我家主人有些误解啊,那就更要见见我家主人,与他好好叙一叙了。说起来,咱们在迷途中总是要相处很长时间的,你若是……”

站定了指着面前那片苍茫,“你若是能参透主人所说的人生,或许……你能明白主人的苦心吧。”

何灵想一想自己在梦中被逼得数次生死边缘,能够心平气和地不跟他计较都算自己修养好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又弱又怂不敢惹他。

现在还跟自己说什么明白他的苦心,他有什么苦心?不过就是看别人日子不够艰难,还要给别人增加点难度罢了。

不过何灵的好处就在于她能够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反正进了迷途就得有点眼力见,若是能躲就躲了吧。

若是躲不过……那就装聋作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吧。

秋叶还是微笑着,“何姑娘,其实……其实你已是迷途里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了,若不是你如此幸运,我家主人也不会几次三番地想要邀你叙一叙了。”

何灵心底嘀咕,他邀请人叙一叙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你们家主人行事总是与众不同的,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何姑娘,你初初进迷途,总是不知道这世界有太多太多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你以为我家主人是想要害你,其实,充其量不过是在逼你罢了。”

何灵一想到他方才夸赞自己主人的那一堆成语,是啊,他有这样的灵力不做正事,日日里想着坑蒙拐骗,骗不着还威逼利诱……这都是良苦用心,你果然是他挑选的好下属啊。

看来这秋叶进迷途的时间也很长很长了,他这愚忠的思维方式跟古人极为相似啊。

说不定他进的梦境也是古代梦境偏多了,才会影响到正常的思维方式。

两人慢悠悠地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片无边青翠了,这里居然有草原,真挺好的。

秋叶又指了这片草原,“何姑娘,你可知道主人把这片草原管叫什么?”

何灵想了想,草原确实都有个名字的,“秋叶公子,你们主人真是……有情调啊。”

脑子里转了一转才没说出实话,别的何灵没看出来,这当铺主人是个闲人肯定是看出来了。

秋叶笑着说,“说是情调……倒也有的。我家主人把这片草原叫做希望。”

何灵忽然笑了,这当铺主人倒是有些文艺青年的特征了。

那片什么都没有的苍茫,叫人生;这一片草原,叫希望。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样一想,何灵倒是想跟当铺主人聊一聊了。

反正到现在头上的青玉簪还在,说到底自己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而且,这个梦自己为什么能够带了大家出来,何灵到现在都不明白。

唯一知道的是,当铺主人在地陵中曾经救过自己。

或许最后又是他心软救下自己呢?

秋叶继续说,“我家主人说了,你看看这片草原,明明除了最卑微的绿草什么都没有,可是,只要一阵春雨过后,这片草原却又生出无限的生命力来。你若是细细查看一番,还能看到新长出来的蘑菇、草间还有些爬行的青蛇……”

何灵害怕蛇,听到这里赶紧注意脚下,小心翼翼地踩了秋叶踩过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

秋叶看何灵胆小的样子笑了,“何姑娘别担心,现在这日子,草地里还没有青蛇的。再给些时日,那些草籽随了风飘散到各处,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希望啊。”

所以这就叫希望了?

等一下,迷途中什么时候有真实的时间了?什么叫再给些时日?

“之所以它叫希望,是原本这里什么都没有,便如前面那片苍茫一般,可是,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几粒草籽居然能够让这片苍茫断成了两段,若是再给些时日,人生将全都是希望了。”

随处飘来的草籽都能将这空无一物的草原长成这样的苍翠?这可不是十年八年能够做到的啊。

他们到底在迷途中待了多久?

“何姑娘,我家主人之所以把它叫做希望,是因为我家主人从来没想过这里竟然会有生出这样的景象来。几粒微不足道的草籽,竟然能造成这样的变化。若是……若是将草籽换成人呢,会不会有更大的希望?”

何灵没想到秋叶绕了这么一大圈,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们总是说自己是被挑中之人,可是到底要挑了自己做什么,一个个都不告诉自己。

希望?

到了迷途何灵才发现,自己从前学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具有任何优势。

若不是自己命好够幸运生在何家,便是学了双语、学了金融和法律又如何?

可是,现实里的东西带不进迷途的,更不要说这些纯文史类的东西了。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不过,这个梦的磨难之下,何灵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若是落难了,说不定还可以去做点力气活呢。

可是,自己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希望了?还是迷途主人和当铺主人两人争夺的希望?

秋叶继续说,“何姑娘,许多年前……真的是许多年前了,秋叶也曾经来接过一位公子。那位公子,可比何姑娘……倒是强壮霸气了许多,只是……只是……”

何灵一直等了许久,也没听他把“只是”后面的话说出来。

“何姑娘,虽然你看起来娇弱了些……不过,既然你能够跃层升级,想来你应该是更有希望的人了。秋叶也希望……秋叶也希望,这一次,能够得偿所愿吧。”

何灵虽然很想当个装聋作哑降低存在感的人,可是秋叶这番话似乎透露了当铺主人和迷途主人的一些心思,他们到底要什么?

“秋叶公子,能不能说一下你家主人到底想要完成什么心愿?若是他说出来,设置个任务,说不定迷途中总是有人能帮他完成的啊。一个人的力量小,众人的力量很可观的。天长日久地,总是有人能帮他完成心愿的。”

梦境中替梦主完成心愿是这么来的吧。

秋叶摇了摇头,叹着气说,“这个心愿……何姑娘,你若是想知道,不妨去跟我家主人说一说吧。这么多年了,我家主人……早已忘了……”

何灵十分讨厌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人,但是自己处于劣势,总不能逼人家把话都说开了。

两人走了许久或者走了一会儿,反正迷途中的时间总是让人迷惑的,终于看到了一栋栋红砖青瓦的小楼。

这第六层的入口和建筑风格跟前面皆不相同,地方又十分宽敞,若不是秋叶来接她,何灵真的别想自己找到这里来。

秋叶指着这些红砖青瓦的小楼说,“何姑娘,我家主人说了,这里面是人间各色烟火,所以,这里就叫人间。”

到这里,何灵十分确定,当铺主人不仅闲还是个十分矫情的人,也对,只有闲的人才会矫情。

听起来他有一颗十分敏感而纤细还有些伤春悲秋的心啊,那他总是一脸邪邪的表情做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里真的如普通小镇一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秋叶带了何灵绕过这一栋栋红砖青瓦的小楼,走到最高处的一栋小楼前,这栋楼与前面的那些红砖青瓦小楼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何姑娘,请。”

何灵知道当铺主人必定在楼上等着自己,虽然她很不喜欢这个人……或者这个神……随便什么吧,但是她又躲不过,只能面对。

“多谢秋叶公子引路。”

“秋叶之幸!”

绕上吱嘎作响的楼梯,何灵踏上了二楼。

果然那个邪魅男子面向远处苍茫而坐,听到身后吱嘎作响也不曾回头。

何灵站在原地开小差,这当铺主人既然这么喜欢这里,为什么不将这楼梯好好修缮一番呢?破损得如此严重,可见这小楼年代已经久远了。

一想到年代久远,何灵忽然心底一沉。

年代久远……年代久远……

若是从这小楼初建之时当铺的主人就在盼望着有人能够实现他的愿望,以小楼内部破损陈旧的程度,他到底等待了多少年?

何灵很不合适宜地又想起了《天方夜谭》中的那个故事。

海底被封印的魔鬼盼着有人能够将他从海里救回来,最初时心心念念满怀希望,许下的承诺越来越重,可是总没有渔夫能够将他救下。

在漫长的等待中,魔鬼终于失了理智,他发誓谁若是救下他,他要将解救他的人杀死。

这当铺的主人,会不会是海底魔鬼这种性格呢?

可是,若是长长久久的失望,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初心不变呢?

秋叶微微屈身示意何灵,“何姑娘,请。”

背对着二人的邪魅男子朗声笑道,“何姑娘,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奇遇。既然到了,何不上前与我小叙一番?”

何灵心底叹了口气,你若是海底魔鬼一般的人,我完不成你的心愿你要发怒,我完成了你的心愿只怕你也要发怒的。

到底飘飘然地走到邪魅男子身旁,施施然行了个礼,“这位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秋叶听到何灵叫邪魅男子公子,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何灵真的不知道多少自家主人的事,也好,主人愿意告诉她多少,她自然就能知道多少了。

邪魅男子难得穿了一身雪青色袍子,何灵在梦中学的东西多了,终于明白了这个颜色叫雪青色。

这个颜色十分挑人肤色和相貌,也亏得这邪魅男子肤白貌美,任何难以驾驭的颜色他都可以压得住。

不过,一个男子生得这样肤白貌美……真是让人生气。

邪魅男子挑起一个微笑,“何姑娘,本人着这雪青色可还好看?”

何灵这才想到自己从进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虽然他确实长得十分貌美,可自己明明十分怕他的啊,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大胆地盯着他看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孟浪行为,何灵赶紧低下了头。

邪魅男子倒也没有奚落何灵,“何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你可真是数次让我大吃一惊啊。”

何灵谦虚地说,“公子谬赞了。”

邪魅男子又看了何灵一眼,“何姑娘,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何灵心中警报拉响,好奇害死猫,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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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



邪魅男子看何灵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然的样子,知道她确实不好奇,摇着头叹气,“何姑娘……好好的姑娘,怎么这般木讷无趣呢。”

何灵差点没给他气着,我很有趣的好不好?就算再有趣的灵魂也得看看遇到什么人啊,若是遇到话不投机的,我怎么有趣?

君子求诸己,他居然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怪别人无趣。

邪魅男子对安静站在身后的秋叶说,“备棋吧。想来何姑娘就算不是个中高手,也能与我对弈一番了。”

秋叶低声应诺了下去。

何灵一心想装聋作哑,可一想到等到朱幼安他们上来,确实是要等许久了,这邪魅男子也是个极闲又无聊的人,就算自己不开口,他也能找着办法磨自己。

不如真的跟他聊一聊?

“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总不能一直叫他邪魅男子吧?

邪魅男子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你叫得挺不错的,邪魅男子……哈哈哈,想我如此丰神俊朗居然叫我邪魅男子。”

何灵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心底的想法,他如何得知的?

那他知道自己对他的那些负面评价吗?

邪魅男子一笑,“何姑娘,别害怕,并没有什么能感知他人内心想法之事。不过,说了别害怕,你终究还是会怕我的。哈哈哈,邪魅男子……当铺主人……你们……”

何灵原本还十分害怕的,听他笑成这样,却有了一种编排他人却叫那人当场捉住的尴尬劲。

邪魅男子笑了一会儿,“既然你觉得邪魅男子挺好,或者当铺主人挺好,那就这么叫吧。听来,还有些特色呢。”

何灵心想,他大概是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了,不然朱幼安、陈晓峰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在心底这么一打转,聊天又冷了场。

秋叶将围棋摆放齐整,邪魅男子邀请何灵,“何姑娘这般沉默寡言,不如就陪我对弈一局吧。”

何灵不是不愿意说,是她不知道邪魅男子会回答自己些什么。

姓名不肯说,别的呢?

邪魅男子看了看棋子,将黑子递给何灵,“何姑娘,请。”

真是要得益于在梦中时间非常长,现实中接受西式教育的她,倒是将琴棋书画学了个遍。

虽然她不爱围棋,但是被逼着也学得略知一二了,若是古代闺阁女子,略知这一二也可以自娱自乐了。

拈了一枚棋子,何灵发现居然是玛瑙做的,中规中矩地将黑子放在角边星位上。

邪魅男子愣了好半天,又想了想才点点头,“何姑娘黑子算了也好,便让让你吧。何姑娘行事真是一贯的中规中矩,无趣得紧。”

无趣的点评已经是第二次了。

点评完这一句,当仁不让地将棋子放在天元位上。

何灵抬头看了一下邪魅男子,心里嘀咕一句,下棋乃是修身养性之事,怎么能存了争霸之心呢?

其实是因为她自己嫌围棋所耗时间过长,脑力消耗太大,若不是要紧时刻,她常常中途开了小差发呆,以至于越来越不爱围棋。

越不爱,便越是下得中规中矩毫无进攻性。

河斗师父曾经说过,何灵明明围棋可以下得极好,可就是没将半点心思放在这上面,以至于防守尚可,进攻全无。

了不得就是个和局,其余时候一概一输到底。

一边下棋,邪魅男子一边说,“何姑娘,你从第二层上来,也不过才三个梦吧?”

何灵惯常地一边下棋一边放空,“确实是三个梦,不过,这三个梦实实在在地让我待了三十多年”

执了一枚棋子,正大光明地发起呆来。

邪魅男子微微叹了一口,“这三个梦都是旧时的梦吧?”

何灵不明白什么叫旧时或者新时的梦,呆了片刻,“公子,能不能问问你,你到迷途多久了?”

邪魅男子拈了一枚棋子正准备落在棋盘上,听到何灵这个问题,也愣住了,“我到迷途多久了?”

默默守在一边的秋叶抬头看了看何灵,试图给她使眼色,可何灵偏着头正放空发呆中,一点没看到。

邪魅男子没有回答何灵的问题,“何姑娘,这三个梦都不曾教会你下棋应当是白子先行吗?”

何灵愣住了,这次记得回头看看秋叶了。

秋叶默默点了点头。

何灵满脸不相信,“这个这个我从来学习的,都是黑子先行的。”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便是古代的梦,到底是现代人做的。

里面的有些规矩总是按照梦主心中所思所想而来,自然会有点出入了。

只是,何灵在现代根本不懂围棋,梦中学的是怎样,她便照着做了。

所以,何灵也很诧异,“难道围棋该是白先黑后?”

怪不得他方才愣了半天,大概何灵毫不客气地先落子了,有违他从前学过的规矩吧?

邪魅男子无所谓地,“没关系,左右我们只是随便消遣一下。何姑娘的原本不爱对弈,能陪我这一局也算不错了。”

何灵忽然灵光一现,若是他下棋的规矩跟梦中学来个规矩不同,难道他是真正的古代人?

可是若是真正的古代人,他哪里能活这么长时间?

古代到什么时候?

何灵似乎随口问道,“我做了两个梦都是跟清朝有关的,公子,我有些好奇啊,当年雍正爷真的是假传圣旨才得的帝位吗?”

秋叶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何灵。

邪魅男子微笑着答道,“何姑娘进入的梦都不是雍正朝的,自然不知道了。不过,真实的历史上,帝位确实是传给他的。”

何灵皱眉表示不相信,“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后世的历史好多电视剧都有说到假传圣旨之事呢?”

邪魅男子倒是挺了解现代电视剧的,“若是拍了正经该传位给雍正爷的,你们可爱看这剧集?”

何灵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平平无奇的剧情大家确实不爱看,就是要有矛盾点有爆发点够奇葩大家才爱看。

那么他说的也许是真的了。

何灵无端端地想起来方丽娘,“刺马案中,张文海”

邪魅男子摇头纠正,“张汶祥。”

何灵想起秦若曦曾提醒过自己的,“马新贻到底为什么会被刺杀?张汶祥最后是怎么死的?”

秋叶又开始给何灵使眼色了,何灵依然没看到。

邪魅男子继续微笑着,“马新贻一介文官偏要蹚湘军的浑水,自然留不得了。”

“那张汶祥呢?”

“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一品大员,无论如何审无论他说什么,都改不了千刀万剐的结局。”

何灵眼前浮现了张文海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真实的还是你猜测的?”

邪魅男子笑道,“何姑娘不相信我?”

何灵没回答,其实她知道多半是真的。

邪魅男子虽然邪邪的,可是他说出的话,倒是都还值得相信。至于他会不会说假话,似乎他不愿回答的时候,干脆就装作没听到了。

何灵想了想,“当年袁崇焕到底有没有谋叛欺君?为什么崇祯要将他碎尸万段?”

邪魅男子落了一枚白子,提了何灵一片死子,“何姑娘,咱们这是对弈下棋呢,还是去探究历史啊?”

何灵推测他一般不说假话,方才问他何时进的迷途,他总不回答。

可围棋黑白子给了何灵提示,既然他学的规矩与自己的不同,那他来的时间一定非常早了。

至于早到什么时候,慢慢试着走,从两个清朝的梦境入手,倒推回去明朝

可这么快他便察觉了?

何灵笑道,“不过是坊间有些谣传,左右闲着无事,解了我当初的一些疑惑也好。”

邪魅男子笑着摇头,“何姑娘倒是不妨将心思放在对弈上更好一些,以你在‘骂人家族’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技术,原不该这么差啊。”

对于下围棋差这事,何灵一点不觉得尴尬,“这个我实在不擅谋划,这围棋确实有些难为我了。”

邪魅男子点头笑道,“何姑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巧妙地将话题岔开了。

何灵方才他肯回答的那个问题至少可以说明,他了解清朝的事。

可是了解清朝的事,他便是清朝的人吗?清朝到现在已经上百年了,谁能活到一百多岁?

若是迷途中的谁能活到一百多岁,只怕现实世界里有许多富豪巨贾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进入迷途了。

不过,这也不具有现实操作性,他到了迷途可怎么解决肉身死亡的事呢?

难道当铺主人真是神仙?

可是,他若是神仙,为什么不上天呢?

待在迷途这个没意思的地方,想办法骗大家的灵力,这是多没节操多没品位活得多没尊严的神仙啊?

况且了,这个世界哪里来的神仙?

何灵又开始开小差了,邪魅男子又落了几子,轻轻叹气,“算了,何姑娘既然不爱对弈,那咱们做点别的吧。”

他也受不了何灵这种对手了。

秋叶快速上前撤了棋盘、棋子。

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又过了许久,邪魅男子问道,“何姑娘,当日你在梦中为何作出如此”

斟酌了一下,叹了口气,“不智的牺牲之举?你可知道,若是稍有差池,你就会命丧梦境再无返回现实的可能?”

何灵点头,“是啊,确实有可能命丧梦境,我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的。”

冲邪魅男子嫣然一笑,“我还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了,都在考虑灵魂到了梦中为什么还可以是灵魂状态。”

邪魅男子不喜欢何灵打岔他的问题,“何姑娘,韦警官、朱医生、秦姑娘、陈公子等人虽然他们与你携手同行。可是那种情形下,很可能是以你的性命换了别人重返现实的可能。你没想过自己的娘亲吗?”

今天的邪魅男子话十分多,而且似乎还挺和善的,何灵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只要他别再给自己捣乱或者不缠着自己交换什么东西,她倒是愿意跟他聊天的,“韦远哥、朱幼安教会了我一件事,为他人牺牲是一件很幸运很神圣很高尚的事。”

“高尚和神圣都代表着这不是容易做到的事。”

“对啊,所以我才觉得我能与他们携手同行实在是十分幸运。他们不仅指点我、帮助我,还用实际行动让我明白了,能有机会为他人牺牲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不想回去看看你娘亲了?”

“想啊,就是因为想,我才如此拼命地在一个个梦境中寻找灵力。可是我不能让我的战友因我而牺牲,我得保护他们。”

“如果因此而丧命,值得吗?”

何灵偏着头一笑,“你们不会让我死在梦中的,我相信你们会出手救我的。”

邪魅男子被何灵这一下愣住了,“不是我救你的。我只救过你那一次,便是那一次,我也后悔了。”

果然是他救了自己的。

“救都救下了,帮也帮了,后不后悔的,我也是活下来了。”

邪魅男子不说话了。

这是何灵第一次口头上赢了他。

“公子我头上这簪子能不能给我取了?这簪子实在有些碍手碍脚啊。”

邪魅男子挑了眉毛看向何灵,“若不是我逼了你这几次,你能不能提升这么快?若是再说这事,等你到了下一个梦,再给你增加些难度。”

何灵气结,这男人还挺小气的。

想了想又打起精神来问些实在的问题,“公子,他们都在传你是当铺的主人,你都收些什么东西?”

邪魅男子笑了,“若是何姑娘愿与我交换,什么我都收。”

何灵没想到他会顺杆爬,“公子说笑了。公子,以你收了这许久奇怪东西的经历来看,人当真什么都肯交换吗?”

邪魅男子点头,“未到苦处,不信鬼神。如果到了绝境,自然什么都肯换的。”

“交换了以后,人会变成什么样?”

“那得看你用什么换了,何姑娘想不想试试?”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公子,依我看来,你并不缺灵力啊,也不缺时间,那你换了这些奇怪的东西做什么?难道这些东西比灵力更珍贵?”

邪魅男子指了指远方他命名的那片苍茫,“何姑娘,你知道人生意味着什么吗?”

何灵脑中浮现出许多美好的画面,“幸福、希望、未来、温暖、爱、美好、善良、真诚”

邪魅男子看了何灵许久,笑着说,“何姑娘果然是个顺境中长大的人,你这一生也许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困难吧?”

何灵郁闷地摇头,“不然我怎么来到迷途的呢?”

“说得极是,到了迷途的灵魂,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艰难和磨折的。”

何灵忽然想起茶馆里那个古怪的孙老头,“公子,是不是有位孙老头与你做过交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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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



邪魅男子看着远处那片苍茫发了很久呆,才想起何灵在问他问题,“孙老头是谁?”

何灵愣了一下,难道与他做交易的人如此之多,或者孙老头并没有与他做交易?

“公子,若是……若是迷途中任何一个人,想要与你做交易的话,你会要他什么?”

“我数次想与何姑娘交换,我想要什么,你当是知道的啊。”

这人真不会聊天。

“公子,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韦远哥这样的人与你做交易,你会想要他什么?”

“韦远……忠诚和信仰吧。”

这不是韦远最珍视的东西吗?这邪魅男子可一点都不客气啊,拿就拿别人最在乎的东西。

“若是……若是韦远哥同意将忠诚和信仰交换给你,他会变成什么样?”

“你猜都可以猜到的啊,自然是毫无忠诚和信仰可言了。没有忠诚和信仰,他便是武功再高强再能干,又能如何呢?”

何灵想了想,这一招可真是够毒辣的,对于韦远来说,没有了忠诚和信仰,他还能做什么?

没有忠诚和信仰,他自然信不过别人,别人也一样信不过他。

便是他依然善良愿意为他人牺牲,他也找不到可以为之牺牲的人了,而且,他不会有伙伴更不会有亲人。

因为他没有忠诚这样的品质,更不具有信仰这种更高层面的东西。

说起来,忠诚和信仰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一个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越往后看,就发现,忠诚和信仰其实贯穿了人的一生。

只是普通人的忠诚也许是忠于家庭、忠于父母、甚至忠于自我,若是没有了忠诚,还可以相信什么?

而信仰,说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大,便是普通人在逆境中相信只要坚持一定能够苦尽甘来一定能够否极泰来,这就是最朴素的信仰啊。

忠诚和信仰,并没有一定只对国家或人民啊。

邪魅男子看何灵的样子,知道她想得很明白了。

“何姑娘心思通透,自然知道这两样东西他是绝无可能与我交换的。”

何灵笑道,“公子真是成大事者,一上来便要人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怕谁也不肯交换的了。”

她想起这人数次想要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了,连何灵自己都不知道后半生的命运是什么,怎么肯交换出去嘛?

而且,他越是逼迫,何灵越是不肯就范。

做生意哪儿有这样做的?

邪魅男子邪邪地笑了,“看来我在何姑娘心中印象极差啊,邪魅、阴毒,如今还得加上愚蠢了吧?”

何灵倒是不会说他愚蠢的,只是觉得他不太会做生意。

“其实……这些东西,便是你们珍惜如生命,对我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何灵愣住了,说起来,这些东西对于当事人来说是非常重要,可是对于他来说,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啊,他还白白给了许多灵力出去。

而且,“五朵金花”难道不是为了获得大家的灵力的吗?可见灵力还是有用的,那为什么他又白白给出灵力去呢?

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呢?根本相互矛盾的嘛。

“既然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公子又何必哄着骗着让大家交出这些对别人来说如生命般重要的东西呢?”

“不然呢?我该要些什么?”

何灵被这句话愣住了,你明明什么都不缺,你要什么?你根本就该什么都不要啊。

这什么人啊,总想着要别人的东西。

“公子,看你衣着华美又有……又有这许多人为你鞍前马后,想来你也是生活无忧之人,哪里会缺什么呢?”

邪魅男子又指了指远处那片苍茫,“你知道为什么我管那片苍茫叫人生吗?其实人生真的毫无意义,无论你做什么,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如此,何不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呢?”

这人真的太任性了,听了他的意思,他拿这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仅仅只是让自己高兴一点,他就想法设法骗了别人最重要的东西。

何灵这会儿不管他记不记得孙老头了,“我初初进迷途茶馆之际,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原来我们待在这里,其实是一个临时中转站,或早或迟都是要离开的,只看是以生还是死的方式离开了。”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原来待在这里是需要消耗灵力的。杏花姑娘给了我一杯灵力茶,她真是个好心的姑娘,白白送了我们一盏茶续我们的灵力。若不是灵力十分珍贵,我也该买一杯酒水还了杏花姑娘的人情的,如今……欠着便是欠着了。”

“后来,韦远哥来接了我们。公子,想来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勇敢坚韧之人,其实那时我……我只是因为害怕了与我坐一处的孙老头,才躲进了迷途的。阴差阳错的,我竟然如此好运跟着大家一同走了这许多的梦境。若说我的运气极差,却也并不是,能遇到韦远哥、朱幼安他们,便是我极佳的运气啊。”

“那位孙老头,我见着他时,他眼神空洞似乎早已失明,旁人与他说些什么,他也痴痴傻傻。那副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害怕的。我以为他进了茶馆便是那副模样,可后来我听说,他是去当铺当了些东西才变成那副模样的。公子,你可还记得这孙老头?”

邪魅男子摇头,“成日里去当铺交换的人有这许多,我哪里人人都能记得呢?秋叶,你可知道此人?”

秋叶听到邪魅男子叫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知道。那孙老头……是个怯懦又贪婪之人。他初进迷途之时,明明耳聪目明身强力壮,可他饮了杏花姑娘一杯茶后,转身便到了……公子的当铺。”

何灵注意到他说到邪魅男子的名字时,特意顿了一下,才改成“公子”的。

“他总是说,他娘子体弱多病,须得要他回去照顾才行。还总是说些,这数十年都是他照顾他娘子的话,总是想尽办法地要公子给他灵力。”

“初时公子怜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时不时地白送了他些灵力。其实……其实,若是他肯到迷途收集灵力,这许久了,也难保他不能回到现实与他娘子团聚。可这孙老头,真真是怯懦又贪婪,只想着到处托人去寻了他娘子的梦境,非得要确认他娘子是否安好。他也不想想,他家娘子体弱多病平日里都是他在照顾,如今他到了这地方,无人照顾他娘子,他娘子能如何好?”

“况且了,咱们迷途里的梦,又不是天下人的梦都笼进来,总得是挑一挑才可以出现的吧。他又不是不知,非得要人处处去帮他寻了他娘子的梦境之门。”

何灵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邪魅男子竟然会做好事?“时不时地白送了他些灵力”,他竟然会做好事?

还是这孙老头有些什么让他图谋的?

邪魅男子听到这里,终于想起孙老头是谁了,“何姑娘,你问到这位孙老头,如今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孙老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看看吧。”

何灵在杏花姑娘那里曾经看到过一个可以连接现实的屏幕,难道这邪魅男子还有连接过去的技能?

邪魅男子站了起来,何灵即刻跟着站了起来。

秋叶引了二人转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靠了两张长榻坐下。

何灵顿时有了一种包场看电影的感觉。

果然,秋叶在后面捣鼓了半天,何灵眼前出现了电影开播的前奏画面。

邪魅男子似知道何灵心中所想,“何姑娘,可是在想着当看电影一般?”

何灵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超越迷途所有灵魂的vip待遇,“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你若是……你便知道……算了,其实人生真的毫无意义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如此沮丧,何灵有些不习惯他变成这样,或者,他也周期性的情绪低落期?

不过这样看起来,他倒是更像个真真切切的人了。

人不是机器,总是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昏暗的房间里,真的如看电影一般亮起了屏幕。

邪魅男子幽幽的声音响起,“说起来啊,科技这东西真是好啊,人类还真的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智慧。”

何灵听他这话说得奇怪,就算你是古人活到了现在,也不至于说人类……难道你不是人类?

可你若不是人类,便是神仙了,还有什么是你完不成达不到?

总是这样伤春悲秋地做什么呢?难道做神仙也有不快乐吗?

或许这是个有癔症的神仙

这电影看起来不如杏花姑娘的高档,居然是无声的哑剧。

这大概是孙老头一生的剪影?

孙老太太真如他所说的体弱多病,这么多年确实也是他一直在照顾孙老太太。

从前何灵总是以为儿女能够在父母年老时回馈给父母当年一样的爱,只要父母真心实意地爱着孩子,他们感受到了爱和温暖,一定会回馈爱和温暖。

可是,看了孙老头和孙老太太快速的后半生,何灵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孙老头老两口的儿女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偶尔来探望一下父母是可以的,百来十公里的路不算远,可是在生活的重压下一月能来看父母一次都是奢望。

这个时候,真正能够照顾老太太的,反倒是比她更年长几岁的孙老头了。

孙老太太似乎有些老年痴呆,但她总能记得孙老头,还很喜欢冲孙老头发脾气。

孙老头脾气很好,不管老太太如何作如何闹,他总是能将她哄得很好。

何灵看着他们手牵手佝偻着背逛菜场、逛公园、洗菜做饭那些一扇而过的画面,感觉到一种平静的幸福。

如果日子一直是这样过下去,这就是白头到老啊。

可是,孙老头却遭遇车祸了。

这车祸也是颇为让人有些唏嘘,公交车上有乘客坐过了站,非要不顾一车乘客和街上路人的生命安全,抢夺方向盘……

然后孙老头就这么来到了迷途。

刚来迷途的时候,孙老头其实想得很明白的,他要尽快回去。老太太老年痴呆,离开了他,只怕她过不好了。

他挑了往右走的路,进了杏花姑娘的茶馆,还饮了杏花姑娘的茶。

一群人聚在一起,大概是在说着梦境的事。

孙老头犹豫了许久,居然转身出门往左边的当铺去了。

这当铺开得真是辉煌啊,建得犹如宫殿一般。

第一次,当铺的小公子与孙老头谈了以后,他又回到了茶馆。

第二次,当铺的小公子又与孙老头谈了,他依然没有交换,还是回到了茶馆。

虽然秋叶说了孙老头怯懦又贪婪,可是何灵却不想用这两个词评价他,或许……他舍不得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依靠他活下去的老太太。

虽然听不到,何灵却能感觉到,孙老头之所以当铺、茶馆来来回回两三次,并不是想要趁机抬价,也许他只是在评估风险吧。

再后来一次,孙老头居然撞见了邪魅男子。

他听孙老头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居然给了孙老头一把糖果?

这是他送孙老头的灵力?

吃了糖果,孙老头又跑回了茶馆,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阵,他又到了当铺,还真是运气好,他又撞见了邪魅男子。

邪魅男子又听了他的絮絮叨叨,又给了他几块小点。

这边是秋叶所说的数次给他灵力吧。

再后来,孙老头到底坐下来与邪魅男子做了交易。

不知道他第一次交换的是什么,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再后来,孙老头交换的频率越来越快,肉眼可见地看到孙老头有了苍老的感觉。

他到底换了什么?

再后来,孙老头终于没有什么可交换的了,只能枯坐在茶馆里,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再然后,他连坐都坐不住了,只能趴在茶馆桌上,偶尔有人上来拍一拍他,他便抬眼看看来人。

这就是何灵见到他的模样,形同枯木垂垂老矣。

看到这里,屏幕定格在孙老头枯蒿的背影上。

三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何灵才想起了可以问邪魅男子一些问题,可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因为孙老头的结局必定凄惨。

反倒是邪魅男子开口了,“何姑娘,心中可是不忍了?”

何灵是心中有些不忍了,孙老头回不去,孙老太太必定活不下去了。

孙老太太活不下去,孙老头很快也会故去。

可是,这个局到底该如何解呢?

就自己进了迷途这么许久,难道有谁真的从迷途回到现实了吗?

若是孙老头真的进迷途探险,难道他就能出去?

昏迷中的孙老头不一定能抗得过一关关的梦境,更紧迫的是,孙老太太未必能等到孙老头回去的那一天了。

若孙老头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现实,却注定要形单影只,那这现实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何灵忽然知道孙老头为什么不肯进梦境探险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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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



两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尤其是孙老太太,随时可能一病不起,他们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未来了。

像韦远这样正当年富力强的人现在都还在迷途中轮回,孙老头那样的,哪里还有什么希望能够跨越七层梦境顺利回到现实?

别说孙老头几乎不可能完成梦境探险,便是孙老太太也未必等得到他了。

若是……若是自己到了孙老头这样的年纪,唯一的期望便是与她一共去了另一个世界。

“公子,孙老头都跟你交换了些什么?”

“几乎能换的都换了吧,其实到了他这般年纪也没什么值得我交换的了。他的视力早已退化,听力不交换也没剩多少了,唯一我想要的记忆,他偏偏不肯换。”

怪不得大家都说孙老头刚进来时身子骨不错,后来身体却越来越差了,他这是将能交换的都换了。

而他还剩下的,只是跟孙老太太一生的记忆,若是再交换了,他也不必再活下去了。

何灵叹了一声,“公子,他人所珍视的东西对你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的,换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原本就没有意义啊,所以的事都没有意义。我也想知道这些对他们来说很有意义,很值得珍视的东西,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什么意义,很可惜,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换来不过就是随便看一眼,或者一眼都不想看,可是别人却交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这邪魅公子不让人讨厌就怪了。

不过,何灵现在对他并没有这般害怕了,大概是他到底还有点底线,始终不能强取豪夺。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一次邪魅男子并不像从前一般非要逼着何灵交换东西,相反,何灵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浓浓的忧伤和绝望,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提了兴趣。

若是如此,他非要何灵后半生的命运做什么呢?他也不能替何灵走完这一生啊。

“公子,若是……若是,我此时愿意与你交换后半生的命运,你愿意出什么价?”

邪魅男子没想到看完孙老头的一生,何灵会突然跟他提这个话题,“何姑娘想明白了?”

“其实……世间万物都可以等价交换,之所以我一直不肯换,必定是公子给的价格不能让我满意了。若是公子给得出价,我自然也是愿意交换的。”

“你想要什么?必定是重返现实了。可是,这是我无法实现的。”

“公子,当真有人从迷途成功回到现实吗?”

“何姑娘可是到现在还以为迷途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你就能回到现实的家中?”

何灵知道这不是梦,没这么事无巨细又冗长的梦,这必定是让自己很郁闷的真实事件了。

“这么长时间了,我便是再不肯相信这是真实事件,也得相信了。”

“既然如此,何姑娘必然知道若是你开口便提了让我送你回到现实的条件,那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了。”

“公子,若是我提了这样的条件,必定是自己跟自己找不痛快了。迷途人人都想回到现实去,若是人人都提了这样的交换条件,那也不必再有迷途这地方了。”

“何姑娘当真聪明得紧。”

“如今公子还愿意与我交换吗?”

邪魅男子沉默了。

他追了何灵好几个梦境想要进行交易,如今何灵主动提出交易,他似乎不肯了。

“看来公子似乎已经没有兴趣了。”

邪魅男子邀请何灵,“何姑娘,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何灵知道他们只在梦境中才会故意为难自己,在迷途里倒是安全的,爽快地答应了,“荣幸之至。”

秋叶一声不吭地继续跟在两人后面。

何灵忽然觉得那五朵金花的地位超脱多了,既可以随便溜达,又没有人监督她们干活,哪儿像秋叶这样?

邪魅男子领了何灵绕着一栋栋红砖青瓦的小楼漫步其间,“何姑娘,随我去希望里走一走吧。”

他说的是那一片草原。

何灵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朱幼安等人多久,既然现在邪魅男子不会算计自己又愿意跟自己说话,跟着他打听点东西自然是好的。

邪魅男子着了一身雪青色的衫子,走在青翠的草原上,真是十分养眼。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模样,其实何灵十分愿意与他多聊聊的。

这会儿他蹲在地上,从草地里拔了一株带了红艳珠子的青草,“何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草?”

何灵从没见过这么怪异又好看的草,“我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草,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草的。”

“也对,你们都不曾见过这样的草,自然不识得的。这种草,叫做……绛珠草,原本不该生在这里的。”

何灵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从前,我见过一片片全是绛珠草,那是我永不能忘的仙境啊。”

一听“仙境”这话,何灵忽然想起来了,绛珠草似乎是《红楼梦》里林黛玉的前世?所以她才到人间还眼泪来了。

这里怎么会有绛珠草呢?

何灵也蹲下身子仔细寻找起来,寻了一大片草地,还真让她找着一株绛珠草呢。

这里的绛珠草如此寻常可见,难道这一层的梦难道跟《红楼梦》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层应该不会特别难了。

邪魅男子手拈一株绛珠草无意识地转动着,信步往前走着。

“何姑娘,到迷途这段岁月,可曾想家?”

虽然邪魅男子以前总是刁难自己,但从上一个梦开始,他心思似乎有些动摇了。

而且,何灵感觉到他好像在犹豫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但他犹豫和期待的肯定不是与何灵进行什么交换了。

“想啊,时时刻刻总是想着。若是若是真能从迷途回去,那该多好啊。”

“何姑娘进迷途时间尚短,当是存了这样的想法的。”

咦,什么意思?时间短了有这样的想法?时间长了就没这样的想法了吗?谁都想回去的啊,怎么会没了这样的想法。

“公子,若是我集齐了所有珠子,是不是真的可以离开迷途回到现实?”

邪魅男子停下脚步,这是何灵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认真和虔诚的表情,“我希望你能回去。”

何灵知道自己是个不怎么记仇的人,虽然邪魅男子曾经刁难了自己不是曾经,自己头上还有他的青玉簪不曾取下呢。

不过,看他如此认真地回答,何灵还是高兴起来,“如果公子你都希望我能回得去,我便一定回得去的。”

邪魅男子跟着何灵走过这几个梦,知道她颇有些豁达,不会记恨别人。

她的高兴也是真的高兴,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心中一点都不埋怨邪魅男子了。

她总是这么快就原谅了别人,或者说,她根本也没放在心上。

“何姑娘,你你性情如此温软怎么会是你呢?”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何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邪魅男子又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一次连我都希望是你。”

何灵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将这里叫做希望,的确是存了念想。可是,希望,未必都是让人欣喜的。”

何灵大概明白他说的什么了,“公子,你是说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希望也会变成绝望吗?”

“是绝望,更是折磨。”

何灵低头在草地上继续找绛珠草,心中却将这么多次与邪魅男子打交道的主要内容又回想了一遍。

邪魅男子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踏着,看何灵不说话,也不再说话。

何灵心里总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公子,你是当铺的主人,那迷途的主人呢?你与他不是同一人吧?”

邪魅男子在梦中跟何灵曾提到过,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认输呢?

那个“你”,想必就是迷途的主人。

只是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呢?

邪魅男子不说话。

何灵知道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公子,当日你在挑中了我,在我头上插了这支青玉簪,其实并不是你挑中的我,对不对?”

邪魅男子还是不说话。

“公子,你与迷途的主人你们一定相识的,对不对?”

这是肯定的,否则迷途第六的秋叶怎么会安排邪魅男子的人驻守呢?

邪魅男子轻轻一笑,“何止相识啊。”

何灵心里有些激动了,若是他肯一直说下去,迷途的所有秘密将要被揭晓了。

“你们可是想要完成什么心愿?”

邪魅男子摇头,“我哪有什么心愿?没有。”

“那迷途的主人呢?他也没有心愿吗?”

邪魅男子又停了脚步,“他?有吧,不过终究是达不成的,何必再想呢?”

“也许一个人完不成,许多人合在一起就能完成了呢?人多力量大啊。”

邪魅男子望了远处发呆,“人多人若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便只会求神拜佛期望神佛替他们消灾解难。可是,人人都求神拜佛,那神佛该去拜谁?说不定神佛还得倒回来求人呢。何姑娘,你方才问我,可还愿意与你交换你后半生的命运我以为是你不愿意交换,现在看来,就算换了,也未必如我所想。这交易,不做也罢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放弃纠缠何灵了?

可他还是不愿意将青玉簪从自己头上取下来啊。

“公子,若是如此,可否将头上这支青玉簪取走?”

邪魅男子笑了,“自然是不行的。或许,正是由于这簪子,才有了这样的奇效呢。”

说完,又在何灵头上摸了摸,这一下何灵心里又发毛了,大哥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做事能不能有个谱啊?方才还支持我,希望我能重返现实的,这立刻又要想其他办法折磨我了?

为了看清楚他在自己头上到底在做什么,何灵眼睛都快翻得全是白眼了,“公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新的平衡了吗?”

其实心里很清楚,在迷途中,自己这样的灵魂就是弱势群体,哪里来的“平衡”啊?

邪魅男子又恢复他邪邪的微笑,还挑了一下何灵的下巴,“说不定你能离了迷途,还多亏了我给你设置这许多障碍呢。否则,以你这温吞吞软绵绵的性子哪里像个主角的样子?若不是若不是刚好有人护着你,只怕你根本出不了第二层梦。”

怎么什么人都做这种轻佻的举动啊?

何灵赶紧拍了他的手,“公子,请自重。”

邪魅男子哈哈大笑,“行了,今日与何姑娘相谈甚欢。若是若是何姑娘能改一改这温吞吞软绵绵的性子,说不定我还给你一个惊喜呢。”

何灵赶紧为自己性格申辩一番,“其实温吞软绵的性格也未必是坏事,只是不太适合凶险的梦境罢了。性情脾性,其实也是我们的一部分,若是觉得太过温吞了不好,也该好好跟自己商量,慢慢改就是了。”

邪魅男子点头笑道,“好了,今日与何姑娘便到这里吧。记住我说的话,若是你能改了这温吞吞软绵绵的性子,我送你一个惊喜。”

何灵现在觉得这邪魅男子还挺不错的啊,很想拉住他继续问些东西。

“秋叶,将何姑娘带到你那里去吧。”

秋叶伸出手作指引状,“何姑娘,请。”

难道这里竟然不是第六层?

知道邪魅男子该给自己增加难度的也增加了,反正他也不会真想弄死自己,这会儿何灵舍不得邪魅男子了,“公子,稍等片刻,咱们如此投机,该多聊一聊,其实我还有许多奇思妙想想跟公子好好说一说呢。”

邪魅男子一挥手,“秋叶。”

秋叶一抱拳躬身,“何姑娘,请。”

何灵还想赖一会儿,“公子,且听我再说两句。”

这次,邪魅男子连话都懒得说了,一挥手,秋叶扣住何灵的手腕,“何姑娘,请。”

何灵只觉得想被施了咒语一般,再也不能开口缠着邪魅男子了。

秋叶点了一下何灵的眉心,何灵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赶紧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那阵睡意十分猛烈,居然又一次昏昏睡去了。

再醒来时,何灵倚靠在沿街二楼的窗边,浑身暖洋洋的像睡了一觉似的。

若不是街道上空无一人,何灵都以为自己又进了一个什么梦境了。

邪魅男子不在了,秋叶也不在了,这第六层自己上来得十分古怪。

因了大家的嘱托,何灵决定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陈晓峰先与自己汇合。

心里却有些焦虑,这才是第六层,怎么整条街都没有人了?

第五层的梦境难道十分困难?还是大家都去了梦境还没出来?

不可能啊,总有些人是不会进入下一层梦的,他们难道没有什么消遣娱乐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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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



何灵还以为这一层会跟《红楼梦》有关,谁知道邪魅男子带她去的地方,竟然不是第六层。

在迷途中不知疲倦、不知饥饿、不分昼夜,一个人要等待他们许多人,真的是很枯燥无聊的。

秋叶又不知道去了哪儿,整条街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让人害怕啊。

何灵就在窗边坐着一动不动,她不是那种主动进攻的人,既然自己坐在这里,秋叶公子又不在,那这里肯定是安全又显眼的地方了。

就在这里等着大家来找好了。

索性何灵在这几个梦中的时间都特别慢,她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将心态放得十分平和了。

聚齐五个人会等很久,何灵趁着记忆尚未混乱,慢慢从头开始梳理迷途、迷途主人、邪魅男子、“五花两叶”的关系了。

自己是被迷途主人挑中的人,所以杏花姑娘特意嘱了韦远去接自己。

邪魅男子与迷途主人应当是旧相识,邪魅男子性情乖张行事任性些,知道迷途主人挑中了自己,所以他专门来捣乱的。

邪魅男子和迷途主人一定有一个什么心愿,希望自己能够帮他们完成。

可是,想来想去,何灵都想不明白,以迷途主人这样大的能耐,他还有什么不能完成的心愿?

更让何灵无法理解的是,别说邪魅男子了,就是何灵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挑自己?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何灵的性格弱点非常明显,温吞软绵又容易心软,完全没有任何指针能够证明自己可以比其他人更有希望完成他们的心愿啊。

若是非要挑一个人,何灵一定会挑朱幼安或者韦远为什么不是他们俩呢?

如果一定是要挑女性,那至少也是秦若曦啊?

为什么是自己?

何灵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想,尤其是邪魅男子从前说过的话。

可越想,何灵也越有邪魅男子初时的疑惑,为什么要选自己?

自己平平无奇毫无优点,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们?

若是能找出是什么吸引了他们,何灵一定充分地利用这一点,不管他们想要完成什么心愿,至少自己可以跟他们合作,可以更快地返回现实啊。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何灵向下放空的眼神忽然瞥见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看起来似乎很熟悉啊、

而且这个场景也很熟悉,似乎已经出现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

何灵定了定神,一看街上那人,愣住了,这不是

虽然她很不愿意想起,但这个人算了,大概他已经试验成痴,假装没看到好了。

她是假装没看到,可街上那人却看到了何灵,还热情地招呼起来,“何灵!”

何灵叹了口气,“王大哥,很久没看到你了啊。”

须发全白,满脸皱纹,脸型消瘦颧骨突起,三角眯缝眼,两弯吊梢眉,看起来并不和善,

一身白大褂上星星点点全是污渍。

王以恒!

等一下,何灵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从第二层开始,一个梦就一层,上一个梦更是创下迷途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子,跃层升级。

虽然在梦中的时间很长,但一个梦到底不会过一夜的,那么自己一定会比那时遇到的所有人都快。

所以,现在她没有看到方大松那一群犯罪分子,他们按照寻常的进度,现在了不得到了第五层。

那么,王以恒是怎么来的第六层?

以前觉得他炼药成痴,看起来痴痴傻傻的。

可若是真是痴傻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捷地就上来了呢?这可是第六层啊。

陈晓峰算狡猾的了吧,他到现在都还没上来呢。

王以恒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他告诉自己的那些消息苏远轻苏致远

他们仅仅只是投资炼药的关系吗?

王以恒“腾腾腾”几步从楼下奔了上来,看到他这几个动作,何灵又想起来了。

她见过王以恒,不是在迷途,是在梦境中。

在刺马案那个梦中,她和陈晓峰去绥安县查找赵胜之时。

那时候她也如现在这样,坐在二楼看街上人来人往,那个鬼鬼祟祟跟踪自己的人,就是王以恒。

他不是痴痴傻傻,他是以痴傻为掩饰。

可是,他是怎么跟着一起进了梦境的?为什么自己等人都没有发现呢?

难道梦境是没有人数上限的吗?

也许没有,方大松他们曾说过,等过了第四层,看见何灵他们进了哪个梦,就跟着一起进,进来就追杀残害几人,尤其是先对付何灵。

想来,王以恒定是跟在自己等人的后面进了同一个梦。

可是,既然是同一个梦,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上第六层,反倒是他先上来了。

而且,若他一直都躲在自己后面跟着进同一个梦,现在又到自己面前相认是为什么呢?

何灵现在可不会认为他在跟苏致远合作的过程中就真的这么无辜纯洁,真的只是为了圆一个药剂师的梦想。

说不定,这两人其实就是真正的合作关系,否则,他怎么看得到那许多女子的资料?

黄靓靓的啊、自己的啊、还什么陈羽舟的资料都看过

苏致远一向极为耐心细致,若是这么隐蔽的资料,怎么可能就让他机缘巧合看了去?

这两人,很明显是狼狈为奸的。

何灵自己都没发现,再提起苏致远,她已在潜意识里接受了他定是有所图谋有所算计的了。

虽然她不提,可是她到底不傻。

苏远轻、苏致远,看来是同一个人了。

至于那个什么延年丸无色无味,配了牛奶、果汁什么的一起吃,那是顶好的。

这两人不知道因了什么一拍即合就在一起研发了这个什么延年丸,苏致远自己一定不是第一个。

也许那陈羽舟也不是第一个,但黄靓靓应该是跟自己最接近的一个受害者。

而且,若是自己推测不错,后面一定还有新的受害者。

至于王以恒为什么到了迷途,谁知道呢?

反正这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致远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经历过了数次生死,苏致远对自己投一个毒这样的事,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何灵居然可以淡定地将整件事细细想一遍了。

或许,何灵终于放下了对苏致远的情愫,智商自然就上去了。

“何灵,你怎么一个人先到了这里?”

他用了一个“先”字。

什么叫先?必定得有后,才能有先。

他知道自己五个人是一个小组,所以才会用了先、后之分。

“王大哥,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好幸运啊。”

王以恒似乎又有些痴傻了,“何灵啊,你可知道这一路真是吓死我了。我跟着谁,他们都赶我走。何灵啊,你说说,我明明还是很厉害的啊,为什么他们都嫌弃我?”

何灵面上带了微笑,心里却在思考:你确实很厉害的,便是到了第六层,你还想着装疯卖傻,是想让我们降低对你的警惕心吗?为什么你要跟着我们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进的迷途?

“王大哥,你都被什么吓着了?其实我也很害怕,唉,可能我不太适合这里吧。”

“何灵啊,你怎么比我头先上来了?明明那时咱们俩是在一处的,你都不带我玩。”

“王大哥啊,其实你真的蛮厉害哦,你一个人吗?你不跟其他人一起的吗?”

“什么其他人啊,我跟着他们,他们就赶我走。还有的,想杀我呢。何灵啊,我总是想着我那药丸子确实有些瑕疵,等我从这里出去了,我一定改进那瑕疵。对了,何灵,你为什么这么快啊?难道你以前来过?”

“没有呢。说不定是我来得比较早吧,王大哥,你到迷途多久了?我总觉得我已经忘了时间了。”

“何灵啊,这都是第六层了,如果传闻是真的,咱们很快都能回去了吧?等我回去了啊,我还找苏远轻,我一定得改进我的药丸,否则这太对不起我身为一个药剂师的天赋了。”

“王大哥啊,这里的时间太混乱了,我已经忘了自己的时间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进来的?或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灵啊,都没有人肯带着我,要不然我们俩一起呗。反正你也跟我有缘,咱们一起还有个照应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许久,何灵都有些说不起了,但是两个人完全是鸡同鸭讲的方式交流,谁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何灵心中想的是,他很聪明,原先我是被他的痴傻蒙蔽了,还好我并没有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啊。

不对,也有很多危险的事,只是这些危险的事是专门针对我的,若是他想对付我,只怕还没找到好时机吧。

“王大哥,你去了多少个梦境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梦境?我的梦都不好玩啊,真是又恐怖又艰难。”

“我的也不好玩啊,还亏得我这么聪明绝顶的脑袋,居然都被嫌弃啊。何灵啊,你说大家都是同一个目标,有什么好嫌弃的啊。”

何灵在心中暗暗揣测他的目的,难道他想正大光明地跟着自己等人一同进梦境?

一想到他和苏致远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研究这什么延年丸祸害他人,何灵十分不想跟他一起进梦境。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啊?

韦远、朱幼安、秦若曦,哪怕是陈晓峰,他们之间的情谊都是经历的互相帮助、相互成全甚至是牺牲换来的。

他呢,一看到他就想起些不妙的事。

“王大哥,你难道没有些什么朋友之类的?”

“有啊,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啊。”

果然是想跟着自己一起走。

不过,前面没有危险的梦境何灵都走得如此艰难,越到后面,何灵越是不敢轻易相信他人了。

况且了,还不知道那方大松会不会真的跟着自己等人进梦中追杀呢。

哪儿敢随便认朋友啊。

看看那肖文钊,当初韦远可是把他当朋友了吧,转身就给韦远捅刀子。

王以恒这样的,何灵非常确定他不会转身给自己捅刀子,应该会在每一个适宜的时机算计自己。

何灵打了哈哈,“王大哥说笑了,以你这样绝顶聪明之人,想来是带不动我这样的蠢笨之流的。”

“何灵,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你也有你的优点啊,况且了,我一点都不嫌弃你。”

你是不嫌弃我,我害怕你。

“王大哥,你既然已经如此迅速,想必你的本领更高些,不如,你先去梦境看看吧。我这里一时半会儿是不想动了的,我想好好休息休息。”

王以恒干脆躺在何灵旁边的椅子上,“哎呀,何灵啊,你在怕什么嘛,听我的,咱们就是好朋友,有什么事咱们得相互照应着。都已经到了迷途了,难道不是出门靠朋友吗?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我决定了,以后咱们就是一组的了。”

何灵十分不喜欢王以恒这种步步紧逼的劲,当然,她想明白了王以恒与苏致远的关系,就算王以恒不逼迫她,她也不会喜欢跟他一起进梦境的。

“王大哥若是想休息呢,那便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是了。”

“何灵啊,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苏远轻,你想起来了没有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在苏远轻那里见过你的资料哦。唉,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迷途的,我就记得自己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里。何灵啊,你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何灵知道他这是一下一下戳自己的心,让自己明白苏致远就是下毒之人。

可是,苏致远是下毒之人不错,那你呢?你还是制毒之人呢!

而且还将这延年丸制得这般阴毒,无色无味。

难道不知道为了安全起见,农药都是要增加恶臭的吗?

废话,他们是蓄意制毒投毒的人,就算原本有味的,他们都特意将味道消除了,哪里会不知道呢?

何灵淡淡地说,“唉,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就到了迷途了。”

王以恒一拍大腿,“所以说啊,咱们俩可真是有缘了。你看看,咱们都认识苏远轻,咱们俩都是睡了一觉就到了迷途,然后现在又到了一处。这么有缘,注定了咱们就该是朋友,就该福祸同患难共啊。”

一字一句非得反复提醒自己苏远轻投毒。

知道了,苏远轻投毒,那也得我回去了再说啊,现在我能咬他一口吗?

况且了,我和你都是被苏致远投毒的,可是咱俩情况不一样。

说不定啊,你们俩是分赃不均,他想杀人灭口呢?

何灵被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或许,自己胡乱猜测的,是最接近事实的呢。

只是,苏致远为什么要毒杀这许多人呢?

他自己本身就很有钱啊,绝不可能是为了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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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



虽然王以恒反复提醒何灵,同时受害的那几个女子,黄靓靓也好、陈羽舟也罢,包括自己,家境都相当不错。

言下之意,苏致远必定是为了钱财才谋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可是,何灵还是不相信苏致远会是为了钱做这种事的人

苏致远有颜、有才,家境或许比何灵差一点点,可是差得并不多。

他们是在国外的机场偶遇的,而且苏致远并不是出商务公差,而是访友。

何灵相信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朋友圈平均水平,就是他的真实水平了。

苏致远结交的朋友都是差不多这个层次的,那他本身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算他是出商务公差,能够得到公司赏识漂洋过海地代表公司出席会议,说明他本人能力是相当突出的。

虽然他在国内读的书,但是他的词汇量相当丰富、英语口语十分流利,进行高层级商务对话完全没有问题。

就算他的起点低,但是他的上限高啊。

更何况,他的起点已经不低了。

虽然何灵偶尔打趣他的钢琴弹得糟糕,但这并不能否认他确实算一个高级人才。

何灵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恋爱脑,多年学习法律、金融的专业素养让她对他人,尤其是对有可能影响自己后半生的人一定会很谨慎的。

虽然他们俩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迅速投入恋情。

可是何灵该对他进行的基本考察并没有落下。

他琴棋书画虽然不精通,但确实都略知一二,尤其是一手蝇头小楷写得十分熨帖,每次何灵看了他写字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平和安宁。

何灵很喜欢他给自己手写的那一封封情书,文字虽短,情意却长。

这样一个人,其实还是挺优秀的了。

就算家境普通的人,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算是用心培养了的。

自己只是比较幸运,生在何家,略微有一点点家底。

若是论综合素质,何灵自问是比不过苏致远的。

苏致远对于金融商业这一块,虽然跟何灵这样科班出身的不太一样,但何灵从不敢武断地下结论自己一定比他强。

因为自己是学院派,从来没有在真正的商海中翻腾过。

而苏致远年少有为,能够凭自己的能力获得公司高层的认可,还不止一家公司,论实际操作能力,苏致远是超过自己的。

在日常相处中,何灵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讨论一下学过的商业案例,考察他对系统金融知识的见解。

尤其让何灵觉得惊诧的是,最初苏致远确实有些半吊子,并没有系统的知识体系。

可他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

有时候自己随口提一两句的经济学家、当前的金融研究偏好,这些跟实际操作其实关系甚远的东西,隔不了多久,他就能头头是道地与自己讨论起来。

虽然短时间的强记是比不得何灵多年的系统学习,但是苏致远善于思考和学习,对于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并不盲从于书本和权威。

这些都是何灵最看重的东西。

何灵知道自己有些懒散,一旦发现苏致远是个可造之材后,她就已经有了将苏致远弄进何氏集团的想法。

当然,法律人的思维方式让她还是做了一些防范措施的。

若两人没有先领了结婚证,她绝不可能去做公证书,为苏致远进入何氏董事会做背书的。

虽然两个人还没有办理婚礼,但是从法律角度,他们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

若没有意外,何灵在公司的股份、日后父母的股份,都将成为夫妻共同财产。

想到这里,何灵重复了一遍“若没有意外”。

若是有意外呢?

何灵想了想自己公证书的内容,若是有意外……若是意外身亡,那么自己的股份就由父母收回。

可以说,自己活着对苏致远的价值更高,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要对自己投毒啊。

可是,从目前来看,应该就是他投毒没错了,不然王以恒不会这么明显地暗示自己。

但是,为什么呢?

何灵想了想,“王大哥,你与那苏远轻关系很好?”

王以恒摇头晃脑地说,“那自然是好的。那时候我穷困潦倒,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就他相信我。虽然我学历是不高,可是我有天赋啊。他肯花钱在我身上,真金白银啊,硬生生砸出了一个世纪发明,延年丸。嘿嘿,何灵,这个名字不错吧?延年益寿。”

“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确实是这样的,我若是回去了,还得将它改进改进。何灵啊,咱们既然都认识苏远轻,不如以后我们就一起了吧?”

“王大哥,你跟苏远轻认识多久了?你们……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何灵啊,我看你身边总有几个公子哥儿,可是他们都不是跟你一处来的,咱们俩是一处来的,关系应该更好才对。”

王以恒其实很聪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假装没听到,自己另起一个话题。

“王大哥,你是不是研究延年丸走火入魔了,自己尝了这药啊?不然好好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啊?”

“对啊,好好的我怎么到了这里呢?睡一觉就到了这里,想想真是奇怪啊。”

“王大哥,你想想,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其实何灵心里还有一个疑问,王以恒虽然看起来痴痴傻傻,可他未必是真的傻。

他跟苏致远合作的基础就是自己研究的延年丸,只要自己手中有苏致远想要的延年丸,苏致远绝对不会动他。

“对啊,我怎么来的?就是睡了一觉啊。”

“王大哥,你平时也是这样一睡许久吗?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

“何灵,我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了。”

“王大哥,你到底是自己研制延年丸,没有生产线批量生产,你的延年丸不能得到大众认可,不能全国范围内推广啊。”

王以恒叹了口气,“因为我拿不到批号啊。说起来,我才是真正的手工帝呢,人家都是做衣服、做包包、做鞋子什么的,我是做药丸。”

“何灵,我跟你说啊,我这是最后的匠人精神了。我做事,一定是一丝不苟严格按照自己的程序进度来。所以啊,我做的药丸在精不在多,我是以质量取胜的。”

其实何灵的意思,是苏致远有没有可能屯了太多的延年丸,以至于已经不需要他了,否则不至于将他灭口啊。

“王大哥,你的药丸配方是不是很神奇啊?别人都研制不出来,就你能够研制出来?那他们会不会拿了你的药丸就可以化验出你的配方?”

“不可能喽,我的配方,只在我的脑子里。至于拿了药丸就能化验出我的配方?那是不可能的,首先成本太高;其次我的药丸不仅溶于水,还溶于一切液体。若是要化验,还不如直接找我买呢。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谁若是认可我的研发,我都可以卖药丸给他的。”

或许这就是王以恒被投毒的原因吧?

若是人人都能买了王以恒的延年丸,苏致远这里迟早要被怀疑。他做事一向细心稳重,绝对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漏洞让别人钻的。

可是,他给王以恒投了毒,这是打算金盆洗手再不做这种作奸犯科的事吗?

就算他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那从前他伤害的这些人呢?

不说自己了,就是看在黄靓靓陈羽舟等人的份上,也不能饶了他啊。

金盆洗手只代表他的未来有可能成为一个好人,可是他的过去实实在在犯罪了,他需要为之付出代价接受惩罚。

王以恒翻过来翻过去地絮絮叨叨着他的研发成果多么伟大,何灵满脑子都是苏致远与王以恒是如何共同犯罪的。

说了许久,王以恒终于发现何灵根本人在心不在了,“何灵啊,你可是有什么要问我的?你问你问,反正咱们俩从同一处来,自然要回到同一处的。咱们先说好啊,你得带着我跟你一起。”

何灵根本不想搭理他,“王大哥,你跟苏远轻是如何认识的?我说真的,他难道”

王以恒明明刚说了让何灵随便问,立刻就不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有研发药物的天赋啊,他想要找有天赋的人做投资。如果我真的研发出什么了不起的药物,那这可是小投入大收益啊。”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可何灵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

这世间有多少有天赋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投入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呢?

高学历背景并不是研发的唯一条件,但连这个条件都无法满足,苏致远到底是以什么来判断王以恒值得投资的?

还是,他也跟自己一样,会对王以恒进行背景调查?

“王大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苏远轻的情景吗?他那时他那时候可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什么跟什么啊,我跟苏远轻可是相处于贫寒,我们俩就是白丁,哪儿来的鸿儒?”

“王大哥说笑了,苏远轻不过是普通人家境,这世间多少人都是这样的家境,怎么能说得上是白丁呢。我还记得初见他之时,他斯文有礼,钢琴弹得虽不及我,也算不错的了。而且,他英语流利,自信大方,这哪里是白丁家庭能培养出来的孩子啊。也不是孩子,反正我初见他之时,他已经是个成功人士了。”

王以恒不屑一顾地说,“什么成功人士啊,也就是他会投资罢了。”

何灵笑道,“会投资就算成功人士了啊。”

王以恒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又开始翻过来倒过去地说着自己的延年丸,非要何灵给他引荐引荐,说是一定能帮得上大家的忙。

何灵心知他一定跟随着自己进了一两个梦,尤其是上一个梦。

他到迷途的时间比自己长了许多,也许他也知道一些迷途传闻呢?

之前他都不明着跟随自己,现在为什么要赖着自己呢?

有可能是他知道后面的梦越来越危险了,一个人进梦境真的很容易受伤或者死亡。以他这样痴痴傻傻的外型,别人未必肯跟他组队合作。

就算愿意跟他组队一起进入梦境,若不是相互信任一直携手同行的,谁敢相信其他人。

别人信不过他,他也一定信不过别人。

越是到后面,还真的就是敢不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的时候了。

何灵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几人中任何一个,当然陈晓峰的话只要朱幼安没事,他倒是值得信赖的。

其他的三个人,闭上眼睛把未来交给他们都肯的。

这就是队友之间的信任,比在梦境中获得多少灵力更为重要。

何灵怎么肯随便带一个人进去,还让他与大家共同进退?

找死呢?

何灵望了望远方,“王大哥,咱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为什么都没有人来呢?”

王以恒还在絮絮叨叨念,“何灵啊,若是你肯将我引荐给你的朋友们,我就带你去找他们。说不定你们走岔了,他们现在正在找你的呢?我跟你说啊,你不要看我很没用的样子,实际上到了梦境里,说不定你们都得靠我呢。”

“吱嘎吱嘎”楼梯响动起来,何灵还没回头,就听到陈晓峰懒洋洋又傲气十足的声音,“好媳妇儿,我不过晚到这么一刻钟,你怎么就跟别人勾搭在一起了?这位可是想当着我的面,跟我媳妇儿卿卿我我?”

他还真是调整过来了,又开始占自己便宜了,但何灵不想反驳,因为她实在不想王以恒缠着自己。

转身一看,这一次居然是陈晓峰和秦若曦一起上来的。

陈晓峰一向都不太喜欢跟其他几个人亲近的,若是何灵先上了一层,他一定用快捷的方式赶上来。

虽然何灵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很厉害,却总在迷途里晃悠,但是他的实力确实是何灵很羡慕的。

这一次,他居然带了秦若曦来,可见他还是有了些转变,只是不知道这转变是不是因为朱幼安了。

秦若曦还没走上前给何灵一个拥抱,陈晓峰倒是将胳膊倚在何灵的肩膀上,“这位兄台,我与我家媳妇儿有些夫妻间的话要说一说,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王以恒看了看秦若曦,意思很明显,她都在,你跟你媳妇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晓峰可不会跟他客气,“兄台,少爷我现在是好好地请你回避一下,你若是行个方便呢,日后说不定咱们还好相见。你若是一心杵在这里当灯泡,嘿嘿迷途我是奈何不了你,可是换一个地方,我倒是想跟你切磋切磋了。”

别看王以恒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陈晓峰的威胁他倒是听出来了,依依不舍地给何灵递了好几个眼色,转身下楼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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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

陈晓峰看何灵目光一直追随着王以恒,“媳妇儿,你总这么盯着别的男人看,你就不怕我有别的想法啊?”

何灵看到王以恒走到街道上,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陈少爷,我看你精神状态不错啊,占我便宜没够的吗?”

陈晓峰一点没把何灵的话放在心上,“媳妇儿,见到我你不高兴啊?”

“见到若曦姐我更高兴。”

“更高兴,那就是说见到我还是高兴的喽?”

何灵抖了抖陈晓峰的胳膊,将他甩开,起身抱了一下秦若曦,“若曦姐,你没事就好。”

秦若曦点头,“有陈公子照看着,我怎么会有事呢?”

看到两人一同前来,何灵就知道肯定是陈晓峰一改往日作风,终于学会了跟其他人合作。

何灵挑了眉头打趣陈晓峰,“陈少爷终于肯纡尊降贵跟我们齐心协力共进退了?”

陈晓峰耸了耸肩,“媳妇儿,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一直都挺照顾你的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抛开上一个梦他怒极了骂何灵这一段,陈晓峰对何灵确实是颇为照顾的。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的。”

陈晓峰摇头叹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何灵立刻还嘴,“那不是说的我和你吗?”

陈晓峰大概没想到何灵竟然会伶俐,“媳妇儿,你学坏了啊。”

“你教得好,我自然学得快。”

秦若曦拉过一张椅子挨着何灵坐下,“何灵,方才那人……感觉有点奇怪,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像没见过。”

陈晓峰点头,“见过,我见过。”

何灵知道陈晓峰见过,但她不想谈论王以恒或者苏致远的事,这件事须得自己回到现实再处理。

现在,还是将重心放在梦境和灵力上。

“那人想跟我们一同进梦境探险,说是人多有个照应。”

秦若曦想了想,“看这人面相……越到后面,梦境越是危险,恐怕不能轻易再照应他人了。”

何灵点头,“嗯,这个是自然。以我的运气,只怕咱们进去以后都疲于应付了,哪里还有空管别人。而且,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只怕还给自己惹个大麻烦在后面呢。”

但凡跟韦远有关的事,秦若曦都是特别在意的,她肯定想到了当初肖文钊一事了。

那还是第一层的梦,灵力根本就不多,都有人为了一点灵力出手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越到后面灵力越多也越危险,谁肯将一个未知的人带在身边啊。

“陈晓峰、若曦姐,刚才这人……他曾经跟着我们进了梦境。”

秦若曦一愣,“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何灵只把自己肯定的那事说了,“就是刺马案的那个梦。”

转脸对陈晓峰说,“当初你不是带了我去绥安县查找赵胜的外室吗?那日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我就像现在一样坐在二楼饮茶,就见到他鬼鬼祟祟地在观察我。那时候我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若不是今日再看到他的模样,我也实在想不起来是他。”

陈晓峰想了想,“亏得这人没有干成什么坏事。”

秦若曦首先想的是如何将这些人阻挡在梦境之外,“陈公子,有没有办法能够将梦境封住,咱们进去了之后,其他人就不能再进入了?”

陈晓峰诧异地看着秦若曦,“秦姑娘真是……不过……”

何灵、秦若曦异口同声地说,“不过什么?这是可行的吗?”

陈晓峰很惋惜地说,“从前是可行的,后来……梦境的封印就被解除了,人人都可以跟着别人进梦境了。”

“那若是后进之人进去就是为了追杀前面的人呢?”

这不是说的方大松吗?秦若曦当真是将韦远放在了心尖上。

陈晓峰、何灵也知道当日方大松放出那话,必定会跟随众人进了梦境追杀大家。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何灵问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了他们进梦境?”

陈晓峰摇头,“没有。以前是有的,后来封印被解除了,有些梦境明明没有那么多人物角色,大家非要挤着进去,也未必就投成了人……”

“不投成人还能怎么做?”

“就变成树啊、桌啊、凳啊什么的。”

何灵、秦若曦听了这匪夷所思的回答,“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进去啊?迷途的主人怎么设置的梦境规则啊?”

陈晓峰耸耸肩,“不知道,要说迷途这个地方,其实也蛮神奇的。你说它恒定不变吧,它又总是在变化中的。而且这些变化吧,还说不清楚是好是坏。”

何灵又关心起陈晓峰在迷途的经历了,“陈晓峰,你能不能老老实实跟我说一句话,你到底来迷途多久了?是你来的时间长一点,还是朱幼安?”

一听到朱幼安的名字,陈晓峰立刻挤眉弄眼像个二皮脸,“媳妇儿,你怎么总是惦记朱幼安啊?你当真想祸害他啊?”

什么跟什么啊?何灵有些郁闷了,“别打岔,老实点,我知道你对朱幼安情深义重,我又不会跟你抢朱幼安。”

陈晓峰忽然蹦了起来,“屁嘞,媳妇儿,你别乱说话啊,我的性取向是非常正常且大众的。性别男,爱好女,情深义重这个好词儿就被你给毁掉的。”

何灵斜着眼睛,“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爱好女。那你和朱幼安到底谁先进迷途啊?你知道朱幼安多少事啊?”

陈晓峰的嘴挺紧,“你想知道朱幼安的事,你自己问他啊,你若是问,他多半都会回答的。自己又怂,还想打听消息,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何灵很想辩解一下自己和朱幼安并不存在“们”的这个组合,但是一想到朱幼安在每一个梦中对自己的照顾,特别是上一个梦,两人同进同退同塌而眠,再说出这样的话,反倒要让秦若曦二人奚落了。

“那你们谁先来的嘛,总是可以说的吧?”

陈晓峰白了何灵一眼,“媳妇儿,你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嘛?朱幼安先来的。”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晓峰把长腿伸出去,“迷途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若是轮回几次,该遇见的人总是会预见的。”

轮回几次?难道说朱幼安不止一次掉回到一层过?陈晓峰也不止一次掉回过一层?

何灵想起那时陈晓峰跟自己开的那个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陈晓峰,那你有没有亲眼见到有人从迷糊回到现实的?”

“没亲眼见过。”

何灵脑中空白了一下,陈晓峰进迷途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见过,那……真的有人从迷途回去过吗?

“那……真的有人从迷途回去过吗?”

陈晓峰这次很认真的点头,“有,真的有。只是……能回去的人,太少了。”

得到陈晓峰肯定的回答,何灵心中那根弦又放松了,只要有人回去过,那就好。

知道能够回去必定是十分艰辛的,但只要有这个希望,自己一定要努力。

“陈晓峰,我看你是十分厉害的,为什么你……没能回去呢?”

何灵本来想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好好努力,明明极有能力又聪明,可却一点都不上心。

经过这么多梦,何灵再笨也看出来了,陈晓峰是自己不愿意努力,并不是没有能力。

再想到他时不时地脸上会有怅然若失的表情,必定是他自己选择不努力的了。

陈晓峰沉默了一会儿,嬉皮笑脸地说,“这里多好玩啊,个个都有才,急着回去干嘛呢?”

他不愿意回答,何灵也不好继续追问了。

秦若曦还在想着怎么把方大松阻挡在梦境之外,“陈公子,你说当初梦境是可以阻止其他人进去的,那当初是如何做到的呢?”

陈晓峰摇了摇头,“秦姑娘,这个设置恐怕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了,而是因为梦境难度上升导致的。有些人就是天生要作奸犯科的,便是到了迷途,他们也会要到梦境中去杀人越货。他们在现实里还要被追捕,在梦境中,他们真的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罪恶了。”

秦若曦皱着眉头,“为什么这部分人的肉身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呢?若是他们能负担得起这个高额的医疗费,那他们在现实里也是中等以上的人家了,为什么还要作奸犯科呢?你们看看方大松的那模样,他怎么可能负担得起医药费供他在迷途里这样来来回回地嚣张?”

她不提这个问题,何灵还没想到有这个bug,“陈晓峰,不是说肉身死了我们也会被迫离开迷途吗?为什么他的肉身还没死?看他那样,也是负担不起这么高昂治疗费的人啊。”

陈晓峰说,“你是法律人士,你该知道方大松应该只是作为重大犯罪嫌疑人正被韦远他们追捕。而且,我推断,之所以韦远和方大松一同进了迷途,或许就是他们俩同时遭遇了什么危险。韦远自然不必说了,国家一定会负责将他抢救回来。至于方大松……他尚未定罪量刑,谁知道他身上背负了多少罪恶?若不救治他,如何给他定罪量刑?”

一提到韦远的事,秦若曦声音有些变了,“哼,这样的社会渣滓,居然还要救治他?为什么不让他干干脆脆死掉好了。还让他和韦远一同治疗……这种人渣……”

虽然何灵也很生气有这样的人,但是想一想陈晓峰所说的理由,或许还真是这样他才负担得起高昂的治疗费用。

可是,如果情况真如他推测的这样,那对于众人来说将会更可怕了。

一旦方大松回到现实,他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虽然不知道他在现实里犯了什么样的罪行,但是从他那冰冷恶毒的感觉来看,他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犯罪。

对于他这样的天生犯罪分子来说,迷途和梦境反而是他的乐园了。

迷途中,没有人能够追捕制裁他,他能够得了实际的安全。

梦境中,他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罪恶,杀人放火作奸犯科。

若他的目的只是犯罪取乐,那梦境的灵力对他来说,就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了。

别人是想着积攒灵力回到现实,到他这里,变成了随意使用灵力杀人越货。

他肯定舍不得回去了。

想到这里,何灵心中一冷,他放出话来要对付自己等人,一定会倾尽全力地追杀的。

不管是谁,韦远也好、朱幼安也罢,若是碰上了他,除了舍尽一身灵力护了自己和同伴的安全,真的顾不上积攒灵力回到现实了。

“陈晓峰,为什么方大松这样的人,还会有这么多拥趸呢?”

“每个人都有光明和阴暗面,在现实里,我们会受到各种法律道德的约束、还有亲人的期盼、爱人的抚慰,这些都足以让我们在遭遇生活的不幸时抵御住内心的阴暗邪恶面。其实我们并不是天生好人,只是我们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好人。”

“可是到了迷途,这个地方……你说它没规则吧,也有;你说它的规则完善到国家制度的程度,也没有,而且迷途的主人似乎也放任了这种状态的存在。很多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并不会因为有一点点希望就能一直坚持到底的,他们会崩溃会放弃会得过且过放任自己内心的阴暗和邪恶滋生蔓延。到最后,绝望和麻木会吞噬他们,他们会倒向邪恶的一面。”

“那就自己玩自己的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其他人?其他人怀有希望也不碍着他们什么事啊?”

“最初,希望是能够让人积极向上开朗阳光的,可是漫长的等待和反复无望的斗争之后,希望反而成为一种讽刺了。他们自己放弃了希望,更不愿意看到有人还坚持希望。也许这部分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恶人,只是到了这个环境下,他们选择成为了恶人。”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好人和恶人都只是一念间。心智坚定能够在各种曲折打击中坚持信念不动摇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迟早都会被环境打倒。其实说是被环境打倒,不如说是被自己打倒了。大多数人的一生,会不会变成一个恶人,很多时候就看他的运气了。运气好,这一生不会遇到特别的磨难,他很大概率下就是一个普通的好人,即使有时候会做点无伤大雅的坏事,总的来说也是好人。运气不好,遭遇到极端磨难,心智不坚定的,就很有可能放弃挣扎自甘堕落了。”

秦若曦关心的还是怎么样阻止方大松,“陈公子,何灵头上的这支青玉簪一直封住了我们制造梦境之门,若是……若是可以,它可不可以封住其他人进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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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

陈晓峰望着楼下的街道,“秦姑娘,陈某只是早些时日到这迷途中,很多东西也是听了别人说的。比如从前入梦人数有限制,达到上限便不能再进入,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的感受到梦境人数限制。而且……”

停了好一会儿,“自从何灵到了迷途,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我不知道这改变是因了什么而起的,也不知道何灵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这些改变。”

转脸看了看何灵,“媳妇儿,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

何灵本不是那种小气的人,“陈晓峰,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是不是要狠狠地说我一些坏话。你这是先给我打个底,待会儿说出让我难受的话还不能怪你,因为是我自己同意你说的。”

陈晓峰笑了,“媳妇儿,你怎么对着我就这么机警呢?可见你对我是没有半分情义的。”

虽然何灵对他确实没有半分男女情义,但也不能说对他没有半分情义,“陈晓峰,你听听你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论啊。行了行了,你说吧,我能生什么气呢?你若说的是事实,我能改的就改了呗,实在不能改也只要认了呗,这本没什么好气的。若你说的不是事实,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没什么好气的。”

陈晓峰点头,“媳妇儿,别说,这还真是你的优点。换了别人,若是我这样骂了她,她指定恨上我了,你就不会。所以我再叫你媳妇儿,你不会生气,我也心无芥蒂。”

何灵知道因他在梦境中狠狠地怪责过自己骂过自己而有些心中不安,趁着这个机会也算对自己把这事说开了。

不过何灵倒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行了行了,想说什么尽管说吧,你既然知道我不会记恨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媳妇儿,虽然咱们都知道你是被挑中之人,可是……我就觉得他们十分没有眼光!”

何灵笑嘻嘻地看着陈晓峰,“我知道,我也觉得十分诧异。若是我来挑,我一定挑韦远哥或者朱幼安。若是一定要挑个女的,我就挑若曦姐,我也不会挑我自己啊,软绵绵温吞吞的。不过,我也不挑你。”

陈晓峰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凭什么不挑我啊?难道我长得不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道我不够机警智慧身手不凡?凭什么不挑我啊?”

何灵偏着头看了看秦若曦说,“若曦姐,你说说我感觉得对不对哈。陈晓峰你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机警智慧身手不凡,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优势。不过呢……你根本就没有斗志。你根本不想回到现实,你似乎很游戏人间…或者说游戏梦境,你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的那个人。”

秦若曦默默点头。

陈晓峰居然没有反驳何灵,“你承认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机警智慧身手不凡就行了。”

何灵笑得更开心了,“所以啊,你说这话伤不着我,反正咱们都是一样的。不过呢,我运气好一点,我被挑中了,你没被挑中罢了。”

“媳妇儿,你若是……其实被挑中了或许是好事,或许……既然你是被挑中之人,梦境的规矩或许会因你而改变。所以,如果秦姑娘所说的有一线操作可能,那就在你这里了。”

秦若曦满怀希望地看着何灵。

何灵皱眉了,“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我……我也是一个没有气场没有斗志的人。这个……我也不知道如何改变。若曦姐,若是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你跟我说,我一定努力去做到。”

秦若曦也是第一次进迷途,何灵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啊。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想各的心事。

迷途中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没有饥饱的概念,也没有睡眠休息的概念。

三个人沉默着坐了许久,久到何灵已经开始思考些别的事了。

这像不像传说中的长生不老?

也不是,长生不老的意义在于能够享受从前的美好生活,若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长生不老,这可不是享受,是折磨了吧。

若是让何灵长长久久地在这里坐着,想想就很恐怖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道上喧嚣了起来。

三个人从沉默中拉回神思,“迷途里居然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何灵只看到一群人从远处摇摇晃晃地走来,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从他们走路的姿势、队列来看,不像是好人。

秦若曦脸色变得很难看,“反倒是他们先来了。”

听了这话,似乎来人应该是秦若曦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她很不喜欢的人。

方大松?

除了这群人,还能有谁?

待到走得近了,何灵也看清楚这一群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认同了陈晓峰所说的那番话,现在何灵看着方大松这一群人越发地觉得他们面目可憎、人神共愤。

方大松自不必说了,他身边的那些个小弟,一个一个看起来都是那种该进监狱三五七八年的人。

何灵从来不知道迷途原来有这么多潜在的犯罪分子,但现在看到方大松这一伙人,何灵相信了。

就算是只剩下灵魂的地方,还是有善有恶。

想要行善的人,还是以一直行善,即使他身处绝境。

想要作恶的人,不管到哪儿还是会作恶,不仅自己作恶,还威胁利诱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跟着作恶。

方大松自然记得何灵等人,远远地就斜着阴冷的眼神看向三人。

看着方大松阴冷恶毒的眼神,何灵心里一阵厌恶,邪不压正,谁给你的勇气这样挑衅世间法则?

别说是韦远哥了,看你这模样,那是我现在对付不了你,若是有机会,我也一定将你绳之以法好吗?

陈晓峰瞟了一眼方大松的队伍,跟方大松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回过头来看向何灵,惊讶地说,“媳妇儿,你变勇敢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何灵有些迷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媳妇儿,你没看出来是因为你傻啊;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聪明啊。你居然敢瞪着方大松看了,而且你刚才那眼神,恨不得上去戳他几个透明窟窿。我该说什么好呢?方才那一下,我还以为韦远培养了一个一身正气的接班人呢。”

何灵瞟了一眼秦若曦,知道她没生气,“像他这种人,祸害人间不够,到了迷途还要祸害其他灵魂,若是人人都以他为榜样,这世间还有什么天理公道?那不是人人都向奸佞恶邪低头了?”

秦若曦笑道,“何灵,你真的变了哦。”

何灵不好意思了,“没有啊,我还是这样的。”

“没关系的,这是好现象呢,也许你已经开始听从内心的呼唤了。”

“媳妇儿,你现在胆儿肥了哦,我可能要收回方才对你的评价了。你只是性格温软,但你是非观还是挺强的,而且,你现在似乎不怕事了。”

何灵叹口气,“怕也没用啊,我想躲也没地方躲。而且,越是躲避,事情越是像跟我作对一样迎面而来。多来几次,我也只能来什么接什么了。”

方大松等人在楼下站定了,“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韦大队长的妹子们吗?韦大队长呢,到现在都没来?到底是伤了一次的人啊,连女人都比不上了。哈哈哈,兄弟们,原本想给你们介绍一下,让你们看看韦大队长的风范。结果,连女人都比不过,这不是让我跟着丢人了吗?”

旁边那群小喽啰纷纷起哄,“大哥,我看这两个妞长得都不错啊,跟着那条子实在太可惜了,不如咱们去保护保护她们?”

“大哥,上次咱们不是说好了,再见着这娘们,一定好好跟她亲近亲近吗?”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上次不是说了吗,只要她离了第四层,咱们就随她进了梦境,到时候……嘿嘿,咱们有得玩的了。”

秦若曦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轻声对何灵说,“何灵,你看看那边,像不像一幅江南烟雨画?”

何灵知道她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也跟着抬头看向远处,“可惜了,若是迷途有纸笔,咱们都可以将天边那抹天青画下来呢。”

陈晓峰笑着说,“媳妇儿,说起来好像只有你能够将梦中的技能记得最多,咱们从一个梦中出来,总是要损失很大一部分。”

何灵终于转头对陈晓峰沉痛地说,“那是自然,因为我十年如一日学这些技能的时候,你们还没进梦境呢。你若是像我一样画上十年的时间去学,想忘都不了的。你们得的那些技能,是梦中人身份给的,离了梦境自然忘得七七八八了。我这是刻在灵魂里的技能啊,想忘记实在太难了。”

陈晓峰哈哈一笑,“媳妇儿,你还挺想得开的,一个梦十来年一个梦十来年,你的人生还挺赚的嘛。”

“屁嘞。我也想像你们一样速进速出,可是梦境不允许啊,我每次进去都是个小孩子。从小孩子长大成人,你说说那么多年,我是不是熬出来的?还敢羡慕我。”

“媳妇儿,你的怨念很深啊。”

“也没有了。刚开始还有些怨念,现在想想,也好吧,花了时间和精力去学的东西,总是不会忘记的。能多会一些,总是好的。”

说话间,方大松带着他那一群潜在犯罪分子上了二楼,“这位红衣美女,咱们上一次就说好了,若是再遇到你,咱们定是先跟你亲近亲近。说起来,难道我记错了,难道我不是在第四层遇到你的?”

旁边狗腿喽啰,“大哥,就是第四层。那时候这娘们还一副哭兮兮很好欺负的模样,这才多久没见啊,都上了第六层?而且,大哥,大哥,这娘们敢斜眼睛睖我。好家伙,臭娘们,胆儿肥了啊,等着,只要进了梦境,爷爷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灵将视线放在方大松的脸上,还没开口说话,方大松皱起眉头了,“既然是第四层遇到这娘们的,为什么我们第五层不收拾她?”

旁边有喽啰提醒他,“大哥,咱们在第五层没遇到这娘们啊。”

“没遇到?为什么没遇到?”

“大哥……”有喽啰附耳嘀咕起来。

嘀咕了一阵,方大松一边点头一边研究何灵,“真的假的,就她这样的?谁传出来的?”

小喽啰又附耳嘀咕起来。

方大松冷笑起来,“这可有意思了,我方大松从来不信这种邪的。若真是这样,那倒越来越有意思了。”

“嘿,美女,你们在这里等韦大队长啊?我跟你们说吧,别等了,他又被我打得坠入虚空了,这一次可没人救他回来了。你们若是还想回家呢,赶紧地找个梦境去吧。当然了,你们若是不想回家了,也可以跟着哥哥我混,保证让你们吃香喝辣为所欲为。”

何灵还没开口反驳他呢,秦若曦“唰”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见着韦远的?你……你……”

说到后来,脸色都白了。

何灵不知道韦远现在到了第几层,但是她可以肯定方大松一定在说谎。

而秦若曦是关心则乱,一听到韦远的名字,她就紧张起来,连这么明显的谎言都听不出来了。“若曦姐,咱们该干嘛干嘛,就他这样的?别逗了,给韦远哥提鞋都不配,还想将韦远哥打入虚空?那也是因为韦远哥宅心仁厚没拿出全力对付他,否则……就你这种奸佞邪恶之人,你倒是想哦。”

何灵到底不会骂人,只是点醒了秦若曦。

听了何灵这番话,秦若曦也冷静下来,自己在陈晓峰的带领下也经过两个梦才到第六层。

方大松等人一路忙着作恶,他们哪里有机会见到已经掉回到第二层的韦远呢?

不过是想让自己心乱罢了。

“方大松,既然你想要跟着我们进梦境,那咱们就梦境中见真章。你要对付韦远或者对付我,都没关系,只要你有那本事。”

方大松冷笑着看了看秦若曦,又看了看何灵,“既然如此,这位红衣服的美女,你小心了。不管你进哪个梦境,我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若死在梦中,那便了事,你若是不死……你走到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旁边有小喽啰不解地问,“大哥,白衣服的那娘们更好看啊,咱们……”

“闭嘴。既然传闻这娘们厉害,我倒想见识见识她到底有多厉害。”

何灵叹了口气,“方大松,你可知道好奇害死猫?你一个大反派,凭什么跟我们一身正气的伟光正人士叫板?”

陈晓峰听了何灵这句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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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

从见到何灵第一次起,方大松就知道何灵有些脾气的。

这会儿她说出什么“伟光正人士”的话来,方大松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陈晓峰笑的这一声提醒了他,肯定是变着法的骂自己了。

冷着脸在脖子上拉了一道,示意何灵注意点,“很好,爷爷我倒想看看你这什么光正人士怎么死在我手上。小七!”

那色眯眯的小喽啰挤到方大松身边,“大哥!”

方大松指着何灵对他说,“小七,你不是看上这娘们了吗?仔细点看,待会儿咱们可要好好看看这臭娘们怎么开口求饶的。”

何灵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

方大松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支撑到我暴毙的时候了。”

又瞟了一眼秦若曦,阴恻恻地说,“这个白衣裳的,你是下一个。”

何灵、秦若曦都不再搭理他。

方大松随手点了两个小喽啰,“你们俩,盯着他们,什么时候他们人聚齐了,咱们就跟着他们一起进同一个梦玩一玩。”

那两喽啰得了方大松的命令,也不跟着犯罪团伙大部队到处浪了,蹲在楼下墙边,时不时地瞟上一眼。

何灵看着浪来浪去的一群人,“你们说,他们这样到底能是有什么乐趣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跟随他呢?”

“无所事事又各怀心事呗。”

秦若曦十分担心地看着何灵,“何灵”

何灵自己都知道这次惹着一个棘手的角色了,如果梦中再遇到点难事,只怕自己真的很容易交代在梦里了。

“若曦姐,我不怕的。”举起左手晃了晃手上的珠串,“大家都说我是被挑中的人,那我肯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考验啊。”

秦若曦拍了一下何灵肩膀,“对不起。”

这是替韦远在说抱歉吧。

何灵笑着摇头,“若曦姐,你这是在帮韦远哥说抱歉吗?那我得韦远哥照顾的时候,我也没好好说一句谢谢他啊。方大松的目标是我也挺好的,反正我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你们其他人还可以腾出精力来对付他。他不是一向都喜欢追杀别人吗?这一次啊,也要让他尝尝被人追杀的滋味。”

陈晓峰也笑了,“你这个思路不错,谁规定了他是恶人就得他追杀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追杀他啊。这种人,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总是人人得而诛之,还得快快诛之。”

秦若曦看何灵一脸坦然的样子,点了点头,“以方大松睚眦必报的特点,他一定会将韦远留在最后。咱们可不能轻易被他干掉,一起进了这么多梦,总得要有点团队合作精神吧。他对付我们一个人好对付,我就不信他能一人挑了我们五个人。”

陈晓峰笑道,“一人挑我们五个的,只怕还没生下来呢。不过,媳妇儿,你梦中的运气通常都不太好。这一次,他们一定会跟着我们进梦境的,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首先都要保住性命。还有,若是练功,千万千万要踏踏实实勤奋一下。”

何灵点头,“好。这条小命我还是挺在乎的,这么磨难都没弄死我,我肯定不能让他弄死我了。”

三个人又沉默了。

那两个小喽啰也十分尽职地蹲在道边守着三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韦远终于出现了。

秦若曦眼尖,远远地看到韦远从街道上走来,提了衣裙就往楼下奔去。

何灵微笑着探头出去,很八卦地给陈晓峰播报,“没想到若曦姐这么冷静理智的人也会有这么热情奔放的时刻。”

看了一会儿,又失望了,“陈晓峰,你说若曦姐在现实生活里到底是什么职业的?为什么这么激动也就是抱了一下,都没有见面亲亲的吗?”

陈晓峰把脚抬得老高,几乎都要伸到何灵的面前了,“媳妇儿,我发现你越来越八卦了。他们俩郎情妾意的,爱怎么着怎么着,你还管别人怎么谈恋爱啊。”

何灵瘪了瘪嘴,“等的时间太长了嘛。陈晓峰,你有没有觉得到了迷途里,一点都不羡慕长生不老了?”

“那是当然了,迷途多无聊啊。要不是能够进梦中去体验真实的生活,迷途真是一无是处啊。”

韦远牵了秦若曦的手走到两人面前,两个人都掩饰不住的欢喜。

何灵笑嘻嘻地看着韦远和秦若曦,“韦远哥,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呢。”

韦远看了一眼秦若曦,还是舍不得将她的手松开,“有吗?我怎么没发现呢?”

陈晓峰头也不回地打断何灵接下来八卦的话,“媳妇儿,你这个超级大灯泡,你韦远哥现在人逢喜事当然看起来有变化了。”

秦若曦脸上微微一红,韦远点头,“我能这么快回来,确实也算得上人逢喜事的了。”

又看了一眼,“朱医生还没到啊?”

何灵看着手背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疤痕,想起朱幼安默默为自己做过的许多事,叹了口气,“他这次只怕伤得太重了些。”

韦远点头表示同意,“这次他是伤得重了些的,不过,他是朱幼安啊,他应该快到了。”

不管是陈晓峰还是韦远,都对朱幼安有一种超乎想象的信心。

何灵还没来得及感伤多久,朱幼安真的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走来了。

韦远指了远处慢慢走来的朱幼安,“看,我就说他很快就会来的,他是朱幼安啊。若没有了我们的拖累,他一个人是非常快的。”

说到这里,何灵心中有些诧异了,不管陈晓峰还是韦远都对朱幼安如此推崇,而且朱幼安到迷途又很早,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能回到现实呢?

就算他上次舍了浑身的灵力救回韦远,以他这么快就能上到六楼的实力,为什么他没能回去呢?

包括陈晓峰,为什么他们都没能回去呢?

朱幼安看到韦远、何灵探出头来向他张望,挥了挥手向他们示意。

何灵仔细看了看他走路的模样,确认他重伤痊愈了。

朱幼安似乎知道何灵心中所想,停下脚步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从见着朱幼安第一眼起,何灵就知道朱幼安长得很好,好看到完全可以当做一件美好的事物来欣赏。

她从没在心底有过其他想法,即使朱幼安对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稔、即使朱幼安对她颇为照顾。

他可以毫无芥蒂地第一次见面便握了她的手,可以在第一个梦境中为她挡住伤害,可以不在乎大家看法地与她同进同出同榻而眠,何灵也从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会记住这个人。

朱幼安方才微笑点头这个寻常的动作,何灵觉得十分安心。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甚至在何灵意识到之前,他就为何灵做了许多的准备。

他不问何灵现实中的事,也不管何灵心中是否有其他想法,他完全就是依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在对自己好。

那些平静如水的日日夜夜,从客气地叫他“朱医生”到喊出“幼安”,何灵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礼貌而疏离,从不见他有什么过激的言行。

可就是这样温和淡定的性格,让何灵内心十分安心。

即使他们之间什么逾越的话都没有说过,可何灵还是可以确信闭上眼睛就能够把双手交给他,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刀山火海或是地狱天堂。

何灵信任他、依靠他,而且她欣赏他、仰慕他。

他话不多,可是他善良而高贵,不求回报不计较个人得失地帮助他人。

他身上有一种能让何灵相信未来相信美好的沉稳气质,只要有他在,何灵什么都不怕了。

“咳咳咳”,何灵盯着朱幼安正想着两人一路走来的过往,陈晓峰实在看不下去了,以非常明显的咳嗽示意何灵注意形象。

何灵忽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样盯着朱幼安看是什么意思啊。

韦远握着秦若曦的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看向何灵。

陈晓峰皱着眉头说,“媳妇儿,收敛一点,收敛一点。”

何灵羞得脸上绯红,赶紧往后一坐掩饰自己,却没注意到为了方便跟朱幼安打招呼,韦远早已将身后的椅子挪到了另一边。

这一坐,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秦若曦赶紧扶了何灵,想笑又不敢笑。

陈晓峰趁着朱幼安还没上楼,低声说,“媳妇儿,你方才那眼神,似乎要将朱幼安吃下去一般。虽然他长得确实秀色可餐,可你也该注意点形象。”

何灵不相信自己真的如此忘形,低声问秦若曦,“我真的我真的”

从双颊红到了脖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若曦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你只是你只是朱医生确实长得一表人才,看一看也没关系的。”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何灵,她恨不得挖得地洞钻下去。

朱幼安快步走上二楼,“各位,让大家久等了。这一次,确实多花了些时间。”

三个人看着朱幼安上楼来,齐齐看向何灵。

何灵没想到自己盯着朱幼安看竟被大家都看在眼里,低了头正想用什么办法缓解尴尬。

可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何灵更尴尬了。

陈晓峰看何灵羞得头越来越低,轻哼一声,“怂货!”

上前拍了一下朱幼安的肩膀,“来了就好。”

韦远冲朱幼安点点头,“没事就好。”

三个人默默地给朱幼安让出一个位置,他还真的就径直走到何灵身边,大大方方地说,“别担心,我都好了。”

何灵心里乱了起来,我不担心啊,我担心什么?你这样跟我说话

头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太好了。”

朱幼安果然握何灵的手已经成了习惯,这会儿站在何灵身边又是抓了她的手看珠串,“很好啊,只要坚持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可以回到现实了。”

何灵终于肯抬头了,“真的?”

韦远、秦若曦也诧异地看着朱幼安,“这就可以了吗?”

朱幼安仔细辨别了一下,“现在自然不可以,只是我依着她一路走来的轨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得了朱幼安这句话,何灵十分欣喜,原来这样就可以回去了?虽然过程是艰辛了些,可是,真的可以回到现实啊。

“朱幼安,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吗?我若是回去了”

何灵差点问出一句,那你呢?

可一想到他在迷途那么长时间都还在各层轮回,何灵心中又有些不安了,这不安不是源于对梦境的担忧,而是朱幼安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何灵想起初见陈晓峰之时,他口口声声说朱幼安是个病秧子。

可是看朱幼安这模样,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那他为什么没能回到现实呢?

难道后面的梦境会越发的难?

那肯定了。

这样一想,何灵又担心起来,“朱幼安,后面的梦境是不是越来越难啊?”

当着其他三个人,何灵还是不好意思直接叫他的名。

朱幼安心思十分细腻,先低声说,“若是想叫我的名,直接叫便是的,没关系。”

提高一点声音,“是啊,后面的梦境会越来越难。而且”

朱幼安一抬下巴,“方大松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面临的是双重危险,方大松比梦境的中的威胁严重多了。不仅他们要记住我们的长相,我们更要记住他们的长相,以便我们在梦境中能够快速识别出他们。”

捏了一下何灵的手,“从这里开始,受伤会是寻常事,就算没有方大松这一伙人,你都得小心些。我知道你心慈手软,所以待会儿我们进了梦境,你一定要小心。”

何灵十分感激他没有劝自己先下手为强,进去就将方大松手下的喽啰先杀为敬。

他顾及到何灵的心软,只劝她小心。

何灵郑重地点头,她心中暗下决心,若是可以,她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身边的人。

朱幼安握了何灵的手不放开,“那我们走吧。”

何灵有些不放心,“你刚从梦境中出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朱幼安轻轻摇头,“没事的,进了梦境休息也是一样。”

何灵忽然想到他之所以这么快便从一层追到六层,大概是一路不停歇进出梦境了。

“你你是不是没有休息过?”

朱幼安牵了何灵的手,拉着她往楼下走,“迷途中本就不用休息的。”

虽然梦境中他也跟自己同进同出共同进退,可在迷途中他这样大胆地牵了自己的手,何灵还是有些害羞了。

但她心中却是欢喜的,不舍得为了避嫌就甩了朱幼安的手。

况且,他们都认为朱幼安对自己好,甩了朱幼安的手,也避不了嫌,不如就这样吧。

朱幼安一路牵着晕头转向的何灵到了梦境之门前,“秦姑娘,还是由你来挑选吧。虽然你挑的梦凶险了些,但是”

何灵感觉到他另一只手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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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

“反正到了这里,梦境凶险与否对我们来说都会凶险无比,还不如挑个凶险一些的。只要我们能挡住了方大松的追杀,梦境的凶险反倒能给我们更多机会。”

秦若曦看了看韦远,韦远点了点头。

“朱医生,那我们可都要小心了。”

“秦姑娘放心,自上一个梦后,咱们都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了。”

秦若曦不放心地看着何灵,“何灵你若是待会儿进了梦境,你若是运气不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我们汇合的时候。”

何灵使劲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到朱幼安两只手紧紧包住自己的一只手,这个动作有些古怪了。

但是她相信朱幼安,并没有低头看。

秦若曦将手放在梦境之门上,不放心地叮嘱何灵,“何灵,记住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后面就听到方大松阴恻恻的声音,“白衣裳的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位红衣姑娘的。不保护都不行啊,我们一定好好保护。”

他身边的喽啰一人一句跟着起哄,“那可不,这可是小七哥挑中的娘们,咱们肯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交给谁咱们都不放心的。”

“保护,怎么不保护,咱们可是日日夜夜都要守着保护她呢。”

“一个人保护怎么够,肯定得是我们许多人一起保护她啊。”

何灵知道这群人渣一定会跟着自己等人进入梦境,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高调,直接跟在身后就来了。

但是朱幼安握着她的手,她不想朱幼安担心,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可手上的感觉却有些奇怪起来,何灵个子较高,凑到朱幼安耳边,“幼安,怎么了?”

朱幼安冲何灵报以微微一笑,何灵便不再追问了。

“那我先进去了啊”

“嗯,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何灵看着朱幼安的眼睛,“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方大松看着两人手握手的样子,“嘿嘿,这居然是一对鸳鸯啊?这就有意思了。”

那边秦若曦已经开启了梦境之门,一脚踏了进去。

韦远没有立刻跟随着进去,拽了一把何灵,“你先进去。”

何灵与朱幼安手握手一同进了梦境之门。

临进门,何灵回头看了一眼方大松,后者目露凶光对她比划了一个划拉脖子的动作。

何灵还没来得及回敬他一个手势,就陷入了黑暗中。

“小悠,起了。”

耳边响起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何灵现在已经非常适应进入梦境就是起床的设定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挺好。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梦,但有人这样温柔地叫自己起床,应该是个好的开始。

过了一会儿,有人点了灯火进来。

也不用等来人过来掀被子,何灵“腾”地一下就翻坐起来了。

一看这屋物件,何灵还是愣了一下。

经过了这许多的梦,何灵已经不在乎自己能得的是富贵人家还是贫寒人家了,反正自己的运气都不好。

富贵了也不过是享受富贵的罪,贫寒了还能感受贫寒的温情。

不过这屋子里的东西,何灵以前真没见过。

看起来这户人家应当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温饱应该没问题了。

这间屋子不大,摆设倒是颇为古朴的。

自己身上盖的被褥虽然不是什么丝绸缎锦,但也是上好的棉质被褥。

让何灵愣住的不是家境好坏,而是对面墙上挂着的一把玄铁剑。

难道这又是一个武侠梦?

武侠梦的话,确实比较容易死人了。

何灵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这一揉,何灵又轻轻叹了口气。

肉乎乎的小短手,又是个孩子。

摸一摸头脸,果然,肉乎乎的圆脸蛋,细柔柔的头发。

不过,这一次何灵十分淡定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要从小在梦境中成长的设定。

如果方大松他们要真正开始追杀自己,怎么着也得等自己能够独自行走江湖吧?

这样想来,做小孩子还是很有优势的。

至少在方大松等人带来的危险真正降临之前,自己加把劲可以好好练习练习。

叫何灵起床的这位中年女子一看就是做事利索又多话的,她将烛台放在已经发黑的木桌上,“小悠,今日倒是挺乖的。一会儿去见了师父,听了她今日的指示,回来就可以吃早饭了。”

何灵乖巧地点点头,“嗯。”

中年女子走过来,坐在何灵床边,“好孩子,想明白了就好。这都是你们各人的命,既然挑中的是这条路,那你就好好地走下去吧。”

何灵不知道前情是什么,但现在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照顾自己,便是接下来的训练有多艰苦,那也是有盼头的啊。

中年女子看何灵乖巧地盘腿坐着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何灵的头,“小悠,今儿个是第一日,秀姨就再给你梳一次头。从明儿开始,你得自己按时起床、自己梳洗整理了。还有啊”

秀姨抬手一指对面墙上那把玄铁剑,“小悠啊,从今日起,你就得学会使这虹越剑了。”

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过梳子,细细地给何灵将头发通了一遍,“小悠,你现在还小,只知道自己不能去读书了,日后也不能随了自己的性子去选想过的生活。但是”

“好孩子,你和小姗总有一个得抽中这支签的。日后你若是想不明白了、心里不痛快了,便将你想做的事告诉小姗,让她帮你完成了也是一样的啊。”

何灵又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这位叫秀姨的女子真是个温柔的人。

看这家的家境,似乎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大概小姗和小悠是两姐妹,抽签决定了谁去读书。自己运气不好,自然就是留下来练武养家的人了。

何灵心中十分淡定,其实这倒是贫寒人家最优的资源配置方式。

若是两个孩子不能一起读书,不如倾尽所有资源去培养一个孩子,若他能够出人头地,反哺家庭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否则,两个人都得个不尴不尬的结局。

要说呢,也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抽签都抽不中出去读书的那张。

但是,这不就是自己一贯的运气吗?别说这不是自己抽的签了,便是自己抽的签,也是这个结果。

而且,何灵十分高兴是自己来习武养家,若是自己抽中读书那个签,方大松追杀过来自己能怎么办?

秀姨将何灵的头发细细盘在脑后,“小悠啊,今日你是第一日使这虹越剑,秀姨给你梳的这个头,管保你练到最后都不会散。”

说着拿了镜子在何灵面前比划,“小悠,你看看好不好看。”

何灵看看镜子里一团孩子气的包子脸,头上果然梳得光溜溜的露个大脑门,“好看。”

秀姨又摸了摸何灵的头,“乖孩子。”

站起身来就要走。

何灵一咕噜爬了起来,“秀姨!”

秀姨转过身来,“小悠,怎么了?”

“谢谢秀姨。”

秀姨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傻孩子说什么谢呢。快些穿好衣服去找你师父吧。”

何灵可不就是不知道师父是谁吗?

“秀姨,今儿个是我第一天听师父训话,你你能不能在一边陪着我啊?”

秀姨似乎有些惊诧,但还是同意了,“行。小悠,虽然从今日起你叫她师父,可是你也不用害怕的啊。算了,要你从一个什么都不懂孩子变成一个以后担大梁的人,确实有些难为你了。不过”

又转回身来,将椅子上的衣服递给何灵,“好孩子,若这是你的命,你一定能完成得很好的,咱们秦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秦小悠、秦小姗,这肯定是双胞胎姐妹了。

何灵速度将衣裳穿好,牵了秀姨的手,“秀姨,咱们走吧。”

秀姨帮何灵将甩来甩去的裤子扎到袜子里,“傻孩子,虹越剑不拿了?以后虹越剑可是要陪着你一辈子的啊。”

何灵点点头,“嗯,小悠知道了。”

踮起脚尖去够墙上的虹越剑。

这一够,何灵心中还是有些感慨了,这秦家的女人都是什么命运啊,看看自己这具身体,明明小小的一个,却要开始习武养家的命运了。

秀姨看何灵够了半天也没够着虹越剑,忍不住上前替她取了下来,“小悠啊,以后这虹越剑,你就放在你枕边吧。”

何灵伸手接过虹越剑,一入手,立刻尴尬了,差点连剑带人都坠到地上。

原来这虹越剑这么沉啊。

秀姨看了看何灵的模样,“小悠啊,这虹越剑你初拿之时沉重,日后等你习惯了,你就觉得非得如此沉重才有安全感呢。”

何灵从上一个梦中知道,并非越重的剑越好,也得看看使剑之人到底擅长什么,或者看看铸剑材料如何。

不过,通常情况下,剑倒是沉一点比较好的。

“秀姨,为什么这虹越剑这么沉啊?”

何灵已经改成双手抱着剑了。

“傻孩子,这虹越剑若是不重,你如何保护自己,保护咱们秦家啊?”

虽然不知道秦家到底有什么事,但是提到“保护”二字,何灵还是很高兴的,“秀姨,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秦家每一个人。”

秀姨提溜着何灵的胳膊,帮她分担了一部分力,“好样的,你师父听了这话,一定很高兴的。”

到目前为止,何灵还没弄明白秦家是干嘛的,但是凭直觉,秦小悠的师父应该也是位女人。

秦家估计没有男丁。

若是有男丁,怎么着也该是男人先奋力打拼吧?

想不到秦小悠卧室又小又简陋,秦家居然还挺大的。

秀姨从门口提了个灯笼给何灵照亮,一边引路一边还叮嘱何灵,“小悠啊,今日秀姨就好好陪你一天。只要你听完师父训话,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今儿个你想吃什么,秀姨都给你做。你昨儿不是说想吃秀姨做的小猪包吗?今日的早饭就是小猪包,秀姨特意给了做了三个,你小姗姐姐只得一个呢。你说好不好啊?”

何灵一边强行记下沿途的道路,一边细声细气地回答秀姨,“太好了,秀姨你对我真好。”

绕过弯弯绕绕的池塘、走廊、亭台楼阁,何灵越发地惊诧了。

本来看秦小悠的卧室还以为秦家出身寒门,养不起两个孩子读书。

可现在看着宅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算好人家了,这都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

还是秦家有些别的规矩?

何灵抱着虹越剑小跑步跟着秀姨绕过了一个园子,终于进了一个小院。

秀姨将灯笼挂在拱门上,轻轻推了一把何灵,“小悠,去见过你师父。别怕,秀姨一直在这里的。”

何灵瞪大了眼睛看看小院里,没人啊。

但是她相信秀姨对自己一定是善意的,抱了虹越剑慢慢向院子里走去。

走到院中,依然见不到一个人,何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头看了看门边的灯笼。

她知道秀姨就站在灯笼的后面,瞬间又有了勇气。

“师父”

没有人。

难道自己迟到了?

可是看看天,明明还是黑的啊,秦小悠还是个孩子,怎么也不可能在早了吧?

何灵不知道这算不算第一个考验,还是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但是她现在很有耐心,端端正正地双手平举着虹越剑,她知道也许师父正在某处观察自己呢。

可是这虹越剑真的有些沉啊。

秦小悠这身体,到底是个孩子,以这么恭敬的方式捧着剑,很快手就软了。

何灵猜测秦家应该是有些规矩的,自己若初时不以这姿势捧了剑还好。

可一旦开始以这个姿势捧剑,就得坚持下来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了,何灵觉得手越发地沉了,不仅沉还有些抖了起来。

可是师父呢?

这位师父也太没有时间概念了吧?

让个小孩子在黑暗中捧着那么一把沉重的剑等待,难道是睡着了?

何灵又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还是没有人回答。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何灵想着师父会不会睡过头了?

毕竟天再黑,自己站了这许久,凭人影也能看得出个大概了。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幸亏是秀姨带着自己来的啊,若是自己找来的,哪里敢肯定自己找对地方了啊?

如果师父真的睡过头了,那秦家的日子应该还很好过的。

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能睡过头去,那秦家人的命运也不是什么太严肃的事了。

何灵本打算胡思乱想让自己忘掉手上到底有多沉的,可是这虹越剑真的好沉,它到底用什么材质锻造的啊?

师父到底在哪儿啊?

今天还要不要训话了啊?

要不然

何灵回头看了一眼灯笼,秀姨还在。

手抖得厉害,何灵悄无声息地使上了灵力。

刚用上灵力,耳边却传来一声,“咦?”

直吓得何灵差点将手中虹越剑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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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

身边有人!

听到这一声“咦”,何灵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天还是黑的,可自己早已经适应了这黑暗,就近处怎么都可以看得见的。

可就这样,还是没看到有人啊。

难道自己幻听了?

“师父”何灵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人回答。

何灵回头看了看灯笼,又安下心来。

从前何灵从没有注意过留一盏灯的做法,可初到这个地方,一片寂静墨黑中,那一盏微光给了何灵希望和温暖。

也许,这就是现代社会灯火能给人的最窝心的意义。

知道有人守护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爱护着自己。

现在,她知道自己身后有秀姨,这是她到了这个梦境最初的温暖。

何灵不知道师父师父到底来了没有,她只能保持双手恭敬捧剑的姿势坚持着。

也许不光是师父在考验她到底能坚持多久,何灵也想知道师父到底能不能看出她与梦中人不同之处。

如果师父真的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在使灵力,那这师父是相当厉害了,赖也要赖在她身边跟着好好学。

若是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更要用灵力了,这剑这么沉。

何灵知道自己使这灵力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何异常之处。

若师父方才那一声“咦”只是凑巧,那自己这样偷奸耍滑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不得日后再勤加练习吧。

果然,何灵特意将灵力使得更正大光明些后,耳边又想起方才那个沧桑而沉稳的声音,“偷奸耍滑?”

这一句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了,何灵确定师父就在周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师父,何灵还是恭恭敬敬地将虹越剑高举过头,“师父,小悠来迟了”

虽然双手高举过头,何灵两只眼睛却贼溜溜地东张西望着,她很想知道师父到底藏哪儿了。

何灵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开小差或者跑神,但是师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微微天光中,何灵看到一个高挑消瘦的人影面向自己站着,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何灵十分确定师父真的是个女子。

何灵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她想确定一下师父确确实实站在了自己面前。

没错啊,真的有人。

虽然师父穿了一身暗色的练功服,但是,相对于何灵这个高度的小孩子来说,师父像一棵树一样细长,怎么可能看错呢?

何灵十分乖巧地打招呼,“小悠见过师父。”

看不见就是看不见,来日方长,师父总会给自己解释原因的。

高挑消瘦女子沉默着看了何灵许久。

要不是何灵使了灵力借力,这般恭恭敬敬双手过顶地举着虹越剑,何灵这双手只怕要废掉了。

师父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小悠昨儿你与姐姐抽签,你抽中了这支守护签,师父只当你心中会有不快。却未曾想过,也许这签并不是你自个儿抽中的,是秦家老祖宗冥冥之中做的决定。小悠跟师父过来。”

何灵赶紧将虹越剑从头顶放下,抱在胸前,“是!”

回头又看一眼灯笼,秀姨真的一直都在。

师父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何灵甩开小脚步紧跑两步才跟得上。

除了秀姨在拱门出点了那盏灯笼,整个院子都没有一点灯火,若不追紧一些,待会儿师父又消失了怎么办?

绕过院中一座假山,师父将何灵带到了一间屋前。

这屋子左右种了许多香樟树,香樟树早已枝繁叶茂。

从这高大的香樟树来看,这间屋子应该是很有历史了。

师父在前踏上楼梯,只见她右手略微挥动了一下,原本紧闭的两扇大门缓缓洞开,似乎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由于没有灯火,里面更是一片黑漆漆。

何灵抱着虹越剑小跑了两步想要追上师父,师父却轻声呵斥道,“要见祖宗了,怎么这般毛毛躁躁?”

何灵觉得有些冤枉,自己第一天来这里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而且也不知道这里是祖宗牌位或者祠堂啊。

师父,你给个灯火或者给个提示啊。

“师父教训得是!”嘴里却规规矩矩地答道。

嘴上说着,何灵却紧走两步贴着师父。

大概师父也想到了何灵看不见,“嘭嘭嘭”几声响,黑漆漆的房间里忽然亮起了好几盏烛火。

何灵在上一个梦里见过这种自动点火装置,但是秦家这么高端,居然在祖宗祠堂里能够用上自动点火装置?

有了灯火,何灵偷眼打量起祠堂来。

多看几个祠堂,其实会发现祠堂也没什么特别的。

秦家这祠堂稍微宽敞些,不过依然保持着秦家俭朴的作风。

等师父将何灵带到牌位前,何灵才发现,秦家祖宗牌位跟其他家族的略有些不同,每个牌位上都有第几代传人的字眼。

何灵诧异地看着师父。

这会儿有了灯火,何灵终于有机会观察一下师父了。

师父已经有些苍老了,看样子怎么也得五六十岁了。

花白的头发拢得整整齐齐地盘在头顶,脸上皱纹有些突出,尤其是法令纹和额间川字纹,大概是因为表情太过严肃了,掩盖了她清秀的面容,倒让人觉得她像个严肃的老教师。

何灵正观察师父呢,一个不留神跟师父眼神交流了。

虽然师父有些苍老了,但她一对双眸却十分清澈有神坚定而果敢,一扫之下,何灵知道师父是个正派之人。

想来也是,秦家有秀姨如此温柔的人,就一定是正派的好人家。

师父看了一眼何灵,嘴角有了笑意,“小悠,今日是你第一次见秦家列祖列宗。”

不等师父吩咐,何灵一下就跪倒在蒲团上,将虹越剑放在自己身前,看着师父说。

师父取了三炷香,也不见她从烛火上点香,只觉得手指翻飞了一下,三炷香顷刻就点燃了。

何灵想起进门时忽然亮起的灯火,黑暗的院子中明明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却见不到师父的身影,再看师父点香的动作,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了。

这恐怕不是武侠梦。

师父错会了何灵眼神的意思,含笑对何灵点点头,声音里都带了嘉许,“小悠,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功夫,以后你都会的。”

何灵又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这不是灵异梦,这不是鬼神梦,不要怕不要怕。

师父将三炷香递给何灵,又重新给自己燃了三炷香,跪倒在何灵身边蒲团上,“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秦明瑶携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拜见秦家列祖列宗。”

一百三十一代传人?

一百三十三代传人?

秦家真是源远流长啊,一百多代?等一下,何灵看了看祖宗牌位上的名字,似乎似乎都是女人?

怪不得秀姨说,“秦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好样的”,怪不得师父说秦小悠抽中了守护签。

秦家是由女人守护的啊。

看来秦家是女人走字辈的,自己不叫秦小悠,而是秦启悠这名字可真不好,杞人忧天

秦家的男人呢?

还有请师父是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自己是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中间那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哪儿去了?

如果按这个辈分来算,自己不该叫秦明瑶师父啊,而是该叫师祖了。

这个秦家,有够乱的。

不过何灵不敢乱说话,她现在十分怀疑秦明瑶真的能看出自己身上的灵力。

如果她能看出自己身上的灵力,这在这个梦里自己可能过得特别艰难了。

师父将香插到了祖宗牌位前,示意何灵磕了几个头,“秦家列祖列宗在上,明瑶实在临危受命才将这秦家守护令和虹越剑交到启悠手中。今时今日,世间魑魅魍魉横行,望秦家列祖列宗保佑启悠习得秦家绝技,正世间正气,护幽幽生灵。”

何灵又磕了几个头,在师父的示意下将三炷香插到祖宗牌位前。

何灵回转身来看了看师父,师父又示意她跪回到蒲团上,“小悠,原本原本不该这么早让你们两姐妹抽这守护签,只是唉,小悠,师父见你身上似有秦家骨魂精气,或许是咱们秦家列祖列宗知道现如今世道艰难,特意助你守护世间正道来了。

“小悠,你现在还小,你不明白咱们秦家的女人注定了是要做大事的。你今日在祖宗牌位跟前磕了头上了香,从今儿起,你就是秦家传人了。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师父再慢慢给你解释。”

“唰”地一下,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凭空地手上就多了一本破旧的册子。

何灵脸色十分难看了,这个梦似乎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真的很难说它不是仙侠或者灵异或者神鬼梦了。

秦明瑶见何灵脸色不好看,柔声安慰她,“小悠,师父知道小小年纪让你承受这些,实在有些难为你了,只是师父老了,如今这世道,若咱们秦家再不培养新一代传人,只怕到时候,这世间将会生灵涂炭横尸遍野了。”

歇了一口气,“只怕最惨的不仅仅是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怕”

何灵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师父咱们秦家可是捉鬼的?”

不管到了哪里,何灵到底最怕的还是鬼神。

秦明瑶蹲在身子,将视线与何灵齐平,“小悠,咱们秦家不是捉鬼的”

何灵松了口气,不捉鬼就好,虽然现在自己是灵魂状态,跟鬼魂其实也差不多,原本大家谁都不该怕谁。

但是进了这具身体,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恐惧悲伤,自己怕个鬼神类的,也算正常。

还好不是捉鬼的。

“以捉鬼的来衡量咱们秦家,那是对咱们秦家的侮辱。”

何灵立刻蔫了。

不是说不捉鬼吗?敢情不仅仅是要捉鬼啊?

这个梦真刺激啊。

秦明瑶看出何灵在害怕,“小悠,你既是我们秦家人,也该明白这世间规律。有咱们活人行走的人世间,也有鬼神幽魂行走的幽冥道,原本这是两条各自安好的轨道,互不干涉。只是,难免有些迷了路的幽魂鬼神,他们总该回到他们的路上去。你要知道,他们并不可怕,他们也曾经是人,只是后来,他们失去了人的血肉,变成了另一种形态。我们不捉鬼,我们只是将他们引回到他们该去的路上。”

道理何灵都明白,可是,还是害怕啊。

“师父小悠要学的,可是茅山之术?”

秦明瑶坚定地摇摇头,“茅山之术,那是另一派,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门宗教义方术,咱们秦家,不属于哪门哪派。不过,你要说咱们学不学茅山之术,学的。”

“那咱们都做些什么呢?”

“咦,小悠,方才师父不是说了吗,咱们要习得秦家绝技,将各个道上的人鬼神灵都引领到他们各自的道上,正世间正气,护幽幽生灵。”

还是捉鬼啊。

何灵哭丧着脸,“师父,小悠”

“傻孩子,你定是从旁处听了什么不好的话,才会如此惧怕。其实”

师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秦家列祖列宗牌位鞠躬行礼,“秦家一百三十代列祖列宗皆以驱散魑魅魍魉,维护世间秩序为己任,便是师父,也曾数十年行走于这一道上。小悠,你现在觉得鬼魂之类的听了恐惧害怕,他日你会明白,鬼神虽然有些不足之处,可他们却比大多数人纯粹多了。若是论阴邪恶毒,鬼神之类的远远比不过某些人啊。”

又握了何灵的胳膊,抓起虹越剑递到何灵手里,“小悠,若不是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刻,师父原不会这样逼迫你的。只是小悠,你好好练功吧。”

何灵看了一眼手上已经发黄破损的册子,《秦氏秘术》。

这很好,好歹自己进了一个正派的家族。

“师父,小悠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小悠相信师父所说的。只是小悠年幼愚钝,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师父的教诲。”

师父盯着何灵的眼睛点了点头,“小悠,你要相信你自己。方才在院子里,师父暗中观察了你许久。这虹越剑重逾十斤,你小小年纪能够沉得住气将它稳稳托住那么长时间,这是过了咱们秦家第一关呢。而且,你别忘了师父说过,你身上有秦家骨魂精气,你不是一个人在应对,你身后有秦家一百多代列祖列宗的力量。”

何灵别的没注意,倒是注意到师父说她暗中观察了许久。

她果然在暗中观察自己,只是,她难道会隐身?

算了,会就会吧,反正都已经要准备捉鬼了,会点隐身术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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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

在秦家列祖列宗跟前,秦明瑶跟何灵说了许多秦家的历史和使命。

刚开始何灵还有些害怕和不理解,可秦明瑶说到最后,何灵慢慢生出一种敬佩来。

秦明瑶已过天命之年,但她的面容远超过她的实际年纪,也不知是超度那些亡灵或者让那些游魂归位太过操劳,还是其他什么事让她操心了。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早就已经心静如水了,可她依然有一腔热血,似乎想要为秦家驱魔超度事业奉献一生。

而且,一般驱魔捉鬼之类的都是为了挣钱养家,可何灵一路听下来却发现秦家真不为挣钱,

她们心中真是为了守护世间秩序的。

秦明瑶说了些秦家的规矩,倒是都符合同行的世间法则,比如不得使用秦家法术真的是法术为非作歹,不得随意显露秦家法术、不得以恃强凌弱欺霸乡邻……

这样看来,秦家真的算正派家庭了。

只是,人丁似乎太凋零了。

秦明瑶看何灵诚心受教的模样,颇为高兴,“小悠,今日师父给你讲了咱们秦家女人的使命,从今儿开始,你就要学会以秦家传人的身份要求自己了。这两日你什么都不用做,先将《秦氏秘术》烂熟于心……小悠,你尚未读书识字……让你记下这《秦氏秘术》确实有些难为你了。不过,师父会带你多读几遍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师父好了。”

“至于虹越剑,等你先将《秦氏秘术》背熟了,师父会慢慢教你如何使用的。小悠,给列祖列宗说一声,从今以后,咱们秦家要由你守护了。”

也许秦明瑶对何灵还颇为满意,反复叮嘱了好几次要多给列祖列宗磕几个头。

何灵一一听从了。

来时秦明瑶对何灵并不怎么上心,从祖宗祠堂里出来,秦明瑶明显对何灵十分耐心细致了。

“小悠,那虹越剑你现在拿着是有些沉的,习惯了以后你就会觉得还是要有它在身边你才放心的。”

“小悠,秀姨给你准备了早餐,你先去将早餐吃了,师父在书房等你。今天是第一天,先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好好背《秦氏秘术》。”

“小悠,你若是……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让小姗帮你做了吧。以后,以后你就好好跟了师父学习秦家法术。”

……

秦明瑶说一句,何灵便点一次头,乖巧的模样让秦明瑶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你这样乖巧,真让师父老怀安慰啊。”

秀姨包的小猪包真是小巧玲珑憨态可掬软萌可爱,何灵拿在手上玩了好一会儿都舍不得吃。

明明看到何灵不认真吃饭,秀姨还是不舍得说她半句。

先将小米粥推到何灵面前,又夹了些凉拌木耳、菠菜之类的小菜到何灵面前的碟子里,“小悠,你师父今儿个还挺高兴的啊。”

何灵还在研究小猪包怎么收的口,“嗯,今天师父挺高兴的,跟我说了好些秦家的事。秀姨啊,你这小猪包怎么包的,教教我呗?”

秀姨剥了几颗榛子仁放到何灵面前另一个小碟子里,“小悠真是个好孩子,我一看你今儿个的模样就知道你师父肯定喜欢你。小悠啊,你师父有时候是有些严厉,尤其是……你未曾读书识字,秦家许多法术秘技又得以理解为先……唉,好孩子,若是你师父教得着急了些骂你两句,你可千万别生气使小性子啊。你师父她,是着急了。”

何灵终于舍得咬了一口手中的小猪包,嘴里含了食物嘟嘟囔囔地说,“秀姨啊,我年纪还小,不管是秦家绝技还是读书识字,假以时日,便是我不进学堂,在家里也是可以学会的啊。”

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肉香味,舌头上还能感受到肉丁的跳跃,“秀姨,小猪包真好吃。”

秀姨坐到何灵身边,将她嘴角的芝麻擦掉,又剥了几粒荔枝放到榛子仁旁边,“傻孩子,你若是喜欢,秀姨可以天天给你做的,只要你抓紧时间跟着师父好好练习就是了。”

“秀姨,你方才说师父着急了?”

“嗯,秦家人丁单薄,如今又没有主事之人。你看看你师父,头发都白了,还得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管。若是不尽快将你教导出来,若是……若是……秦家可怎么办啊?你说说,你师父能不着急吗?”

何灵喝了一口小米粥,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秀姨,我看师父虽然头发花白,可是精神矍铄身子康健,她定能长命百岁,还可以陪着我们很久很久的。你说师父急什么呢?”

秀姨一看何灵似乎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有些着急了,“傻孩子,你说你师父急什么啊……她,还不是盼着你早日能够担起秦家重任。”

何灵决定开门见山地问了,“秀姨,今儿个师父在祖宗面前说了,她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我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秀姨,那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呢?她去哪儿了?”

秀姨眼里有些诧异和慌乱,她看了看何灵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是衡量她是认真问的还是随意问的,“小悠,秦家……秦家的女人个个都了不起。等日后……等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何灵低了头喝粥没有继续追问,秀姨对自己极好,可她也不肯说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到底是谁、出了什么事。

方才秀姨说师父是着了急,可看秦家的样子,除了人丁单薄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事。

那师父急什么呢?

除非……秦家这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且,只怕这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并不是牺牲了,而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秦家的事,叫师父逐出秦家了?

所以才会让秦启悠、秦启姗两个孩子临时抽签决定谁做新的秦家守护人,若不是因为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出了事,怎么着也得是她亲自教自己吧。

方才在祖宗牌位前,何灵特意看了一眼,秦家十六个字辈是循环走的,秦明瑶是“明”字辈,自己是“启”字辈,中间少了个“成”字辈,没能连成一句话。

那就是中间少了的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让师父着急了。

何灵心中有了计较,不再追问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的事,“秀姨,你每日里替我们准备这些,真是辛苦你了。”

“傻孩子,你喜欢秀姨就很高兴了。你吃好喝好,才能好好跟着师父学习。秀姨做的这算什么啊,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吃过早餐,何灵又央了秀姨带自己去书房。

秀姨对何灵真是毫无原则百分百宠溺,就只是在秦家各个院子里走动,何灵想让她带自己去师父的书房,她也丢下手头的活先将何灵带过来。

秀姨总是碎碎念些让何灵乖乖听话、认真练功之类的话,说起来还真是个忠心不二的好人。

到了书房门口,秀姨还不放心地叮嘱何灵,“小悠,你是好孩子,有些事你年纪小不懂,不过秀姨告诉你一句,今儿个你在秀姨面前提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的事也就算了,这话可不能当了你师父的面提啊。别说是你师父了,以后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也别再问其他人了,就当……就当从没听说过。”

从师父和秀姨闪避的态度,何灵已经知道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定是自己被选为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的主要原因。

而且,这个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应当是师父视为秦家耻辱或叛徒的人了,谁还敢在她面前提呢?

虽然师父现在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蔼可亲的,但何灵可不想去试探她老人家的脾气到底好不好。

毕竟能够使得出隐身术暗中观察自己的人,能够以天命之年还支撑一个家庭不倒的女人,不会是脾气极好的人。

秀姨叮嘱完何灵,照旧又在她头上摸了摸,“去吧,好孩子。你师父若是教你读书识字,好好学。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可当场多问几遍,可不能不懂装懂。你师父便是当时说你两句,只要你认认真真地一心向学,她也不会真心责怪你的。”

何灵踏进书房,师父早已在案桌前等了她。

师父换了一身白色袍衫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幅字画,一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的何灵,师父笑了,“小悠来了,正好师父写了几个字,你来看看吧。”

师父心情真的不错,明明秦启悠尚未读书识字,她怎么能看得懂师父写的什么呢?

不过既然师父开口说话了,何灵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师父身边。

到底曾经在好几个梦里认真学过书法,其实何灵倒是能看得懂师父写的什么。

这是一幅狂草的“斩妖除魔”,这四个字写得极为狂放,似乎将师父心中的凌冽和霸气透过笔墨显露出来。

若论字体,到未必是大家,甚至……何灵若是状态好时,比师父还能写得狂放几分。

可这透字而出的霸气和凌厉,却不是何灵能够学得会的。

初看之时只觉得这几个字写得狂放,多看两眼,何灵似乎觉得这四个字竟然变成一套剑法,在自己面前演练开来。

何灵诧异地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师父,“师父……这是什么?”

因为孩子尚小还没进学堂读书识字,秦明瑶自然知道何灵不识字的。

但看了何灵脸上的表情,师父有些探究地问,“小悠,这四个字,是咱们秦家祖传的使命,‘斩妖除魔’,你不识字没关系的,你就看看这几个字感觉如何?”

何灵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师父,小悠看这几个字,似乎不太像字,反倒像……”

“像什么?小悠,你看见了什么,只管说。”

“师父,小悠似乎看见有人举了虹越剑在表演剑术,而且……这剑术十分精妙,小悠有些记不住。”

师父果然更惊讶了,“小悠,你再看看,你还看到了什么?”

何灵只是感觉到师父所写这幅字的凌冽气势和扑面而来的霸气,而有人在自己面前演练剑法,许是自己眼花了呢?

“师父,我就觉得这人……这人在教我如何使剑,可他动作极快,小悠实在看不过来了。”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小悠,既然看不过来,咱们先不看了,这两日咱们的任务是将《秦氏秘术》背下来。或许等你背完了《秦氏秘术》,再来看这字,还有些不同收获的。还有啊,那虹越剑虽然有些沉,你总是要多提举提举,适应了这重量,师父才好教你咱们秦家驱魔剑术。”

说完这话,师父一甩长袖,“斩妖除魔”四个字自动卷了起来。

何灵诧异地看着师父如此便利地收拾东西,心中十分羡慕,如果学了这一手功夫,以后要收拾东西可真是太方便了。

师父看了何灵羡慕的眼神,“小悠,这些雕虫小技不过是花架子偷偷懒的,若是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战斗场合,这些都是没用的。”

何灵心想,我就是想要偷偷懒啊。

师父将何灵按坐在桌前,手一挥,那本破损发黄的册子摊开摆放在何灵面前,还十分贴心地翻到了第一页。

何灵往胸口一摸,可不就是自己藏在胸口的那本《秦氏秘术》吗?

“师父……”

师父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小悠。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

“师父,早间在院子里,小悠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可师父一定比小悠早到的。师父可是使了法术,小悠才看不见的?”

“嗯,这是秦家最基本的自保法术,隐身术,日后你也是要学的。”

“师父,在祠堂里你隔空点香、方才收拾字画、如今隔空取物,这些可都是咱们秦家的法术?”

“嗯,都是些基本法术,若不是你已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师父也不会让你瞧出来的。”

“那师父,若是我学会了这些法术,平日里可以使用不?”

师父摇头,“你可是忘了‘不得随意显露秦家法术’的规矩了?”

何灵十分羡慕这些可以偷懒的法术,“师父,我只在只有咱们俩人之时或者我一人之时使用,可行?”

“小悠,这又涉及到秦家另一门法术了,感知术。你若是能确保真的只有自己一人,或者只有我们俩人,自然是可以用的。但你得知道,咱们秦家斩妖除魔,要面对的很多都是常人看不见的魂灵异物。”

何灵忽然发现师父有点调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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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

开卷第一句,“天地洪荒,自有道行其间。”

这《秦氏秘术》是以标准蝇头小楷写成,虽然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破损,但是一点不影响何灵阅读。

可以看得出,这一手蝇头小楷定是个女子所书写,端的秀气隽永。

因秦启悠尚未读书识字,师父一字一顿地将第一句念了一遍。

何灵自然是看得懂的,立刻跟着师父重复了一遍。

其实师父教习起来倒是十分耐心细致的,她不仅将每一句话都慢悠悠地念一遍,还将意思详细地解释给何灵听。

虽然这些文字有些拗口难念,但师父解释过一遍后,何灵几乎就能记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这身体年纪小呢,还是何灵记忆力始终得到了训练,不到一刻钟,一整页开篇介绍何灵竟然能记下来了。

师父解释完第一页后,又带着何灵读了一遍,然后试探着对何灵说,“小悠,师父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有些难,但你先将它强记下来,日后师父再细细给你讲解。方才师父给你说的这些,你照着再读一读,看看能记住多少。若记不住也没关系的,左右师父也没事,咱们今明两日就慢慢背这本秘术。若是若是你再记不住咱们再多花点时间也是可以的。”

何灵虽然每一字都能记下来,但是不敢在师父面前一字不落地表演倒背如流,谁知道师父会不会把自己当异数啊?

何灵试探着慢悠悠地念了第一句,看了看师父的眼神。

师父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惊讶,眼中含了鼓励之意示意何灵继续读下去。

何灵又读了一句,读完又看了看师父。

师父依然没有惊讶之色,点点头示意何灵继续读。

何灵一句接一句往下读,读一句还特意看看师父。

可师父一点都没有惊讶意外的样子,何灵放下心来,大概秦家女子于读书识字这一块都有些天赋吧,不然师父为什么一副淡定的样子呢。

读完第一页,师父示意何灵翻到第二页。

这一次,师父读得略微快了些,还是详细地给何灵讲解了后半段秦家秘术的历史。

讲解完后,正常语速给何灵读了一遍。

何灵依然读一句看一眼师父,确定师父眼神并没有异常后,何灵放心大胆地读得越来越快。

翻到正文时,何灵终于有了需要师父讲解两遍的东西。

何灵提出来,师父自然是讲解的,但一边讲解一边安慰何灵,日后正式练习时会详细给何灵讲解每一个步骤,现在只需要强记即刻,不需要理解。

何灵又放心大胆地将正文读了一遍。

等到下一章,何灵已经渐渐进入了秦家秘术的语境中,也不需要师父过多讲解了。

师父一停下来看何灵,何灵便张嘴一口气读了下去。

再到后来,越发地快了,师父根本就不讲解了,读完一遍看了一眼何灵,何灵便照着读一遍。

就这般师父读一遍,何灵读一遍,很快就读完了一本秘术。

本来何灵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表现得过于聪颖了,引起师父的注意,将自己视为异类。

可师父什么话都没说,好像这是秦家女人该有的本事一般,何灵也就按照自己理解的秦家女人来演绎了。

将整本书读完以后,师父又翻到第一页,“小悠,师父已经这《秦氏秘术》给你讲解了一遍,现在你按照师父方才所说的,再将它读一遍,今日的新课任务便算完成了。”

何灵想不到今日的任务竟然这么简单,开开心心地从开篇介绍一字不落地将读到最后一句。

读完整本书,何灵还很开心,“师父,今日的任务完成了,小悠这便可以回去了吧?”

师父眼神和蔼地看着何灵,“小悠,今儿个回去以后,将《秦氏秘术》背下来,从明日开始,师父将你秦家秘术的基本功。”

何灵知道这个梦不会轻松,既然师父肯这样倾心教导自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小悠谢谢师父。”

师父挥了挥手,“小悠,今日你起得太早,既然已完成了今日的任务,你便早些回去温习功课吧。”

何灵拜别了师父,高高兴兴地去找秀姨邀功去了。

秀姨听了何灵夸奖自己的话,高兴得又给她做了两样拿手小食,倒让从学堂回来的秦启姗跟着高高兴兴地吃了个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秦家人都天生早慧,秦启姗吃完秀姨做的酥心糖,拉了何灵去她的书房说话。

“小悠”

何灵看着同样一团孩子的秦启姗,“小姗,怎么了?”

秦启姗小归小,架子倒不小,“叫姐姐。”

何灵不用照镜子都能看到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实在叫不出这声“姐姐”,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比我大不了多久,怎么就能当我姐姐了,我不叫。”

秦启姗人小架子大,肉乎乎的手揪了何灵的脸,“说了我是姐姐,你叫姐姐便是了。我比你大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怎么不能当你姐姐了?”

何灵看着这张肉乎乎的小脸,实在不想跟她计较了,“小姗姐。”

秦启姗高兴地又拍了拍何灵的脸,“乖了,小悠妹妹。”

何灵哭笑不得。

秦启姗捏了半天何灵的脸,“小悠”

何灵心情很好,笑嘻嘻地说,“怎么了?难道你要感谢我?”

秦启姗忽然定住了,眼睛一红,“小悠姐姐我姐姐我对不住你。原本我比你大了这一炷香的工夫,做了你的姐姐,就该要保护你的。你从小你从小就贪玩,现在偏偏要你收了性子做这秦家传人姐姐对不起你。”

何灵看她小小一团非要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忍不住捏了她的脸,“小姗姐,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师父今天怎么夸我的?”

秦启姗红着眼摇了摇头,“姑婆婆从来都不住在秦家大院里,她也不过才回来得数月,还没来得及跟我们好好相处一下,一向都十分严厉。今日你第一天拜师,姑婆婆她不罚你便是万幸了,她怎么可能夸你呢?秀姨为了让你高兴,都给你做酥心糖了,姐姐知道你定是受了委屈的。小悠,对不起,早知道那支签是守护签,咱们应该换一换的。”

何灵看她说得真诚,忍不住逗她了,“若是你抽得这守护签,去见了师父,她也总归是要责罚你的啊,难道你不怕吗?”

秦启姗红着眼摇头,“我不怕,我是姐姐,该着我先受着这些的。这是秦家女人的使命,我本来就是秦家女人,却偏偏让妹妹你替我去受了这些。”

何灵笑得很开心,“小姗啊,你可知道今天师父怎么说咱俩抽签之事吗?你可知道师父今天如何夸我的吗?师父说了,我身上有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我抽中的这支守护签并不是我自己抽中的,是秦家列祖列宗冥冥之中为我选的。你听明白了没有,这支签可不是我们谁想要抽就能抽中的,而是老祖宗帮咱们定了的。”

秦启姗到底是个孩子,听了何灵的话,有些惊诧,“师父姑婆婆当真这样说的?”

何灵得意,“那可不?你也知道师父一向严厉,若不是我表现得极好,怎么可能这么早便放了我回来?秀姨做了酥心糖可不是因为我受了罚挨了骂,是因为师父夸了我。今日师父让我读一整本书,大概是秦家祖宗护佑我,我真的就能一字不落地读了下来呢。”

秦启姗更惊讶了,“小悠,你从不识字,你怎么就能读一本书了?我我今日学了天、地、人、父、君、师,这几个字,要不要我教你?”

何灵捏了一把秦启姗的脸,“小姗啊,师父今日教我的,可不止几百几千个字呢。若不是若不是那本书只能是我看,我都想叫你看看我能识多少字了。”

何灵说得十分得意又轻松,秦启姗羡慕了起来,“小悠,看来你真是秦家列祖列宗挑中的人了。咱们俩同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我今日学写了这六个字,你可比我学得多太多了。原本我还担心你过得不好,这样说来,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秦启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悠,虽然虽然现在师父夸了你,可你日后要做的事,定是十分危险的。你若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你跟姐姐说,姐姐一定帮你完成的。咱们俩长得一模一样,若是若是姑婆婆一定看不出来的。”

这秦启姗也不是个老实孩子啊,仗着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想欺负师父?

可何灵心智比秦启姗成熟太多了,而且日后学了秦家秘术,两人互换师父哪里会看不出来呢?

不过这秦启姗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何灵忍不住又捏了一把她的脸,果然肉乎乎的脸谁都爱捏啊,“好了好了,小姗啊,从今以后你好好去学堂读书识字的好,你不是说了吗,秦家女人的使命就交给抽中守护签的人了。至于你,你就好好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虽然何灵到现在才见着秦家三个人,但是这三个人倒是很有家人的感觉。

师父留的作业也不难,不过是背薄薄一本秘术而已,两个小时后,何灵便结束了今日的功课。

第二天,何灵一早去了师父练功的院子,等了许久、叫了无数声师父,却不见师父现身。

何灵心中有些不安了,看看自己手脚,并没有长长的迹象,应该不是梦境跳跃了。

想一想昨天师父的模样,她断不是那种不告而别半途而废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

何灵没有得到其他梦境指示不敢轻易离开秦家,哪怕是秦家的大门都不敢出。

倒是出门读书的秦启姗给何灵带回了消息,师父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早已连夜离开秦家去了别的地方。

至于要去多少日,大家都不知道。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何灵心里又嘀咕起来,想到自己的运气一向十分糟糕,很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坏运气,给这个还没开始的捉鬼家族带来灾难。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

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已经成了谜了,以秦家所行之事,怎么也不能再遭遇什么祸事了吧。

毕竟秦家人丁实在太单薄了些。

惴惴不安中,何灵将那本《秦氏秘术》背得滚瓜烂熟,就连虹越剑何灵也十分自觉地舞了好几天。

现在何灵可没那么老实了,既然师父能看出自己身上有灵力,那就说明这个世界跟迷途有相通之处,那自己用用灵力也没什么了。

所以她索性就使上灵力用虹越剑将玄公剑法反复练习了好几遍。

师父这一去,竟然过了半个月才重新回到秦家。

一回来,师父就先考了何灵背诵《秦氏秘术》的成果,当她亲眼见到何灵一字不落地将《秦氏秘术》背诵出来后,欣喜地表扬了何灵,“小悠,师父未曾嘱托一句就离开秦家这么长时间,难为你能一字不错地将《秦氏秘术》背得如此用心了。小悠,你很好,到底是列祖列宗选出来的秦家传人,师父很是高兴。”

考完何灵背诵《秦氏秘术》的功课,师父又让何灵舞了一下虹越剑。

何灵知道师父能看出自己身上的灵力,也不掩饰地运了灵力行云流水地打了一套“剑舞江河”。

本来师父是欣喜万分的,看完何灵无意识地舞出这一套“剑舞江河”,师父脸色都变了。

何灵自己是没有意识到将上一个梦中剑冢的剑术使了出来,看到师父的脸色才暗叫一声不好,师父定是将自己当怪物看了。

师父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脸色变了,可还是沉住气表演了何灵,“小悠,师父这些日子不在家中,你能乖乖将虹越剑使得这样流畅,真是个好孩子。”

斟酌了一下语气,到底问出来了,“小悠,你方才使虹越剑这些招式,似乎是套剑法?你是从何处学了这剑法?”

何灵哪儿能告诉她,自己是从上一个梦里学的玄公剑法,这才是第一套,后面还有“剑主天地”和“剑转乾坤”呢。

“师父,小悠总记得那日你写的‘斩妖除魔’上有人教了剑法,所以我就依着师父你写的那副字上的招式学着使了虹越剑。师父,是不是我用得不对?”

师父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不,小悠,你使得很对。小悠,你真的是咱们秦家列祖列宗选出来的守护者。日后”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对了,小悠,师父这次出去,倒是给你带了个伙伴回来。你们俩年纪相当,日后要共同努力共同进步啊。”

何灵高兴了,很好,有了新人物。

一看来人,何灵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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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

何灵在迷途中见过朱幼安成年的模样,可是在一张少年的脸上看到朱幼安的影子,她还是愣住了。

那句“三岁就很帅”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朱幼安在现实中定是个神仙容颜的男子,而且还是从小到大就一直长得极为貌美。

现在这男孩儿的脸上分毫不差地看出朱幼安微笑着的脸,何灵愣了愣,脸又红了。

师父看了何灵的表情,也愣了一下,“小悠,这是江北蒋家公子,蒋照邦。因他家中有点别的事,照邦日后就跟着咱们一同生活一同练功了。照邦,你今年七岁了吧?小悠就是你的妹妹了,以后你们兄妹俩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啊。”

朱幼安即使变成了小孩子依然保留了喜欢握何灵手的习惯,上前两步抓了何灵的手,“小悠妹妹,以后咱们要互相照顾了。”

师父看了两个孩子脸红红却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小悠,照邦日后就是你的亲哥哥了。你们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练功,都要相互照应啊。”

师父特意将“亲哥哥”三个字说得很重,引得何灵脸更红了。

师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有何灵没看懂的复杂。

“照邦哥哥,以后还请多多指导小悠。”

“照邦,你既然入了咱们秦家之门须得遵守我秦家的规矩。这样吧,你虽然不是秦家传人,总得去见一见秦家的列祖列宗。小悠,你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照邦与你同辈,以后他便是你师弟了。”

这辈分乱得,一会儿亲哥哥,一会儿师弟的。

何灵不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或者说在防备什么。

但是秦家秘术原本是不传外人的,朱幼安能够进得了秦家的门,必定是因为他蒋家出了极大的事。

听了师父的指示,朱幼安在秦家祠堂列祖列宗面前跪下行了入门礼,正式成为何灵的师弟。

师父曾说过秦家的法术只能是一代传一代,即使是秦启姗与秦启悠双胞胎都只能传一个,却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对朱幼安完全不设防。

“小悠,既然照邦已经是咱们秦家的弟子了,那本《秦氏秘术》也该给照邦看一看。好在你也只是将数背了,还没来得及学,索性等两日,照邦也将这《秦氏秘术》背熟了,师父一同教你们两人。”

何灵、朱幼安同时点点头。

师父大概又想起了什么事,“小悠,既然你已是秦家传人,以后你便搬到师父院中来吧。照邦……照邦虽是男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又是你师弟,这样吧,你们都搬到师父院中来,一左一右正好陪着师父。”

何灵推测师父大概是想将两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日夜盯着二人,既可以看两人修习成果,又可以看看二人有没有逾越之举。

等到两人忙完搬家诸事,何灵终于找了机会问朱幼安情况,“朱……幼安,你那边什么情况?你怎么这么快便找到我了?”

朱幼安露出淡淡的微笑,“想叫朱医生也没关系的。蒋家主事人驱魔途中已经被害了,驱邪联盟经过合议,将蒋照邦托付给了秦家照顾,所以我就过来了。”

“驱邪联盟?”

“是啊,世间多邪魔,一个秦家或蒋家怎么能够驱得尽世间奸邪。刚开始大家都是谨守自家秘密,暗中行这降妖除魔的好事。不过时间长了,总会在道上相遇。其实这五家虽然暗中竞争高地,好在大家在斩妖除魔这一道上虽然有些不同之处,但是维护世间秩序这一个大前提下,求大同存小异还是可以做到的。蒋家主事人遭了难,其余四家一定会将蒋家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的。”

“所以你既算秦家弟子,也是蒋家传人?那你有蒋家秘术了?其他几家你有没有看到人?韦远哥、陈晓峰他们呢?”

何灵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朱幼安想了想,“我可以学习秦家的法术,但是我终究是蒋家人。如果我们一时出不了梦境,等到我开门招徒之时,虽然我学了你秦家所有法术,但我却不能教授我徒弟一丝半毫秦家法术,这是驱邪联盟做出的共同承诺。”

“这还挺合理的。”

“斩妖除魔毕竟是十分危险的事,今日蒋家会遭难,他日其他家也会遭难的。尤其说是在帮助蒋家,不如说是在帮助未来的自己,不然这个驱邪联盟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了。其他几家我还没就会见到,毕竟我还是个小孩子啊。不过我猜测,韦远、陈晓峰、秦姑娘应该是剩下三家里,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梦境中的时间会不会跟我们一致。”

“运气这么好?”

“猜嘛。”

何灵一想到陈晓峰,又想起大家都会用灵力换身份的,也不算什么运气好,只是舍得花灵力罢了。

“幼……幼安,你可曾见到方大松等人?”

朱幼安笑了,“若是真叫不习惯,还是叫我朱医生吧。”

何灵脸又红了,她不想叫他朱医生,显得太过生分了;可是叫他“幼安”,又觉得太亲密了。就是因为心中有了别的想法,她才会如此犹豫,从前心中坦荡之时,想怎么叫便怎么叫了。

只是自己叫这两声,停顿了两下,朱幼安都能听出何灵心中所想来,他心思可真是细腻啊。

看到何灵脸红了,朱幼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方大松等人一定会跟随我们进这个梦,只是他们到底后进来一些,他们跟我们的目的一定不会相同,所以没遇到也算是好事。以他们想要随时寻求刺激的行事特征来看,现在他们应该还没进来,或者说他们还没寻到梦主。”

“这个梦的梦主会是什么人?目前来说,难度会比上一个梦增加多少?”

朱幼安略微一沉吟,“何灵,这个梦……只怕你要小心些了。”

自从自己头上有了这青玉簪以后,何灵踏进梦境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的,但总免不了还是遇到凶险。

现在朱幼安如此郑重地提醒自己,可知这个梦只怕更危险了吧。

何灵叹了口气,“危险那是应当的,只是方大松他们进来了,梦主会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朱幼安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若是梦主心智尚未坚定,说不定也会因此而改变的。”

何灵终于想起刚开始问的第一个问题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偏偏就能来到秦家了?”

朱幼安抓了何灵的手,运了灵力,两人的手背上都现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疤痕,这是他们俩进第一个梦留下的伤痕。

“这样就可以找到我?”

“当然不是。”

何灵又想起进梦境之前朱幼安双手紧紧包住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手掌中做了些什么,“用的什么方法?”

朱幼安淡定地说,“相随相守。”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用吗?”

“可以啊。咱们进梦境之前,我在你手心下了个咒。”

“迷途不是不能随意使用灵力吗?这也可以用?”

朱幼安笑得特别开心,“这相随相守不是普通人能用的。灵儿……”

这一声“灵儿”,让何灵脸又红了。

“你信任我、依靠我,你的灵力……你的灵力与我的灵力,能互通。”

说完,朱幼安又驱动灵力,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向何灵延伸过来。灵力蹿到何灵手上时,何灵觉得十分温暖又安心。

那灵力到了何灵左手手腕处,跳动了几下,何灵的灵力竟然不受控制地跟着朱幼安的灵力跳跃起来。

两股灵力虽然颜色不同,但却相互缠绕着拧成了一股。

何灵又震惊又羞涩,原来自己的灵力比自己更早感知到对朱幼安的信任和依赖啊。

如果这样的话,灵力可以相互借用?

“那在梦中可以借你的灵力用吗?”

“可以啊,只要是你信任、依赖的人,只要你对他不设防,他完全可以用你的灵力。”

何灵终于想明白在刘国栋那个梦中,韦远是如何能够制造梦境之门了。

那时候每个人都是刚刚进梦境探险不久,灵力其实并不多,要想一个人使用高层级梦境才可以使用的梦境之门,实在是万万不能的。

可那是韦远以为梦境要坍塌了,情急之下使了更高阶的技能。而灵力不够的缺陷,通过自己和秦若曦就可以弥补了。

要说自己和秦若曦对韦远的信任和依赖不设防,那倒是真的。

“那我们可以相互传输灵力了?”

“可以,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做,毕竟每个人都想回到现实去。而且,越到后面,梦境越是危险。若是轻易叫人看出来你在乎谁,指不定会给两个人带来麻烦的。而且,谁也不忍心自己信任和依赖的人因为将灵力给了自己,陷入虚无空间或者再轮回一次。”

何灵心里想的两个人灵力供一人离开的方法确实有些想当然了,若是让朱幼安将他的灵力全给自己,何灵自然是不肯的。

别的不说,何灵实在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就算朱幼安肯,她也不肯的。

“那相随相守咒是什么?”

“我进了许多的梦,学了无数的技能,可并不是所有的技能我都能记得住,总是有些技能会忘掉的。说来神奇,偏偏有好些个技能我忘不了,比如这个相随相守咒。这原是我从第七层的梦境中学来的一个咒语,我从来没有在迷途中使用过,因为这个咒语使用条件十分苛刻。若是被施咒之人不肯,必定会因为违反迷途规定而惊动迷途主人。”

“这相随相守咒是第七层某个梦境中去关外学来的,多是女子为了与自己的情郎一生厮守才起的咒。其实这个咒说出来十分动人,真正在梦中施行起来,却往往事与愿违。”

“为什么呢?”

“说是相随相守,若是她的情郎真的与她心意相通、愿与她白头到老不离不弃,用不着这相随相守咒语,他们也能够相随相守的。”

“若是她已经绝望到要使用相随相守才能与情郎厮守终身,那她的情郎心中原本也就没有她,或者说不止有她。这种情况下,相随相守必定反噬了。”

何灵关心起朱幼安从前的梦,“那你在梦中是如何学会这相随相守的呢?还是有女子对你用过这相随相守?”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的表情,知道她只是单纯好奇自己的经历,“有女子对我用过。”

何灵想起他方才的那番话,“你……你并不钟情于她,所以她……她反噬了?”

朱幼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何灵知道朱幼安虽然面上冷漠,但心底却是十分火热的。

就算他不钟情于那女子,那女子因他而遭了反噬之苦,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下她的。

“你救下她没有?”

朱幼安摇了摇头,“就算我学会了这相随相守,可我……”

何灵知道他想说什么,可他心中到底并未钟情于那个女子,如何能救得下她呢。感情之事,并不是她对他好,他就一定会钟情于她的。

“那你对我使了这相随相守,若是…若是我……那你不是要遭反噬了?”

朱幼安微微一笑,“我知道不会的。”

何灵脸上又红了,他心思怎么这么缜密细腻,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事,他是如何发现的?

“我想学这相随相守咒呢?”

朱幼安一本正经地问,“我既然能对你使这相随相守,你还想对谁使呢?既然你都不能再对其他人使了,你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这句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何灵嘟囔了一句,“梦中学的技能在迷途中居然有可以使用,不知道回到现实世界能不能使用呢?”

朱幼安又笑了,“那就得看你的了。”

何灵听了这话觉得有了无限的勇气,但又觉得怪怪的。

胡乱地说了一句话,“你说要是这个梦境的时间不跳跃,我是不是看着你从小养大了一遍?”

朱幼安点头笑道,“挺好啊,我也看着你长大了一遍。那些我未曾见过的你小时候的模样,我都可以见到了。”

朱幼安一直都是淡淡地不太表露心中所想,难得这个梦里他竟然如此坦诚地将心中所思所想表达出来。

而且,何灵嘴角全是笑意,自己也觉得十分欢喜。

若是……若是自己和朱幼安都能回到现实,那该多好啊。

何灵已经忘了还有个苏致远,或者说,她内心深处已经将苏致远当成了一个需要去清算的对象,再没有当初的缱绻情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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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5

何灵习读背诵得快,朱幼安学得更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将整本《秦氏秘术》背得滚瓜烂熟了。

因为有了何灵这个快速学习的例子在先,师父来考二人时,并没有惊讶朱幼安小小年纪能懂得这许多字,反而很高兴何灵有了一个可以共同进步的小伙伴。

何灵心底其实有些害怕这个梦的,并不是害怕梦境的难度,而是她对超自然的东西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自从朱幼安到自己身边后,何灵对鬼神之类的恐惧下降了许多。朱幼安说得很对,何灵很信任他、依赖他,只要看到朱幼安,哪怕真有个鬼魂站在何灵面前,她也能勇敢面对了。

从师父的角度来看,她欣喜地发现自己得了两个一点就通聪明绝顶的徒儿,这必定是秦家诸位老祖宗知道现下时局艰难,将秦家魂印在了秦启悠身上。

几乎所有的东西,只需要讲一遍,两个人都能迅速理解通透。就算当下一时理解不了,放他们回去讨论一下,第二日必定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来龙去脉给讲清楚。

唯一稍微欠缺一些的,倒是使用法器了。

不过,他们到底还小,过得三五年,必定能够熟能生巧了。

何灵很喜欢这种恬静的生活。

虽然师父教两个人东西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可是何灵和朱幼安到底是经历了无数个梦境的成人,就算再多再快,只要懂了原理,还是掌握得不错的。

就是虹越剑,何灵也用得越发顺手了,毕竟师父没有禁止她们使用灵力。

很多时候何灵使完秦家驱魔剑术后,还会将玄公剑法再演练一遍。

每到这时候,朱幼安知道何灵定是想起了剑冢和河斗师父。

他从不在何灵面前提剑冢之事,而是给何灵讲一些他小时候的故事。

朱幼安从小身体不是很好,总是待在家里看书养身体。

他很羡慕隔壁的小朋友能够爬高蹿低,偶尔也在家里会做一些调皮捣蛋的事,可是父母对他十分有耐心,就算他将冰箱里的一盒子鸡蛋全都打了,父母也舍不得动手教训他。

惩罚的手段不过是连续吃几日的西红柿炒蛋、蛋炒饭、蒸蛋之类的菜,下次依然一盒子一盒子地买了鸡蛋给他打着玩。

所以,一直到现在,朱幼安很不喜欢吃鸡蛋,大概是小时候实在吃了太多鸡蛋了。

每到这时候,朱幼安总是会反问一些何灵小时候的事。

两个人朝夕相处间,将现实世界里两人的童年趣事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何灵听得越多,就越知道朱幼安心中的遗憾。

练习之余,何灵带着朱幼安将他小时候想做的事一一做了。

初时师父还以为功课太少两人闲的,后来发现不管再给他们留多少功课,他们总是会抽了空去做一些调皮捣蛋的事。

两个人调皮起来,不光是秀姨了,便是去学堂读书的秦启姗都要跟着倒霉。

秦启姗真的还是孩子,就算她再懂事,总是被何灵二人捉弄,还是很生气地跟师父告状。

每到秦启姗告状之时,师父总是想尽办法罚两人。

可两个人实在太过有天赋,这边刚罚完,那边两个人又开始捣乱了。

这样的秦家,全都是活生生的生活气息。

秀姨是个极为温柔的人,她很心疼何灵二人日日夜夜跟着师父学得辛苦,从不给师父告状。

偶尔师父会出门个三五日的,留下作业让二人互相监督。

可朱幼安总是在边上帮助何灵快速学完,两个人偷摸着跑出秦家大院出门惹祸。

何灵不知道自己这算返老还童还是童心未泯,但她心中十分欢喜。

只要跟朱幼安在一起,即使是像儿时一样去抓了许多萤火虫、抓知了、捕蝴蝶也是十分开心的。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这个梦必定十分凶险的,更知道那个无恶不作的方大松不知在何处正在寻找何灵,可两人还是将对方的童年又过了一遍。

这一日的功课做完了,何灵带着朱幼安到城外与小伙伴们汇合了去摘野果。

何灵从前没做过这种游戏,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大量的野果,可又不愿意在小朋友们面前只摘得三五颗野果,拉着朱幼安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走到一破庙处,何灵发现一簇簇野果长得十分茂盛,非得拉了朱幼安一同去摘。

可一踏进那一簇簇野果丛中,两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

明明自己二人已经摘满了一提篮的野果,转身欲往回走,可是眼前总是又冒出一簇簇野果丛,而提篮中的野果又莫名消失了。

刚开始何灵还以为朱幼安跟她开玩笑,趁自己弯腰摘野果时将提篮中的野果全都藏了起来。

可如此两次后,何灵留了个心眼,摘两个野果回头看一眼朱幼安,摘两个野果又回头盯着朱幼安。

这一盯,何灵发现朱幼安也在忙着摘野果,根本没藏何灵的野果。

而且,朱幼安手中提篮里的野果也会莫名减少,似乎朱幼安摘了一个,就有人偷偷给他吃掉一个。

开始朱幼安还以为是何灵将他摘了的野果偷吃了,也没说话,等何灵在旁边跟着他走了几步,他才发现不是何灵偷吃的。

既然发现了提篮中野果的异常,何灵和朱幼安手握手地一起摘同一处野果。

这一次更奇怪了,那野果似乎摘不完一般,摘了一个,原处又长出一个。

摘了半天,提篮里的野果一个也没增加。

何灵知道遇到奇异事了。

虽然看不见任何人或灵,但何灵确信这是个灵异梦,自己又学了这许久的驱魔术,真在生活中遇到一两个灵异,也不算奇怪。

心中知道不奇怪,但耐不住何灵还是会有些害怕,她慢慢靠近朱幼安,几乎都快贴到了朱幼安身上,手心里开始大量地冒起了冷汗。

这么长时间毫不设防地朝夕相处,朱幼安已经知道何灵内心其实是个胆小鬼。

这会儿握着的手里竟然开始滴答滴答掉水滴了,朱幼安赶紧抱着何灵,“灵儿,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朱幼安这番话让何灵心里静下来,这既然是个捉鬼的梦,必定就会遇到鬼啊。

自己是驱魔人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又跟师父学了许多驱魔捉鬼的技能,怎么能这么胆小呢?

不怕不怕,将正气诀在心里念了起来,握紧朱幼安的手,什么都不怕了。

果然,念了一会儿正气诀,何灵心底的恐惧退了下去。

其实更关键的是,朱幼安几乎将她揽入怀里了,她自然没那么害怕了。

朱幼安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灵儿,身上可带了什么法器?”

何灵顾不得手上的提篮了,双手在胸前、衣袖里摸了个遍,声音里都是沮丧挫败,“我真是出来玩的,全都放在你的书房里了,什么都没带。”

朱幼安叹了口气,“我换了身衣裳,也什么都没带。”

何灵有些懊悔,“我不该要你换这身衣裳的。早知道今日会这样,就不该贪你穿这身衣裳好看。”

到了这时候,朱幼安还笑得出来,“你既然喜欢看,我便穿给你看啊。只是这身衣裳真的只是好看,连个口袋都没有。”

何灵小小声地说,“幼安,我们遇到了什么?”

朱幼安观察了一下,“鬼打墙。”

一听到“鬼”字,明明在朱幼安怀里很安全,何灵还是抖了一下。

朱幼安拍了拍何灵的手背,“不怕不怕,这个鬼没有恶意。”

何灵继续小小声,“你怎么知道?”

朱幼安附在何灵耳朵上,“师父不是说过吗,世间恶鬼皆有煞气。若是你感觉后背耳边发凉,似有人在你身边吹了冷气,多半就是煞气了。咱们摘了这半天野果,可你感觉到煞气了?”

何灵一想,确实没有。

“既然不是恶鬼,他困住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他倒此时都没有现身,也没有任何异样,也许他还在观察我们吧。”

一听到“观察”二字,何灵又抖了一下。

虽然确信这个鬼并非恶鬼,可到底也是个鬼啊,被一个鬼在暗中观察自己,想想也很恐怖的啊。

朱幼安笑了,“灵儿,你若总是如此害怕,只怕以后你都得跟我一起了。师父教了你许多本领,你若是一一使出来,这小鬼近不了你的身的。可你若是害怕了,他便能控制了你的去路,那时候倒真的危险了。”

何灵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幼安,那我们怎么办?”

朱幼安想了想,“若是最快捷的办法,咱们用了驱邪咒将他打得现出原形,等他现了原形,自然就知道怎么收拾他了。”

“幼安你不是说他没有恶意吗?师父说了,这世间恶鬼固然要收服他们防止危害人间,可若是冤死的无辜鬼魂,也得手下留情给他们一条投生之路啊。他到现在都没有伤了我们,也没有煞气,只怕这是个无辜冤鬼了。”

“对啊,就是担心这个问题啊。若是无辜冤鬼,好不容易他肯露了痕迹,咱们若是用了驱邪咒,可不是将他怨气激发了?”

“那怎么办呢?”

“我想想啊。师父前些日子不是教过咱们画引魂符吗?用引魂符就能叫他出来了。”

“咱们俩身上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符纸画引魂符啊?”

“也对,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何灵听了朱幼安的声音里一点都不着急,怀疑道,“幼安,我怎么听着你不着急呢?”

“对啊,我就是不着急的。”

“咱们俩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吗?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咱们就要在这里耗下去了,你也不着急?”

朱幼安将下巴放在何灵的头顶上蹭了蹭,“你总是想要带我玩各种新鲜刺激的玩意儿,今日这个就很新鲜刺激啊。”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幼安,你怎么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我们现在就是小孩子啊。”

这话正确得何灵无言以对。

“那我们就这样跟他耗下去?”

“好不容易找着两个自投罗网的人,他都舍不得伤害咱们,可见他并不是恶鬼。他还给咱们准备了这许多的野果,这鬼魂只怕是个可怜鬼。等一等,看看他防备之心卸了,说不定就会现身了。”

“那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啦?”

“如果不想伤着他,咱们是什么都做不了啦。”

“他若是一时半会儿不肯出来呢?”

“咱们也只能等着了,师父三令五申说了多少次,凡是无辜冤死之鬼,定要将他引回正途,给他一条投胎的路。咱们都已经确认他是无辜冤鬼了,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灵叹了口气,“幼安,这个梦,幸亏有你啊。否则,我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的。”

朱幼安又蹭了蹭何灵的头,“我知道的,所以我才用了这相随相守跟着你。”

“幼安,你果然比我厉害啊,什么都比我厉害。”

“嗯,那是当然了。”

何灵原本只是随口夸他一句,没想到他竟然学调皮了,毫不客气地接受何灵的夸奖。

“幼安,若是若是我们不能在师父回来之前离开这里,我们偷溜出来玩耍之事定会被师父发现的,师父她老人家一定会狠狠地罚我们的。”

“师父罚我们,左右不过是让我们多画几百张符、多练几趟剑法,将法器演练几遍罢了,还能有什么?不用怕的。”

“那可不一定,这次若是被师父逮个正着,说不定她就下禁足令,咱们再也出不来了。”

“那我用驱邪咒了?”

一直到现在那困住二人的鬼魂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事,何灵原本就心软,加上师父总是说些无辜鬼魂的凄惨故事加深二人的印象,何灵已在心中给他想了好几个版本的悲惨身世,哪里肯用驱邪咒强行将他打出。

“不要不要,他应该也是个可怜鬼,咱们还是不要用驱邪咒了。”

“不用驱邪咒,咱们什么都没带,只能等着他愿意现身了。”

这话又绕回来了。

何灵叹了口气,“那也只有等了,希望他看在咱们没有恶意的份上,赶紧现身吧。”

两人都忘了,就算这可怜鬼现身了,他二人什么都没带,又如何超度这可怜鬼送他上路呢?

等了许久,何灵猫在朱幼安怀里吃了第三把野果了,四周依然毫无动静。

何灵终于也不害怕了,递了几粒野果到朱幼安嘴里,“想不到这小野果还挺甜的,就是吃多了有些撑得慌。”

朱幼安大概识得这野果,虽然不爱吃,何灵递到他嘴边的,他还是张嘴吃了,“这野果子随处可见,又有些甜味,原是饥荒年间保命用的,吃下去可不就是让人觉得撑得慌吗?”

说到这里,耳边有轻轻的叹息声,“能吃得撑,该是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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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6

虽然何灵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个捉鬼梦,一定会出现鬼神之类的东西。

自己投到秦家,原本就是为了斩妖除魔惩奸除恶的,现在师父又教了自己这么多法术,寻常鬼怪什么的一定不在话下的。

话是这么说,可鬼神之说到底超越了她前二十多年的认知,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到一个真正的鬼现身,怎么可能不害怕。

果然,听了耳边这一句轻轻的叹息,何灵几乎跳了起来,好在朱幼安知道她害怕,早就用双臂将她围拢在怀里。

感觉到何灵身子抖了一下,朱幼安收紧手臂,轻声说道,“咱们不是要等他现身吗?他这会儿肯跟我们说话,那是信任咱们了。这定是个可怜鬼,你别害怕他,说不定他更怕咱们呢。”

何灵知道朱幼安说的都是实话,又在心里念了一遍正气诀,“嗯,我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

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胆小如鼠了。

“没关系的,第一次遇到自己认知之外的事务,总是会害怕的,这是人类留存在基因里的保命技能。什么都不怕的人,大概率已经死在各种激进冒险中了,小心谨慎的人才能大量存活下来。恐惧其实是我们的保护色,知道害怕,就不会去做冒险的事,活下来的几率高多了。”

何灵知道朱幼安一定感觉到自己害怕了,但他并没有要求自己如何去克服恐惧,反而用这样一种方式让何灵接受自己的胆小。

如此娓娓道来的方式,何灵终于坦然了,“幼安,我是有些害怕的。不过……你说得对,这害怕并不是怕死,而是鬼神之说超出了我的认知。对于未知的东西,我会有些害怕。”

“嗯,我知道的,你只是因为不了解他们。若是了解了,他们也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人罢了。说起来,不管是可怜鬼还是凶神恶鬼,他们比我们可怜多了。”

“可怜鬼之所以叫可怜鬼,因为他们是无辜枉死的,那他们自然是可怜的,所以师父总说让我们要手下留情,千万给他们一条往生之路。可那些凶神恶鬼,他们盘踞人间始终不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不仅如此,还每每扰乱世间秩序,祸害人间。这种凶神恶鬼,哪里可怜了。师父说了,遇到这种恶鬼,一定得将他们收服了,若是他们还有一丝悔意,说不定可以给他们超度一下,让他们重新进入六道轮回中。若是那种冥顽不灵至死不改的,非得打得他们魂飞魄散不可。”

“若是凶神恶鬼,打自然是要打的。我只是说,他们其实也挺可怜的。明明自己早已经换了另一种形态、明明已经有了世间不该有的超能力,就该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可他们偏偏依然留恋人间,始终不肯离开人间。”

“那当然了,他们生前是人,一直都在人间生活。死了,往生之路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又没有他们爱恨可寄托的人或物,他们也只能在人间游荡了。可是,这并不是他们扰乱世间秩序的理由,更不是他们祸害人类的借口。”

“灵儿,你明白这些自然是好的。他们,最可怜的地方,是没有了爱或恨可以寄托的人或物。即使他们再如何强大,他们终究不是应该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异类。可是,他们对往生之路又没有归宿感,他们到底还是舍不得人间的。”

“嗯,幼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能真真切切地去爱一个人、哪怕是恨一个人,这样是好的。生命不息,爱恨不止,大概真正宝贵的其实是我们对这个世间最纯粹而真挚的情感了。”

想到这里,何灵忽然恍然大悟了,激动地大喊起来,“幼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梦境真正的秘密了。”

朱幼安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灵儿,若是有什么悄悄话,咱们可以小声些。这个可怜鬼,只怕还是个胆小鬼呢,这样大声地说话,怕是又吓着他了。梦境的秘密,咱们回去了以后,你再细细告诉我。这会儿,咱们先想想怎么帮助这个可怜鬼吧。”

何灵虽然十分激动,却能听得进朱幼安的话。她想了想,确实啊,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将这只可怜鬼引回他的往生之路。

何灵从朱幼安的怀里钻了出来,“幼安,我不害怕了,我真的不害怕了。我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能获得更多的灵力,并不是因为我完成了梦主的心愿,不是的。不过,你说得对,咱们回去了再跟你好好说说,不仅要跟你说,还要跟韦远哥、若曦姐和陈晓峰他们说。”

朱幼安拉了一下何灵的手,“真不害怕了?”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呢,而且他似乎不在意何灵所说的如何获得更多灵力的话。

何灵与朱幼安并排站在一起,提高了声音温柔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困住我们,或许,你只是看到我们在摘野果,好心给我们满满的野果。既然你肯好心给我们这许多野果,你知道能吃撑了是好事,你一定还有话要对我们说的。别害怕,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出来好不好?”

朱幼安微笑着握了何灵的手,“灵儿,你果然不害怕了。”

何灵点点头,“我不怕了,他们也曾跟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里,也一样有善良温暖的、可怜悲惨的,更有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的,只不过,他们是另一种形态的人。我不用害怕他们,我跟师父学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守护人间的秩序和正义。帮助可怜悲惨的人完成最后的心愿,送他们最后一程;惩治无恶不作穷凶极恶的,让他们知道即使手中有了超自然的力量,也该遵守世间法则。”

“幼安,谢谢你,原本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是你点醒了我。”

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心,“你这么聪明,就算不用我点,你也总是能明白的。”

何灵柔声喊道,“你出来吧,你可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既然你能困住我们,那就说明咱们有缘能够相见啊。你出来看看我们吧,虽然我们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啊。”

朱幼安在何灵耳边轻声说,“他在考虑,其实他比你害怕多了。也许,当初就是因为信任了他人,才将他困住这里,所以他得确定咱们真的不会伤害他,他才肯出来吧。”

听了朱幼安这样一说,何灵拉了朱幼安坐在地上,“幼安,我们坐下来吧,你再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一边说,一边又往朱幼安的嘴里塞了一粒野果。

朱幼安笑着说,“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总是困在家里看书养身体。其实我是个十分乏味的人,也只有你才有兴趣将我这几个故事一遍又一遍地听了。”

何灵将头靠着朱幼安的肩膀上,“嗯,我喜欢听的。幼安,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让我很安心的味道,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便是再凶险的事,我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我知道的。”

“那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打了那许多鸡蛋的事。”

“这件事我有没有说八次?”

“没有,这才是第五次。”

朱幼安柔声将小时候打鸡蛋的事又说了一遍,“灵儿,以后啊,只怕得跟秀姨说了,咱们再不能见到鸡蛋了。”

“嗯,虽然秀姨蒸的鸡蛋羹十分松软滑腻,不过,以后我也不吃鸡蛋羹了。”

耳边终于有了一声非常遗憾又好奇的叹息声,“鸡蛋羹……鸡蛋做成羹……是什么味道?家里有这么多鸡蛋……”

何灵身子动也不动,就好像耳边有另一个小朋友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一般,“鸡蛋做成羹,倒是十分美味的。秀姨做的鸡蛋羹十分松软滑腻,如果有机会,你去尝一尝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只是,幼安他听不得鸡蛋两个字,你若是去了秦家,咱们俩得偷偷吃了。”

“我可以吃鸡蛋羹吗?”

“可以啊,你若是想去秦家做客,我可以请秀姨做鸡蛋羹给你尝的。你若是爱吃,天天吃都可以的。”

“去秦家做客?天天吃鸡蛋羹?我可以吗?”

“可以啊,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成朋友,我带你回秦家,自然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什么啊。”

“你……你不怕我?”

“你给我们准备了这许多野果,那是害怕我们挨饿对不对?你对我们如此善心,我也该报答一下你啊。你这么好,我怎么怎么会怕你呢?”

“你……你不嫌弃啊?”

“我们都不认识,你都肯将野果分给我们吃,你这么善良,我嫌弃你什么呢?”

“嫌弃……嫌我是个赔钱货啊。”

何灵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堵,重男轻女的现象,在哪个时代都有。在这样的乱世,只怕更严重了吧。

“说什么赔钱货呢,咱们可是有手有脚的,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养活自己的啊。你看,我们摘野果都摘得很多啊。而且,我也是女孩子啊。”

“不一样的。你……你是官家小姐……你家里从不缺吃的。”

“我不是官家小姐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子。只是,我师父和我秀姨都是很温柔的人,她们对我们都很好。别担心,她们对我这样的好,也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想尝尝鸡蛋羹吗?跟我回秦家好不好?”

那叹息声终于犹豫着开口了,“你若是见了我,你也不怕我吗?”

“人的相貌总是有美有丑,了不得长得好看的多看两眼,长得不好的少看两眼,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那……我真的可以跟你回去吗?”

“真的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跟我回秦家的。不过,你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可能是不行的。你总是有家人的啊,到我家做做客是可以的,但你总得回你该去的地方的。”

“家人……该回的地方……”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是我没有家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是不是可以在你家多待几天?你放心,我吃得不多,我还会干很多活的,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几句话已经让何灵心有戚戚了,“你若是没有家人……那你先在我家做做客吧。到时候……到时候我们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何灵眼前的淡淡薄雾越发地厚重起来,在浓雾中何灵见着一个矮小消瘦的人形向自己慢慢飘来。

离何灵一米处,浓雾又淡了下来,只剩一层纱一般的薄雾。

何灵和朱幼安依然坐在地上,微微一抬头便看到眼前这可怜鬼。

她个子十分矮小,即使何灵二人坐着也能感觉到她并未发育完全。

不仅矮小,还十分消瘦,身上那件补丁加补丁的衣服在她身上有些甩来浪去的。

她穿了一条黑不黑、灰不灰、绿不绿的裤子,裤子上的补丁各种颜色各种材质、花纹都有。

她似乎是背对着何灵二人,身上的衣裤实在太过破旧,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今朝的。

但从这个背影,何灵已经知道,这真是个穷困人家的孤魂野鬼。

只是不知道她的魂魄为什么留在这破庙附近,更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

何灵声音更温柔了,“你是小姐姐吗?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也不要怕吓着我们,我们不会害怕的。”

那矮小消瘦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何灵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一看到女子这张脸,还是给吓了一跳。

这真的不是一张人的脸,瘦得似乎只有一张皮挂着,脸上看去只剩两只眼睛了。

她用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可剩下的半边颧骨上还有一团乌青。

女子怯生生地看了看何灵二人,“妹妹……弟弟,你们……你们不怕我?”

何灵吓这一跳是因为看了这女子模样十分凄惨,并不是觉得她恐怖。

“小姐姐,你长得十分清瘦,一点都不难看啊,我们为什么要怕你?”

“可是……我不难看吗?妹妹,你们刚才说,可以去你们家吃鸡蛋羹是不是?”

“不难看的,你长得很是清秀的。你若是想跟我们回家去吃鸡蛋羹,收了你这困住我们的阵法,我们自然能邀请你回家了。”

何灵在朱幼安身上借了一把力,先站了起来,又拽了一把朱幼安,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可这女子沉默不语了,周围的薄雾也没见减少。

何灵看了一眼朱幼安,难道这女子不愿意?

“小姐姐,你若是不收了困住我们的这阵法,我们只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了。”

过了好久,这女子终于期期艾艾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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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7

何灵听了这女子的话,无奈地看了看朱幼安,“幼安,你可有什么办法?”

“咱们身上什么都没有,没办法。”

何灵被噎住了,“小姐姐,你试一试嘛,不然咱们得在这里耗多久呢?若是我总不回家,秀姨要担心的,师父也要罚我了。”

消瘦女子叹了口气,“妹妹,我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弄。”

何灵想了想,“小姐姐,那你是怎么弄出这些东西的?”

女子指了指何灵二人手上的提篮,“这里平日里都没有人来,更不要说像你们这样的小孩子了。你们手上提了篮子,又一路寻这野果,我想你们一定是很饿了才这样慌不择路地走错道的。”

何灵想了想,倒也不是慌不择路,只是觉得这里人烟罕至,不跟大家一起打堆能摘到更多野果。

哪里会想到这里就会有孤魂野鬼呢?

不过,听了她这话,这女鬼还真是个好心的可怜鬼。

“这野果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多吃一点肚子就不饿了,可以顶很久很久呢。你们俩……也是我没看出来,你们俩身上的衣裳这样华美,哪里是吃野果为生的人呢,你们一定是为了好玩才摘这野果的。”

两人摘野果的真正目的都让她猜出来了,何灵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是好心给自己二人饱腹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两人只是摘了好玩的。

“小姐姐,为什么我摘了这许多野果都还一直有,我哥哥他的野果总是摘不够呢?”

女子吭哧了半天,“他……他总是有别的东西可以吃,摘那么多野果也不会给你的。你多摘几个野果备着,若是饿了,还可以顶事的。”

何灵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就因为自己是女子,她用最朴素的观念给了自己一簇簇的野果丛;就因为朱幼安是男子,她觉得男子一定还有别的粮食,摘了也给他弄走。

这会儿何灵一点都不在乎她是人是鬼了,“小姐姐,你若是撤不了这法术,咱们就得等很久了,非得要等到我秀姨发现我们走丢了,寻到这里来找到我们不可了。我们平日里如此调皮贪玩,也不知道秀姨要多久才能发现我们没回家。小姐姐,不如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吧。”

消瘦女子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怕我?不嫌弃我?”

“姐姐,我嫌弃你什么呢?你给了我这许多的野果,便是在这里待上一夜也够吃了。你这么善良好心,我怕你做什么呢?”

消瘦女子慢慢飘了过来,站在离二人一米处站定了,“妹妹,我就在这里好了。”

何灵也不强迫她,拉了一把朱幼安盘腿坐下,“小姐姐,你家在哪里啊?你是哪里人啊?”

女子学了何灵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手里多了一丛野果枝,“我家在林阳村。”

何灵望了一眼朱幼安,“林阳村在哪儿?”

朱幼安摇头。

那女子听到何灵的问题,“林阳村到这里,行路的话,须得小半个月。”

“小姐姐,你从林阳村过来可是寻亲的?”

“避难的。”

何灵想起方丽娘那个梦了,叹了口气,“可是姐姐你的家乡遭了难?”

如果不是遭难,谁舍得背井离乡呢?

“不是。”

“那姐姐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女子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妹妹,你说你家秀姨会来寻你,她什么时候来呢?若是你丢了,他们真的会来寻吗?”

“会啊。秀姨是一等一温柔善良的人,我们日日里调皮捣蛋她都不责怪我们。若是她发现我们没回家,一定会到处寻我们的。”

“那秀姨…也是你的姨娘吗?你的姨娘,真是好。”

何灵知道她在对比自己的身世,“秀姨……她是我姨姨。”

“这样啊,做姨姨的自然比做姨娘要好些了。妹妹,我跟你说啊,若是秀姨做了你的姨娘……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何灵顺着她的话说道,“嗯,姐姐,你跟我说说,若是姨姨做了姨娘,我该如何小心?”

“做姨姨的时候,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那时候对你一定很好。你秀姨现在对你就很好,是不是?我云姨做姨姨的时候,也对我极好的。”

“嗯,我知道了,小姐姐。”

“妹妹,姨姨对你好的时候,可能是真的好。可是,她若是做了姨娘,可能会有不同的。”

说到这里,女子将半边脸上的头发撩起,“妹妹,你瞧我这脸,可是极丑?”

从她现身开始就没露出那半边脸,何灵知道那半边脸必定是遮挡胎记或者伤痕之类的。

现在她撩了头发,何灵又给吓了一跳,半边脸肿得老高,可又有些溃烂的痕迹,似乎还有脓液淌下来。

女子一看何灵的眼神,吓得赶紧放下头发遮住半边脸,“妹妹,我可是吓着你了?姨娘总说我这张脸有病,须得用这样的方法才能治得了。可是,一直到……一直到现在,我的脸也没能治好。”

那半张脸明明是被烫伤了的,而且还是被烫伤后没涂抹药所导致的肿胀化脓。

何灵强行压下内心的惊骇,“姐姐,你这脸上得了什么病?”

“唉,我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云姨娘说,我的脸上有邪灵附体,须得将邪灵赶出来才能让林家安生的。”

“姐姐,你云姨娘怎么给你驱邪灵的呢?”

“刚开始是打耳光啊。云姨娘说了,若是打得多了,那邪灵受不了,自然会从我脸上逃走的。可是,云姨娘日日的打,也不见邪灵从我脸上逃走,倒是我日日肿了半张脸,周婆婆、王婆婆总是说我可怜。”

“姐姐,你云姨娘……从前她当姨姨的时候,也这样给你驱邪灵吗?”

“没有呢,那时候我还小,没有惹着这样的邪灵。可是,自从云姨娘生下小弟弟后,我便在外面招了邪灵回来。云姨娘总说我没用,光吃饭不干活,又不能帮着爹爹养家,还一天天在外面招惹邪灵回来。”

“我爹爹他很忙,也很辛苦。云姨娘要照顾小弟弟,她做不了活,爹爹要出门挣钱养我们,也做不了活。”

何灵知道以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性子,必定会被那云姨娘使来唤去。这女子虽然胆小怯懦,可未必蠢笨啊。

“姐姐,云姨娘可是……可是不喜欢你?”

女子沉默了许久,“我是个女子啊,以后……以后是进不了林家的祖坟的。弟弟一天天大了,吃的粮米多了,我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啊。弟弟,他能姓林,我姓林做什么呢?不过是糟蹋了爹爹辛苦挣回的钱米。”

何灵听不得这些话,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姐姐,你是一个人来道吉来的吗?”

“不是。云姨娘……云姨娘见我脸上的邪灵总是不好,说是在华楚村寻了个厉害的道士给我驱这邪灵。”

“那你怎么到了道吉来?华楚村离这里很近吗?”

“华楚村离林阳村不远的,本来我到不了道吉的,可是”

何灵听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何灵皱起眉头,“姐姐,云姨娘是不是找了人送你到华楚村?”

“嗯,我从来没到过华楚村,云姨娘说若不找人送我来,说不定我就丢了呢。可是可是那樵夫他没带我去寻那道士治我的病,反倒是”

十四岁正当花样年华的女孩子,跟着一个陌生或者半陌生的男子日夜行路,这哪里是正经人家的父母能做得出的事。

“姐姐,你爹爹你爹爹知道你到华楚村吗?”

“我爹爹三五日才回家一趟的,云姨娘跟爹爹说起过的,爹爹也是同意了的。”

“你爹爹同意了?”

“我爹爹每每回来一次都见我脸上邪灵越发厉害,云姨娘说若再不治疗,恐怕祸及弟弟。爹爹弟弟年纪尚小,怎么也不能让他冒险的。”

何灵有些生气,“姐姐,若不是云姨娘日日打你的脸,你的脸也不至于这样吧?”

消瘦女子叹了口气,“打一打耳光也没什么的,若单是打耳光我的脸也不至于如此的。后来,云姨娘说我脸上的邪灵总不见好,就用了更厉害的办法来驱邪。”

“她姐姐,你怎么不给你爹爹说呢?”

消瘦女子摇摇头,“爹爹三五日才回家一趟,每次回来都累得半死不活的。他一人养我们三人,已经而且,云姨娘总说驱了邪才对弟弟好,才能让林家老祖宗保佑弟弟能够出人头地。爹爹爹爹若是不听云姨娘的话,云姨娘便要带了弟弟去避祸,她要离开爹爹、离开林阳村。”

“姐姐”

“云姨娘初时只是拿了热水烫我,说是邪灵受不得热,一定会逃走的。只是,驱了这许久的邪,总不见那邪灵如何作恶的。后来,云姨娘也受不了了,就那日我正做饭,云姨娘到了灶边,只看了我一眼,一定要将那未燃尽的柴火烫死这邪灵。”

“姐姐”

“我躲了的。可云姨娘说了,若不给她烫这一下,邪灵住家弟弟定是会遭殃的。若是弟弟遭了殃,她绝饶不了爹爹。好在我身手灵活些,烫也没烫得太严重,只是只是起了些水泡。”

“姐姐,你怎么到了道吉的?”

“妹妹你秀姨对你好,也对你爹爹好吧?”

她这是不愿意说如何从华楚村到了道吉的。

换一个话题也好,何灵摇头说,“姐姐,我爹爹早已作古,我没有爹娘的。秀姨,真的是我的秀姨,她对我也是真的很好。”

消瘦女子终于放心了,声音里似乎有欣喜,“若是这样,那秀姨真是好人了。妹妹,你夸了秀姨好,那秀姨就是真的好;你说秀姨会来寻你,那秀姨就一定会来寻你的。还有啊,妹妹,你方才说秀姨会给你做鸡蛋羹的,我想尝一尝鸡蛋羹。”

虽然与她交谈不过片刻,何灵心中十分心疼她,“好啊,姐姐。等秀姨来找了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我家,我就让秀姨给你蒸鸡蛋羹。先蒸两个鸡蛋的,你若是爱吃,天天给你蒸都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吃那么多鸡蛋吗?”

“不止鸡蛋羹呢,姐姐,我跟你说啊,秀姨厨艺十分了得,她做的小猪包又逗趣又可口,比鸡蛋羹还好吃呢,我一次可以吃三个呢。”

“小猪包?”

“是啊,小猪包,秀姨手很巧的,她能将包子包得像只小猪一样可爱。而且啊,小猪包的馅儿调得特别好,每次都馋得我能把手指头都吞下去。幼安,你吃过秀姨的小猪包的,你说是不是很好吃?”

朱幼安一直到现在才说了第一句话,“嗯,特别好吃的。”

消瘦女子眼睛冒光了,“妹妹,若是若是我吃了鸡蛋羹,又吃这小猪包,会不会很找人厌啊?”

“不会的啊,姐姐,像你这样温柔的人,秀姨一定特别喜欢的。你看看我跟幼安哥哥,我们天天闯祸捣蛋那才是真的招人嫌,可秀姨从没对我们发过火呢。若是你这样的,秀姨更是爱你爱得了不得呢。”

“可是可是”

“姐姐,我跟你说哦,秀姨除了做小猪包特别好外,她还会做一种点心,叫酥心糖的。”

“酥心糖?听起来很甜呢。”

“不会不会,虽然叫糖,可是它一点都不过分的甜,只是让你满嘴有了清甜的味道。而且,它既然叫酥心糖,那就是中间酥脆的,可外面却是软软的、很有弹性的,中间那酥脆嚼上一口,真是特别满足。也不知道秀姨是怎么做的,反正就是又好吃又好玩。这糖果做起来特别复杂,秀姨也不是次次都做的。若是我表现得特别乖巧或者我受了委屈什么的,秀姨一定会做了给我吃。”

“秀姨真好。”

“嗯。姐姐,我跟你说哦,你若是跟我们回了家,我央了秀姨,她一定会给你做酥心糖的。姐姐,我给你数一数啊,我们先吃鸡蛋羹,再吃小猪包,再吃酥心糖,你说好不好?”

“好。妹妹,我喜欢你们家,我喜欢你,我喜欢秀姨。”

“姐姐,你既然喜欢我们家,就更得跟着我们回去看看了。”

何灵心底弥漫着一股忧伤,这忧伤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听了消瘦女子说一半藏一半的故事。

她开始明白师父平日里教她的那些话,鬼魂并不都是可怕的,真的会有身世特别可怜的鬼魂。

她们做人的时候没有得到温暖和爱意,身死之后依然徘徊在人间找不到往生之路。

若是临行之前,自己能给她们一点温暖的记忆,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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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8

何灵靠着朱幼安的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给那消瘦女子说着秀姨做的各种美食。

每说一种,消瘦女子都表达了强烈的兴趣,何灵便极力邀请她到家中尝一尝秀姨的手艺。

说到后来,何灵还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以前梦境里吃过的美食、现实世界里吃过的各种逗趣小点。

那消瘦女子越听越开心,越开心就离何灵越近,最后两人一鬼坐成一排。何灵靠着朱幼安的肩上睡着了,消瘦女子紧紧挨着何灵,将一层薄雾笼在三人周围。

第二日何灵腰酸背痛地醒来,第一件事先关心那消瘦女子是否还在。

眼前的薄雾提醒了她,还在。

一侧头,那消瘦女子竟然坐到了自己的边上,何灵又欣慰又惊吓。

能坐在一起,说明女子终于不再害怕自己二人,她是相信自己二人的了。

可这感觉也十分奇怪,两人一鬼就这么坐在一起,而且这鬼还不会收掉她困住大家的薄雾。

那消瘦女子一直注意着何灵,“妹妹,你可是在害怕我?”

“不是,姐姐,我只是……我只是担心我师父寻不着我们,不知道会如何罚我们了。昨夜我们一夜未归,秀姨一定很担心的。姐姐,你……”

何灵十分想问问女子为什么白天到了,她依然还可以不受任何影响,居然不消失不逃跑。

但又隐约觉得这女子似乎不知道她自己已经身死了,还当自己是个人?

若是自己贸然问出这话,惊吓到她了可不好带她去投往生之路了。

消瘦女子点头表示赞同,“妹妹,你一夜未归,你秀姨一定会担心你的。不过,你说了秀姨对你们极好,那肯定是不会责罚你们的,只是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了。”

说到这里,有些愧疚地低着头,“妹妹,实话跟你说吧,我也被困在这里许久了。我很想回去看看我弟弟看看我爹爹,可我怎么也不能离了这里,好在这里有许多的野果,我才能熬得过来。偶尔见着一两个人,一想到我脸上这邪灵,我也不敢让别人来救我。若是……若是……妹妹,你别害怕,你家人很好,他们一定会来救你的。”

何灵明白了,这女子只是感觉到自己被困在这里,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而且,她白天黑夜都可以现身,只是自己相貌有些瑕疵,又不敢随便相信人,所以她也没觉得被困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不能去看她爹爹和弟弟了。

“姐姐,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唉……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时间挺长的。有时候我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有时候我又什么都看不见。妹妹,以前云姨娘总说我脸上有邪灵,其实我是不信的。我只是觉得大概因了我是女子,云姨娘实在不喜欢我。可是,自从我被困在这里后,我想,云姨娘说的话,也许的对的。可能她真瞧出来我脸上是有邪灵的了。”

这可真是糟糕,只能等到秀姨什么时候找到自己了。

何灵强打精神跟女子东拉西扯聊天,“姐姐,你姓林的,那你叫什么?我叫秦启悠,大家都叫我小悠的。”

忽然想到自己叫了半天朱幼安,只希望她没注意到,“这说我哥哥。”

消瘦女子原本还挺忧愁的,听了何灵的话,笑了,“小悠妹妹,你总是这样活泼可爱,看到你真是令人开心。我叫……我叫兰一。”

“兰一姐姐,真是如空谷幽兰一般啊。兰一姐……”

“小悠……秦启悠……”

何灵愣了一下,“幼安,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朱幼安竖起耳朵听了听,“先别说话,再听听。”

“小悠……秦启悠……秦启悠……”

倒是林兰一先听出来了,“小悠,你是叫秦启悠对不对?可能你秀姨找来了。”

何灵一蹦三尺高,“秀姨,秀姨,我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何灵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秀姨的声音,“小悠……秦启悠……”

除了秀姨,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声音,“秦启悠……”

何灵跳起来拍了拍朱幼安,“幼安,秀姨来找我们了。”

林兰一笑了,“小悠,你秀姨估计已经找了一整晚了,你秀姨对你是真好。”

何灵连蹦带跳冲着声音的方向招手呐喊,“秀姨……我在这里!秀姨……我们在这里。”

“小悠……秦启悠……”声音又远了。

这是没听到何灵的声音了?

何灵急了,更大声地喊起来,“秀姨,我在这里。我是秦启悠,我在这里。”

声音又回来了,“小悠,是你吗?”

“是我是我,秀姨,我是小悠,我是秦启悠。”

“小悠…秦启悠……”

何灵拽了一把朱幼安,“幼安,怎么回事啊?他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啊?”

秀姨的声音又近了,“小悠,傻孩子,你到底在哪儿啊?秦启悠,你在哪儿啊?”

何灵又跳了起来,“秀姨,我在这里,秀姨,秀姨,我在这里。”

“幼安,怎么回事啊,秀姨是不是看不见我们啊?”

林兰一弱弱地说,“他们大概是看不见我们的……我被困在这里许久,也曾经有人走错道到了这里,刚开始我不敢见人的,可后来我就是站在这里,他们也看不见我的,这大概就是那邪灵作祟了。”

何灵才不信这些呢,使劲将手臂摇成风车,“秀姨,我在这里,秀姨……秀姨,我是小悠,我是秦启悠啊,秀姨……”

秀姨似乎能感应到何灵的声音了,“小悠,你到底在哪儿?你可是跟秀姨生气了,这才不回家的?”

何灵又跳起来喊,“秀姨,秀姨,我在这里。”

秀姨终于朝着正确的方向试探着走过来了,“小悠,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咦,这么这么大的雾?小悠,你是不是在这里?”

何灵喊了半天,嗓子都喊破了,“秀姨,这里啊,这里啊。”

朱幼安见何灵十分激动,手中拈了个诀,往何灵眉心一点,“别着急,秀姨既然来了,咱们肯定能得救的。”

何灵忽然觉得浑身清凉下来,脑子也清醒了,对啊,秀姨又不懂秦家法术,她若是看不到自己二人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似乎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想一想师父曾经提到过的,若是被困住了,该如何给外面的人信息来着?

何灵一激动脑子里就是浆糊,还是朱幼安又拈了一个传声诀,“秀姨,你往前走几步,我们就在这里的。”

这句话秀姨听得真真切切的,虽然没看见二人,但也放下心来,“小悠,照邦,你们真是太调皮了……算了,先回去了再说吧。”

何灵也赶紧拈了一个传声诀,“秀姨,我在这里。”

秀姨拍了拍胸口,“我的小姑奶奶啊,你一天天能不能消停一下下啊?平日里你怎么闹腾我都由着你,现在你还学会一夜不归了?你才多大点啊,晚上就敢不回家了?我跟你说啊,你师父今儿个刚回来,你最好期望她不要发现你们俩不在家。”

这是秀姨第一次这么严厉地批评何灵,何灵吐了吐舌头,“秀姨,我们昨儿个迷了路才困在这里的,我真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昨晚我们在这里露宿野外,我也很害怕啊。秀姨,师父没瞧出什么异常吧?”

“该!叫你再这样调皮。自己调皮也就罢了,还拉着照邦一块儿调皮。我出门时你师父倒是没瞧出异常,不过,这会儿有没有瞧出异常我就不知道了。你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行踪不定经常不在家,你出来玩嘛心里有个数啊。这世道这么乱,你们两个小人儿跑这么远,也不怕师父担心的?昨夜我们寻了一夜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才回家瞧瞧小姗的。”

“也亏得我回去瞧了瞧小姗,否则你师父一准儿就发现你整夜未归了。小悠啊,你跟小姗一般大,明明你跟着你师父学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比小姗更稳重些,怎么反倒是她比你更沉稳呢?小悠啊,你再这样调皮,迟早要出事的。”

秀姨絮絮叨叨地将情况都说了一遍,何灵赶紧问,“秀姨,你身上可有带符纸?”

得趁师父没发现之前赶紧回去啊,不然师父要是给二人下了禁足令,那可太不好玩了。

“什么符纸?”

何灵一下噎住了,对啊,秀姨根本不懂秦家法术的,她从不进二人的书房,哪里知道什么符纸之类的东西?而且她忙着找自己二人,哪里会想到要给他们带点东西来?

何灵回头看看朱幼安,“怎么办,师父回来了,要被师父发现的。”

朱幼安想了又想,“没办法了,谁叫咱运气不好,只怕这会儿师父已经发现咱俩不在家了,认罚吧。”

林兰一听了一番对话,“小悠妹妹,你师父……你师父很凶吗?”

何灵叹了口气,“师父倒是不凶的,只是……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失望。她若是知道我不好好学习,跑到外面来玩,还一夜未归,一定会伤心的。”

秀姨拼命点头,“小悠啊,你既然知道你师父会伤心失望,以后可再不能这样调皮了。你师父对你们俩多上心啊,虽然对你们严厉一点,可日常总是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们饮食。还有啊,赶紧出来吧,别躲了,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贪玩。既然知道自己一夜未归师父会伤心,那就得趁着你师父尚未发现,赶紧回家吧。”

何灵哭笑不得,自己二人可没躲起来啊。

可是,又不能跟秀姨说自己二人被“鬼打墙”困住了,手上又没有任何符文法器,这可怎么办呢?

“秀姨,你赶紧回家去我书房里帮我拿几张符纸过来。记住啊,要空白的符纸,画过的符纸你不认识干嘛使的,会拿错。还有,你可千万小心别让师父发现了,我不怕师父罚我,我是怕师父知道了会对我失望。”

秀姨左右晃了晃头,“傻孩子,你们俩在这里怕不怕?”

“哎呀,秀姨,我们不怕,都已经待了一夜了,就算怕也怕够了。”

秀姨跺了一下脚,“看你以后还不乖!”

说完一溜烟就往回跑了,边跑边招呼其他人,“小悠已经回家了,大家辛苦了,晚些去秦府喝杯薄酒吃顿便饭。”

何灵感慨道,“秀姨真好。”

林兰一也跟着感慨,“小悠妹妹,你秀姨真好。”

朱幼安含着笑说,“我觉得你得赶紧想想办法,待会儿怎么给师父解释。”

“啊,难道我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若是我动作快,师父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觉得师父没咱们俩聪明?”

何灵立刻蔫了,“唉,不知道这次师父要怎么罚我们了,可千万不要禁足啊。”

朱幼安眨巴眨巴眼睛,“你若是能好好将兰一姐姐带回秦家,师父一定不会罚你。”

“真的?”

“真的,我向你保证。”

“那太好了。”

“小悠妹妹、弟弟,你们师父……你们师父如此好客啊?”

何灵心里明白朱幼安的意思,自己二人学了这许久的技能,从来没机会真正实际操作一把能不能用引魂符将鬼魂引走,更不要说更复杂的送鬼魂走上往生之路了。

若是自己二人能够漂漂亮亮地完成这件事,不说能帮到林兰一了,就是师父那里,看在二人并未落下功课的份上,多半不会跟自己计较了。

不过何灵可不想告诉林兰一这话,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怎么跟她解释引魂符、往生路?

“嗯,兰一姐你若是去我家里做客,我师父一定不会责罚我们了。她老人家很喜欢家中来客人的,毕竟我们家实在有些冷清了。”

“那太好了,你师父不会罚你了。”

又过了许久,秀姨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手里不仅拿了一堆符纸,还顺带将何灵的虹越剑都带来了。

“小悠,你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我不知道你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何灵关心的则是,“秀姨,我师父呢?她有没有发现我们没在?”

“家里没什么异常情况,你师父大概又出门了吧。不过,她既然回来了,应该会待上三五天的,你可得赶紧回家,别让你师父逮个正着。”

说完,把符纸和虹越剑往里一抛,“小悠躲远点,小心砸着你。”

秀姨十分聪明,虽然她看不见何灵,但却能从声音判断何灵的方向。不仅如此,秀姨还十分大胆,明明知道何灵被未知的东西困住了,她也没有给师父告状,反而相信何灵能自己解决问题。

何灵一看虹越剑和符纸都扔了进来,立刻高兴了,“好了,是时候显摆一下师父教我们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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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9

符纸和虹越剑都扔进来了,何灵愣住了,“秀姨,你忘了带笔和朱砂了!”

朱幼安捏了一把何灵,“你没嘱托清楚,秀姨怎么会知道呢?再这么一来一回的,师父不发现都要发现了的。”

何灵垂头丧气,“那怎么办呢?这还是用不了啊。”

朱幼安拉过何灵的手,“我有办法,你忍一忍哈。”

咦,果然是哆啦a梦一般的神奇人物啊,什么困境都能让他想出解决办法了。

“嗷!!”

何灵痛得泪花在眼眶中乱转,“你……你咬我,还是真的咬?”

朱幼安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还挤了挤何灵被咬破的手指,“来,这可比朱砂好,秦家血。”

何灵闭了闭眼,“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跳脱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现在是这样了,以后也还这样。”

“这样不好,你要一直做一个温柔好脾气的人。”

朱幼安又使劲挤了挤何灵冒血的手指,“我觉得你可以快一点,免得浪费了,待会儿干了我还再咬一口哦。”

何灵叹了口气,真的用血在符纸上画了起来,“师父可没教过这个,若是不管用我不白受伤了?”

朱幼安蹲在何灵身边,“你放心,朱砂管用,用你的血比朱砂更好。”

“谁告诉你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

平时朱幼安对何灵也算十分依从的,可这会儿他居然眼不眨地盯着何灵画引魂符,若是血液不够了,他还抢过何灵的手指挤一挤。

何灵十分无奈,“你这样我会很受伤的,你对我不好了。”

“我这是教你临场应变的本领,他日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你一定要记住,你身上有秦家血,一定能应对的。”

“若次次都用秦家血,那我不是很容易失血过多?”

“没事,待会儿回去让秀姨给你煮一碗猪血汤补一补。若是一碗猪血汤不够补,以后让秀姨日日给你煮猪血汤。”

“……我觉得,你似乎变坏了?”

“好了,画完了,你来试试你们秦家血管不管用。”

“若是秦家血不管用呢?秀姨还是得回去找朱砂啊。”

“若是秦家血不管用,那就是用的血不够多,我再咬一口。”

何灵有点不想跟朱幼安说话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调皮的?

不过既然画好了,何灵怎么也要试一试的,总不能自己这些血白流了啊。

何灵运起灵力,将引魂符飘在空中,双手挽出一个招魂式,口中念念有词。

“嘭”的一声,这引魂符竟然在空中自燃了,还将何灵吓了一跳。

先看看林兰一,还在,那就好,没有惊吓到她。

再回头看看朱幼安,他一脸疑惑的样子,何灵皱了眉头,“不行啊,师父说了得用朱砂的,就是要用朱砂。”

“不是的,这跟朱砂或秦家血没关系。”

何灵赶紧说,“我的咒语一个字都没念错。”

“跟咒语也没关系。”

“我始终觉得还是因为没有朱砂。”

“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什么也没想啊。”

“肯定想别的去了。”

何灵叹了口气,“我想师父若是知道……定饶不了我们。”

“你这个节骨眼上想这些干嘛,想怎么将你兰一姐带回秦家。”

“就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啊,那是现在你兰一姐姐对你……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让你锻炼一下,若是他日你遇到对你心怀杀意的呢?难道还能给你机会重新来过?”

“师父没说过这个啊。”

“傻瓜,师父哪儿会想到有你这样的,这么关键的时刻你都能开小差的。”

“那现在怎么办?”

朱幼安一摊手,何灵十分不情愿地将手指又递给了他。

这一次朱幼安挤得更开心了,何灵眼泪都被挤下来了,“回去秀姨不仅要煮一碗猪血汤了,还得给我做小猪宝、酥心糖……”

“好的,等我们回去了你跟秀姨说啊。”

何灵挂了两行眼泪又画了一次引魂符,“我再信你一次,若是再不成功,以后我都不信你了。”

“别说傻话,你以后一定还会信我的。”

何灵又一次运起灵力,将引魂符飘在空中,依然挽了个招魂式,这一次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将咒语念了一遍。

“唰”的一声,那引魂符竟然变成了一把红底白梅的油纸伞。

何灵上前一步将红伞从空中取下,疑惑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幼安看了看红伞,“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解决了第一步,没有朱砂的时候,你秦家血可以用。”

一直没说话的林兰一幽幽地说了一声,“这把伞……这把伞是我当日离家之时,云姨娘给我的,她说,这是我爹爹托人从外地给我带回来的。”

何灵忽然意识到,那引魂符果然将死者生前最舍不得的东西引了出来,只要这物件一出来,鬼魂定会跟着走了。

原来师父说的引魂符原理真的没错啊,嗯……朱幼安说的秦家血也没错啊。

何灵转头笑嘻嘻地看着朱幼安,“你真厉害。”

朱幼安微笑着点头,“你以后一定也会信我的。”

林兰一走上前来,握住红伞的伞柄,“那日我从华楚村逃……太着急了,便丢了这把伞。我都不知道自己将它丢在何处了,小悠妹妹你真厉害,居然能给我寻了来。”

何灵知道她一鬼握了这红伞是离不开这里的,“兰一姐,你这红伞真是漂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打伞回家啊?”

“小悠妹妹,这伞既然是你帮我寻来的,你既然喜欢,姐姐我该送了你的……原本我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只是……只是……”

何灵知道这只怕是她爹爹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她临死之前才丢了这把伞,可见对这伞看得极重,哪里会让她误会呢?

“兰一姐,我不是要这把伞,我只是……我只是想跟姐姐共伞一道。小悠从来没见过爹爹,既然这伞是兰一姐的爹爹特意托人给你的,必定是不能随意送人的。小悠跟你共伞一道,也算感受一下爹爹送的礼是什么滋味吧。”

林兰一倒是挺大方的,“小悠妹妹,你若是这样说,那这伞……你只要别弄坏了,你想用便用了吧。”

何灵抓住林兰一握伞的手,“兰一姐,你且闭上眼,我带你去我家。”

林兰一点点头,闭上了眼。

也幸亏何灵他们遇到的是林兰一,这个可怜又善良的孤魂野鬼,她愿意跟着何灵走,一切都极为顺利。

何灵顺利地念完咒语,将红伞收入袖中,那一层薄雾即刻散去,不觉天色已经大亮。

秀姨一直在原地翘首以盼地等着何灵,一看到何灵和朱幼安立在面前,立刻拉了何灵的手,“小悠,赶紧走,待会儿你师父发现你彻夜未归,你可要受罚的。”

何灵还没说话,朱幼安轻轻咳了两声,又拽了一下何灵。

这个动作十分反常,何灵赶紧左右望了望,什么都没有啊。

看看天,是得赶紧回家了,拖着朱幼安的手,一路小跑着溜回秦府。

到了秦府,何灵还不忘嘱托秀姨去做了鸡蛋羹和小猪包,朱幼安还在后面补充了一句,猪血汤。

秀姨看二人虽然一夜未归,但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且秦明瑶也没发现,乐滋滋地去厨房准备小猪包了。

何灵从袖中召唤出油纸伞,“幼安,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成功了?”

“算啊。师父教咱们这许多法术,原本就是希望咱们能够成长起来,日后能将秦家斩妖除魔,尤其是咱们驱邪联盟的使命承担气力啊的。其实,咱们也算运气好了,第一个遇到的便是林兰一,她心思单纯又善良,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信任你。”

“这倒是的。幼安,我跟你说啊,其实我很害怕鬼神之说。唉,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再怕也总得要面对的。好在先遇到的是林兰一啊,若是穷凶极恶之徒,那我肯定要给吓个半死的。”

朱幼安抓了何灵的手看看她指上的伤口,“没事的,你一定要记住了,在这里,你身上有秦家血,不管这是什么bug,你必定能承担起秦家使命的。”

何灵运起灵力将红伞祭到半空,默默念了咒语,红伞缓缓打开,林兰一手握了红伞笑盈盈地站在书房里。

“小悠妹妹,这便是你家了?我好像路上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小悠,你不会怪姐姐无礼吧?”

何灵知道林兰一对自己十分信任,但是这么顺利地完成引魂符,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兰一姐,你若是想到处走走,我带你到秦家各处转转?秀姨知道你要来,已经去厨房准备鸡蛋羹和小猪包了。”

林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悠妹妹,多谢你了。”

何灵正握了油纸伞准备带林兰一四处走走,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秦启悠,到我书房来一趟。”

秦家有一门传音之术,虽然达不到千里传音这么远,但从师父的书房到到自己的书房,倒还真的传得到的。

何灵脸色有些变了,自己二人住得离师父如此之近,秀姨又跑回来翻了符纸和虹越剑,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怕师父不仅知道了,还想好了怎么惩罚自己呢。

何灵顾不得带林兰一四处走走了,匆匆忙忙地对林兰一说,“姐姐,你若是劳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不如今日先休息一日,等吃了秀姨做的鸡蛋羹和小猪包,明日我们早早逛逛秦家园子如何?”

“唰”地一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递给朱幼安,“幼安,你且看着点。”

收敛一下脸上得意的笑容,毕恭毕敬地进了师父的书房。

秦明瑶坐在案前正画着什么符文,听到何灵的脚步声,头也没抬。

何灵不知道师父要怎么罚自己,贴着墙壁站着,装得一副乖巧可怜的样子看着师父。

这一看,何灵总觉得师父又苍老了许多。

虽然这些年师父尽心尽力地培养自己二人,但何灵和朱幼安都是一点就通,不存在让她操心之说。

而且,上一次师父出门之前何灵还特意给师父梳过头的,那时候尚有一部分尚未变白的黑发。

今日看来,满头竟已无一根黑发。

“师父”

何灵有些惊讶了,顾不得师父会怎么罚自己,“师父,你怎么了?”

秦明瑶什么话也没说,将手头上的符纸画完,才将朱砂笔放下,抬头看了看何灵,“小悠,跟师父说说,你这两日都做了些什么?师父知道,你跟照邦都是聪明孩子,教给你们的功课,你们一定都完成了的。”

声音里没有任何提示,似乎并不生气?

何灵看了师父满头白发,“师父你这次出去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的头发”

秦明瑶没想到何灵会注意到她满头白发,抬手摸了摸梳得服帖的发髻,“人老了,头发总是会白的,这没什么要紧的。倒是小悠你,你跟师父说说,这两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师父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但何灵不想瞒着师父,“师父小悠昨日闯祸了。”

“嗯?又闯了什么祸了?说来师父听听,看看你这次闯的祸有多大?”

何灵三言两语将自己带了朱幼安摘野果、无意中被林兰一困住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师父听了。

包括连朱幼安说自己身上有秦家血、自己能够使得引魂符都毫无隐瞒地说了。

师父脸上依然毫无变化。

何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悠没听师父的教训,私自跑到外面去玩,不仅自己被困,还显露了秦家的法术小悠知道这一次闯的祸事极大,请师父责罚。”

师父什么都不说,何灵心里反而没底了,不如自己主动请罚好了。

何灵笃定师父就算要罚她,这次也不会罚得特别严重。果然,师父听完何灵自请责罚也没有任何反应。

何灵叹了口气,“师父,你是不是对小悠特别失望?”

秦明瑶终于开口了,“小悠,从你抽中守护符那日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秦家列祖列宗相中的传人。师父师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更不要说你身上还有秦家魂。师父只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可以单独完成引魂符了。”

何灵依然跪在地上,“师父,小悠虽然会了引魂符,但是林兰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小悠不知该如何将她带到往生路上。师父,林兰一是个可怜人,生前她是个可怜人,死了她也是个可怜鬼,小悠请师父帮帮忙,能不能不让她伤心就送她往生?”

师父看了看何灵,“小悠,你引魂符完成得很好。师父一向都相信你的能力,既然林兰一是你带回来的,你自己想想办法怎么将她带到往生路上吧。记住我教过你的,可别耽误了她投胎往生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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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0

何灵听了师父的话,有些急了,“师父,林兰一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死,若是她迟迟不肯去那往生之路,岂不是要耽误她投胎做人?”

秦明瑶淡淡地说,“林兰一是个善良的女子,若是她这样的鬼魂你都无法引导她重入轮回路,你可以帮师父想一想,如何罚你们比较好。”

何灵立刻被师父这句话噎住了,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师父现在倒是一副淡定的模样,难保自己办砸了这事秋后算账呢?

期期艾艾地说,“师父,那小悠去想办法了。”

师父抬起头提醒何灵,“小悠,记住了,你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你且算一算,从她进秦家开始,你还有多少时间。”

何灵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回书房,那油纸伞被朱幼安悬在空中,正在练习怎么控制引魂符。

看到何灵进来了,朱幼安一挥手,油纸伞慢悠悠地立在何灵面前,“想想怎么将林兰一引到往生路吧。”

“幼安,你都知道了?”

“师父平日里说了很多次的,咱们只有十二个时辰的。你若是办好了这事,昨夜咱们彻夜未归之事就变成了好事,师父不仅不会责罚我们,从这以后就不会再将我们当孩子看了。若是咱们办砸了这事”

“师父会如何罚我们?”

“不知道。平日里的欢脱调皮也就罢了,了不得罚咱们多画几百张符、多练几遍秦家驱邪剑。今日的事,若是办砸了,师父定饶不了咱们。平时师父的严厉只是希望咱们好好练习秦家法术,可秦家法术最后还是为了斩妖除魔,更为了给冤死的鬼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别的还好说,咱们若是害得林兰一投不了胎,这就是大事件了。”

何灵心中也是知道利害关系的,但却不知从何下手,“幼安,既然这事这么棘手,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林兰一愿意去往生路啊。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死了,哪里能听从我的引导?若是我将她的往生路通道开启,她不肯走,往生路一旦消失再不会开启的。到时候可就不是十二个时辰了,是从此再无可能投胎了。”

“灵儿,虽然她生前凄苦,但她到底早已身死,若是为了她好,就得让她明白真相,让她自己选择。”

“十二个时辰,怎么才能让她明白自己已经身死又肯听从咱们的指引,愿意踏上往生路呢?”

“林兰一很温柔善良,若是告诉她真相,或许她会难过,但她终究会接受现实的。她不能一直在世间这样游荡的,一旦被咱们引回来了,她便只能往生,否则天长日久,这孤魂野鬼必定化为虚幻。到那时,她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什么都知道,但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幼安,她若是”

“她若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咱们须得给她完成了,否则她一定不走的。”

何灵叹了口气,“她想的可不是吃鸡蛋羹、小猪包和酥心糖啊,她想回去见她爹爹和弟弟。咱们连她是什么时代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弟弟和爹爹去?说不定她弟弟和爹爹早就已经”

“抓紧时间,若是她爹爹和弟弟都已故去,她更该早日往生了一家团聚。”

何灵将伞又递给朱幼安,一溜烟地向厨房跑去,连身后朱幼安想叫她都顾不上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端了一碗鸡蛋羹过来,“幼安,我知道你不爱看到鸡蛋,不过,这是我们答应林兰一的,怎么也得让她尝一尝。”

说完从桌上翻了一张符纸,“唰唰唰”画了一张符,两指一捻,那符纸燃了起来。

何灵将符纸扔到鸡蛋羹上,念完咒语,将伞从朱幼安手中接过,“兰一姐,这是秀姨给你蒸的鸡蛋羹,你先尝一尝。”

林兰一很不好意思地说,“小悠妹妹,实在太对不住了,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困,又睡了过去。说起来真是奇怪,寻常我都不怎么瞌睡的,就今日来了妹妹家中,总是觉得很困。”

看了看书桌上那一碗松软滑腻的鸡蛋羹,林兰一羞涩地说,“小悠妹妹,真是多谢你和秀姨了,这鸡蛋羹看着很是可口。”

拿了汤匙舀了一匙鸡蛋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小悠妹妹,这鸡蛋羹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又松软又滑腻,真是好吃啊。”

何灵点点头,“是啊,我秀姨蒸的鸡蛋羹一个蜂孔都不会有,很是细滑,真的很好吃的。”

林兰一又舀了一匙,“小悠妹妹,你们不吃吗?”

何灵摇头,“我哥哥从不爱吃鸡蛋的,我寻常总是吃,这是秀姨特意为你做的,兰一姐你慢慢吃,没事的。”

朱幼安偏头看了看何灵,到底什么都没说。

何灵知道他想提醒自己注意时间,但是小猪包和酥心糖都没时间再让她尝了,鸡蛋羹就让她慢慢吃了吧。

虽然何灵心急火燎地盘算着怎么跟林兰一说出她早已身死之事,可一想到往生路非得她自己愿意去那管用,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兰一本来吃得很开心,听了何灵这一声叹息,赶紧放下汤匙,“小悠妹妹,是不是姐姐我吃相太没规矩了?”

何灵横下心来,“姐姐,原本你到了我家做客,该让你多住些日子咱们亲近亲近的。只是”

林兰一看了一眼那碗里剩下的一点鸡蛋羹,“小悠妹妹,姐姐我只是从没吃过这鸡蛋羹,所以有些着急了。我爹爹教过我的,女孩子家吃东西,不可任由性子,得知规矩懂方寸。”

何灵看林兰一误会了,直接挑明了说,“兰一姐,若是鸡蛋羹小猪包之类的,咱们路上带着吃。你到道吉已经这么多日子了,你不是说想要回家看看爹爹和弟弟吗?”

朱幼安猛地又看了何灵一眼,按照林兰一所说的林阳村到道吉行路要走半个月,就算刨去她中间去了一趟华楚村的时间,只怕三五日也是要的,何灵这时候提这事,那是想将她带回林阳村了?

就算两个人如何快马加鞭,也带不了林兰一回林阳村,更不要说还要在一个村子里找到她爹爹和弟弟。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得赶回道吉城外找到林兰一埋骨之处,方能开启往生之路。

不过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如何能够完成这许多不可能的事?

何灵忽然提到自己的爹爹和弟弟,林兰一愣住了,“小悠妹妹,你你可是要带我回林阳村见我爹爹和弟弟?”

朱幼安拦住何灵,“林姑娘,我妹子人小不懂事,她不知道林阳村离这里有多远,说出这话你不要见怪。”

何灵知道朱幼安是为自己好,但她还是想替林兰一圆了这个心愿,然后狠下心来告诉她事实真相。

唯有如此,她才肯安安心心地踏上往生路。否则,自己将她的魂引了出来,她也做不成孤魂野鬼了的。

何灵挽了朱幼安的胳膊,将头靠在朱幼安肩膀上,“小悠我是找不着林阳村,可是我哥哥能啊,我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就是无所不能,找林阳村这样的小事,难不倒我哥哥。”

朱幼安诧异地看着何灵,眼神交流:你耍赖了?

何灵老老实实点头:嗯,耍赖了,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朱幼安无奈:我没有法子,你不可以这样的。

何灵偏了头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话已出口,你得帮我善后了。

朱幼安叹了口气,“林姑娘,我妹子听了你的事,想着带你回林阳村去见一见你爹爹和弟弟。只是,我妹子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林姑娘何时离的家?咱们算一算日子,该如何备下车马。”

何灵心中感慨,朱幼安真是聪明啊,林兰一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她肯定记得自己何时离家的。

若是中间这时间太长了,那她爹爹和弟弟只怕也是见不着了,说不定这一趟林阳村也不用跑了,直接去城外她埋骨之处即可。

林兰一想了想,“我离家那日,正好是爹爹离家第二日。我爹爹是赶回来给我弟弟过生日的,我弟弟生日是腊月初五,爹爹是腊月初六走的,我是腊月七日离家的。是的,就是腊月初六,我爹爹说过,等我将脸上的邪灵治好了,正好可以回家过年。”

现在还不到阴历的六月,林兰一死了大概有半年了。

朱幼安又问了一句,“林姑娘可还记得今年是什么年?”

林兰一没想到朱幼安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笑着回答,“弟弟可是忘了,今年是庚午年,马啊。”

这一次不用朱幼安眼神提醒,何灵已经算出来了,林兰一竟然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早已身死;她的亲人也没有来寻她的。

可一想到这乱世,自己若不是生在秦家,只怕也是死在哪儿都无人知的。

何灵声音有些哑了,“兰一姐,咱们咱们先去林阳村找一找你爹爹和弟弟吧。”

林兰一原本坐在书桌前吃鸡蛋羹,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吃了,“小悠妹妹,你真能你们真能送我回林阳村寻我爹爹和弟弟?”

不等何灵开口,朱幼安轻叹一口气,“林姑娘,既然你许久未见你爹爹弟弟,原也是该送你回家见一见的。只是,这一路有些遥远,还请林姑娘配合一下我们。”

能回家看自己爹爹和弟弟,林兰一哪里有不配合的,“配合配合,小悠妹妹、弟弟,你们说我要怎么配合,我都听你们的。”

朱幼安说,“林姑娘,你离家这些日子只怕家中有些变化,若是若是你云姨娘你心里可要有个准备啊。”

林兰一点头,“云姨娘她她只要对我爹爹和弟弟好,从前的事,我不会跟爹爹说的。便是她拿了那樵夫的银钱一事,我也不会跟爹爹说的。”

“林姑娘,我的意思是,你云姨娘固然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但是,最重要的是见你爹爹和弟弟。你离家这么久了,若是你爹爹思念你”

林兰一了然地点头,“嗯,我这么许久都未归家,我爹爹定是十分想念我的。”

说不通,朱幼安决定不说了。

“林姑娘,这油纸伞既然是你爹爹亲自给你带来的,你可得要随时拿好了。别的事也不用你担心了,你就管好这把油纸伞便是了。”

林兰一双手握了油纸伞,何灵隔空点了一下林兰一的眉心,油纸伞缓缓收起,隐入何灵怀里。

“幼安,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们如何才能在十二个时辰里完成这许多事?”

朱幼安叹了口气,“明明知道此事十分难办,一定要如此办,你这性子倒也一直没改。”

何灵干脆耍赖到底了,“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

朱幼安笑了,“所以你这是欺负我吗?”

“不是,是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这算耍赖,你如何知道蒋家有这一日千里的法术?”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对我如此盲目的信任?”

“一点都不盲目啊,你确实是有办法的啊。”

朱幼安还是叹了口气,“这一日千里的法术,原本是蒋家用来救命的,什么时候会用来给游魂寻根去了?”

“嗯,我知道这一日千里必定耗损极大,若不是关键时刻一定不能用的。”

“偷看我的书了吧?”

“没有偷看,只是翻过一遍。”

“若是师父知道我用蒋家法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呢?”

何灵赶紧打消朱幼安的顾虑,“幼安,你有没有想过,师父教了你秦家秘术,你身上又有蒋家法术,咱们俩又日日混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朱幼安实在说不过何灵,“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了。你肯定要说,这是师父希望我们秦、蒋两家取长补短互通有无,是不是?”

“对啊。你忘了你初来之时,师父其实并不放心咱们在一处的,可后来,师父不也任由着咱们日日混在一起?”

朱幼安寻了自己的法器出来,“日后一定不跟你再如此调皮了,真是亏本了。”

何灵拽了朱幼安一把,“幼安,咱们这样相互合作取长补短,说不定就是师父的意思呢?她老人家知道我的性子,可还是任由我们俩这样闯祸,还特意提醒我们只有十二个时辰。她什么都知道的,自然也知道除了你蒋家的一日千里,我们万万赶不到林阳村的啊。”

从朱幼安袖中飞出一卷卷轴横在空中,“嗯,算是你欠我的了,我都给你记上,看看你以后怎么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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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1

何灵浅笑盈盈地耍赖,“从我们第一日见面,我便欠下你许多了,若是要还,只怕是还不清了。横竖都是还不清了,那也只好做个老赖了,反正欠一钱也是欠,欠半斤也是欠,我的目标是欠座金山银山。莫说是我,便是韦远哥、若曦姐,谁没欠你的?哦,陈晓峰没欠你的。”

朱幼安双指挑动,空中那卷轴慢慢展开,越来越大,到最后竟似一张地毯一般,“我竟不知,你除了性子执拗以外还这般无赖的?你可真真完美诠释了债多不愁这句话呢,自己欠下我的,还要拉上别人。”

何灵偏着头笑道,“韦远哥和若曦姐不是别人。”

朱幼安目光如水地看着何灵,“好,他们不是别人,但到底你欠我最多了,我可是一笔一笔都记下了的。”

何灵依偎着朱幼安,“记下才好啊,一千天一万天你总是记得我的,做我一生一世的债权人不好吗?”

朱幼安装出吃亏的模样,微微叹气,“你说这算不算你们所说的沉没成本?”

何灵笑得十分开心,“算,十分、非常的算。既然前期投入这么多了,也只能砸到自己手里了,不然多亏啊。”

朱幼安在那地毯一般巨大的卷轴上划拉又划拉,“林阳村在哪里呢?”

那卷轴上的东西蒋家人能看得见,何灵是看不见的,“幼安,你这一日千里真是好东西啊,是不是哪里都能去?”

朱幼安还在划拉卷轴,“嗯,是哪儿都能去的。不过说是一日千里,却是跟蒋家弟子的修为有关的。若是修为强悍的,只怕真能达到一日千里;若是修为欠缺的,只怕百里都难行了。”

何灵还是在乎朱幼安的灵力的,“以咱们在这个梦里的修为,哪里能够驱使一日千里啊。”

朱幼安终于划拉到林阳村了,“要不怎么说这是蒋家人救命用的东西呢。”

何灵十分想问问蒋照邦的父母既然有这一日千里,为何还会遭了毒手,可一想,这根本就不是这个梦的重点啊,问来干嘛呢?

朱幼安倒是很清楚何灵心中所想的,“这一日千里耗能极大,尤其是越小越陌生的地方,所耗之能量反倒比蒋家定魂的地方更多。蒋照邦的爹娘遇到的不是一个两个恶灵,那时候他们早已心力耗尽,使不出这一日千里了。便是强撑着使出一日千里,也不过是将那一群恶灵也带到蒋家,反倒给蒋照邦带来灾难。”

何灵愣了,“蒋照邦的父母可知道自己必定遭难?”

朱幼安运起灵力,整条左臂闪出耀眼的光芒,“他们去驱邪之时便已知道凶多吉少,所以早已在驱邪联盟备下遗书。若是果真一去不复返,便将幼子蒋照邦托付给驱邪联盟。”

何灵想起师父曾经消失的那些日子,“幼安,驱邪联盟是不是会领有任务,每家都会去驱除一些凶恶的邪灵?”

“那是自然的,这也是当初驱邪联盟建立的初衷啊。虽然五家都是驱邪个中高手,但各家擅长有所不同。而今世间多邪祟,单打独斗很容易折损的,大家轮流着去驱除一些极为凶恶的邪灵,反倒是最安全长效又公平的办法了。”

一把揽过何灵的腰,“这一次为林兰一的事使了这一日千里,只怕离开这个梦境之前都不能用了。”

“为什么呢?”

“傻瓜,咱们到底是来梦境获取灵力的,可不是真来学**做好事了。”

何灵看着朱幼安毫不吝惜地将灵力注入卷轴,叹了口气,“幼安,真是我任性了。”

“嗯,知道自己任性了就好,下次咱们多考虑考虑啊。”

朱幼安还真是了解何灵,还有“下次”的。

何灵只觉得面上一阵猛烈的凉风吹过,赶紧将头埋在朱幼安胸前,这似乎像毫无保护措施地乘坐飞机啊,不对,乘坐卷轴。

耳边风声吹得许久,何灵觉得身上的晃动减轻了,再然后,朱幼安轻轻抚了一下何灵的后背,“行了,林阳村是到了,可咱们还得想办法找到林兰一的家人。最快捷的办法”

何灵知道最快捷的办法是什么,便是用自己的灵力撑着林兰一能够在油纸伞下行走。

在秦家有师父布下的结界,林兰一到处走走也耗不了多少灵力,可到这林阳村就不一样了。

这里既不是林兰一埋骨之处,又没有师父结界的保护,只能用自己的灵力硬扛了。

何灵从怀里将油纸伞祭出,“既然都到了林阳村,无论如何也是要林兰一好好看一看她的家乡和亲人了。”

朱幼安笑道,“韦远和秦姑娘说过你性子温软而执拗,而且总做些不符合经济人理性判断的事,这倒是你一贯的作风。偏偏就是你般行事,反倒能得更多灵力。你想任林兰一在林阳村行走,那便走吧。反正到最后,你一定能拿到足够的灵力的。”

“你说我对你有盲目的信任,你对我也一样啊。”

朱幼安收了卷轴,“因为你值得我信任啊。”

何灵将伞飘于空中,左手灵力运出缓缓注入油纸伞,原本红底白梅的油纸伞笼上一层金色,“幼安,你说我是不是该学得冷酷霸气一些,才符合我被迷途主人挑中的身份啊?”

朱幼安摇头,“迷途主人只怕早已挑过其他人了。通常来说,我们会按照世俗的观点来挑选想象中的人选,比如我们会认为霸气、理性甚至冷血的人会更容易成为领袖,这是对的。可是,在迷途中,我们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也许没人知道,包括迷途的主人。也许这是他无数次试错后,才转而换成了你这样一个不符合我们认知中的英雄或领袖形象的人了。”

何灵叹了口气,“希望我没有太让他失望,也不至于太拖累大家幼安,我倒是一直拖累你的。”

“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这才是迷途主人真正的用意呢?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慢慢成长为一个愿意为他人牺牲的英雄。”

“我能成为英雄吗?”

“灵儿,你只是不够杀伐决绝,但是你善良、温暖、坚韧,又愿意为他人牺牲,这些品质是比杀伐决绝更难得的啊。”

“你也是这样的啊,韦远哥也是这样的人啊,你们都比我更胜一筹呢。”

“不一样的,你是本性善良,即使自己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前,你都会努力为他人争取。而且,你安知迷途主人没有选过我们?”

也对啊,人人都在传迷途主人挑中了自己,可却选了韦远哥来迎接自己,又选了朱幼安来给自己做战友,甚至包括陈晓峰。

这些都只是偶然吗?还是有什么现在都没解开的谜呢?

油纸伞慢慢撑开,林兰一眼神有些恍惚,“小悠妹妹,这里这里似乎是林阳村?”

环视一圈,激动了起来,“这里是林阳村,是林阳村,我记得的,这里是林阳村。”

何灵握着伞柄,“兰一姐,这里是林阳村,你说了你想见见你爹爹和弟弟,我便带了你来见你爹爹和弟弟。只是这林阳村我从未来过,不知道兰一姐家在何处?”

林兰一听了何灵确定林阳村的话,立刻想要奔出去寻自己的爹爹和弟弟,可终究已不是人,离不了油纸伞的范围。

林兰一撞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上,始终走不出油纸伞的范围,她急了,“小悠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会驱邪的吗?你们这么快便能将我从道吉带回到林阳村,怎么我身上这邪灵还是无法驱散呢?”

原来她知道何灵等二人是驱邪的,只是她不说罢了。

那她知道自己已经身死了吗?

何灵犹豫了一下,“兰一姐,既然已经到了林阳村,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我们都能陪你来这里,姐姐你就带我们好好看看林阳村如何?”

这番话说得很是温柔,林兰一着急忙慌的情绪被何灵打断了,“小悠妹妹,是姐姐不好。姐姐只是很久没有回家了,一踏到林阳村的地上,就忍不住有些激动了。小悠妹妹,我跟你说啊,林阳村虽然小,可是这里很有人情味的的。我们走一走转一转,这里每一户人家我都认识的。”

何灵将伞柄递给林兰一,“兰一姐,这是你爹爹托人给你带的伞,现在既然回来了,便让你爹爹瞧一瞧你将这油纸伞护得极好的。”

林兰一接过伞柄,点了点头,“对的对的,爹爹托人送我的礼,我护得极好的。”

引了何灵二人慢慢向前走着,“小悠妹妹,这里是王婆婆家的地,王婆婆的地离村子最近,因为她家中只她一个人,大林伯便将自己的地跟她换了。不过换了以后,王婆婆还是种不了地,她年纪实在太大了,你看,这地里的草都有一人高了吧。不过,大林伯怎么不帮王婆婆耕地了呢?”

“小悠妹妹,村口第一家便是林道存叔叔家,我跟你说哦,他们家养了一条极为凶狠的狗,每次我们行过这里,那恶狗都要叫上许久。许多人都劝林叔叔将这恶狗送走,可林叔叔就是喜欢这狗,到底不肯送走。你听咦,难道林叔叔将恶狗送人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没听到狗叫声。

走得片刻钟,林兰一又激动了起来,或者说不是激动,而是惊恐,“不对啊,村子里到底怎么了?”

何灵也发现这村子似遭了难一般,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关键是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残败的味道,似乎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最朴实的农村不该是“鸡犬之声相闻”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吗?

再走得一会儿,林兰一开始发抖了,“小悠妹妹,这不是林阳村林阳村不是这样的,我们走错地方了。”

一直沉默的朱幼安开口了,“林姑娘,这里就是林阳村。方才我们进村之时,道边的界标我看过了,确实是林阳村。”

林兰一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摇着头说,“天下之大,林阳村这个名字如此普通,说不定有十个八个林阳村呢?这个林阳村不是我的家乡林阳村,我们走错地方了。”

朱幼安叹了口气,“林姑娘,我们再三确认过了,这里便是林阳村,而且这里离华楚村不过六十里地,若是以脚力行走,确实不过三四日的路程。”

林兰一还是不肯相信,“那华楚村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名字,便是有个相同的华楚村也不奇怪的。这里不是林阳村,肯定不是。”

到这里,何灵已经明白了,自己都看出林阳村十分诡异,林兰一又怎么看不出来呢?她自己在道吉经历了被困十五年而不自知的事,莫名其妙出现的油纸伞、自己二人将她从困身之处带走、又莫名其妙地来到林阳村,这种种怪事集中在一起,难道她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些华楚村奇怪之事?

恰恰相反,不是她不知道,就是因为她太知道了,看到这里,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亲人可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了。

近乡情更怯,这里的怯,是害怕爹爹和弟弟遭遇什么不测。

何灵握住她撑伞的手,“兰一姐,我知道你心中害怕,可是我们都知道,这里就是林阳村。只是你若是担心爹爹和弟弟,咱们快走几步说不定说不定你爹爹和弟弟已经离开林阳村,到别的地方避难了呢?”

林兰一听了何灵的提示,立刻又打起精神来,“小悠妹妹说得对,我爹爹他多在外面行走,他什么事都遇到过,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们早已察觉出不对,已经离开了林阳村了。”

拖着何灵快步走了起来。

走到一栋土屋茅草房前,林兰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爹爹我弟弟他们他们一定不在这里了。”

何灵知道这里就是林兰一家了,她不肯进去,自然是知道这里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如果说外面的村民家只是杂草丛生断壁残垣的话,林兰一家的茅草房简直是一个案发现场了。

或许他们家人遭难的时间没有十五年,但从现场痕迹来看,林家父子或许还得加上云姨娘,生前曾经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就算天长日久了,地面上依然有一个扭曲着的人形暗色轮廓,何灵现在已经十分熟悉这种暗色了。

林兰一软绵绵地倒在何灵的身上,“不会的,我爹爹、我弟弟”

何灵运起灵力,往林兰一身上一推,“兰一姐,不管怎么样,总得先确认一下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林兰一被何灵灵力一激,又站直了身子,“对,小悠妹妹,你说得对,我得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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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2

话虽说得很坚决,可林兰一心中到底是害怕看到里面的景象。

门口地面上那个扭曲着的人形暗色轮廓,像一头张了血盆大口的怪兽,冷冷地盯着三个人。

林兰一经过那暗色轮廓时,浑身像筛糠一般。

到底没忍住还是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指慢慢地摸着那暗色轮廓。

虽然她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可何灵给她注入的那股灵力让她面上有了些血色。只是这一摸之下,林兰一竟然瘫软在地。

何灵也蹲下身子,又给林兰一注入一股灵力,“兰一姐”

看来林兰一已经知道这是人血了,而且,还推测出了这便是林家父子的血液,“小悠小悠妹妹我我爹爹”

“兰一姐”

“小悠这是这是我爹爹”说完这话,又瘫软在地了。

何灵叹了口气,“兰一姐,咱们进去看看吧。”

说完又注入一股灵力,将林兰一从地上硬拖了起来。

原本灵魂是不该有重量的,可林兰一被何灵反复注入了许多灵力,何灵竟然能感知到她的重量。

林兰一脸上流下泪来,“小悠小悠我爹爹才不过四十出头,他不该他不该他这是遭了横祸啊。”

何灵哄着林兰一,“兰一姐,说不定你爹爹只是受了重伤,云姨娘已经将他老人家送去诊治了。”

林兰一脸上的头发被泪水糊得粘成一团,“小悠……小悠,若是一个人淌了这许多血……他……他……”

何灵一想,“说不定这不是林家爹爹的呢?谁也不曾亲眼见到这是谁受了伤,说不定是旁人受了伤倒在此地呢?”

林兰一满是泪水的脸摇得像拨浪鼓,“小悠……不是旁人的,就是我爹爹的……他……”

何灵提了林兰一到家门口,“兰一姐,你瞧瞧你家大门,这是被锁上的,若是真有贼盗之类的进了家,门锁哪里还会紧闭着?那该是破门而入的了。兰一姐,你别想太多了,说不定……说不定进去就能见着你弟弟了。”

就算林家爹爹出了什么事,若是她弟弟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念想了。

林兰一这才想起还有个弟弟呢,扶了何灵的手,“是了是了,我还得看看弟弟怎么样了。爹爹最是疼爱弟弟了,便是……弟弟也不会有事的。”

看了看大门上锈迹斑斑的门锁,眼巴巴地看着何灵二人。

朱幼安拈了一个口诀,锈迹斑斑的门锁“咔擦”一声就掉落到地上。

何灵握紧伞柄,“兰一姐,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你得仔细辨认了,也许……”

其实这话已经提醒了林兰一,也许里面的情况比外面更糟糕。

“吱嘎”一声沉重的闷响,朱幼安和和何灵将林家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推开了。

还没踏进门,一股久未见阳光腐败霉烂的味道,夹杂着一种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黑乎乎的看不见是什么状况,但从这股熟悉的腐烂味道,何灵已经知道里面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的场景。

最好的不过是里面空无一人了。

林兰一又瘫软在何灵的胳膊上,好在也是因了何灵给她注入的灵力被消耗了不少,才不至于有多重。

何灵又一把扶住林兰一,“兰一姐,不如……不如咱们去你云姨娘家乡看看,说不定你弟弟他们早已跟着云姨娘去了她的家乡呢?”

林兰一虽然身上是瘫软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但却知道这事情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简单了,“小悠,我云姨娘从小便被人拐来卖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我们又如何得知她的家乡呢?小悠……我爹爹已经遭遇不测,只怕我弟弟……”

“兰一姐,不如,我们不进去了吧。”

林兰一借了何灵的力,渐渐站了起来,“小悠妹妹,你们……你们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对不对?你们已经看到了里面……”

何灵尚未使出法术,自然是看不见里面什么景象的。

但她总是闻这股腐败霉烂的味道,怎么也猜到里面定是一番更惨烈的景象了。

何灵握紧伞柄,拦住林兰一,“兰一姐,你既然知道我们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你不要进去了好不好?”

林兰一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忽然有了勇气,“小悠妹妹,咱们在道吉城外相遇,我就觉得奇怪了的。我被困在那破面附近许久了,几乎没人能见着我,更没人能将我从那里带走,可是,你们却将我从破庙处带到了秦家。从林阳村到道吉,那时我行了有半个月,可是,你们片刻工夫便到了林阳村。你们不说,我自然知道你们秦家、蒋家定是驱除邪灵恶魔之人了。”

林兰一忽然变得如此聪明,何灵没想好怎么给她编一个理由,只能沉默了。

“小悠妹妹,我云姨娘说我过,我脸上有邪灵,若是不能驱除这邪灵,我弟弟……必将遭受灾难。我被困在道吉城外这许久,邪灵一直在我脸上,终究是没能驱除的。小悠,是不是我……是不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何灵根本没见着里面什么情况,也知道林兰一早在林家父子遇难之前便身死异乡,哪里能怪到她的身上呢?

“兰一姐,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驱邪除魔之人,若灾难真是由你带来的,我们为何还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带你去我秦家,还让秀姨给你蒸了鸡蛋羹?还千辛万苦地带你回林阳村,让你见林爹爹和林弟弟?”

林兰一原想问些什么,忽然眼睛瞪得极大,但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屋内。

朱幼安叹了口气,右手一抬,指尖亮起一团耀眼的明亮,“既然都已经到了,无论如何也进去瞧一瞧吧。不瞧一眼,总不会安心的。”

也不知道朱幼安所说的“安心”是不是安心离开。

林兰一点点头,拽了何灵的手,往屋里拖去。

就着朱幼安指尖的明亮,何灵撑了伞踏进屋里。

空气中那股腐败霉烂的味道更重了,何灵许久没闻到这么浓烈的霉味,忍不住咳嗽起来。

还没走得两步,就看见横七竖八的蜘蛛网。

不等何灵开口,朱幼安将指尖的明亮抛到屋子正中,旋了两下长袖,那些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尘土霉败立刻被清理干净了。

可蜘蛛网被清理干净后,墙上地上现出的痕迹让人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林家生活条件应该不是很好的,可也没有差到全家人都挤在一间屋子里,很显然这间屋子应该是他们的堂屋或者将会客厅。

但这会客厅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折损歪倒在地上,没有一张是好好地立着的,现场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打斗一般。

若只是桌椅板凳折损在地,也不算恐怖的,可这会客厅四面的墙上,竟然全都是横七竖八的暗色划痕,而且这些划痕……似乎是人的指甲一道道划上去的?

这就让人觉得十分惊悚了。

林兰一一到这屋里,也不用何灵给她指点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划痕。

她沉默着摸完一面墙又摸另一面墙,一直到将四面墙都摸了一遍。

忽然转过身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何灵知道她心中悲痛万分,想也没想又给她注了一股灵力,“兰一姐……”

林兰一嗓子哑了好一会儿,才“咿咿呀呀”地冒出些声音。

“小悠……小悠……”

虽然不知道墙上这许多划痕是如何造成了,可眼见林兰一如此悲痛,必定是跟她爹爹或者弟弟有关了。

“小悠……你们是做什么的?”

“兰一姐……”

“小悠……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林兰一说不出话来。

何灵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事实,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兰一姐,今年不是庚午年……”

林兰一又摸了一遍身前的墙,尤其将墙上的划痕一下一下重新描了一遍,“原来,我已经离家太久了,竟然连今年是哪一年都忘了。小悠,你是不是知道我离家多少年了?”

“嗯,十五年。”想不到林兰一像忽然开了窍一样,她是怎么明白自己已经身死的?

“被困了十五年,脸上的邪灵还是没有驱除,反倒让爹爹和弟弟因此遭难了……小悠……你们秦家、蒋家驱邪,是不是该将我也一并驱除了?”

何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能沉默。

从这满屋子的划痕里可以看得出,这里曾经困了至少一人。也许他濒临死亡之际,已经被绝望逼疯了,所以才漫无目的地在墙上划下这些痕迹。

可是,自己实在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邪灵之处,更不知道被困这人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

甚至,连是不是林家人,何灵都不知道。

“兰一姐……”

“小悠,这里是我家……”

弯腰将一把木刻的极简小椅子扶正,还试图坐了一下,没成功。

“小悠,这把椅子……这把椅子,是我弟弟学步之时,我爹爹亲手为他做的。我爹爹做这小椅子之时,可是十分欢喜的。”

“小悠,你说,我脸上这邪灵是不是专门找我林家人啊?方才在外面,我能闻到地上那滩血迹……小悠,你一定也看出来那是血迹了吧?我不仅能看出来那是血迹,我还能……我还能闻得出那是我爹爹的血……我不知道爹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淌了那么多血……但我知道,我爹爹他……是十分痛苦的。”

“小悠……”林兰一又站了起来,将墙上的划痕又摸了一遍,“你可知道这是谁划下的?这是我弟弟用手一下一下划出来的痕迹啊。”

指了其中几处划痕,“小悠,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我弟弟那时候该有多痛啊……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小悠,你们秦家和蒋家都是驱邪除魔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邪灵?”

“小悠,是不是我脸上的邪灵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他们……他们……”

转过脸来,又是满脸的泪水,“小悠,姐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不管她想要什么,何灵已经打定主意满足她了,“兰一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不用说求字的。”

“小悠啊,如今想来,或许我被困在道吉城外的破庙处就是老天爷要以我的命换我爹爹和弟弟的命,可是……我却不知道这是老天爷给了我们林家的机会。我到底贪恋世间温暖,总想着便是十年八年的,只要我爹爹和弟弟发现我逃到道吉,总是有机会能寻到我的。谁知道给了我机会,那是用爹爹和弟弟的机会换的啊……”

“小悠,云姨娘告诉过我,因着我脸上这邪灵,原本我就是该死之人。可是我不信啊,我总以为云姨娘不喜我是女儿之身,想方设法地要将我逐出林家,我哪里知道云姨娘那是为了爹爹和弟弟好啊。小悠,如今我爹爹和弟弟因我而遭难,我……我……小悠,你们是驱邪除魔之人,明知我是邪魔,却对我如此之好……”

“小悠,不如,你便将我这个邪魔驱除了吧,便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那也是该我受着的,我实在是没有脸面去见我爹爹和弟弟啊。”

虽然林兰一将林家父子遭受的种种怪到自己头上,可何灵还是十分疑惑,林家父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看来死得极为凄惨?

就算林家爹爹放任林兰一被害,可林家弟弟呢?他是无辜的啊。

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导致这样的结局。

何灵嗫嚅着说,“兰一姐,只怕……只怕林家爹爹和弟弟之事,非因你而起啊。”

虽然这话说得很小声,林兰一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摇着头说,“如今我爹爹和弟弟早已遇难,是或不是因我而起,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一家人,到底阴阳相隔了。小悠,你既然能驱邪除魔,你们就将我当成邪魔驱除了吧。小悠,你将我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吧。”

何灵咬咬牙,摇着头,“兰一姐,林家爹爹和弟弟的事,不怪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林兰一万念俱灰,根本不想管自己的事了,“那又如何呢?小悠,我爹爹和弟弟,他们都遭了难了。”

“兰一姐,若不是因你而起,你该去与你爹爹和弟弟团聚啊。”

林兰一忽然来了精神,“对啊,你们是驱邪除魔的,你们可以让我去见到我爹爹和弟弟的,哪怕他们在另一个阴间黄泉。”

“兰一姐,这事原本不怪你,因为……”

何灵将油纸伞递给林兰一,“兰一姐,早在十五年前,你就已经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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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3

林兰一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中间的关联。

到底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微微一笑,“原来我早就死了?死了这么多年?十五年?小悠,你是说现在离当年我离家之时已经十五年了?”

何灵点了点头,“兰一姐,林家爹爹和弟弟的事,与你无关的。”

“原来我早就死了,如此甚好。”

自己死了还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说出“甚好”的评价,这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看到自己所有的亲人已经惨遭横祸,万念俱灰之下不如跟着他们一起故去好了。

何灵叹了口气,“兰一姐,原本……原本我还在考虑该如何告诉你这件事。”

林兰一似乎恢复成为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傻妹妹,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呢?该怎么说便怎么说好了。不过,小悠妹妹你是个善良的人,一定是不忍心看我横尸荒野,所以才将我带回你家中的,对不对?小悠妹妹,你们……你们真是善良啊,秀姨的鸡蛋羹真是好吃。”

她表现得如此冷静淡定,何灵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兰一姐,你可有什么心愿?”

林兰一又沿着四面墙摸了一遍,“小悠啊,原来我们一家人早就可以团聚了的,只是我横死在道吉城外,终究不是在家乡。”

何灵赶紧宽慰她,“兰一姐,你若是想要埋骨家乡,我可以将你的骸骨带回。”

林兰一摸完这一遍,长舒一口气,“小悠,你说……我爹爹和弟弟到底遭了什么难呢?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感觉到爹爹和弟弟的血气,却见不着他们的骸骨呢?”

抬手指了指原先紧闭的大门,“小悠,你也不用将我的骸骨取回家乡了,我……小悠,你说说什么样的邪祟妖魔能够让一个被困在密封空间的人凭空消失呢?我爹爹在门口失血过多而死,或许还能说他的尸骨已被收埋了,可是我弟弟呢?小悠,你看看这密闭的空间,难道还有什么邪术将我弟弟的尸骨收走了不成?我弟弟都已经尸骨无存了,我的骸骨回不回家乡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兰一此时看着冷静理智,但心底却早已一片死灰了,听到自己死了没什么反应,要不要将骸骨取回家乡安葬无所谓。

从现场来看,何灵自然看出林家弟弟的死有些蹊跷,尤其是林兰一提到的密室死亡却尸骨无存。

从满墙的划痕来看,林家弟弟临死前一定就在这里屋子里,而且死得十分惨烈。

先不说下手之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害死林家弟弟,就说一说密室惨死后,尸首呢?

难道那下手之人还有这番闲心,将林家弟弟锁在屋里施了法术害死在先,又开了门锁将他尸首搬走,再将门锁又锁上?

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他能下得如此狠手,又怎么会是这样自寻麻烦的人?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林兰一将地上的桌椅板凳一件一件翻过来,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墙面。

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了,“小悠,你们……你们驱邪除魔之人,一定是有异于常人的本领。小悠,你为了做了那么多事,可是想要我别危害人家,安安心心去投胎?”

何灵早就已经接受梦境中人谁也不傻的设定了,林兰一如今说出这话,倒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既然她知道自己十五年前已经死掉,秦蒋二人又是驱邪之人,百里迢迢将她从道吉送回到林阳村,必定是想要超度她,让她安安心心去投胎的。

“兰一姐,适逢乱世,你这一生过得十分凄苦。既然……既然没有什么留恋的人或物了,早些离开了,早些进入轮回之道去投个好人家,也不枉费你这一生遭受的苦难了。”

林兰一摇摇头,“其实,我并没有遭受多少苦难啊。我爹爹,他还是疼爱我的,只是他总得要挣一家几口人的口粮啊,哪里会顾得上许多小事。我弟弟……他虽是我云姨娘所出,可他却从未对我有隔阂,将我视为亲姐姐。便是云姨娘,虽然平日里偶有打骂,但也是为生活所迫,她一个女人家什么都不会做,唯一能仰仗的便是我爹爹和弟弟。爹爹偶有难以为继的时候,也是亏得她不嫌弃爹爹将日子好好过下来的。说起来,我也并没有受多少苦。”

“便是横尸道吉荒野,那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若不是你提醒,我竟不知自己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老天爷待我始终不薄啊。哪怕是我已经成为孤魂野鬼,也有小悠妹妹和蒋家弟弟来替我收尸将我送往轮回之路。小悠,如此说来,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话虽如此说,何灵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伤,举了油纸伞上前,“兰一姐,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念头,你说吧,我……我和我哥哥定竭尽全力为你完成心愿的。”

林兰一轻轻抱住何灵,“小悠,小悠……谢谢你,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日后你一定会有福报的。你对我如此之好,我无以为报,却还想向你求个心愿……我心中羞愧啊。”

何灵轻抚着林兰一的后背,“兰一姐,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是驱邪除魔之人,替你们完成心愿也是我们该做的事。虽然我不知道兰一姐想要什么,但我和哥哥总会尽力为你做的,你不妨说一说吧。”

林兰一松开手,又看了看四面墙,“小悠,我早已身死却被困道吉郊外十五年,是不是我的骸骨在哪里,我就不能离了那里?小悠,这油纸伞…我爹爹托人送我的这把油纸伞,是当日我暴毙之时,唯一陪在我身边的物件,所以,你是用了这油纸伞才将我从道吉带到林阳村的,对不对?”

何灵不知道林兰一为什么要追究这些细节,作为一个孤魂野鬼,知道了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的。

“兰一姐,我们既然要将你送往轮回往生之路,自然会想办法让你安安心心地走。你想见一见林家爹爹和弟弟,无论如何我们也会带你来看看的。只是……早知道林家爹爹和弟弟遭此横祸,也许……也许我们不该带姐姐来的。”

林兰一撩了一下脸上的头发,这时候她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了,“小悠妹妹,姐姐要谢谢你们俩。从道吉到林阳村数百里路,我不知你们是如何赶到的,但是你们这份心,姐姐是知道的。你们想着让我临走之前看看我爹爹和弟弟,原本就是好心,若是不来,谁也不知道我爹爹和弟弟会遭此大难啊。”

何灵低声嘟囔着,“若是见不着,就当他们活得好好的,你也走得安心啊。”

“小悠妹妹,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我自然是希望我爹爹和弟弟他们活得幸福快乐,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可是,那得是真的活得幸福快乐啊,如果……如果我没有到林阳村来看到真实的情况,谁若是骗我,我也就信了。可是,我看到了啊,我看到事实真相了啊。小悠,若是再骗自己他们活得好好的,这是万万不能了的。”

“小悠妹妹,我知道你们想要将我送往轮回往生之路,这是为我好,你们希望我下一世能够投个好人家,好好过一生。我也知道,若是我不愿意听了你们的话,非得留恋人间,只怕你们会将我打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

何灵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林兰一说完这话,是不是真的会留恋人间不肯往生。若是她真的不肯往生,不用自己动手,也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的。

林兰一性情温和原本是没有执念的,可如今见到家人惨死,她会不会怨念陡升,何灵不知道。

“小悠妹妹,我知道便是我强行留下来,你们也不会让我留下来的。就算我强行留下来,若没有这油纸伞,我也是去不了其他地方的。若是我能去了其他地方,我也不至于在道吉郊外被困十五年了,是不是?”

何灵听得心里难受,“兰一姐,你若是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你说出来,我们一定替你完成了。兰一姐,你说得没错,你没时间了。从今日早晨到我秦家开始,你在这世间只有十二个时辰。如今……”

林兰一算是十分聪明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强行赖在人间,可也没想到只有十二个时辰,原本想好的话都咽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愣神中醒过来,“是了,怪不得小悠妹妹和蒋家弟弟如此帮我,因为我只有十二个时辰啊。如今……连十二个时辰也没有了。”

何灵点头,“兰一姐,林家爹爹和弟弟……说不定已经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呢,你若是耽误了自己,说不定下一世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时机就给浪费掉了。”

林兰一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我怎么也得踏上轮回之路了。小悠妹妹,如今已见了我家乡,见了我……爹爹和弟弟,原本已是心满意足,再不该提任何要求的。”

忽然眼中又冒出泪水,声音哽咽着,“可是,小悠妹妹,我心底还是有恨啊。我爹爹……我弟弟,他们与人为善从不惹是生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遭此大难?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喊出这一声后,林兰一的情绪激动起来,“我不想走,我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是谁害了我爹爹和弟弟,我……我……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害我爹爹和弟弟?小悠,是不是有传说,若是临死之前穿了红色衣裳,我就能变成厉鬼?可是……可是我,我没有穿红色衣裳啊。若是……若是我能想了办法让自己变成厉鬼,是不是就可以给我爹爹和弟弟报仇了?”

何灵眼看着林兰一身上慢慢升起了一股煞气,知道林家爹爹和弟弟的惨死,让她难以安心上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要报仇了。

朱幼安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才开口了,“林姑娘……世人皆怕鬼神,那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小悠和我,系出驱邪除魔之家,鬼神之列对我们来说,倒是寻常。林姑娘方才说,临死之前着红装,确实有这说法。”

何灵回头看了一眼朱幼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厉鬼之说。

朱幼安冲何灵点点头,“可是,林姑娘,若是人人都着了红衣寻思,人人都变成厉鬼,是不是就可以在人间肆意妄为了?林姑娘,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五大驱邪家族,秦家、蒋家便是其中两家。你只想着变成厉鬼能为林家爹爹、弟弟报仇,你可知道若是世间厉鬼恶灵当道,是谁来拨乱反正超度亡灵?你既然知道有魂飞魄散之说,便也该知道就算变成厉鬼,驱魔人一出,厉鬼也无所遁形更不要说祸害人间了。”

林兰一愣了一下,声音里全是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驱魔人不惩奸除恶驱除奸邪,却要难为我们这种受尽冤屈的小鬼?”

她这会儿不仅接受自己早已身死,更接受自己成了小鬼的事实。

“小悠妹妹,蒋家弟弟,你们……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可是……我爹爹和我弟弟就这样白白惨死了吗?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公道了吗?”

何灵还没开口,朱幼安又说了,“林姑娘,若是你心中真想要为你爹爹和弟弟报仇,我们自然不能逼迫你放下仇恨。只是……林姑娘,跟你说句实话吧,你爹爹和你弟弟之死,十分蹊跷。如果你相信鬼神之说,那么以你爹爹……尤其是你弟弟如此惨死,他若变成厉鬼,只怕是比你更胜十倍八倍的。”

林兰一没想到这一层,愣住了。

“可是,林姑娘,你可感受到你爹爹和弟弟的魂魄?你们是亲人,便是他们变成厉鬼也不会伤害你的。你都盼望着见一见他们,他们难道会不想见你?”

林兰一明白朱幼安要说的点了,身上的劲忽然卸掉了,眼中又冒出泪水。

朱幼安继续说道,“林姑娘,你感觉不到他们,说明他们早已去了往生之路。方才小悠告诉你的,也许是真的,他们只怕在奈何桥上已经等待你多年了。你若是再留恋人间,等他们饮下孟婆汤,只怕你连奈何桥上都见不着他们了。”

林兰一有些动容,“可是……可是……”

看来朱幼安已经说动了她,只是她还有些放心不下林家爹爹和弟弟被害一事。

“林姑娘,世间万物皆有其法则。林家爹爹和弟弟被害,自然会有人为他们支持公道。你们生前本就是善良之人,若要你们做这奸邪之事,你们又如何能比得过他人?不如,将这寻仇之事,交给其他人好了。”

林兰一直视朱幼安,“我能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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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4

朱幼安微微一笑,“林姑娘初时不是想过交给我二人吗?或者现在林姑娘觉得我二人技艺平庸,不堪托付重任?”

林兰一已经见到何灵和朱幼安二人的种种法术,若说他二人技艺平庸,那自己一个浑浑噩噩了十五年的小鬼又算得了什么呢?

“蒋家弟弟,小悠妹妹,我……你们能将我从道吉郊外带回秦家,又能在瞬间将我从道吉带回家乡林阳村,你们怎么算技艺平庸呢?”

朱幼安点头,“那就是林姑娘想要亲手了结仇人了?”

林兰一眼中含泪,“蒋家弟弟已经说了这许多,别说兰一没这本事能将杀害我爹爹和弟弟之人亲手了结,便是天可怜见地让我忽然间有了这本事,我也不能在十二个时辰里又将他们寻了出来,还能将他们了结了。从前我便不是这种逆天之人,现在变成了鬼,也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小野鬼。也是亏得你们二人心善,才没有将我打得灰飞烟灭,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去做这么难的事?”

何灵扶了林兰一一下,“兰一姐,那你……那你如何打算?”

林兰一凄然一笑,“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学会了一件事,逆来顺受。既然老天爷要我林家承受这样的痛苦,那就是该我们受着的。可是,蒋家弟弟说的,世间万物皆有其道,我们林家愿意接受灭门毁家之苦,那害了我们的凶手呢?他该接受怎样的惩罚?难道他如此残暴地害了人,也可以当做无事吗?”

何灵摇头,“不会的,兰一姐,一定不会这样的。我哥哥说了,世间万物皆有其道,那这道必定会有人来主持的。”

林兰一握着何灵的手,“小悠妹妹,蒋家弟弟,姐姐我求你们一件事。”

何灵二人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了,“兰一姐,你说吧,便是千难万险我们也会去做的。”

“小悠妹妹,我知道这件事十分艰难,可是,若不去做这件事,我便是去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我也忘不了这件事。小悠妹妹,蒋家弟弟,我自己身死一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我爹爹、我弟弟,他们死得这样凄惨,我求你们,一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为我爹爹、为我弟弟讨回一个公道。”

林兰一这话是想说明,她已经想好了听从何灵二人的指引去往往生之路投胎。

至于她临行前这番托付,她若去轮回了,自然是看不见了的。与其说是托付,不如说是未完的心愿,而且还是一个完全信任别人的心愿。

“兰一姐,你放心,便是你们一家到另一个世界团聚了,林家爹爹和弟弟之事,我们也会追查到底。既是为了兰一姐你的嘱托,更是为了世间万物皆有其道。”

林兰一又摸了一遍满是划痕的墙面,“小悠妹妹,蒋家弟弟,若是他日你们追查出此事,若是他日你们能将杀害我爹爹和弟弟之人手刃……还请你们朝我家乡的方向点一炷香,告诉我这个消息。”

何灵点头同意,“好。”

“小悠妹妹,蒋家弟弟,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回道吉了?”

朱幼安掐指一算,“若是……若是林姑娘已经了了林阳村的心愿,愿意跟我们一同回道吉,那是再好不过了。”

林兰一握了油纸伞柄,眼望着何灵,“小悠妹妹,随我去与爹爹道个别吧。”

何灵握着伞随着林兰一又走到门口,林兰一蹲在地上仔细地摸了一遍那暗色人形轮廓,“爹爹、弟弟,你们可要在奈何桥上等等我,兰一很快就来了,我们一家很快就团聚了。爹爹、弟弟,你们放心,追查凶手之事,兰一已经托付给两个心底善良本领高强的驱魔人,你们不会冤死的,他们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又碎碎念了许多,才站起身来,“小悠妹妹、蒋家弟弟,你们将我带回道吉吧。”

何灵点点头,伸手点了一下林兰一的眉间,将油纸伞收了起来。

虽然林兰一已经知道自己是鬼魂,但何灵却不愿意当着她的面将她当鬼对待,依然用了从前的办法,让她以为自己睡了一觉便重回道吉了。

朱幼安灭了指尖的光亮,“还算好,林兰一到底是个性子温软的女子,她倒是很配合我们的。”

何灵叹气,“你说得极有道理,别说是她了,换了是我,我也只能听了你的,相信你们能帮我报仇了。”

朱幼安笑道,“好的不说呢,怎么想这样的事?你跟林兰一不同的,她性子温软又肯接受现实,你性子执拗。”

何灵也笑了,“那倒是林兰一的性格更好些吧。”

“不一定吧。咱们既然来了迷途,进了梦境,或许执拗这一性格才是真的好呢。”

“幼安,你连续使用两次一日千里可还行?”

“使了这两次,只怕我蒋家逃命的技能都不能用了。若是遇到什么危急时刻,只能是你来护我周全了。”

何灵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便是舍了我周身的灵力,我也要护你周全的。”

朱幼安将何灵头上的乱发拨到耳后,“傻瓜,你总得先护住了自己啊。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咱们这群人可是白费心思了。”

“咦,那可不能这么说呢,这几次可不都是名垂一线之际才逆转形势的吗?我觉得我现在运气开始好了呢。”

朱幼安从怀里请了卷轴出来,祭在空中,“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个梦……这个梦有些怪异。你可别忘了还有个方大松在后面盯着我们呢,我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他不来逼我们,我们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他好了。”

既然提到方大松,何灵有些好奇,“幼安,你到迷途已经很久很久了,你说那方大松能有多厉害?肯定比不过你对不对?”

朱幼安将灵力运起整条左臂,“梦境中的事,那可未必的。方大松此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有多敏锐的头脑或者多么霸道的灵力,完全就在于他做事毫无底线。若是……希望我杞人忧天吧,反正咱们小心些总是不会有错的。”

何灵忽然想到一件事,“幼安,你说林家父子遭此毒手,难道就林家父子二人?林兰一虽然是鬼魂,可咱们俩是活人啊,咱们到林阳村折腾了这么久,为什么一个人都没见着呢?而且……”

左右指了一圈,“幼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阳村这般死气沉沉,你看看这些断壁残垣、你看看这一人多高的杂草,林阳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幼安将灵力运满卷轴,拉了何灵一把,“灵儿,一事归一事,咱们现在顶要紧的是将林兰一送上往生路,其他的事,咱们暂时管不了。”

回家路总是比来时路快得多,一眨眼,便回到了道吉秦家。

既然林兰一已经同意听从二人指引去往往生路,何灵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从书桌上拿了许多符纸、将虹越剑负于身后,又往怀里踹了些法器,拉着朱幼安就往城外破庙处行去。

虽然不知道林兰一的骸骨在何处,但油纸伞已经能将她送上往生路了。

朱幼安担心何灵非要去寻林兰一的骸骨,连哄带骗地说着赶紧将此事了了,要将林阳村的事汇报给师父。

何灵再任性,也知道林兰一往生之后,她的骸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若是她还有一两个亲人,帮她寻一寻骸骨带回去,还能给她亲人一个念想。

如今她林家全都遭了难,往生之后,这一世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何灵将画好的符纸挑于虹越剑尖,口中念起往生咒,“嘭”地一声,符纸燃起袅袅青烟,油纸伞从何灵怀里飞出,悬于空中。

虽然这是何灵第一次引导魂灵踏上往生路,但平日里练习已不下成千上万次了,这一趟虹越剑使下来倒也没什么异常。

青天白日之下,从天上投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柱,将油纸伞笼在其中。

何灵手一挥,念动口诀,将油纸伞缓缓打开,林兰一微笑着看向二人。

“小悠妹妹,蒋家弟弟,你们这是送我上路了?”

林兰一对二人没有一丝抵抗,引导她踏上往生路倒是十分顺利的,怀里的法器都用不着了。

何灵手里举着虹越剑没办法上前跟林兰一告别,“兰一姐,你看看这条温暖又光明的路,便是你重新投胎的必经之路了。苦难也好、温暖也罢,你今生已经走完了。小悠希望姐姐去往奈何桥能够见到林家爹爹和弟弟,你们一家能够在奈何桥上团聚。若是能够一同走过这一路,说不定下辈子你们还能再做一家人的。”

林兰一笑道,“小悠妹妹、蒋家弟弟,多谢你们二人对我如此照拂。”

原本以林兰一最末等小鬼魂的资质,何灵只等着她赶紧踏上往生路便结束了。

可林兰一忽然双手合十,一道红光隐入油纸伞中,那油纸伞便像生了双翼一般,慢慢向何灵飞来。

“小悠妹妹、蒋家弟弟,姐姐我身无一物,便是爹爹托人送我的这把油纸伞也是你们帮我寻来的,姐姐我最是舍不得这油纸伞。可是,如今我要去往奈何桥与我爹爹、弟弟团聚了。你说过,也许下一世,我们一家人都能投一个好人家。姐姐我没什么能给你们的,若是你们不嫌弃,这把油纸伞便送给小悠妹妹吧。感谢你这一路为我着想替我考虑,更感谢小悠妹妹送我上路。”

何灵没想到林兰一还是这样客气的人,更没想到她一个身无所长的末等小鬼居然能驱动生前灵物,一时愣住了。

朱幼安伸手将油纸伞接过,念动咒语收入何灵怀里,“既然是林姑娘一番好意,那便多谢了。”

何灵举着虹越剑给连兰一撑着往生之路,“兰一姐,小悠谢谢你……”

林兰一站到光柱正中,抬头望天,光亮打在她的身上、脸上,虽然她衣衫褴褛脸上还有肿胀溃烂,可何灵却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圣洁的力量。

“兰一姐,好好去寻你爹爹和弟弟吧,愿你来生……愿你生生世世都能投到一个好时代、好人家,到太平盛世做一个安安心心过小日子的普通人。”

林兰一双手张开,似乎要翱翔一般,“小悠妹妹、蒋家弟弟,你们心地善良又做的是极为危险之事,姐姐祝愿你们日后能逢凶化吉、得道升天。”

又想起曾托付给何灵二人的事,“小悠妹妹、蒋家弟弟,别忘了帮我爹爹和弟弟寻那仇人啊。”

说完这话,空中传来一阵慈祥的声音,“林兰一,走吧,你的时辰已经到了。”

何灵抬起头来使劲看,却没看到有往生使者出现,嘀咕了一句,“那我这算结束了吗?”

林兰一像站在一个隐形的升降梯上一般,在那光柱中慢慢上升。

那慈祥的声音带着笑意,“秦家小丫头不错啊,到底是秦明瑶亲自培养的传人,是没丢秦家的脸。”

何灵愣住了,难道这往生使者认识师父?也该认识,师父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她一定送过不少孤魂野鬼踏上往生路的。

林兰一越升越高,那慈祥的声音又响起了,似乎这会儿才看到朱幼安,“蒋家孩子……想不到竟能凭蒋家血脉将秘术使得这样好,果然是驱邪联盟第一位的蒋家传人。只是……蒋家孩子,千万小心些。”

何灵听了这话可就着急了,自己的事她可以不管,朱幼安的事她得问一问,“使者爷爷,你说我哥哥……我哥哥到底要小心些什么?我哥哥会怎样?”

那慈祥的声音越来越远,飘飘忽忽地落下几个字,“往复之路。”

头上的光柱渐渐消散了,林兰一真的走了。

何灵反手将虹越剑入鞘,皱起眉头问朱幼安,“方才往生使者说的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你……”

朱幼安也听到了往生使者的话,可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读。

“没事的,别担心,走一步是一步。你没听他也表扬我了,蒋家孩子到底是蒋家传人,弱不了的。”

何灵还是很着急,“可是,往复之路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行,我得回去问问师父去,师父她老人家肯定什么都知道。”

耳边传来一阵轻咳声,“小悠、照邦,你们……此次林兰一之事,你们完成得极好。只是……你们俩赶紧回来,师父有话要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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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5

师父语气里有对何灵二人成功引导林兰一往生一事的赞赏,又有不知缘由的担忧和焦虑。

何灵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师父虽然没有跟随二人到现场,只怕早就已经将事件前后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当下也不耽搁,直接收拾利索往家赶。

师父的书房中,何灵二人低着头站立不语,师父依然在案前书写着一幅字画,三个人似乎都很平静淡定。

师父结束手上的最后一笔,招手唤了二人,“小悠、照邦,来看看师父这幅画如何?”

何灵二人上前看去,这次秦明瑶画的是一幅农耕之作,虽然笔力极简,却又有一种简单朴实的恬静和安宁。

何灵看着师父望向自己,知道她想听自己的意见,“师父,你这幅《春耕》倒是极具农家趣味,寥寥几笔却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真有一种让人身心放松的返璞归真感。师父,你是不是想做个农家翁啊?”

秦明瑶笑了,“师父倒是想啊,那也得看你们能不能让师父省心了。”

何灵也笑着说,“师父,你有点不会聊天哦。林兰一姐姐这事,我们可是完成得极好的,师父也不夸夸我们啊?”

秦明瑶拍了何灵一下,“没大没小的,师父就是太宠着你们了,才让你们这么任性妄为。照邦,你是个老实厚道的孩子,你跟师父仔仔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朱幼安从二人与孩子们比赛摘野果开始说起,确实每一个细节都仔细说来。

前面师父一声不吭地听着,等到朱幼安说到蒋家“一日千里”时,师父终于追问了,“照邦,你可知道这一日千里是你蒋家保命所用的法宝?你……”

瞪了一眼何灵,“任性妄为。”

何灵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任性妄为了,也连累着朱幼安连保命技能都使了,师父不过说自己一个“任性妄为”,确实已经是看在自己二人将林兰一好好地引导至往生路上了。

“师父,小悠知道错了。”

“是,你哪回不知道错?知道错了,也不耽误你下一次继续犯错。小悠,师父跟你说过照邦……你怎么能让照邦如此涉险?若是……若是……咱们秦家如何对得起蒋家?”

何灵叹了口气,“师父,照邦……我知道师父想要护哥哥周全,小悠也想护哥哥周全。从今以后,小悠一定不会让哥哥以身犯险。”

朱幼安知道秦明瑶担心什么,“师父,我辈既然肩负起这斩妖除魔重任,早就该将生死置之度外。虽说驱邪联盟中蒋家只剩我一滴血脉,可照邦既然入了秦家门,又得了蒋家血,哪里能将自己的责任也往外推?莫说我蒋家一脉乃驱邪联盟居于首位,该承担更多责任。便是照邦承了师父、小悠、秀姨的照顾之情,也该是照邦还报大家的恩情,又怎么能躲在师父和小悠的身后呢?”

秦明瑶叹了口气,“照邦,你还年轻,若是……你既然知道蒋家一脉乃是驱邪联盟第一位,就该知道你责任有多重大,你蒋家有许多法术、法器,只能是蒋家血脉才能使用……”

朱幼安点头,“师父,照邦知道,照邦一定会顾全自己,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就交代了的。师父,咱们驱魔人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照邦既然是蒋家人,总不能因为只剩照邦一人便畏手畏脚成为驱邪联盟的负累。若真是那样,驱邪联盟这样护着照邦,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秦明瑶点点头,“你们蒋家人……都是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照邦,你既然知道自己不仅肩负起斩妖除魔的重任,更要让蒋家血脉发扬光大,总之……你小心些。”

“嗯,照邦知道的,多谢师父关心。”

朱幼安又继续说起林阳村之事,说到林阳村惨败之状时师父还只是微微点头,似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待朱幼安描述到林家父子惨死的状况时,秦明瑶忽然瞪大了眼睛,“照邦,你说说,那林家儿子究竟是如何?”

这一次,朱幼安详细地说明了密室杀人却不见尸的怪异之处,“师父,我们去时已经确认了林家门锁确实是从外面锁上了的,从门锁锈迹来看,应该是多年未曾有人动过了,那门锁还是我们亲自拧开的。”

“可是,进了林家,满墙都是林家儿子临死之前的划痕。从屋内的状况来看,林家儿子当时该是中了什么毒,几近癫狂。可是,我跟小悠没有看到林家儿子的尸首。并且无论我们如何感知,都没有感觉到林家儿子的魂魄。师父,难道会有谁费了这么大的劲,将林家儿子毒杀以后,还特意将他尸体搬走,又细心将门窗锁上?这是什么人呢?”

秦明瑶皱着眉头不说话。

朱幼安又说回到林家父亲的死状,“林家爹爹倒是死在门口,只是这许多年过去了,地上依然有他倒尸的轮廓。说起来,林家爹爹的死法也是有些奇怪的。若是有人将林家爹爹的尸首收埋了,自然也会看一眼林家儿子。若是有好心人将林家儿子尸骨收埋了,那屋内绝不至于一片混乱。”

何灵也说出自己的疑惑,“师父,从我们进林阳村就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刚开始我们以为是时间不对,大家都出门了。可是,就算青壮年出门农耕,那村子里也有老有少,有鸡有犬,总得有些人声啊。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进去以后就没听到任何响动。”

“不仅没有任何响动,那林阳村十分破败,就像……就像这许多年,那里都没有一个活人似的。师父,你知道那种感觉的,就是你明明行走在人间,可是……你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再看看周围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小村庄。师父,你说林阳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明瑶听了何灵二人的话,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秦明瑶才说,“你们刚开始真正接触驱邪,自然不知道这世间有些事是十分怪异的。不过,既然林兰一这次的事件你们能完成得如此好,那也说明你们已经具备了驱魔人的基本功。这样吧,反正你们俩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日日出去捣蛋惹祸,不如替师父做点事吧。小悠、照邦,你们二人虽然年幼,但到底是新一辈的驱魔人,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咱们驱邪联盟的脸啊。”

何灵和朱幼安对望一眼,这个弯怎么转得这么急?

林阳村之事,师父似乎不想让自己二人知道啊,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秦明瑶不说,何灵也不敢硬追着问,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斩妖除魔之事,“师父,我们能做点什么?”

秦明瑶手一挥,从空中晃出一张黄纸,“小悠、照邦,这里是驱邪联盟这个月要超度的亡灵。你们既然能让林兰一乖乖地去往往生之路,那超度之事你们也能完成了。”

说完,那张黄纸慢悠悠地飘到何灵的手上。

何灵看了一眼黄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知道这是驱邪联盟的密信。

师父不给自己解,那是知道自己能够将封印解除的。拈了一个慧眼诀,那张黄纸上开始一个一个现出字来。

秦明瑶看何灵使这些小法术倒是信手拈来,点了点头,“小悠、照邦,你们虽然勤学苦练又有天赋,到底没有什么经验,师父又不能时时陪伴你们。这上面许多亡灵有难有易,师父已按难易程度排了序,你们只需按照这个顺序一个个做下去就好了。不过……小悠、照邦,师父排的这序,只是师父自认的难易,若是中间有什么变故,你们一定要相互照应啊。实在不行了,拼着耗损些法力,你们也要千里传音通知师父。”

何灵知道师父担心自己二人,可既然她能将这驱邪任务交出来,也是信任自己二人了。

说到千里传音,何灵又看了一眼黄纸上的姓名和地址,倒是没有特别远的地方,用千里传音倒是能传到的。

不过,师父没有一日千里,若真有什么事需要师父来帮忙,只怕等师父赶到时,自己二人要么已经解决了,要么已经被解决了。

何灵不想提醒师父这一点,毕竟斩妖除魔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既然进了这个梦,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师父身边的。

况且了,自己身边还有个超级外挂啊,只要朱幼安在,何灵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气氛有些凝重,何灵给师父开了个玩笑,“师父,我看了这些人名和地点,都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而且有些还是城里的人家。师父,这可是你精心为我们挑选的?”

何灵大概说中了秦明瑶的心事,她白了何灵一眼,“我辛辛苦苦培养的两个驱魔人,难道我希望你们还没成长起来就死在邪祟之手啊?好了,既然你们这么闲,不妨去看看黄阳成家。”

这就将何灵二人赶了出来。

从师父的书房出来,何灵将手中黄纸递给朱幼安,“幼安,你说师父弄这个给我们,是为了训练我们呢,还是不想我们插手林阳村的事?”

朱幼安看了看黄纸上的人名和地点,“师父对咱们是真好啊,若不是林兰一这一次突发事件,还不知道师父要护我们到什么时候呢。便是林兰一一事咱们已经妥善处理了,师父给咱们的都还是最简单的引魂超度之事。”

何灵最关心的是林家父子之死,“那林阳村之事呢?师父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到底有没有异常,需不需要去调查呢?”

朱幼安沉思片刻,“灵儿,看如今这形势,只怕林阳村之事大有蹊跷。师父一句不提,只怕这事太过凶险,师父不想咱们过多插手这事。”

“那师父若是查到什么,会不会跟咱们说?”

朱幼安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你没听师父的话啊,她老人家辛辛苦苦培养了咱们两个,怎么舍得让咱们出什么乱子?现在让咱们去引魂超度,那都是她老人家全程目睹了咱们处理林兰一之事后才临时做的决定。”

“那林阳村呢?林家父子之事咱们到底要不要管?”

朱幼安抬头望了望天,“只怕不是我们要不要管,而是我们什么时候去管了。”

“幼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朱幼安指了指天,“灵儿,他们几个也该出现了吧?咱们都到这梦中多少年了?”

何灵笑道,“现在终于有个人能体会我的心情了,这就是要将梦境熬穿的节奏啊。”

朱幼安摇头,“听起来你似乎很开心呢?”

“福祸与共甘苦共担嘛。”

按照师父黄纸上的名单,何灵二人每天早出晚归地开始了各种引魂超度的驱邪工作。

师父确实体贴她二人,凭借日常练习的那些法术就可以让这些亡灵乖乖去往往生之路,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

而师父又开始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作风,有时候何灵想问问她老人家有没有去林阳村都没机会,索性一心扑在招魂超度一事上。

果然任何事都是一个熟能生巧和见怪不怪的过程,看多了各种死法的鬼魂,何灵渐渐将这些鬼魂当作另一种形式的寻常人看待了。

两个人按照黄纸上的地点提示,从近及远,不觉已经超度了绝大部分的亡灵,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鬼魂了。

眼看着任务即将完成,何灵的心思又开始跳跃起来,“幼安,若是咱们将师父给的任务都完成了,师父还没出现的话,咱们是不是去一趟林阳村?”

朱幼安笑着摇头,“灵儿,我现在觉得这个梦真是十分适合你啊。从前我还以为你害怕鬼神之说,是个胆小鬼。现在看来,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你害怕的啊。”

何灵笑了,“日日里见着这些鬼魂,各有各的苦处难处冤处,其实跟人也没什么区别。接触多了,我倒是发现鬼魂比人还要简单些,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在帮他们,就算他们一时不理解,我总有办法让他们收了害人之心。”

朱幼安点头,“如今你正是得心应手的时候,确实该给你些机会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份上。这样吧……”

朱幼安将师父给的黄纸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八卦指针盘,滴了一滴血到指针中间,那八卦盘“唰唰唰”地转了起来。

何灵知道这又是他蒋家感知亡魂的法器,只是不知朱幼安感知的亡魂难度如何了。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笑道,“灵儿,我给你寻了一个有趣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生死牌,难度我可不保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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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6

师父这些日子又消失不见了,秀姨大概是得了师父的嘱托,不仅每日里给何灵二人准备了各种随时温热的饭食,也再不追问一句他们二人去了何处。

若是何灵二人回来得太晚了,秀姨始终都留了一盏灯给她二人,时不时地还以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们,偶尔何灵还会撞见秀姨烧香拜佛保佑二人的场景。

虽然秀姨不懂秦家的法术,但是她对秦明瑶和何灵、朱幼安几人十分关心。

朱幼安以蒋家生死牌感知到的这个亡灵十分活跃,难度也无法把控,何灵琢磨着该多预留些日子。

因不想师父回来担心,便告知了秀姨自己二人要出门数日,若是师父回来问起,只说自己二人早出晚归便是了。

秀姨自然又是一番求神拜佛地给二人求平安,还备齐了酥心糖的材料,只等何灵二人回来便可吃上。

以生死牌为指引,从道吉出发,二人也行了两日才到西川。

虽然两个人脸上表情神态十分老成,到底年纪尚小,两个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孩子这样到处行走,还是很扎眼的。

这不,刚到茶舍坐下叫了一壶茶,旁边就跟着坐下两个大汉。

大汉a一脸络腮胡长得十分茂盛,除了能看得见两只铜铃一般的眼睛外,其他五官一概都被掩埋在毛发中。

可就是这铜铃一般的眼睛,也让何灵瞧出满身寒意。

自从接触鬼神之说并且亲自从事引魂超度这项工作以来,何灵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寻常不会被吓得满身寒意了。

可这络腮胡大汉却能让何灵生出满身寒意,何灵皱了眉头看着朱幼安,想提醒他注意此人。

朱幼安从桌下握了何灵的手,尤其是在手心上捏了捏,示意她不必害怕。

何灵避开络腮胡的眼神,转向大汉b。

相比之下大汉b就显得沉稳了许多,虽然身材魁梧脸色酱黑,一看就是日日在外行走的人。但他的眼神深邃无波,至少何灵看不出他眼中的敌意和冷漠、算计。

对络腮胡的眼中莫名的全是敌意、冷漠和算计,明明自己二人不认识他们啊,为什么他如此敌视何灵?

酱黑脸汉子扫了一眼何灵和朱幼安,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地说,“两个娃娃可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若是未告知父母便跑到这里来玩,小心爹娘担心啊。”

何灵将脸偏向一边不看二人,朱幼安轻声唤了店小二,“小二哥,我们的那壶茶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咱们也就不等了罢。”

虽然二人年纪尚幼,但身上的衣物、脸上淡定的表情却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却能忙中偷闲地蹿到两人桌前摆上瓜子,“姑娘、小爷,今个儿实在有些忙,还请两位多多担待一点,茶水很快就上了。”

顺嘴还能问问络腮胡和酱黑脸,“二位爷,饮什么茶、吃什么果?今儿个小店实在忙了些,只怕要多等片刻了。”

络腮胡“哼”了一声,“屁大点的茶舍,还能有这么好的生意,那还不是我们来照应着?你说这许多理由,不就是想让爷们赶紧走?”

店小二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爷说的哪里话,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多多承望各位照应,哪里敢让爷水米不沾呢?二位爷稍候,一定尽快给二位爷上来。”

“唰”地一下给二人端上一盘花生米,“二位爷,先混混嘴,稍等片刻。”

酱黑脸倒是挺随意的,“小二哥,既然这样忙,随便给我们上点水便是了,咱们出门在外,也不讲究这么多的。”

小二答应着过去了。

虽然两人对着店小二说话,可他们时不时地瞟一眼何灵,也让何灵心中十分不快。

在桌下捏了捏朱幼安的手,示意他赶紧走了。

朱幼安丢下一粒银米粒,打着哈哈牵了何灵的手走了。

出了门,何灵拉着朱幼安一路狂奔,奔了一会儿,却又在路边的树荫下躲了起来。

“幼安,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人十分奇怪?”

“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咱们俩身上的法力已经隐藏得极好了,不可能叫他们看出来的,可他们的表情似乎认出咱们是驱魔人了。”

“既然知道咱们是驱魔人,为什么他们俩还盯着咱们呢?”

朱幼安摇摇头,将生死牌藏好,“咱们先避一避,看看他二人是无意中遇到咱俩的,还是跟我们同一目的地。”

何灵想起朱幼安点的这个亡灵,“幼安,你蒋家生死牌点出来的这个亡灵,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朱幼安还是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用生死牌,我也不知道这亡灵有何特殊之处。若是反正咱们俩按计划行事,若是我们与他二人行到一起,只怕这事还得向师父禀报呢。”

两人躲在树后说了一会儿话,何灵冒头出去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到络腮胡和酱黑脸,松了口气,“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人家真的只是刚好跟咱们一桌而已。”

朱幼安牵了何灵的手,“小心些总是好的。”

虽然何灵二人确定了络腮胡和酱黑脸不是跟自己一处的,但是考虑到两个孩子出门确实太扎眼了,两个人提了灵力快速向西川高家行去。

到了高家门口,何灵先愣住了,“幼安,这高家办的白事怎么这么”

“诡异?”

“对,就是诡异。”

朱幼安将生死牌贴身收好,“这亡灵便是高家少爷,高正清。”

何灵引了许多亡灵,也算有了些经验,从怀里掏了符文,滴一滴血飞在符文上,“我得看看这是个恶灵还是个冤鬼。”

按照平日里师父交办的那些任务步骤,这神魂符能与亡灵进行简单的沟通,确定是否安全。

可何灵将滴血符文扔到高府门前,“嘭”地一声,神魂符竟然被反弹了回来。

高家少爷的亡灵拒绝与何灵进行沟通。

何灵笑道,“高少爷大概是个坏脾气的人了。”

朱幼安点点头,“小心些,你的法器一定要放在趁手的地方。”

高府门上挂了全素的白,抬头望去,还能看到府门内处处悬挂的招魂皤,可是却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动静。

朱幼安将手贴在胸前,使劲砸起了大门。

这高府也是奇怪的,明明高家少爷正当壮年毙命,结交的朋友必定会日日吊唁,可这般紧闭大门,这是要将亲朋好友拒之门外了。

就是朱幼安这么砸门,高家的人也似乎没听到一般,无人应答。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何灵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拈了一个符文,化为两只棒槌不停地敲动朱门,自己则躲到一边看热闹。

过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内有脚步声,何灵收起符文,恭恭敬敬地整理了衣裳等待主人应门。

“吱嘎”一声,大门终于打开了,却只打开一条缝,门缝里是一线蜡黄的脸。

那蜡黄脸看了看何灵二人,“吱嘎”一声将大门拉开了,“你们俩,这是作死啊?没看见高家白事?就算捣乱也得认个地方吧?赶紧滚,若是再这般捣乱,当心爷爷揍得你们连滚带爬。滚!”

不仅双眼瞪得凶狠,还抬起脚准备踢何灵一脚。

朱幼安拉了一把何灵,避开他这一脚,“这位高管家,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是听了师父嘱托,特意来为高少爷超度亡灵的。你家主人正伤痛欲绝,却不知此时正是引高少爷去往正途的最好时机。高管家,莫看我们年纪轻,可我们却得秦家真传。你家主人请了这许多人,便是我师父也是得了帖子的,只是我师父现正在天山外寻那起死回生引魂之药,才将我二人指派来的。”

高管家“咦”了一声,“小娃娃你你怎么你瞎说,我家主人哪里会给你二人下什么帖子?我家少爷那是得了恶疾,不治才过去的。你们听了街坊乱传些话,便来编排高家少爷的事,当心我家主人气头上打得你屁股开花。”

又看了一眼何灵,还是很不耐烦地呵斥着,“滚滚滚,别在这里捣乱。若是再乱敲门,我下次再出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吱嘎”一声,将门紧闭了。

何灵奇道,“幼安,这高家有些怪异啊。看这许多招魂皤,明明他们是想给高少爷招魂的,咱们主动寻上门来,他们却又这般态度。难道真是因为咱们年纪小,不值得信任?”

朱幼安摇头,“你方才那神魂符都没能够与高少爷沟通,可见他的魂灵并非良善一类了。可是,若说他就是恶鬼凶灵,你的神魂符又没有任何显示。只怕”

他不想吓着何灵,转了个话题,“这高少爷之事有些怪异,你说咱们要不要换一家呢?反正现在也还没开始,不如换一家好了?”

何灵连使了两个符文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奇心早就被提了起来。

原先何灵并不是这种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可自从她将秦家法术练习得十分精道又成功完成了师父许多任务后,大概有些膨胀了,“不,既然咱们到了这里,又察觉出高家有些异常,咱们就算不能将高少爷引到往生路上,总得知道高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啊。若是寻常事,咱们可以不管,若是反常的事,只怕还得劳驾师父呢?幼安你不是说了,若是有异常,咱们须得禀报师父吗?”

朱幼安想了一会儿,“灵儿,这事真的十分蹊跷,我怕”

深深地看了何灵一眼,似乎有些话想说又不忍说。

何灵知道他担心自己,“幼安,没事的,若真有什么事,咱们尽量保命便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都在,那还能有什么怕的。”

朱幼安想了想,还是说了,“灵儿,高家之事与路上那两人有关。”

何灵愣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感觉到了?”

朱幼安点点头,“灵儿,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说,咱们驱邪联盟五家,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练的是名门正道,习的是世间正气。可是,有正道必然就有歪门邪道。”

朱幼安忽然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这些话,何灵有些料想不到,“幼安,可是我们遇到歪门邪道之人了?”

“倒也未必就是,只是我们须得小心谨慎些。路上遇着的那两人,只怕很快就要来了。”

何灵大为惊讶,“那时咱们不是已经确认了,他们二人不是与咱们同一路的吗?那……幼安,咱们日后是不是总会与他们交手过招的?”

“不错,咱们日后总是要与他们相遇的。只是刚出来便遇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人和事,我担心咱们处理不下来。”

何灵笑着说,“幼安,你既然都能察觉出高家少爷之死有些异常,很有可能这就是主线剧情的切入点了。若我们不去调查参与,只怕咱们真的要一日一日熬到长大了。”

“若是梦中能这样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倒也未必是坏事的。”

朱幼安说这话时,脸上俱是心之向往的模样。

何灵从没见过朱幼安这样留恋梦境虚幻的模样,“幼安,我们不是该想着尽快集够灵力,赶紧回到现实吗?梦境虽然甜美,但终究只是一场虚幻啊。”

朱幼安抬头看了看天,“有时候真不知梦境或现实,哪个更让人值得留恋珍惜啊。”

何灵握住朱幼安的手,“幼安……若是我们都能回到现实……若是……我们该有真正的未来了。”

朱幼安一把扯过何灵,“走,我们从后门进高家看看。”一路小跑绕过高家大宅,“灵儿,别说话,咱们先进去了再说。”

说罢从何灵怀里开始掏符文,直到将隐身符翻了出来,贴在何灵身上,“便是有这隐身符,咱们也得小心些。”

贴好隐身符,朱幼安祭出桃木剑,两人站在桃木剑上,轻飘飘地飞过高墙,落在一片绿地上。

从门外已经看出高家宅子有些异常,可踏进来后,何灵又给震住了,宅子里一排一排挂了无数的白绫。

若单是白绫也算正常,毕竟家中有事过世,可这白绫上以血红画了许多万字符,随风一飘十分惊悚。

何灵扯过一块白绫仔细端详起来,细看之下更为震惊,这血红真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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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7

何灵愕然站在草地上,看看一片血红万字符的白绫,再看看东南西北各处高高挂起的招魂幡,这高府到底在弄些什么啊?

因为身上贴有隐身符,朱幼安轻手轻脚地沿着血红万字符白绫查看过去,一边看一边还在手心里画着什么。

查看完白绫,朱幼安又将东南西北各处高高挂起的招魂幡方位在手心里画了画。

越画,朱幼安的脸色越凝重。

何灵蹑手蹑脚地跟在朱幼安身后远远跟着,看着朱幼安细细地数了白绫和招魂幡,又在手心里画了什么图案,再看到朱幼安脸色凝重,“幼安,怎么了?”

朱幼安又将桃木剑祭出,挑了其中一条白绫,口中默默念动咒语,“哗啦”一声响,那白绫从竹竿上飘落下来,燃起了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这团绿色的火焰袅袅而起,先是极细小的火焰,燃到那血红万字符时,“嘭”地一声爆起三丈多高的红色火焰。

朱幼安大概也没想到这白绫燃起来竟会如此大动静,掌中运了一股灵力想要将火焰熄灭,没想到那火焰却越发地旺盛起来。

而且这火焰一半青绿一半红艳,两种颜色的火焰缠绕着升腾而上,越升越高。

朱幼安轻斥了一声,“靠!”

这个“靠”字是陈晓峰喜欢说的口头禅,何灵从没见过朱幼安这般郁闷的样子,本来还十分紧张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有些憋不住想笑了。

朱幼安手忙脚乱地还想努力将火焰熄灭,尝试了两次后发现不过是徒劳挣扎,越使用灵力,这奇怪的火焰反而越发旺盛起来。

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悄咪咪地探听一下高家的虚实,现在可好,只怕高家上下连带外面请来的各种法师、道士、术士,甚至连他们家养的阿猫阿狗都知道了。

何灵见到的朱幼安都是从容冷静理智的,就算到了这个梦里从孩童时代开始,他调皮捣蛋的程度都有限。

更多的时候,那也是何灵带着他去做些闯祸捣乱的事,何曾见过他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

何灵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幼安……幼安……”

听了何灵的话,朱幼安脸都涨红了。

还来不及想出什么有效的补救措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条白绫的火焰随风一飘竟然点燃了旁边的白绫,朱幼安闭了闭眼,“灵儿,咱们还是赶紧逃吧。”

何灵看着眼前的场景,越发地憋不住笑了,“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不闯祸则已,一闯祸那就来个大的,真是该对你刮目相看了,哈哈哈哈。”

朱幼安拉了何灵一把,“跑啦,你还笑呢!”

何灵已经笑得跌倒在地上了。

这是她自进迷途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欢笑,就算她知道接下来迎接她们的,将会是险峻的局势,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一切十分美好。

朱幼安看到何灵这样开心,忽然也不着急了,“既然我闯祸能让你如此开心,那咱们就将祸事创到底吧。”

说完这话,朱幼安掏出一张符纸,以咒语为引,将白绫上的火焰引着向招魂幡飞去。

原本一排排白绫燃起来动静已经十分惊人了,现在看看朱幼安那支穿云箭一般的符纸将东头的招魂幡引得像朵火烧云似的红透了半边天。

朱幼安笑着说,“灵儿,一直没机会给你做点栏浪漫的事,若是将高府的这场火当做一场烟火,你会不会觉得更开心点?”

何灵几乎要被他笑晕倒在地,“幼安幼安,你是不是从来不曾……”想一想这话似乎有些不妥,又改口道,“嗯,你便是连闯祸都这般浪漫。”

“行了,咱们要是再不走,这隐身咒也会让人瞧出来了。”

刚说完这话,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府竟然冒出无数人,果然如朱幼安猜测的一般,高老夫人、高夫人、高老爷……总之高府上下一群人都冒出来了。

不仅高府上下的人都出来了,还有一群穿了黑红道袍的“法师”或是“术士”也跟着出来了。

看看这群黑红道袍法师的模样,何灵立刻止住了笑声,紧挨着朱幼安,“幼安,他们……高家似乎请了法师?”

朱幼安低声说,“嘘,别说话,现在咱们的隐身符还没消失的,若是我们隐藏得巧妙,他们不会发现的。”

那一群黑红道袍的法师看了眼前的情景,个个都惊得瞠目结舌,“高少爷回来了?”

“这么冲天的火焰,难道真是高少爷怨灵回归?”

“师兄,咱们这算成功了吗?”

“守了这多少日了,终于将高少爷等来了吗?”

“高老太太、高老爷,若是……若是高少爷回来了,咱们可是要继续进行下一场了。”

高老太太满脸红光,颤颤巍巍地说,“只要我孙儿能回来,不管怎样都行。”

高老爷走到一群黑红道袍的法师中间,向着其中那个老鼠脸老者抱拳躬身说道,“陈天师,你们这万字阵真是了不得,我儿……我儿当真是回来了?”

老鼠脸陈天师捋了捋下巴稀稀拉拉的胡须,掐着手指算了算,“原本高少爷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的,当真是机缘巧合,这一点正气焰竟然将他带来了。可知你们高家自是跟我们有缘,无论怎样都能将咱们的万字阵触发的。”

何灵感觉到朱幼安心中似乎有些懊恼,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一切都没关系。

过了一会儿,高府中一排排的白绫都燃尽了,只剩下几条招魂幡在空中飘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丝绸燃过的糊味,还有阵阵摇曳的青烟。

陈天师右手一抬,“高老太太、高老爷,咱们接下来要将高少爷请出来了,只怕人多场面有些难控,请各位回避一下。”

高老太太低头吩咐了高老爷一句什么,除了高老太太、高老爷及高夫人外,其余人全都退下了。

“陈天师,少卿是咱们高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如今能有这方法少卿请回来,咱们一定得第一时间迎接他的。天师你说人多场面难控,那咱们就让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这三个至亲。少卿生前最爱的也就是我们三人,若是他回来了,见着我们三个,他一定很高兴的。”

陈天师又掐指算了算什么,“也罢,高老太太你们三人确实是高少爷的至亲,若是高少爷回来,定然也愿意与你们相认的。”

何灵总觉得这事十分不对,但又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陈天师从背后抽出一把玄黑的剑,剑尖挑了一张黑色的符纸,左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黑红道袍的法师纷纷散开,摆出一个三角形阵式。

张天师冲空中喷出一口黑色的液体,那黑色液体没有散开,反倒是形成一粒一粒的黑珠子悬停在空中。

初看时那些黑珠子都没有动,过一会儿,何灵却发现那黑珠子隐约透出一个人形来。

陈天师将剑尖上的黑色符纸引燃,冲人形的黑色珠子投去,那人形黑色珠子慢慢地飘动起来。

身后那些黑红道袍的法师们此时手中都有一串黑色的珠子,每个人握着这黑色珠串闭目念起了咒语。

与空中那人形的黑色珠子不同的是,法师们手中的黑色珠串上都有一抹红色。

何灵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这些法师念的什么咒语,听了一会儿,发现单个单个的符文自己都能听得出,可合并在一处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就算蒋家的法术与秦家十分不同,但何灵翻一遍也知道原理是什么了,只是蒋家法术有些特殊之处便在于须得以将蒋家血脉为引。

这也是师父十分不愿意朱幼安冒险的原因,毕竟蒋家血只剩他一个传人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那蒋家一脉就此断了。

可这些黑红道袍法师念的咒语,何灵真的完全不懂了,连原理都不明白了,可见这跟秦家、蒋家都是十分不同的法术。

可惜没有一个什么同声工具可以传给师父听一听,以师父见多识广,必定知道这是什么咒语的。

何灵正竖着耳朵听这些咒语,却没注意到那黑色人形到了白绫燃尽处停了下来。

那一处白绫灰烬最多,直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此时黑色人形停在白绫灰烬处,似乎在寻摸些什么。

陈天师又一抬手,连同他自己在内的所有法师都盘腿坐在地上,口中的咒语越发地大声了。

何灵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咒语念了一个循环,他们似乎不休不止地将那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

朱幼安捏了一把何灵的手心,何灵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那黑色人形上。

随着众法师的越来越大声的咒语,那黑色人形渐渐地立体了起来。

虽然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但何灵也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慢慢地聚集到那黑色人形的框架中。

刚开始何灵以为自己看多了,眼睛出现幻觉。

可越到后来,那黑色人形渐渐有了实体的感觉,真的有个人影在中间出现了。

陈天师暴喝一声,他身后所有法师将手中的黑红珠串抛入空中,这些珠串一个接一个向着人影飞来。

“噗噗噗”一声声响动过后,那黑色人影的黑色退去了,隐约能看得见人影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衫,头上似乎有个书生髻。

何灵回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朱幼安在她手心写了个“乖”字,何灵又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灰烬中走出来的那个灰色人影又变了颜色,身上的长衫不是灰色的,而是月白色,头上扎了同色的书生发带。

再看那人影,确实是个翩翩少年。

虽然他的五官身形颜色都较淡,可何灵还是能看出来这位少年脸上的不羁和放荡。

难道这就是高少卿?

这边陈天师还在做最后的阵法,高老太太已经激动得慢慢向前走来了,幸亏高老爷在旁边紧紧拉住了她。

这应该就是高少卿了。

陈天师等一众法师纷纷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右手放在前一人的右肩上。

过了一会儿,陈天师嘴里喝出一声,“入门!”

只见他手上有一线红色延伸出来,一直连到高少卿身上。

原本闭着眼睛的高少卿忽然睁开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何灵被他这一眼吓了一条,他的双眼竟是异色双瞳,一只完全黑色,一点眼白都没,好像恶魔附体一般。

另一只眼睛全是红色,红色的瞳孔中似乎还有燃烧的火焰。

这是个什么鬼啊?

陈天师的那一丝红线牵引着高少卿慢慢走出灰烬,所行过之处居然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高老太太看见高少卿走出了灰烬,激动地想向他扑去,可还是被高老爷死死拽住了。

陈天师手中红线轻轻抖了一抖,高少卿身子晃了两下,似乎在耸肩膀,何灵注意到原本异色双瞳都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陈天师一弹指,手中那根红色丝线消失了。

陈天师高声喊道,“恭迎高少爷回府。”

这一声喊叫过后,高少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了过去。

若不是高老爷死命拽着,高老太太又要扑过去抱着她的孙儿了。人过不去,嗓门倒是提得挺高的,“少卿、少卿,我是奶奶啊,没事的,奶奶已经想办法将你救回来了,你没事了,少卿、少卿……”

没得陈天师的话,高老爷也不敢轻举妄动,“陈天师,犬子这算是回家了吗?”

高夫人也十分着急,想去看看倒在地上的高少卿,可又怕自己这么一乱来又吓飞了儿子怎么办?

陈天师从怀里掏了三张黑色符纸,“唰唰唰”贴到高少卿的身上,扶了高少卿坐起,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高老太太、高老爷,令郎已经请回。不过,实话得跟三位说一说,高少爷已是命丧黄泉之人,咱们以这逆天之术将他从黄泉路上请回,必定是得罪了许多阴司判官的。若说高少爷从此能够平平安安高枕无忧地过完后半生,只怕未必……”

高老太太高声呼喊起来,“陈天师,咱们高家就这么一个孩儿,那些阴司判官的来了,还得请陈天师代为行个方便啊。只要能够留住咱们少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给得起。”

陈天师点点头,“此事正想与三位好好谈一谈。高少爷刚刚从黄泉路上回来,按理说是还没来得及饮下孟婆汤,该是能记得住三位的。只是,到底黄泉路上走了一遭,若是那一路什么东西迷了高少爷,魂魄并未归位……”

高老太太又喊道,“若是魂魄未归位,还请陈天师再行一次阵法,务必将我孙儿的魂魄找回啊。”

陈天师叹了口气,“若是魂魄一时未归位倒也好办,怕只怕……”

“怕什么?陈天师尽管说。”

这回是高家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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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8

陈天师手中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把扇子,“怕只怕,回来的是令郎的身体,魂魄却让别人抢占了。”

高老太太高声惊叫,“那怎么行呢?陈天师,你是不是已经瞧出什么异处了,你好人做到底,可得帮我们将孤魂野鬼的魂魄赶走啊,我孙儿可受不得这样的苦的。陈天师,只要你能将我孙儿的魂魄寻回,赶走他身上的孤魂野鬼,莫说十个童男童女,便是二十个、五十个,我也能给你寻来。”

何灵刚开始还当做一个古怪的招魂仪式,听了高老太太的话,身上抖了一下,这高家……这高家竟然是用活人为祭品,换高少卿的命。

朱幼安感觉到何灵的异常,赶紧捏了捏何灵的手心,又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别怕。”

陈天师沉吟了片刻,“高老太太,我们既然接了这个活,自然是要将这事办得妥妥帖帖的才行。这样吧,不管高少爷遇着什么孤魂野鬼,只要未来三日你们安坐在自己房中,坚决不出门,我等自然能将高少爷的魂魄寻回。”

高老太太高兴地握着高老爷的手,“那就好那就好,咱们继续闭门闭户,哪里都不去。”

“是的,须得安安静静坐在自己房中,记住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离开自己房中。你们须得记住,若是听到有熟悉或者奇怪的声音,必定是黄泉路上见着高少爷的孤魂野鬼迷惑你们的。你们若是好奇或者心软,此事必将功亏一篑。”

“还有,高老太太请的那十个童男童女,从今夜起,便可让他们出来行动行动了。”

“可是,陈天师啊,那是个童男童女这十日以来每餐都只得半碗清粥,若是让他们出来行动,只怕还得托人照管他们啊。你不是说过吗,这十个童男童女既不能让他们死掉,也不能让他们太有活力,就须得让他们软绵绵地逃不了。”

“不错,咱们养了这十个童男童女十日,就是为了今夜所用的。既然说了他们出来行动,高老太太只管放他们出来便是。”

高老太太还挺担心的,“可是,若他们出来走动一时毙命了,那就不够十个童男童女了。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准备一些童男童女?只是这匆忙之间,我上哪儿去找出十个童男童女,还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引起注意?”

陈天师想了想,“高老太太不用担心,这十个童男童女原本就是要他们来给高少爷引路的。若是高少爷身上被其他孤魂野鬼占了,只要他们肯夺了童男童女的身体,高少爷反倒是安全了。只要这十个童男童女都去给高少爷引路了,那我们就能从黄泉路上再将高少爷的魂魄引回来。”

“那若是少卿依然不肯回来呢?或者其他的孤魂野鬼又占了少卿的身体呢?”

高老爷不等陈天师再提示,立刻回答母亲的话,“那咱们就再准备十个童男童女,再将他身上的孤魂野鬼驱走便是了。”

陈天师赞赏地说,“正是如此。”

高老太太担心地说,“那咱们是不是该吩咐下去,立刻给咱们再准备十个童男童女?或者干脆多准备几个,凑足二十个童男童女好了。”

陈天师点头笑道,“若是高老太太能提前预备着,自然是更好的。只是,仓促之间,只怕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足二十个童男童女了。”

“那不碍事的,陈天师,咱们高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银子。你当那些童男童女是我们拐来的吗?那可不是,是他们父母养活不起,自己卖给我们高府的。若不是他们父母签下卖身契,我们也不敢去抢了这许多孩子啊。若是想再要二十个童男童女,咱们提高一倍价格便是了。”

高老爷赞同,“左右陈天师要为我儿准备引魂魄的法术,那这十个童男童女先凑合着用用。我这就吩咐下去,双倍价格再买二十个童男童女预备着。陈天师只管替我儿招魂,这童男童女不用担心,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听到这里,何灵狠狠地捏了朱幼安的手心。

这陈天师一伙才是比恶灵更邪恶的人,高府……高府上下为了救一个早该投胎的人,居然可以牺牲许多孩儿的命,他们何尝不是在作恶呢?

陈天师抱着紧闭双眼的高少卿,“高老太太,你若是想念孙儿,现在可以过来看看。过了今日,只怕要再等半个月才能见着了。”

高老太太得了陈天师这话,原本佝偻着的腰背都直了起来,“好好好,我的好孙儿,我的少卿。”

高老爷扶了高老太太蹭到陈天师的面前,一人一只手握着高少卿的双手,没手可握的高夫人扶着高少卿的脚一遍又一遍地摸着。

“我的孙儿啊,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啊?你可知道若是救不回你,奶奶我也不想活了啊。你这一次可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将这些占你便宜的孤魂野鬼赶走。只要你好好地回来了,奶奶便能让整个西川为你庆贺。你喜欢那黄家的丫头,奶奶已经给你请进了家,只要你能醒过来,好好地醒过来,什么都依你的。”

“少卿我儿,这次你可真是让奶奶、爹娘操碎了心了。你好好地回来,只要你好好回来,爹爹一定不再要求你太多了。”

“我的儿啊,若不是你奶奶想了这个法子,请了这许多天师,娘亲我也不想活了。你听娘亲跟你说,若是你身体里有其他孤魂野鬼,你一定要将他们赶走。奶奶已经给你备下了十个童男童女,你爹爹待会儿还给你准备二十个童男童女。你不要害怕,这些童男童女就跟你小时候砸死的那些鸟雀一样的,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奶奶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的。”

三个人从高少卿的手一路摸上摸下,恨不得立刻从陈天师的手上将儿子、孙子夺走。

可一想到陈天师如此了得,真能将高少卿从黄泉路上寻了回来,又不敢放肆。

若是高少卿身上真有孤魂野鬼,虽然得了孩子的身体,却也没得真正的高少卿啊。

“陈天师,我们这几日定然乖乖地待在房中不出来,只是那童男童女……”

“夫人,那二十个童男童女咱们嘱托了高管家去办理也是一样的。”

“也对,这十个童男童女原本就是高管家办理的,咱们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陈天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天师抱着昏迷中的高少卿走了,顺便带走了一路跟随的高老太太、高老爷和高夫人,以及身后的那一伙黑红道袍的法师。

直到确认他们都离开了,朱幼安才将桃木剑又祭出,携了何灵踏上桃木剑,两人轻飘飘地又飞到了高墙外。

一落到地上,何灵迫不及待地问,“幼安,这是怎么回事?这高家……这高家……”

朱幼安皱眉,“灵儿,这事有些重大啊,高家请的这些法师,就是我说过的那些邪门歪道。他们……”

“幼安,你还知道些什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听他们方才所说,那十个童男童女只怕凶多吉少了,咱们得赶紧救下这些孩子啊。”

朱幼安想了想,“以我们俩的法术,若是加上灵力,说不定能救下那些童男童女,但若是被那些法师发现了咱们,只怕咱们也不能轻松脱身的。”

“师父教了咱们这么多法术和本事,原本就是希望我们能够驱除邪魔。如今看来,这高家一并那一群法师,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若是去禀告了师父,只怕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那十个童男童女就得丧命高家了。而且他们还不只是想害了这十个童男童女,他们还想再害二十个孩子啊。”

朱幼安知道何灵的性子,“若是咱们要救这些孩子……只怕我们要暴露自己了。”

何灵看着朱幼安的眼神,“幼安,你方才提醒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的,只怕咱们这隐身咒已让他们看出来了的。他们如此明火执仗说出害人之事,只怕也未在乎咱们敢不敢去救下这些孩子的。此行……必定危险。”

朱幼安点头,“嗯,此行危险。”

“幼安,我不想你以身涉险,并不是因为师父所说的你是蒋家唯一的血脉,我们都得拼尽全力护着你。而是……”

“可是我想为你以身涉险,因为你自己也在险境中。”

“幼安,那咱们……”

“你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吧。不过,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这隐身咒只怕已叫他们看出来了。”

何灵想了想,“咱们不是还有一个易物咒吗?不如咱们就变成物体的模样定在高府中。”

“你可想好了,这易物咒若是使用出来,十二个时辰里咱们是动不了的啊。若是让他们看出来是咱们俩,反而更危险呢。”

何灵笑道,“嘿嘿,你蒋家法术里不是有一个龟息术吗?若是同时用了易物咒和龟息术,只怕师父都不一定能瞧出来是咱们俩呢。”

“唉,你怎么自家的法术记不清楚,我蒋家的法术都记得这般清楚?这种一笔带过的法术你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你跟我说说,你到底翻了多少次我蒋家秘术?”

何灵摇头,“其实我真就翻了一两遍。”

“那为什么你记不住秦家的秘术,反倒是我蒋家法术你记得这么清楚?”

何灵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想要了解你的所有,包括虚拟和真实,过去、现在和未来。”

朱幼安愣了一下,“傻瓜,这到底只是梦境虚幻,到底只是蒋家的法术啊。咱们离开这个梦境,就没有了的。”

“离开了梦境,这里的法术确实都会消失不见。但是我们经历过的所有事,不会消失不见,他们都在……”

何灵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他们一直都在,在这里……也在这里。”

朱幼安微笑着,“你果然比我会说话多了。”

何灵握着朱幼安的手,“因为这就是我真实的感受啊。我想跟你有现在,不管是迷途中的现在还是梦境中的现在;我也想跟你有未来,不管是梦境的未来还是现实的未来;我也想了解你的过去,包括你现实里的过去和迷途中的过去。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朱幼安目光温柔地看着何灵,笑着说,“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忽然转了个话题,“行了,不过是想用我蒋家的龟息术,说了这许多漂亮话给我听,日后再用我蒋家其他法术,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漂亮话来。先说清楚啊,若是你说不出漂亮话,可不要怪我不帮你哦。”

何灵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不管我说不说漂亮话,你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你是朱幼安啊。”

朱幼安脑子里过了一遍蒋家法术,“遭了,那龟息术就是一笔带过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难道咱们还得回家去翻阅蒋家秘术?”

何灵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记不住这个的,所以我帮你记下了。若是日后你有记不住的蒋家法术,你都可以问我,你记不住的,我都帮你记下了的。”

朱幼安脸上全是笑意,“师父若是知道你将蒋家秘术全都记下来了,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虽然你用不了蒋家法术,但却将蒋家法术了解得如此透彻,多好啊。”

何灵声音变得极低,“我是用不了蒋家法术,谁让你们蒋家法术非得蒋家血液才能使呢。若是……若是有可能,孩子自然可以用蒋家法术了。”

声音虽然低,但朱幼安与何灵相拥而立,朱幼安应当是听见了她的话,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从怀里掏了符纸,“你既然说了记得我们蒋家的龟息术,现在便告诉我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一旦开始了,咱们就得在高府中当十二个时辰的……你想当什么?”

何灵脑中总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这个念头是关于朱幼安现实中身份的,但这念头并不清晰又一闪而过,何灵实在抓不到头绪,只好将它暂时放到一边。

听到朱幼安问自己想当什么,何灵想起二人同进的第一个梦了,“那我们就再做一次站立不动的树吧。”

朱幼安自然也跟何灵想到了一处,“可惜高家没有一棵同心树让咱们俩去扮一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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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29

那易物咒并不是寻常能用到的咒语,要准备也未必会准备到它。幸得身上还有些空白符纸,依照样式画出来便是了。

朱幼安知道何灵身上不会带有朱砂,又看她微笑着看向自己,“看吧,我就说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秦家血比朱砂管用多了。”

说完,拉过何灵的手,“这次还是用左手吧,留着右手做点其他事。”

何灵点头,“秦家血倒是十分管用的,不过以后真得在身上备些朱砂,若是次次都用我的血,那我可太吃亏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个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非得强调家族血脉。”

“幼安,若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谁家没有生得一儿半女的,那他们家的法术不就从此失传了?这个设定可真是不合理。”

“别说这个梦设置不合理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只希望我们能先找到梦主,或许还能将这个梦的基调扭转过来。若是被别人先找着梦主,只怕我们的处境更糟糕呢。”

何灵有些不解,“幼安,你是不是担心这个梦会越来越糟糕,还是担心方大松他们先找到梦主?方大松再怎么厉害,都到了第六层了,梦主总会在大体上把握梦境的方向啊,他总不能左右梦主的想法了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希望这只是我们道吉和西川是这种气氛,若是跟陈晓峰、韦远他们汇合了能将梦境气氛扭转,那这个梦也不会太难了。”

何灵知道朱幼安在担心,但却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幼安,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没事的,咱们几个人在一起,怎么着也比方大松那群乌合之众想得周全的。嗷~~”

朱幼安趁着何灵说话跑神的空档,将何灵无名指给咬开了,挤了挤手指上的伤口,“行了,咱们先把这一关过了,来趁血液还热乎着,赶紧把易物咒画出来。”

何灵哭笑不得,“这秦家血才能画符这一点真是不好,你每次都这么积极地咬我,我待会儿也要咬回来。”

朱幼安挺大方的,“你画完了易物咒,可不就要我画龟息术的符纸了?咬回来咬回来,你想咬几口都可以。”

没事让师父多罚几次的优势体现了,虽然易物咒十分冷僻,可架不住何灵、朱幼安两人总是调皮捣蛋闯祸被罚。

罚多了,再冷僻的符咒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了。

何灵画完易物咒,朱幼安拈了个咒语,手指上的伤口瞬间愈合了。

这一法术何灵从来没在秦家或者蒋家秘术里见到,不禁惊叹起来,“幼安,你从哪里学的这治疗术?如果这治疗术能加以改进,以后我们也不怕受伤了。”

朱幼安将手指递给何灵,“报仇吧,现在换你咬我了。”

何灵握着朱幼安的手,“你从何处学的这治疗术?我也要学一学,学了我们一起改进它。”

说着话一口咬了下去,“好了,你咬我两次,我终于还你一次了。”

“还欠一次,要不要再要一口?”

“不咬了,先欠着吧。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欠你的,让你欠我一丝一毫也好,你就总惦记着了。”

说完将龟息术的咒语细细告诉了朱幼安,就着手上的鲜血将龟息符纸也画好了。

朱幼安将何灵身上已经显色的隐身符揭了下来,“咱们画的符纸到底是缺了些什么呢?为什么这隐身符这么快便显了色?好在咱们已经出来了,若是在高府里显了色,咱们可真是被抓个现场了。”

何灵想了想,“也许就是你说的,这个梦里太强调家族血脉了。咱们这具身体年纪尚幼,以朱砂画符到底镇不住符纸,所以显不出秦家、蒋家法术的真正高明之处。可是以秦家、蒋家血液来画符纸,效果又十分地好,那就是五大驱邪家族以血脉相互传承的。师父总是说我身上有秦家历代的精骨血脉,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朱幼安又贴了一张隐身符到何灵身上,“不知道待会儿进去是什么情况,就算效果不太好,也得先隐着进去看看吧。”

再次祭出桃木剑,揽了何灵的腰肢,“还有什么要说的没?咱们待会儿变成两棵树就不能再说话了啊。”

何灵眨巴眨巴眼睛,“只要跟你在一起,变成两棵树不言不语也是好的。”

朱幼安笑道,“你总是这般会说话。”

踏上桃木剑,两人又一次飞升过高墙,轻轻落在了高府墙内的草地上。

因为陈天师等人特意叮嘱过不能动府上任何一条白绫、招魂幡,哪怕是已经燃烧殆尽的都不能动,现在高府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何灵二人落在草地上,没有了白绫遮挡倒是一目了然。

朱幼安揽了何灵的腰肢,两人信步向前走去,走到高少卿肉身复活的那堆灰烬前,朱幼安定住了。

何灵看了看周围,确实是这里最为空旷,指了两边对立的两棵大树,“幼安,咱们就挑这两棵树吧。你在这边,我在那边,挨得比较近,若是有什么事,倒也可以相互照应着。”

何灵先将易物咒放在朱幼安的手心里,“咱们先站好了位置,等我们都变成了树你再使龟息术啊。”

其实不用何灵叮嘱,朱幼安也知道操作的时间顺序,可是何灵这样细声细气地叮嘱着他,他倒是觉得挺开心的。

何灵看他脸上露出笑容,“幼安,你笑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信不过我的技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跟我叮嘱这些,倒是让我十分开心的。”

“为什么呢?”

朱幼安将龟息符纸放了一张到何灵的手心里,“因为你这样嘱托我,让我觉得有人特别在意我。”

何灵一想到朱幼安俊美的模样,叹了口气。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这样事无巨细地一件一件嘱托我,让我觉得你特别在意我的事。”

“我是特别在意你的事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性情高洁品貌俱佳,定是有无数人对你好的。”

朱幼安在何灵的手心上捏了捏,“那不一样的,你跟别人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何灵十分欣喜,反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那就好。”

两人分别站在树下,先后驱动咒语,何灵只觉得眼前一阵白雾闪过,自己的视野忽然变得极高了。

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朱幼安在自己眼前,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十分逗趣。

何灵想起当初两人变成连理树时的情景,偷偷想要踏出一只脚,却发现自己果然一步都动不了。

何灵想喊一声“幼安”,可是连自己都只能听到“沙沙”的树叶响声,看来这龟息术真是十分了得啊。

也好,这样看来自己二人会安全了许多。

更奇妙的体验是,变成了树以后,何灵竟然没有了饥渴的感觉。脚下似乎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向自己汇来,暖洋洋的阳光投射到身上,让她觉得温暖又满足。

难道这就是做一棵树的体验?

两个人……两棵树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立着,除了风吹过时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站到了夜幕降临。

早些时候何灵听了陈天师的话就推测他们晚上可能还要进行什么仪式,自己二人早早地变成了两棵树神不知鬼不觉地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要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夜幕才刚刚降临,就看到有一队黑红长袍的法师手上端着托盘鱼贯而出。

这就开始了吗?

有法师从何灵身边经过,口中念念有词地继续往前走着,并没有对何灵这棵树有什么特殊之处。

何灵原本十分担心自己的易物咒被看出来的,看了他们这操作,放下心来,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二人。

何灵数了数,一共十二个法师。

他们以高少卿肉身复活之处为圆心,里外两圈相互交错站成了两个圆圈。

过了一会儿,陈天师吹着笛子慢慢从暮霭中走了出来。

天师吹笛子?

何灵觉得这操作十分的好奇,这是什么咒语?

因为何灵、朱幼安挑位置的时候特意选了高少卿肉身复活之处,所以那陈天师吹着笛子一路走来,刚好就走到何灵、朱幼安两人中间站立不动了。

陈天师吹奏的曲调十分简单,何灵听了一遍便记了下来。

这曲子简单归简单,可何灵听了以后觉得心中有些烦躁,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苏致远。

一想到苏致远,何灵呼吸就重了起来。

陈天师吹着笛子左右望了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不确定。

何灵再如何烦躁也不敢让陈天师逮个现场啊,赶紧望向对面的朱幼安。

一看到朱幼安面无表情的脸,何灵心底那股烦躁立刻消减了下去。

何灵知道陈天师这笛声有些古怪,只怕会将人引到邪路上去,自己现在变成了一棵什么都做不了的树,若是叫他发现自己这棵假树,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因为前几个梦境的折磨,自己对音律一块实在是深入骨髓了,得想办法分散一下注意力。

何灵强迫自己将神思放在朱幼安身上,第一次见到朱幼安时的情景。

第一次见面,他便握住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一同进了杨天白的梦境,自己扮成熊本熊去他公司做兼职……

后来两个人进入梦中梦,变成了连理树。

何灵想起那时朱幼安耍赖的模样,大概那时候他就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了的。

再想起两人手上十分丑陋的心形图案,想起朱幼安想为她挡伤害的一幕幕。

何灵将梦中与朱幼安相处的一幕幕全都回想了一遍,心中只剩下感动和温暖,再无一丝烦躁。

何灵想往事愣神的这一会儿,又听到十二个法师口中越来越大声的咒语,同样也是每一个咒语单词都听得清,但是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何灵记忆十分好,她不仅将头先他们念的咒语记下来了,陈天师吹奏的曲调记下来了,现在法师们念的这些咒语也硬记了下来。

自己就算不知道,回去问师父,她老人家一定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何灵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循着声音望过去,何灵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身为一棵树,她也叫不出来的,倒是还算安全。

原来那“咚咚咚”的声音,竟是高少卿直愣愣地蹦着出来了。

刚才陈天师抱着高少卿的时候,高少卿还是十分虚弱的,这会儿看他蹦得像脚下踩着弹簧一般,这感觉真是惊悚啊。

高少卿一步一步向着何灵蹦过来,幸亏何灵是棵树啊,否则早被他这怪异的模样吓得叫出声了。

他左边脸上一片酱黑,右边脸上一片赤红,明明现在已经是暮色沉沉,他脸上的两种颜色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打着光。

蹦到何灵和朱幼安中间的灰烬上,高少卿“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何灵一看他的双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就是一红一黑异色双瞳。

陈天师将笛子吹得更为激越,何灵原本已经满心甜蜜又被这笛声激得烦躁起来。

站在灰烬中的高少卿像个机器人一样,向左边歪了歪脖子,又向右歪了歪脖子,何灵能听到他骨头“嘎吱嘎吱”的响声。

陈天师吹完这一遍,那十二个法师将手中托盘向空中一抛,那十二个托盘竟变成了十二张画有图案的符纸。

原来竟不是托盘,而是浸了什么东西的符纸。

十二张符纸闪动着一片刺眼的红光,围成一个球形向高少卿慢慢飞来。

那符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高少卿,他动作开始变得灵活了起来。

高少卿四周全是这些红色的沉重符纸,只见他贪婪地将一张张符纸扯了下来,好像得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将这些沉重的符纸生生嚼食吞下了。

陈天师又一次吹奏起那简单又让人烦躁的曲调,高少卿的动作越发地粗暴起来,三两下就将十二张符纸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这十二张符纸后,高少卿喉咙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竟开口说话了,声音就像在砂纸上拉过一般粗糙,“人呢?还有人呢?”

陈天师吹完这一遍,提了声音喊道,“高管家,放人吧。”

何灵心中一冷,难道……难道他们这是要用童男童女为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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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0

早先何灵听了陈天师与高府三人对话,已经料到他们必定是要对这十个童男童女不利的。

料到归料到,何灵心中还有些许幻想,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样的邪术,毕竟高少卿刚刚才从黄泉路上被救回,再怎么样做人也得留一线啊。

便是要用这些孩子的童子血做了血引去将高少卿的魂魄引回,那也得留下孩子们一条性命啊。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何灵浑身冷得发抖。

据高老太太所说,自从将这十个童男童女购进以后,只以少量水米吊着他们的命,让他们没有多余体力能够逃跑或者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现在高少卿已被陈天师弄得似鬼似魔,他此刻放出这十个童男童女,只怕不是要取他们的童子血,而是要他们的命了。

这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被高管家使劲一推,跌跌撞撞地滚落到后院中。

因为连日里缺米少食的,根本没有力气到处跑,一个个相互依偎着瘫坐在地上。

高管家把这十个孩子放出来后,原本暗黑的后院忽然亮起了一片红光,可这红光并不是灯笼或者火把之类的明火映射出的光。

何灵向那十二个法师看去,他们此时全都站立起来,伸出右手比划出一个手诀,从每个法师手上连出一根红线汇集到高少卿的头顶。

这十二根红线连在一起像一个锅盖似的,将整个后院笼罩在红光之下。

陈天师看着瘫倒在地的十个孩子,提声高喊道,“关门,放狗。”

高管家果然是个全面总管,听到这一声令下,又是一阵“吱吱嘎嘎”的开门声,那十个孩子身后竟然放了五条恶犬。

每一条恶犬都是血红的眼睛,口中“呜呜呜”地低声叫着,口涎从尖利的獠牙上长长地垂下来,滴落到地上。

这五条恶犬似乎听命于陈天师,虽然它们模样看起来十分凶恶,但却没有立刻扑向瘫倒的孩子们。

陈天师又吹起了笛子,依然是令何灵十分烦躁的曲调。

起初何灵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懂得音律,所以不喜欢这烦躁的曲调。

现在院子里有了高少卿和十个孩子,他们也因为陈天师的笛声而狂躁起来。

高少卿像只野兽一般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十个手指一伸一缩似乎想要抓什么东西。

时不时地,他还吸一吸鼻子,似乎在闻什么东西,原先一红一黑的异色双瞳现在全变成了赤红。

再看那十个孩子,明明已经瘫软在地上,可听到这烦躁的笛声,他们居然还相互推搡起来。

何灵想着他们已经多日未能好好进食了,应该发不出什么求救的声音了。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明明就该你去死。”

“你听,他们在叫你了,你快去啊。”

“你若害死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想要我死,你先死去吧。”

何灵不知道这些小孩子哪里来的体力和仇恨,原本面黄肌瘦的一群孩子,现在脸上有了狰狞的表情。

那五条恶犬围着这十个孩子嗅来嗅去,忽然其中一条恶犬冲着一个满脸泥垢的孩子腿上咬了一口。

这满脸泥垢的孩子方才只来得及骂得一句,“我不想死,凭什么要我死。”

这会儿那恶犬一口叼住他的小腿,痛得他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爹爹说过人善就是要被欺负的,如今连狗都只咬我……我……”

骂到这里,这孩子忽然低头抱住那恶犬,狠狠地在恶犬身上咬了一口,嘴里“呜噜呜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一下不仅其他九个孩子被吓住了,连剩下的四条恶犬也被吓住了。

可何灵也看出来这恶犬应该是被控住了的,因为满脸泥垢的孩子就算是拼命,他也只是咬着恶犬的脊背。

如果这恶犬没有被控住,它已经松开这孩子的小腿,完全可以反身撕咬他。

可被咬的恶犬只是发出声声惨叫,并没有其他动作。

其他九个孩子被四条闻来嗅去的恶犬和满眼赤红的泥垢小孩吓得四处乱爬了起来。

爬了一会儿,他们竟然都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似乎想要逃跑。

他们若是向着高少卿的方向跑,那四条恶犬并不阻拦。

若是他们想往其他方向跑,那四条恶犬便张开血盆大口“呜呜呜”地吼叫着。

如此赶了一会儿,那九个孩子渐渐地跑到了高少卿的身边,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高少卿有什么异常,反而将他当做成人一般依靠。

陈天师又一次将手中长笛吹起,这一次的曲调虽然也是一样,可何灵从中听出了血腥和屠杀的狠绝。

从烦躁到狠绝,何灵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幼安看,才能将心中的这些负面情绪缓解。

可脚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让她不由自主地低头往下看,这一看之下,何灵只觉得肝胆俱裂。

高少卿居然徒手抓了一个孩子,硬生生地啃咬起来。

那孩子的脖子被高少卿咬住了,双手使劲扑腾着想要推开高少卿,可是他被饿了这些日子,哪里还有力气与从黄泉路上被召回的高少卿对抗?

刚开始那孩子还能骂骂咧咧地威胁高少卿几句,推搡两下,过了一会儿,那孩子瞪大了双眼软绵绵地松了下来。

高少卿眼中的红光更盛,咽喉不停地蠕动着,似乎正将孩子的鲜血一口一口吞下去。

其他八个孩子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娘亲……”

“娘……”

何灵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人间惨剧,可脚下又发出“叽里咕噜”奇怪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注意接下来的事。

刚开始高少卿口中的这孩子还只是软绵绵地倒下,随着高少卿一口又一口不停地吸血,那孩子的尸体竟然越变越干枯,越变越柴,最后竟然缩成了一小团。

这孩子彻底被高少卿吸干了。

吸完这孩子的鲜血,高少卿“呸”了一口,将这孩子的尸体丢在地上,双手伸向红色的天空,“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原本站立着点亮红色灯火的十二个法师脸上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喉咙间似乎也在一吞一咽中。

何灵仔细看去,原来那十二根红色丝线竟然像一根传输管道一般,从高少卿身上吸收了一道道红色的微光。

高少卿满脸全是狰狞的鲜血,可是随着这十二道红色丝线从他身上吸走了红色微光,高少卿眼中的红光渐渐暗淡下来。

高少卿喉咙里又想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伸出双手想要再抓一个孩子。

可他方才吸食孩子鲜血的场景已经被其余八个孩子看在眼里,虽然饿得手脚酸软,可性命当前,他们的潜力也被激发出来,一个个做鸟兽状四散逃跑。

那四条恶犬看见八个孩子到处逃窜,这会儿也下得了口了,专挑了孩子的小腿咬去。

这群孩子又要躲避恶犬的撕咬,又要躲避高少卿的抓捕,一时间整个后院全都是孩子们的惨叫声。

追得一会儿,高少卿蹭到了一条恶犬的身边,将恶犬嘴里的那孩子拎了起来。

这一次他似乎有些意识了,还将那孩子举到自己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一口咬到他的喉咙上。

又是一阵“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这孩子瞪大的眼睛从黑白分明变得有些暗淡了,再然后就像跳出水面已久干死的小鱼一般,灰蒙蒙的一片。

第一个孩子被高少卿吸食得缩成一团才丢弃到一边,第二个孩子只是吸到他断气了,高少卿便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

何灵眼前一片迷蒙。

原以为自己和朱幼安进来是可以观察一番情况,伺机救下这群孩子的。

可现在,两个人变成两棵什么都做不了的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孩子遭此大难。

何灵的眼泪滴落到高少卿的脸上,他伸手抹了抹脸,却将全是血污的脸抹得更加狰狞。

他又一次将双手举向红色的天空,喉咙里“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那十二个法师又一次将高少卿身上的红光吸走一部分。

看到这里,何灵明白了,高少卿也许被他们从黄泉路上救回来了,可回来的并不是高少卿,而是他们练邪门歪道的工具。

那十二个法师红光满面,手中的红丝线越发地透明了,若不仔细看去,何灵都看不出十二根红丝线围成一个盖子将脚下这许多人笼罩在其中。

高少卿眼中的红色又一次暗淡了下来,他喉咙里又一次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又一次开始追捕剩下的孩子。

剩下的孩子眼见着已经有两个孩子遭殃了,跑得更快了,可那四条恶犬也跑得极快,一会儿口中便叼了两个孩子的小腿。

高少卿这一次径直向着恶犬走去,弯下身子看了看恶犬口中的孩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又一次举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

这一次看的时间比上一个孩子更长了一些,可看完以后,依然一口咬在孩子的喉咙上,又一阵“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何灵将无神的双眼投向另一个被恶犬叼住小腿的尖脸孩子,她伸手拍打着恶犬。可那恶犬不为所动,只是叼着她的小腿,任凭她拍打。

忽然,一个僵尸惨白脸蛋的孩子摸索着蹭了过来。一边蹭,一边东闻闻西嗅嗅,他的眼睛依然是一片死灰色,可他像有其他感知一般,蹭到了恶犬的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扑向恶犬口中的尖脸孩子。

本来恶犬口中那尖脸孩子还在拍打着恶犬想要挣脱它的控住,忽然见一个惨白脸的孩子向自己扑来,一时不查,竟然被这惨白脸孩子扑倒了。

一扑倒,那惨白脸孩子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掐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可刚晕过去,又被痛醒过来。

那惨白脸的孩子竟然咬断了尖脸孩子的脖子,似乎是要吸食她鲜血。

何灵找了一圈才发现,这惨白脸的孩子竟然是高少卿吸食的第二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高少卿竟然没有将他吸食殆尽,只是将他吸得断气就停止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竟然没有死绝,现在反而为虎作伥也开始吸食起同伴的鲜血来。

或许他已经死绝了,只是他的肉身又被这群法师利用了起来。

如此这般“叽里咕噜”声、“咕咚咕咚”声相互交替,一会儿后院中颤颤巍巍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就连最开始被恶犬叼住的孩子也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高少卿带着一群惨白脸的孩子东闻闻西嗅嗅,最后这群孩子竟然将那五条恶犬团团围住,一个个扑上去叼住恶犬的喉咙,“咕咚咕咚”地吸起了鲜血。

陈天师又吹起了笛子,这一次的曲调终于变了,似乎有了安抚之意。

又过了许久,后院终于安静了下来,满眼红光的高少卿带着一群满嘴血污的孩子如行尸走肉一般佝偻着身子站在灰烬中。

地上只剩下一具小小的、干枯的孩子尸体,已经五条骷髅一般的恶犬尸体。

若不是院中红光耀眼,谁能相信这后院竟然发生了这令人惊悚的惨案。

陈天师上前两步,站在十二条红色丝线交汇处,双手摊开,双目紧闭。

那十二根红色丝线又闪动着耀眼的红光,这些红光聚集到陈天师的身上,这一次何灵看到红光是从十二个法师身上返回到陈天师身上。

看来不仅十二个法师能够得到高少卿吸食的邪恶力量,陈天师也能获得他们吸取的能量。

红光闪动了许久,陈天师终于睁开双眼,“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个法子果然是好。”

声音响彻云霄,果然是力量十足。

十二个法师见陈天师睁开双眼,齐齐收了手上的红线,异口同声地说,“多谢师父赏赐。”

何灵看这十三个人,各个脸上红光满面,眼中赤色耀眼,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获得了多少邪恶力量。

陈天师点头,“大家伙放心,只要跟着我,假以时日一定能让你们在人、鬼、神三界畅快行走。不过呢,现在驱邪联盟还没死绝,咱们也得小心些。孩儿们,好好将高少卿和这群小崽子藏好了,来日方长,咱们还可以再享受享受呢。”

十二个法师高声喊道,“多谢师父。”

每个人手中又闪动一阵红光,那九个惨白脸的孩子慢慢向墙角走去,排成一排动也不动,渐渐地变得透明看不见了。

陈天师一挥手,高少卿满脸的血污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他原本邪气的脸。

到底是吸食了许多童子血,此刻脸上看来也有些红润,似乎像活人一般。

陈天师提高声音,“高老太太、高老爷、高夫人,出来见见高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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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1

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三人应该一直注意着后院中的动向,听到陈天师提了气喊出这句话,忙不迭地就推门出来了。

高老爷、高夫人一左一右扶着高老夫人快步冲了过来,嘴里求神拜佛地感谢陈天师,“天师大恩大德,我高家没齿难忘。这一会儿工夫,天师便将我孩儿的魂魄召回了,天师真是我高府活菩萨啊。”

三个人搀扶着向高少卿奔来,前后左右地看了看高少卿,确认是自己的孩儿无疑了。

一人一下,摸摸高少卿的脸、摸摸他的胳膊手、摸摸他的胸,似乎想要将这些日子没能得享的天伦之乐都弥补回来。

高少卿原本面无表情地站在场中,被三个人围着又是看又是摸的,忽然发起了脾气,龇牙咧嘴露出满口血红的牙齿,嘴里“呜呜呜”地哼了起来。

这声音似乎有恼怒、贪婪、嗜血,就像方才他想要去抓那些孩子一样。何灵都给吓了一跳,这可是他的父母亲人,他想要做什么?

高家三人看了高少卿凶狠的表情,又听到他嘴里“呜呜呜”的声音,反倒高兴起来,“咱们少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你看看他这模样,可不就是平日里的样子吗?”

“我就说陈天师神功了得嘛,你看看,少卿如今的模样多有活力。”

“看来少卿已经好了。”

三个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东摸摸西摸摸。

这一次摸得更带劲了,三个人眼中也一样冒出贪婪的光芒,脸上全是兴奋和喜悦,“少卿啊,我是奶奶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孩子气呢?奶奶多久没见着你了,好好摸摸你,你别不高兴啊。”

“少卿,你对外面这样坏脾气也就罢了,怎么你奶奶、你娘亲摸摸你,你也这般不耐烦?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若不是看你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看我不拿家法收拾你。”

高夫人立刻不高兴了,“老爷,少卿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整个西川就咱们高府说了算,儿子还小,你就不能让他高兴高兴?况且了,他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咱们都没给他把场子找回来,你凶什么凶啊?难道你儿子被人害死了,你就这么高兴啊?”

高老爷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听了高夫人的话赶紧劝慰道,“儿啊,爹爹知道你这次委屈了,你放心,等你身体好利索了,爹爹一定帮你寻了那个杀千刀的,一定给你报仇。他刺了你这三剑,到时候你便在他身上还个十下八下的,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少卿啊,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吧,你就陪在奶奶身边。你喜欢黄家那丫头,奶奶已经派人去给你提亲了的。你放心,只要是咱们高家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同意的。”

“我的儿啊,娘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不甘心,不过你放心,你舅舅已经替你找了人,一定会将那个杀千刀的找出来,便要让他碎尸万段。”

何灵现在算明白了,为什么高少卿脸上会有那邪气,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嘴里发出这样贪婪是血的“呜呜呜”声,他的亲人却只做寻常,因为这还真的就是他平日里的样子。

刚想到这里,高少卿一偏头,叼住在他脸上乱摸的那只手,嘴里的“呜呜呜”声更响了。

高夫人没想到儿子真的会咬自己,又痛又惊惨叫起来,“少卿,少卿,你干什么啊,我是娘啊,我是娘亲啊,松口、松口。哎呦……”

高夫人另一只手按住高少卿的脸,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口中拽出,可高少卿咬得十分严实,实在不能硬拽。

高老爷轻轻拍着高少卿的手,“少卿,少卿,这是你娘,你干什么呢?松口。”

高老太太则一脸淡定,“少卿不高兴,他要咬便让他咬两口吧,不过就是痛一下而已,又不能少一块肉,这么大惊小怪地做什么?你别拽啊,当心将少卿的牙齿拽松了。”

高夫人也想忍的,但手上真的太痛了,而且高少卿似乎在撕扯自己的肉,只能叫得更大声了,“天师,陈天师,救命啊。我儿,这似乎不是我家少卿啊。”

看热闹到现在的陈天师终于一挥手,高少卿忽然像泄了气一般软了下来。

他倒是放过了高夫人的手掌,可身子也软绵绵地倒在高老爷的怀中,嘴角全是血迹。

高夫人赶紧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果然有一块肉已经让高少卿咬得颤巍巍甩来甩去了。高夫人痛得差点晕倒,可还是惦记着儿子,“少卿,少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高老夫人十分不满意儿媳妇儿不给孙子咬,推了高夫人一把,“一个做娘的,孩子咬你一口你都容不得他,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他能把你咬成什么样?难道他还能把你吃了?孩子才刚回来,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他?我高家怎么得了你这么个媳妇儿?”

这话可真是冤枉了高夫人了,她手上那块肉此刻还冒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呢,这一口倒是咬得十分严重的。

高夫人不敢顶嘴,只能低声下气地说,“娘,舒欣只是痛得狠了才叫的……”

高老夫人又推了一把高夫人,“滚到一边儿去,有你这么做娘的吗?”

高夫人用手帕盖住手上的鲜血,默默地站到一边。

高老太太呵斥完高夫人,赶紧查看高老爷怀里的高少卿,“少卿,少卿,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将你娘亲咬得这么狠呢?”

陈天师看了半天高家的闹剧,终于开口了,“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实不相瞒,高少爷……虽然回来了,可是他到底是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

高老夫人不等陈天师说完,赶紧给孙子澄清,“对嘛,我少卿孙儿虽然有时候会发发小脾气,但总不至于会对他娘亲下如此狠手的,方才咬他娘亲的一定不是少卿,肯定是在黄泉路上沾染的其他恶魂。”

陈天师点点头,“高少爷宅心仁厚举止得体,原本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可方才他竟然这样伤害高夫人……”

高夫人立刻就原谅了儿子,“少卿到底在黄泉路上走了一圈,身上必定沾染了许多其他恶灵的气息。虽然方才是少卿的嘴咬了我,但我知道若是我儿,一定不会咬我的。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恶灵,陈天师啊,你可得帮帮我们啊,我儿,我儿还没有全部回来啊。”

高老夫人听了高夫人的话,立刻又同情起儿媳来,“舒欣,你这一口倒是被咬得狠了些,不过你也不能怪到少卿头上。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少卿的模样,但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恶灵,咱们还得想办法把他身上的恶灵驱走。”

高老爷摸了摸昏迷中的高少卿,“陈天师啊,到底要如何做,我儿才能完完全全回来啊,只要你说,咱们一定都办到。”

高老夫人虽然年纪大,可她的思路倒是跟得上陈天师的,不等陈天师提示,她就提了声音喊起来,“少卿这次能回来得七七八八,多半是你十个童男童女去给少卿做了替身,是不是?儿啊,你看看那边……”

指了指地上缩成一团的那具干枯尸体,“你们看,这必定就是替了少卿的孩子。依我看,咱们还得去买几十个童男童女,将少卿身上的恶灵都送走。”

她明明看到了地上有一具干枯的尸体,却不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不问问其余九个孩子现在如何,她确实只关心自己家的孩子。

也许在她心中,自己家的孩子才叫孩子,别人的孩子那就是草芥。

高老爷、高夫人急切地看着陈天师,只等陈天师一句话,立刻就去着手办理。

陈天师看到如此上道的一家人,欣慰地点点头,“不错,高老夫人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知道最后这几步最为关键。高少爷身上的其他恶灵已经被那些孩子带走了,剩下这几个,十分顽固又凶残,须得要更多的孩子要引路,他们才肯离开。”

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异口同声地说,“那咱们就多买些孩子回来就是了,十个二十个……不,哪怕三五十个,只要咱们少卿能回来,那又有什么打紧的?”

陈天师上前两步,从高老爷怀里抱了高少卿,“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既然已知高少爷现在这么个情况,咱们都得抓紧些时间了。这十个童男童女能够替了高少爷去黄泉路,也是他们的福气呢。左右他们都是饿死的命,不如给家中父母留下一线生机呢。说起来,高府也是菩萨心肠,给了这些孩子这样的福分,也给了他们的家庭这样的希望。”

听到这里,何灵几乎要给气吐血了,这陈天师明明作恶多端,偏偏还一副为别人着想给别人机会的嘴脸。

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纷纷点头,“正是如此,多谢天师提醒,我们这就去办理此事。”

“陈天师,但凡我儿有一丝半毫的不妥当,请务必告知我们,不管多少童男童女,我们都能解决这事的。”

“陈天师啊,你真是我们高家的救命菩萨啊。”

三个人缠着陈天师说了一会儿话,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反复摩挲高少卿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带到三个人一走,陈天师便将怀里的高少卿放在地上,冷冷一笑,“嘿嘿,若是咱们造下这许多的杀孽救回高少卿,尤其是那才真是最大的怨念呢。”

十二个法师围拢上来,“师父,咱们现在是等着再来一波童子血呢,还是直接将高家这三个献祭了?”

何灵愣了,原来高少卿咬他娘亲并不是忽然发疯,这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这到底是什么邪恶的法术啊?

就算高家三位至亲对不起其他人,可要他们都死在高少卿的手上,这也太恶毒了吧?

陈天师不知从哪儿又弄出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若是咱们等得起呢,自然是再来一波童子血比较好。但一想到又得十天半个月的干等,实在太漫长了”

“师父,既然如此,不如就舍弃一点童子血,干干脆脆地收了高少卿的怨气。”

“可现在高少卿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神志啊,总是欠缺了一些什么。”

“师父,除了这三人,不是还有管家、厨娘、奴婢、仆从这些人吗?虽然他们比不得童男童女这般纯净,可到底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啊。”

“是啊,师父,了不得咱们不雁过拔毛就是了。反正最要紧的是高少卿,那些不过是让咱们得一丝丝的好处罢了。”

陈天师手中的扇子又消失不见了,他略一沉吟,“这样说来,倒也是最快的办法了。对了,下一处吴家小姐的事,你们安排得怎样了?”

“师父您放心,那吴家更是指望着咱们早日去给他们小姐请魂呢。吴家说了,他们小姐可是被宰相公子相中的姑娘,无论什么代价都得将小姐请回呢。”

“嘿嘿,这吴家也是利欲熏心了,好端端一个小姐死了这么一两个月,居然隐藏死讯不发,便是宰相公子又如何呢?”

“嘿嘿,师父,正是他们有了这样的念头,咱们才能如此游刃有余啊。若是人人都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人都能安心接受生老病死,那咱们可如何修行呢?”

陈天师点点头,“行了,不过少两个童男童女,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看看这一次能不能激起高少卿的怨念,咱们能好好享受一次了。若是不行,咱们得早些谋划吴家小姐了。”

说完“唰”地一点高少卿的眉心,本来闭目躺在地上的高少卿直挺挺地弹站了起来,眼中冒出了赤红的金光。

陈天师又提了声音,“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情况有变,只怕需要你们帮忙了。”

何灵看了这么多次,总算看出来陈天师用的是秘耳传音之术,怪不得他一提高声音,高家三人即刻便能回应。

果然,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听了这话,着急忙慌地又扑了出来,“陈天师,少卿他怎么了?可是恶灵又逞凶了?”

陈天师用手定住高少卿,“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你们过来看看高少爷。”

这三人原本就想一直赖在高少卿身边,听了陈天师这话,赶紧地扑了上来。

一眼瞧去,却发现高少卿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地想要扑向自己三人,吓得腿都软了。

尤其是高夫人,一想到方才高少卿咬她的那一口,赶紧躲到高老爷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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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2

高老夫人也被高少卿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可这毕竟是她最宠爱的孙儿,心疼担忧都来不及,哪里会真的嫌弃他呢?

前一分钟还觉得自己的孙儿大有好转,不过再花些时间多几个童男童女就能好好地回来,心中还求神拜佛地感谢了好几遍。

这会儿看着嘴里“呜呜呜”发出低吼的高少卿,顿时悲从中起,“少卿,少卿,你怎么了?我是奶奶啊,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认识奶奶了吗?”

又刚好看到高夫人躲避到儿子身后,气得又大骂了起来,“你这个狠心的扫把星,若不是你,我少卿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一个做娘亲的,居然害怕自己的孩儿,你还是不是人啊?”

完全忘了高夫人手上那块摇摇欲坠的肉,已经被鲜血然后的手绢。

高老夫人喝骂,高夫人自然是不敢还嘴的,但她确实怕高少卿再咬她两口啊,还是躲在高老爷身后不做声。

高老夫人心中的怨气和悲伤正愁没地方发泄呢,看到高夫人这种瞌睡来了递枕头的做法,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地骂她一顿。

陈天师赶紧喝止了高老夫人的喝骂,“高老夫人,现在可不是责怪谁的时候。你们看看高少爷的模样,只怕他身上的那恶灵去而复返了,这股些邪劲比从前更盛呢。”

高老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高少卿此刻的异常呢,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怎么才能将孙儿救下,只要将怨气发泄在儿媳身上。

陈天师看高老夫人脸色不善,又看看缩成一团的高夫人和目不转睛盯着儿子的高老爷,“三位无须再责怪谁,若说要责怪,只怪我等逆天而行,非得将高少卿从黄泉路上请回了。这逆天而行之事,倒是会遭一些天谴。我等修行之人若是逆天而行,遭受天谴原是应该的,只可惜了高少爷”

三个人终于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问,“少卿他会怎样?”

陈天师叹了口气装作懊恼的样子,“我等修行之人逆天而行被天谴也是应该的,可是高少爷高少爷他这一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不过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那行凶之人。我等原本只是想圆了高老夫人的一个心愿,将高少爷从黄泉路上带回。若是这恶灵始终不肯离开高少爷的身体,看高少爷如今这模样,只怕不过一两日之后,他便会强行夺了高少爷的身子。”

高老夫人立刻拍起胸膛嚎啕大哭起来,当然眼泪是一滴也没有的,“我的少卿好孙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高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陈天师,不行啊,你一定得救救少卿啊。你们神通广大,既然能将少卿从黄泉路上引回来,一定有办法让这恶灵离了少卿的身子的。陈天师,求求你,先前这么难的事你们都做成了,这次的事你们一定有办法的。”

高老爷也着急了,“陈天师,是不是一定要童男童女才能将这恶灵引出来?我们立刻叫高管家去多买几个童男童女来,十个二十个都不要紧的,咱们高家买得起。”

陈天师故意要让三人陷入恐慌之中,“原先我们也想着只要多几个童男童女总是能够将高少爷身上的恶灵引走的,你们也看到了确实也是有效果的。”

高老夫人打断陈天师,“既然有效果,咱们赶紧再买几个童男童女便是了,双倍价格不行,咱们三倍五倍,十倍八倍总该可以了吧?”

陈天师摇摇头,“若是高老夫人能保证一时三刻间能再买进十名童男童女,高少爷或许还能有救。”

高老夫人这次是真的哭了,顾不得陈天师正双手施法定住高少卿,哭兮兮地抱着陈天师的胳膊,“陈天师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花了多少工夫才将少卿从黄泉路上救回来,若是一时三刻之间,我们上哪儿去购进十个童男童女啊,这是万万不能完成的事啊。陈天师啊,你是菩萨心肠,你既然能救少卿一次,自然也能保我少卿第二次的。陈天师啊,求求你了,你得救下少卿啊。”

关键时刻,倒是高老爷要沉着冷静一些,“陈天师,我们都知道少卿现在情况十分紧急。但是我们更知道陈天师敢接下这活儿,必定有救急的办法能护住我儿的。如今这时刻,我们实实在在是不能去弄十个童男童女了,陈天师,你一定有其他办法的。陈天师,你说说,你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高夫人几乎要倒在陈天师的身上,“陈天师啊,我的少卿我的少卿他是无辜的,你一定要救他啊,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我的少卿,哪怕是用我的命换,我也愿意了。”

陈天师等的就是这句话,“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看着你们对高少爷的这一番舐犊情深真是让人心酸落泪啊。实不相瞒,我等确实有个法子能将高少爷从这为难中解救出来。只是”

高老夫人立刻收了眼泪,“陈天师,若是有其他办法,你只管说。舒欣说得对,便是要了少卿娘亲的命,只要能救回少卿,我们也是愿意的。”

何灵心中微微一叹,这高老夫人对高夫人可真是毫不客气啊,这哪里是她的儿媳妇儿啊,根本就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老妈子。

陈天师点点头,“从当日高老夫人请了我等前来,我们就知道你们想要救回高少爷的决心,如今看来,真是一点不错啊。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你们放心,既然你们是高少爷的亲人,断断不至于会做出让你们亲人相互换命的事来。”

高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高夫人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还请陈天师明示,不管用什么法子,咱们一定愿意的。”

陈天师脸上露出沉痛的模样,“原本也是不该出这主意,只是事情紧急,也只能牺牲一下了。”

三人急切地说,“牺牲便牺牲了,陈天师快说。”

这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不是牺牲自己了,自然急切了。

“其实,虽然成年人比不得童男童女心思纯净易于引诱恶灵,可没有法子的情况下,也只能用成人拖一拖时间了。”

“成人?”

“高府中便只有我们三个成人啊,陈天师,你不是说断断不会做出让我们亲人换命之事吗?”

“唉,三位真是关心则乱了。你们三个自然是成人,更是亲人啊。这高府中除了你们三人,难道没有其他成人了吗?那些仆从奴婢厨娘官家的,难道不是人吗?”

高老夫人立刻压低了嗓子说,“可是,陈天师,这些人前些日子不是说了,不许他们踏进后院半步吗?现在如何能让他们甘心情愿地来到后院受死呢?”

她倒是清楚这就是受死,而不是什么幸运之事了。

陈天师叹着气,“这些人毕竟是跟随你们高家多年的忠仆,若是告知他们实情,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到这后院受死,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高夫人点点头,“若是告知他们实情,确实十分残忍了,他们跟随我们多年,尽心尽力,我们怎么能对他们做这样残忍的事呢?”

高老爷也叹气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确实太过残忍。说不得,也只能瞒着他们了。唉,他们跟随我们多年,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也只能是这一点点。也是事情紧急了些,若是时间从容些”

高老夫人也恢复了理智,“若是时间从容些,定让他们好好吃顿饱饭的。”

到这里,何灵终于明白这高家到底是户什么人家了,明明做的全是坏事,却口口声声仁至义尽。

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高老爷压低了声音请教陈天师,“陈天师,既然这些仆从奴婢厨娘管家能够帮我孩儿,我们便将此事赶紧做下吧。只是不知道这许多的仆从奴婢厨娘管家,到底如何才能让他们愿意到这后院来呢?”

高夫人叹了口气,“是啊,那么多人,就算命令他们到了后院,少卿只有一个人,他哪里能追得上这许多人?他们常年劳作,身体倒是十分康健的,我少卿刚刚才从黄泉路上寻回,哪里有那么好的体力能够追得上他们?”

高老夫人压低嗓子说,“别人还好说了,高管家替咱们收了这十个童男童女,如今又是他将这十个童男童女放出来受死的,他应该也猜到后院发生了些什么吧?”

高夫人立刻跟高老夫人达成统一意见,“是啊,别人还瞒得住,高管家肯定是瞒不住了的。”

高老爷低声说,“要不,咱们咱们现在先去将高管家砸晕了?”

这三个无耻之徒,顷刻间就商量起如何祸害家中奴仆了。

陈天师摇摇头,“高少爷人品高贵,能以他们的性命救回高少爷原本就是一件高尚的事,瞒着他们只是最后体恤他们罢了。”

高老夫人这会儿可不会被这句话蒙住了,毕竟这是要别人的性命,谁会为了一个“高尚”的评价,便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东家呢?

就算是那十个童男童女也是被逼着推出门的啊,谁会心甘情愿啊?

“陈天师,话是如此说,可若是给他们说了实情,确实有些残忍了。不如”

“高老夫人,这恶灵十分狡猾贪婪难以应对。你们可知道第一次为什么要准备十名活生生的童男童女?这恶灵想要的是鲜活的生命力啊,若是迷晕了,只怕他不肯接受啊。”

这不是又绕回来了吗?

高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陈天师一努嘴,围着的一位倒三角脸法师站了上来,“师父。”

陈天师咳嗽一声,“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原本这东西也不该给你们的,毕竟毕竟这东西实在有损我们修行之人的阴德啊。”

高老夫人立刻说,“陈天师你放心,你给了我们这东西,我们给你立长生牌位,日日夜夜为你诵经祈福,绝不让你阴德受一丝一毫损伤。”

高夫人接口说道,“陈天师放心,只要过了今夜这一关,不单单只是我们三人给你日日诵经祈福,便是日后再请的仆从奴婢,也让他们日日为你诵经祈福。”

陈天师点头,“既然三位为了高少爷能做出如此牺牲,我等怎么样也要再努力一把了。道远,将那圣药给了高老夫人吧。”

叫道远的这个法师听了陈天师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高老夫人,“老夫人,这是师父以自己心血炼成的圣药。一粒圣药须得师父三月修为,实在是金贵无比,还请老夫人谨慎些使用。”

陈天师轻呵一声,“道远,多嘴。”

高老夫人一把抢过瓷瓶,嘴里倒是千恩万谢,“陈天师真是救命的菩萨啊,我们高家真是前世烧了高香积下阴德才能得陈天师如此相助啊。陈天师,这圣药如何用法?”

道远一脸心疼地说,“老夫人,这圣药我师父舍弃了修为炼的这些圣药,只希望能助高少爷完完整整好好地归来吧。这药十分金贵,用法倒是十分简单的,只需化了水,喷洒到窗棂、门槛上。随风一吹,药效便能立时起作用。”

高老夫人很关心这药起作用会是如何,“小天师,这圣药起作用是如何情景?”

道远看了看陈天师,叹了口气,“高老夫人,我师父既然说了不忍心让高少爷就这么离去,想尽一切办法都要驱除高少爷身上的恶灵,那自然是用最能激活恶灵的方式了。”

“什么方式?”

“高老夫人,原本这也是不该告诉你的。只是”

陈天师轻咳了一声。

高老夫人可不会轻易放弃的,“陈天师,你说过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我少卿完完整整带回,我高家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只是,你牺牲了这许多,咱们高家总得要承你的情啊。道远小天师,你便实实在在地说了吧,你师父他不会怪你的。”

道远做出下定决心的模样,“师父,我看高老夫人也是知恩图报善良的人。你牺牲这许多,徒儿也知道你不想让他们心中愧疚,才隐瞒了不说的。可是,咱们不求高老夫人他们回报,只希望他们能明白咱们为高少爷做了些什么吧。”

高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正是正是,道远小天师说得对呢。”

道远横了心一般,“高老夫人,这一粒圣药之所以用了我师父三月修为炼制,实在是因为这圣药有些阴狠了。可是对付阴狠的恶灵,就得用阴狠的办法啊。”

“什么阴狠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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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3

道远又看了一眼陈天师,似乎终于替师父将这番话说出来一般,“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高少爷身上这恶灵十分顽固又凶狠,若是不能以同样凶狠的献祭者引他出来,恐怕只会将他养得越来越难控了。所以,这方法虽然有些阴狠,却也是为了高少爷好。实话跟三位说吧,要用这法子救回高少爷,我师父不仅损失了不少的修为,更是要承担高府中仆从奴婢之类的怨气。”

高家三人立刻又恭恭敬敬地对陈天师作起了揖,口中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道远接着说,“说到仆从奴婢的怨气,那是因为这圣药用了之后,不管是管家仆从也好、奴婢厨娘也罢,他们总是会自己走到后院来。”

高老夫人恍然大悟,“这圣药可是相当于蒙汗药之类的药,令他们失了意志?”

“娘,陈天师方才已经说了,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高管家他们清醒着到后院,少卿身上那恶灵才有可能舍了少卿的身体。”

“这是什么意思?”

“娘,意思就是可不能让管家仆从等人浑浑噩噩地过来,得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为了少卿献身的。”

“可是,他们不会肯的啊。”

“对啊,又要他们清清楚楚地为少卿献身,又要他们自愿到后院来,那肯定是不能的。所以陈天师才用了这圣药的。由此可见,这圣药绝不是蒙汗药之类下三滥的药物,否则也不用耗费陈天师数月的修为了。”

高老夫人终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用了这药以后,他们神志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地前来送死吗?

这样说来,这圣药确实有些阴损了。

不过,若是恶灵一直在自己孙儿的身上,那才更阴损呢。

既然恶灵已经从黄泉路上逃了出来,总得要有个人牺牲一下的。

这些管家仆从奴婢等人,在高家受了这么多年的照拂,饥荒乱世也能衣食无忧,如今让他们小小地牺牲一下,就当回报高家这些年的恩情了吧。

不用说,三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办法,可嘴里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唉,高管家在我们高家这么多年,一直都尽心尽力勤勤恳恳的。”

“娘,咱们高家也对他一点不薄啊,平日里有什么好事咱们总想到他,凡是我们有的东西,总得为他们也准备一份的。说起来,咱们也是把他们当作亲人一般了啊。”

“对啊,虽然少卿叫他高管家,实际上对他,都是当叔叔一般看待的。如今少卿有难,做叔叔的帮侄儿子一把也是应该的。”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将圣药紧紧握在手里,向陈天师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相互搀扶着向高管家藏身的小院走去。

等他们三人走了,陈天师称赞了一声道远,“嗯,这次十分机灵,不错。”

又给十二个弟子打了声招呼,“待会儿那些高家厨娘仆从奴婢等被诱过来,咱们再不用这天网了,须得让高少卿明明白白地吸食了这些人。若不让他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做了这阴损之事,只怕他虽然觉得自己死得有些冤枉,到底没有那么大勇气和怨念呢。”

众弟子纷纷应答,“是,师父说得是。”

“你们且先隐藏着。”

“是。”

又等得小半个时辰,何灵都以为高家三人到底良心发现了,不忍心做这伤天害理之事,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身而为人,总是会有些为人的底线的,却眼睁睁地看到一队人如行尸走肉一般静悄悄地鱼贯而来。

虽然何灵没见过高府的仆从奴婢厨娘,但高管家她是看见了的,此刻高管家就在队伍的第一个,似乎被什么控住了一般,手脚木愣愣地向高少卿走来。

虽然他的动作十分生硬,但他的脸上却是愤怒而狰狞的,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

可一看到陈天师和高少卿,他的脸上又全是惊恐了。

何灵粗略一数,这一队人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此刻都身体僵硬地站成一条线,唯一能看得出的,便是他们脸上惊恐失措的样子。

陈天师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队人,“各位,你们也知道为了高少爷能够复生,我们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久。给大家说个好消息,高少爷确实被我们从黄泉路上带回来了。也许你们会问到底用的什么办法,那也不妨告诉你们,用的便是逆天禁术。”

“也正是用了这逆天禁术,高少爷虽然回来了,却有些缺陷在身。这缺陷是什么呢?便是高少爷身上有黄泉路上带来的恶灵。”

陈天师得意洋洋地说着这话,特意停顿下来,盯着高管家的脸。

高管家在救回高少卿一事中十分尽心尽责,他怎么会不知道高少卿已经被救回了呢?

至于陈天师所说的恶灵,他大概已经想到了那十个童男童女,就算他的脸不能乱动,他也知道这里定是那十个童男童女葬身之地了。

至于那十个童男童女为什么死?只怕这就是自己这二三十人被拘来此处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高管家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眼中的惊恐都要冲破眼眶而出了。

陈天师点点头,“其余几位大概是不知道的,不过高管家倒是应该能猜出几分的。既然各位已经自愿到了这里,那也该给大家说一句实话。不错,为了驱除高少爷身上的恶灵,我们确实牺牲了十个童男童女,这十个童男童女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高少爷回归之路奠定了基础。但是……”

又停顿了一下,欣赏完高管家脸上的表情,“但是高少爷身上的恶灵实在过于凶狠,原本我们打算再请二十位童男童女来替高少爷探路的,只是事情紧急,咱们都没时间了。童男童女自然是最纯净的力量,但是高少爷危在旦夕,若不抓紧时间,只怕也是白白将他从黄泉路上请回了。”

“所以,高老夫人、高老爷、高夫人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请各位牺牲一下,将高少爷身上的恶灵引出来。各位到底是成人,对付恶灵一定会有些办法的。实不相瞒,高少爷身上的恶灵,也并不是毫无弱点的,只是要看各位能不能找到了。各位尽管放心,你们身上的药效,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消失了。”

“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各位,并不是想让各位去死,而是希望各位在有得选择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努力,将高少爷身上的恶灵驱赶出来。不过有一点需要提醒一下各位,高少爷被这恶灵所控,你们便是想要用武力伤害他,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还有,既然你们已经同意愿意为高少爷探路牺牲,那就不能离了这后院的。各位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能不能突破了这后院的封印。”

陈天师一抬手,高管家等人立刻高声叫了起来,“天师饶命啊,天师饶命啊,我等对高家一直都恪尽职守没有半分不敬啊。如今高老夫人却想要我们大家去死,求求天师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陈天师啊,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就被带到这里了,怎么能说我们同意为高少爷牺牲呢?陈天师啊,我只是一个厨娘,我家中还有老父、幼子等着我养呢,我不能死啊,我真的不能死。我只是在高家帮厨的,我不愿意为高少卿死。”

“陈天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愿意为高少卿死啊。他平日里就是个不做好事的恶人,又不是我们害他死的,凭什么我们也为他死啊。我不愿意!”

“陈天师啊,我们只是在高家帮忙的啊,哪里就把命给帮进来了?天师你方才说我们愿意为高少爷牺牲送死?我不愿意,我现在连在他们家做活都不愿意了,我要走,陈天师你放我们走。”

“陈天师,实话跟你说吧,你也被高家人骗了。高少卿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平日里仗着家中有钱,日日欺男霸女欺辱乡邻。高家人说他是被人误杀的?陈天师我老实跟你说吧,那是他去欺负人家姑娘,有人看不过去了才杀了他的。陈天师啊,你们修行之人那是要行正道的,可不能被高家人蒙骗了。我们更不是自愿来送死的,是高老夫人给我们下了药,我们被骗了。”

……

陈天师面露微笑,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和高家的欺骗,似乎将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

“各位,我们已知道高家人欺瞒了你们。可是……”

“陈天师啊,既然你已经知道咱们是受了欺瞒的,你就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真的不想死,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啊,若不是穷苦人家,哪里会到高家做牛做马呢?”

“陈天师啊,修行之人可是要行天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能死啊,你不能让我们死啊。”

陈天师又听了一会儿,“各位,我知道你们十分冤屈,这高少卿之死原于你们无关,高少卿复活之事也于你们无关,实实在在是高家人对不起你们啊。可是……实不相瞒,这阵法一旦开启,实在是停不下来的。这样吧,你们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等我回去问了师祖,一定来救大家。”

这一群人又炸开了,“陈天师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我们更没办法对付这恶灵了。”

“陈天师啊,既然你知道是高家人作恶,你怎么能帮着他们作恶呢?”

“陈天师,求求你想想办法,你既然能步下真阵法,必定也有办法撤了这阵法的。陈天师啊,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我真的不能死啊。”

陈天师点了一下高少卿,一抬手,扬了一层薄雾,“各位,一炷香的工夫就要到了,你们中的药很快就解了。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活下来,我速去速回,一定想办法回来救你们。”

众位仆从叫得更大声了,“陈天师,陈天师,你不要走啊……”

“陈天师,你先控住了高少卿再走啊,你这样走了,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高家真是从上到下作恶多端,我今日……我若是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去,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高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我变成鬼了也要他们偿命。”

喊得一会儿,没看到陈天师,大概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每个人都哭嚎起来,声音又凄厉又悲惨。

何灵能看到陈天师拈了一个隐身诀,悄悄隐藏在朱幼安幻化的那棵树后,他没有走,相反他还要亲眼目睹这二三十人怎么被高少卿一一捕食了。

这些仆从身上的药效还没完全消失,只有口中使劲嚎叫以期降低死亡的恐惧。

过了一会儿,一直闭目站立的高少卿睁开了双眼,果然又是异色双瞳。

他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耸着鼻子闻了闻,眼睛里红光大作。

这惊悚的画面吓得那些仆从哭嚎得更大声了,“谁来救救我们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走开啊,你不要过来,你这个妖怪,你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还要祸害人间?”

“你别骂他了,待会儿他听到了声音就过来抓我们了,别说话,大家都别说话,你们看看他,他的眼睛应该是看不见的。只要咱们不发出声音,他就找不到我们的。”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虽然大家都十分惊恐,但身上的药效毕竟还没有消散,若是让高少卿听到声音寻来,不是死得更快?

可是……别说高少卿未必看不见,就算他真的看不见,也可以凭人身上的味道摸寻过来啊。

后面的人受不了这惊吓,“我要回家,我不管了,我要回家。”

“闭嘴,你自己想找死,别连累我们。”

“听我说,大家听我说,高少卿已经变成了恶鬼,咱们一个个是斗不过他的。若是我们一个个只知道躲避,只怕终究会让他一个一个害死了。听我说,待会儿我们身上的药效消失了,咱们一起上,弄死这恶鬼。听我说,大家一定要听我说,恶鬼最害怕的就是阳气旺盛的人。咱们这么多男人,还怕这个恶鬼不成?”

“对,如果我们能将他降住了,咱们可以将他交给陈天师发落。陈天师既然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再将这恶鬼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的。”

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忘了方才说过的安安静静不发出声音。

高少卿歪了歪脖子,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难道这一次他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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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4

很快何灵发现自己想多了,他发出几声“嘿嘿”的怪叫声后,双瞳的异色又变成了同样耀眼的赤红。

这赤红一现,高少卿动作变得连贯利索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面前有一队人等着自己,摸索着向高管家走来。

高管家站在队伍第一个,见到高少卿赤红着双眼向自己走来,直吓得屏住呼吸闭上双眼装作看不见。

虽然陈天师说过一炷香的工夫他们便能自由行动,可身上却始终动弹不得,若是高少卿这时候便来捕食自己,那可真是冤死了。

高少卿略带僵硬地摸索到队伍前,伸手摸住了高管家的脸,耸动鼻子闻了又闻,似乎在确认能不能吃或者在嫌弃味道不够好?

他果然知道这些人的位置,一上手就摸住了高管家的脸,顺着脸摸到了高管家的脖子。

高管家默不吭声原本是指望高少卿眼睛看不见能够多拖延一时是一时,等到自己身上能动弹了,一定连滚带爬躲到一个有利位置上去。

可现在高少卿已经摸到了他的脸,又顺着脸摸到了脖子上,这个意图十分明显了,这是要咬断自己的脖子啊。

高管家赶紧睁开眼睛,嘴里“叽哩哇啦”乱叫了起来,叫了两声,发现除了引得高少卿手上更使劲将自己按住以外,并没有什么效果。

高管家能做到管家,那肯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立刻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劝慰起高少卿来,“少卿少爷,是我啊,高管家啊。少卿少爷,你可是忘了我,我是高管家啊。对对对,你且松松手,别那么使劲,我有话对你说呢。”

何灵将目光投向一边,她知道高少卿接下来必定是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不过就是陈天师的一个行尸走肉,哪里会听得懂别人的话。

“少卿少爷,你听我说,你一定还在的。只是……少卿少爷,有人偷了你的身体,你可不能让他占了你的便宜。少卿,少卿,你听我说,你奶奶和爹娘都在想办法救你,你可不能让别人控制了你。”

何灵没听到惨叫声,反而听到高管家劝慰高少卿的话语了,这可真是奇怪了,难道高少卿真的能听得懂?

高管家死到临头,完全属于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垂死挣扎,现在看高少卿定住不动了,那肯定是有效果的,瞬间来了精神,“少卿,少卿少爷,你听我说,你只需等得一时片刻,我们都是高府的人,我们一定会帮你将那恶鬼赶走的。你放心,咱们人多,自然是有办法的。”

高少卿听了高管家的话,嘴里的“嘿嘿”声变成了几个字蹦出来,“高……高家……”

他真的能听得到。

高管家抓住了一线希望,“对对对,少卿,你是高家的希望啊,你可不能让这恶鬼得逞了。你若是被他控住了,不要说我们了,你奶奶、你爹娘该是多伤心啊。少卿,你听我说,你且等一等,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只要你不着急,什么都来得及的。”

高少卿还真的停住了动作,没有一口咬下去。

忽然,高管家察觉到自己手上有劲了,药效过了。

虽然他方才哄着高少卿,可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己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趁着高少卿愣神的工夫,一抬手,将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双手撑开了。

生死关头,他也不管动作好不好看了,一个蹲身,翻滚出了高少卿控制的范围。

“药效消失了,药效消失了,咱们有救了。陈天师没骗咱们,只要我们能撑到陈天师回来,我们就能活下来。大家想办法控住高少卿啊,他只有一个人,咱们这里有三十人,便是一人一口唾沫,我们也能淹死他。”

何灵心中暗叫不妙,他们看不见隐身躲藏起来的陈天师及那十二个法师,还以为真的有人会救自己。

原本高少卿还有些可能被他们稳住的,这时候药效消失了,只怕他们要将高少卿激怒了。

但内心深处又想相信他们所说的,阳气重的人或许能控住高少卿呢?若是他们控住了高少卿,那陈天师的计划就不能再实施下去了,说不定他们真的获救了呢?

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他们能获救了,何灵二人一定想办法告知师父,寻了擒住陈天师的法子,一定不让她再去吴小姐家继续祸害。

到目前为止,高家的惨案已经发生了,何灵知道以自己二人目前的功力,实在是无法与陈天师等人对抗的,还得去找了师父才能阻止他们下一次作恶。

一想到师父,何灵忽然意识到,秦家法术应该可以克制陈天师他们这一派的法术,因为他们使了隐身术,自己居然能看到。

师父曾经说过,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秘术略强于世间邪术,毕竟天道轮回互有克制。

驱邪联盟之所以能驱邪,既是五大家族的选择,更是法术上的碾压。

若不是五大家族的秘术高于世间邪祟,以五大家族如此稀少的人丁,怎么能够驱除这许多恶灵?怎么能够拨乱返正重振世间正气?

邪祟恶灵不过是占了数量优势,以人海战术略胜于五大家族。

何灵再看看排排守在墙根下的那九个惨白脸童男童女,也能看得见。

数一数陈天师的十二个弟子,一个不少。

再看看陈天师,如今聚精会神地看向他,连他眼中贪婪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师父曾经说过,隐身术的破解方式有几种,一,若对方事先步下阵眼,隐身术自然会失效;二,隐身术也有时间、动作等限制,若是时间到了,或者作出激烈的打斗动作,隐身术即刻失效;三,若是对方法术或者力量高于自己,隐身术同样失效。

何灵二人第一次进高家后原价时,并没有将师父平日的话想起,还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可从陈天师后面的举动来看,自己二人并没有暴露。

如今自己反而能看透他们的隐身术,那说明陈天师的邪术虽然阴损,却一定不是秦家法术的对手。

若是自己能够好好想一想秦家秘术,一定能将他们拿下的。

何灵此刻心中充满了希望,竟然忘了看现场的混乱状况,一心思考起秦家的秘术来。

高管家这一嗓子喊醒了所有的人,高管家一个打滚自己翻出了高少卿的捕食范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来滚带爬到处乱蹿起来。

“高管家,高少卿似乎能听得进你的话,要不然你先稳住他,咱们分些人从后面抱住他?只要咱们能控住他,他便做不了恶的。”

“对啊,高管家,你一向足智多谋,咱们这么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陈天师他什么时候回来啊。若是他三五日的回不来,咱们也跟高少卿在这里耗上三五日吗?那时候咱们更没有力气控住他了。”

“高管家,你既有能力又知道高少卿想要什么,只要你好好跟他说,他一定会听你的。虽然高少卿平日里是飞扬跋扈欺男霸女的,可是他从来不曾对你有任何意见的。你说的话,他应更会听的。方才他站在你面前这样摸你,你不也说服他了吗?”

“高管家,你方才说得对啊,咱们只能是趁着人多,制服了高少卿才有生还的希望。高管家,你可不要以为其他人都死了,你倒是能活下来啊。高少卿现在是杀人成性了,若是再让他杀得一两个人,只怕咱们撑不到陈天师回来的。”

……

这些话都说得十分有道理,可是要狡猾惜命的高管家站出来去吸引高少卿的火力,那可是十足违背他的人生观的。

现在他早就跑出了高少卿双手的捕控范围,哪里可能再回去规劝高少卿,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各位,大家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就得想办法将高少卿拿下。就算不要了他的命,总也不能让他再害人了。听我说,他头先已经害死了十个孩子,如今他身上一定还有些能量的,咱们一定要动作快一些,谁也不能叫他抓住了。自己被他捕食了不要紧,还给他提供能量捕食下一个人呢。”

高管家果然够狡猾,他是怕死,可是他更知道高少卿这事的关键之处在于若是有人被捕食了,就是给高少卿提供了能量。

这样一想,不仅自己不能死,别人也最好别死,否则就算自己坚持到最后,也未必能活得下来啊。

大家喊他站出来是很有道理的,不过自己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的,喊喊其他人当目标扑倒高少卿的计划倒是可行的。

“小五、定有,你们长得壮实些,从现在开始你们俩跟在少爷的身后,待会儿我喊一嗓子你们俩就全力扑倒少爷。记住了,一定要将少爷死死扑住,可不能让他伤着你们俩。”

“花官儿,你长得跟个猴儿似的,身手灵活,你就在少爷跟前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可一定要注意啊,不可离少爷太近了,当心他忽然发狂抓住你。”

“高管家,我怕。让我在少爷跟前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不是想害死我吗?”

“花官儿,你知道什么?这里除了你身手最灵活,你觉得还有谁能吸引少爷注意力?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少爷若是捕食了谁,咱们剩下的人都要遭殃,难道我们会让你去送死?”

周围的人一边躲一边帮腔,“花官儿,不是高管家故意针对你,咱们这一伙人里确实老弱病残的有、肥胖难行的有,你说说,除了你,谁还能吸引少爷的主意?哎呦……”

说话间没注意,撞到身前突然停下的人后背上。

“花官儿,你莫要害怕,我们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看看小五和定有,他们不会让少爷抓住你的。你若是能吸引了少爷的注意,他们一定会快速扑倒少爷的。”

花官儿像穿花儿一般逃得远远地,“行,若是我来吸引少爷的注意,你们都得在身边护着我。”

见花官儿同意了,高管家接着说,“记住了,咱们三十个人,身体不好的、行动不便的,不是说你们走不动路,而是跑得不快的,一定躲到最外圈。尤其是周妈妈你们几个,只要保护好自己不让少爷抓住你们便是了。”

不用高管家叮嘱,周妈妈那几个肥胖的妇人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高管家继续说,“除了我方才说的跑不快的几个人,其余的人,一定要注意小五和定有的行踪。若是小五和定有扑倒了少爷,咱们一定不能让少爷有翻身的机会,立刻帮助小五和定有控住少爷。”

“我们怎么帮忙呢?我们手上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们有一身肥膘啊。只要小五和定有扑倒了少爷,咱们只管压在小五和定有身上。便是踩手的踩手,踩脚的踩脚,只要将少爷的手脚、口齿控住了,他哪里能伤得了我们?”

“那咱们就这样跟少爷耗着啊?”

“不要问这么傻的问题。咱们这里有三十个人,难道我们不能互相换着休息吗?只要陈天师回来了,咱们就能得救了。”

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若是陈天师一直回不来呢?”

“若是陈天师回不来,难道这后院的结界能管一辈子?了不得咱们饿个三五日,饿得少爷头晕眼花手脚酸软,那时候结界解了,咱们使人去寻个道士,非得将少爷擒住不可。”

“那我们自己也会饿得手脚酸软啊,怎么能坚持下去呢?”

“唉,咱们不是有说三十人吗?后面的人可以互相换着,小五和定有咱们可以喂他们吃喝啊。我倒想看看,若是少爷一直无法捕食任何一个人,他到底能凶恶到什么地步。”

“那我们吃什么?厨房咱们肯定是进不去了的。”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想吃熊掌鱼翅?这院子里有什么不毒死人的野菜,咱们就吃什么好了。只要度过了这一关,我请你们吃聚贤楼的片皮鸭。”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有希望,高管家一向小气又狡猾的人,居然夸下海口要请大家吃聚贤楼的片皮鸭了。

“高管家,听了你这样说,我们都有信心多了。”

“高管家,若是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你可以不能嫌聚贤楼贵啊,说好的片皮鸭就得是片皮鸭啊。”

“我呸,聚贤楼片皮鸭再贵,能有咱们三十个人的命贵?”

高管家将计划给大家说完后,众人脸上的惊恐已经渐渐散去,反倒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何灵正在脑子里过秦家秘术,却看到朱幼安脚下的陈天师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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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5

虽然面带讥讽,但陈天师却没有现身,依然隐藏着观察众人的行动。

众人现在全都恢复了行动,到底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也比高少卿行动快捷灵活些。

虽然高少卿双目赤红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一两个人,但事关生死,谁也不肯轻易让他逮着了。

高管家给大家分析了每一条人命对于大家的重要性以后,腿脚灵便身手灵活的人确实也没有自顾自地逃跑,反倒尽力吸引高少卿的注意力,掩护着腿脚不便的人往外圈慢慢走动。

虽然全部人都紧张地东游西走,但大家倒是忙中有序地相互帮忙着,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高管家躲到最外圈,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挺有道理,但谁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呢?所以他一边给大家呐喊助威,一边继续往外挪动。

何灵眼看着他先挪过陈天师的身边,又挪过朱幼安这棵大树,还继续往外挪动。

可是再往外挪,就挪到了墙边。

高管家自然是看不见的,可是何灵看得见啊,那墙边颤巍巍地站着九个惨白脸的小孩子。

此刻那九个孩子一个个都举起了双手,似乎就等着看谁不长眼摸到他们身边,一哄而上就要袭击来人了。

高管家为了躲避高少卿越挪越往外,越挪越靠近那九个惨白脸小孩儿。

虽然他曾经助纣为虐,但现在他是这群人的精神领袖,何灵十分不愿意看到他出什么事。

他若是出了事,这场子里井然有序游走的二十九人失了主心骨,一定会被高少卿一一捕杀的。

若是他能保住性命,按照他设定的理想状态,不说坚持三五日,只要他们能坚持完十二个时辰,何灵就有办法能够解了陈天师的结界,至少能够保住他们的性命。

他该不该死是一会儿事,当他的命涉及到其他人的时候,暂时留他一条命才是最有价值的做法啊。

可是这龟息咒真的太管用了,何灵不仅动弹不得,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一想到自己或许是能够克制住陈天师一众人,救下后院中的这些人,何灵有些后悔贸然使了这龟息咒了。

当然了,作为一棵树若是她能随便走动,别人不知道怎么想,陈天师他们十三人一定饶不了自己的。

何灵在慌乱中能不能够顺利使出师父教给她的那些秘术,也是未知之数。

花官儿还真是身手灵活,腾挪斗转间不仅将高少卿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还将他团团绕在何灵和朱幼安之间的空地上。

小五和定有还真的老老实实地跟着高少卿游走,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少卿看,另一人看看高少卿又看看高管家,只等高管家一声令下,两人一定将他扑倒在地。

这边高管家一边后退,一边指挥小五和定有,“小五、定有,只要瞅准少爷下一个站不稳的机会,你们俩一定要上前扑倒他。老齐、山根,你们几个人要注意看小五和定有的动作,若是他们扑倒了少爷,你们就得赶紧上去帮他们,一定要将少爷按得死死的,不能让他有机会抓着小五和定有。你们不要害怕,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控住少爷,我们就一定能活下来。”

何灵看他越退越靠近那九个惨白脸孩子,心中大为着急,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看到何灵这棵树的树枝疯狂摆动着。

周妈妈躲在远处看到何灵这棵树疯狂摆动着的树枝,心中不安起来,“高管家,这后院十分怪异,你们看看这棵树,摇摆得如此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怪的事情啊。是不是”

高管家可不能让周妈妈这群妇人动摇了大家的信心,立刻打断周妈妈,“周妈妈,少爷已经被花官儿引到了场中,他身上的恶灵定然能够感觉到危险的。若是恶灵能感觉到危险,那肯定是要反抗的,这树枝摇摆得如此厉害,正好说明我们的方法是对的,恶灵他害怕了。”

何灵眼睁睁地看着高管家退到九个惨白脸孩子中间,那九个孩子脸上已经又白渐渐转成粉色,十来只手在高管家周围上上下下地比划着,似乎下一步就要将高管家扑倒撕碎。

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再提醒高管家了。

更糟糕的只怕是,高管家一旦被这九个小鬼捕食了,无异于给高少卿提供一股生猛的邪恶力量。

而且那九个小鬼一旦在后院里帮助高少卿捕食众人,众人只怕没有一点生还的机会了。

何灵疯狂地摇动着树枝,只希望高管家一世聪明能够知道事出异常,或者他能够良心发现,跟大家站到一起。

高管家指了小五和定有,“小五,方才少爷差点摔的那一跤,若是再出现一次,你跟定有一定要扑倒他啊。啊”

何灵看到高管家踩中了一个小鬼的脚跟,那小鬼原本应该不知道疼痛的,但因高管家自己送上门来,他想也不想将举起的双手落在高管家后背上,狠狠地抓住高管家腰背上的一块肉。

高管家虽然看不见这九个小鬼,但要腰背上如此尖锐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抓他腰背的小鬼手上全是鲜血,脸上由粉色渐渐变成了朱红,高管家这一声尖锐的叫声更刺激了他的邪性,一使劲,竟然将高管家腰上那块肉给生生撕扯了下来。

以高管家如此狡猾又见风使舵的人,何时真正受过什么苦,更不要说这种撕扯之痛了,这下他的声音简直响彻云霄,连正在全力追捕花官儿的高少卿都停了动作,偏着头向他看过来。

那小鬼得了高管家这块肉,径直便往嘴里送去,原本还能隐藏的透明色,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

其余小鬼闻到高管家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又看高管家近在咫尺,十来只手一齐伸到高管家身上,抓头的抓头,扯背的扯背,抠脸的抠脸,高管家虽然痛得喊出怪叫声,可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危险了,两只手舞动得像风扇一般,拍了这个拍那个。

可惜,他一个只有两只手,这些小鬼抱的抱腰、搂的搂腿,一时之间他如何挣扎踢踹都无法逃脱了。

场中众人之前只注意到一个高少卿,听了高管家的分析,大家全都围着高少卿团团转着躲避。

这会儿忽然听到高管家发出如此凄厉的惨叫声,一下全都愣住了。

仔细看时,大家惊悚地发现,高管家身后似乎有个小鬼,那小鬼手中握着什么正吃得津津有味。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大家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又看到高管家状似疯癫地舞动双手东扇西拍,一个个又害怕又无助。

拍打了一会儿,更惊悚的画面出现了,高管家浑身上下竟然有无数的小鬼在撕扯着他,怪不得他叫得如此凄惨。

有胆小的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了,“高管家高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娘啊”

“我不想死啊”

“老太太,行行好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也有亲人等我们回去啊”

“没用了,我们都要死了”

高管家当真是大家的精神支柱,眼瞅着他身上挂满了小鬼撕扯得他浑身鲜血淋漓,痛得哭爹叫娘喊得撕心裂肺,所有人心中的信念垮了。

花官儿原本已经跳出了高少卿的双手捕捉范围,还将他带得一个踉跄,如今看到高管家的惨状和他身上那些小鬼,再如何身手灵活也呆住了。

小五和定有原本该趁着高少卿刚才那个踉跄一下将他扑倒在地,可眼睁睁地看着满身血污的高管家,他们俩也呆住了。

其实所有人都呆住了,再没有任何斗志。

高少卿愣着看了看高管家那边的情况,忽然静悄悄地蹭到花官儿身后,脸上红光大盛,一把抓住了花官儿。

花官儿一向身手灵活,哪里想到自己一个愣神就被高少卿抓在手里,他使劲扭动身子想要从高少卿的手上挣脱,却发现平时里花拳绣腿的少爷竟然有如此蛮力,自己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他。

高少卿喉咙里“叽里嘎啦”地响了起来,花官儿挣脱不得,高声喊叫起来,“小五、定有,你们快来按住少爷啊。齐叔、山根哥,你们愣着干什么?若是我有什么意外,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小五、定有看了看声音越来越小的高管家,又看看眼前惊声尖叫的花官儿,再看看满身红光的高少卿,想扑上来,被高少卿赤红的眼睛瞪了一眼,立刻又呆住了。

花官儿多机灵一个人啊,看大家这会儿都不上前帮忙,赶紧哄了高少卿,“少爷,少爷,是我啊是我,我是花官儿啊,你去喝花酒最喜欢带着的花官儿啊,我这名字还是你取的呢,你别杀我,要杀先杀他们。他们肉多血多,吃起来才长力气。”

高少卿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花官儿的话,还真的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看小五又看看定有,这疯狂的眼神直把小五和定有看得浑身发毛,两人想也不想就往后退去,“少爷,你平日里总说花官儿聪明伶俐最得你的心思,如今你这样子,不如让花官儿陪陪你,也解了你心中的苦闷。”

“少爷,花官儿从前跟着你吃香喝辣的,如今也该跟着你同甘共苦。少爷,那日若不是花官儿跟着你一起去喝花酒临时跑了,你也不至于被那贼人刺这许多下。说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少爷,于情于理你都该让花官儿陪你。”

花官儿被高少卿单手拎着甩来甩去,他已经知道自己少爷不是当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自己挣扎了几次都无法挣脱他,现在看他模样应该是能听得懂自己的话,哪里还敢乱动激怒他?

“少爷,我是花官儿啊,平日里你最疼我的。花官儿有一句话呢,小五和定有力气大,若是吃了他们俩,你一定能将身上的恶灵驱散的。少爷,若是吃了小五和定有不够,齐叔和山根也可以的,他们膀大腰圆一个顶俩,吃他们比较长力气。”

小五和定有早就退到了周妈妈等妇人身边,这会儿有胆子了,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死妖人,平日里仗着给少爷暖被窝的那点事,天天带着少爷出去鬼混。稍有不高兴,便拿个二主子的架子喝骂我们。不过是个撅屁股伺候少爷的下贱玩意儿,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若不是你带着少爷出去喝花酒惹事,少爷能遇到这事?我们能遇到这事?”

“就是,你明明知道少爷满身是病还出去玩姑娘,玩玩青楼里的姑娘也就罢了,非得去招惹好人家的好姑娘。你自己撅屁股挣少爷的情分也就罢了,谁不知道你下贱又肮脏?自己脏也就罢了,还带得高府都脏,你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大家方才众志成城一心求生的时候,小五和定有还夸奖花官儿勇敢来着,这会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竟然将花官儿最不愿意抖露的隐私暴露出来。

花官儿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只因为长得清秀灵便些,让高少卿收在房中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他平日里仗着高少卿的宠爱是有些趾高气昂,但他一直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事,只当大家以为他能懂得少爷的心思。

现在小五和定有高声说出这事,他再怕死这会儿脸上也挂不住了。

喉咙里“嘿嘿嘿”冷笑几声,“好好好,你们既然都嫌弃我我原是好人家的孩子,不过是家中遭了难才流落到高家的。难道我长得清秀些是我的错吗?你们谁不想巴结少爷?郭小五,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陆定有,你以为你不想少爷对你好?”

“我呸,别拿你卖屁股的那些事来污了我们的耳朵,既然你这么得高少卿的宠爱,你便随了他去啊。好好一个男人,叫什么花官儿?”

“还不是因为他做不成清倌,你以为高少卿是想叫他花官儿啊?真正想叫的是花倌儿,那可不就是撅屁股伺候人的活儿吗?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好人家的孩子?别提什么好人家了,你们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趁早别姓赵了。”

“他是没有姓赵啊,他也没脸姓赵了,他不是叫花官儿吗?”

花官儿与高少卿到底是有些不干净的事,还让高少卿给了他这么个污秽的名字,这件事原本是他心底最不能忍的耻辱。

他愿意大家叫他花官儿,是因为他不想还有人记得他姓赵,记得他是好人家的孩子。

现在被小五和定有这样撕开他心底的伤口,他心底赵家人的骄傲涌上心头,一时忍不住这口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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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6

不知道是因为能听懂还是因为陈天师没有下令,虽然高少卿眼中的赤红越来越浓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但他拎着花官儿一直没有动。

这会儿花官儿喷出这一口鲜血,高少卿将花官儿拎到自己眼前,偏着头看了看花官儿,不知道是确认花官儿呢还是在考虑要不要吃他。

花官儿这会儿已经不想生还之事了,他嘴角挂着血痕面如死灰,喉咙里也跟着“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

高少卿看了一会儿花官儿,居然冒出几个字了,“花花官儿?”

花官儿原本面如死灰的脸浮起一丝笑容,“少爷,你还记得花官儿?”

高少卿又偏着头看了看花官儿,“花花官儿?”

花官儿此刻已经不惧死亡了,“少爷,你对花官儿到底还有一分真心,便是被恶灵附身了,你都还得我”

眼中冒出泪光点点,“少爷你虽视我为玩物,可你对我到底有一分。其实少爷,平日里我带着你去花街柳巷,那是因为我恨你”

花官儿话说得有些多了,高少卿大概没听懂,但他看到花官儿眼中有泪,将花官儿轻轻放在地上,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花官儿?”

花官儿苦笑道,“少爷,我姓赵,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我家遭了难,我怎么会卖身为奴进你高家?你你见我面容清秀,居然如此强迫于我你如此对我,还唤我作花官儿少爷,你可知道我恨毒了你?我不配姓赵,可我也不该叫花官儿啊。”

高少卿偏着头又看了看花官儿,依然一声声地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似乎想起从前的事,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过是命好生在高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你还你还辱我清白我姓赵啊,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你既然喜欢寻花问柳,我便带你行遍西川的花街柳巷,惹得一身脏病。”

高少卿偏着头又看了看花官儿,一声声地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眼中怨毒顿起,“我不叫花官儿,你不许叫我花官儿,我姓赵,我叫赵习尧!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不是你的玩物!可是你高少卿你当我是什么?你轻薄我、侮辱我,你当我是玩物孽畜,你可曾想过我跟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我家中遭了难,我也该是寒窗苦读天下皆知的状元郎。你算什么东西?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毁了我赵家数世清白高少卿,你该死。”

“高少卿,你可知道你是如何被刺的?哈哈哈,你以为那人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吗?告诉你,是我,是我,是我将你的行踪告知他的。你夜夜辱我,你可曾把我当成人看待?你到底死了,你死了,死得好,你该死。可是你那纵子不义的祖母、爹娘,居然想了这么恶毒的法子,将你召了回来?你既然是该死之人,为什么还能回来?”

“果然,该死之人就不该回来,回来了也不再是你。高少卿,你以为你还是高少卿?不,你不是,你就是恶灵邪祟,你再不能恢复到从前的高家少爷了。你捕杀多少人、猎食多少人都不能再将你活生生地送回来了。你作恶多端,你早就该死了。”

高少卿又抹了一把花官儿的泪,一声声地轻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一点都不怕高少卿了,他拍了一把高少卿的手,“滚!你这个邪祟,你以为你还是高家少爷?像你这样的邪祟,总有人来收了你,你一定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

说道到这里,花官儿却哭得更伤心了,“高少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为什么你变成了恶灵邪祟,你都还记得我?为什么?”

高少卿又伸出手准备抹花官儿的泪,“花官儿”

花官儿嫌恶地拍开高少卿的手,“你记得我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少恨你一分一毫吗?不会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魂飞魄散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喊完这句,花官儿咬牙切齿地指着小五、定有,眼中含泪脸上却是癫狂的表情,“平日里你们知道高少卿对我好,你们何尝不是求着我捧着我?我是撅屁股伺候高少卿,你们呢?你们若是真有骨气,为什么要跪舔我?你们既然瞧不起我,为什么要在我身边鞍前马后?郭小五,你妹子长得肥壮如猪,你还想要将你妹子送给少爷?你明知道少爷喜欢轻盈消瘦的女子,他根本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你妹子的。可是你呢?为了高少卿平日里的打赏,竟然将你那肥壮如猪的妹子三番五次地送到少爷跟前”

郭小五恼羞成怒,“花官儿,你一个撅屁股任人进出的下贱东西,我妹子也是你能评说的?我妹子再如何,那是有名有姓,也是你这种连名字都丢弃的下贱东西能评说的?”

花官儿眼中怨毒更深了,“你妹子是有名有姓,若不是你妹子有名有姓,我怎么会记得她?郭小九高府待你们郭家一点不薄,明明是个名字都没有的下三滥,却在我面前冒充好人家?郭小九,你妹子她不是不想进高府,实在是高少卿瞧不上她。莫说高少卿瞧不上的,便是我这样撅屁股任人进出的下贱东西也瞧不上她。飘香楼里任何一个姑娘都比她更能留住男人,郭小五,你想献妹子当高少卿的大舅子,也得看看你那肥壮如猪的妹子是个什么货色啊。”

郭小五气得脸都绿了,“花官儿,你个下贱东西,既然你早已是高少卿床榻之人,你就该好好去陪他。你们一个下贱一个邪祟,正好是一对。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说你姓赵,嘿嘿,你姓不了赵,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你生生世世都是高少卿的玩物,你生生世世都叫花官儿。”

花官儿冷笑道,“死算什么?邪祟恶灵算什么?我是不配姓赵,我是永远都不能姓赵了你们一个个平日里把我当二主子舔,如今好,好,好”

郭小五还想说什么,陆定有拉住了他,“跟他费什么话,找块石头砸一下高少卿,我看这个下贱东西死不死。”

说完,陆定有还真的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起来。

花官儿指着陆定有冷笑道,“你不用激高少卿猎食我,我今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

怨毒的眼神一个个扫过场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郭小五,“今日我死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我第一个死,你们一个个都要跟着我一起死。郭小五,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你逃不过的,不过,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我一定要让你最后一个死,我要让你看看你身边熟悉的人是如何被我撕碎的。”

“郭小五,你记住了,我要亲手撕开你的胸膛,你看看我的指甲我要亲手撕开你的胸膛,我要掏出你的黑心看看,你这样一个趋炎附势踩低拜高的小人,到底长了怎样的狼心狗肺。你听清楚了,我要一寸一寸慢慢地撕开你的胸膛,我要让你亲眼看见自己的胸膛是如何被我撕开的,我要让你慢慢地体会你的狼心狗肺是如何被我拉扯出来的。郭小五,你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地撕开你的胸膛,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撕心裂肺。对了,除了你的心,还得把你的肺也慢慢扯开。”

说道这里,花官儿曲起十指,双手做了一个撕裂的动作,眼神怨毒又阴狠,比双目赤红的高少卿可怕多了。

“郭小五,你可知道人这一口气是如何上来的?你的心和肺都让我撕扯了,你说说你如何才能活下来?我不过是当一个恶鬼,你想想你会做什么?”

郭小五这才意识到花官儿真的是存了死志,说不定他被高少卿捕食了,真的会变成厉鬼来找自己呢?

说不定墙边那一群惨白脸的小鬼就是这么来的,想到这里,他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花官儿不,赵习尧,你本是好人家的孩子,你爹娘是如何教你的,你怎么能辱没你爹娘,你怎么能变成恶鬼辱没你赵这个姓?”

花官儿指了郭小五,又指了指陆定有,“郭小五、陆定有,旁人我不管,若我变成恶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死得万分惨烈。郭小五,我要你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陆定有,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

说到这里,他忽然妩媚地掩面一笑,“嘿嘿,我果然没有忘记从前读过的书,这样有意思的名字都能让我想出来,撕心裂肺可不就是活生生地将郭小五的心肺撕扯出来吗?”

陆定有虽然长得高大雄壮,可若是花官儿真的变成了恶鬼,只怕长得再高大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况且,就算他们没文化,“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这两个词怎么也能猜得出来的啊。

“陆定有,你可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我给你解释一下啊,肝,你知道的吧?肠,你也知道的吧?寸,尺寸的寸,你该知道的吧?合在一起跟着我念一遍,肝肠寸断,对了,想一想那我得在你全是肥油的肚子上拉扯多久,才能将你的肝肠扯得一寸一寸的?”

花官儿最恨的竟然不是高少卿,而是郭小五和陆定有,他不惧怕自己死亡,反倒盼着自己赶紧死了变成厉鬼,好实现“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

花官儿笑得妩媚又柔美,可陆定有的脸却变白了,他明白自己方才没有激怒高少卿,反倒把花官儿激怒了,他原本就受尽侮辱,只能自己欺骗自己旁人不知道他的那些丑恶事。

现在当着这许多熟人的面,自己和郭小五将他的底揭了个干干净净,这是让他没了活路啊。

他没了活路不要紧,高少卿若是将他变成恶鬼,倒霉的一定是剩下的人啊。

尤其是他放出话来,要用“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对付自己二人,那可不能真让他死掉了。

“赵习尧,你tm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打起精神来。高少卿生前害了你,你寻了机会报复他本来就是应该的。现在他不忍心下手,你以为他是对你好啊?他只是在想怎么捕杀你!赵习尧,你tm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高少卿生前你都不怕,现在他都死了你怕他做甚?赵习尧,你tm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高少卿不会杀你,他还记得你。你tm的不趁现在反杀他,难道你真想死啊?”

花官儿眼中又闪动着泪花,“一个从黄泉路上回来的人都能记得我,便是他生前对我如何侮辱亵玩,他终究能记住我一丝一毫。你们呢你们呢”

花官儿颤抖着手点了点郭小五和陆定有,“平日里我对你们不够好吗?你们你们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连个恶灵都比不过”

“郭小五,陆定有,无需多言,今日我们三个,必死无疑。唯一不同的,你们一定比我死得难看多了。记住了,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这是给你们俩最后的礼物。”

何灵目睹了花官儿整个情绪的变化,虽然她知道从那九个小鬼现身开始,后院里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大难临头,大家却互相陷害互揭老底。

如此怨怼和恶毒,这些人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陈天师脸上那一抹阴险的笑越发地瘆人了,这是他搞的鬼吗?

为什么这些人完全忘了高管家对他们说的话。

高管家!

想到这里,何灵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高管家的方向了。

想不到死得最惨的竟然是最狡猾的高管家,几乎可以说是尸骨无存了。

那九个小鬼此刻像九只合围捕杀猎物的豺狼虎豹一般,一个个将头脸埋在高管家的尸体上,贪婪地啃食着。

虽然花官儿依然状似癫狂地指着郭小五和陆定有怒骂,可何灵还是听到了九个小鬼啃食骨肉那瘆人的“吱嘎”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高管家的尸体被啃食得越来越小,那九个小鬼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烈了。

何灵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依然在怒骂的花官儿,长叹一口气,心底沉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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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7

高少卿偏着头左看看右看看,若是他还有神思,只怕是在研究花官儿了。

若说他没有神思理智,花官儿此刻脸带血污,明明该是激起他的嗜血本能,他却没对花官儿下手,反倒给花官儿抹起了泪水。

若说他神思理智尚存,他该知道花官儿心中极为怨恨他的,要么便捕食了他,要么便让他逃走好了,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花官儿看,确实既不像人又不像鬼。

花官儿骂累了,目无表情地盯着九个啃食高管家的小鬼看。

明明生吃活人的场面十分血腥又惊悚,可花官儿眼中再没有了其他情绪,只有平静,平静得似乎人就该是这样死的,这已是司空见惯的场面无需惊讶。

精神领袖高管家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饿鬼啃食,这件事让所有心存幻想能够死里逃生的人心中那根弦崩断了。

高管家这样的人都没能逃过一劫,自己等人如何才能坚持下来呢?

现在高少卿是没有任何动作,可那九个饿鬼并不比高少卿看起来亲和啊。

说句实话,那九个饿鬼比高少卿更让人觉得绝望。

所有人都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冷静和理智,静悄悄地看着九个小鬼将高管家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这会儿吃完了高管家,一个个站起身来,满身满脸全是血污,这些是高管家的血肉。

他们看看了地上的高管家,又耸了耸鼻子,似乎还没吃够,还想要寻找新的猎物。

不知道是不是这九个小鬼生前被饿得十分厉害,死后自然而然就变成饿鬼了。

众人这会儿像忽然清醒过来一样,哭爹叫娘地四散逃窜,虽然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但谁也不想落得高管家这样的死法啊。

有的躲在树后面,明明害怕得手脚瘫软,还是冒出头来观察场中的情况;有的逃到围墙边东摸摸西摸摸,不知是想找个洞出来还是摸索一下有没有可能爬墙逃遁;有的则趴在燃尽的灰烬中,将自己浑身上下抹得都是灰,似乎这样就能够让高少卿及那群小鬼看不到自己。

高少卿依然偏着头看花官儿,也不知他是真的认识花官儿呢,还是听到了声音在简单重复。

花官儿看着吃完高管家的那九个小鬼佝偻着身子慢慢向高少卿摇摇晃晃地摸来,似乎还是要听命于高少卿。

除了花官儿以外,其余人能躲的躲了,能藏的藏了,纷纷想尽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已经完全不想抵抗了。

九个小鬼终于摇到了高少卿面前,闻了闻高少卿身上的味道,又蹭向花官儿。

一闻到花官儿脸上的血腥味,九个小鬼又激动起来,举起双手似乎又要将花官儿撕碎了再饱餐一顿。

高少卿嘴里“嘶嘶嘶”地叫了起来,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九个小鬼闻是闻了,双手也举起来了,却没有动花官儿一下。

到了这时,花官儿终于确定高少卿能够记得住自己了。

他苦笑一声,“高少卿,你便是死了,你也不会放过我吧。便是其他鬼想动我,你也不让他们动是吧?你是想告诉我,我生是你的人,做了鬼也是你的鬼吗?”

说完,花官儿自己偏着脖子,主动送到高少卿面前,“想吃我是吧?那就吃了吧,反正今日我们谁也活不成了。”

花官儿毫无惧意地将自己送到高少卿的面前,九个小鬼默默地将他围在中间。

他扯过自己的衣领,将白生生的脖子露出来,“来吧,左右我这一生都让你给毁了,是生是死,都被你毁到底了,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呢?”

九个小鬼本来还只是围在他周围,这会儿看到他白生生的脖子露了出来,一个个“叽里嘎啦”地叫了起来。

有一两个将手伸到花官儿的身上,试探着高少卿,似乎他若不反对,便可以将花官儿撕碎了。

高少卿又“嘶嘶嘶”地叫了几声,低头看着那段白生生的脖子,到底控制不住“嗷”地咬了下去。

花官儿痛得皱了一下眉头,眼里却有了些神采,带着憧憬和希望望向远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仔细听去,他嘴里似乎哼唱着一首小曲儿,“阿妹阁楼高又高,日日晨起梳妆忙,阿哥见了心中慌,谁是你的意中郎…”

高少卿抱着花官儿吸食了一会儿,花官儿的眼神从略有光芒到渐渐暗淡,嘴里哼唱的小曲也越来越弱,到最后一句都听不见了。

花官儿歪了脖子倒在高少卿的怀里,瞪得浑圆的眼珠子像蒙了一层死灰。

整个后院只听到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高少卿吸食花官儿的“咕嘟”声。

何灵知道自己出现了幻听,若是陈天师已将后院步下结界,这样一个封闭的灵异空间,自己应该听不到沙沙声的。

他想要困住这许多人,一定是步下结界的,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能够逃脱。

而且之前他为高少卿请魂,行这样逆天之事,怎么能这样大大咧咧地

可是,为什么自己能够听得到沙沙声呢?

再想到自己和朱幼安进进出出都畅通无阻,何灵心中敞亮了,他们的结界困不住自己二人。

那还怕他们做什么呢?

只等身上的龟息咒消失,自己二人就甩来膀子跟他们大干一场。

后院中这些无辜或者死有余辜的人,就算他们该死,也不能以这种助纣为虐的方式死在陈天师的手上。

何灵暗暗祈祷,你们可要机灵点啊,躲得好一点,千万扛过剩下的这八个时辰啊。

花官儿软绵绵地倒在高少卿的怀里,高少卿似清醒似梦幻地叫了一声,“花……官……儿?”

可怀里这个轻盈柔软的人再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了。

高少卿摇了摇花官儿,似乎想要将他摇醒,可人早死了,怎么还能醒转呢?高少卿疑惑了,“花……官……儿?”

喊了两三声,终于明白怀里的人真的死了。

他脸上赤红的光芒原本已经渐渐透明,这会儿又突然耀眼起来。

高少卿僵硬地看了看花官儿,又看看了周围的那些小鬼,似乎在想办法要救回花官儿?

何灵愣住了,难道陈天师这恶毒的方法真的能让高少卿回来?

看他这模样,明显已经开始恢复神思了啊?

刚想到这里,高少卿一把扯过身边最近的那只小鬼,小鬼被他一把扼住胸口动弹不得。

他单手拎着那只小鬼,另一只手则将花官儿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

高少卿歪着脑袋看了看手上的小鬼,手掌泛起了红光,他将手掌覆在小鬼的脸上。

那小鬼被高少卿拎在空中,大概是因为对高少卿有一种本能的服从,原本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的。

可高少卿将红彤彤的手掌盖在他的脸上后,这小鬼剧烈地挣扎起来,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烈,像一只垂死挣扎翻滚的龙虾。

高少卿的大掌盖在小鬼脸上片刻时间,那小鬼从剧烈挣扎到有气无力再到完全不动弹,最后竟然消失无踪了。

高少卿将红彤彤的手掌放在花官儿身上,嘴里还是只会说“花……官……儿”三个字。

过了一会儿,花官儿猛地咳嗽了两声,居然醒转过来。

高少卿听到这两声咳嗽,声音都连贯了,“花……官儿。”

花官儿闭上双眼动也不动,似乎在回想方才发生的事,又似乎再死了一次。

过了一会儿,花官儿睁开双眼,他的眼睛也变成了微红色。

花官儿甩了甩脖子,又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排牙齿印,“嘿嘿嘿”地笑了。

不仅仅是其余的小鬼,就算是高少卿也是个肢体动作十分僵硬的恶灵鬼魂,不然高管家也不会想到集合众人力量硬扑高少卿的办法。

可花官儿却不同,他的动作十分轻巧灵便,若不是他双目微红、脖子上有明显牙印,简直看不出他生前死后有什么区别。

而且,花官儿似乎比高少卿更具有神志,他一醒过来便知道摸自己的脖子。要么就是他带着死前的记忆,要么就是他成为变异品种的恶灵了。

不管怎么说,花官儿似乎比高少卿危险多了。

可是,他到底是死在高少卿的手下,为什么他会比高少卿看起来更聪明灵便呢?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脚下的陈天师,他一脸奸计得逞的微笑,难道他的法术还能因人而异这么神奇的效果?

花官儿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牙齿,冲高少卿又是一阵“嘿嘿嘿”的怪笑。

高少卿似乎还想抱着他,却被花官儿一把推开了。

花官儿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先向左望了望,又向右望了望,伸手一指灰烬中躲着的那几个人,嘴里“呜噜呜噜”地响了起来。

这一声“呜噜呜噜”像集结令一般,剩下的八个小鬼一齐抬了双手,列成一队站在花官儿身后。

花官儿点了点头,率先向灰烬中躲着的那三个人走去,八个小鬼颤巍巍地紧跟其后,高少卿还在原地“花……官儿”、“花……官儿”地叫着。

那三个人倒在灰烬中将自己头脸抹得灰一块黑一块,原本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抬头看到花官儿带了八个小鬼向自己的方向走了,哪里还敢假装没被发现,一个弹跳翻身就跑。

虽然花官儿的动作是比八个小鬼、高少卿灵巧多了,但这灵巧依然比不得活着的人,那三个人灰头土脸的人一溜烟跑得倒是挺快的。

花官儿看着跑得灰飞的三个人,停了下来。不仅停了下来,他还左摇右晃地评估了一下场中各处躲避着的众人。

一招手,那八个小鬼全都围在他身边,他东指指西指指,原本聚在他身后的八个小鬼全都分散开了。

难道花官儿这是从集中行动变成了分散围捕了?难道花官儿保留了作为人的智慧?

没等何灵想明白,那八个小鬼已经分了八个方向开始追赶众人。虽然他们动作笨拙又僵硬,可他们是鬼啊,谁敢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一时间整个后院一阵鸡飞狗跳,近三十个人被惊得东奔西跑。

花官儿看了大家逃跑的动作,回头地高少卿“叽里咕噜”了几声,高少卿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与他一同将胖乎乎的周妈妈向死角逼去。

周妈妈身材肥硕行动不便,一开始就躲得十分靠后。

在花官儿没有被高少卿吸食之前,这个办法是很有用的,哪怕那九个小鬼将高管家生生吃掉他们也没想到过自己立刻就会成为下一批目标。

可花官儿一上来就目标明确地针对他们这一群行动不利索的人,他们竭尽全力地奔逃了这半天,气都喘不上来了。

可是只要一停下来,便有一两个小鬼向着他们慢慢走来。就算这小鬼走得再慢,耐不住他们数量优势啊,渐渐地就将周妈妈逼到了角落里。

周妈妈看着守住两侧的小鬼,他们嘴角手指全都是血污,这血污就是上一个牺牲者高管家的。

若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下一个被分食的就是她了。

周妈妈看着与高少卿并肩走来的花官儿,颤着声音哀求道,“花官儿,花官儿,你饶了妈妈一条命吧。妈妈知道你从前受了许多苦,可是你这些苦不是妈妈让你受的啊。你也说过了,是少爷毁了你的一生,你为什么还要跟少爷一样祸害其他人呢?花官儿,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心底是善良的,你能不能饶了妈妈一条命啊?”

花官儿与高少卿慢悠悠地走到周妈妈跟前,累得差点没趴下的周妈妈提了精神继续哀求道,“花官儿,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愿意造下杀孽的。你生前就是个是非恩怨分明的孩子,你现在也不会变得是非不分的。花官儿,我家中还有两个小孙儿,我真的不能死的,你饶了妈妈一次好不好?”

花官儿停了在周妈妈面前,左右晃着头看着她,似乎能听懂周妈妈的哀求。

周妈妈一看花官儿没有其他举动,知道他或许心软了,想着他可比高少卿聪明多了,立刻又哀求起来,“花官儿,妈妈平日里也是十分心疼你的。你好生想一想,妈妈从来都不曾嘲笑过你,便是别人私底下传你的隐私,妈妈也都呵斥他们的。花官儿,你放过妈妈一次好不好?”

原本停了动作的花官儿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守在两边的两只小鬼慢慢地又向周妈妈逼近了。

周妈妈一看这举动,吓得尖叫起来,“花官儿,你饶了妈妈一命吧。花官儿,你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你找少爷算账去,他就在你旁边,你找他吧。”

花官儿一抬手,左边那只小鬼扯了周妈妈的脚,周妈妈叫得更大声了。不仅叫,还一脚踹在小鬼身上,倒把小鬼踹得哼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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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8

周妈妈看自己踢踹小鬼居然管用的,双脚扑腾得更厉害了,踢得那小鬼“叽叽叽叽”地叫了起来。

虽然她身材肥胖不是很灵活,但却有另一个优势,那就是力量啊。

那小鬼虽然阴森森十分恐怖,但看多了也就只当他是个十分凶恶的怪异之物,只要不被他近了身撕扯到,没有法术傍身的小鬼倒是还可以欺负欺负的。

周妈妈踢得十分畅快,双脚扑腾得很过瘾,嘴里却叫得比小鬼还大声,“救我啊,你们谁救救妈妈我啊,若是我也被他们吸食了,待会儿我也得来围捕你们的啊。救我啊,救救我啊。”

花官儿拉着高少卿一步一步越逼越近,目光冷漠地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此时只顾得大声呼救,也不管被踢的小鬼哼哼唧唧,更不管花官儿和高少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别说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逃跑了,就算真有人想来救周妈妈,高少卿和花官儿都站在跟前也得吓得回头就跑。

花官儿等周妈妈叫得声音都哑了,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冒出来一句话,“周妈妈,来陪我。”

这一次,真的是完完整整的话了。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花官儿竟然会比高少卿智能,但这智能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念头就是让别人来陪他。

这比什么都不知道的高少卿还可怕呢。

周妈妈听到花官儿这句话,吓得更是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花官儿啊,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若想人陪你,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来陪你吧。便是厨娘也比我年轻几分啊,你去找她吧。花官儿啊,我老了,陪不了你多久的。”

花官儿等她嚎完这一嗓子,“少爷”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高少卿。

原本绝对恐怖地位的高少卿似乎已经被花官儿控住了,他一伸手,周妈妈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像被压住了千斤重担一般,动弹不得。

身上动不了,已经嘶哑的声音还是叫得十分惨烈,“少爷,你饶了妈妈我吧。我年长又肥胖,便是做了鬼也是个没用鬼,你们放过我吧。”

周妈妈动弹不得,左右两只小鬼终于能够按住她的头,将她的脖子露出来了。

也许是已经生吃了高管家,这两只小鬼只是按住周妈妈的头,既没有动嘴啃食也没有撕扯她的血肉,干等着高少卿的下一步指示。

高少卿则回头看向花官儿,还是断断续续地叫着,“花……官儿。”

看来他真的认得花官儿了,而更有神志的花官儿更是成为全场的主控了。

花官儿点点头,“少爷”又戳了高少卿一下。

高少卿蹲下身子,又回头看看花官儿,也跟着点点头,一口咬在周妈妈被按住的脖子上。

周妈妈先是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可她到底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高少卿在她脖子上吸食着。

过了许久,高少卿终于松了口,周妈妈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是一片死灰。

高少卿站起身来,踢了周妈妈一脚,原本已经死绝的周妈妈像溺水获救了一般,猛烈地呛了两声,脖子终于摆正了。

两只小鬼一左一右牵了周妈妈的手,三个脸色死灰的鬼颤巍巍地一起站了起来。

都是高少卿亲自咬的,可周妈妈的样子跟花官儿区别太大了。

周妈妈跟场中的这些小鬼一样,也是十分僵硬笨拙,脸色死灰。

可看看花官儿,脸上笼了一层粉色,看起来似乎还是活人一般水润。

花官儿见周妈妈等三只鬼都跟在了身后,一挥手,便将这三只鬼分散了去追捕活人。

从周妈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活人都被花官儿指挥了小鬼们成功围捕,高少卿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猎杀了。

后院此起彼伏的各种惨叫声、哭嚎声、求饶声,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惨叫声、哭嚎声终于都消失了,只剩下“嗵嗵嗵”的磕头声和“啪啪啪”抽耳光的声音。

花官儿果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留到最后的果然是郭小五和陆定有。

就算满后院都是人,他也不是逮着谁就是谁,而是从容易被控制的下手,特意放过郭小五和陆定有。

此时后院站满了伸出双手准备猎杀他们的大小恶鬼,郭小五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赵公子,求求你饶了我吧。你是好样儿的,不管是生是死,你都比其他人其他鬼更厉害些。既然你这样厉害,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吧。你就把我当成个屁,放过了吧。”

花官儿说不出其他话,但他的眼神却比高少卿有内容多了,他冷笑着看了看郭小五,又看了看陆定有。

陆定有跪在地上一下下地抽自己的耳光,“赵公子,是我们下贱乱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计较。赵公子,害你的人不是我们啊,你饶了我们吧。若是你能饶了我们,我一定日日给你烧成山的纸钱,让你在下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明明花官儿就在眼前,他哪里有机会在阴间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呢。

可这两人已经被花官儿有计划的捕猎行动吓呆了,不管是什么,先许下了再说。

说不定花官儿一高兴,真的可以放了自己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但是自己二人除了长得壮实些,哪里可能跟这一群大大小小的恶鬼对抗啊?

花官儿将目光从陆定有身上转到郭小五脸上,似乎在想是自己亲自动手呢还是让高少卿动手。

郭小五一看到花官儿的眼神,立刻又磕了十来个响头,“赵公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是家中唯一独儿,我姐姐妹妹们还要我去照顾。我老娘已经年过六旬,她活不了几年了,求求你让我缓过这一两年,还报了老娘的生养之恩吧。”

一挥手指着陆定有,“赵公子,那些话都是陆定有告诉我的,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些事啊。赵公子,我一向忠厚老实,哪里是背后说人闲话的这种人?若不是陆定有在我耳边传了这些话,我哪里会知道啊。赵公子啊,你便是记恨,也得记恨对人啊。是他,是陆定有。”

陆定有那边因为花官儿的眼神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正暗自松了口气,听到郭小五这样甩锅,也跳了起来。

“郭小五,你tm的别乱说话啊。赵公子这事明明是你告诉我的,你tm的有胆子说,就有胆子承认啊。死到临头你还想怪到别人头上?你以为赵公子能饶了你?不能。”

说到这里,陆定有忽然想起花官儿所说的“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了。

他的脸颊早已被几十个耳光抽得红肿了,这会儿满院子的大小恶鬼提醒了他,其他人更没有明着招惹花官儿,他都能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猎杀了,像自己和郭小五这种让他临死之前下了如此狠心的人,哪里还有活路?

陆定有转而哀求高少卿,“少爷少爷,定有一直唯你马首是瞻,是人也好,是鬼也罢,就算是恶灵,定有也要跟随你左右。少爷,你既然已经成了恶灵,定有也追随你,做一个恶灵吧。”

说完将头一偏露出脖子,“少爷,你下手吧,定有盼这一刻已经许久了。”

这陆定有还真是个角色啊,可惜心术到底不正,也没有搞清楚目前的局势不是高少卿在主事,而是花官儿。

高少卿连吸了几十人的血,看起来比刚开始状态好了许多,就算陆定有将脖子露出来,伸到他面前,他也能忍住不食。

花官儿直接无视陆定有,一抬手上来两个仆从按住了陆定有,直接将他踩倒在地上,周妈妈则体贴地将他的嘴捂上了。

花官儿仔细看了看郭小五,不知道在想什么。

郭小五自然知道花官儿要先针对他了,这会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一狠心,不顾跪了半天脚上已软,就要将周妈妈推倒救出陆定有。

“定有,咱们是活不下来了的,不如咱们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儿。”

周妈妈变成了鬼,力气倒是比她做人的时候大了些,郭小五猛力一推竟然没推开她。

花官儿看了一眼高少卿,高少卿一抬手,五六个小鬼扑到郭小五的身上。

这些小鬼扑到别人的身上都只是控住人,不动口也不动手,可扑到郭小五身上,他们竟然一人一口地开始咬了起来。

不过也真的只是咬,并没有啃食郭小五。

可就算只是一人咬几口,郭小五也痛得受不了了,“啊死了死了,等我变成了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大家都是鬼,你们给我走着瞧,你们这一群小鬼,我一手一个捏死你们。”

花官儿听他发狠喊出的话,又一抬手,上来两个仆从直接将郭小五踩倒在地。

花官儿轻飘飘地蹲到郭小五身前,伸出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比划起来。

郭小五也想起花官儿曾经说过的“撕心裂肺”了,嘴里高声嚎叫起来,“赵公子,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少爷,少卿少爷,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花官儿手指在郭小五胸膛上比划了一下,伸手一掏,却没掏动。

郭小五看了花官儿的动作早就给吓得半死了,身下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等了一会儿,又觉得身上只有那些被几个小鬼咬的地方还痛以外,并没有什么剧烈的疼痛,睁开眼低头一看,自己的胸膛果然好好的,并没有被掏了心肺。

郭小五立刻又嚎叫起来,“少卿少爷,你来咬我吧,小五求求你,来咬我一口吧。”

高少卿还真的过来了。

他蹲在花官儿身边,看了看郭小五,又看了花官儿。

郭小五无比真诚地请求道,“少卿少爷,请你咬我吧。少爷,小五能死在你的手下,那是小五的福分啊。少爷,求求你了,你快咬小五两口吧。”

高少卿摸了摸郭小五的胸膛,反手按住了花官儿的手,只见他手掌又变得一片赤红,而浑身微微泛红的花官儿也跟着越来越红了。

花官儿看着自己的手掌从粉红变成了赤红,一曲手指,再挖出去。

“啊”这一次郭小五凄厉地叫了起来。

花官儿的手掏进了郭小五的胸膛。

花官儿右手在郭小五的胸膛里搅动起来,郭小五痛得伸腿瞪眼剧烈地挣扎起来,可他被这些大小鬼按得十分牢靠,就算他如何挣扎,都只是自己使了蛮力,并没有减轻自己一分一毫的痛苦。

“嘶”地一声轻响,紧接着郭小五尖锐地喊了半声“啊”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花官儿手上握着一颗血淋淋还跳动了两下的心脏,他竟然徒手将郭小五的心掏了出来。

捧着郭小五的心,花官儿送到嘴边闻了闻,还吃了好几口,转手递给了身后厨娘。

厨娘接过心脏囫囵地吞食起来,若不是眼睁睁看着花官儿从郭小五胸膛里掏出来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美食。

花官儿抹了一下嘴边的血迹,可他双手全是鲜血,一抹之下整张脸都是血污了。

原本只是用右手掏,现在他两只手都伸进了郭小五的胸膛,在他的胸口翻捡起来。

方才掏心那一下,郭小五已经痛死了,也亏得他痛死了,否则现在也是再痛一次。

花官儿在他胸膛里翻捡了一会儿,又扯中一个器官,那器官黏黏糊糊滑不留手不肯出来,他一狠劲,几乎将郭小五的胸膛都撕裂了。

抖开一看,血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器官,尝了两口,转身又递给了身后守候着的鬼。

郭小五就这么胸膛大开地躺在地上,花官儿双手进进出出,将他胸膛里的器官几乎都掏空了。

每掏一件出来,他先尝一口,再递给身后的鬼。

终于将郭小五的胸膛掏干净了,花官儿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他的脸已经完全被血污遮住了,看不出他的表情神色。

他指了指郭小五的尸体,踢了两脚身边的那几只小鬼。

那些小鬼像得了命令一般,埋头开始啃食起来。

陆定有被踩倒在地,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除了一声半尖锐的惨叫,再没听到郭小五发出什么声音了。

现在耳边传来这“吱嘎吱嘎”的声音,这一切都告诉他,郭小五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陆定有被捂住的嘴“呜呜呜呜”地哼叫了起来,却看到一张全是血污的脸凑到自己眼前,阴森森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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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9

陆定有虽然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但也从不是善良之辈。他一身腱子肉十分强壮,旁人也轻易不会惹他。

兼之他面相老实,实在却又有几分油滑,这一生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危机。

即使这会儿满院都是凶灵恶鬼,即使他已经被两只小鬼按倒在地,他还在脑子里转着主意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高少卿插手的。

耳听着郭小五似乎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悲惨地死去,他脑子里的逃生的念头才算真正烟消云散了。

他想起花官儿生前所说的话,郭小五定是被“撕心裂肺”了,那接下来,就轮到自己被“肝肠寸断”了。

这会儿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凑到自己眼前,阴森森地看着自己,定是花官儿无疑了。

刚才听到郭小五那凄厉的惨叫声、奇怪的“叽里嘎啦”声,只怕郭小五所受的痛苦,远超过花官儿所说的“撕心裂肺”了。

这样一想,陆定有越发地绝望了。

一身腱子肉在灵异力量面前,并没有什么用;自己的油滑市侩,在花官儿面前,更是毫无施展的意义。

恐怕花官儿不仅要将“肝肠寸断”真正实施了,更会想出让自己生不如死的办法来折磨自己。

越想越害怕,到最后几乎肝胆俱裂,陆定有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花官儿伸手在陆定有的胸腹上摸来摸去,也许是在考虑如何折磨陆定有。

摸了一会儿,一伸手一个狠劲,右手插进了陆定有的腹部。

陆定有原本已给吓晕了的,这会儿一阵尖锐的剧痛立刻将他痛醒了过来。

花官儿全是血污的脸上裂开一个阴森森的微笑,“定有”

花官儿还记得陆定有,只怕他不仅记得陆定有,也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肝肠寸断”,否则不至于一伸手便插进陆定有的腹部。

陆定有腹部的剧痛让他颤抖起来,花官儿手伸进他的腹部也就罢了,他还弯了手指细细地又抠又挠。

陆定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十分想干脆痛晕过去得了,若是能在昏迷中死去,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可越是想晕倒,越发痛得清醒起来。

花官儿的手指在他的腹部又抠又挠弄了半天,一个撕扯,陆定有就算被捂了嘴,也痛得猛哼了一声,脸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花官儿举起手上一堆杂碎递到陆定有的面前,陆定有看到血糊糊的一堆东西,知道定是从自己腹中掏出来了,满眼全是恐惧和懊悔。

花官儿将手上的杂碎扔给身边的小鬼,明明已经啃食了郭小五,明明不会有饥饿感的那些小鬼趴在地上又将这些杂碎吃得一干二净。

花官儿“嘿嘿”冷笑两声,“定有”

陆定有闭上双眼,心里默默念叨,“让我死吧,让我痛痛快快地死吧。”

花官儿又将血淋淋的手伸进了陆定有的腹部,这一次陆定有却没有痛得浑身颤抖,只是轻摇了两下,腿蹬了两下,再也没动了。

花官儿从他腹部又一个撕扯,陆定有依然没有剧烈地颤抖,甚至连摇都没有摇一下,只是腿又蹬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了。

花官儿似乎能看懂陆定有的反应,看陆定有不动弹了,一挥手让按住他的两个恶鬼松开了手。

本来被踩得歪倒的陆定有失了控住他的力气,软绵绵地翻了半个,还是没有动静。

花官儿不死心地又掏了一把他的腹部,陆定有依然没有反应。

将他的脸翻过来,发现他嘴角挂着一口绿莹莹的唾沫,竟然已经死了。

这是给吓死了。

花官儿双手交叉在陆定有的肚子里翻来翻去地撕拉拖拽,可陆定有再没有任何反应。

折腾了半天的花官儿终于站了起来,挥一挥手,身后的恶鬼们全都扑到陆定有身上,“吱嘎吱嘎”地啃食起来。

高少卿站到花官儿的身边,似乎想要揽住他的腰肢。

花官儿甩了两下,没甩掉,也就由着他揽住了。

一直到陆定有也被啃食得只剩一副白骨,花官儿轻推了一把高少卿,“少爷”

后院安静了下来,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现在,何灵身上的龟息咒依然没有消失。

她思考了几个时辰想要救下后院的人,哪怕只有一两个也好,可是直到所有人都遭了难,她还没能够恢复自由。

何灵暗暗叹了口气,到底让陈天师他们得逞了。

只是,后院这许多邪灵恶鬼,到底他会如何处理他们呢?

何灵不相信陈天师等人辛苦了这么半天,就为了将这几十个邪灵恶鬼赶着到处走。

可是,陈天师依然没有动。

看了看这几十个佝偻着腰背颤颤巍巍的邪灵,何灵不明白陈天师的意图了。

花官儿面对着高少卿,又柔声喊道,“少爷。”

高少卿伸手摸了摸花官儿的脸,“花官儿。”

花官儿握住高少卿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却见一股红光从高少卿的手上慢慢流转到花官儿的手上。

何灵十分不明白同样是邪灵恶鬼,为什么花官儿明显比其他恶鬼高了一个品阶的感觉,至少花官儿比高少卿厉害多了。

这种厉害,似乎在于对高少卿力量的盗取和神思的控制上。

花官儿到底是什么鬼?

过了一会儿,高少卿眼中的红色慢慢黯淡下来,而花官儿则双眼红光乍现。

何灵敏锐地感觉到,高少卿的力量被花官儿盗取了。

花官儿盗取了高少卿的力量后,扶了高少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越走越远,已经走过了陈天师布下的结界处,又走过了拱门处,两个恶灵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消失了,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恶鬼。

何灵大为不解,这是为什么?陈天师难道就想放弃他们这群邪灵恶鬼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陈天师得意的哈哈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多次了,这次竟然让我寻着一个异宝了。”

其余十二个法师面带诧异地说,“师父,这娘娘腔怎么回事?难道是师父对他施了法?他似乎他似乎有神思?”

陈天师点点头,“这可是万里挑一的灵媒啊。”

“灵媒?”

“对,灵媒?”

“师父,灵媒难道不是给阴间魂灵做牵线搭桥之事的?”

陈天师手里又冒出一把扇子,“他们驱邪联盟的灵媒跟我们的灵媒是不同的。”

“师父,你从没说过咱们的灵媒是怎么回事,既然今日遇到了,给我们介绍介绍,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也算你们运气好,竟然能遇到这万里挑一的灵媒,也罢,就给你们介绍介绍。咱们这一派,原本修的就跟他们驱邪伏魔不同。咱们想要的,是这些邪灵恶鬼的怨气,他们越是怨气极深,咱们就越发地能得更多力量。”

“嗯嗯,这是自然。”

“世间所传的着红衣而死,能得满身怨气,此话不假。可是,若不是我们帮他们一把,就算我们日夜守候,又哪里能找到这许多怨气满满的恶灵?”

“嗯,所以咱们就给他们提供起死回生的邪术。说是起死回生,人都死了,若不是机缘巧合,哪里会有这么多起死回生的?这不过是寻常人痴心妄想罢了。”

“也正是有了这起死回生的痴心妄想,咱们才能有了这许多的花样啊。不然,咱们怎么能得这许多的力量?”

“对啊,师父,自从跟着你,我都觉得自己离长生不老天下无敌又近了一步呢。”

“瞎说些什么呢,咱们哪里能说天下无敌呢?”

“是是是,师父,你继续说这灵媒。”

“臭小子,催什么催?这灵媒啊,听起来玄乎,其实也就是个运气的问题。我方才不是说了,这灵媒是万里挑一的上品邪灵。咱们这一路猎杀了多少人,几乎个个都是没有神思痴痴傻傻的,当然了,这也许是咱们用的方法才温和了些,怨气不够自然不能有神思。不过啊,咱们到底人少势微,得罪不起那些个门宗,不能大规模地行事。”

“正是因为咱们不能大规模行事,所以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能得灵媒的。这灵媒啊,就是能够与邪灵恶鬼沟通的上品邪灵。灵,自然是邪灵;媒,是介质的意思。所以啊,若能得一个灵媒,相当于咱们得了数不尽的邪灵呢。”

“怪不得师父方才不下令猎杀这些邪祟呢,原来是发现异宝了。”

陈天师捋了捋胡子,点点头,“一两个邪祟的怨念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哪儿多杀几个人不就得了的。可是这灵媒啊,那是能够替咱们省事的异宝啊。你们可知道这娘娘腔会去哪儿,猜,我看看谁能猜得中?”

“师父,难道他要带着高家所有的恶灵上西川,一路见一个杀一个?”一个倒三角脸法师赶紧报上答案。

陈天师白了他一眼,“若他这般鲁莽行事,那就不是灵媒了,那是给我捣乱的吧?你当那驱邪联盟五大家族是死人吗?嘿嘿,你别说,他们还真有个活死人,不过他们都不知道。”

何灵心里咯噔了一下:活死人?什么意思?五大家族谁家出了个活死人?师父知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吧,我们这一派,虽说能有些投机取巧的法子能够得点力量,但是咱们到底没有什么根基。你们可知道师父这些法术哪儿来的?那都是师父天资聪慧,看会的。”

“所以啊,咱们在真正成事之前,既不能让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发现了咱们,更不能让咱们这一派中宗门知道有我们的存在。”

“为什么啊,师父,咱们又没有碍着他们什么事。”

“咱们是没有碍着他们什么事,可是咱们并没有投诚归顺他们啊。你可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是什么?”

“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驱魔人全都炼成活死人。”

何灵愣住了,这是什么邪门歪道?居然敢招惹五大家族?

“师父,既然他们这么厉害,连五大家族都能挑了,咱们更该去投靠他们啊。”

“屁,你们懂什么?你以为现在五大家族人丁凋零就能轻易欺负了去吗?你别看他们挑了蒋家,你觉得他们真心厉害?你可知道秦明瑶救下了一个孩子?且不说秦明瑶到底有没有隐藏实力,她明明已经退隐江湖多少年,可一出手还是能从他们手中救下蒋家孩子。咱们就单说蒋家那孩子,我可是听说了的,蒋家这孩子集合了蒋沈二人的所有力量,只要假以时日,那孩子必定会回来报仇。”

何灵看向朱幼安,这陈天师到底是什么人,连驱邪联盟中蒋家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人不相信,“师父,蒋家那孩子再如何了得,他爹娘都能被轻松猎杀了,难道他小小年纪无爹无娘的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可知道蒋沈二人为什么会命丧家门?蒋家那孩子为什么能等到秦明瑶来搭救?一个小孩儿,若是没有得到蒋沈二人的所有力量,他爹娘为什么如此轻易被害?你真当驱邪联盟五大家族是吃素的?实话告诉你们吧,到目前为止我都不敢招惹驱邪联盟,那是因为他们每一家都有不外传的秘术。蒋家的秘术,就是对付咱们这一派的。”

“师父,咱们还是先说说灵媒的事吧。”

“别打岔!既然我说到了驱邪联盟,你们就给我好好听着,现在是我带着你们行动啊,若是将来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一定要记住,宁可得罪了咱们这一派的道友,也不能轻易招惹驱邪联盟五大家族。”

“为什么啊?”

“五大家族,他们都有克我们的秘术。”

听到这里,何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天师的结界对自己二人无用,自己能够看穿他的隐身术,原来秦家的法术真的是克制他们的。

这样一想,何灵十分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害怕了,直接开干,说不定那十个童男童女还死不了,更不要说后面这三十个仆从奴婢什么的了。

“师父,那我们怎么办呢?”

“在咱们没有力量之前,躲喽。难道我们还主动上前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收了我们吗?你以为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真的只做驱邪除魔之事?我跟你说吧,在他们的心目中,咱们也跟邪魔没什么区别的。”

何灵恨恨地想,你自己知道就好。

“所以,师父,这跟灵媒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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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0

“靠,说了让你别打岔,找打呢?”

陈天师说完这句话,还真有弟子上前去拍了一下那个问话的人,“叫你没大没小,叫你拆师父的台。”

“哎呦哎呦,师父,弟子只是想问问清楚,这可是虚心向学呢。”

“屁嘞,你是嫌师父说话啰嗦了。”

“好了好了,听我说”众弟子安静下来。

“咱们在这乱世中,能找到这样一个办法生存下来,原本就不容易。他们瞧不起咱们,不肯收我们为徒,那没关系,咱们也可以自己琢磨些法术的。你们看,师父这些法术可不是用得极好的吗?虽然比不得他们的宏伟,可也足够咱们吃香喝辣了吧?”

“那是,师父,咱们现在能有这好日子过,也多亏了你老人家给我们这机会。”

“师父,在弟子眼里,你的法术那是一个惊天动地呢。你想想,你都可以从黄泉路上将死人请回来了,这还不算惊天动地啊?这都逆天而行了呢。”

陈天师点点头,认下了弟子的夸赞,“说起来呢,师父我确实有几分天赋的。当日我在玄门不过住得两三年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师父现在带着你们也是过得十分惬意的。”

听着话语,陈天师似乎是偷学了玄门的法术?玄门又是什么门派,为什么师父没跟自己二人说过呢?

“咱们比不得那些宗派人士,所以呢,咱们行事就得十分小心谨慎低调点。我方才让你们猜猜那娘娘腔带着高少卿去干什么了,你们现在再猜一次,我看看你们够不够小心谨慎。”

“难道他带着这一群恶鬼邪灵找地方隐蔽起来了?”

“屁嘞,这后院原本我布下结界的,方才他们摸索了半天,你以为他们在摸什么呢?若不是这结界挡住了他们,这几十人早就跑了。况且了,若是娘娘腔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这后院还不够隐蔽吗?非得去前厅?”

“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去前厅?”

“唉,玄门不收你们为弟子那是自然的,为什么不收我呢?”

“师父,你这话可是在嫌弃我们笨?”

“你们不是笨,你们只是不动脑子,算了,你们只要好好跟着我,动不动脑子的也没关系了。”

“我跟你们说啊,那娘娘腔是灵媒,你可知道方才他拉着高少卿的手在做什么?”

“做什么?”

“他盗取了高少卿的力量和神思。”

“啊,都当鬼了,还能盗取力量和神思?这娘娘腔有这么厉害?”

“不然我会不动手收了咱们的成果,不然我怎么会收了结界让他们一路出去呢?”

“对啊,师父,这娘娘腔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放心,他们一定不能离开高家的,因为我在外面还有一层结界呢。虽然这结界不算什么精妙的,但是阻挡他们到西川游荡,那是足够的。”

“师父,你既收了结界,自然是想让他们自由行动,那外面那一层结界又限制了他们的行动,那他们到底能做什么呢?”

“唉,你们还是乖乖听我指挥吧。”

陈天师大概是嫌弃自己的弟子实在有些笨了,到底没有说出花官儿想要做什么。

陈天师掐指算了算,“行了,咱们这后院好不容易布下的阵法,你们可得守好了。这会儿也差不多了,我去将他们都赶回来。记住了,无论如何一定给我留下娘娘腔,他可是灵媒啊。”

众弟子纷纷应诺,陈天师飘飘然而去。

陈天师出去不一会儿,何灵听到风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十分飘忽,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还当自己是幻听了。

可是,高府所有的仆从奴婢厨娘官家全都被赶到后院了,难道还有什么人?

又过了许久,陈天师终于飘飘悠悠地又回到了后院。

那十二个弟子早已站回天网阵各自的位置上,那十二根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也已就绪,只等邪灵恶鬼走到网下,即刻收了他们的怨气。

陈天师又站回到朱幼安脚下,贴在树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花官儿扶着双目空洞的高少卿慢慢回来了。

何灵仔细一看花官儿和高少卿,真真给吓了一跳。

花官儿脸上的血污竟然擦干净了,眼中神采飞扬面色红润动作柔软灵活,若不是亲眼见到他被高少卿所杀,何灵几乎不敢相信他早已身死。

他的样子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呢。

再看高少卿,何灵几乎不相信这是陈天师等人花了这么大力气培养的恶灵,原本赤红的双目现在变成了空洞洞的漆黑,完全看不出任何神色。

花官儿扶着他慢慢走来,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肢体僵硬,几乎是被花官儿拖着进来的。

难道他身上的力量全被花官儿偷走了?不然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们去前厅做了什么?

花官儿扶着高少卿慢慢走了过来,身后竟然跟着何灵不用仔细看都认出来了,身后竟然跟着高老夫人、高老爷和高夫人。

是了,自己刚才就在纳闷,高府已经没有任何仆从奴婢厨娘官家了,他们出去找什么。

下人是没有了,可是还有主人啊。

花官儿带了这些邪灵恶鬼,是去捕杀高家主人去了。

可是,为什么高少卿没有阻止他呢?明明高少卿已经有了部分神思,难道真如陈天师所说的,花官儿不仅偷了他的力量,还连他的神思都偷走了?

那么,高老夫人三人到底是被谁杀的呢?是花官儿还是高少卿?

何灵正想着高老夫人三人是如何丧命的,花官儿已经带着浩浩荡荡一群邪灵恶鬼走了过来。

陈天师说花官儿是灵媒是异宝,何灵还不知道灵媒到底有何特殊之处,接下里发生的事,让何灵十分惊诧,怪不得陈天师强调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花官儿。

花官儿将高少卿扶到何灵的脚下,在他面上摸了两把,高少卿就乖乖地站在何灵的脚下不动了。

安顿好高少卿,花官儿一抬手,将高老太太等三只新鬼指点到高少卿的身边,也让他们贴树站着,这三只新鬼也乖乖地站着不动了。

这场面已经十分惊悚了,何灵想不明白为什么花官儿要如此安排。

安排好高家四个恶鬼,花官儿径直走到了阵中。

因为师父事先曾经嘱托过留下花官儿,十二个弟子依然将天网阵笼得好好的,并没有趁机吸食花官儿的力量。

花官儿站在阵中招了招手,那八个惨白脸的小鬼乖乖地排着一个方队,走到了阵中,像八只小秧鸡儿一样动也不动。

花官儿上前挨个儿摸了摸小鬼们的脸,自己走出了阵法,回头向着陈天师嫣然一笑。

他竟然看得见陈天师?

陈天师缓缓一抬手,十二个弟子立刻催动阵法,这一次他们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十二道红线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阵法下的八个小鬼渐渐收成了八张干尸。

那十二道红线上凝聚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珠子,整张网看起来就像一张红色珠帘一般绚烂。

花官儿看着八个小鬼已经变成了八张干尸,又走到阵法中,又依样抬手,分批分次地将剩下的仆从奴婢等恶鬼带入了阵法中。

吸食过这几波恶鬼,那十二道红线早已不是红线了,那红色弥漫了整个天空,看起来就像盖了一张赤红的丝被。

花官儿冲陈天师招招手,示意陈天师站到阵法中。

原来这就是灵媒的奇异之处?

从陈天师等人的角度,这确实是比较省事了。

何灵看着陈天师师徒十三人将一张赤红的丝被渐渐吸食得变回十二道红丝线,脸上精光暴起,这一次的力量确实够多了。

陈天师吸食完毕,又站回到朱幼安脚下,冲花官儿点了点头。

灵媒,原来不仅仅只是跟邪灵恶鬼交流,他还可以跟人类交流?

花官儿走到高家三只新鬼的身边,将手中的赤红渡了一部分到他们身上,高老夫人等三只新鬼眼中有了神采,眼巴巴地看着花官儿,似乎在等他指示。

花官儿看三只新鬼这么乖巧,愣了一下,又将手上的赤红渡了一部分过去。

这一次高老夫人叫了一声,“孙儿。”

高夫人则喊了一句,“少卿,是娘啊。”

高老爷没什么反应。

花官儿又给高老爷渡了一些赤红,高老爷这才叫道,“孽子!”

难道高老夫人三人竟是高少卿动手杀的?

花官儿心满意足地看着高家三只新鬼眼中有了痛苦神色,又扭捏着走到高少卿身边,握住高少卿的手,十分温柔地叫道,“少卿。”

高少卿抬起茫然空洞的眼睛看向花官儿,并没有其他反应。

花官儿右手一股浓烈的赤红输到高少卿的手上,高少卿眼神渐渐有了温度,“花官儿?”

花官儿微微一笑,“少爷。”

要不是知道花官儿一定会将高少卿带到阵法中,何灵几乎都要相信他们俩又恢复了神思和记忆了。

花官儿又给高少卿输了一股赤红,然后笑盈盈地说,“少爷,你可还记得我?”

高少卿点点头。

何灵不明白为什么花官儿会忽然变得这样像人了,说话的语气、表情,甚至他做事的方式。

再一看朱幼安脚下的陈天师捋了胡子,得意洋洋地看向花官儿,似乎在看自己的杰出作品一般。

何灵明白了,方才出去的这一刻,陈天师一定插手花官儿和高少卿的事了。

他已知道花官儿是万里挑一的灵媒,一定会想办法进一步地培养他,他身上的那些力量,说不定就是陈天师给的。

不然他明明死于高少卿之手,就算将高少卿的力量和神思全都盗取了,也绝不至于会这样机敏。

果然,花官儿话越来越多,越发地连贯了起来,他摸了摸高少卿脸,“少爷,从前都是你这般摸我的脸”

高少卿又点了点头。

温情不过两分钟,花官儿眼中有恨意,“可是我是男子,我不该是你的禁脔。高少卿,生前你毁了我,死了你还要毁我,你心中可有一丝一毫做人的底线?你没有,你仗着自己出身显贵,你坏事做尽。便是死了”

花官儿恨恨地指着高家三只新鬼,“也有你这为虎作伥的亲人为你招魂你做的恶还不够多吗?你还想害人到什么时候?你们高家,真的以为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说到这里,花官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做人,在人间,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可是”

收了笑容,“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我也变成了鬼。早知道做鬼如此畅快,我又何必苦苦支撑着做人呢?”

轻飘飘地一抬手,高家三只新鬼齐齐走上前,想要摸高少卿的脸。

“孙儿,是奶奶啊。”

“少卿,是娘啊。”

“我的儿啊,我高家就靠你了。”

高少卿皱着眉头,“奶奶娘爹”,将高老夫人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眼中泪花闪动。

花官儿看了高少卿的这副模样,忽然撕扯了一下高老夫人的脸,高老夫人“嗷”地叫了一声,脸上的肉块竟然掉了下来。

“高少卿,你可知道你奶奶已经不是人了?”

花官儿说完这句话,高老夫人脸上的肉竟然一块接一块地掉了下来,掉一块,高老夫人赶紧伸手接一块,可肉块掉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高老夫人再怎么努力,她的脸也变成了一张恐怖血骷髅。

高老夫人赶紧掩了自己的脸,“少卿少卿这不是奶奶,这不是奶奶。”

高老爷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少卿,我的儿,我是你爹爹啊。”

高夫人有样学样也捂住自己的脸,“少卿,我是娘啊。”

高少卿瞪大了双眼,“奶奶”

花官儿一把扯过高老爷,硬将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高少卿,你可知道你爹爹已经不是人了?”

高老爷吓得想转头躲开高少卿的目光,“我不是,我不是,少卿,我是你爹爹。”

花官儿拍了一下高老爷的脸,果然,高老爷脸上的肉掉下来一块。

高老爷赶紧转身,“少卿,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脸上掉下来的。”

花官儿“嘿嘿嘿”地笑起来,“高少卿,这是你的亲人不对,这是你的亲鬼。高少卿,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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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1

高少卿眼中有感动、有迷惑,还有花官儿一直想要看到的伤痛,“花官儿……”

花官儿冷哼着,“高少卿,你从来没有记住过我的姓名,是不是?花官儿……”他真的十分介意这个花名。

高少卿伸长了手,想要摸花官儿的脸,被花官儿嫌恶地一拍,“你还当你自己的少爷?你当真从来没有做过下人的。不过,不要紧了,你做不了人,了不得做个恶鬼便是了。邪祟恶鬼,听起来倒是比你做人的时候威风多了。”

高老爷默默地想要退出高少卿和花官儿的谈话,却被花官儿一把揪住,“高少卿,你看看他是谁?”

高老爷捂住脸,“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

“人?高老爷,你也是做了一辈子老爷了,还贪恋人间俗世吧?你现在不是人了,高老爷,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高老爷拼命躲藏,想避开高少卿的目光,“我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高老爷。”

高少卿脑子忽然灵光了,“爹爹?你怎么……”

又看了看高老夫人,她脸上的肉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高少卿盯着认了半天,“奶奶?你是奶奶?”

高老夫人也极力躲藏,“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高少卿疑惑地看着花官儿,“花官儿,他们是我爹爹和奶奶啊。”

花官儿冷笑,“对,他们就是你爹爹和奶奶……”

又拉过一直捂脸的高夫人,“还有你娘亲,你认清楚了,他们是你的至亲,你奶奶、爹爹和娘亲……高少卿,你看看,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不是人了。你也一样,你也早就死了,你早就不是人了。”

高少卿抬手还是想摸花官儿,这一次花官儿拽着高夫人,没空拍开他的手,“高少卿,你少给我假惺惺地作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真让我觉得恶心。你别假装不记得事,你可知道你奶奶、你爹娘是如何死的?”

高少卿眼中更茫然了,“他们死了?”

花官儿将高夫人的手拽下来,“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以为他们还是活人吗?哈哈哈哈,他们一生为了你这个孽障坏事做尽,哪怕你都死了,为了让你回来,还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哈哈哈,自作自受啊,自作孽不可活。”

高少卿摸了摸高夫人的脸,这一摸高夫人的脸竟然像日久风化的墙壁一般,掉了一块皮肉下来。

可掉了这块皮肉下来,脸上只是露出一块红色的窟窿,并没有血液冒出来。

高少卿愣了,又摸了一下高夫人的脸,这一摸,又掉了一块皮肉下来,这一次皮肉直接掉到了高少卿的手上。

高少卿接住皮肉,愣愣地看着。

高夫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脸有不对劲的地方了,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惊声尖叫起来,“啊……我的脸……”

花官儿不耐烦地打断她,“死都死了,还在乎什么脸?你活着的时候也没在乎过脸面啊,死了怎么倒在乎起来了?你们高家什么时候在乎过脸面?”

高夫人拼命摇头,“我没死,我是人,我还活着。”

花官儿右手一抬,高夫人面前出现一块反光的晃动,似乎有人在哪里放了一块镜子?

花官儿按住高夫人的脸,“你说你没死,你看看你的模样。若是你没死,你现在这副模样比还不如死了。”

高夫人果然又尖叫起来,这声声尖叫让花官儿十分不耐烦,“闭嘴!”

她还沉浸在见到自己恐怖面目的惊恐中,哪里听得进这些。

花官儿按住她的手,双目红光闪过,高夫人原本张大了嘴叫得十分高亢,被花官儿这一按却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

不仅如此,高夫人就像被花官儿抽去了所有的活力一般,佝偻着腰背,双眼死灰,颤颤巍巍地摇着头。

这是又恢复成了真正的新鬼模样了。

花官儿又按住高少卿的手,强行又给他注入一股红光,“高少卿,你以为假装忘记便可以了吗?”

高少卿被这一股红光冲得扬天嘶吼一嗓子,“娘!”

这已经不是邪灵恶鬼的反应了,这几乎就是个正常人了。

遇到危险或者遭遇伤痛的时候,本能地会叫娘亲,因为大部分人最初的记忆都是在母亲的怀抱中,那是绝对安全温暖的地方。

花官儿“嘿嘿嘿”地怪叫起来,又拉了高少卿的手,摸了一下高夫人,“高少卿,这是你娘亲,这是一直宠溺你,就算你犯下命案也想尽办法为你掩盖的娘亲。你可知道她怎么死的?”

将高夫人的头扒拉到另一边,露出她脖子上的那一排牙印,“你看看这是什么?”

花官儿这一下,似乎将高少卿的记忆都带回来了,他眼中全是悲伤,“不是的,不是的,花官儿,你弄错了……”

花官儿拽了高少卿的手,一下一下地摸高夫人脖子上的牙印,“你可知道这是谁干的?你以为这是谁干的?”

又给高少卿输入一股红光,“想起来了吗?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求你的吗?她躲在床下,趴在地上求你,她一声声地喊着你的名字,就像你小时候调皮捣蛋了一般,她就是这么苦苦哀求你的。所不同的是,小时候你调皮捣蛋,她是哀求你不要闯祸;方才她躲在床下哀求,是求你饶她一命。”

高少卿喉咙里“呜噜呜噜”响了起来。

“从前你是不孝子,如今你是不孝鬼。你现在该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吧?你该记得你是怎么拖着你娘亲的小脚……”

花官儿按住高少卿,摸了一下高夫人的三寸金莲,“你就是这么拖着你娘的小脚,这么小的脚,她能往哪里躲?你拖了她的小脚,将她从床下拽了出来。你娘亲见到你,她有些害怕……”

花官儿抬了高夫人被咬过的手,又拽了高少卿的手摸上去,“你可知道你娘亲为什么怕你?你已经咬过她一次了,你看看她的手上,这块肉,便是你咬的。”

高少卿身上开始抖了起来。

“你娘亲有些怕你,可是她已经无处可躲了。她一声声地叫着你的名字,少卿……少卿……是娘啊,你怎么不记得娘亲了?少卿,你看看娘亲啊……少卿,娘亲一定能治好你的,你要控制你自己啊……”

高少卿眼中开始有了泪花。

“你明明已经成了邪恶恶鬼,她还把你当孩子一样看待。你是邪灵恶鬼啊,你已经不是人了,你是从黄泉路上带着血腥和恶毒回来的,你不是人。可是你的娘亲,便是她再如何对不起其他人,她可曾有一点对不起你?”

“你奶奶,平日里护你护得紧,你娘亲每每会因为你的事,被你奶奶责罚。可是,她还是疼爱你,就算是错,她也疼爱你。你是怎么对她的?她是你的娘亲啊。你看看这牙印,你以为是谁做的?”

高少卿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烈,可他的头顶却有一层厚重的黑色笼罩着,那层黑色似乎想要与红色交织在一起,互相纠缠着。

“高少卿,你活着不像人,死了你也不像鬼,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你还是将你娘亲杀了。你再摸一摸,你娘亲脖子上的牙印,就是你咬的。你咬了她两次啊,因为她痛极了,硬生生地扯了一下,你看,这几个牙印为什么特别大?那是她痛极了撕扯大的。可是你……”

花官儿按着他的手,非要他再摸摸高夫人的脖子,高少卿已经放弃抵抗任凭花官儿带着又摸了一遍高夫人的脖子。

这会儿高少卿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水。

“你娘亲临死之前,一直都闭不上眼啊。你可知道为什么?她不是后悔死在你的手上,她是担心他们都死了,你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嘿嘿,可是,他们忘了,你早就死了,人死怎么能复生呢?你总是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的。你以为你杀了这许多人,你就能够回到从前的模样,不能的,你永远都回不去了。可惜你的娘亲啊,到死了还抱着这个幻想。”

高少卿浑身抖得十分厉害,身上已经变成一半红一半黑了。

花官儿又扯过高老爷,“高少卿,你还记得你爹爹是怎么死的吗?你以为你都忘了?你杀了你娘,你爹爹本想阻止你……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他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高家独子?你是邪灵恶鬼啊,怎么还能把你当他儿子看呢?你可知道你爹爹为什么骂你‘孽子’?你杀父弑母,你不是孽子是什么?你倒是对你爹爹挺干脆的……”

扯过高老爷,扒拉出他的脖子,“你看看你咬得多狠?几乎将他的脖子都要咬断了。你是没有吃他的肉,可是你喝了他的血啊。你本是他们的骨血,可你又一次吃了他们血肉啊。”

高少卿身上黑红两色越来越厚重,他眼瞳又变成了一红一黑,这一次连脸都变成了一红一黑。

他抱着高老爷,喉咙里“呜呜呜”地哼叫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花官儿又扯过高老夫人,“这是最疼爱你的人……你生前做了多少恶事,都是你奶奶帮你平息的。你看看……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高少卿第一次拍开花官儿的手,“是你……”

花官儿“嘿嘿”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高少卿身上抖得厉害,“花官儿,是你,这一切都是你!”

花官儿点点头,“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可是这一切也是因为你。”

高少卿狠狠拽住花官儿的胳膊,“花官儿,你没良心,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对你……我对你……一往情深……”

花官儿狠狠地“呸”了一口,“闭嘴!你也配说对我好?你也配说一往情深?你我皆是男子,你别侮辱一往情深这四个字了。你知道什么叫一往情深吗?你对我……你对我不过是……”

这是他视为耻辱的事,他到底说不下去了。

“我是好人家的孩子,你为什么叫我花官儿?不就是想要侮辱我?我叫赵学尧!我有名字,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高少卿狠狠甩着花官儿的胳膊,“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多谢我的。你说了那么多次,感谢我对你照顾有加的……你……你知道我对你……我从来没有将你视为玩物……我为什么会看上黄家那姑娘,我想跟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可是我是高家三代单传的孩子,我不能让高家绝了后。”

“你放屁。我带你去青楼喝花酒,你可是十分享受的。”

“花官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个名字?你说你叫赵学尧,是,我记得,我都记得。可是,我们若要在一起,你便不能叫赵学尧。你若还叫赵学尧,你终有一日会离开我。你知道我为何听了你的去青楼画舫喝花酒?若我不去,坊间不是坐实了你我之事?我为什么想要求娶黄家女子,你难道真不知道?”

“高少卿,我不稀罕。我叫赵学尧,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

“花官儿,我对你……我对你不够好吗?高家上下,谁不把你当成二主子一般?有时候他们宁可违了我的命令,也要听了你的,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花官儿脸全黑了,“你闭嘴!高少卿,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刺死?”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还有心。我总以为,我对你如此百依百顺,你总该对我有一分真心了吧?”

花官儿想起高少卿变成了恶鬼都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对我是百依百顺,可是你从不曾尊重过我。”

“花官儿,我该如何尊重你?你说你要去考功名,我怎么能让你去考功名,你这是要离开我啊。”

“你还说对我一往情深?你还说对我百依百顺?你不过是想圈养我,你总是拿我当你的禁脔。”

高少卿似乎累了,“花官儿,便是我对不起你。我奶奶、我爹娘到底是在你遭难的时候对你施以援手啊,你……你卖身进了高家,我奶奶、爹娘……他们可从没有让你做过一点粗活重活啊。你在高府二主子一般的身份,那是我奶奶、爹娘都默认了的啊。花官儿,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对,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我已经因你而丧命,你若是……你便是恨极了我,我奶奶、我爹娘终归对你是极好的。便是……便是我们一家都要命丧今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你想知道为什么?哈哈哈,你想知道为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花官儿啊,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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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2

花官儿脸上凄然一笑,“问得好,我有没有心?你百般侮辱我毁我一生,你问我有没有心?便是要我变得跟你一样分桃断袖,你才觉得我有心吗?你父母亲人宠爱你、顺从你,你便以为这天下人人都该如此对你吗?你钟意于我,我便得对你的钟意感激涕零吗?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你对我好,那是你自以为的好,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板活一生。”

“你问我是不是人?哈哈哈,拜你高少爷所赐,我还真不是人了。”

说完也扒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白生生的脖子,“你忘了,我就是你的杰作啊,你还问我是不是人?那我告诉你吧,咱们俩都不是人,从我进了高府第一日起,从高老夫人将我点给你那一日起,我便不是人了。只是……你的这一口,让我彻彻底底变成了鬼。从前我是阴狠小鬼,如今我是邪灵恶鬼。哈哈哈,畅快啊,真是畅快,想不到我赵学尧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高少卿恨恨地说,“花官儿,你要我的命便好了,为什么要杀我爹娘至亲?”

“哈哈哈,因为你夺走了最珍贵的,那我也要夺你最珍贵的。你说你对我一往情深,可是你终究还是杀了我。不过,你也不是今日才杀了我,从你……那一日你便将我杀死了。从前我以为,活下来才最重要,只要有命在,一切都还有希望。若是连命都没了,便是什么都没了。可是,我哪里知道,原来比命更重要的,是尊严啊。”

“那你为什么不同我直说?我……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爹娘至亲?”

“你爹娘至亲,是你自己亲手杀害的,难道你也怪到我头上?也对,你原本是不会杀了他们的,确实是我迷了你的心智,确实是我将你带到他们跟前,你才有机会杀了他们。”

陈天师说花官儿是灵媒,何灵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倒比高少卿恐怖多了。

“花官儿,当日你……当日你委身于我,你明明满心欢喜的……”

“你闭嘴!高少卿,我警告你,你给我闭嘴。”

“花官儿,当日你我明明浓情蜜意……”

花官儿忽然暴起,一把将高少卿举到空中,他脸上的赤红夹杂了一层阴暗的绿,那绿色并不浓重,能一眼看得出来跟高少卿脸上的黑、红两色并不相同。

花官儿能被陈天师等人称为娘娘腔,主要是因为他身材娇小身姿柔软,可他单手一把举起比他高大的高少卿,这股怒气确实不容小觑了。

高少卿冷笑两声,“我原以为……花官儿,你说了这许多,你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我是坏,可我坏在明处。你呢?你口口声声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自己可是忘了往日的情形?我高少卿可有违逆你的心意?当日你但凡明明白白地说一声你不愿意,我可会强迫你?”

花官儿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愿意。”

高少卿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如今你有强力了,你自然可以说不愿意,你自然可以信口雌黄说我侮辱你毁你一生…当日你怎么不说?你不过是穷怕了饿怕了,贪恋我给你的好日子过。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说你叫赵学尧,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如此精于算计善于钻营,却把所有好话都留给自己。”

“你明明贪图享受不思进取,却偏偏幻想自己若是勤学苦读定能金榜题名;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情深一片对你言听计从,却又幻想自己一副清高的模样;你享受在高府做二主子的便利,却又嫌弃有人传你我之言……”

“高少卿!”

“赵学尧,我今日不再叫你花官儿。我对你一片情谊,你却……你明明利用了我,却还装作十分无辜……赵学尧,便是我对你如何不敬,也给了你我所有的情谊。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高少卿身上“腾”地一声,红黑之气全都变成了浓重的黑色,几乎将高少卿淹没在一团黑暗中。

赵学尧抓了这团浓重的黑色,手抖得十分厉害,“高少卿……你……怎么可能?”

终于还是举不动了,高少卿这团浓重的黑色终于掉到地上。

“赵学尧,便是你对我有深仇大恨,祸不及妻儿老小,你为何要害我爹娘至亲?你为何要害我爹娘至亲?”

高少卿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伤痛和懊悔。

何灵幻成棵树都觉得震耳欲聋,这高少卿真是怒极了。

赵学尧果然是十分狡猾,一见到高少卿这副模样,立刻回头看向陈天师,“收!”

何灵见到陈天师喜不自禁的召唤那十二个弟子,将原先布好的阵法挪动了一丈,扣在高少卿的头顶。

高少卿捏着赵学尧的领口,“你恨我怨我,可是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得与我不离不分。做人也好,做鬼也罢,你休想与我分开。你恨绝了与我一起,我偏偏要你与我一起。当日我如何对你好,从今以后我便如何折磨你……”

赵学尧高喊起来,“收!收!收!”

陈天师手中祭出那把玄黑剑,一剑刺中高少卿的胸膛。

高少卿原本就是一团黑色,被这玄黑剑一刺,“呲”地一声响。

他大概是有些疼痛了,手上一松,赵学尧竟然趁机从他身前溜走了。

陈天师一看赵学尧已经逃脱,立刻唤了笛子,“收网!”

那张红色的丝网渐渐降低,越降越低越缩越小,最后将高少卿整个笼在网中。

一张红色的丝网捕了一团浓黑的高少卿,陈天师高兴地声音都变了,“收!”

那红色的丝网越来越小、越来越紧,高少卿发出两声极为凄厉的叫声,“赵学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身上的黑色被红色丝网勒成小块小块的黑色,再看去时,那红色丝线渐渐变成了黑色,那黑色汇集成一条黑线,向着陈天师游来。

陈天师手中的玄黑剑吸收了那条黑线,将一身黑红的陈天师连人带剑都染成了黑色。

众位弟子啧啧称赞,“天啊,师父真是了不得啊。”

“这一次,咱们都有福气了。”

“嘿嘿,跟着师父真是没错的。”

……

赵学尧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哼了一声,“做鬼也不会放过我?连鬼都做不成了,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陈天师才将高少卿这团黑色完全吸收了。

他“叮”地一声将玄黑剑撑在地上,“哈哈哈哈,了不得了不得,怨灵果然了不得。”

众弟子赶紧上去扶住陈天师,“师父,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恭喜师父得遂所愿。”

“师父,日后……日后能不能也让徒儿们试一试这怨灵的味道?”

陈天师看了看众位弟子,指了指院中最后剩下的高家三位主人,“今日你们先委屈委屈吧。”

等一切都结束了,陈天师凭空一指,空中现出一朵枯萎了的黑色莲花,“有了这怨灵的力量,只怕咱们真的要扬眉吐气了。”

“师父,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这莲花呢?”

“师父,这可是咱们的法宝?怎么用呢?”

“师父,咱们是不是可以进玄门了?”

陈天师将空中那朵枯萎了的黑色莲花转了一圈,“进玄门?爷爷我现在不稀罕进玄门了。我既然已经得了这灵媒,既然已经能创造一个又一个的怨灵,玄门又算得了什么?日后……哈哈哈哈……”

他突如其来的这阵喜悦,让众位呆笨的弟子不知如何恭维他,只好囫囵地说,“师父,你老人家一定比玄门的厉害得多了。”

“哼,当日玄门不要师父,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日后玄门连给师父提鞋都不配。”

“那肯定了,如今师父已经天下无敌了,别说是玄门了,便是驱邪联盟,师父也不会放在眼里。”

陈天师的得意劲被“驱邪联盟”四个字掐断了,他咳嗽两声,“咳咳,师父头先怎么说的?在咱们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做人是要低调的。咱们低调一点,才能行得更远。你放心,师父既然能得了这一个怨灵,日后必定有成千上万个怨灵了,你们跟着师父,一定不会吃亏的。等着吧,要不了多久……”

陈天师把玩了一下那黑色莲花,“咻”地一声,又将它收了起来。

“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一门便能叫天下人刮目相看了。”

“师父,咱们这一门到底叫什么门派啊?至今徒儿都不知道啊。”

陈天师拍了一下他的头,“在我练成气候之前,咱们先低调,等师父再得十个八个怨灵了,咱们重新想个霸气些的名字。”

“师父,弟子倒有个名字,不如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第一派?”

旁边有人重复一遍,附和道,“师父,听起来,这门派十分有气派哦。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第一派,不错不错。”

陈天师叹了口气,大概是从心底接受了自己选的徒弟真的比较笨,“收拾收拾,咱们去下一家吧。那吴家小姐,也等了许久了,咱们再不去,只怕都臭了吧?”

有弟子狗腿地点头,“臭,那是早就臭了的,不过咱们原本也不用她的尸体,臭不臭的也没关系的。”

陈天师这一声叹得更长了,“走吧,将赵学尧收好,咱们以后还得仰仗他呢。”

一直没吭声的赵学尧终于开口了,“多谢陈天师对赵某的认可。既然如此,赵某有些话要对天师提了。”

陈天师刚在感慨自己收的徒弟实在太笨了,忽然看到赵学尧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是要跟自己提条件?

他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能够主动提条件的灵媒,那可不是万里挑一了,那是万中无一的,这都能让自己遇到?

惊的是,他现在知道自己的价值了,再不能简单地合作了,真的需要给他些好处了,可是,自己现在也相当于一个穷光蛋,能给他什么呢?

身为一个新鬼,他不会不明白自己再也不是人了,哪里还能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呢?

对了,荣华富贵!

方才高少卿怒极之时说的那些话,必定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感受,那么这赵学尧定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了。

做人的时候贪图享受,做鬼了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想来这就是他的条件了吧?

想来也对,只有贪图享受的人或者鬼,才有可能够狡猾够奸诈成为灵媒。

高少卿这样的,成为怨灵倒是应该的了。

“赵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陈天师,虽然说我这条命也算是丢在你们手上,不过呢,咱们可以说不打不相识。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们也看得上我,那赵某倒是想跟陈天师好好合作一下了。”

陈天师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人或鬼,“赵公子如此坦率直接,那倒是再好不过了。实不相瞒,赵公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灵媒,所以,我们也愿意为赵公子提供些便利。”

“陈天师,既然赵某是万里挑一的好灵媒,自然是有些利用价值的。既然有价值,那便好合作了。说起来,我到底已经身死,不管我想不想得通,我终究也是死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相当遗憾的,赵公子若是不死……”

“我若是不死,在这乱世中只怕也是蝼蚁一般的苟活着。反倒是死了,做个恶鬼,我居然找着自己的价值了。”

“赵公子能坦然接受身死的事实,倒是令人佩服。”

“做人也好做鬼也罢,只要有能力,都可以活得很好。”

“那是自然,这是不知道赵公子想要些什么?”

赵学尧皱起眉头想了想,“陈天师,你与高家所说的,能够起死回生,是骗他们的吧?”

陈天师倒是非常诚实,“求口饭吃,赵公子既然知道也就不必再追问了吧。”

“赵某问这事,只不过是想问问,世间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术?陈天师会不会的,倒也没关系。”

陈天师眼睛一转,正想如何措辞,赵学尧立刻明白了,“那就是有了,只是陈天师暂时没学会。”

陈天师收了一堆的呆笨徒弟,忽然跟赵学尧这样的聪明人对话,实在有些不习惯了,“赵公子实在聪颖,世间确实有此法术,只是陈某到底新入门,未能学得这起死回生之术。”

“如何才能习得?哪个门派有此法术?”

“赵公子,其实……其实你已身死,你方才也说了,就算是起死回生做了活人,若是活成蝼蚁一般,也没什么意思的。”

赵学尧摇头,“那得看跟着谁一起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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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3

陈天师琢磨了一下,难道赵学尧真想起死回生啊?明明他做邪灵恶鬼比做人有前途多了,为什么还要想着起死回生做蝼蚁呢?

当然,这前途是陈天师自己想的。

“赵公子,不妨直说,坦诚相待是咱们合作的基础。”

赵学尧笑道,“既然赵某是万里挑一的灵媒,这边是咱们合作的基础了。赵某虽只做得半日的邪灵恶鬼,倒也尝到了力量的滋味。”

陈天师明白了,“正是如此,不管做人做鬼,有力量有权力自然是好的。”

“那赵某就直说了,虽然陈天师目前并未掌握起死回生的法术,但这世间到底是有这法术的。”

“不错。”

“赵某愿意给陈天师做灵媒为你制造怨灵,只有一个要求。”

“赵公子直说。”

“若陈天师真能掌握这起死回生的法术,只怕日后陈天师一派必将发扬光大,那玄门终究会仰望天师。”

这马屁拍得陈天师十分高兴,可他心里到底有些花花肠子。

赵学尧的价值就在于他是灵媒,别说自己现在没有掌握起死回生的法术,便是掌握了,又怎么舍得将这万中无一的灵媒复活呢?

复活了他,这么心思机巧的灵媒,上哪儿找去?

赵学尧一看陈天师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知道他心中有了计较,“陈天师,既然是做大事的人,不妨将眼光看远一点。如今你看中我乃是灵媒,我能给你制造怨灵。”

陈天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初期,一个灵媒慢慢地制造怨灵,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陈天师的心思只在自己和……”

指了一圈他手下的弟子,“和这几位高徒吗?”

说是高徒,陈天师和赵学尧都知道,这几个弟子蠢笨得让他无语。不过,若不是这么蠢笨的人,也不会跟着没什么前途坑蒙拐骗的陈天师了。

明明玄门才是正宗的邪门歪道,若能进得去,早就进了玄门了。

他陈天师能收到的弟子,也是玄门不要的人了。

陈天师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些弟子十分忠心,但到底他们真的是很笨啊。

赵学尧微笑着说,“若我一直都做灵媒,那陈天师几乎相当于单打独斗了……”

听到这里,众位弟子终于听懂了一句,“瞎说什么呢,师父还有我们呢。我们十二个人个个都是好样的,师父完全可以信得过我们,哪里是单打独斗了?”

“就是就是,咱们明明又听话又能干,什么叫单打独斗啊。”

陈天师原本只是轻轻叹一口气,听了他们的话,变成重重地叹气了。

“师父,你别担心,这娘娘腔瞎说的。”

“就是,这娘娘腔最会骗人了,你别听他瞎说。”

赵学尧听了“娘娘腔”三个字,脸都绿了,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陈天师,这可真是好评价啊。”

赵学尧与高少卿争论了这么久,陈天师怎么会不知道他十分计较这事?

果然自己的弟子真是猪队友啊。

陈天师又叹了口气,“赵公子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至于……赵公子胸有雄才大略,不必与不懂之人一般见识。”

赵学尧冷笑着,“陈天师若是只想自己一人得道升天,那自然是让赵某永生永世地做灵媒为你制造怨灵的好。”

“自然不是。”

“对,赵某也看出来了,陈天师必定不是这种目光短浅之人。既然陈天师想的不只是自己,那赵某须得跟天师好好谋划谋划了。”

陈天师看了看赵学尧,认真地点了点头,“此事甚为重要,咱们须得认真对待。这样,咱们先了结了高家这里的事,去了吴家咱们再议。”

“也好,或许再看看赵某如何快速地帮助你,你更能下定决心。”

谈话到底结束,不知他们到底达成了个什么协议。

他们很快将高府清扫了一遍,匆匆忙忙走了。

高府的事,就以这么迅速而残忍的方式了解了。

迅速到何灵和朱幼安两人身上的龟息咒都没有结束,残忍到高家没有逃过任何一人,主仆三十余人外加十个童男童女。

不对,赵学尧算半个高家人,他算留下了半条命。

这个赵学尧,说不定以后真是个人物啊。

何灵木呆呆地望着朱幼安,干等龟息术时间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灵忽然发现后院竟然站了两个……人?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等那两人将脸转向自己时,何灵愣住了,络腮胡和酱黑脸?

刚到西川时茶舍里遇到的这两人,他们也是到高家?

为什么他们现在才到,中途他们干嘛去了?

高家后院其实已经被陈天师等人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寻常人应该是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

可从遇到他们的时候,何灵就知道,这两人一定有古怪。

刚开始还以为他们也是到高家,可何灵等二人却没发现他二人的行踪。

如今陈天师等人已经携了赵学尧去了下一站吴家,他们却出现了。

而且出现的时间点这么好,难道是巧合?

两人在后院里走了一圈,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络腮胡手上多了一个金属方盘,他冲那方盘请了一张符纸,后院渐渐起了一层薄烟。

他一直盯着那方盘看,从何灵的角度看,那方盘上什么都没有,可络腮胡却冷笑道,“果然。”

酱黑脸瞟了一眼络腮胡手中的方盘,“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他了。”

何灵猜测这方盘是他们的法器,从这方盘上他们大概能还原后院事件吧?

络腮胡又看了一会儿,嘴里“咦”了一声,“想不到啊。”

酱黑脸绕着后院又走了一圈,“可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络腮胡点头,“师父当初叫我们跟着他,我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咱们那边正是用人的时候,让我们跟着这么个废物,有什么意义。当日师父都不愿意收他,那自然是看不上他的资质的。既然看不上他的资质,那又何必花时间在他身上呢?”

酱黑脸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这样想也很正常啊。”

“师兄,你看看,这姓陈的小子似乎得了个异宝,可把他乐坏了。你看看他那张脸,笑得都烂了。你说咱们若是将他的异宝夺了,他是不是得哭?”

“什么异宝?”

“似乎是个灵媒。”

“灵媒啊,那倒算是个宝。不过,就算他能得个灵媒又如何呢?”

“师兄,这灵媒似乎还真的有些本事呢。”

“与我们那些灵媒相比如何?”

“我再看看啊…那当然是我们的厉害了。不过,姓陈的这小子能够得这灵媒,也够他开心许久了。咱们若是将他的灵媒夺了,师父会不会让咱们提前回去?其实跟着这姓陈的,挺没意思的。”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怪不得这么小一个任务,师父都让我们俩一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急性子啊,你可知道师父嘱我们跟踪他又不让他察觉,可是为了什么?”

“师兄啊,便是为了什么,一跟踪就是大半年,谁受得了啊。”

“你也知道有大半年了?”

“师兄,你这话说得,难道我还不知道时间吗?师兄,师父当年不收这姓陈的,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大力气来跟踪他呢?你看看他使的这些法术,明显是从咱们玄门偷学的啊。”

从他们的对话中,何灵已经猜测到这两人就是玄门中人。

既然玄门是修炼邪门歪道的正宗,那他们何必跟一个没能力拜师的小人物计较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么计较也好,否则何灵二人还不知道怎么跟踪主线任务呢。

“哎,师弟啊,姓陈这小子在咱们玄门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咱们玄门也不是那种小气的门派,他只是没有通过入门考试,自然进不了咱们玄门。可他若趁这时间偷偷学了咱们玄门的法术,咱们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由着他去?不对啊,以师父做事的性子,该是将他制成活死人的啊,怎么还能让他跑出来招摇撞骗的?”

活死人?

何灵听陈天师提起过,说是五大家族里出了一个活死人,难道是玄门中人干的?

“嘿,你怎么动不动就想着制成活死人呢?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被做成活死人的?像姓陈的这种阿猫阿狗,派咱们俩来跟踪他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待遇了,还想被制成活死人?美得他啊。”

听酱黑脸这语气,难道被制成活死人还是一项荣誉了?

“也是,姓陈这小子确实没资格做成活死人。所以这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啊,师父是不是太重视姓陈的这小子了?”

“师父的心思,咱们怎么知道呢?按师父说的做就是了,别那么多牢骚。”

“哎哟,我去,师兄,你看看,这是不是咱们玄门的法器……叫什么来着?”

酱黑脸听他声音里大有怪异,赶紧回头看了看方盘,一直都很冷静的他也跟着叫了起来,“我去!怪不得师父叫我们跟踪他啊,这老小子居然偷咱们玄门的法器。”

“师兄,这是什么法器?”

“我想一想,我曾听师兄们提过……黑色莲花……叫什么来着,那名字还挺好听的,对了,叫长歌!”

“长歌?什么意思啊?咱们玄门的法器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名字?不都是应该叫什么阴阳伞、玄思盅之类的东西吗?”

“别问我,反正我也是听师兄们说的,虽然名字是不太霸气,不过确确实实是咱们玄门的法器。”

“这么重要的法器,这姓陈的是怎么偷去的?这小子真是个不折不扣小偷,偷咱们玄门的秘术、还偷咱们的法器。师兄,咱们得赶紧禀告师父,干干脆脆将他拿下好了。”

“禀告师父是应该的,只怕……只怕咱们还得先跟踪着,而且现在更不能让他发现我们了。”

“为什么?”

“咱们玄门的法器哪里是这么容易被盗走的?咱们跟踪了他这大半年,可曾遇到过什么值得向师父汇报的事吗?”

“今日之事不就很值得汇报啊?”

“那是今日之事啊。从前呢?咱们每每据实汇报了,师父总是一句继续跟着他。你方才不是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两个人跟踪一个落选玄门的废物吗?”

“是啊,我就是不明白啊,玄门明明不要他,师父为什么还特意派我们俩跟着他?”

“所以啊,我总觉得,咱们可能还得跟踪下去了。”

“凭什么啊,咱们已经跟了半年了,这半年了,其他师兄弟早就超过我了。”

“你别着急嘛,咱们肯定是要向师父汇报这事的,只是……”

“师兄,你说,只是什么?”

“我总觉得师父让我们跟踪他,不是为了拿回这长歌。”

“那是为什么?”

“而且……”酱黑脸东张西望了一下,压低嗓子继续说,“我总觉得姓陈这小子偷了咱们的法器,可能未必是他的本事。”

“什么意思?他偷了咱们的法器,没脸没皮的人,这还叫本事了?”

“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回玄门偷一件法器试试?”

“师兄你说的什么话呢,我就不是这种人好吧?师父对我们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背着师父去偷东西?你想什么呢?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

酱黑脸的脸更黑了,“唉,师父叫我跟着你来,是对的。若不是我跟着你,你早就闯祸了。”

“师兄,你这么瞧不起我?又说我偷东西,又说我要闯祸。”

“算了,你听我说吧。我的意思是,谁若是想要从咱们玄门偷法器,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姓陈的小子是怎么偷了咱们的法器的?”

“对啊,姓陈的小子是怎么偷了咱们的法器的?”

酱黑脸被络腮胡梗了一下,“我不就让你想吗?”

“我偷不了啊,这就得问问姓陈的那小子,到底怎么偷的了。要不,咱们赶紧追到吴家去,当场将他擒了,交给师父发落。以师父的本事,他若是不说实话,定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信他的嘴有这么硬。”

酱黑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师弟,你还是听我的吧。师父嘱托了咱们别惊动他,你还想擒了他?你这是不把师父的话放在心里啊。”

“那咱们这法器长歌呢?不管了?”

酱黑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是不管,既然知道在他身上,咱们又一路跟踪着他,还能叫他跑了?难道他偷摸着学的法术还能跟咱们正儿八经学的相提并论?”

“那现在怎么办?”

“收拾一下去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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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4

不到十二个时辰,高家后院就发生了这许多的事。

师父还没告诉自己二人的邪门歪道、灵媒、玄门,更要紧的是玄门似乎炼了个五大家族的活死人,还有那长歌,到底是什么法器?

跳脱出师父的庇护确实能够知道更多的东西,只是,这些消息还得先跟师父汇报一下。

又过了许久,何灵终于感觉到身上松弛了下来,龟息术的十二个时辰终于到了。

既然龟息术自行解了,何灵立刻将易物咒也解了,“幼安,你也听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被定的时间有些长了,朱幼安歪着脖子扭了扭,“你猜猜师父每隔三五日便离开秦家外出办事,都办的什么事?”

“是不是跟玄门有关?还是跟林阳村之事有关?”

“虽然现在不知道,但若我们将玄门和活死人之事告诉师父,师父也不会让我们插手的。”

何灵想起师父所说的,我辛辛苦苦培养两个接班人容易吗?哪儿就能让你们轻易出去冒险?点了点头,“在师父眼中,我们依然还是孩子。”

“到目前为止,我们确实还算孩子,虽然师父教了我们秦家秘术,可是我们秦、蒋两家的秘术我们掌握得并不好。我估计,是主线剧情还没有开始,我们的时间线还没有跳跃。”

“那我们想办法推剧情?”

“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啊。”

“我们也跟着去吴家?”

“吴家只怕也会跟高家一样”

何灵想起陈天师曾说过的话,“幼安,陈天师不是说了,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都有克制他们的法术。要不然,咱们试试帮帮吴家?其实基本法术师父已经都教给我们了,咱们就差实际运用了。如果这一次能救下吴家,那咱们就可以向师父禀报了。”

朱幼安摇摇头,“灵儿,你可知道玄门那两人为什么一直跟随却不惊动陈天师?”

“这倒是,肯定是玄门的人在陈天师身上有所图谋,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偷学法术坑蒙拐骗的人还能将他们的法器盗走。”

“是啊,肯定是有所图谋。从刚才那两人所说的话来推测,玄门应该是知道陈天师偷学法术,也知道他偷了法器灵儿,你有没有觉得那法器似乎不像是玄门的东西?”

“估计不是,那络腮胡不是说了吗,他们玄门的法器都是些阴阳伞、玄思盅之类比较霸气的名字,那黑色莲花叫长歌,跟阴阳伞之类的确实不搭配。陈天师偷他们的法器,说不定这还是他们从别处偷来、抢来的呢。”

“很有可能。”

“所以,幼安你的意思是什么?”

“灵儿,咱们虽然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不过有时候,我们做事得讲些策略,试试放长线钓大鱼。”

何灵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死脑子,朱幼安这样说,多半是不想她插手吴家的事。

若何灵二人不插手吴家的事,那吴家上下多半也是跟高家一样,死绝了的。

朱幼安了解自己,若是有别的法子,他应该不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何灵心里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明白有些牺牲是必然的。

“幼安,你有什么计划,我都听你的。”

朱幼安看着何灵的眼睛,“可是因为是我说的,你心中就算不喜,也还是委屈自己?”

何灵想起这一路走来,为了自己的犟脾气,他们跟着一起吃了多少亏呢。

而且,若是自己太过执拗,不仅梦境剧情十分缓慢,最后也根本改变不了结局,甚至将大家一起带入更危险的境地。

“幼安,其实没有什么委屈的,我性子执拗总是闯祸,你们这一路总是容着我,任由我闯祸、犯错。而且,有的时候,我一厢情愿的好心反而会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也许,我这才是强行逆行了。”

朱幼安微笑着,“也许我们都是在试错呢?虽然有时候你的想法很单纯,但你总是好心的。”

何灵摇摇头,“幼安,我好像明白你从前说过的话了。”

“这一路我倒是跟你说了不少话的,是不是很啰嗦?”

何灵望着朱幼安的眼睛,“不啰嗦,你从来都不啰嗦的。你说的话,都很管用,只是你说的时候,我未必能体会。你从前说过,牺牲是一个很高贵的词,我们不仅要学会不害怕自己牺牲,也要学会坦然承受别人的牺牲。”、

“是啊,牺牲这个词,很好。如果我们都走在一条注定要牺牲的路上,那我先牺牲了让大家能多行几步,或者他人为我们牺牲了,让我们能多行几步,这都是很好的。我们不是为了个别人而牺牲,而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牺牲。既然如此,谁牺牲在先,谁牺牲在后有什么区别呢?”

何灵笑道,“对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谁都可以为他人牺牲,我们也可以坦然接受他人的牺牲。”

“是啊。灵儿,你的想法是”

“幼安,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在吴家一事上,我们保持旁观,对不对?”

朱幼安点头,“是的。或许你会觉得我残忍,但是总有人要为这件事牺牲。或许,对于高家或吴家这样的人家来说,既可以说是牺牲,也可以说是求仁得仁。”

何灵叹了口气,“是啊,若不是他们心中有了贪恋,若不是他们想用这邪术唤回早就该走的人,陈天师自然也没这机会。”

“我们不评价他们用邪术唤回亲人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只是,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选择的后果。我们可以插手吴家之事,救下他们全家上下。可是,吴家不会感激我们,当然我们做事也从不要他们感激。另外,我们若是插手吴家之事,陈天师这一条线就断了。”

“是啊,难道我们能杀了陈天师?玄门的人跟踪了半年都没有动他一下,自然是因为他背后有极为重要的线索。玄门的人不动他,我们自然也不能动他。”

“灵儿,要你违背自己的本心去旁观这件事,实在难为你了。”

“幼安,或许我有时候会犯浑,有时候会执拗,但是我现在真的明白你说的不惧牺牲这番话了。若是我们为了一个目标,连自己都可以牺牲,其他人愿意牺牲,我们也可以坦然接受。更何况,吴家这本就算不得牺牲。”

“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若是还想救下吴家,咱们也可以救的。只是”

“不救,他们想要逆天救人,就该承受逆天救人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幼安,若有一日,我想要逆天改命,我也会坦然接受逆天改命带来的一切后果。”

朱幼安摸了摸何灵的头,“没那么严重的了,你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

“因为有你?”

“因为是你。”

“幼安”

“嗯,我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为什么呢?是因为这个梦吗?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解答的。”

“是这个梦,也不仅仅是这个梦,或许是我开始想明白了吧。你们总说我是被迷途主人挑中的人,但我有种感觉,迷途主人挑中了我,并不仅仅是因为我。”

“还因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更因为他自己。”

“你说说看。”

“在我迷迷糊糊间,当铺老板曾经说过,为什么注定失败的事,你总是要一再尝试?明明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你还坚持?刚开始我以为他说的是我,因为他几次三番地为难我,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下我。后来我明白了,他说的是迷途主人,幼安,你有没有见过迷途的主人?”

“没有,我们都没有见过迷途的主人。”

“当铺老板跟迷途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他们并不是仇人,或者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其中。”

“灵儿,你才来迷途没多久,你不知道当铺老板其实已经变了许多。从前,他真是一个想尽一切办法诱惑别人出卖灵魂的人。可是,他得了别人最珍贵的东西,却只当玩笑一般随手就扔了。”

“我还以为是我感觉错了呢。进这个梦境之前,他邀我长谈,我以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要我后半生的命运,其实不是。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邪性十足。可这一次,我感觉到他身上有迷茫又有期待,他也不再找我交换命运了。有那么一两下,我甚至觉得他把我当成了朋友,或者当成了一个吐露心事的人?”

“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是不适合被挑选为命中注定之人的,但是迷途主人却挑选了我。按当铺老板的说法,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那么,很有可能每个进迷途的灵魂,他都曾经给过机会。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被宣布为失败?”

“不管怎么样,目前来看,我们都还有机会。甚至灵儿,你能够在迷途中跳层,或许你有你自己都不知道潜能;也或许,迷途的主人到底暗中插手了。”

“迷途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

“幼安,你曾经上过第七层的对不对?第七层的梦是什么样的?”

“比这里的稍微难一点,有梦中梦,需要你一层层剥开内层的梦才能回到外层的梦。若是你陷入内层的梦中,一样会永坠梦境。”

“都是梦中梦吗?”

“不是,也有战争梦、灾难梦,只是比这一层的难一点。”

“幼安,你为什么没能离开迷途呢?你能力超群,又往返迷途多次,我知道你上一次是为了救韦远哥,但是上上一次呢?你有没有上上上一次?你来迷途多久了?”

朱幼安忽然抱了一下何灵,“灵儿,若是若是你离开迷途回到现实算了,等咱们离开这个梦境再说吧。”

“幼安”

“灵儿,你今日这样说了,只怕你很快就要离开迷途了。也许不是你能很快离开迷途,而是有很重要的大事要发生了。”

“幼安”何灵知道他在回避问题,可是,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灵儿,你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我怀疑我怀疑这一次不是因为你被挑中了,而是迷途的主人有大动作了。”

“为什么?幼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一次的迷途与往常不太一样了。”

何灵满腹的疑问想要提出,可是朱幼安似乎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紧紧地抱了抱何灵,“灵儿,若是若是日后你见不到我”

何灵不愿意想这个可能,赶紧打断他,“幼安,我不问了,等咱们从迷途出去了,你想说的时候再慢慢跟我说吧。现在,我们先去吴家,咱们还是用老办法对不对?我们还是用易物咒和龟息术对不对?”

何灵看得出朱幼安强压着情绪的微笑,“只要咱们不想着救下吴家的人,易物咒和龟息术就是最安全的了。陈天师自然是看不出咱们的,便是玄门的络腮胡和酱黑脸也看不出咱们的。”

何灵心中再疑惑,也不愿意朱幼安担忧,“幼安,咱们还是继续变成树吧?能够请得起陈天师的人家,必定是家大业大的。”

“那是自然了,陈天师既要人钱财还要人性命,真的需要家大业大才能请得起的。”

说到这里,何灵忽然意识到,“咱们怎么去吴家?他们都没给我们线索啊。”

朱幼安刮了一下何灵的鼻子,宠溺地说,“咱们怎么知道高家的啊?再使一遍自然就知道往哪儿去找他们了。”

莫名地何灵心中有些酸楚,赶紧将头埋在朱幼安胸前蹭了蹭,“幼安,幸好有你,若没有你,我怎么会有勇气在迷途中坚持下去。”



朱幼安将下巴在何灵头顶蹭了蹭,“灵儿,你是没发现自己的优点呢,你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你一定能回到现实的。”

“幼安,你没发现我的缺点。我软弱又执拗,自以为是又不听劝,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别担心,你一定能回到现实的。”

何灵不止一次发现朱幼安在回避这个问题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或者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朱幼安又一次请出八卦指针盘,特意点了高家后院的一抹泥土,又滴了一滴血到指针中间,那八卦盘“唰唰唰”地转了起来。

这一次,离西川很近,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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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5

因为打定主意不只旁观收集信息、不插手救人,这一次何灵和朱幼安心态放松下来,倒像是来清川游历玩耍了。

考虑到两个粉嘟嘟好人家的孩子单独出行没有仆从跟随实在是有些扎眼,两个人还使用了易容符装作两个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这才大大方方地踏上行往清川之路。

虽然西川离道吉不过两日的行程,但西川不像道吉有秦家守护,显得十分萧瑟而混乱。

也正是因为西川十分萧瑟混乱,高家如此任性妄而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力。若不是朱幼安刚好用生死牌转到高少卿,何灵二人也不会刚好得以窥见玄门秘密。

比如五大家族中已经有人被制成了活死人,比如法器长歌到底是谁家的、用什么用。

陈天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若他得意了,必定会吐露更多的信息。

西川、清川相隔也不过两日行程,何灵、朱幼安一路上走街串巷地顺便探问了一番,发现清川家家户户其实都知道吴家小姐早已过世了。

不仅如此,家家户户都知道宰相公子曾经与吴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因吴家小姐天姿国色令人震惊,宰相公子曾透露了求娶的心思。

因为这个季节并不是农忙季,清川又有几处文人骚客爱来的古迹,清川镇上的人家倒是人人都能说会道,说起各种轶事奇闻来,简直堪比天桥底下的说书人。

何灵、朱幼安原本就是要潜入吴家的,看到他们这般油嘴滑舌的样子,自然不会将他们所说的话都当真。

不过,以前师父将他们拘得紧了,现在听听这些能察言观色信口开河的人聊天,倒是挺有意思的。

综合了镇上几户人家的说法,吴家小姐的死因大致有以下几种:

1因宰相公子曾经许下求娶的诺言,但时隔一年却始终未登门提亲,吴家小姐相思成疾又羞愧难当,竟然一病不起,随后一命呜呼了。

2虽然人人都传宰相公子与吴家小姐曾有婚约,实际上,吴家小姐钟情的是镇上铁匠家的儿子,有人曾经亲眼见着过吴家小姐对铁匠的儿子三笑定终生。因宰相公子强行求娶,吴家小姐羞愧难当,投缳自尽了。

3虽然吴家是清川镇上最大最富的人家,但其实吴家小姐并非吴家亲生的,吴家小姐乃是十八年前装入木盆中顺着清溪漂流刚好停在吴家门前的。因宰相公子与吴家小姐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两人鸾凤颠倒间才发现吴家小姐实则是当年被黑心奴婢丢弃的相府千金。二人实为亲兄妹有违人伦,吴家小姐羞愧难当,吞金而亡。

听到第三个传闻,何灵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们了。

清川镇上的人因着这张嘴,便是乱世都能吃得饱饭,也就养成了他们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书风格。

他们会根据听书人的面部表情、眼神变化来随时更改自己所说的故事,几乎不考虑这故事合不合逻辑。

当然,如果只是吃饱了饭来寻开心的,清川镇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待到何灵二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吴家小姐安葬于何处时,这些说书人倒是统一口径了,吴家小姐乃是红鸾星动富贵逼人,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真的去了。

现在吴家正想了办法,一定要将吴家小姐再请回来。据说道士、法师都已就位,就等着开坛做法算准黄道吉日了。

至于请回来后与宰相公子如何相处,随口说故事的说书人可不管这些了。

何灵、朱幼安在清川镇上逛了逛,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慢悠悠地走向尤为显眼的吴家老宅。

清川镇不是以农耕为主,时不时地会有些游客来游玩,镇上的商业气息比别的村镇要浓厚一些。

其他人家多半就是给游客说些奇闻异事,逗趣的同时买点小手工绣品之类的东西。

而吴家,更是将旅游资源利用得淋漓尽致的一家。

据镇上人家所说,清川镇沿清溪最繁华那条街上,有一半的产业都是吴家的,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全套服务。

但他们并不住在清溪街上,住在清川镇东头老宅子里。

从吴家老宅所处的地段可以看得出,清川镇当年是从东头慢慢发展过来的,只是因为西头那几处古迹能引得人烟旺盛,大家也就渐渐在西头住下了。

如今东头剩下的不过是几户人家,最显眼的自然就是吴家了,毕竟作为普通老百姓家高梁华栋间雕得全是蝙蝠的也不多。

因为吴家小姐已经过世了一个半月,镇上大部分人家都知道吴家请了无数的法师、道士做法,试图让女儿起死回生。

从外表看去,吴家老宅比高家热闹多了。虽不至于川流不息人头攒动,但时不时地有几个道士抱拳离开,大概是没能成功让吴小姐活转过来的失败者。

一会儿仆从奴婢又带了几个趾高气昂的法师进了宅子,似乎是新请来继续尝试的法师。

何灵和朱幼安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陈天师等人应该还没到,若是他们来了,必定要求清场的。

那么,陈天师等人去了哪儿呢?还有跟踪他的络腮胡和酱黑脸呢?

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临时客串一下能请神还魂的法师,去吴家勘察一番,就听到陈天师一行人得意洋洋的叫喊声。

“这便是清川吴家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啊,看这深宅大院的……”

“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家才能请得起你老人家啊。依我说,咱们进了吴家以后,也不用太客气了,抓紧时间让吴老爷清场子吧。”

“那是,你看看这进进出出的,知道的那是去帮吴家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逛城门呢。”

“稍安勿躁,咱们既然都来了,总得有个排场啊。从今以后,咱可不能再跟往日一样上赶着往上贴了,咱们以后可都是开宗立派的元老级人物了。你,祝老六,你去让吴家管事的好好给我们安排个仪式,总得声势浩荡地进去才对得起咱们啊。”

“得嘞,师父如今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了,怎么着也得给师父个像样的排场啊。”

“别啰嗦了,快去请吴家管事的说话。”

何灵二人转身一看,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天师一行人为何姗姗来迟了。

原先陈天师连同十二个弟子俱是穿着黑红相间的袍子,其实已经是统一着装很有排面了的。但自从在高家得了赵学尧这个灵媒以后,尤其是赵学尧与他就双方合作如何创建一个响当当的邪门歪道顶级门派后,陈天师很不满意自己黑红相间的袍子了。

清川商业较西川发达些,他定是在街上找了裁缝连夜赶制了新的门派服饰才赶过来的。

此刻陈天师穿着明显已经跟十二个弟子区别开来,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月白色袍子,那袍子宽松得几乎可以再塞进去两个人。

这袍子不仅宽松还十分长,使得他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脚下,要不就得有个弟子在他身边帮他把衣袍提一提,否则一定会摔一跤。

不仅如此,他腰间还系了一条青玉腰带,那块青玉又大水色又润,品相十分不俗。头上也戴了一顶青玉冠,这块青玉就明显没有腰上的青玉水润了。

不过,综合来看,他的新形象确实是下了极大的血本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陈天师微闭双目,下巴微一抬,立刻就有弟子帮他将袍子提起,“师父,我们已经着祝老六去叫吴家管事的来接师父你了,师父稍等片刻啊。”

提高嗓子又嚷了起来,“有没有管事的,想不想接小姐回家了?有没有点眼力见的?”

陈天师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咱们确实有些本事,也该低调点行事的。不用太大排场,咱们还是好好做正事的。”

话虽如此说,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

虽然何灵二人已经装作两个浪荡公子,但还是不愿意跟他有眼神交流,干脆躲到树后,只等他们进去以后,再想办法混进吴家。

过了一会儿,吴家终于出来好几个奴仆,着急忙慌地想上前迎了陈天师等人。

其实这迎接的排场已经比方才那些法师、道士要正式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奴仆啊,并没有吴家管事的。

陈天师现在已经自行将身价提高了不少,一看来人都是奴仆,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还是微闭双眼,做闭目养神状。

身为一个即将开宗立派的天师,是不能跟这些仆从亲自对话的。

旁边有弟子推了一把躬身迎接陈天师的那年老仆从,“咦,我们师徒一行千里迢迢赶过来,还当吴家真是诚心实意地想要吴小姐醒转,如今看来也并无诚意啊。”

那年老仆从脾气挺好的,听了这话赶紧打着哈哈赔笑,“小天师言重了,咱们吴家上下为了小姐醒转一事,已经忙碌了月余。陈天师亲自赶来,原是来帮我们吴家的忙,我们作为东家,确实该好好招待一番的。只是……”

指了指身后又请进去的道士,“陈天师莫怪老奴直言,如今我们吴家真是日日门庭若市,来往的法师、道士、天师络绎不绝。谁都声称可以救回小姐,老奴自然都不敢怠慢,一个个都得好好招待一番。”

陈天师依然没说话,那弟子冷哼一声,“什么人都可以跟咱们相提并论的吗?也只有你们才信得这些鬼话。”

那老仆从依然打着哈哈赔笑,“小天师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我们吴家为了小姐醒转一事,那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什么法师、道士、天师都请了。谁若是说上一句半句能救回小姐,咱们都是要给他个机会试试的。”

话又绕回来,“小天师有所不知,便是有些因为身体不适或者法器准备得不充分,未能将小姐救回的,咱们吴家也不能救将人赶了出去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既然要给机会试试,总得要招待一番的。所以啊,陈天师这里就只得老奴几人来迎接了,以陈天师的身份,咱们确实有些失礼了。只是,事出有因,还请陈天师多多海涵啊。”

陈天师睁开眼睛看了看,果然又看到几个衣冠不整的道士被引进了吴家,老仆从说的话倒是不假。

一想到他们作为事主,自然是抱着“说不定他真能将小姐救回”的想法,来一个接待一个了。要让他们在许多坑蒙拐骗的混混中甄别出谁有真本事,那也挺为难他们的。

陈天师轻咳了两声,“如此看来,吴家倒是十分想要救回小姐的。不过……”

那老仆从赶紧上前给陈天师提了长袍边角,“陈天师啊,您是有所不知啊,咱们老爷、太太那是盼着小姐醒转,自然是心急了些。这心一急,自然也不拘哪门哪派的了,只要说了能救回小姐,那就是能救回小姐,都可以试试。既然说了试试,自然就有些浑水摸鱼的人来吃吃喝喝的了。其实呢,咱们老爷、太太也不在乎这些吃吃喝喝的,毕竟咱们吴家也担得起这些吃喝。只是啊,这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谁真的将小姐唤醒的。若是……”

陈天师点头,“所以啊,你听好了,今日我们既然到了你吴家,自然就有办法让你们小姐醒转过来。你们也不必再让其他人来做无谓的尝试了,反正他们也没这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必浪费小姐的时间。依我说,你们吴家上下接待这一个多月倒是小事,了不得花些银钱,你们吴家也承受得起。可是,这都快俩月了,小姐只怕是再没时间了。”

老仆从苦着脸说,“谁说不是呢,咱们吴家岂是这种小气抠搜的人家?若说是各位爷来吃点喝点拿点,那都是应该的,也算不得几个钱,重要的是咱们小姐啊。可是,眼瞅着来尝试的人越发地多了,可小姐却毫无起色……若不是老爷将今年消暑的冰块全都用了,只怕小姐…”

陈天师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你们东家速速清场,莫要再耽误小姐的时间了。”

那老仆从一脸为难的样子,想来也是,既然是到了吴家混吃混喝的人,多半都将自己的法术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一个一个都这样吹嘘自己,日日夜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吴家,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哪里敢只相信其中一人呢。

一时又顾左右而言他地打起了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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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6

这下陈天师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怎么?看来老人家也是将我当成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了?”

身边的弟子赶紧从老仆从手里接过师父的衣角,“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看多了江湖骗子,便是将人人都当做江湖骗子了?刚才夸赞你们两句,说你们吴家果然是真心实意想要救小姐的,这会儿便拿出这种姿态来给我们看了?”

老仆从赶紧道歉,“哎哟,陈天师,小天师,你们有所不知啊,我们老爷、太太,日日夜夜盼着无论谁能将我们小姐救回的。但凡谁说能救下咱们小姐,那必定是要给他们机会的。那是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天师啊,你们不知道啊,到得半个月的时候,我们府上那才叫一个人声鼎沸啊。多的时候,同时施法的道士都有四五组;就算少的时候,也有一两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相信他们?”

“陈天师啊,想来你一心求道,对子女一事也是没什么想法的,自然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啊。只要谁喊上一嗓子,他能救回我家小姐,我家老爷、太太必定是要给他机会的。你说说,这许多人,咱们到底该信谁的该赶谁走,我们也说不准啊。”

“嘿,你个老头,绕着弯弯地说我们坑蒙拐骗是吧?”

“小天师,你想岔了。老奴的意思,若陈天师不显露两手,只怕咱们老爷、太太还得让这些法师、道士之类的继续试呢。其实我们老爷、太太的想法也很简单,说不定谁就真的能救回小姐了呢?”

“那就是不信咱们了?”

“信,怎么不信,若是不信,我们也不至于特特地请了陈天师一行人来救我们小姐啊。”

“既然信了,那就听我们的,其他人全部赶走,我们要清场做法了。”

“小天师,你有所不知啊,咱们这会儿施法都是要拿号排队的。今日陈天师和众位小天师才刚刚到清川吧?不如你们暂时休息一夜,好好休整一下,明日再来施法救人。”

这话已经是非常明显地将他们当成坑蒙拐骗的另一波道士了。

陈天师脸色有些难看了,旁边的弟子揪起老仆从的领口,“小老儿,会不会说话呢?你这是当我们江湖混混呢?”

老仆从连声赔罪,“小天师啊,你想多了,老奴真是为你们考虑啊,你们风尘仆仆地赶来,又马不停蹄地工作,实在是太辛劳了,怕是会影响陈天师的身体啊。”

那弟子气得嗓门都大了许多,“小老儿糊弄人啊,我们早就到清川了,你看看我师父这身衣裳,便是到了清川重新做的,你想想我们休息了几日?我们不需要休息,赶紧清了场子,咱们要施法救人了。”

陈天师想了想,“等等,既然老先生这样说话了,咱们不露两手只怕真当我们是江湖混混了。”

“师父,他这样瞧不起咱们,咱们还给他救人?”

“师父,依我说,咱们就别管这吴家小姐了,咱们换一家去。以咱们现在的本事,还愁找不着活?”

“就是,师父,要不咱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但我们就不救这吴小姐,便是让他们捶胸顿足地后悔去吧。”

陈天师摇头,将弟子的手从老仆从的胸口拍开,“你们怎么这么冲动呢?其实老人家说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

“师父,他嫌弃咱们,他说的话有什么道理了?”

“你们想想,吴家小姐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吧?”

“是啊,还不赶紧清场让咱们救人,难道想让吴小姐臭了吗?”

老仆从的脸色十分难看,硬憋着没骂出来。

陈天师拍了一下这弟子,“会不会说话的?听好了,吴家小姐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以来,有多少法师道士前来施法的?”

“管他来多少,总之他们没本事,都没能救下吴家小姐。”

“所以这还得看我们的啊,这么多法师道士的,最后还得看我们的。”

“所以说这小老头真是狗眼看人低啊,明明前面的人都不行,还这样拦着我们,他是不是不想吴家小姐获救啊?”

老仆从的脸色更难看了,若不是他修养好,只怕这些弟子一个个脸上都能有个巴掌印了。

“听我说话。若是你们想要吃个麻辣鸡,两个月的时间,来一个人给你做一次,来一个人给你做一次,可谁都做不出正宗的麻辣鸡。这时候有人来了,说只有他能做这麻辣鸡,还让你把其他人赶走,你会不会就把其他人赶走?”

“会啊,其他人都做不出来,不赶走还留他们吃麻辣鸡吗?”

陈天师没想到自己弟子还真能给出这个答案,气得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师父,你的意思是不赶走啊?若是两个月都没能做出麻辣鸡,那我也不用这人给我做了,我自己上醉香楼吃去了,还等两个月,开什么玩笑。”

“对啊,一道麻辣鸡而已嘛,让我等两个月,我是绝对等不了的,干干脆脆去醉香楼吃不好吗?为什么要在家里做呢?”

陈天师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被收起来的赵学尧,“算了,你们听我的就行了。”

陈天师一抬手,示意老仆从,“老人家,你说得很对,你们东家请了这许多人来施法救治小姐,必定都是怀了极大的希望又遭受失望的打击。这希望失望的,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的。既然如此,咱们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让你们东家看看,咱们确实是有能力救回你家小姐的。见识了我们的本事,你们再决定要不要清场,可行?”

老仆从这才将黑脸收了起来,“还是陈天师想得透彻,那就有请了。”

这次也不帮陈天师提衣角了,径直带着陈天师一行人跨进了吴家。

何灵一看陈天师等人已经进了吴家,先东张西望地看看络腮胡和酱黑脸有没有跟着来,没看到。

转念一想,他二人必定不会跟上来的,陈天师在玄门待了两三年,就算他没能通过入门考试,既然能偷得玄门法器长歌,必定也不是外围的无名小辈了,那他也许是认得络腮胡和酱黑脸的。

而且,以酱黑脸的小心谨慎,他们不会跟得如此紧,让陈天师察觉到的。

朱幼安看何灵东张西望的样子,笑着说,“不如趁着现在吴家人多,干干脆脆混进去找个地方藏匿起来吧。”

何灵一想,“也是,那陈天师要显摆本事,肯定是要当着这些天师、法师、道士之类的人显摆了。”

“你猜他会显摆什么?”

“还能显摆什么,不就是赵学尧吗?”

“那可不一定,咱们进去看看热闹。”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跟着也踏进了吴家,这吴家还真是大门敞开随便人进出啊。

进了吴家,也不用人带路,何灵二人已经发现该往哪里走了,毕竟那个方向的人最多啊。

前面有一个小丫头带了两个道士,一边走一边介绍,“两位道爷,我家小姐从前最爱的是那只金步摇,此时正放在小姐头边呢。待会儿两位道爷要是想使用,只怕得等到前面的那些爷使用完了才行的。”

左边的那个道士说,“小翠姑娘,到如今那金步摇到底有多少人动过了?”

“哎呀,道爷你问这话还真是问住小翠了,从咱们老爷太太请人来救小姐开始,每日里……每日里至少有两三人会动过那金步摇吧。”

右边那个道士叹了口气,“既然这许多人都动过那金步摇了,可有谁请回吴小姐了?”

小翠姑娘也跟着轻叹一口气,“道爷,若是有人能请回咱们小姐,只怕道爷今日也不用来了。”

这话说得极对,若是有人已经将吴家小姐救回了,还请那么多道士法师的做什么,难道吴家天天请鬼神喝茶吗?

左边的道士轻咳两声,“小翠姑娘,既然没有人能请回你家小姐,那金步摇被这么多人动过,只怕早已失了小姐的痕迹了。”

小翠姑娘点点头,“二位道爷若是不想用小姐的金步摇施法也是可以的,小姐身边还有她从前最喜爱的古琴、菱花镜、金丝手镯、珍珠绣鞋、梅花丝帕……”

左边的道士赶紧打断她,“小翠姑娘,先别数你家小姐有多少从前喜爱的东西了,且说这些东西有多少人动过?”

小翠偏着头想了想,“菱花镜动过的人多一点点,大概每日里能有一个……梅花丝帕三日里能有两个人动一下……金丝手镯和古琴少一些,大概就两日有一人动过吧。”

左边的道士有些绝望,“那就是说,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动过了?”

小翠点头,“这是自然,大家上来便要使小姐从前最爱的东西啊,说是小姐从前喜爱的东西上,有小姐的精气魂魄。”

“可人人都动过了,那精气魂魄不就让他们吓跑了吗?”

小翠理所当然地说,“可是每位爷来了,都说自己一定能救回小姐的啊,我们总不能阻止哪位爷动了小姐的东西吧?”

两位道士重重地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只怕难了。”

小翠倒是很想得开了,“难是难了些,若是不难,咱们老爷太太也不至于伤心了这两个月了。不过呢,就算再难,日日的来这许多道爷天师的,总有人能将小姐请回来的。”

何灵、朱幼安闷不吭声地跟着三人往前走,偶尔回头看一看,身后又有一个仆从带着三位天师在说着什么。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这吴家哪里是让人请神召魂的,根本就是让大家来参观的。

怪不得两个人夹在中间走了这许久,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异常的。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极为广阔的露台了。

从下面往上看去,那露台上全都是人,穿着也各不相同。有法师、道士,也有仆从奴婢。

虽然只看到大家的后背或侧面,但是也看得出大家都围着一个什么站着。

想来,就是吴家小姐的棺木了。

小翠姑娘引了两位道士上了露台,何灵二人也跟着闷不吭声地走了来了,紧跟在道士身后。

果然,露台正中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被一个高大的花棚遮挡住,没有被晒着一丝一毫。

花坛四周摆放着小翠说过的那些古琴、菱花镜、金丝手镯、珍珠绣鞋、梅花丝帕之类的物品。

想来那花坛里躺着的就是吴家小姐了。

露台上人虽然多,但大家都只是低声附耳说话,倒也算是尊重吴家小姐的。

小翠低声指了指花坛,“两位道爷,今日你们先看看小姐栖身的地方……”

“小翠姑娘,今日我们无法开坛施法。”

小翠点头,“两位道爷,小翠正要跟二位道爷说这事呢。两位道爷今日才到咱们吴家,想来一路舟车劳顿颇为辛苦,若是此时要二位道爷强行开坛做法,定会影响二位发挥,未必体现二位道爷的真正水平。不如这样,二位道爷先休息两日,待身体调整好了,咱们再来开坛做法请小姐回来?”

何灵偷偷望了一眼朱幼安:小翠姑娘真会说话。

朱幼安笑道:你也会说话的。

那两位道士明显松了一口气,“正是如此呢,还是小翠姑娘想得周到。”

小翠姑娘微微一笑,“二位道爷,今日小姐这里人太多了,也不能让二位道爷近前细看。不过,休息两日开坛做法的时候,二位道爷再近前做准备也是一样的。那么,小翠就先带二位道爷下去休息了?”

这两位道士正想道谢,听到对面有人提高了嗓门大喊道,“各位天师、道爷、法师,感谢各位鼎力相助为救回我家小姐尽心尽力。”

抬眼看去,一位长得十分喜庆的中年男子站在花坛边给大家作了个揖。

露台上原本低声细语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喜庆男子向着四面作了一圈揖,赔着笑脸说,“各位爷,感谢各位千里迢迢到吴家施救。不过,我家老爷今日有句话要给大家说一说。”

露台上众人倒是挺会捧场的,“吴老爷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众位爷知道,咱们小姐已经昏睡了块两个月,这两个月来,每日里都有无数的道爷天师想要将我家小姐唤醒。”

“可惜的是,不管前面的众位爷用了多少方法,我家小姐始终都沉睡不醒。”

说到这里,方才迎接陈天师的那位老仆从小声说了句,“王管家,不妨直言吧。”

一躬身做了个“有请”的动作,陈天师在十二个弟子的簇拥下,从另一边台阶趾高气昂地踏上了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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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7

陈天师这一身极为宽大的月白袍子上台阶的时候就显得十分不方便了,他一个人在前面得意洋洋地走着,后面给他提衣角的那个弟子差点被拽得扫掉到台阶下。幸好他后面的另一个弟子护了他一把,才让他又跟上了师父的步伐。

露台上众人的目光追随着陈天师,看着他们装模作样地努力表现出大家风范,或明或暗地都想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直等他们一行十三人都站好了,王管家才赔着笑脸对围观的众人说,“各位,感谢大家为了我家小姐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地奔波操劳。为了表示对各位的感激之情,我家老爷和太太特意备下些薄礼,还望各位笑纳。”

围观的众人装作不知地表示感谢,“吴老爷真是客气了。”

“这原是我等修行之人该做的事。”

王管家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我家小姐运气不佳是或是什么原因,至今已快两月,小姐还是没能醒转。”

众人又在旁边搭话,“王管家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我们出手了,小姐必定能够醒转。”

“那是前面的法师道士们不得法,白白耽误了小姐的时间,更让吴老爷、吴夫人跟着担心了。”

“请王管家转告老爷夫人,若是到我开坛做法了,必定能将小姐完好无损地唤醒了。”

王管家等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番,“各位,各位,我们自然是知道各位都有些本事的。只是,算算日子,小姐这里已经昏迷了快两月,眼看着这大暑将至,只怕我们小姐等不了各位一个一个试了。”

“这倒无妨,我们可以一起施法的。”

“那可不行,一起施法了,若是吴家小姐醒转了,这算谁的?”

“那肯定算我的啊。”

“凭什么算你的,我还说算我的呢。”

“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这么多人一起施法,自然是我的法术最强了,不是我唤醒了小姐还能是谁?”

王管家双手按了按,“各位、各位,我们知道各位都是本事了得的人。不过,咱们小姐实在没时间了,须得用个快速的法子请出几位天师唤醒我家小姐。”

“不用想什么法子了,若是想要快速地唤醒小姐,你们好好听我的就是了。”

“凭什么听你的啊,怎么就不是听我的呢?”

“你非得要跟我较这个真是吧?”

“你非得跟我争是吧?”

“那不如还是先来后到喽。”

王管家指了指站得装模作样的陈天师,“各位,我们老爷夫人俱知道各位都有真本事,只是要等各位天师一一施法实在太花时间了,所以,这位陈天师给咱们出了个主意。”

“什么陈天师啊?以为穿得人魔狗样地就能够超过我们啊?”

“对啊,凭什么他最后来,我们还得听他的啊?”

“就按从前说好的,先来后到的顺序,谁先来谁先开坛施法。”

陈天师冷哼了一声,他旁边的弟子现在倒是学机灵了的,知道师父是让他开口,“各位,王管家呢人善不想将话挑明了说。不过呢,为了吴家小姐能够早日醒转,这番话总得要有人说。我不是针对在场的各位,站着这里的许多人,就没一个有真才实学的。”

这番话实在过于劲爆了,围着的这些法师道士瞬间就炸锅了,“狗东西说什么呢?”

“你tm的找打了是吧?”

“别以为你们人多就有本事,小心道爷我一会儿让你好瞧的。”

“你tm的给我过来。”

“你是哪个门派的?穿得像个唱大戏的,就凭你也敢说这话?”

王管家没想到陈天师一行人一上来就说出这么得罪人的话,赶紧打圆场,“各位、各位,你们误会这位小天师的意思了。”

这弟子就是个脑子倔的,“没有,他们没误会,我就是说他们没本事。”

这么简单粗暴的评价让其他道士、法师都生气了,“小子,你找打呢?”

“你过来,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等爷爷我走过来了,你可千万别跪下。”

王管家还想继续打圆场,陈天师睁开了眼,“既然大家都是修行之人,不如咱们比划一下真功夫吧?嘴里说得再如何厉害,还得手下见真章。”

“你个狗东西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谁啊?”

“凭什么我们得听你的?”

那弟子这会儿又跳了起来,“我们是谁?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还想将吴小姐唤醒?就凭你们这本事,也只能是骗吃骗喝骗点东西了。吴家老爷、夫人若是指望你们这伙人,怕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了。”

围观众人已经挽了袖子想要揍人了,“你tm说谁骗吃骗喝骗东西呢?找练呢?”

“小子,你爹娘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那爷爷今天就教你好好学说话。”

王管家看众人情绪有些激动,立刻赔了笑脸准备道歉。

陈天师“唰”地一声从身后抽出那柄玄黑剑,冷着脸说,“教我徒儿好好说话?那我可得教教你们怎么招魂了。”

不等众人开口吵吵,将那玄黑剑飞升入空中,双手挽出手势定住那剑。

十二名弟子一见师父已经动了手,立刻条件反射地摆出阵势,每个人手上垂出一根丝线汇集到玄黑剑处。

陈天师看十二名弟子已经划出一个盖子将玄黑剑盖住,口中念念有词,这十二根丝线展成一张网,玄黑剑中漫出黑雾。

看到这里,众人纷纷鄙夷地嘲讽陈天师,“故弄玄虚,弄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难道人多就可以将吴小姐唤醒吗?”

“若是人多就能成事,咱们这里许多人联合起来不是连黄泉路上的阴魂都召回来了?”

“说不定哦,以前的那些法师道士都是自己单干,说不定按照你的这个思路,还真能将吴小姐请回来呢。”

“他们师徒十三个人是有气势得多,咱们要不现场就联合起来得了,少说也可以弄个十个八个的嘛。”

陈天师没搭理他们,请了一张符纸,“嘭”的一声,那玄黑剑“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原本已经快到小暑的时节,正是日头最长、阳光最炽热的时候,可露台上的众人全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原本还想开口嘲讽的众人立刻闭了嘴,想看看陈天师接下来能做些什么。

王管家更是默默地退下了露台,站到了台阶上。

玄黑剑转了一会儿,那黑色越来越重了,就像一场夏日暴雨前的浓黑一般。

陈天师将玄黑剑从空中慢慢降下,浓浓一团黑色中似乎有个人影走了出来。

何灵握了一下朱幼安的手,低声说道,“难道是赵学尧?”

“应该是。”

“这不是他的杀手锏吗?这就使出来了?”

“他应该不是这种沉得住气的人。”

过了一会儿,果然从那团黑色中走出来一个身姿翩翩的少年,不是赵学尧是谁?

何灵碰了一下朱幼安,“赵学尧竟然还能换装?”

朱幼安也盯着赵学尧仔细观察,一句话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陈天师与赵学尧达成了合作协议,如今赵学尧的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富贵逼人了。

赵学尧能被高少卿倾心爱慕,自然是因为面容秀丽身材窈窕。

那日在高家后院之所以没注意到他的相貌,那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忙着逃命了,何灵还心怀愧疚不能救人,哪里有心思看他相貌。

如今既然打定心思只负责旁观收集信息,自然有心情慢慢观察了。

这一看之下,何灵终于明白高少卿为何会对赵学尧念念不忘了。虽然他到底是一副少年模样,但那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勾人心魂。

陈天师将他收入这玄黑剑中,还不忘给他换了一身月白长袍。

这月白长袍不如陈天师的那么宽大,剪裁得十分合身,显得赵学尧风情万种。

何灵知道用风情万种来形容一个男人有些不对,但是看到赵学尧时,脑子里就是浮现出这个词。

赵学尧将那玄黑剑提在手里,微笑着站在陈天师身旁,脸上的黑色倒是散去不少。

陈天师不动神色地握了玄黑剑,“各位,可知我身旁这位公子什么来历?”

虽然露台上大多数法师道士确实是坑蒙拐骗蹭吃蹭喝的,但是赵学尧这出场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谁也不敢开口说这是他们合伙骗大家的。

更让大家觉得心生恐惧的是,明明是六月的天,身上越来越寒,尤其是这位清秀的公子提了玄黑剑后,好几个人冷得直接打起了喷嚏。

这感觉十分不对,众人全都沉默了。

陈天师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赵学尧,“方才哪位说要教教我徒儿说话的?”

赵学尧冷冽的声音响起,“天师这么巴巴地将我唤来,不知所为何事呢?”

明明他的脸上堆着微笑,可一开口众人又觉得浑身生寒了。

已经有人默默地转身走下露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陈天师喊了一声王管家,“王管家,方才可是有人说要见识见识?”

王管家离得近些,冷得就差想回去加件衣服了。

到了这一步,任谁都知道场中有不同寻常之处了。

陈天师指了王管家,“王管家,上前两步说话。”

王管家十分不想靠近陈天师,因为他身边就是那个奇怪的少年。

虽然他长相清秀,但寒气似乎就是从他身上透出来的。

“陈天师,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便是,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有劳王管家问问,谁想要跟我等比试一下的。”

赵学尧冷笑着说,“想要比试一下啊,也挺好,赵某还没机会试试自己到底会什么呢。”

说话间,他面前似乎有一团寒气凝固了。

王管家冷得抖了起来,牙齿开始颤抖了,“各位、各位,今日之事大家也都见识到了。我们老爷夫人只有一个目的,不管是谁,只希望能尽快将小姐唤醒。陈天师和这位想来该是有些不同的方法的。既然如此,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暂时先回去休息两日,等陈天师这里先试一试。若是哪位道爷法师还想争个先,只能与陈天师先过过招了。”

露台上的众位法师道士看了看赵学尧的样子,一个接一个默默地下了露台,由仆从奴婢引走了。

走到最后只剩下吴家奴仆和陈天师等人,何灵和朱幼安不便继续逗留,也只好跟着众人默默地离开了。

这吴家确实也是礼仪周到之人,哪怕现在确定了是陈天师去开坛做法唤回吴家小姐,剩下的这些法师道士天师什么的,都没给赶走,而是将他们都安顿了下来。

就连跟着混进来的何灵、朱幼安都给他们安排了个僻静的偏房住了下来。

确认了周围无人,朱幼安柔声问道,“你可是想问赵学尧的事?”

何灵点了点头,“赵学尧明明已经变成了恶灵,他是如何能够有这变化的?”

“灵儿你有没有注意到,赵学尧的穿着与陈天师一般无二?”

“看出来了,除了没有青玉腰带和青玉冠,倒是都穿的月白袍子呢。”

“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赵学尧可以使用陈天师的玄黑剑?”

“对啊,他身为一个恶灵,原本该是忌讳法师手中的武器和法器的,他不但不忌讳,反倒可以使用。这是为什么呢?”

“那日在高府,陈天师和赵学尧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从今天赵学尧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共进退的基础。若是我猜测不错,只怕赵学尧真的要引起一番大事件了。”

“幼安,你的意思是?”

“陈天师从玄门盗取的那件法器,长歌,只怕是他们故意让陈天师盗取的,因为他们破解不了长歌的秘密。所以我们、包括络腮胡和酱黑脸二人,都觉得长歌不该是玄门的东西。”

“是啊,陈天师能盗取长歌,只怕是玄门故意放水的。”

“嗯,如今我还怀疑,就连陈天师未能进玄门,只怕也是故意安排的。其实你看看陈天师的资质,他能以偷学的法术活得如此滋润,还能收下这十来个弟子,可不想资质平庸之辈啊。”

“至少看起来是比那络腮胡要机灵些的。”

“只怕不是机灵一些,而是机灵太多了。就是因为他太机灵了,所以才想了个由头没将他录入玄门,可又没拘着他学玄门法术。”

“是啊,这哪里是门派的通常手法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露台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咱们一时半会儿只怕是近不了陈天师的身。不如这样,咱们先去解一下长歌的秘密。”

“长歌?”

“对,我怀疑长歌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中人的法器,咱们解开了这个秘密,自然就知道接下里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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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8

陈天师这条线已经可以确实十分管用,但是陈天师要想解开长歌的秘密,只怕也是需要花很长时间的。

而这很长的时间里,要让何灵眼睁睁地看着陈天师和赵学尧不停地杀人,只怕她什么时候心软了又要出岔子。

不如两人从另一面去追查长歌的秘密,何灵见不着陈天师杀人,自然不容易动摇心思。

何灵知道朱幼安这时候说离开也是从自己这边考虑,也不点破,只提出了疑问,“陈天师这里是确定可以有消息,若是咱们这就走了,这里的消息可就断了,好像有点可惜啊。还有,虽然我们猜测长歌不是玄门的法器,可我们怎么才能查到是五大家族谁家的呢?要不要让师父知道啊?”

“陈天师这里若是完全放手自然十分可惜的,可是咱们在这里守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你放心,就算咱们走了,我也不会让陈天师这里消息断掉的。”

何灵知道朱幼安做事一向都有计划,若不是因为自己执拗,朱幼安的计划通常都是十分有效的。

这样一想,好像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忙,反而尽惹事捣乱了呢?

想到这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幼安,我们要是离开清川的话,可能得留点什么帮我们看着陈天师呢。可是,他如今在吴家小姐停尸的露台上,若是我们这样过去,实在太显眼了些。”

朱幼安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枚围棋子样的东西,“你先休息一会儿,想一想五大家族剩下的三家,咱们去谁家追查长歌。还有啊,你得想想,咱们要不要让师父知道这事,若是不想师父知道这事,咱们去剩下的三家都得小心谨慎些。”

说完让何灵给他贴了个隐身符,“用你秦家血帮我贴个隐身符,不要用画的符。”

何灵有些不解,“青天白日的,你用隐身符怕是让人给瞧出来啊。”

“所以得用你的秦家血贴隐身符啊,你放心,你秦家法术比陈天师偷摸着学的半瓶子玄门法术高明多了,他一定看不出来的。”

“你这会儿就去啊?”

“是啊,咱们得赶紧走了,若是逗留的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这还是怕何灵看不下去会出手相救。

何灵将手指伸到朱幼安面前,“我总觉得这个梦我一定会失血过多的。”

朱幼安果然也没心疼,“这是使秦家法术最大的代价了,你得习惯这个梦境的设定,朱砂画的符一定比不过你秦家血的。”

“嗷”

“看来还得多咬一咬,你还是没习惯啊。”

何灵叹了口气,给朱幼安画了张隐身符,细心地贴在他胸口,“小心些,待会儿咱们从清川起身就去长宁吧。”

朱幼安愣了一下,“还是不想让师父知道此事?”

“咱们离家这些日子,师父多半是知道咱们又没听话了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听话得大一点,咱们先去查了长歌,查出点什么,咱们这次的忤逆才会让师父放心啊。”

朱幼安微笑着摇头,“不管怎样,师父一定说不过你的。”

“可师父要罚我们的时候,总是不会听我说那么多废话的。”

“那就乖乖认罚嘛。”

“认罚倒是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师父伤心失望。我想要师父看看,我们已经有能力帮助她了,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真的可以单独行事了。”

朱幼安身上淡了下来,这也是因为何灵给他贴的隐身符才能看出一点影子,何灵笑了,“你每次都能说服我用秦家血。”

朱幼安抬手看了看自己,“那我说的可是事实?”

“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从来都相信的。”

握了一下朱幼安的手,“若是会被陈天师发现,那就算了,了不得咱们还用隐身符和龟息咒就是了,我们不去长宁了。”

朱幼安回握一下,“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了?”

“我是”

“知道,你是担心我。”

何灵看着朱幼安谪仙一般飘飘然而去,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便是隐身了也比寻常人潇洒啊。

朱幼安动作极快,何灵还没将长宁夏家的地图研究清楚他就回来了。

一看到何灵正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的,立刻笑了,“你想干什么呢?你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你当夏家人不知道你?”

何灵理所当然地说,“他们当然是不认识我的啊,我还没正式在驱邪联盟大会上露过面呢。”

朱幼安笑得眉眼弯弯,“咱们都没在驱邪联盟大会上露过面,可是师父怎么就知道我呢?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咱们若是去长宁,就得正大光明地去。”

“若我们正大光明地去,他们一个千里传音,师父不就知道我去长宁了?”

“你当你瞒得住吗?走了,五大家族的孩子就算没有在联盟大会上露面,其他家族的人都是认识的。”

朱幼安说得不错,驱邪联盟五大家族连枝同气,虽然没见过小一辈的传人,但却一眼就识出是谁家的孩子,更何况何灵是跟着朱幼安一同前行的。

蒋家遭了难,当时驱邪联盟剩余四家必定都是见过朱幼安的,这些年朱幼安的面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道吉秦家虽然人丁单薄,但到底祖上以驱邪除魔积下了不少产业。女人持家到底还是小心谨慎些,如今倒留下了一大座院宅。

长宁夏家也曾攒下不少家业,可出了一代纨绔子弟败家无数,如今夏家只剩下零落的一座宅子,连家丁都请不起一个。

不过,这也说明了夏家果然一心驱邪,没心思打理家业的。

何灵二人找上门时,十分怀疑找错地方了。

大门洞开,却又空无一人。

可是一看到门楣上贴的那个驱邪符,虽然几大家族手法确有区别,但是相互之间还是能看出来,定是驱邪联盟的人不错了。

何灵站在门口喊了两嗓子,“夏老先生,道吉秦家、江北蒋家传人前来拜访。”

没人答应她。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答,可是门户又是大开的,何灵想了想,直接抬脚进了家。

一进夏家,何灵被吓了一跳。

这夏家请不起家丁管家,连找个仆妇打扫一下也不能?

本来就又小又旧的宅子,堆得到处都是杂物,何灵连脚都下不去了。

看来夏老先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啊。

何灵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了,显而易见地里面是没人的,不仅没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夏老先生会去哪儿呢?若他也跟师父一样,出去驱邪除魔了,自己二人得等他几日呢?

如果是这样,要不要换一家去呢?反正五大家族剩下的三家去哪儿都一样的。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咻”地一下飞过一支袖箭。

何灵虽然在发呆,可身体反应倒是非常迅捷的,一个折腰将迎面的这支袖箭避过。

正想提醒朱幼安,却见他已经翻身避开暗器单手反握长剑。

“这宅子里有机关和结界,结界没挡住咱们,触发了机关了。”

何灵从背后将虹越剑抽出来,挽起一个剑花,“我就说夏老先生不能这样粗心啊,原来是有结界的。”

嘴上说着话,手上使了灵力,将虹越剑飞入空中,使出秦家一招“二月春风”,左手迅速拈了一个慧眼诀仔细看去。

方才那袖箭其实并不是袖箭,而是一张符纸,只是这符纸力道十分霸道快速,让何灵误以为是袖箭了。

看来这一张符纸并没有存心想伤了二人,更多的倒像是提醒二人。

因为停顿了这片刻后,狭小的空间里如暴雨梨花般飞出无数的符纸,张张如袖箭一般冲着二人突袭而来。

何灵一挽手,空中的虹越剑“滴溜溜”地转动起来,这一招“二月春风”将暴雨般飞来的符纸全都弹开,剪出两条安全通道,刚好是何灵和朱幼安站立的位置。

虽然这招“二月春风”何灵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仓促间能想出这一招还能护住了二人,这就够了。

朱幼安看了一眼何灵,“师父若是见着你使这二月春风,定会先夸赞你一句临场发挥得好,还得批评你一句基础不牢的。”

何灵手握了虹越剑,“夏老先生这是知道咱们要来考验咱们呢,还是但凡离家就布个阵法?若是他老人家要考验咱们,那今日我使的这一招二月春风就得夸赞一句了。师父教咱们的时候,可没说过可以用来抵挡五大家族中驱邪的符纸啊,我这已经算灵机应变了,怎么也得夸奖吧。至于基本功我年纪尚小,以后总会更好的。”

朱幼安笑道,“你都还能说这许多话,师父见了,连这句夸赞都没了。明明还有时间说着许多,也不观察观察现场,看看能否将形势掌控住。”

“哎呀,你这话一说,我真以为师父就站在我身后呢。别吓我,师父若是来了,指定要罚我的。”

“你知道就好,难道你看不出来,灵人要来了?你再说话,若是夏老先生回来看了你破机关的痕迹,跟师父说起来,师父真的要罚你了。”

朱幼安话音刚落,从四角翻身跃下四个面色惨白手握纸剑的纸人,这是夏家独有的探路所使的灵人,只是想不到夏老先生竟然将这灵人改造了,可以用于攻击了。

虽说是纸人,但这到底是夏家法术驱动的灵人,四个人从四面“咻咻咻”地执剑一起扑向何灵。

何灵提了虹越剑格挡住这一波攻击,那纸剑不必金属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何灵却能感觉到有冷风从自己面上吹过。

“哎呀,为什么他们都冲着我来啊,你也进了夏家宅子的啊?”

朱幼安笑道,“你方才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踏在夏老先生葵字位上,这机关还是你引发的,自然找你了。”

何灵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有结界有机关,也不提醒我一声。”

“结界是困不住我们的,不过机关嘛,你自己没看出来,自然是要你来接招的。你放心,夏老先生这机关没有杀气,若是你不敌了,也不过就是痛两三天罢了。”

何灵将左手尾指在虹越剑上一划拉,“痛两三天我也不干。我自己痛倒是小事,夏老先生回来看到打斗的痕迹,定会批评我学业不精的。若是这句评语从夏老先生这里传到师父耳朵里,那就不是痛一两天的事了,师父定会很伤心的。”

朱幼安笑了,“你这可是耍赖?夏老先生一个没有杀气的机关阵法,你居然用上秦家血?”

这会儿何灵已经看出来机关的复杂之处了,“你倒是说得轻巧啊,夏老先生这机关阵法是没有杀气,可是这机关阵法有十来种变化,这灵人不过是第二步。我若是一步一步都接下来,难免会有仓促出错的时候,不如直接从根源上将机关阵法破了,虽然是耍赖,但是夏老先生看打斗痕迹,一定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只会夸赞秦家传人行事干净利落。师父听得这一句夸赞,心里也高兴的。”

何灵这番话还没说完,从四角又翻出四位灵人,这一次他们手中不是执剑了,而是各拿了一张符纸。

“看到没,夏老先生坏着呢,你看看这灵人手里拿的什么?”

朱幼安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不过是定身咒之类的符纸吧了,你放心吧,他们到底不是夏家人,便是夏老先生给他们注了命力,他们也定不住你的。”

朱幼安话没说完,执剑的四个灵人似得了命令一般,居然相互配合着从何灵上中下横刺过来。

何灵顾不得执符的四位灵人了,赶紧挽了虹越剑抵挡这四剑。

一边格挡,一边暗中叫奇,明明是纸剑,与自己沾了秦家血的虹越剑相碰居然没事,难道秦家血不管用了?

四位执剑灵人将何灵的虹越剑格挡住后,四位拿了符纸的灵人迅速踏上来,手中符纸一抖,这就要将何灵定在当场。

这要是被灵人定住了,那脸就丢大,别说自己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师父估计能气得吐血。

何灵急了,“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秦家血没克制住他们?而且他们会相互配合,这是什么鬼?”

朱幼安笑道,“傻瓜,你不知道夏家有一门护身术,叫什么来着?”

何灵一偏头迈开脸上的那张定身咒,使出灵力将四名执剑的灵人震开,“我不管它叫什么名字,赶紧告诉我怎么办?”

朱幼安笑得几乎要打滚了,“傻瓜,你可真是越急越出错,你瞧瞧这些灵人身上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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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9

朱幼安笑得如此开心,自然是因为夏老先生这阵法确实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何灵若是给灵人擒住了,那可就大大地丢了秦家的脸,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的。

听了他这一句提示,何灵仔细看去,果然看到八位灵人身上都有一层极淡的微黄。

因为这些灵人都是用符纸做的,符纸本身就带了黄色,何灵忙乱中并没有注意到。

这会儿得了朱幼安的提示,自然看出来灵人身上如晕染一般的淡黄,这就是夏家的护身术了。

想不到夏老先生已经算到何灵要使用秦家血了,提前给了灵人做了准备。

这样看来,夏老先生根本不是随意布下这阵法机关的,就是特意为了何灵布下的。

为什么朱幼安没有触发机关,并不仅仅是因为只有何灵踏中了葵字位,而是这阵法与朱幼安无关的。

何灵顾不得问一句,为什么针对我,赶紧从怀里掏了符纸,将左手尾指的鲜血逼出,一个个血珠子悬在空中,数一数,不多不少,八个。

右手将虹越剑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嘭”地一声,符纸燃起一阵青烟,那八颗血珠子像长了眼睛一般,冲着八个灵人“噗噗噗”地飞去。

一转身,正好接住空中落下的虹越剑。

那八颗血珠子打入灵人身体中后,慢慢将黄色的符纸晕染出淡淡的红色,原本身上的那层淡黄被击碎了,夏家的护身术被破了。

朱幼安这次笑得更开心了,“说了要耍赖,就真的耍赖到底了。”

既然破了夏家的护身术,基本上不会丢秦家的脸了,何灵转了转虹越剑,挑了挑眉毛,“左右都是耍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耍赖呢。况且了,秦家血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哪里叫耍赖嘛。夏老先生还给灵人用护身术呢,这才叫耍赖。”

“嘿嘿”地笑了起来,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待会儿我得把这秦家血痕迹抹掉,可不能让夏老先生给师父告。”

说完催动灵力,将虹越剑祭到空中,一招“万树梨花”后,八个灵人全都变回了符纸。

何灵乘胜追击,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右手提了虹越剑,将符纸定在方才那葵字位,念动驱邪咒,“嘭”地一声巨响,院子里更乱了。

朱幼安看了看何灵的处理方式,“你记下放才夏家宅子是如何摆设的不?你现在将夏老先生的机关阵法全毁了,只怕夏老先生也不会在师父面前夸赞你一句半句了。”

何灵将地上的八张符纸捡起,看了看符纸上淡淡的一个粉色圆圈,那就是方才使秦家血破夏家护身术的地方了。

想也不想,先将那粉色圆圈抹去,“不夸不夸,只要没给师父丢脸就行了,哪里还敢指望夏老先生夸赞我啊。”

“嘿嘿,现在看不出来我耍赖了吧?”

“若要看不出你耍赖使诈,你还得将夏老先生的宅子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遭了,我方才没记得夏老先生的宅子是如何摆设的。”

“就知道你不会记住的。”

何灵像牛皮糖一样拧到朱幼安身上,“嘿嘿,我是没记住,你一定记得的。”

“为什么我就一定能记得住呢?”

“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闯祸,所以你一定想了无数个法子替我掩盖的,这就是其中的一个。”

“唉,你现在已经如此无耻了吗?既然知道我猜到你会闯祸,难道你就不能小心些不闯祸吗?”

“我若是太过小心了,不就显得你很不细心吗?”

“怎么样都是你有道理的,所以师父不爱听你说理由真是对的。”

一抬手,朱幼安使出一个还原咒,院子里方才打斗弄乱的那些看似随意堆叠的杂物归了位。

“我从前最喜欢师父这还原咒,可是说来也奇怪,我使这还原咒从来都使不好,总是被师父瞧出来。”

“因为你每次都没用心观察,比如方才咱们进宅子的时候,你就没注意到那两张废弃的椅子堆了半个坤字卦。”

“啊,这么明显的痕迹我都没看出来啊?”

“你若是看出来了,你就不会踏上那葵字位了。这次咱们是到夏老先生的家中,他知道咱们要来,自然不会布下杀阵,让你试试也好的。下次再到别的地方,可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啊。”

朱幼安还想嘱托些什么,耳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蒋家、秦家两个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有出息了。”

何灵脸色微变,“夏老先生在的,他一定知道刚才我耍赖了。”

朱幼安握了一下何灵的手,耸了耸肩膀,“那没办法了,耍赖就是耍赖吧。以破阵的目的来看,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将阵法破了,那就是成功了。”

耳边苍老的声音更近了一些,“蒋照邦,想不到如此年纪既能掌握了蒋家法术还能将秦家秘术掌握得如此好,秦明瑶果然是用心了。”

何灵听他夸奖朱幼安,高兴了,“那是自然,我师父可是尽心尽力地教导我们二人的。照邦哥哥天资过人,学什么都快的。”

那苍老声音里藏着笑意,“秦明瑶可知道你又捣乱闯祸了?”

何灵立刻蔫了,“其实这也不叫捣乱闯祸的,夏老先生,你能不能不告诉师父我耍赖的事啊?”

夏老先生的声音里笑意更浓了,“既然不想让你师父知道,为什么还要耍赖呢?”

何灵叹了口气,“我没有照邦哥哥这么细心,进来时没注意到夏老先生已经布下结界和阵法,一脚踏上去就触发了机关。可是,我不想让师父知道我没好好练习,我总得要努力逃脱的。”

“那你可以好好使秦家法术啊,怎么一上来就使秦家血呢?”

这话问得何灵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想,还是得强词夺理,“夏老爷子,咱们驱邪除魔一道,若是遇到意料外的情况,自然是要尽快将形势控制在自己手中的。虽然一上来就使秦家血不对,可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快控住局势的办法了。”

“用这法子倒是没什么不好,只是我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三天的成果,就让你用秦家血给赖过去了,你说说,我该怎么跟你师父说起这事啊?”

何灵一想,这还不好办?

“夏老爷子,若我师父问起,就说秦启悠擅长临场应变嘛。”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苍老的声音终于到了身后,“好一个擅长临场应变,怪不得你师父提起你总是十分头痛呢。”

原来驱邪联盟真的经常碰头,一碰头除了关心一下近来出了什么大事,自然就是各家子弟的功课了。

原来师父在外面并没有给自己树立一个乖巧伶俐好形象,倒是实话实话自己经常捣乱闯祸的。

这样一想,立刻淡定了,转身笑眯眯地说,“夏老先生,若是以小悠的年纪和法术来看,闯这阵法算不算及格了的?”

夏老先生果然如他声音一般苍老又慈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比较邋遢。

满头白发乱蓬蓬的,似乎已经许久没洗过了,胡乱地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扎了个髻子,脑后的乱发也就随它乱去了。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灰色的吧?不对,似乎是白色的,也不对,就当它是灰色的,胸前还有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油渍,以及一滩墨绿色的污垢,也不知道吃什么弄上的。

脚上倒是穿了一双布鞋,只是鞋子里的袜子一只黑色的,一只灰色的。

夏老先生发现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袜子看,“哈哈”一笑,“忘了忘了,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娃娃,还会在意穿些什么的。”

何灵立刻就喜欢上这夏老先生了,抬起头来乖巧地再次向夏老先生打招呼,“夏老爷子,初次见面,你好啊。”

方才何灵低着头看他的袜子,夏老先生又注意看朱幼安去了,没注意到何灵的相貌。

这会儿何灵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夏老先生,他愣住了,脱口而出,“秦成薇?”

何灵心中疑惑起来,秦成薇?可是消失了的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

若是加上秦成薇,那就对了,字辈是“明”“成”“启”,传人少了第一百三十二代。

夏老先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秦启悠是吧?果然跟你师父形容的一般无二,相貌十足的乖巧可爱,脾性确实十分调皮捣蛋的。过来,让爷爷好好看一看你,嗯”

捏了捏何灵的胳膊,又看了看何灵的手掌,“虽然耍赖用秦家血破了我的机关,到底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行了,小丫头,别担心,我一定会在你师父跟前好好赞你一句的。”

何灵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赞自己,但他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是秦家的禁忌,所以夏老爷子干脆就夸赞何灵两句,以为她小孩儿心性,应该会忘了自己提到过秦成薇。

可是,如果他能将自己看成秦成薇,说明自己跟秦成薇长得极为相似的,那师父天天看到自己,难道没有别的想法?

到这里,何灵已经确定秦成薇一定不是牺牲了,若是牺牲了,秦家祠堂一定会有她的牌位。

秦成薇到底犯了什么错,师父竟然对她绝口不提?

而且这个错应该犯得极大,大到连驱邪联盟都知道,可是这件事应该没有一个结果。

所以方才夏老先生看到自己的脸才会脱口而出秦成薇的名字,但是又想办法掩盖了过去。

何灵心中已将秦成薇之事打了个标志,但她现在不敢追问这事,毕竟驱邪联盟大家都是连气同枝的,问了夏老先生,跟直接问师父没什么区别了。

还不如直接问师父呢,若是师父不想说,直接呵斥自己两句便是了。

从别人这里再传到师父那里,还不知道她如何伤心呢。

何灵迅速想好了办法,假装没听到夏老爷子方才喊的那个名字,恭恭敬敬地向夏老先生行了个晚辈礼,“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

朱幼安也站到了何灵的身边,“蒋家第第一百一十二代传人蒋照邦拜见夏老爷子。”

夏老先生先抬了朱幼安的手,又扶了一把何灵,“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咱们五大家族终究后继有人的。”

拉着何灵和朱幼安的手,努力地在乱七八糟的院子里踩一条比较好下脚的路,将二人带进了内宅。

走到一半,想起大门还是没关啊,一抬手,远远地听到“吱嘎”一声,还以为门关上了呢。

结果走得几步,三个人都听到“哐嘡”一声巨响。

何灵和朱幼安交换一个眼色,难道有人打上门来?

再仔细听去,没人。

怎么回事?

夏老爷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难道年久失修,那大门竟被我这一下砸坏了?”

何灵顾不得进内宅了,拉着朱幼安又跑了出来。

果然,原本还只是洞开的大门这会儿左半边躺在地上,右半边垮了一半要倒不倒地轻微摇晃着。

何灵指着大门问,“夏老爷子,咱们要不要先将门修一修?”

夏老爷子摸了摸头,“这个也不用修了,反正反正我也从不关门的。”

看来夏老爷子布下的结界和阵法并不是专门为自己二人了,他这是长期将结界和阵法当门来使啊。

不过,想来也对,反正夏家也是空无一物的,就算来两个贼子,只怕他们还嫌夏家太乱了,又翻不出几文钱,还得替他老人家打扫卫生呢。

可是,何灵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对。

以夏老爷子的年纪来看,应该是儿孙满堂的了,怎么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长宁夏家,他儿子呢?他孙子呢?

何灵非常确定夏家一定有儿有孙的,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夏老爷子的儿孙不住在这里。

三个人看了一会儿夏家大门,各想心事。最后还是朱幼安开口提醒夏老爷子,“夏老爷子,咱们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夏老爷子似乎忽然清醒过来,“对啊,你们两个小娃娃到长宁干嘛来着?你们你们不是从道吉秦家来的,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何灵点头,“夏老爷子,我们遇到一件怪事,可这件事,我们暂时不想跟师父说,所以我们才来长宁找你了。”

“不想跟你们师父说,那这事定是有些蹊跷之处了?”

何灵、朱幼安交换一个眼色,“这件事确实有些古怪,可是这古怪吧可能还非得要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才知道,所以我们才瞒着师父来找老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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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0

夏老先生的注意力终于从那扇破门上转到了何灵二人所说之事,“走,咱们进去说话,这里结界已经被你破了,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想再布个结界了。”

三个人又一次在各种凌乱的杂物间踩踏了一阵,才绕过已经完全干枯的池塘、走过杂草丛生的过道,进了内宅。

说是内宅,其实也跟外面一般乱七八糟的。

想也不用想,这个家里果然只有夏老爷子一个人,既然只有他一个人,那也是没有什么茶水点心的了。

堂屋里一股霉烂的味道,想来夏老爷子一个人也是不进来的。

三个人连堂屋都懒得进了,直接坐在堂屋高高的台阶上。

看到夏老爷子的日子过成这样,何灵都没心思问长歌的事了,“夏老爷子,长宁夏家就你一个人吗?”

夏老爷子抬起脚,磕了磕里面的小石子,干脆就着袜子踩在地上,“那可不是就我一人吗?若不是就我一人,我怎么也得请你们喝个茶吃顿便饭什么的嘛,如今你看看,什么都没有。”

何灵怕他不好意思,“夏老爷子,本来也是晚辈冒昧前来,哪里能让你老人家这么忙碌呢?若说要喝个茶吃顿便饭什么的,倒是该晚辈孝敬一下夏老爷子的。”

何灵只是随口客气一下,没想到夏老爷子直接顺杆爬了,“也对,你们秦家虽然人少,可耐不住你们家大业大的。你们家有钱有米的,你们又是晚辈,确实是该你们孝敬我的。”

这话说得实在又自然,何灵被噎住了。

朱幼安将夏老爷子的鞋递到他的脚边,“夏老爷子,你想吃点什么?长宁到底是你的家,你比较熟悉,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那可太多了,我跟你们说啊,长宁山间有一种鱼,正是这个季节才能捞得。这鱼只有这么大一点”

夏老爷子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一根小尾指的大小,“你可知道只有这么大一点的好处是什么吗?那就是这鱼啊,十分细嫩,因为它根本等不到长大就叫人捞走了。这鱼啊,天生就该是给我们吃的,若是用油炸一炸,不管是搁在面上,或是入到汤里,那可真是十分鲜美的。哎呀,再过得几日,这银鱼也该被吃光了。”

何灵点了点头,若是银鱼的话,倒是真的值得去吃一吃的。

夏老爷子拉了朱幼安的手,“照邦啊,秦明瑶是个特别大方的人,你住在秦家身上一定有许多银钱的,你请夏老去吃银鱼呗,就在外面香满楼。”

何灵奇道,“夏老爷子,你既然知道秦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银钱,你怎么不让我请你吃呢?”

夏老爷子快速地瞟了一眼何灵,理所当然地说,“你身上的味道就是从不带银钱出门的人,像你这种出生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啊。你不会揣钱的,你们出门定是照邦这孩子管钱的。”

连这事都能猜得对,何灵十分佩服夏老爷子了,“老爷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需要看吗?闻一闻就知道了,照邦身上有银钱的味道,你的身上”

何灵又靠近了一点,“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夏老爷子闻了两下,忽然拉回了话题,“你们说有什么蹊跷之事?先把正事说一说。”

何灵愣住了,伸出头看了看坐在夏老爷子另一边的朱幼安。

朱幼安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道,“夏老爷子,师父从前给我们讲过,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驱魔人,咱们做的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夏老爷子点点头,“这是自然,你们想听五大家族的历史啊?秦家的不用我说了吧,你们现在都在秦家,那我说说夏家的历史?”

朱幼安哭笑不得,“夏老爷子,咱们既然都属于驱邪联盟,这五大家族的历史什么时候听都是一样的。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咱们得省着点说。”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快别提水字,我这才想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

“夏老爷子,既然这里没水,咱们就长话短说了啊。”

“说。”

“夏老爷子,咱们驱邪联盟有五大家族守护世间秩序,自然就有宵小之辈行那歪门邪道之事。”

“嗯。”

“师父到现在没跟我们说过这事,大概是我们年纪尚幼,她不想我们知道太多。”

“嗯,保护你们。”

夏老爷子忽然惜字如金起来,让何灵大为诧异,“夏老爷子,你怎么了?”

“渴!”

这次何灵、朱幼安都哭笑不得了,这夏老爷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想一想他能把夏家弄成这样,只怕也跟孩子差不多了。

“夏老爷子,你可知道如今有个玄门的宗派?”

“知。”

“那玄门可是行歪门邪道的?”

“是。”

这样沟通起来十分辛苦,朱幼安愣了一会儿,“不如我们先去香满楼吃银鱼吧?”

夏老爷子这会儿坚决不多话了,站起身来,“走!”

那香满楼果然很近,不过两条街就到了。

夏家离商业街如此近,夏老爷子都能让夏家经营成这样,可见他也是极有败家天赋的。

夏老爷子估计经常到香满楼骗吃骗喝,那小二看到夏老爷子脏兮兮的模样,立刻赔了笑脸拦住他,“夏老太爷,咱们今日有贵客,您老人家想吃什么,直接说,咱们忙完店里一定给你送去。”

夏老爷子拍开他的手,“今个儿我就要在店里吃,你日日说给我送到家去,可你从来都不送去。”

看来夏老爷子也被小二骗过,这会儿压根儿不信了。

小二快走两步又将夏老爷子拦住,“我的爷爷,我的亲爷爷,今个儿店里真有贵客,您老想吃什么,凭了您的本事,幺贵什么时候不给你吃了?”

夏老爷子想了想,“嗯,平日里你倒是都让我吃的,为什么今日不让我吃了?”

听这话,夏老爷子平时没少来啊,为什么今日不好意思来了?

幺贵甩着抹布在夏老爷子的身上拍了又拍,本来那抹布抹了这里抹那里定是十分肮脏的,不过跟夏老爷子的衣裳比起来,大概还算干净的吧。

夏老爷子也就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拍了又拍,也不避让。

“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说话可得摸摸”

说到这里,幺贵伸手在夏老爷子的左胸上摸去,“您老人家说话可得摸着这里说,平日里是不是任由您吃的?”

夏老爷子不答这话,只问一句,“那今日为何不让我吃了?”

幺贵哭笑不得,“我的亲爷爷,您可是忘了,您这两个月在长宁待的时间比较长,一日要来香满楼吃两餐,可是如此?”

“对啊,一日吃两餐,你们的菜品也不换换新的,日日吃,谁受得了啊。”

听到这里,何灵都觉得夏老爷子有些欠揍了,明明日日来白吃,还嫌人家的菜品没更新。

幺贵点头,“我的爷爷,您日日来吃,便是一日来吃两餐,咱们也是认了的。”

“那我也认的啊,我夏继盛从不赖账。”

幺贵无可奈何地盯着夏老爷子看,“我的亲爷爷,可就是您自己说的,您从不赖账,所以您吃了”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两个月,加上头先几个月的,一共也就吃了八十九餐罢了。”

“对啊,我认账的,八十九餐。”

幺贵长叹一口气,“我的亲爷爷,您吃这八十九餐倒是没什么,我们掌柜的也没说什么,可是您老人家自己受不了啦,您说了,若是下次您再来,可千万不能让您进来了。”

“对,我说过。”

何灵、朱幼安尴尬起来,这老爷子真是孩子啊,既然店小二没欺负他,他怎么还欺负起人家店小二了?

“那爷爷,幺贵我拦着你对不对?”

“对的。”

幺贵赶紧做了个送客的动作,“我的亲爷爷,您先回去吧,若是真的想吃,晚些再来一趟,今个儿忙完了一定给您送过去,亲自送。”

其实说到现在,何灵、朱幼安都觉得这个叫幺贵的店小二十分厚道,当然了他们掌柜的也是十分厚道的。

夏老爷子摇头,“你拦我是对的,因为我说过你得拦住我。不过,今日我就要进来吃,现在就要吃,我不等。”

何灵满头黑线,夏老爷子,你怎么这么任性呢?不吃香满楼就行了,换一家呗,换哪一家都认账的啊,都请你吃。

幺贵叹了口气,“我的爷爷,若是平日,您便是说了再不进咱们香满楼,您若是要再进来,咱们也是诚心实意地招待您的,可是这样?”

夏老爷子点头,“确实。”

何灵上前拉了一把夏老爷子,“爷爷,咱们走吧,这里还有许多家,咱们换一家就是了。”

夏老爷子倔性子上来了,“不,我今日就要吃香满楼。”

幺贵都快哭了,“夏老爷子,我的亲爷爷,今日咱们香满楼真有贵客,那贵客说了要包场,真不是不让您老人家进来。”

不提贵客、包场还好,劝一劝或许他就去别家了,听了幺贵这话,夏老爷子直接坐下了,“哼,幺贵,你也变成这种势利眼了?你嫌贫爱富了,人家给的银子多,你就不让我进香满楼了,你嫌我欠你们银钱多了?”

幺贵没法给这任性老头解释,“爷爷,我若是这种嫌贫爱富的人,能让您老人家在咱们香满楼这么横着进横着出的?您老人家说话得摸摸”

又摸了一把夏老爷子的左胸,“摸摸这里,咱们香满楼上上下下,从掌柜的到跑堂的,连厨房的大厨喂马的小亚,谁不是任由您老人家随意使唤着的?”

这老爷子,跑到香满楼耍横来了。

“对啊,就是你们上上下下都任由我使唤的,今日为什么不让我使唤了?”

别说长期被香满楼使唤的幺贵了,就连听了这么几句的何灵都觉得老爷子好任性,赶紧拉了拉坐在地上的夏老爷子,“爷爷,咱们走吧,换一家也是一样的。”

夏老爷子犯浑了,“不一样,我今日就想吃香满楼,那银鱼就他们大厨做的特别好,我就要吃银鱼。”

好吧,源头找到了,银鱼惹的祸。

何灵给朱幼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一使劲,就要将夏老爷子硬架走。

夏老爷子耍横了,“我不走,今日我就要在香满楼吃银鱼,我哪儿也不去。你们若是硬要将我架到别家去,我就不给你们解惑。”

朱幼安立刻松了手,何灵一个人拽着夏老爷子自然是拽不动的,脸都涨红了也搬不动他。

他若不想走,何灵也不至于搬个人都使上灵力吧?

夏老爷子提高了嗓门,“今日我就要吃银鱼,幺贵,你给我安排个僻静的雅座,我绝不发出声音,楼上的贵客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啊?”

幺贵要哭了,“爷爷啊,咱们做生意的得讲点信用啊,楼上那贵客既然给了包场的银钱,咱们也同意人家包场了,总不能说收了银钱还引了其他客人进来吧?”

夏老爷子摇头,“我哪里算你们的客人啊?哪里有客人一欠能欠下数百两银子你们都不催的?哪儿有客人连掌柜的都随意使唤的?我不是你们的客人,我是你们的家人,今儿个我就要吃。”

可见幺贵说的话真是对的,平日里夏老爷子肯定就在香满楼里作威作福的成了习惯,所以这会儿他也依然要按平日的习惯来。

幺贵叹了口气,“爷爷,您若是真当我们是家人,今儿个就别难为我们了,行不?爷爷啊,您欠下这五百六十七两银子,咱们也不跟您计较,您什么时候有银钱了什么时候给,若是没有,不给也成的,这是掌柜的亲自交代过的。”

这香满楼十分厚道啊,怪不得夏老爷子家里乱成那样他也没饿死,想来是在这里耍横过日子呢。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说欠银子的事,今日就该我进来吃银鱼了。”

“爷爷啊,您可知道今日这贵客花了多少银钱包下咱们香满楼吗?您老人家已经欠下五百六十七两银子了,咱们掌柜的总得从别的地方赚点银钱才能维持得下去啊。爷爷,您就想着日后还得到咱们香满楼吃喝呢,可不能断了今日这桩大生意啊。”

夏老爷子浑劲上来了,嗓门更大了,“不,我今日就要在这里吃银鱼,吃银鱼。”

幺贵一着急,上来就准备捂了老爷子的嘴,“爷爷,别吵别吵。”

何灵拍了一下幺贵的手,“你干什么呢?”

正闹腾间,二楼传来一阵冷呵,“小二,可是咱们爷给的银钱不够,故意闹给咱们爷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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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1

不等幺贵伸手了,这次何灵就要捂夏老爷子的嘴,“爷爷,咱们先不闹了,好不好?我们晚点来也一样的,这位贵客不至于吃一天的,待会儿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幺贵慢跑两步跑到二楼台阶拐角处,“爷,这是咱们掌柜的家中老人,并不是外面的食客。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有几分脾气的。爷您且安心享用着,咱们这就将老人家送走。”

何灵冲朱幼安使了个眼色,“过来帮我。”

朱幼安一看夏老爷子的模样,赶紧拉了何灵的手,“得劝,得劝,不能用硬的。”

夏老爷子倔脾气一上来,“我现在就要吃银鱼,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今日我若吃了不银鱼,以后长宁若是不宁了,你们可不能赖我。”

这小老头,驱邪除魔本是五大家族的责任,他却用来骗吃骗喝。

幺贵那边还正说软话赔礼道歉呢,夏老爷子这一嗓子可真是嚎得十分嘹亮,二楼的客人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了。

“吱嘎”一声,二楼雅座的门终于打开了,传来一个似笑非笑冷漠的声音,“看不出来啊,这里还有个高人啊。长宁之所以能长宁,那得多亏了夏老爷子一家,如此说来,楼下叫喊之人可是夏老爷子了?”

幺贵一听来人也知道夏老爷子,赶紧赔笑道,“几位爷,咱们长宁确实亏得有夏老爷子一家才能得了长久的安宁,夏老爷子这话原本也没错。因为感激夏老爷子的守护之情,咱们长宁商家都愿意夏老爷子来店里吃点喝点。平日里老爷子倒是吃成了习惯的,所以今日才会到咱们香满楼的。”

那冷漠声音笑了起来,“今日咱们包了你们香满楼,自然是不愿意别人来打扰。不过,夏老爷子怎么能算别人呢?夏老爷子若是愿意与我们同桌共食,那可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荣幸啊。小二,既然夏老爷子想吃银鱼,那便请了老爷子上来吧。”

看来他们识得长宁夏家的人。

幺贵听了这话,“蹬蹬蹬”地又走下台阶,低声说,“爷爷,今日包场的贵客知道您老人家的名号。老爷子,这几个人不是咱们长宁人,您可愿意跟他们同桌?若是您老人家不愿意,我这里就想办法给您回了吧。”

何灵看了看幺贵的表情,他是认真的,看来他倒是颇为维护夏老爷子的,难道夏老爷子平日里有什么交代?

夏老爷子甩了何灵的手,“行了,既然今日有人请我们吃喝,那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悠丫头,跟着爷爷一同上楼去。哦,对了,还有你,照邦。”

这老爷子,自己暴露了不说,还把何灵和朱幼安都暴露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总觉得忽然出现的这些人,一定不是好人。

“咯噔咯噔”响了几声,二楼雅座的客人走了出来,一共也就三个人。

如今三个人都倚着护栏往下看,何灵等三人也抬头往上看去。

楼上那三人衣着华丽面容阴冷,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热心善良的人。

尤其是中间那人,他长得尖嘴猴腮两颊无肉一副算计的模样,就算穿了一身华丽的锦服也难掩他刻薄的气质。

此刻手扣在护栏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瞧动着,先看了看夏老爷子,看到他脏兮兮的模样,也是一怔。

夏老爷子看尖嘴猴腮怔住的模样,知道肯定是嫌自己的身上脏,提高了嗓子,“夏某这叫不拘小节,大丈夫何必太过在意这些细节呢?”

尖嘴猴腮点了点头,“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夏老爷子端的潇洒豪迈,谢某十分仰慕啊。”

言不由衷地夸赞了夏老爷子一句后,满脸疑惑地在何灵和朱幼安的脸上看来看去,似乎想确认些什么。

何灵面上不着痕迹地捏了朱幼安的手心一下,朱幼安回握了一下。

尖嘴猴腮指了指何灵,“夏老爷子,谢某听说长宁夏家的孩子从不在长宁养育,怎么这两位夏小公子与这位是了,定是夏小公子带了伙伴到长宁参观夏家宅子的。”

尖嘴猴腮这是把朱幼安当成了夏老爷子的孙辈。

夏老爷子胡乱地点点头,“你莫要看我衣衫不整的模样,可我的小娃娃还是娇生惯养着的。”

“那是自然,长宁夏家代代皆出人杰,从小便能看出来的。”

朱幼安又握了一下何灵的手心。

“对了,谢谢公子,今日你们包下了香满楼,原本夏某几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扰了你们的清幽的。可是啊,我这孙儿也就在长宁待上一夜,他想带了小伙伴来尝尝咱们长宁的特产银鱼,夏某怎么也不能让他丢了面子。所以啊,谢公子几位原谅则个,真是香满楼的银鱼是做得最好的。”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谢某几人正好在品尝这银鱼,若是夏老爷子、夏小公子不嫌弃,不妨同桌共饮一杯,也让某等几人见识见识长宁夏家公子的风范。”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夏老爷子真的一点不客气啊,拉了何灵和朱幼安就挤着踏上台阶了,“小二,这银鱼十分难得,趁热再给我上一份吧。”

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边,尖嘴猴腮指着桌上那一大盆银鱼,“夏小公子,你的朋友既然为了银鱼来到长宁,不妨多招呼招呼她。”

夏老爷子一点没跟其他人客气,一口一大勺地舀了好多勺倒进嘴里,口里包得满满的,话都没空说。

何灵露出乖巧的微笑坐在桌前,心里却十分难受,尖嘴猴腮这人一定在哪儿见过,但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也许那尖嘴猴腮也有同样的疑惑,先是仔细地打量夏老爷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盯着朱幼安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一直盯着何灵看,看得何灵心里发毛起来。

何灵低着头,在脑子里把进迷途以来遇到的人细细地回想起来。

朱幼安若无其事地舀了两勺银鱼放在何灵面前的碗里,何灵毫无意识地也跟着吃了起来。

尖嘴猴腮身边那位嘴角有颗媒婆痣的刻薄男子堆着假笑向夏老爷子套近乎,“夏老爷子,听说长宁夏家了不得啊,守护了长宁数百年呢。长宁镇若不是有夏老爷子一家护着,哪里会有如今的繁华啊,怪不得长宁镇个个都对夏老爷子一家感激不尽呢。”

“那也是应该的啊,以夏老爷子一家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奉献精神,确实该得对夏家有一点表示的啊。”另一个长了一脸棕色胡须的刻薄男子随声附和着。

夏老爷子不说话,继续埋头认真吃银鱼。

尖嘴猴腮什么话都没说,还盯着何灵仔细研究。

媒婆痣和棕色胡须夸了好一会儿,可夏老爷子完全不接招,他们也夸不下去了,毕竟不是专门做生意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好言辞。

何灵脑中一个激灵,对啊,他们的模样根本就不是专门做生意的人,说话也不像生意人那般八面玲珑。

那他们是什么人?

到了长宁就包场,说明他们不是长宁人,但他们知道长宁夏家,难道

何灵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尖嘴猴腮,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这下何灵更确定了,这一定是迷途中来的人。

因为自己在迷途中较为显眼,尤其是招惹了方大松等人以后,自然就被那伙人盯上了。

虽然现在何灵的模样是个半大孩子的样子,但若是熟悉何灵的人,必定能从秦启悠的脸上看出何灵本来的模样。

一想到方大松,何灵立刻明白了,这尖嘴猴腮应该是方大松身边的谁。

自己不认识他可又觉得熟悉,那是因为他曾在自己面前晃了好几次,何灵潜意识里无意中记下了他的模样。

只是当时方大松身边人有些多,自己还没有锁定到底是哪一个坏人。

至于他为什么没能认出何灵,也许是当时他顾着看秦若曦去了,但是他肯定也无意中看了自己好几次,所以现在才会有这种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何灵的表情。

何灵心中有数了,有些担忧又觉得欣慰。

担忧的是,若是方大松跟了他们一起,那自己和朱幼安很快就暴露了,一想到方大松身边那个叫小七的恶人说的话,何灵觉得免不了要有一番恶斗。

欣慰的是,在这个梦里这么久了,终于出现了迷途中的其他人,也就是说剧情对了。

夏老爷子埋头吃了许久,终于将汤匙一扔,“好了,夏某这算是酒足饭饱了,那么多谢三位款待了,就此别过。”

说完这话,真的站起来,左手拉了朱幼安,右手提了何灵,“走了,孩子们,咱们今日已经叨扰这位谢公子多时了。来,跟谢公子三人道声谢,咱们走吧。”

何灵手上还拿着汤匙呢,听了夏老先生的话,丢下汤匙,“谢过谢公子款待。”

朱幼安微微抬手,“多谢款待。”

三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转身,“告辞。”

尖嘴猴腮冷飕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夏老爷子,既然咱们有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顿饭,谢某有些事须得向夏老爷子请教呢。”

夏老爷子捏了一把朱幼安的手,“孩子啊,看看你今日回家就没挑对时机啊。吃一餐香满楼也不过几个银子就能解决的事,现在人家要向爷爷问话了。这还真是应了那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了,怎么办?”

朱幼安从袖子里摸了片金叶子,“谢公子,虽然咱们夏家是有些人单势微,不过香满楼咱们倒是吃得起的。今日既然是谢公子包了场,那咱们夏家人也只好出点银钱凑份子了。”

这随手一扔就是一片金叶子,虽不算十分大方,但也当得起这一顿饭钱了。

尖嘴猴腮假笑着,“哎哟,我的夏老爷子,谢某其实只是想多留夏老爷子片刻,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倒让夏老爷子心中不痛快了。是谢某不会说话,还请夏老爷子莫怪。今日既然夏小公子带了友人回长宁游览,不如也将就带了我们一同看一看吧?”

何灵瘪了瘪嘴,这人脸皮倒是挺厚的啊,朱幼安拍了一片金叶子出来都不算结账,还得带着他们到处游览一番?

难道夏家人不要面子的吗?想什么呢?

夏老爷子头也不回扯过何灵二人飘到门前,“夏某见三位也是手头富裕之人,长宁人热情好客,别说是一片金叶子了,便是分文不给也有人愿意带了三位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拉开房门,直接下楼走了,任由尖嘴猴腮在后面直着嗓子喊“夏老爷子请留步”、“夏小公子请稍等。”

待到走出香满楼到了拐弯处,夏老爷子双手如闪电一般在何灵、朱幼安的面前闪了一下,“小悠丫头、照邦,别说话。”

原来夏老爷子什么都知道的,他也看出了异常,可还是没抵抗住嗓子里的馋虫,一定要吃这一餐银鱼。

过了一会儿,尖嘴猴腮带着媒婆痣和棕色胡须二人走了过来,他们倒也没有快步追上来,只是站在拐弯处看了一会儿。

“永哥,那老头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了?”

尖嘴猴腮点点头,“长宁夏家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夏继盛驱邪除魔一辈子,自然能感觉到咱们身上有异常。”

“不能啊,咱们这不是隐藏得极好的吗?”

“师父虽然给咱们驱了这味道,可是夏继盛到底是老江湖了,他一定是闻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

“那他还跟咱们一同吃饭?”

“吃饭算不得什么的,也许他也想知道咱们的目的吧。”

“那咱们暴露了没有呢?”

“夏继盛一个人在长宁,咱们就算暴露了,他也暂时不会动咱们的。”

“那咱们要去”媒婆痣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尖嘴猴腮满脸惊讶,“你疯了吗?你当咱们现在能跟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里的夏家对抗?你别看夏继盛疯疯癫癫的样子,若动起手来,咱们三个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咱们到长宁来真的一点作用都没有?师父交代咱们查的事,如何完成呢?”

“嘿嘿,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长宁夏家从不留孩儿在身边养大,可夏长陵还是到长宁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师父交代的任务,咱们一定能完成的。”

“那咱们俩去把夏长陵掳来?”

“慢着,先不要打草惊蛇,夏长陵也好、夏继盛也罢,他们总是跑不了的。倒是今日夏长陵身边那丫头”

“那丫头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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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2

“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先将那丫头拿了。”

“那咱们要不要先拿下夏继盛或者夏长陵?”

尖嘴猴腮拍了一下媒婆痣的脑袋,“你听不懂话吗?说了先拿那丫头,你在长宁夏家门前想要拿夏家人?还想拿夏继盛?他拿我们还差不多。”

媒婆痣被拍了一下,脸上的凶狠气息被拍跑了一半,“可是永哥,那丫头跟夏继盛和夏长陵一起的,若是不拿下夏继盛、夏长陵,咱们怎么能拿下那丫头呢?”

“那丫头不是夏家人,难道夏家人还能护她一辈子?咱们先跟踪着,只要这丫头与夏家人分开了,咱们立刻将她掳了。”

“永哥,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用啊?我看她那模样,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样子,而且她明明不是夏家人,掳了她也没什么用啊。师父交代的事,咱们得先完成了。”

尖嘴猴腮又一拍媒婆痣的脑袋,“听我的,临行前师父说过什么话?”

“师父说了,在外面一切听永哥你指挥。”

“既然如此,咱们先守住长宁交通要道,记住了,夏家的孩子是不能在长宁养大的,夏长陵一定会走。他若是走了,那丫头必定跟着他走,只要他们离了夏继盛的庇护,别说那丫头了,就是夏长陵,咱们也可以都拿了。”

“那咱们现在如何做?”

“赶紧传令下去,着人守住长宁交通要道,可不能让那丫头离开了咱们的视线。”

三个人朝着夏家的方向看了又看,似乎还想确认一下何灵是否跟着夏老爷子回了夏宅。

看了一会儿,尖嘴猴腮一挥手,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夏老爷子才拖了何灵、朱幼安的手,躲到香满楼后院。

一挥手间,头顶一个银色的巨大盖子笼了下来,将三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夏老爷子布结界的功夫还真是出神入化啊。

夏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肚子,他这一餐银鱼吃得真的有些多了。

“丫头,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何灵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尖嘴猴腮这几个人的,只能推测大概是迷途中方大松等人曾经交代过,若是见到何灵模样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擒了再说。

不然他们三人明明是冲着长宁夏家来的,可看到何灵以后,连他们师父给的任务都不顾了,就想着怎么抓何灵,这一点都不合理啊。

“老爷子,我要说我没闯祸,你信吗?”

夏老爷子打了个饱嗝,“本来你师父说你总是调皮捣蛋爱闯祸我还是不信的,不过看了你在夏宅破阵,我倒是相信你爱闯祸的。”

何灵梗了一下,“夏老爷子,若是我跟你说,我从来没见过尖嘴猴腮的这三人,你信吗?”

“你没见过很正常啊。”

何灵更梗了,“夏老爷子,你既然知道我没见过这三人,那他们三人想要擒我,你怎么还问我闯了什么祸呢?我跟照邦两个人形影不离,若是我真闯了祸,怎么只擒我一人,不拿照邦呢?”

朱幼安轻声提醒,“他们没认出我是蒋照邦,他们当我是夏老爷子的孙子呢。”

夏老爷子点点头,“嗯,他们将你当成了长陵了。”

何灵理直气壮了,“我跟照邦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若是我在外面闯了祸,那照邦一定也是身边的,他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闯祸的。尖嘴猴腮那三人都没认出照邦,那他们肯定也不认识我啊。若是都不认识我,我怎么可能在他们面前闯了祸呢?”

“也对,你这丫头爱闯祸吧,可行事又有点分寸的。而且,若是你们闯祸在先,那他们见着你一定不是这样。那小悠丫头,你到底怎么惹着他们了?”

何灵好郁闷啊,怎么惹着的,在迷途惹着的,还带进梦境了。

虽然尖嘴猴腮现在没有百分百肯定是何灵,但是他迟早要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

若是方大松来了,只怕真正的危险才来呢。

“夏老爷子,有些恶人作恶,那可不管你惹不惹他的。他若是觉得杀人能高兴,就一定要杀人的,难道被杀那人就一定惹了他吗?”

“哎呦,丫头,火气这么大啊?怪不得你爱闯祸呢,脾气不好的孩子就爱闯祸。”

何灵冤死了,一般情况下别人都说她脾气好,只是到了迷途以后偶尔有些执拗罢了,但也到不了火气大的程度啊。

“爷爷,我这么小小年纪就被三个贼人惦记,肯定不高兴啊。夏老爷子,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知道啊,幻宗的。”

“玄门、幻宗?他们是一起的?”

“聪明,他们就是一起的,其实玄门幻宗都师出同一个人,只不过幻宗使的招数更阴毒些。”

“对了,爷爷,我们有事要问你呢。现在咱们也吃饱了,该好好说一说了。”

“你们可是想问玄门之事?”

“对啊。”

“玄门、幻宗都是修行邪门歪道的门派。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都是为了斩妖除魔,守护世间秩序,安抚无辜的亡灵,驱散行凶作恶的恶灵。可玄门、幻宗不是,他们故意制造怨灵恶灵,只为得到这些恶灵身上的怨气。从前他们还都是偷摸着来,这几年他们胆子越发地大了,竟然敢大规模地杀人结怨了。”

“爷爷,既然咱们五大家族是为了斩妖除魔的,他们这种行径是不是该驱除的?”

“是该的,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玄门、幻宗势力越发地大了,若是五大家族单独行动,没有任何一家有把握能够挑了玄门、幻宗。”

“那为什么我们不联合起来呢?”

“先别管这事,你先把你来时要问的东西问了。”

“也是,反正玄门、幻宗这事总是要解决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爷爷,这事”

何灵看了一眼朱幼安,朱幼安点头,“说吧,没关系的。”

“爷爷,这事只怕要从十五年前林阳村的一桩命案说起。”

“没事,今日我已经吃饱喝足了,在这里没人能找着咱们,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就是了。”

何灵将林兰一的事简单说完,“爷爷,林兰一这事倒是偶然的,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阴谋在其中。可是她临行之前曾经求我们查出她爹爹和弟弟的死因,我们到现在都查不出头绪来。”

“你不是给你师父说了吗?你师父在查。”

何灵望了望朱幼安,“那师父查到什么了没有?”

“这事儿也不用怎么查,你方才描述的林家弟弟那死法,只怕就是幻宗所为了。”

“爷爷,玄门、幻宗是不是特别厉害,我师父到现在都没告诉够我们玄门、幻宗的事。”

“你师父是为你们好,虽然你们俩都极有天赋,可你们到底是孩子啊。尤其是照邦,你是蒋沈两家唯一的孩子,你的潜力尚未全部激发出来,还需要些时日才能领悟完全。若是告诉你们玄门之事,以你们俩的脾性,尤其是你,小悠丫头,你一定会带了照邦去冒险的。”

“嗯,师父曾说过,不许让照邦涉险的。”

“对了,你师父那么宝贝你们俩,尤其是照邦,她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两个调皮鬼知道那么多呢?放心吧,以你师父行事的风格,只怕她已经查到林家弟弟的下落了。”

“啊?林家弟弟那样都没死吗?”

夏老爷子看了看何灵二人,“幻宗有一门十分阴毒的秘术”

何灵想了想林家墙上那些指甲的划痕,“难道他们将林家弟弟”

“丫头,你们可是听说了,幻宗有一门十分阴毒的秘术,能将活人生生炼成活死人。这活死人,说他是死人,可人到底没死,保留了活人的一些本事和技能;若说他是活人吧,更不能了,因为他既不需要水米饮食,还丧失了人类的一切知觉。”

“一切知觉?”

“据说是,听不到、看不见、闻不了,所有做人的乐趣都是没有了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连痛觉都没有了的。”

“那这活死人到底用来干嘛呢?”

“活死人保留了活人的技能和本事,可是又没了活人的所有知觉,甚至连痛觉都没有了,这便是最厉害的死士了。若是用来行杀戮之事,最是生猛不过。若给活死人下了死令,对面便是他的至爱亲人,也难逃一死。”

“这也太狠了点吧。玄门、幻宗不是练怨灵的吗?他们炼这活死人干嘛?”

“普通人做活死人,原本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玄门、幻宗这些年招收的弟子越来越多,所过之处皆是杀戮一片。有没有活死人,他们也都可以制造怨灵的。可若是厉害的人,他们又做不成活死人。所以这门阴毒的秘术,虽然阴毒,倒也十分鸡肋。”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做这活死人?”

“这个就不知道了。”

何灵想起陈天师说过的话,五大家族中已经有人被玄门的炼成了活死人,到底是哪一门的呢?

要不要问一问夏老爷子呢?

“爷爷,若是若是五大家族中人谁不慎被炼成了活死人呢?”

夏老爷子想都不想地打断何灵的话,“不可能的。咱们五大家族俱是斩妖除魔之人,他们玄门、幻宗秘术虽然厉害,但到底只是邪门歪道,哪里能与我们正统相提并论。别说将五大家族中人炼成活死人这种事了,若是让我们碰见他们炼活死人,连玄门、幻宗带活死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何灵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幻宗厉害还是五大家族厉害?”

“傻丫头,你这话问我就对了,若是问你师父,只怕你这一顿罚是少不了的,怪不得你师父总是十分头痛呢。身为五大家族中秦家传人,你问出玄宗厉害还是五大家族厉害的话,十分不该啊。显而易见的啊,肯定是五大家族厉害嘛。若我们比不过玄门、幻宗,咱们拿什么镇住那些邪魔外道?”

夏老爷子这话说得十分笃定,何灵想了想方才那尖嘴猴腮不敢招惹夏老爷子的模样,至少五大家族的上一辈都是十分厉害的。

至于陈天师所说的,五大家族已经有人被炼成了活死人,想想也不可能。

五大家族中人俱有保命防身的最后一招,若是正面应敌,将保命防身的最后一招用来杀自己,不能保证一定能求生,但求死肯定是能的,怎么可能弄成不死不活的活死人嘛?

这陈天师一个偷学秘术的人,他知道些什么啊?

夏老爷子疑惑地看着何灵二人,“你们就为了问这么个问题,从道吉跑这么远到长宁来?”

“不只是这个,夏老爷子,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太敢问。”

“嘿,就你们俩这胆大妄为的样子,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你们不敢问师父,所以才跑到长宁来找我的。都到了这里,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夏老爷子,你可知道灵媒一事?”

“玄门的灵媒?”

“嗯,玄门的灵媒。”

“说起来,玄门倒是真有些稀奇古怪又阴毒缺德的法术,这灵媒便是从怨灵中衍生出来的一个异类。本身制造出一个怨灵已是难得了,灵媒更是难上加难的,所以才有万中无一之说。”

“灵媒原本也是被害的怨灵,理应该带了满腹的怨气。灵媒倒是也有满腹的怨气的,可他却能将这怨气作为手段,与施法者达成协议,帮助施法者制造更多的怨灵。玄门本是以邪灵恶鬼的怨气为灵力,若是能得灵媒帮助,他们的功力倒是事半功倍了的。你们见着灵媒了?”

何灵简单描述了一下赵学尧,“陈天师他就是灵媒,我们第二次见他的时候,确实发现他可是使陈天师的玄黑剑。”

“这陈天师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爷爷,这陈天师原本想拜师玄门的,没被选中,他这些法术都是偷学来的。”

“若是他得了灵媒,那咱们倒是该出手去驱了他的灵媒的。那灵媒不比其他的邪灵,他一定会制造更多怨灵的。这样吧,你们既然知道了这事,就由你们去将赵学尧驱了吧。你们师父若是知道你们能驱了灵媒,一定高兴的。”

“爷爷,还有件事,我们得问问,五大家族的法器你都知道吧?”

“法器?大部分都知道,毕竟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都会偶尔还是会互相学习一下的,自然有机会见到其他家的法器的。若是不常用的,我就不一定知道了。”

“爷爷,你可知道长歌是哪家的法器?”

“长歌?什么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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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3

何灵和朱幼安对视一眼,将陈天师祭出的那支枯萎了的黑色莲花详细描述了一遍,朱幼安还很贴心地在夏老先生的手心里画了个长歌的形状。

夏老先生听了二人的描述,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黑色莲花?我从来没见过五大家族里谁用过黑色莲花啊。”

难道这不是五大家族的法器?那为什么玄门会派了络腮胡和酱黑脸跟踪陈天师呢?

灵媒就算再珍贵,玄门决定跟踪陈天师之时,可没想到过他能召出灵媒啊,难道竟然不是因为长歌?

何灵想了想,“夏老爷子,玄门、幻宗到底是什么人设的啊?”

夏老爷子还在想长歌的事,心不在焉地说,“玄门初初开宗立派之时,原本也是跟咱们一样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越走越偏了,这一偏谁知道竟然养出这么大一个祸害来。早知道有一日他们会变成这样,当日怎么也该插手阻止他的啊。”

“他?老爷子,你说的他是谁啊?”

“小悠丫头,你确定你看的那法器是枯萎了的黑色莲花?”

“是啊,不仅是我,就是照邦也看见了的,咱们俩都看见了的,就是一支枯萎了的黑色莲花。老爷子,可是有什么其他线索?”

“莲花倒是有,可没这种枯萎了的黑色莲花。”

“老爷子你见过的莲花是什么样的?或许这法器认主,他们拿了便不显灵了呢?”

“我见过的那支莲花是粉色的,开得正艳,不过这粉色莲花可不是真的莲花。你说这法器认主,倒也是真的。那法器若是失了主人,要么就是毁掉了,要么就是回归家族,没听说过这种的,想来应该不是同一支了。”

何灵可不愿意错过一丁点儿的线索,“老爷子,你说说那粉色莲花是谁家的法器?我就知道玄门的人偷了谁家的东西了。”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何灵的脸,“时间太久远了,我这么老了,哪里还记得住啊。而且,这长歌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便是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的,他们要拿去便拿去吧。”

何灵不肯放弃,“爷爷,这不是法器本身的事啊,是一条线索,玄门到底偷了谁家的法器,怎么偷的?若这两支莲花是同一支,那这长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还有啊,当时这法器是存放在何处的,或者这法器是在谁的手里,为什么被盗了他竟然不知,而且这么久了,也不去寻一寻法器。”

夏老爷子转了转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咱们每家都有这许多法器,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那就丢了呗。而且从你们的描述来看,这长歌也是被毁了的,便是寻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何灵还想追问一句,朱幼安捏了何灵的手,“这样说来,也是。看来这长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便是五大家族中谁的法器,也不是个要紧的。夏老爷子,方才那三人似乎是为你而来啊,只怕老爷子得注意一下了。”

“他们肯定是为我而来的了,香满楼什么时候包过场啊,今日我就是故意闹一闹,让他们瞧瞧我的胆色的,谅他们也不敢来招惹我长宁夏家。”

何灵心中暗笑,老爷子啊,你那会儿根本就是馋虫上来了,非得吃那银鱼不可,哪里有这么多考虑啊。

夏老爷子忽然正色起来,“小悠丫头,要不要陪爷爷多玩两天?你可要当心啊,玄门那几个人已经盯上你了,你若是再在外面乱逛,可不一定安全了啊。”

何灵将夏老爷子方才的话思索了一遍,他明明该是知道长歌出自五大家族哪一家的,可他偏偏不说。不仅不说,他还想办法淡化长歌一事。

难道长歌真的没什么用?

就算真的没什么用,那也证明了一件事啊,玄门的人已经在招惹五大家族了,五大家族是不是该想想办法预防一下呢?

再一想,尖嘴猴腮那几个人来长宁,必定是为了什么事,夏老爷子心中已经清楚了,但他也轻描淡写没让自己知道啊。

怎么感觉这一趟长宁没什么太大的收获呢?

朱幼安见何灵在发呆想问题,干脆地替她回答了,“老爷子,咱们来长宁这一趟,原本也是有些任性的。师父交代我们的任务,我们还有几个没收尾,就自行决定了去跟踪陈天师。可跟踪到一半,咱们到长宁来,到如今什么事都没做清楚。想来,我们既然决定了跟踪陈天师,就该把那边的事了结了再说吧。”

夏老爷子不知从哪儿弄了根牙签开始剔牙,“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啊,玄门那三人就是想要擒住小悠丫头。虽然他们将你看成了长陵,可从他们方才的话里,是想连你一块儿擒了的,你们此时往清川赶,可不正让他们逮个正着?”

“嘿嘿,咱们这里正好想要试试师父教的法术呢,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照邦,你可想清楚了?爷爷这里正好要去擒一个凶恶无比的恶鬼,你们不跟着爷爷多玩两天?”

何灵很不明白为什么五大家族的人放着玄门不对抗,却东游西走到处去找这些邪灵恶鬼的麻烦。

朱幼安想起师父到目前为止都没带过二人去亲眼见识真正的邪灵恶鬼,心中倒是有些松动了,“若是跟着夏老爷子学习一下,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呢。只是,陈天师那边到底需要个了结。老爷子,若是我们了结了陈天师那边的事,再来跟你老人家来学习一下,这样可还行?”

夏老爷子轻摇了一下头,“果然是蒋家的孩子。行了,你们俩可还有什么问的?若是没有,今夜便在夏宅住一晚,明日再回吧。先说清楚啊,玄门那三人,他们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你们若是有个什么不慎……”

何灵二人眼前一亮,夏老爷子手上多了一支亮闪闪奇怪的三角形绿符,“啪啪”两声,贴到何灵、朱幼安额头上。

二人还没来得及摸,那绿符就消失了。

“爷爷相信你们秦家、蒋家的本事,不过呢,你们到底年幼了些,这事你们师父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交代这样的江湖事项。玄门那三人若是使了诡计对付你们,你们多半是无法防备的。好了,现在爷爷把这小荷尖角给你们贴上了,若是遇到紧急情况,记得跟爷爷说一声。别的不说,从这三人手中将你们救回,那倒是可以的。”

夏老爷子倒是把他们当自己的孙辈看待了。

何灵摸了摸额头,什么都没有,“爷爷,若是我们遇到危险了,怎么呼唤你呢?”

“傻孩子,既然这小荷尖角已经给了你们,你们与爷爷自然就能互通消息了。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便是你们手脚被缚,只要你们在心中呼唤三声夏老爷子,我就知道你们的方位了。”

“爷爷,你这小荷尖角这么厉害啊?这可比千里传音好多了。”

“傻孩子,比不了的。这小荷尖角只得在长宁有用,离了长宁那就自动失效了的。所以啊,若是你们不唤我,那就说明你们已经安全离开长宁了。”

夏老爷子果然是不擅长管家理财之类的事,不过他当真是不拘小节的人,家里乱七八糟的也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热情地邀请何灵、朱幼安小住一晚。

大概在他的想法里,他自己都不介意,何灵、朱幼安这样的小辈更不介意了。

何灵躺在潮乎乎霉味厚重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反复思考夏老爷子说的话。

夏老爷子并不是逻辑严密之人,有时候还相当任性,所以他无意中会透露许多秘密。

据他所说,玄门开宗立派之初也是行斩妖除魔之事,所以这就是当初他们没有意识到玄门、幻宗会变质的原因吧?

既然玄门当年也是名门正派,为什么会忽然变了呢?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被子也够呛人的,何灵翻了个身,想起一个更紧迫的问题,梦主是谁?

到目前为止,剧情十分松散,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梦主在自己身边。

玄门、幻宗的变化如此突兀,会不会是梦主出现了?

何灵立刻又否定了,不会的,梦主不会行这么阴狠毒辣之事的。

方大松!

玄门、幻宗一定是因为方大松进了梦境才会变成这样的,一定是。

可是,方大松为什么会更早进梦境呢?难道他的时间线跳跃了?

玄门幻宗若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对付自己的。

若是如此,得抓紧时间找到其余三人了。

还有,夏老爷子说到长歌的时候,明显在隐瞒什么,但他也透露了曾经见过莲花状的法器,只是颜色不同。

不管是不是同一支,那粉色莲花是哪一家的法器呢,夏老爷子也没有说啊。

何灵又翻了个身,灵机一动,是秦家的!而且很有可能是秦成薇使用的。

因为秦成薇已经成为秦家的禁忌,其他家族的自然不会提她的名字,连她使用的法器都不会提及。

夏老爷子说话是有些颠三倒四,但他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谎的。

这么看来,秦成薇很有可能与玄门之人交过手,而且她输了。

秦家的女人会输给玄门的人?

不对不对,若是秦成薇与玄门之人交过手并且还输了,师父不会耻于提及她,毕竟胜败乃常事。

便是牺牲了也是一件值得堂堂正正说出来的事,输了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秦成薇变质了,师父才会将她从秦家除名,五大家族再不提她的姓名。

可是,就算她变节了,秦家的法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难道真如师父说的,秦家魂不认可她了?

想不明白啊。

虽然想得不是很明白,但何灵大概也感觉到了,所有的事都归总到玄门这里。

若是进了玄门,就一定能够弄清楚的。

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玄门很有可能由方大松在主事,自己二人若是进了玄门,那无异于羊入虎口了。

尤其是自己,想一想他们对自己命运的设想,算了,暂时还是不要去招惹玄门的吧。

何灵躺平了正考虑如何能进得玄门又不引起方大松的注意,却见屋顶被人悄无声息地揭了一片瓦。

有人!

何灵的心“嗵嗵”地跳了起来,这场景这么熟悉,怎么换了个梦他们还这么行事呢?

等了一会儿,又一片瓦被揭了,袅袅绕绕地飘进一张人影。

看那人影的模样,定是个符纸催成的人,所以才如此单薄。

这是灵人探路。

不过来人的技术可没有夏老爷子的好,这人影如此单薄,便是进来了,这灵人又能做什么呢?

因为知道下来的是个蹩脚的灵人,何灵也就无所谓睁眼闭眼了,还特意睁大了眼睛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应该是屋顶的人想要做什么。

这么差的技术,为什么能够进得了夏宅呢?

何灵回想了一下,好嘛,今天自己破阵的时候,将夏老爷子的结界连同阵法都一起破了。

夏老爷子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就没想到真会有人进夏宅,也就没再布结界了。

就这么一个巧合,来人就进了夏宅了,还这么巧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他们运气好呢,还是他们本领高呢?

难道又是玄门的人,尖嘴猴腮他们?

可是,他们居然敢进来惹夏老先生,胆子也是挺大的了。

黑暗中何灵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看那灵人飘到床前,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屋顶上的这位兄台,就算你胆子大本领高,也不至于放个灵人下来还给他涂个光啊?

睡着的都能被吓醒啊,还别说自己根本没睡着的。

想不发现都很难啊,你在想什么呢?

那灵人飘到何灵床前不动了,似乎在定位。

过了一会儿,又飘下来一个灵人。

这次的灵人终于没涂光了,但何灵依然看得见他,涂不涂的,也没什么意义。

这两个灵人在何灵的床前定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何灵。

但何灵知道他们其实是看不见听不着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还没眨一下眼的功夫,这两个灵人居然贴在一起,变成了一个。

咦,这倒是有点新鲜了。

刚想到这里,这两个灵人之间蹦出一个什么物事,直冲何灵胸前飞来。

何灵听着风声,知道若是自己不避让,定会钉进自己的胸口。

来不及想会不会被屋顶的人察觉,一个大翻身,避开了这物事。

这个动作大了些,何灵听到屋顶一阵轻微的“吱嘎”声,可见屋顶那人也知道自己暴露了,这是打算逃跑呢?

何灵正想翻身上屋顶,却听到夏老爷子飘乎乎的声音响起,“哎哟,今日居然有这么多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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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4

何灵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蹦起,双指一捻动,指尖燃起一盏微光。

那两个灵人还贴在一起呢,正准备发第二下,想得还挺周到的嘛,这还安排的连环雷呢。

何灵左手挽了一个还原诀,“咻”地一声,两个灵人变回两张符纸,飘落到地上。

不知道能不能拿了来人的情况下,先将这物证收了,待会儿问夏老爷子。

何灵已经知道夏老爷子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屋顶,只是他老人家到底功力深厚,或者屋顶不止一个人,叫夏老爷子发现了。

可夏老爷子这一开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他若是动作快可就跑了。

想到这里,何灵再没把自己当孩子了,手上使了灵力,将虹越剑抓到手上,一个扶摇直上破顶而出。

反正夏老爷子家也够乱的,何灵一点都不心疼他的屋顶。

一踏上屋顶,何灵还没站稳,面上就被一层浓重的灰沙盖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真够卑鄙的,居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何灵掷出虹越剑,可不管自己看得见看不见,一招秋风落叶便出去了。

这一招秋风落叶用了十足的力,何灵相信以虹越剑的灵气,非得在对方身上钉上两下不可。

何灵眼前看不见,可耳力还是很好的。

听了一会儿,没发现来人的行踪,虹越剑转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怎么回事?难道那人速度这么快,竟然就给他逃了?

何灵来不及将脸上笼着的灰沙清理干净,立刻念动感知术,想要感知一下周围是否有人。

这一感知之下,何灵立刻惊呆了,九点钟方向有人!

虹越剑再起,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再避开了,何灵同时使上了玄公剑法和秦家秘术,既有武林剑法又有灵异秘术,这样你都还能跑了去,那可真是怪了事了。

虹越剑刚飞出去,何灵只觉得面上的灰沙突然冒出一股怪异的焦味,自己不仅看不见了,还不能呼吸了,再然后,头脑昏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何灵心中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夏继盛!”

再醒来之时,何灵觉得自己死定了。

嘴上勒着一条布条,这是不让自己说话或者喊叫呢。就算要堵嘴,也没必要用这么不留后路的方式吧?连用舌头顶布团都没可能了。

不仅如此,被勒得太紧了,何灵觉得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酸得了不得。

嘴上说不出话,眼睛上还蒙了一条黑色的布条,也是勒得紧紧的,完全没机会蹭开。

不仅如此,头上戴了个黑色的布袋,这是完全不让何灵有任何机会能够求救啊。

何灵左右摇摆一下,好嘛,被困得扎扎实实的。

对一个孩子而已,有必要这么如临大敌吗?

也不知道自己出了长宁没有,何灵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夏继盛”、“夏继盛”、“夏继盛!”

希望夏老爷子能感知到自己的方位吧,可千万要将自己救下啊。

何灵十分担心是玄门那几个人将自己拿了,若是如此倒霉,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梦中人都还有得挣扎,迷途中人来对付自己,那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何灵左右摇摆的这几下定是被看守她的人发现了,“这丫头醒了,把爷叫来吧。”

一阵踩踏木板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何灵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平静,就感觉到躺着的床板似乎在轻轻摇晃。

看来自己已经被转移了,只是不知道转移到多远的地方,不知道夏老爷子能不能及时地来救下自己。

若是夏老爷子不能及时救下自己,朱幼安

对啊,朱幼安跟自己有相随相守咒,不怕不怕,他一定能找到自己的。

一想到朱幼安,何灵安心了,只要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朱幼安一定能救下自己的。

何灵感觉到一阵轻微的脚步震动声,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得出,来人应该有四五个。

若是四五个人,那至少擒了自己的人应该还算有些体面的吧,这么体面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将自己了结了的。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有一人坐下的声音,从他身上衣物摩擦的声音听来,来人穿着不错啊。

到了这时候,何灵还夸了自己一句,眼睛被遮住了,耳朵果然就特别管事了,连衣物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出来了。

那人坐下以后,大概是观察了一下何灵,一直沉默着。

何灵嘴被勒得酸酸的,自然也不能说话。

旁边那么多人,也一个都没开口的,这是什么排场?

等了一会儿,那人开口了,声音倒是很温柔的,“不是说请了个本领高强的驱魔人吗?怎么看着像个孩子呢?”

知道自己是驱魔人,还派人来逮?这男子是什么人?

“爷,她倒是个孩子的,但她本领确实也高强。”

“一个孩子,便是本领高强,又能高强到哪里去?夏继盛呢,不是去请他吗?怎么正主没请到,反倒把个孩子给掳来了?”

难道他竟不知道自己被掳这事?是他手下私自办事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玄门的人?

只要不是玄门的人,那就好。

看守何灵的人期期艾艾地夸了何灵一句,“这丫头本领十分高强,而且她能出现在夏家,必定是夏继盛的孙女,咱们拿了这丫头,夏继盛一定会追上来的。”

看来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夏老爷子。

太好了,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那就不是迷途中的那些人,自己真的死不了了。

温柔男声又看了看何灵的模样,“终究是要请夏继盛的,这丫头是他孙女的话,怎么也不该这样对待客人了啊。”

客人?大半夜的去夏府下灵人,这是请客人的方式吗?

这些人也是十分怪异的啊。

而且他们知道夏家都是驱魔人,还敢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太不对劲了。

“爷,林哥说了,这丫头这丫头就得先绑着,否则她若是见了光日,咱们就拿不住她了。”

“一个小孩子,就算本领再高强又能高强到哪里去?况且了,咱们原本是要请夏继盛的,将她解开,我问她几句话。”

“爷,只怕解了这丫头身上的束缚,咱们就控不住这丫头了。”

何灵几乎要替这温柔男声生气了,既然叫他一声爷,到底听不听命令的?

温柔男声叹了口气,“你们当真是把他当做主事人了?想来我真是驱使不动你们了。”

听了这话,何灵暗暗叫苦,怪不得这人声音如此温柔,看来也是个被欺负的主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可知道招惹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这可不是好玩的啊。

一想到五大家族,何灵心底长叹一声,好了,这次师父一定知道自己二人自作主张了。

看守何灵的这粗嗓门犹豫了一下,“爷,咱们不是不听你的,只是驱魔人本领高强,咱们这样强行将她掳来,若是将她松了绑,只怕会对爷你不利啊。”

“这还是个孩子,不管怎样,你们总能保护我的啊。况且了,咱们还有事要求人家呢,难道真要将这事做绝了?”

粗嗓门叹了口气,“爷,咱们也是担心你,断不至于不听你的话。为了这件事,咱们求了夏家多少次,可夏继盛哪一次对咱们有好脸色了?都说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都是正直之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可他就是不肯帮咱们这事啊。”

温柔声音也跟着叹了口气,“夏继盛不肯帮咱们,那也是他有自己的考虑。若是咱们请了他来,好言好语地劝劝他,说不定他还能帮咱们。如今咱们将她孙女掳来了,只怕他更不肯帮咱们了。”

确定了,就是夏老爷子的事,自己这是躺着中枪了。

粗嗓门声音里有些悲伤,“咱们求了他多少次了,这姓夏的明明有这本事,可就是不肯帮咱们。林哥林哥他也有些本事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按林哥的法子来做。可夏继盛耽误咱们的事,总得赔咱们一条命吧,爷,咱不能放了这孩子。”

什么?意思还是要拿自己填命?

等一下,他们既然知道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那就知道不能惹啊,为什么会用这么强硬的方式来掳人呢?

他们求了夏老爷子许多次,想要救什么人,所以才会说用自己的命赔他们。

这到底是来求夏老爷子救人的,还是来找夏老爷子寻仇来了?

而且,既然知道驱邪联盟五大家族,夏老爷子不救,那就换一家啊,非得在夏老爷子这棵树上吊死吗?

难道他们家中也有人过世,想让夏老爷子去施法起死回生?

可起死回生这法术,不是玄门、幻宗才用的吗?

他们来求夏老爷子干什么的?

若是夏老爷子会的,自己说不定也会啊。

夏家会驱邪除魔,秦家也会啊。

何灵挣扎得更厉害了。

粗嗓门看何灵拧动得厉害,呵斥一声,“丫头,你最好老实点。你爷爷见死不救,他心肠坏着呢,你难道也想让我们用他的法子来对付你吗?”

何灵直接无语了,你们要求人,难道都不打听打听要求的人家庭什么情况吗?

夏老爷子只有孙子,哪儿来的孙女?而且,夏家从不在长宁养育孩子,你们在夏宅里抓到的怎么可能是夏家的孩子?

温柔男声轻声阻止道,“不管怎么样,这丫头也没什么错,不如将她松绑了,我跟她好好说说话,若是能劝服了她,等她爷爷来救她之时,说不定咱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粗嗓门犹豫了一会儿,“爷,林哥的想法是,掳了夏家的孙子孙女,若是他乖乖救人呢,咱们就留这孩子一条命。若是他不肯救人,咱们拼着两败俱伤也要他孙女填命。实在可惜了,林哥出手倒是得了这孩子,那边峰哥他们没拿住夏家的孙子。”

太好了,朱幼安没事。

温柔男声叹气,“他们这法子,真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咱们本该好好求求夏老爷子的,可现在”

“爷,我看那夏继盛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咱们一直求了多久,他也不理咱们。我就觉得林哥、峰哥这法子挺好的。爷,你先看看这丫头的样子,等咱们回了都乐,可得想办法将这丫头藏好了。”

何灵又拧动身子挣扎了起来,温柔男声看了她挣扎的样子,“这孩子就算是驱魔人,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你们将她捆得这样严实,她到底会害怕的。听我的,将这孩子松绑了,我跟她好好说说话。”

粗嗓门沉默了好一会儿,“爷,林哥峰哥还在长宁呢,他特意叮嘱过我们,一定要将这孩子绑得严实些。爷,咱们都不懂这些驱邪法术,若是这孩子伤了你,那可是不划算的。”

“你们绑得也太严实了些吧,这一路行来十多个时辰了,也该给孩子松松绑了。若是夏继盛同意帮咱们了,难道咱们还能继续绑着他孙女?若是他真的帮了我们,我们还他一个痴痴傻傻的孙女吗?”

粗嗓门不相信,“爷,咱们就将她绑到都乐,也不过三五日,哪里就能绑坏了她?”

何灵挣扎得更厉害了,绑三五日真的会绑成残废的。

温柔男声一看何灵的样子,上前按了按何灵的手臂,“孩子,若是我给你松绑,你能不能不使法术?你若是答应我,我便给你松绑。”

何灵听了这话,立刻不动了。

粗嗓门表示反对,“爷,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咱们绑了这孩子十多个时辰,若是她先答应了,等咱们松了绑,她又使法术来对付咱们呢?林哥峰哥不在,咱们可对付不了她的。”

温柔男声说,“若是她的法术能够制住咱们,说明这孩子得了夏继盛的真传,那咱们更该跟她好好谈一谈了,说不定她能帮了咱们呢。”

“爷,我反对。”

若是何灵的嘴没被堵住,她一定大喊一声,反对无效。

温柔男声想了想,“这样吧,将这孩子的头罩取了可行?”

粗嗓门想了想,“这头罩倒是可以取的。”

说完真的将何灵的头罩。

可是取了头罩有什么用,还有眼罩啊,何灵一眼看不见。

温柔男声看到何灵被绑着这样,倒抽一口凉气,“阿达,她还是个孩子,你们这是对付贼寇啊?怎么将她绑成了这样?”

粗嗓门说,“爷,不是我们一定要将她绑成这样,林哥说了,驱魔人有许多法术,若是让她看见了或者开口了,她的法术就能使出来了,那咱们一个个都要倒霉的。”

温柔男声对何灵说,“孩子,若是你愿意跟我们谈一谈,你还是不动好不好?”

何灵闻言果然不动。

温柔男声这会儿自己动手了,揭开何灵的眼罩,“我说了这孩子能听我们说话的,你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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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5

何灵眼睛被蒙得太久了,忽然被揭开眼罩,眼前一片光亮,晃得她眼睛发花。

闭上眼睛回了回神,再睁开眼看去,面前果然是一个肉脸圆圆的温柔男子。

一看这肉脸圆圆的男子,何灵就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听他的了。

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十分弱,简直毫无存在感。

不仅气场弱,没有攻击性,还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知道他脾气特别好的软包子型好人。

肉脸圆圆、双眼圆圆,眼神里都是温柔的探究和关怀。

看看穿着,果然是好料子,身上着的是银色的锦服,同色的玉簪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出身好人家。

旁边站着那位一个头能顶别人两个大的敦实汉子一看温柔男子真的将何灵的眼罩摘了,赶紧护在温柔男子身前,语带责怪,“爷,不是阿达说你,你从来都是这样好心肠,平日里也就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可现在咱们到底是将这丫头掳来了,若她生气了,使了他们的法术,阿达可不一定能护得住你啊。”

用手摆弄了一下,示意其他人将温柔男子带走。

何灵赶紧露出人畜无害的无辜眼神眨巴眨巴眼睛,别走别走啊,咱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说呢?我被捆成这样,虹越剑又叫你们收了,身上一张符纸都没有,我还能做什么?

这会儿她自动忽略了若是她能得了自由,便是没有符纸,她一样可以使秦家秘术逃之夭夭。

也不怪那个什么林哥特意叮嘱阿达将她捆绑得严实些,秦家确实有这逃遁的法术的。

阿达看了看何灵的表情,就算再凶狠也不能将这怒火撒到一个孩子身上,叹了口气,“小丫头,你既然看到了我的模样,若是你将来想要寻仇,你便来找阿达吧。我们爷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找他寻仇,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温柔男子从阿达身后探出头来冲何灵打了个招呼,“夏小姐,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真是多有得罪了。”

阿达将温柔男子的头按了回去,不让他跟何灵有眼神交流,“丫头,方才你也听到了的,实话跟你说吧,咱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了这么个下下策将你请来的。咱们有事求你爷爷帮忙,前前后后求了得有大半年了,可你爷爷总是不肯帮我们。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了这个办法的,你若是要生气,也只能等你爷爷来了再生气的。”

何灵还是用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阿达。

她相信,这样温柔好脾气的主人,这样忠心护主的仆从,这家人一定是可以讲道理的。

果然,阿达看了何灵这样无辜的眼神,赶紧将头转过去,“把爷带回去,给这丫头蒙上眼罩,咱们回爷的房间去商量。”

何灵急了,你不能这样啊,假装看不见就行了吗?看看我啊,难道我还不够诚恳吗?

温柔男子将阿达拉到一边,“阿达,你看这孩子的眼神,我觉得她不是那种特别记仇的人。”

阿达不愿意温柔男子冒险,“爷,你说说你吧,想要看看夏家的孩子,看也就看了吧,咱们离她远点,她也伤不着你。看完了,咱们心里有个数了,到时候可以跟夏继盛谈了,跟这孩子没什么好谈的。她现在不动手,也许是光看着咱们她没办法……”

温柔男子赶紧说,“阿达,既然她光看着我们没办法,那就让她看一看嘛。我跟她好好谈一谈,说不定她会帮我们劝她爷爷来帮忙呢?”

何灵拼命地眨巴眼睛,没错没错,咱们先好好谈一谈啊。

阿达又看了看何灵的模样,这孩子似乎跟自家少爷能够谈到一处?她似乎很能听少爷的话,若是少爷能够说服她,说不定她爷爷真的会来帮忙呢?

温柔男子见阿达不再坚持,知道他心思松动了,轻轻拉了他一把,“阿达,我先跟夏小姐谈一谈嘛,我觉得她很愿意跟我谈的。”

何灵眼睛都快眨出火星子了,愿意愿意,太愿意了。

阿达终于站到了另一边,默许了自家少爷的提议。

温柔男子先冲何灵笑了笑,这一笑,显得他真是十足的厚道好脾气,“夏小姐,实在对不住你,请你到我们肖家去看一看玩一玩,你放心,你是安全的,我们不会将你怎样的。”

阿达看了温柔男子一眼,没开口反对。

正常人要狠下心对一个孩子下杀手,其实还是挺难的,阿达虽然看起来蛮横,但却不是凶残的人,应该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当然,嘴上说说狠话大概还是可以的。

何灵眼睛里全是笑意,看到你们这样,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的。

温柔男子看何灵眼中的笑意,赶紧对阿达说,“阿达,你看你看,我就说夏小姐愿意跟咱们谈一谈的,要不,咱们将她嘴上的布条也揭了?被捆了这么久,她肯定又饿又渴,总得给她点吃的喝的吧?难道我们将夏小姐饿死渴死不成?”

温柔男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了这句,何灵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而且嗓子里都快冒出火来,立刻以哀求的眼神看向温柔男子。

阿达还没开口,温柔男子又站了起来,这次是要给何灵揭开嘴上的布条了。

那位林哥一定提醒过阿达,不能让何灵有机会念动咒语,嘴上一定不能松绑,“爷,这可不行的。他们驱魔人一张嘴可不只是为了说话吃饭的,他们的嘴可是能要人命的。”

说完将温柔男子挡了回去,不让他接触到何灵。

温柔男子看着何灵亮晶晶的眼睛,“阿达啊,我看夏小姐这样子,是值得信任的人啊。你若实在担心,那我先跟夏小姐聊一聊,若是她愿意帮助我们劝说一下她爷爷,咱们还是该用招待客人的礼节来接待夏小姐的。”

阿达不说话了,大概也觉得温柔男子跟何灵谈一谈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夏小姐,用这种方式向你求助,实在有些抱歉。这件事说起来,原本是我们的不对我叫肖伯源,家在都乐镇。阿达他们从小都在肖家长大,所以特别他特别护着我。唉夏小姐,实不相瞒,我们到长宁许多次,是为了请夏老爷子去帮我们诊治一下我胞弟。”

“对了,我还有个胞弟,他叫肖仲泽,他仲泽这孩子,他脾性与我不同夏小姐你也看出来了,我性子有些温吞,说得好听一些,是温和,其实就是性子软。我胞弟,他与我完全相反,性子有些豪迈,也不愿意待在家中,平日里喜欢结交各路朋友。”

“他性子豪迈又好客,总是喜欢跟了结交的各路朋友到处行走,去尝试些新的东西。唉,他到底是年轻了啊,哪里知道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呢。去年,他跟了一个修道的朋友,说是去蓬莱遇什么仙人。家慈家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论如何劝说都不能打消了他的念头。”

“唉,夏小姐,你们夏家历来都是驱魔人的,这世间真有仙人吗?其实我是不信的,不仅是我,我们全家都是不信的。可是仲泽他信啊,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怎么就对修仙之道生了兴趣,不仅生了兴趣,非得要跟着那道人一同前往蓬莱,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家慈家严劝不住,想了个法子将他锁在小院中。”

“可是仲泽这孩子,从小便极得父母亲人宠爱的,也有些调皮捣蛋了。家慈家严下令将他锁在小院中,又担心他闷坏了,也没有阻止别人进来找他玩耍。可就是这一时心软,他什么时候与那道人一同离开都乐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如何跟他说外面极危险,他总是不听的也怪我啊,若是我早些发现他又偷溜出了家门,早些告知爹娘,只要关了都乐城门,他哪里还能跑得出去呢?他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这是他离家最长的一次了。他离家三月,我们也寻了他三月,仲泽这孩子,到底是年轻,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啊。”

“我们寻了他三个月,终究没能寻到他,祖母为了这事几乎病倒了。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我们已经尽力找寻他了,想要将他劝回家,可终究没能寻到他。大半年前的一天,阿达,是不是阿牛?”

阿达点点头,“不错,正是阿牛发现的。”

“大半年前的一天,阿牛忽然回来禀告,说是在临乐镇临乐镇离都乐不过三十里路,说是在临乐镇发现一个长得极像仲泽的人。阿牛从小跟着仲泽,他说长得极像,那必定是极像了的。后来,我们去了临乐镇就是仲泽啊。可是,我的仲泽,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

“我们见着他的时候,他双目无神、形容萎靡枯蒿,头发已经脏得打了结,身上奇臭无比,还穿着秋日的薄衣。不仅如此,便是见着我们,他也不认识了,我们如何唤他,他都不答一句。那么冷的天啊,他就躺在菜市场的烂叶堆里,也不觉得寒冷。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苦啊。”

“当日我们将他接回都乐,给他全身浆洗干净,还唤了宋大夫给他诊治。宋大夫一家世代行医,诊治了我们肖家几代人,仲泽的情况他自然的清楚的。可是宋大夫给仲泽切完脉后,就觉得十分不对劲。仲泽明明形容萎靡枯蒿,可是他的脉象却极为强劲宋大夫说,只怕仲泽感染了什么恶疾,否则不至于有这么反常的脉象。可是,便是世代行医的宋大夫,翻遍了医书都没能找到仲泽的病症。宋大夫医治了几日,仲泽的情况越发地严重了。家慈家严又请了无数的名医来给仲泽治病,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说清楚仲泽到底得了什么病。”

“那时候祖母和娘亲日日守着仲泽哭泣,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啊。我们都想不明白啊,好好的人出去,怎么回来会变成了这副模样。便是成了这副模样,也该有个原因啊。可是没人任何一个大夫、郎中能够告诉我们仲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我们还以为仲泽只是染了怪疾,只要好好调养着,总有名医能够瞧出问题来的。可还没等到我们寻到名医,仲泽又生出了异常情况。那月的十五,正是月圆之日,祖母和娘亲想着仲泽到底是回来了,也想着仲泽瞧了这么久的病,总归要好一些了吧。其实那一夜的月亮,也没有特别圆,说起来还十分冷呢。可是祖母和娘亲兴致极高,非得推了仲泽到中庭赏月。仲泽经过了许多大夫的诊治,越发地形容委顿了,可祖母和娘亲守着他,却也好好地过了一个月圆之夜。”

何灵发现肖伯源不仅性子温和,说话也是有些反反复复到不了重点。但是听到这里,何灵知道问题一定出现在圆月上,因为肖伯源重复了好几次,说明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一定十分反常。

“赏完月,阿达将仲泽推回房中阿达,你确实将仲泽推回房中了的啊?”

“是的,爷,阿达确确实实将二少爷推回房中了,那夜有些寒冷,我还特意叮嘱了冬梅将炭火燃得旺一些。因担心旺儿瞌睡太好,我还嘱托他在榻上警醒一些,二少爷身子弱,一定得听着点,免得炭火引得二少爷不畅快。我离开之时,跟旺儿两人一同将二少爷安顿得好好的。”

“嗯,阿达你做得很好的,你做事我们一向都放心的。夏小姐,那一夜咱们还特意看护了仲泽的,原是担心那夜太冷了,怕他又出什么意外。可是,他到底又出了意外,不过这意外,竟然不是他出,而是他引起的。”

“睡到后半夜,旺儿的哀嚎声将我们惊醒了。这些日子我们都睡得不踏实,毕竟仲泽这事太让我们担心了,所以旺儿叫了这一嗓子,我们全都醒了。等我们找到旺儿的时候,只见他浑身血淋淋地捂着脖子躺在院子里”

何灵眼睛瞪得浑圆,难道肖仲泽已经不是人了?他这是要吸旺儿的血啊。

肖伯源看何灵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自然知道她心中想些什么,叹了一口气,“旺儿是被仲泽咬了,不过,夏小姐你放心,旺儿现在已经没事的,当时他只是失血过多惊吓过度晕倒了。宋大夫连夜赶过来给旺儿诊治,他已经没事了。只是他到底被惊吓了,如今已将他从肖家老宅转到了银楼,他没事的。”

何灵闭了闭眼,表示放心了。

“旺儿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吓人,可更吓人的还是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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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6

肖伯源长长地叹了口气,肉圆的脸上皱成一团,“仲泽咬伤了旺儿,他也十分害怕,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道躲到何处了。好在我们肖家老宅守卫一向做得极好,他不可能再偷溜了肖家的了。仲泽闹出这么大动静,肖家上下满屋子地找他后来,我们在厨房找着了他”

肖伯源看着何灵,眼睛里有难以置信又有悲伤担忧,“仲泽他仲泽他许是饿极了,手上抱着一只母鸡啃得吱嘎作响。原先我们以为仲泽是得了某种怪病,所以才会如此怪异。可是那么多的大夫都没能查出原因,我们就该知道这不仅仅是病了,许是中了邪也只有中了邪,他的行为才会如此反常的。”

“后来,我们一边找大夫继续给仲泽诊治,也渐渐开始寻些道士、法师来给仲泽瞧一瞧。我们不相信仲泽竟会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他一定是得了病或是中了邪的。大夫还是瞧不出仲泽到底得了什么病,虽然日日里也是给仲泽灌下去许多汤药,但这些汤药总是不管用的。”

“那是道士、法师也是开坛做法给仲泽招魂请神的,可是到底还是不管用,仲泽的病情越发地严重了。祖母担心仲泽会出什么事,日日夜夜地哭,眼睛几乎都要哭瞎了。父亲几乎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花了大价钱、托了天大的人情请到都乐看了一遍,总是没有用。我们虽然意识到了诡异之处,可总还是不相信啊,那是仲泽啊,一向最潇洒豪迈的仲泽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头上呢?”

“又过了一个月,偏偏又是月圆之夜因着上一次月圆之夜的事,祖母和娘亲再不敢将仲泽推出来赏月了。其实从第一次月圆之夜发生的事件以后,我们几乎已经将仲泽软禁了起来。唉,可怜的仲泽,他生平最喜欢自由了,要将他这样软禁起来,他定是十分不喜的。可是,我们也是没有法子了啊,若是他得了自由,说不定谁又将步了旺儿的后尘呢?”

“月圆那夜,我们早早将仲泽困在床上,说是困,其实几乎是捆在床上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若是他再跳起来将兴儿给咬了呢?就算咱们能给兴儿诊治,也不该让兴儿遭受这样的事啊。而且,兴儿小小年纪,他也会害怕的啊。”

阿达忽然插话了,“爷,这事也怪不得二少爷也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只是命里该有这一劫吧。”

“阿达,不是这样的,若是若是我们能早点想到来求夏老爷子帮忙,或许能避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达又插话了,“便是我们早一月来求夏继盛夏老爷子,只怕夏老爷子也不肯帮忙的。咱们前前后后求了他得有半年了,早一月晚一月,他都不会来帮忙的。”

大概是想到肖伯源和何灵聊得挺好,阿达决定不直呼夏继盛老爷子的名字了,毕竟这是给他的“孙女”讲述事情始末呢。

“阿达,到如今我依然想不明白,不是说夏老先生是驱魔人中的翘楚,他为人最是热心不过,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帮咱们呢?难道他觉得咱们不会给他酬劳,还是他觉得仲泽”

“爷,夏夏老爷子的心思,咱们谁也猜不出来。只是他不肯来,咱们总是没办法将他绑了来的。”

听到这里,何灵心里嘀咕了起来,说不定林哥、峰哥刚开始的计划还真是绑了夏老爷子呢。

只不过呢,一则刚好何灵、朱幼安住进了夏宅,涉世未深的孩子自然是比老谋深算的成人好对付多了;二则,夏老爷子的本领十分高强,想绑他老人家,只怕这难度大得有点过分了。

如今何灵更关心的是,兴儿没事吧?

“那一夜,我们明明已经将仲泽绑在了床上,临睡之前我们还仔细检查了一遍。虽然许多法师、道士都说仲泽中了邪,可他们既驱不了这个邪,又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邪,咱们将仲泽绑起来,已经算是十足的防备了吧。”

“唉,哪里知道仲泽他或许他真的中了邪,只是这邪咱们谁都看不出来吧。明明咱们已经将他绑得好好的,他到底是如何挣脱了束缚的?夏小姐,像你这样的驱魔人,我们若是将你手脚全都缚住,你也能逃跑吗?唉,这也不一样,你是驱魔人,你学了这么多的法师,你自然有逃脱的办法的。可是仲泽他就是个普通人啊,他怎么可能就逃了呢?”

“可是仲泽他真的挣脱了我们的束缚而且,这一次依然咬了兴儿兴儿,唉,真是对不住兴儿了,他”

“爷,兴儿还没落气呢。若是二少爷这里得救了,说不定兴儿也就没事了呢?”

听了这话,兴儿比旺儿惨多了,大概现在还在治疗中吧。

“阿达,到如今我还是觉得十分对不住兴儿,虽然他爹娘都是一直在家中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人,可是唉,阿达,钱银又怎么能买得了兴儿呢。”

“爷,兴儿还没落气呢,他还有机会好转的,宋大夫都说了的。”

“唉,旺儿那次,还算咱们来得及时,可是兴儿这次,我们真是没办法了。”

“爷,这事谁也料想不到,咱们还是继续往后看看吧。”

“夏小姐两次的事故都是发生在月圆之夜,我们就想啊,或许是月圆之夜刺激了仲泽病发?后来我们再请人来给仲泽诊治的时候,就特意给他们说起了仲泽月圆之夜的变化。这一次后,那些法师、道士十足肯定了,仲泽这是中了十分厉害的邪,非得要长宁夏家的人将这邪祟驱除才行。”

“人人都如此说,那自然这就是真的了。从那以后,我们一边给仲泽诊治,一边就到长宁来求夏老爷子。初时因为夏老爷子行踪飘忽不定,咱们确实有些着急了,所以所以那请人的态势确实有些过了。”

何灵十分想问问,最开始他们是如何请夏老爷子的,说不定就是这么得罪了任性的夏老爷子呢?

一想到夏老爷子为了吃银鱼那副模样,何灵有些同情肖伯源了,说不定就是一句话的事呢,就这么得罪了夏老爷子,从此就在得罪他的路上一路狂奔再来回不来了。

“刚开始确实是我们叨扰了夏老爷子,可是夏小姐,你也是有兄长的人,或许你能体谅我们的心情。他偷偷离家,我们寻了他三月才寻到他。寻到他时,他那模样真是叫人怜惜啊。我们寻遍了各路名医都不能诊治仲泽,还让他情况越来越糟糕,其实其实我们是着急啊。”

“夏小姐,若是我们如何得罪了夏老爷子,还希望你能从中间说和说和,请夏老爷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我们一般计较。只要他老人家肯救了仲泽,我一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说到这里,肖伯源眼巴巴地盯着何灵看,似乎在等何灵表态。

何灵十分无语,我嘴上还勒着布条呢,我怎么回答你?

肖伯源看了一会儿,到底站起身来给何灵解开了嘴上的布条,阿达虚拦了两下,也没有特别阻拦,可能也是看出来何灵并不是什么急躁狂暴之人吧。

布条一扯下来,何灵嘴里立刻涌出大股大股的酸水,真的勒得太久了。

肖伯源真是个好脾气,看何灵这模样,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熏得香喷喷的丝巾,把何灵嘴角的口水擦得干干净净。

一边擦还一边道歉,“夏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了,阿达他们不懂规矩,不会招待客人。”

何灵满嘴酸水实在没空回他一句,你也不会招待客人啊,男女授受不清,你直接上手给我擦口水,这算什么事?

但扫了一眼其他人,也只能是他给自己擦口水最适合了。

其他人若是其他人给何灵擦口水,只怕擦完口水就得给她继续擦泪水了。

擦了三次口水,何灵酸麻的口腔才停止分泌酸水,何灵十分希望他们都忘掉自己全是口水的狼狈相。

肖伯源又给何灵倒了半杯水,抬了何灵的脖子,喂了她半杯水,“夏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了”

何灵有些生气,一方面又说把自己当客人,也不给自己松绑,这算哪门子客人啊。

喝了三个半杯水,何灵终于开口了,“肖肖大公子,你放心,虽然你们请人的方式有些特别,但我也不会计较这些的。按肖大公子方才所说,家中遇到这样的事,谁都难免会着急的。”

肖伯源看了一眼阿达,“我就说夏小姐定是通情达理之人,若是跟她好好说,她一定会体谅我们的苦衷的。”

阿达看何灵的样子确实不像生气的模样,放下心来,“夏小姐,咱们请你来的方式是特别了一点,还请你多多担待一点。”

“阿达哥哥,既然我是你们的客人,能不能先给我松了绑,我想吃点东西。”

虽然看得出何灵没生气,但阿达还是犹豫了起来,若是她忽然暴起施法呢?这里没人能阻挡得了她。

何灵叹了口气,“肖大公子,便是咱们有些什么话要说,也得先等我吃点东西吧?若一不小心饿死了我,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肖伯源点头,“阿达,夏小姐已经十多个时辰没吃东西了,确实该进点水米了的。阿达你放心,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夏小姐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她”

又仔细看了看何灵,“夏小姐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何灵叹了口气,“肖大公子,既然你都看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也该拿出点招待客人的样子了吧。”

听了肖伯源所说的事,何灵已经拿定主意去看看这位肖仲泽的情况。

如果自己猜测得不错,肖忠泽或许是被玄门的人害了?只是,到底是不是活死人呢,何灵拿不准,毕竟她从来没见过活死人啊。

这句话就是表明了何灵确实会帮忙,肖伯源高高兴兴地上前给何灵解开绳索。

绑的时间太长,一松开绳索,何灵“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肖伯源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啊,上前就帮何灵捏起了胳膊,“对不住对不住,真的是我们不会招待客人,让夏小姐受委屈了。”

何灵浑身酸麻得想哭,但是肖伯源一个劲地道歉,又帮自己按摩,她实在不好意思发火,“唉,一场误会,算了算了。阿达哥哥,既然这里你说得上话,还请给我弄点吃的。”

阿达看何灵的反应,终于完全放松了,“给夏小姐将吃的端上来。”

看来早有准备啊。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搞笑了,何灵像个山大王一样坐着吃香喝辣,肖伯源在边上给她捏腿这肖伯源还真是个好脾气的,何灵阻止了几次,他还是执意要给何灵捏腿,完全不顾男女之防。

何灵想着自己的模样倒是个孩子,而且这又是个灵异梦,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边肖伯源给何灵捏腿,那边他还使了眼色让阿达给何灵扇扇子,现在客人的待遇就出来了。

终于填饱了肚子,何灵请了肖伯源坐下,斟酌了一下,决定不节外生枝了,就让他们误会自己是夏老爷子的孙女吧。

“肖大公子,你们说得不错,我也是驱魔人,确实也略懂些法术。所以”

听到这里,肖伯源眼睛都亮了,“太好了,太好了,只要夏小姐肯帮我们,便是你的本领比不上你爷爷,仲泽也是有救了的。你救不下仲泽,夏老爷子总能救得下的。”

唉,这肖伯源也是个不会说话的,自己实打实地说“略懂”,他还真就顺嘴说出救不下人的话了。

如果第一次是他带了阿达来求夏老爷子,说不定还真的能将夏老爷子得罪得死死的呢。

“肖大公子,我的意思是,既然我都跟着你们离开长宁了,不如也就按计划去都乐吧。小女子不才,也学得一些法术,先让我瞧一瞧二公子的情况,若是我能救下,那就不用再特意回来了。反正咱们驱魔人都是一样的使命,我来或者谁来都是一样的。”

肖伯源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咱们这里已经出来了,就先赶往都乐吧。就算夏小姐年纪尚幼,到底是系出名门,怎么着也比外面的那些法师、道士本领高强的。”

何灵不想跟他计较说话的艺术,“肖大公子,不管我能不能救下二公子,还得请你通知一下那位林哥还是峰哥,务必将我哥哥带到都乐来,千万不要难为他。”

刚说完这话,何灵的手心灼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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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7

手心里有朱幼安施放的相随相守咒,大概朱幼安在那边施法了,所以能够相互感知的吧。

何灵摊开手掌看了看,除了手心灼热,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早知道当时就好好问问朱幼安这相随相守咒到底怎么用的了。

一想到林哥和峰哥分别要掳自己和朱幼安,何灵赶紧提醒肖伯源,“肖大公子,那位林哥和峰哥如今怎样?我哥哥……我哥哥他如何了?”

肖伯源自然是不知的,“阿达,熊林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阿达叹了口气摇摇头,“前夜林哥得了手……前夜林哥成功地邀请了夏小姐,便将夏小姐交给我们……林哥着我们将夏小姐安全护送到都乐。他说峰哥法术不及他,夏家公子比夏小姐本领更胜一筹,怎么着也不能让峰哥独自一人对付……邀请夏家公子,所以林哥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而是回头与峰哥汇合去了。”

“那熊林他们现在到底如何呢?”

阿达看了看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前夜林哥定计划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夏家三人中,我们唯一能得手的……我们唯一能邀请得来的,只有夏小姐了。至于夏家公子,原本也是去碰碰运气的。也是亏得这一次夏小姐和夏公子都到了长宁,咱们才能有所收获,要不然,林哥断然不敢这么冒险的。”

“阿达,熊林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爷,从昨日起我们一直想着联系林哥、峰哥二人,但是林哥说过,我们不能将夏小姐安全护送到都乐,万万不可跟他们联系的。”

“为什么啊?”

“爷,咱们这是去长宁夏家掳人啊……请人啊,那也是机缘巧合能请到夏小姐了,若是夏小姐和夏公子都不来长宁,林哥怎么敢出这样的主意。若是夏老爷子能被我们掳走,那夏老爷子也没能力救下二少爷了。”

“那熊林定这计划的时候,可不就知道这是件有去无回的事了?”

阿达又看了一眼何灵,“爷,长宁夏家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夏继盛老爷子能位列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之一,他的本领又岂是林哥他们能比得上的?当日林哥定这计划,原本就是想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林哥说了,若是这一次还请不动夏老爷子,那他也不必回来见爷和二少爷了。”

“为什么啊?我并没有这样说过啊,他又何苦这样破釜沉舟呢?”

“爷,你当年救下林哥之事,怕是你自己都忘了,你只当是举手之劳,可林哥没忘啊。虽然林哥话不多,可他总是记得欠你一条命的。这半年来,咱们肖家上上下下为了二少爷的事,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夏老爷子还是不肯来救人。林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以命换命。”

“熊林怎么这么胡闹呢?仲泽的病咱们肯定是要治的,但也不能用他的命去换仲泽的命啊。若是我们肖家用了他的命换仲泽的命,我们成什么人了?”

“爷,咱们肖家都是心善之人,当日你救下林哥,自然是施恩不图报的,所以你是不明白林哥心中想什么的。”

“他想什么呢?我们从不曾要求他什么啊,只要他好好活着便是了。”

“爷,林哥他……林哥他也是命苦之人,他这一生也就是遇到了你,才有了些盼头。”

“这算什么话呢?他在咱们肖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又没有人要赶他走,他想什么呢?夏老爷子一时半会儿不肯救人,咱们多求求他便是了。当日熊林说有办法能让夏老爷子救人,我当他以修行之人的情谊来说服夏老爷子呢,谁知道他是抱了以命换命的心思来掳人的啊?”

“唉,爷你不明白的。反正你就记住了,林哥他想报恩。或者说,林哥其实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当年他受了你的大恩,又得肖家庇护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这笔人情债他一直没机会还。”

“阿达,难道他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他还吗?更不要说以命换命这种方式来还了,他这真是……”

“爷,这事已是如此,你就不要再问了。好在结果算是好的,到底请到了夏小姐。”

“那熊林他们呢?”

阿达又看了一眼何灵,“爷,林哥知道我们的回程路线,他二人又懂些法术,若是他们平安无事,这会儿应该是追上来了的。怕只怕……”

肖伯源赶紧回头求何灵,“夏小姐,你也听到了,熊林他们其实是好人,这件事起因在我们肖家,若不是我们这么急迫地想要就仲泽,熊林他们断不会将你掳来的。夏小姐,你爷爷对你们兄妹二人一定是十分疼爱的……震怒之下,他会不会……夏小姐,虽然我们请你的方式有些……有些不厚道,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们……到了都乐,见了我仲泽,我们一定想办法上夏家登门道歉的,夏小姐,你有没有办法能够联系上你爷爷,请他千万千万不要伤害熊林他们啊。”

其实何灵也不知道夏老爷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不过按照驱邪联盟五大家族行事的风格,便是熊林他们将自己掳了,夏老爷子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了不得生气了,让他难受难受就是了。

而且,何灵身为秦家传人,在夏宅被人掳走了,在夏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十分丢人的啊。

当然,既丢了秦家的人,更丢夏家的人。

夏老爷子一定不会先告知师父的,怎么着也得先将自己救出来再说了。

何灵又看了看手心,“肖大公子请放心,爷爷他性子是有些……随性了,但于人命大事上,那是绝对不会任性妄为草率行事的。林哥、峰哥他们只怕当场被我爷爷和哥哥逮着了,这会儿……我哥哥肯定要来寻我的,他自然也是有办法能寻到我的。至于我爷爷嘛,只怕他老人家也要跟着来的了。”

在自己家宅子里把别人家的孩子丢了,这件事便是寻常人家都得负责任找回来啊,更别说夏老爷子这样有头有脸的人了。

肖伯源、阿达听了何灵的话,高兴得一点都掩饰不住,“想不到竟是用了这法子才将夏老爷子请过来啊,早知道……”

算他们还有点理智,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何灵一眼,看何灵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接着说下去了,“早知道熊林这法子管用,咱们就该早些用的。”

“林哥当时想这法子的时候,就说了一定管用的,只是不想爷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

何灵暗自叹了口气,这一家子人居然这么天真,做些事情就不考虑后果的吗?

转念一想,肖家若是用正常的方法来做,反复求夏老爷子,可能还真的办不成这事。

偏偏用了这法子,还真可以成事,说起来这就叫欺负名门正派了。

反正你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只要没出命案,你就不能跟一般人家计较。

接下来的行程,何灵就像个出巡的公主一般,过得十分逍遥快活。

肖家到底是商贾之家,虽然不如皇家那般有排场,但凡用钱能解决的事,他们绝不吝啬。

肖伯源性情温和又擅长碎碎念,只要有他在身边,不用开口询问,他都能给你讲述无数的江湖轶事,只是不保证真假。

相比之下,阿达还比他更像主子,一路上简直为这一伙人操碎了心。

虽然何灵这些年都被拘在秦家没得四处走动,但从踏进这个梦境开始,师父也好、秀姨也罢,都给她明示暗示这个世界十分混乱,人人活得都十分艰难。

再加上这些日子师父交办了一些任务,何灵二人在办事的过程中确实看到了民生艰难,看到了各个冤魂的苦处难处冤处,常常感慨自己运气好,能够生在秦家,过得安生日子。

现在到了都乐,何灵恍惚间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梦境了。

都乐跟道吉、林阳、西川都不同,一踏上都乐的土地,何灵整个身心都放松了,尤其是看到来来往往的路人脸上悠闲又淡定的表情,这是长期生活在安稳的环境下才有的轻松和随意。

都乐人估计人人都认识肖伯源、阿达吧,看到他们一行人走来,纷纷向他们打招呼,“肖大公子回来了?”

“阿达怎么带着你家公子到处乱跑啊?外面多危险啊,小心带坏你家公子啊。”

看到中间夹着一个东张西望的何灵,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哎哟,这个小姑娘长得真俊俏啊,肖大公子,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是要到咱们都乐住下了?”

有自来熟的还拉着何灵的手,仔细看来看去,“哎哟,这小姑娘不错啊,小姑娘啊,今年几岁了,是哪里人啊,来我们都乐做什么的啊。”

在这个梦中何灵就没见过这么热情又单纯的人,一下子遇到这么多,真是十分感动啊,还是单纯而热情的人比较好相处。

直到阿达将何灵拖进了肖家大院,还有人依依不舍地对何灵招手,“丫头,从肖大公子家出来,可以去文婆婆家玩几日的啊。”

肖伯源、阿达将何灵请进了上房,满脸谄媚地看着何灵,她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肖仲泽啊。

“肖大公子,小女不才,也倒是会些法术,若是你们信得过我,不如先让我给二公子瞧一瞧?”

这原本是在路上就商量好了的,可是这会儿肖伯源、阿达却连连摇头摆手,“夏小姐,你终究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又不是我们请来的先生,哪里有客人一进家就让帮忙的?不急不急,这样吧,若是夏小姐不累,咱们倒是可以去见见我祖母和爹娘的。”

何灵愣住了,肖伯源、阿达这是怎么了?明明一路上他们如此关心自己能不能救下肖仲泽、夏老爷子能不能救下肖仲泽,怎么到了都乐就变了呢?

难道因为自己被熊林擒住了,他们嫌弃自己本领低微?

可谁见过上来就使下三滥招数的人啊,而且熊林十分狡猾,他用的肯定是田忌赛马式的方式,上马对中马,中马对下马,下马对上马。

不然怎么能够保证一定能逮着一个人呢?

当然,自己确实是三个人中最弱的一个,但最弱不代表一定救不了肖仲泽啊。

何灵盯着肖伯源看了看,“肖大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我哥哥和我爷爷来了吗?”

肖伯源使劲摇头,“夏公子和夏老爷子一时半会儿肯定追不上我们的,他们就是要来,也得再过一两日的。”

“我想先看看二公子,可行?肖大公子可是担心我本领低微?”

肖伯源扭扭捏捏地说,“夏小姐身为夏家亲传的驱魔人,你的本领又能低微到哪儿去呢。”

“难道是二公子已经好转了?”

“唉,仲泽这孩子……想来已经习惯了这样困住他吧。”

何灵真的纳闷了,“肖大公子,咱们在船上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到了都乐,先让我瞧一瞧二公子的病,若是我能治得了,就不用我爷爷特意跑一趟了。”

肖伯源不是那种巧言令色的人,实在想不出理由,只好沉默了。

这就比较反常了,何灵反复思考路上遇到的人,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啊,除了特别热情的都乐人之外,都很正常啊。

“肖大公子、阿达,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是在担心什么?”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阿达也知道的脾性了,看了一眼肖伯源,“夏小姐,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两日实在不方便见咱们二少爷。”

“没到月圆之夜啊,就是到了月圆之夜,我去见二公子也比别人妥当些啊。”

“是没到月圆之夜,只是……”

“那是为什么呢?”

“夏小姐,我们知道夏家驱魔人本领高强,但是……夏小姐终归是我们用了非常手段邀请回来的,如今夏老爷子和夏公子即刻就要赶往都乐了,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再等两日,等夏老爷子来了,咱们一同去看看仲泽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话,肖伯源转身就想跑了,这明显的心虚了啊。

何灵一把拽住他,“肖大公子,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了,等我爷爷来了,咱们可不一定好过啊。况且了,二公子这病,说不定还得我们夏家人才能治,你确定要招惹我?”

肖伯源赔着笑,“夏小姐,你不是这种小气的人,我知道的。”

“不让我去看二公子,这可是有关夏家颜面的事了,这跟小不小气没关系,你确定要惹我生气?”

阿达看不过去了,“夏小姐,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担心你的法术,而是老爷请了个异人前来,那异人如今正给二少爷治病呢。他说了,他治病期间,不必其他人打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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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8

何灵一直都猜测陈晓峰、韦远、秦若曦等人应该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毕竟自己和朱幼安已经占了两家,其他人就算换身份也会换到五大家族来,最多也就等着看什么时候能与他们相认。

至于玄门、幻宗,一想到很有可能是方大松在其中主事,就算是陈晓峰也不可能混进去的了。

所以在肖家见到传说中的异人陈晓峰,何灵还是大吃了一惊。

本来陈晓峰嘱托过肖家上下,给肖仲泽治病期间,所有人都不见。

但他似乎像知道何灵的到来一般,一个晚上后,陈晓峰居然主动跟肖伯源提及要跟夏家合并治疗肖仲泽。

当然他的理由十分合理,二少爷的病情十分复杂,单独一方治疗起来效果并不明显,若是能够多方会诊,那么治愈的把握会更大。

所以在还没见到肖仲泽的情况下,何灵先跟陈晓峰见面了。

陈晓峰一如既往地容貌协会资深会员,身份明明是异人,可他却不像传说中的异人那般形象怪异,反而比正常人都貌美几分。

看到小不点儿何灵,他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夏小姐,此番在此得见五大家族中人,实属白某大幸。”

何灵看他明明很想嘲笑自己,却装得一本正经谈正事的模样,十分想揍他。

肖伯源看何灵明明眼睛发亮,却冷着脸不理白义嘉,想来可能是气自己昨天不让她见仲泽,赶紧给何灵解释,“夏小姐有所不知,这位白异人乃是我父亲从北地寻来的。说起来也是咱们肖家运气好,或者是仲泽该得好转,竟然同时能够得北地异人和五大家族的夏家人帮忙。”

陈晓峰看了看不明就里的肖伯源等人,挥一挥手,“肖大公子,白某虽然有把握能够治疗二公子,但终究耗时太久。若是能与夏小姐合作,就如何治疗二公子之事进行商议,时间将会大大缩短。只是”

肖伯源赶紧表态,“白异人请说,但凡有我们能做到的,便是倾家荡产咱们也在所不惜的。”

“这倒不用你们倾家荡产,白某来给二公子瞧病,原也不是为了挣钱的。”

“是是是,伯源这是说错话了。像白异人这样的能人异士,又岂是将银钱看在眼里的。若是为了银钱,白异人也不至于从北地特特地跑了几千里地到咱们都乐的。”

陈晓峰再次挥挥手,“肖大公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因为治疗二公子需要夏小姐的配合,只怕其中会涉及到夏家不传的秘术。原本白某听了都不适合,但为了救下二公子,也只能临时作这安排了。肖大公子,你看看夏小姐的脸色,便知道她已经清楚白某想要做什么了,这件事实在让夏小姐有些为难的。”

肖伯源又转头向何灵道歉,“夏小姐宅心仁厚,为了救我仲泽胞弟,确实费心了。夏小姐请放心,为了救我胞弟泄漏的夏家秘术,只到你这里”

想一想又觉得这话没把白义嘉算在内,“白异人白异人他算能人异士,他的法术自然与驱魔人是不同的。便是他瞧了夏小姐的法术,伯源相信白异人也不是这种偷学别人法术的人。”

陈晓峰随便扯个理由,他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还越解释越多,恨不得再碎碎念一会儿将何灵的所有顾虑都打消掉。

平时他碎碎念些奇闻轶事倒也罢了,这会儿他又开始碎碎念,何灵赶紧表态打断他,“肖大公子,为了治病救人,这原是应该的。咱们驱魔人和异人之间,确实不会有偷学的顾虑。肖大公子,请即刻带人回避一下,白异人这里恐怕要先将二公子的病情与我交流一番。”

一听何灵不在意法术被白异人知晓,肖伯源带了阿达等人迅速地离开了。

陈晓峰到哪个梦都少不了占占何灵的便宜,其他人一走开,陈晓峰离开握住何灵的手,“灵儿好媳妇儿,你想不想我啊?”

这话说得多暧昧啊,他明明知道何灵只想揍他,“想啊,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想揍人的时候,我就特别想你。”

“哼,没良心的。”

“行了,赶紧交换一下咱们的信息。我跟你说一下啊,我和朱幼安都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他他很快就会赶到都乐。韦远哥和若曦姐,到现在我们都没见到过。”

“媳妇儿,我刚进梦境,也没见着韦远和秦姑娘。”

“那行,你先听我把背景介绍一下。”

“背景不用介绍了,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你倒是把你知道的有用信息说一说,梦主呢?还有方大松等人呢?”

何灵正想说这事,点了点头,“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你看看我们的模样就知道了,我们这一次又是从孩子开始的。”

“媳妇儿,你怎么一直都是从孩子开始啊?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也不换换。”

“不换不换,这次挺好的,朱幼安从一开始就到秦家与我汇合了的。”

陈晓峰“哼”了一声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哼何灵呢,还是哼朱幼安。

“别的人我不知道,方大松可能在玄门、幻宗主事。”

“不会吧,他开挂了?玄门、幻宗如今风头正劲啊,咱们可得避开他们一点了。”

“你做异人的都知道玄门幻宗之事啊?那看来方大松是不好对付了,怪不得五大联盟都没想办法动他。”

“行了,我看你这模样,知道的未必有我多呢,还是我来说吧。玄门当年就是从驱邪联盟分离出去的,那时候五大家族有意培养一个游离于驱邪联盟的更高组织。这个组织设立的初衷,也是为了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

“咦,你居然知道,那你说。”

“五大家族家家俱是数百年驱魔历史,可越是历史久远的家族越是难以创新。当时天下已经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这异常情况虽然不明显,但以五大家族的预知术来看,必定会导致整个驱邪联盟的覆灭。所以为了防止这一天的到来,也为了能够以新思路解决这个问题,玄门当时是经过五大家族特意挑选的人分离出来设立的。”

何灵到这里才明白了,为什么五大家族的人明知玄门、幻宗做的事已经偏离得如此厉害,却迟迟不动他们。

“既然玄门是五大家族特意挑了人选设立的,为什么他们走偏成这样呢?难道他们不受驱邪联盟盟约的束缚?”

“傻媳妇儿,你还真是当孩子当久了,什么事都直来直去的。你想想,当日玄门设立的时候,五大家族是什么初衷?”

“斩妖除魔啊。”

“真是个傻媳妇儿,我前面可是白讲了。五大家族家家俱有数百年驱魔历史,越是历史久远的家族越难有创新,那创新的事该谁来做?”

“难道是玄门?”

“不是玄门还能是谁?”

“等一下,我脑子有点晕。”

“晕是正常的,玄门有今日,看似他走偏了路,可谁说不是暗合了当年设立玄门的初衷呢?五大家族斩妖除魔,正得不能再正了,可是,你看看蒋家是如何遭难的?蒋家是五大家族之首,蒋沈二人法术不说冠绝天下吧,但若是想要轻轻松松将他夫妻二人挑了,那是不可能的。”

“对了,蒋家到底遭了什么难?朱幼安一直没跟我说。”

“朱幼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你不是说他进这梦境还是个孩子吗?我就知道这病秧子为了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相随相守也是可以随便用的吗?哼,顾前不顾后。”

何灵明白了,头先那声“哼”是哼朱幼安的。

“你连相随相守都知道了?我就说你们”

“你再放屁,当心我收拾你啊。”

何灵发现了,陈晓峰看起来对自己热情,可他的心思全在朱幼安身上,想不到相貌堂堂风流倜傥的陈晓峰,性取向还有些与众不同。

陈晓峰这人精,一看何灵眼珠子乱转,自然知道她想歪了,拍了一下何灵的头,“想什么呢?跟你说了再乱放屁,我收拾你。”

“陈晓峰!”

“怎么滴?就你这半截高的小屁孩儿,我揍就揍了,难道你还指望那病秧子现在赶过来救你?”

行,好汉不吃眼前亏,闭嘴还不行吗?

“行了,我错了,你继续说吧。”

陈晓峰又哼了一声,何灵低着头默默想到,这陈晓峰一遇到朱幼安的事,简直就变成了个女人,上一个梦是想刺死自己,这会儿连说都不让说了。

可一想到朱幼安能对自己使相随相守,必定是对自己无二心的啊,陈晓峰与他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陈晓峰还吃什么醋呢?

对,吃醋,何灵觉得这两个字十分确切,陈晓峰就是吃醋了。

陈晓峰连朱幼安对自己使了相随相守都知道,那他还吃个屁的醋啊?

可何灵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陈晓峰对朱幼安的感情十分怪异,他不让人说,那就不说了吧。

“蒋家遭了大难,蒋沈二人为了不将祸根引到蒋照邦身上,选择了牺牲自己。不过,你放心,蒋家法术最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们已经自己毕生的本领封印住了,只等蒋照邦,也就是朱幼安了,只等他能冲破封印,便知道当日他爹娘是如何被害的了。”

“剩下的四大家族都不知道蒋沈二人是如何遭难的?”

“具体的不知道,但起因是知道的。前面不是说了吗,玄门建立之初,就是因为见着了许多异象,又用了预知术知道他日五大家族必定覆灭,所以才想了另立玄门以备将来五大家族覆灭,世间再无人能抵挡妖邪。”

“可是,玄门如今所做的事,难道就不是妖邪吗?为什么五大家族对玄门幻宗如此宽容呢?”

“这个问题,也许你去查阅一下蒋家秘史就知道了,当初创立玄门一事,就是蒋家主持的,而且玄门的元老级人物,一半都是蒋沈二人挑选的。”

“难道是方大松?”

“有可能,方大松在上一轮迷途探险中,他就已经发现了梦境有一个bug,就是因为利用了这个bug,他才将韦远打入虚无空间的。”

“什么bug?”

“其实这个bug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不会用。迷途中的梦境,其实都是经过挑选了的,越是低层级的梦,梦主越是正直善良的人。到了高层级的梦梦主很容易受到干扰。就是因为梦主容易受到干扰,所以梦境才会越发危险。因为梦主改变了,整个梦的基调都会改变。而一旦梦境基调改变了,很有可能我们的身份将给我们带来致命的危害。”

“难道高层级梦境的梦主没有好坏之分?”

“不是梦主本身好坏之分,而是梦主能够控制梦境了,而且这种控制,他是知道的。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做梦,所以,在他的梦中,他是没有好坏之分的。换句话说,在高层级梦境里,前一分钟他有可能是至诚至善的好人,后一分钟他便是十恶不赦的奸人。”

“为什么?难道梦主就没有底线了吗?”

“他知道这是梦境,所以梦里的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方大松就是利用了梦主的这一点,让梦主能够享受到极致的快感,权力和毁灭带来的极致快感,很多人都是抗拒不了的,尤其是知道这是梦境,他们不会隐藏自己内心的邪恶了。”

“也就是说,高层级梦境中,梦主也是在生活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但是在梦境中也许他就要选择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对,在梦中这种人格分裂的现象很常见,所以方大松这样的恶魔天然地占了梦境的便宜,我们是很吃亏的。所以若是与他在梦境中对抗,其实是十分危险的事,尤其是我们不确定梦主能够坚定地做一个好人的情况下。”

何灵想起上一个梦中,林贤辉明明应该是个好人,可他的某些行为,自己实在无法理解。、

如果按照陈晓峰是说法,林贤辉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他会有意识地做一些违背他生活中道义的事。

是的,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他的某些行为才会不符合最初见到他的人设。

当然,后来解释是因为那个梦难度升级了。

“等一下,我得先缓一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梦的梦主,也许已经开始向恶人转变了?”

“这个梦,从一开始就十分阴郁,若是这种阴郁的梦,很大概率梦主会释放心中的恶意。所以,何灵,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也许这个梦的逻辑并不会像之前的那么严密。还有,若是梦中做出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也许是因为梦主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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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59

何灵从踏进这个梦境开始,落入的就是正直坚韧的驱魔联盟五大家族之一的秦家,接受的是刚正不阿的秦明瑶的教育,她心中从来都是相信世间就该是邪不胜正的。

在拜师的第一日,秦明瑶给她讲过秦家的历史使命,讲过秦家百余代列祖列宗皆以驱散魑魅魍魉、维护世间秩序为己任,那时何灵就以落入正派人家为傲的。

秦明瑶是个严厉但耐心的老师,在后来的教习过程中,秦明瑶时不时地会从思想上对何灵进行强化教育。

在日常闲聊中,秦明瑶会貌似无意地给她讲述秦家、蒋家那些不畏牺牲的前辈,讲述他们为心中的道义坚持到最后一刻,即使面对最艰难的局面、即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们也能坦然赴死。

这些教育,已经深深地刻在何灵的骨血中,她相信自己进入驱邪联盟五大家族就是为了改变从前怯懦执拗的性格,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秦家传人,坚韧而勇敢。

可现在陈晓峰忽然告诉他,也许这个梦的梦主,并不想做一个至诚至善的正派人士,反而想做一个随心所欲享受极致权力快感的人,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如果梦主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中就是想要追求权力和毁灭,那么当年五大家族预知术感知到的未来,非常有可能会成为现实,至少是梦中的现实。

如果是这样,那五大家族,包括自己和朱幼安,将陷入极度危险中。

不对,不仅仅是自己和朱幼安,这个梦中所有不服从梦主号令的人,全都要死。

何灵沉默了许久,“陈晓峰,当年五大家族看到的异象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创设玄门呢?难道那些异象凭五大家族都无法抵抗吗?”

“五大家族以蒋家为首,说是蒋家,其实是因为蒋沈联姻了省略了沈家,若是当初集合五大家族力量能够看到可以改变命运的可能,你以为五大家族哪一家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虽然何灵目前只看到了秦家、蒋家和夏家,但若要说五大家族谁是害怕牺牲的,那可真是不对的。

何灵摇了摇头,“从我们第一日被定为秦家、蒋家传人,我们就知道自己的命不再是自己的,若是有需要,我们随时愿意牺牲自己。”

陈晓峰一摊手,“五大家族能够绵延数百年,难道是靠的见风使舵墙头草的功夫吗?不是的,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认可,一则是他们确实法术高明,最重要的,他们每一家都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当初蒋瑞凯,就是蒋照邦的祖父,以蒋家命牌算出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后,蒋瑞凯曾经征求过其余四大家族的意见,趁着异象初现,要不要奋起一搏赌一把,将危机消弭于雏形。因为蒋家法术更高于其余四家,那时候蒋瑞凯提出这个办法,想来也是有几分把握的。但是那时候秦明瑶等人并未感知到覆灭的命运,而……秦启悠和秦启姗尚在娘胎中并未成形,蒋照邦不过正蹒跚学步,其余几家情况也差不多,都在孕育第三代的传人。”

“虽然大家都不会怀疑蒋家命牌的预知术,但是情感上,谁也不愿意这时候倾尽家族力量,就为了一个看不见的覆灭未来。而且,说实话吧,从这些年玄门的发展态势来看,只怕当年五大家族倾尽全力铲除的,不过是那异象的先头部队,真正的主力到现在还没到来。”

“到底是什么异象啊?”

“我就是个异人,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了不得了好不好?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异象啊,五大家族的人又不会告诉我。你想知道,回去问秦明瑶去。不过,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啊,这异象与人有关,或许秦明瑶听了会不高兴的。”

这不就是知道的嘛,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说呢?

何灵整理一下思路,“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虽然玄门、幻宗已经走偏成这样了,但实际上五大家族不动他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打不过玄门的,而是还在幻想着有一天玄门能够去对抗导致五大家族覆灭的那股力量?也就是说,在玄门之外,还有一股神秘的可怕力量?”

“对了,傻媳妇儿,你终于听明白了。”

“那这股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只听说出现了好几个十分诡异的奇人,至于这些奇人后面代表了什么,还没人知道。”

“那蒋瑞凯当年看到的五大家族覆灭,是由什么引起的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蒋照邦的父母遇难,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我还以为蒋照邦父母是因为玄门之事牺牲的呢,竟然不是。”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不是五大家族的人,而且我从北地而来,断断半年时间,我能够打听到这么多消息,已经算我了不得了好不好。”

打探消息这一点上,何灵历来都佩服陈晓峰的,不管进什么梦,只要他想知道的事,他一定能掘地三尺地找出来。

“陈晓峰,你身为异人,跟蒋家当年遇到的那些奇人有什么区别呢?”

“太看不起异人了吧?你们投到五大家族是不错,可是我北地异人之所以能称为异人,那是因为我们虽不靠秘术法器,一样可以行招魂之事。”

“真的?那你们怎么做的?”

“这个方法倒是很危险的,一般来说我们都不太愿意出手行事,所以异人的名声才没那么响亮的。若是我们像五大家族一样,什么活都接,江湖上早就知道我们的传说了。”

“到底怎么做的嘛?”

“你不是想问异人和奇人有什么区别吗?异人,其实是一种以身献祭的职业,听明白了没有,这叫职业。奇人,那是简称,就是说奇怪的人。”

“那你们是怎么招魂的呢?”

“说了以身献祭嘛,肯定就很危险喽,比如说高仲泽这事,若是要知道高仲泽发生了什么事,要给他治病,就须得我夺了他的神舍按你们的说法,就是附体。”

“那你们这也算邪术了吧?”

陈晓峰拍了一下何灵的头,“邪个屁啊,我们附体只是临时的,就好像进你们家参观一下而已了。”

“那参观完了呢?”

“参观完了,我们就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想办法对症下药地解决问题嘛,难道我还能赖在他的身体里一辈子不出来吗?这项操作十分复杂又繁琐,寻常我都假装自己不会的。若不是肖家老爷请了京城有名的妙缘上师算得这一卦,我也不会来都乐,更不会刚好知道这件事。”

“妙缘上师又是什么人?”

“简单来说,就是个算卦的,算得还挺准,我刚好也想找她算一卦。”

“算卦这种事也当得真的啊?”

“别的梦也就罢了,这个梦还真能当得真的,不过这妙缘上师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蒋家命牌。蒋家命牌能看到前后五十年的事,只不过时间越久远越模糊便是了。”

“我见到过朱幼安使用蒋家生死牌算邪灵恶鬼的怨气,这是不是蒋家命牌?”

“不是,蒋家生死牌算他们斩妖除魔驱邪扶正的法器吧?蒋家命牌的话,算是他们的预知书,反正我也没见过,到时候你问问朱幼安吧,如果他能解开封印,蒋家的所有东西他都能用上了。”

“那奇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奇在何处呢?”

“媳妇儿,我发现你最近思路有些紊乱啊,你能不能顺着一条线问问题啊?这么跳跃着问,我有些不习惯啊。”

“啊,刚才不就问到奇人和异人的区别吗?”

“刚才说到肖家老爷和我都找妙缘上师算了一卦。肖老爷子还真是大手笔啊,要请得动妙缘上师算一卦,可不是有银钱就能做到的。”

“妙缘上师要什么?”

“你得看肖老爷子给了什么,肖老爷子为了这位二少爷可真是下了血本,他用了三年阳寿、一年福报、肖家一年的进账银钱做条件,才换得妙缘上师这一卦呢。”

“能收走这么奇怪的东西?这妙缘也是个奇怪的人啊。”

“她自然是奇怪的,不过,她收东西都收在明处,一切都是自愿,绝不强买强卖,也算在正邪边缘行走吧。”

“陈晓峰,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妙缘有点像当铺老板?要的都是奇怪的东西。”

“这个梦本来就奇怪的嘛,灵异梦,什么都有可能出现的。若妙缘是当铺老板,她怎么不来找你呢?”

“那你找妙缘上师算一卦,用的什么?”

“这就有意思了,我去找妙缘,原本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妙缘都知道些什么,她能从我身上拿到些什么。”

“她要了什么?”

“什么都没要,不仅如此媳妇儿,你猜方才我说的这些是谁告诉我的?”

何灵一想自己身为五大家族之一的秦家传人、朱幼安更是五大家族之首的蒋家传人,两个人都不知道目前的局势如何,他不过才进梦境短短半年的时间就知道这么多绝对的内幕,这还能是谁告诉他的?

“妙缘告诉你的?”

“是啊,就是妙缘告诉我的。而且这妙缘似乎知道我要来,也知道你要来一般。不仅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事告诉了我,玄门、幻宗的事也告诉了我,包括肖家的事也告诉了我,还说你一定会在肖家等着我的。”

“这么神奇,这妙缘长得什么模样?”

“也就神婆的标准模样啊,反正从她的相貌我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放心,妙缘绝对不是异人,也不会是奇人。”

“可是她到底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呢?她现在还在京城吗?要不等我们这里结束了,干脆我也去找找她看看。”

“你不用去了,据说她只在京城待到大暑,等朱幼安到都乐咱们三个人汇合了,她早已不在京城了。”

“那她会去哪儿?”

“媳妇儿,她都没见过你就知道你在肖家等我,你找不找得到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现在最关键的,难道不是先把韦远和秦姑娘找出来吗?”

“你居然没问妙缘韦远他们俩在哪儿啊?”

“傻媳妇儿,你当我方才说的这些秘事,是我问出来的吗?是妙缘自己愿意说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说,我哪里能问得出这么多问题啊,早就让她轰出来了。”

“她为什么肯帮你呢,还什么都不求地帮你?”

“大概是看我长得帅吧?”

“滚!”

“说真的,这个梦倒真的让我觉得几分诡异。这诡异并不在于是个灵异梦,反正咱们在迷途中多循环几圈,总是各种各样的梦都能遇到的,灵异梦也不例外。所以道士、法师,甚至仙人之类的,都不奇怪。”

“还真有得道成仙的啊?”

“有啊,难道梦主做个修仙的梦,他想要做神仙,你能不让他做?”

“好吧,那这个梦诡异在何处?”

“我总觉得这个妙缘,她似乎能看到我们梦境之外的身份,所以她知道我在找你。”

“对啊,我就说她跟当铺老板十分相似啊,说不定她就是当铺老板呢?”

“如果是当铺老板,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呢?她该来找你啊。”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当铺老板已经改变了,他想为难我,可又帮我们,他自己都很矛盾。”

“他一向在迷途中过得不知道多逍遥的,矛盾什么啊。不过我觉得妙缘并不是当铺老板,不像。”

“你们不是说过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都不插手梦中的事吗?”

“从前是不插手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这话朱幼安也说过,或许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逼得他们都开始插手梦境之事了。

“算了,反正目前为止我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不如先想想梦里的事。她告诉你这么多的消息,却不愿意告诉你韦远哥和若曦姐的事,为什么呢?”

“大概是没时间说了吧,她光给我介绍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秘事去了,没时间管韦远和秦若曦。”

“那她免费告诉你这些消息,竟然真的对你无所求?”

“她对我倒真是无所求的,从我进去开始,她就把我当成一个到茶楼听说书的人一般。她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若是问了她也不答。”

“这个妙缘真是奇怪,你说我师父会不会知道这个人?”

“不一定,你师父他们到底是正派驱魔人,估计这些人他们不一定愿意结交吧。对了,妙缘倒是留下一句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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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0

“什么话?”

“往复之路多歧途,望君安于生死间。”

“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问了的,她什么都没说。”

“她当时是怎么说起这句话的?”

“当时我们坐在一处,她讲完了五大家族的秘事,顺嘴就问我是不是在找人。头先她讲故事的时候我就一直想问的,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问,所以我也就好好听着等她说完。她既然问了,我就说了找一个女子。”

“你怎么描述的?”

“我能怎么描述,我不过才进梦境半载,还是掉到北地的,又是一个灵异梦,我能怎么样,我也很绝望的啊。”

陈晓峰明明很享受一进来就收获如此多消息的感觉,还偏偏装出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

终于轮到何灵拍了他一下,“别贫了,老老实实说。”

“媳妇儿,你想都想得到啊,我刚进梦境,从来没见过你在梦境里的模样,我怎么给她描述呢?连你是高矮胖瘦年老年幼都不知道,你说怎么描述,我只能说我在找一个女子。她听了这话,并没有问我这女子是何模样,真的什么都没问,就说了方才出去那位肖老爷子家中,我要找的女子正等着我。”

何灵皱起眉头,“这么神奇?”

“是啊,确实有些神奇了,我什么都没说,她就知道我要找的是你。”

“然后呢?她又说了些什么?”

“其他的都不太重要了,然后就说了这句往复之路多歧途,望君安于生死间。”

“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是怪怪的啊,听了这句话,我自然也问她什么意思的,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然后呢?”

“然后她站起身来,在我耳边说了句话,飘然离去了。”

“她说了句什么话?”

“今日天气不错?”

“什么?”

“我说今日天气不错,有这冰块在旁边吹着,倒也不热。”

“陈晓峰!”

“这句话也没什么要紧的,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的了。”

“这句话跟咱们迷途或者梦境没有关系吗?”

“没有,你不用多想了。”

何灵这会儿明白了,陈晓峰前面所说的那句“其他的都不太重要了”一定是些重要的话,只是这些重要的话,陈晓峰不想说罢了。

他若不想说,何灵自然不能硬逼着他说出来。

只是没头没脑的这句“往复之路多歧途,望君安于生死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几句话到底是梦境中的指引还是迷途中的预兆?

“陈晓峰,你看这妙缘上师有没有眼熟的感觉?”

“媳妇儿,除了你,我见谁能有眼熟的感觉啊?”

“别贫嘴,我说正经的,你还记得迷途中有五花两叶,对吧?这妙缘上师会不会是五花中的谁?”

陈晓峰闭上眼睛想了想,“应该不会,媳妇儿,你可是忘了迷途中人不插手梦境之事。”

何灵知道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也许从前他们是不插手的,可是自从当铺老板在梦中救了自己的性命后,何灵相信,他们一定在插手梦境中的事。

只是,他们到底是如何插手的,就不得而知了。

没听到这许多消息之前,何灵还单纯地觉得将肖仲泽救下便是了,自己以后的任务便是认真履行秦家女人的使命。

在这个过程中,好好保护自己别让方大松逮着自己就好了。

可是,听完陈晓峰带来的这些消息,何灵愣住了,这个梦,到底该怎么走?

刚开始觉得这个梦里最大的障碍或许是玄门、幻宗,如今看来,玄门、幻宗还未必是纯粹的邪门歪道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何灵愣住了。

陈晓峰看何灵呆傻傻的模样,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媳妇儿,你怎么了?”

“陈晓峰,我觉得,这个梦可能不好过去了。”

“这是自然,你想一想,这是第六层的梦境了,本来就已经很难了的。再想想虎视眈眈的方大松,自然是难上加难的。”

“不是,我感觉,第六层的梦境,原本不该是这个难度的。”

“媳妇儿,你现在才发现啊?咱们从好几层以前就发现了的,上一个梦,你可还记得,简直就是难度暴增啊。现在更不用说了,方大松进来了,难度能不加大吗?”

“陈晓峰,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觉得妙缘上师说的话,不是针对梦境,而是针对迷途中的我们。”

“也许吧,这个梦到这里确实有些开挂了。”

“那你还能肯定妙缘上师不是五朵金花中的谁?若她是兰花或者梅花,说不定她这是在给我们泄露天机呢?”

“泄露天机?”

“你说是不是?”

“媳妇儿,你也信这些啊?”

“由不得我不信啊,你们总是说我是被挑中之人,可越到后面我越发现了,挑中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

“谁?”

“陈晓峰,也许当铺老板、迷途主人、五花两叶,他们全都是被挑中之人。你和幼安到迷途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也许你们都循环往复了好几次,可是你们都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杏花姑娘为什么让韦远哥去接我?当铺老板为什么在我头上插这青玉簪?为什么他又在梦中救我性命?这些事,难道真的就为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开绿灯?”

“媳妇儿,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或许你有我们不知道的际遇呢?”

“对,或许有我们都不知道的际遇等着我们,包括我们是如何来到迷途的,每个人的情况或许都不一样”

何灵说到这里,注意到陈晓峰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若曦姐曾经说过,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而我之所以显得很特殊,并不是因为我能力强,而是我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我刚好是能够启动这一切的那颗活子。”

何灵长叹一口气,“如果我们五个人都能好好地离开这个梦,可能我们需要调整很长时间才敢去下一个梦了。陈晓峰,你知道吗?我有个感觉,这个梦或许不只是梦主一个人在控制梦境,或许还有另一个力量在控制梦境。”

“不会的,媳妇儿你想多了,他们就算到梦境中来看一看,也绝不会插手梦境之事的。”

“但愿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许久,还是何灵先清醒过来,“陈晓峰,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该做什么呢?我怎么觉得我忽然间没了主心骨呢?”

“唉,媳妇儿,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么多消息了,很多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还勇敢许多。”

“不是,陈晓峰,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害怕或者退缩了,而是我觉得我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高高在上地控制着一切。”

“没错啊,如果按照蒋瑞凯命牌所显示的,这个梦境中确实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只是这股神秘力量有没有高高在上地控制一切,那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梦主,看看主线任务要如何完成,安安全全地离开这个梦。”

“不是,我说的不仅仅只是梦境中,还包括迷途中。”

“媳妇儿,咱们看不了那么远,先想想眼前怎么解吧。”

“怎么解呢?”

“既然已经到了肖家,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救下肖仲泽吧。”

何灵眼神有些迷离,“陈晓峰,就算现在我们救下肖仲泽,还有什么意义吗?难道玄门、幻宗我们就能对抗吗?只怕我们也得放任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啊,因为我们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陈晓峰狠狠掐了一把何灵,掐得何灵“嗷”地狂叫了一声,他这一下还真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何灵痛得泪花乱转,“你是不是趁机报复我?”

“对,我想收拾你想了很久了,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何灵,你说你想做秦明瑶那样的秦家传人,勇敢而坚韧,就算明知是牺牲,依然能够勇敢地面对死亡。”

“师父”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秦明瑶明明手把手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一遇到事,你就怂成这样?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算不算秦明瑶带出来的秦家传人?你忘了秦家祠堂里那些牺牲的女人,你忘了秦明瑶是如何教你的?”

何灵眼前闪过师父教导自己的一幕幕,师父年过半百临危受命,却从没有迷茫过、埋怨过。即使秦成薇背叛了秦家,成为秦家历史上的耻辱,秦明瑶依然强打精神,重新拿出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的风范,将一切大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仅如此,她还悉心教导保护秦、蒋两家的后代,并没有因为时局危急而丧失希望。

她教导何灵、朱幼安二人,身为驱魔人,尤其是五大家族的驱魔人,便是知道下一刻就将身死,这一刻也要将驱魔人的使命履行起来。

驱魔人不仅仅是守护世间秩序,更要给那些被五大家族守护的人一个希望,这个希望或许很渺茫,但驱魔人从不放弃。

师父什么都教过自己了,她也是这样做的。

为什么每隔三五日,师父便消失十天半个月,那是因为自己和朱幼安尚未成长起来,她仍坚持履行秦家传人的使命啊。

何灵长叹一口气,“原来秦家或者说五大家族最厉害的,并不是他们的秘术、法器,而是他们的风骨和心中永远打不到的坚韧啊。我总是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够真正当家做主,成为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媳妇儿,虽然我们总说你运气不好,每次进梦境都是几经磨难。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你的运气很好。这个梦很难,可是你遇到了最好的师父,秦明瑶。她教你的,不仅仅是法术和武功,更重要的是,她似乎知道你的弱点,她能教会你坚韧和勇敢。”

何灵点点头,“师父她很好,虽然她很严厉,但是我知道她真的用了全部心血在教导我。其实,按照我在一个个梦境中经过的这么多年,算下来明明我比师父还年长些。可是,师父活得比我通透多了,她真的很勇敢很坚强,她真是我的榜样。”

“媳妇儿,虽然我方才告诉了你一些让你感觉压力很大的消息,但是这些事毕竟没有发生,咱们就暂时不要将它们列入考虑好不好?秦明瑶一定教过你,但尽人事各安天命,就算知道结局不好,我们依然要向死而生。更不要说,现在最后结局还没定下来呢,咱们若是加把劲努力一下,说不定我们就能改变命运呢?”

对何灵来说,秦明瑶确实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梦中人,或许何灵对秦明瑶的情感已经超越了梦中人。

一想到秦明瑶年过半百遭受重创还能强打精神重新担起秦家传人的使命,何灵觉得自己现在十分矫情又软弱,打起精神一定要去看看肖仲泽情况如何。

陈晓峰说过朱幼安和夏老爷子一定会尽快赶过来,若是何灵心情不好想调整一下,等一两日也无妨,反正肖伯源他们一家都已经等了大半年,也不在乎多等这一两天的了。

可何灵在乎的并不是如何治疗肖仲泽,而在于对自己内心的磨砺,所以她还是坚持要去看看肖仲泽,先了解他的情况,再看看自己能否进行治疗。

陈晓峰劝了一会儿,想想自己若是要施救,就得使用十分复杂而繁琐的献祭夺舍,那还不如让何灵看看秦家法术能不能救下肖仲泽呢。

肖伯源守候了许久,终于看到何灵和陈晓峰商量妥当,一脸淡定地要求去见一见肖仲泽,既激动又有些担忧,“夏小姐、白异人,舍弟的情况,或许你们才是最了解的。若是若是所耗心力过甚,不如等两日,夏公子和夏老爷子很快就来了的。总不能为了救下舍弟,倒让二位身陷险境的。”

何灵知道肖伯源,也不光是他了,整个肖家上下其实很想何灵二人赶紧治疗肖仲泽,但一则陈晓峰给他们打了包票,一定能救下肖仲泽,他们心中的大石已经落了下来;二则知道夏老爷子很快就赶到都乐,就算要救确实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了,还不如等夏家最厉害的人来动手,更有把握些。

可何灵还是想看看肖仲泽,“肖大公子,你放心,小女子只是想看看肖二公子如今的情况,好充分评估一下如何施救更合理。但凡有一点不确定,小女子都会等爷爷来了再做定夺。”

肖伯源放下心来,“如此甚好,甚好。”

亲自将二人引到了软禁肖仲泽的小院。

何灵知道肖仲泽的情况必定十分反常,但亲眼见到肖仲泽的模样,还是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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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1

单看一条街上几乎都是肖家的银楼、客栈、成衣坊、米铺等营生,就知道肖家是都乐最大的一户人家了。

一路上听得肖伯源絮絮叨叨念了很多父亲如何托人在各地尤其是京城给肖仲泽找名医、道法、奇人异士,何灵就知道肖家不仅仅只是在都乐有势力,或许在京城也有力量。

想来以肖伯源这样温吞吞软绵绵的性格,肖老爷也未必是强势之人,那他们家能够在都乐独当一面可能也是因为家族力量了。

因为经济实力强劲,肖家的建筑风格有些奢华了,实在不太符合商人的身份地位。肖伯源、阿达带着何灵在肖家宅子里穿行时,何灵莫名地想起从前在皇宫中的生活。

看何灵面色如常,肖伯源似乎觉得她一个年幼女子,应该没有好好预估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又开始絮絮叨叨地给何灵做心理建设打底了,“夏小姐、白异人,以二位的本领,我胞弟自然是万无一失了。只是夏小姐,胞弟从前是自由任性惯了的,如今为了防止他伤人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咱们将他软禁在这幽静之处,他到底有些不习惯的。”

何灵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肖伯源继续絮絮叨叨,“其实我胞弟只是小孩子心性,被我们禁得太久了,难免会有些反常的行为。而且这些日子他病发得有些频繁了,也没人敢去给他好好梳洗一番,所以夏小姐待会儿见着仲泽,可千万别介意啊。”

何灵又随口“嗯”了一声。

一路上听着肖伯源不停地念叨肖仲泽被软禁了有多委屈,何灵都不以为然。

等到踏进那小院,何灵诧异地发现,这一处果然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回头看了看陈晓峰。

陈晓峰知道何灵在想什么,“夏小姐,肖二少爷到底是病了,而且这病确实有些危险,肖老爷他们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啊。”

肖伯源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仲泽越发地危险了,若我们不将他这样软禁住,总是有人要遭殃的啊。”

这栋小院应当是拆除了原先的木制结构设计,现在全都换成了铜制铁铸,这是严防密守啊。

怪不得肖伯源一路上不停说肖仲泽委屈,以这个架势来软禁他,确实是有些委屈了。

陈晓峰也知道肖伯源是个磨磨唧唧话很多的人,赶紧打断了他后面的长篇大论,“肖大公子,你们送到这里便是,既然这事交由白某和夏小姐承办,那就让白某带着夏小姐进去看看肖二公子的情况吧。虽然我们已经谈妥了如何救治二公子,到底还得夏小姐亲自看过了才能真正实施。但凡其中有点什么差池,白某既不敢拿二公子来试探,更不敢让夏小姐以身涉险的,总得慢慢计较的好。”

肖伯源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劝不住何灵罢了,现在听了陈晓峰这话,高兴地拉住他的手,“正是正是,白异人,夏小姐,仲泽我们自然是要救的,但也不能叫夏小姐有一分危险啊。反正咱们等也等了,再多等一两日也无妨的,咱们慢慢来。”

何灵知道他还是想等朱幼安和夏老爷子来,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团孩子气呢,点了点头,“肖大公子请放心,若是小女子没有把握,也不敢随意尝试的。”

陈晓峰不动声色地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夏小姐,接下来就由白某带路吧,肖大公子已带白某看过多次了,这次就不劳烦肖大公子了。”

将自己的手从肖伯源手中抽出。

肖伯源搓着双手,“也好也好,一切都听白异人的安排。”

踏进小院的二门,陈晓峰提起地上一块铁板,下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似乎别有洞天。

何灵觉得奇怪,“肖家把地下室建在这里?”

陈晓峰指着那条明显新挖的地道,“其实你若能救下肖仲泽也不错,肖家人虽然磨叽,但也还是好人。听说肖仲泽之前咬伤了两个人,便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也将他这么严密地控制了起来,你看看这墙壁,这也是才挖没多久的。”

何灵伸手摸了摸,居然还是铁制的,“防备得如此严密,确实是不想再伤人了。”

虽然墙上都点了微弱的油灯,陈晓峰还是从地道拐弯处捡了一支火把点燃,“肖仲泽如今见不得强光,所以这地下室都只点了油灯,当心你看不见。”

这地道挖得并不极深,想来肖家临时铸造这铜墙铁壁关住肖仲泽也是迫于无奈。

除了何灵的绣花鞋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以及陈晓峰手上的火把偶尔爆出一两声“噼啪”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铜墙铁壁本来就冷冰冰的,再加上死寂的地道,何灵叹了口气,“这样的环境,便是正常人估计都要崩溃啊。”

陈晓峰摇头,“傻瓜,那到底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哪里真的会这样狠心嘛。这是外面,确实是为了防止肖仲泽伤人或者逃跑,做得十分坚固,里面却还是温馨的。”

长长的走道尽头,何灵发现了一栋发着微光的房子,这房子晶莹剔透,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何灵愣了,“这个梦里有玻璃?”

陈晓峰不在意这些细节,“说了这下面住的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怎么着也得给他弄一个温馨的环境啊。”

走近这晶莹剔透的房子,何灵发现这房子确实是玻璃做的,只是这玻璃工艺十分粗糙,毛毛躁躁的不平整,还特别厚。

陈晓峰笑了,“你别看这玻璃烧制得十分粗糙,那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烧制技术确实达不到。但若论造价,光这一栋房子,那就可以够京城里十户中等人家过一辈子了。”

何灵点头,“我就说怎么会有玻璃嘛,这么大价钱造这栋房子,倒也真舍得。”

两人刚闲聊到这一句,里面传来一声低沉深远的“嗷”,好像沉睡中的动物被惊醒了一般。

何灵看了一下陈晓峰,以眼神询问情况。

陈晓峰点头低声说,“就是他。”

何灵附耳上来,“他现在是人是兽还是什么?”

陈晓峰耸耸肩,“不算人,说像兽吧,又差一点,你进去看看也好。”

这玻璃房子还有个隐蔽的小门,若不是陈晓峰指出,何灵压根儿没注意到居然有个隐形的门,肖家人为了防止肖仲泽逃跑,确实挺费心的。

大概是离肖仲泽更近了,他能感觉到有人靠近,喉咙里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呜呜”声。

陈晓峰示意何灵不用害怕,“可能是这两天我频繁地来看他,有些刺激着他了。”

听起来还是像野兽啊。

围着毛毛躁躁的玻璃转了几圈,何灵二人终于转到了最中间,肖仲泽喉咙里的“呜呜呜”声吼得更密了。

开始何灵还担心若是肖仲泽发病了,一栋玻璃的小房子如何能够控制得住他,走到最里面才发现,肖仲泽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精铁笼子里。

虽然这笼子的栅栏缝隙比一般的笼子大了许多,但到底是个精铁笼子,始终能够关住他。

不仅如此,肖仲泽四肢和脖子上,全都被精铁细锁扣住了,那细锁虽然不十分短,却也大大限制了他的活动。

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和弟弟用这样的方法,已经算是家属中最理智的了。

肖仲泽应当是十分害怕何灵二人的,二人还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缩成了一团躲在笼子的角落里,嘴里依然“呜呜呜”地哼着。

何灵看过去时,只觉得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楚肖仲泽的模样。

“肖二公子,你别害怕,我们是你家人请来的,或许我们能够帮助你。”

肖仲泽依然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呜呜呜”得更大声了。

陈晓峰戳了何灵一下,“你若是想要救他,须得将他从那里唤出来,不然你连看都看不见他,如何与他沟通。而且,我跟你说吧,你看他这模样,你当他是邪灵恶鬼?他还没死呢。”

何灵知道肖仲泽肯定没死,只是她还在怀疑他是否就是陈天师口中所说的活死人。

迅速在脑中翻捡了一遍,掏出一张神魂符飘到肖仲泽的面前,因为这精铁笼子颇为宽敞,何灵没用上灵力,那神魂符并没有贴到肖仲泽脸上。

就算是如此,肖仲泽感觉到何灵有所动作了,喉咙里的“呜呜”声忽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嗷”地一声似乎在警告何灵别乱动。

何灵又掏了一张神魂符出来,这一次用上了灵力,符纸像有人握住一般,直接贴到了肖仲泽的头顶上。

这一下虽然很轻柔,但到底是用了灵力,肖仲泽不可能感觉不到,他又尖锐地“嗷”了一嗓子。

何灵念动咒语想与他进行简单沟通,发现完全没有效果,果然如陈晓峰所说的一般,不能将他当成邪灵恶鬼了。

既然不是邪灵恶鬼,这又该如何解呢?

何灵在脑中将秦家法术又过了一遍,他这也不算被附体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陈晓峰看何灵偏着头想了又想,估计她真的想不出好办法来,“掏一掏你们秦家的法器,总有一两件是可以用的啊。”

何灵不愿意在陈晓峰面前表现得特别弱鸡,本能地又想偷奸耍滑了,秦家血不知道有没有用。

管它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总得先试过了才知道什么情况啊。

经常使用秦家血的好处体现了,现在何灵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到嘴里,狠心一咬,行了。

灵力一催,指尖滴溜溜一串的血珠子悬在空中,“嘿嘿,让你见识一下神奇的玩意儿。”

陈晓峰轻轻哼了一声,“作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说偷奸耍滑作弊了,何灵十分淡定,将一串血珠子冲肖仲泽直飞过去。

“呲呲呲”几声,何灵的秦家血打在肖仲泽身上像暗器一般。

陈晓峰愣了一下,“难道真管用?”

话音未落,肖仲泽在“哗啦啦”地一阵金属响声中站了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嗷嗷”声。

好了,他站起来就好,只要他有反应,这就是个好兆头。

肖仲泽猛地双手张开向身后伸去,原本藏匿着不肯示人的脸面直接抬得极高,似乎顶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

明明身上被精铁细锁困住的,可是他这一下的动作却无比灵活。

肖仲泽脸向着屋顶,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何灵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肖家修建这玻璃地下室也算用心了,既有微弱的灯火让肖仲泽感受到家人的希望,又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天日。

何灵忽然想到,肖仲泽被这几下秦家血刺激,难道是会起月圆之夜的变化?不会这么神奇吧?

正想到月圆之夜,肖仲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何灵二人,那动作快捷得犹如猛兽一般,双手从巨大的缝隙间扣住了何灵的胳膊,一下将何灵扯得贴近精铁笼子上。

虽然何灵随时注意着肖仲泽的变化,可没想到他会忽然暴起拿人,自己个子到底有些小,一下被扣到半空中,与肖仲泽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何灵曾经见到过高少卿似恶魔一般的异色双眸,原以为自己再不会被吓到。

可肖仲泽的双眼与高少卿的又截然不同,他的双眸也是红色,可这红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两只瞳孔就像两个小火炉一般。

肖仲泽脸上现出怪异的微笑,似乎何灵与他相识一般。

何灵与他对视之下,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间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慢慢传到他身上。

肖仲泽的双手十指将何灵扣得十分紧,不仅如此,何灵还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划过自己的皮肤。

低头一看,何灵几乎要大骂一句了,肖仲泽十指的指甲竟然如小刀一般锋利,不仅锋利,还闪着寒光。

这是什么鬼?

肖仲泽咧嘴一笑,“秦家人?”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何灵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了,飞起一脚踢到肖仲泽的胸口。

这是逃命的一下,何灵倒是用足了劲,可肖仲泽却纹丝不动。

不仅不动,还试图将何灵从笼子缝隙里拽进去。

何灵再低头看一眼,“我去,你还真想把我弄进去啊。”

这会儿不再客气了,将灵力运于足尖,一个连环踢,“嘭嘭嘭”几脚从肖仲泽的头脸一直踢到胸口。

这几下确实没客气了,肖仲泽被灵力逼得倒退两步,可他手上却将何灵抓得死死的,坚决不放手。

何灵踢了这几脚,反而把自己更往精铁上贴了,差点被把自己勒死在精铁栏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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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2

一直在何灵身后袖手旁观的陈晓峰一看肖仲泽用足了蛮力死拽着何灵不放,何灵运足了灵力想踢开肖仲泽,可中间明明隔了道精铁栅栏,两人都没成功。

没成功也就罢了,何灵差点把自己勒死在精铁栅栏上,强忍住笑声问,“好媳妇儿,你要不要帮忙啊?”

何灵被勒得眼前发白,眼球都快凸出来了,可是这勒得太紧了,真是开不了口说话。

肖仲泽头脸胸前肯定是被踢伤了的,听他呼吸喘得十分厉害,还隐约有“嘶嘶嘶”的抽气声。

可他拽着何灵,就像拽了一块垂涎已久的肥肉一般,不仅双眼冒着火焰,嘴角还滴下了一线口水,就等着将何灵拽进笼子美餐一顿。

陈晓峰看何灵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赶紧出手点了肖仲泽眉心一下,“你且缓一缓。”

这一下就像点着肖仲泽的软肋一般,他手上忽然泄了一大半的劲,何灵顿时觉得脖子上松了一口气。

想也不想,何灵左手运起灵力,抬手一掌向肖仲泽胸口拍去。

肖仲泽被陈晓峰那一下已经点得十分软弱,何灵这一掌又拍得有些重了,竟然一下将肖仲泽拍得瘫倒在地。

何灵一个翻滚从肖仲泽双手间挣脱出来,踉踉跄跄也扑倒在地,陈晓峰顺手扶了何灵一把,“媳妇儿,你这基本功还得再练练啊。”

这话虽然说出来像玩笑一般,何灵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但苦于自己方才咽喉被扼在栏杆上已经伤着了,实在说不出话了。

陈晓峰扶了何灵的腰,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了一碗水出来,“得了,你应敌经验还是少了些,看来以后都得给你机会让你多多出战才行。”

自从何灵知道陈晓峰对朱幼安的情义以后,陈晓峰对何灵就没那么客气了,虽然日常还叫着“灵儿好媳妇儿”什么的,这会儿那弄出那碗水几乎要塞到何灵的喉咙里。

何灵就着陈晓峰的手喝了半碗水,“谢谢。”

“行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处理肖仲泽了。你若处理得好,我便不插手,说不定你还真能找到点什么线索。你若处理不好”

“那我处理不好,那便如何?”

何灵以为他会给自己处理,陈晓峰酸溜溜地说,“你若处理不好,那就等那病秧子来喽,我倒想看看他这般护着你到底要护到什么时候。”

这个关头,何灵不想跟他计较,“行了,你看着吧,你真当我们秦家女人真是白白担了个名声啊。”

肖仲泽似乎被陈晓峰施了什么法术,到此时依然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何灵知道秦家血对他一定有用,这会儿一点都不吝惜了,直接催起一串血珠子,灵力一送,将这一串血珠子送到肖仲泽嘴里。

原本瘫倒在地的肖仲泽似乎被打了鸡血一般,“轰”地一声站了起来,撞到在栏杆上,“秦家血!”

果然如此。

既然知道自己的鲜血对肖仲泽有用,何灵立刻从怀里掏了一张空白符纸出来,以左手鲜血为印,画了一个同音符。

这符文原本是用来唤醒被附体的活人,因为目前为止从没遇到过活人被附体的情况,何灵没想到过会有机会用到它。

这会儿虽然以秦家血画了这符,可肖仲泽到底不是被附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何灵隐约觉得肖仲泽如今的模样,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也许这里面还有些秦家的原因。

毕竟连肖伯源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是秦启悠,肖仲泽又怎么知道的秦家血呢?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变成如今这模样,跟秦家人有关。

何灵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唯一靠谱的,就是变节了的秦成薇。

这同音符画完,何灵担心肖仲泽不肯配合,想了想,直接将整个手掌催得全是鲜血,浸透了整张符纸。

满是血腥味的符纸飘到肖仲泽的面前,肖仲泽一把抓住符纸,囫囵吞枣一般将符纸吞了下去。

陈晓峰站在何灵身后幽幽地冒了一句话,“媳妇儿,你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啊,如果多遇到几个肖仲泽,你不得失血过多挂掉了?”

何灵见肖仲泽将同音符吞到腹中,松了一口气,“我挂了不正遂了你的心愿吗?那病秧子就归你了。”

陈晓峰满面怒容地拍了何灵一下,“屁!朱幼安怎么看上你这样的女人啊?没眼光!”

何灵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再拍我试试?”

陈晓峰还真的又拍了一下,“试试就试试,你还能把我怎么地?”

何灵心里也有些郁闷了,空中挽了一个定身符,连符纸都不用,直接点到陈晓峰眉间,“定!”

陈晓峰刚说了半句,“你脾气还”戛然而止。

虽然挽了个符,可因为没有符纸,何灵其实也只是吓吓陈晓峰,没想到真的将他定住了。

这是为什么呢?

何灵看看自己血淋淋的左手掌,难道又是秦家血?还是自己方才那一下已经超越了符纸的局限?

师父曾说过,秦家法术的至高境界就是秦家血,说到底就是秦家人,只要有秦家人,没有符纸没有法器,甚至没有手中的虹越剑,依然可以将秦家法术完全使出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秦家还没有出现第三位能够抛掉一切符纸法器的秦家传人。

何灵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大家都说自己秦家秘术还差着一大截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成了秦家至高境界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秦家血了。

何灵将血腻腻的手掌在陈晓峰嫩白的左脸上抹了一道血痕,“陈晓峰,我忍你很久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你直接说,我跟幼安我跟幼安就是要在一起,你不高兴我们也要在一起。”

想了想,又在他额头画了个血红的小乌龟,但是血迹糊成一滩,实在看不出是只乌龟,“陈晓峰,你心里明明有其他人,为什么还总拉扯着朱幼安?现在我就警告你,朱幼安是我的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就是我的人,以后不许用这事来找我的麻烦了。”

陈晓峰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相信这是何灵能做出的事。

何灵看看他的模样,一不做二不休,又将他的右脸也抹花了,“我不管你跟朱幼安从前有什么情义,以后他只能是我的他从前也未必是你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现在这个也是我,就是我,我在这个梦里就是个混世魔王,你再惹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好了,你现在就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办事的,不许老是想着嘲讽我。”

说完,不顾陈晓峰威胁的眼神,捏了他的鼻子一把,“你总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不要那么嚣张。”

这边肖仲泽吞下何灵的那张同音符,喉咙里又“吱嘎吱嘎”地响了几声,就没了声音。

何灵收拾完陈晓峰,回头看看木呆呆的肖仲泽,一时想不明白这同音符到底起了作用没有,想来想去,又从怀里掏了一张神魂符贴到他的额头。

等了一会儿,肖仲泽“嘎嘎”地笑了起来,“秦家血?”

何灵听他说了好几次“秦家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秦家血,你怎么知道我是秦家人?”

肖仲泽又“嘎嘎嘎”笑了一会儿,“秦家血!”

何灵叹了口气,“难道失败了?真是丢人啊”

回头看了一眼陈晓峰,后者眼中并没有嘲讽的神色,反倒有点探究的意思。

何灵放下心来,“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了,到底让你看了笑话了。我知道,我秦家法术使得确实有些差,不过嘛再练练也许就好了吧。”

肖仲泽那边“嘎嘎嘎”笑了一会儿,忽然眼中冒出了一串泪滴,“成也秦家、败也秦家”

这句话大有深意了,何灵立刻上前按住肖仲泽的胸口,在他心脏上略微一点,秦家血“咻”地一下进了他的胸膛,“肖仲泽,你还记得自己是肖仲泽吗?”

肖仲泽愣了一下,“肖仲泽,原来我叫肖仲泽肖仲泽,肖家都乐?”

何灵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不错,你就是肖仲泽,你就是都乐肖家的二少爷,肖仲泽。”

肖仲泽跟着何灵跳了一下,“都乐肖家二少爷,肖仲泽,不错,是我我大哥叫肖伯源,大哥比我大了一十二岁啊”

说到这里,肖仲泽忽然抱住头,痛苦地尖叫起来。

何灵看了看肖仲泽的模样,又回头看了看陈晓峰,陈晓峰眼神着急起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自己到底能不能控得住场面啊?

不到最后关头,何灵从不是赌一把的人,明明陈晓峰只是嘴上讨厌了一点,到底是自己的队友,何必要将他拒之门外呢?

他也是这件事的一份子啊。

想到这里,何灵挽了一个手势,“收!”

陈晓峰顾不得擦脸上的血迹,上前一步拉住肖仲泽的衣裳,“过来吧,你!”

从栏杆那边硬拖着肖仲泽到自己面前,何灵只看到他手上舞出一个金色的印结,那金色印结按在肖仲泽的背上。

“呲”地一声,肖仲泽跳了起来,“痛痛痛!”

陈晓峰拉了何灵的手,“行了,赶紧使你秦家法术。”

何灵扣住肖仲泽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下另一半符文,“肖二公子,你别害怕,先静下心来,你先听我说。”

肖仲泽反手想要去按背上的那个金色印结,“妈的,谁干的?想痛死爷爷我啊。”

何灵偏头看了看陈晓峰,“这是你们异人的法印?”

陈晓峰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脸上全是何灵的鲜血,“啪”地拍了一下何灵的脑袋,“反了你了,做人媳妇儿的,居然敢打相公?”

看他这模样,何灵有些哭笑不得,“陈晓峰,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的啊?”

陈晓峰将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了,白皙的脸上倒透着一层粉色了,“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啊?”

何灵发现跟陈晓峰斗嘴自己压根儿就占不到便宜,干脆不接他这话,“陈晓峰,你若是因为朱幼安之事迁怒于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我说过了,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是梦境中、迷途中,还是现实中。”

陈晓峰哼了一声,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你若是想跟他在一起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不管了。”

咦,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不像陈晓峰啊?

陈晓峰恶狠狠地瞪着何灵,“你当我是在嫉妒你,吃你的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既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就是我们俩都难养嘛。”

陈晓峰没想到何灵忽然又振作起来还嘴了,没好气地呵斥她,“你到底要不要问肖仲泽的?他提了那么多遍秦家血,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好奇吗?”

这倒提醒了何灵正事,赶紧抓住拼命想去抠背上金色印结的肖仲泽,“肖二公子,你先别管那印结了,你若是觉得痛,我这里给你处理一下。”

“处理个屁,娘的,敢在爷爷身上动手,活腻歪了?”

肖伯源是个温柔又絮絮叨叨的人,何灵没想到肖仲泽竟然这么粗鲁,愣住了。

“愣着干嘛?说了给爷处理一下的,怎么滴,不会啊?不会就别开口说话!”

何灵将灵力轻抚过他的后背,将那金色印结以灵力轻轻裹住一圈。

陈晓峰又哼了一声,何灵知道他这一次是哼自己了。

肖仲泽背上的焚灼感顿时缓解了,他终于站直了身子好好面对何灵、陈晓峰二人了。

“你们是谁?”

又看了一圈自己所处的位置,“你们为何囚禁我?你们想要什么?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逻辑十分严密清楚,看来何灵和陈晓峰合力到底将他神志唤了回来,只是不知这神志清醒能维持到多久。

何灵长话短说,“肖二公子,你先不要惊讶,你遭了难。也许你现在暂时忘记了,但是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你现在肖家新建的地下室,因为你遭的难跟普通人的不一样,甚至跟会给其他人带来灾难。”

肖仲泽皱起眉头,“胡说,你们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了,不过是将我绑到此处,想要向我家中勒索些银钱罢了。”

何灵抬起左手,“肖二公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丫头,我看你的模样,也算出身好人家,你最好别跟着嘿,这个小白脸,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你们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绑了我?说出来,他们许了你们什么好处,爷爷我双倍给你们,只要你们给我传个信。”

何灵望了望陈晓峰,怎么回事?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肖仲泽这是忘了前面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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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3

陈晓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何灵肖仲泽只怕现在脑子糊涂了,得想想办法让他想起头先的事。

可是现在怎么弄?

如果按照肖伯源的脾气性情来看,肖仲泽粗野得这么接地气,实在不像是肖家的公子,是不是因为陈晓峰的异人印结扰乱了他的心智?

“陈晓峰,你刚才那个印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跟我的有冲突啊?这肖二公子有些不对劲啊。”

陈晓峰瞪了她一眼,“正经本事不大,甩锅赖账的本领倒不小,我若是不出手帮你,你还想控住他?”

肖仲泽跳起来指着陈晓峰大骂起来,“好你个贼人,我就知道是你,方才你往我背上做了什么?有本事当着我的面来啊,背后暗算人,算什么男人?”

何灵挑了一下眉毛,“他也说你不算男人”

陈晓峰打何灵已经有些习惯了,“啪”地一下又拍了她一下,“你作死啊。”

“肖仲泽,你若是还记得你叫肖仲泽,你且想一想,你现在何处?”

“爷爷我确实是肖仲泽,你们是如何认得爷爷我的?既然你们知道爷爷我是肖仲泽,就该知道我肖家的能耐,莫说是在都乐,便是在京城、边塞,但凡我肖仲泽说一声,你们今日拿了银钱,爷爷我也有办法将你们掘地三尺地刨出来。”

刚才还说双倍给钱,只为传个信呢,这会儿又威胁上何灵二人了?

“肖二公子!”

“说!”

肖仲泽脾气真的很大,跟他哥哥肖伯源一点都不像,难道这就是肖伯源所说的自由不羁潇洒烂漫?

“肖二公子,趁着你现在神志清醒,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一下。当然,还有事我们需要你帮一下忙的。”

“嘿嘿,有意思了,像你们这样的贼寇,需要爷爷我帮什么忙?不过是想好个数目,让我爹爹他们准备赎金罢了。小丫头,我看你的模样,不该是做这种下三滥事情的人啊,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听得何灵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晓峰打断他后面的话,“肖仲泽,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就在都乐肖家。听清楚了,是我们,你,我,她,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在都乐肖家。”

“你放屁,若是真的回到了都乐肖家,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哪座小院?我们肖家就没有这个地方。若是肖家,那我奶奶、我爹娘、我大哥呢?难道他们竟能容忍你们这样对我?编假话也压会编一点,你可知道我在肖家号称什么?”

陈晓峰没空听他吹这些牛,“肖仲泽,我不管你在肖家号称什么,今日我就一口气告诉你吧,你可以自己想想对不对?大半年前不对,九个月多前,你在新源游玩之时,可是遇到一个道人?那道人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看起来倒是十分貌美。”

这些前因细节何灵都不知道,她侧头看了看陈晓峰。

肖仲泽原本飞扬跋扈的表情凝住了,“九个月前?九个月前?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何灵发现了,肖伯源是个磨叽的人,肖仲泽是个强势的人,明明是陈晓峰在带他回忆过去的事,他就是不顺着陈晓峰的思路走。

但是他这句话也从侧面证实了,陈晓峰说的都是对的。

“肖伯源和阿达他们告诉我的,你不用惊讶。”

“不可能!我大哥不会跟你这样的人随意搭话,阿达阿达不会将我的事随便告诉别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大哥和阿达?”

“肖二公子,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你不仅不愿意相信,你还有意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不过,肖二公子,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身上中了极为阴邪的毒,我们俩虽然现在能控住那邪毒,可未必有把握你就真的好了。”

肖仲泽还想伸手去摸背上那个异人印结,陈晓峰摇了摇头,“正是你背上的那个印结将你从神志错乱中强制拉扯回来,原本那印结不是这么仓促间使用的,但你方才的情形实在有些紧急了,所以它才会让你觉得疼痛难忍。”

何灵又用灵力给他轻抚了一遍后背,“肖二公子,咱们得赶紧说事了,若是若是待会儿我们控不住你身上的邪毒,只怕”

肖仲泽沉默了。

陈晓峰继续说,“也许你对我们依然有怀疑,不过不要紧,我继续说下去你就知道这些事确确实实是你的家人告诉我的。肖二公子,时间确实是九个多月前,或许你觉得时间不对,但是我们先把事件说清楚了,再来告诉你时间的问题。”

肖仲泽大概心中有些怀疑了的,只是他没想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确实需要听下去才知道怎么回事,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九个多月前,你在新源游玩之时,遇到一个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的道人,那道人虽是个男子,看起来却是十分貌美。那道人看起来不过才弱冠之年,但他却告诉你,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肖仲泽皱起了眉头,陈晓峰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你正当青春好年华,可是你对修炼一事上,却莫名地产生了些兴趣。那貌美道人不惑之年却依然保持弱冠之色,让你十分羡慕。正好那道人对你又颇有结交之心,你们二人几乎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后来那道人告诉你,他机缘巧合之下曾经到过蓬莱仙境得一睹天人仙姿,从蓬莱归来,他的容貌再也没有发生过改变,始终停在弱冠之年的模样。他还告诉你,他曾经记下了去蓬莱仙境的道路,若是你有兴趣,他可以带着你一同再次前往蓬莱仙境。”

何灵诧异了,这种话也是信得的吗?为什么肖仲泽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因为你在都乐肖家活得十分惬意,可是你云游过程中,也见识过他人生活的疾苦,你很希望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能够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你爹娘兄长都没有发现过,其实你一直都期望能够寻到一条长生之路。当然,你想要寻到这样一条长生之路并不是只为自己,你也想你的至亲能够永远地陪伴你。”

“那貌美道人所说的话已经让你心动不已,但你到底不是容易轻信的人。你假说父母高堂俱在,若是要远行,须得告知父母高堂,所以你想了法子将那貌美道人带回了都乐肖家。你回家之日,你奶奶、爹娘和你大哥都十分高兴,他们确确实实地希望你能够过最畅快淋漓的生活,所以平日里对你颇为照顾的。便是你经常游山玩水寻些乐子,他们也总是希望你能够开心。”

肖仲泽打断陈晓峰,“你可以直接说重点。”

“如此甚好。你带了那貌美道人回家,那道人给了你奶奶三粒黑色的药丸子,那时你奶奶正好身上微恙,吃了这三粒药丸子,竟然有一种回春的感觉,整个人看起来确实精神百倍。若不是这三粒药丸子,你都不肯信那道人竟有这样的奇遇。后来,你就非得闹着要跟那道人去蓬莱仙境。原先你对修仙一事感兴趣,你家人都不阻拦你,可是你竟要跟着那来历不明的么貌美道人去蓬莱仙境,他们确实不乐意了。”

“你爹爹劝你不住,想了个办法将你锁在小院子里。说是锁你在小院,其实不过是让你和那道人在小院中过几个月逍遥日子罢了,他们何曾真正将你捆住?可是,肖二公子也不知道如何就从肖家离开了。”

“肖二公子有所不知,自从你从家中不辞而别后,你奶奶大病一场,几乎去了半条命”

说到这里,陈晓峰盯着肖仲泽看了看,后者眼中冒出了泪花。

“你虽然是不辞而别,可你爹娘兄长从没放弃过你。从你偷摸着离开肖家开始,他们寻了你三个多月,终究是没寻到你。”

这一段何灵是听过的,再接下来就是他离开肖家以后的经历了。

“肖二公子,你是否还记得你跟那貌美道士离开肖家后,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吗?我们想知道你这邪毒是在何处惹上的?”

肖仲泽一直沉默着听陈晓峰说过去的事,直到何灵问了这一句,他才长叹一口气,“我奶奶她她老人家如何?”

“你离家三个多月,你祖母便哭了有三个月。她总是说,你原本就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孩子,家中难免娇养了些,独自出门在外,你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我奶奶她她现在如何?”

“你离开肖家后,她大病了一场,好在你爹娘皆打起精神悉心护理,又加紧人力全力寻找你,每日都给她带来些好消息,你奶奶倒是没事了,只是形容憔悴了些。”

“那我爹娘呢?我大哥呢?”

“你爹娘、大哥自然是为你百般操心的,但现在真正让他们操心的,是你身上的邪毒。若你不告诉我们这邪毒是如何染上的,只怕我们也不敢将你放出去,你大哥他们只怕还要继续在全国各地给你寻名医名士治病驱邪了。”

肖仲泽长叹一声,“仲泽不孝!”

何灵还拽着肖仲泽呢,她心中有无数的问题,转念一想,干脆从最紧要的问,“肖二公子,你还记得与那貌美道人从都乐出来,都去了什么地方吗?”

肖仲泽听陈晓峰说了这许多,根本没意思到自己现在所处的情况有多紧急,还只当自己出去玩惹了点祸,好在已经回到了家中,只需给奶奶、亲人们轻描淡写地陪个不是就行了。

“仲泽让奶奶、爹娘操心了,实在是不孝啊。”

何灵十分想提醒他一句,其实你现在并没有好啊,只是自己二人暂时压住了你身上的邪毒,你不趁现在赶紧给我们提供线索,真当自己已经好转了?

“肖二公子,你能不能回想一下,你们从都乐肖家出发以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仲泽不孝,好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否则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肖二公子!”

被何灵这么粗暴地打断,肖仲泽明显有点不高兴了,“那你们又是谁?”

得,陈晓峰前面这些话算是白说了。

“肖二公子,你身上中了极为凶狠的邪毒,你爹娘兄长这大半年来一直都在全国各地到处寻医为你治病,我们便是你父亲和你兄长分别从京城和长宁请来的。”

肖仲泽实在太难以沟通了,他根本不愿意回答何灵提出的问题,反而追问何灵二人不少问题。

“既然如此,我现在可是好了?二位法师?天师?可否将我放了,我已经许久未见到奶奶、爹娘和兄长了。你们二位辛苦了,且下去领银子吧。”

何灵发现他真的不会跟着自己的思路走,完全有他自己的一套思路,可见真是白给他说了这么多了。

“肖二公子,你没有好!”

“二位真是太谦虚了,既然能得我父亲和兄长特意请来,二位的本领应当还是不俗的。虽然虽然二位下手有些重了,仲泽身上确实还有些疼痛,但仲泽对自己的身体倒是有些把握的,现在已无大碍了。”

何灵想爆粗口,谦虚个屁啊,有把握个屁啊,“肖二公子!你若是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转,还请帮我们一个忙,能否回想一下你们从都乐肖家离开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肖仲泽手脚全被精铁细锁捆住的,他能耐着性子跟何灵二人好好说话已经算他压住脾气了,“秦姑娘,既然仲泽已经被二位治好,还请二位将我身上的铁锁解了吧。仲泽只是病了,到底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犯,用不着这样防着仲泽。”

这正是何灵想问的问题,“肖二公子,你可知道这位公子姓什么?”

肖仲泽皱起眉头,硬压下脾气,“这位公子从来没说过自己姓甚名谁,仲泽又怎么会知道他姓什么呢?”

“肖二公子,说得好,这位公子从来没说过自己姓甚名谁,你自然是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的。那我呢?你何时听到我介绍自己姓秦了?你为何会知道我姓秦?”

闻言肖仲泽盯着何灵看了又看,“秦姑娘,仲泽相信你们所说的,是你们替我治好了病救下了我。可是,仲泽已经许久没见到祖母、父兄和母亲,还望二人行个方便,既然仲泽已经好转,便让仲泽与家人团聚了吧。”

何灵发现他眼中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焰又跳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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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4

陈晓峰拉了何灵一把,将她从肖仲泽身前拉开,“肖仲泽,之所以你现在能够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你可知道这是因为我们用了法术控住你的邪毒?”

肖仲泽倒是十分淡定,“既然控住了,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既然没什么大碍,还不放了我,难道是想向我父亲或兄长邀功吗?”

这话不仅陈晓峰生气了,何灵也生气了啊,这肖仲泽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到底能不能记得事啊?

何灵正想着怎么帮他把记忆找回来,陈晓峰却不耐烦了,他一把拽过肖仲泽,冷笑着说,“看来肖二公子倒是十分强悍的嘛,那也用不着我这异人印结了。”

说完,手指翻飞,何灵用灵力小心护着的那个金色印结飞到空中消散而去。

肖仲泽大喊一声,“大胆啊”,话都没说完,立刻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挣扎起来。

何灵原本拽着他,还在想用什么方法让他能够想起那段记忆,陈晓峰忽然就撤了肖仲泽身上的异人印迹,肖仲泽像被按下了按钮一般,控都控不住了。

“肖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陈晓峰冷冷地说,“像肖少爷这样的能人,自然是不需要我的异人印结帮他减轻痛苦的,那就自己扛着吧,反正他也是条汉子。”

肖仲泽这会儿没空回何灵、陈晓峰的话了,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秦”

何灵再如何愚笨,也知道肖仲泽这样子肯定跟秦家人有关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跟秦成薇有关。

只是,秦成薇用了什么法术让肖仲泽变成这样的呢?

肖仲泽痛苦地用头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着栏杆,力气之大连笼子都跟着晃动起来。

何灵还在想办法让他能够平静下来,陈晓峰一把将她拖到后面,“肖少爷既然这么能,咱们就看他如何能够扛过这一波吧。”

“陈晓峰,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这一切跟你们秦家有关。”

何灵又被陈晓峰噎了一下,这事确实是跟秦家有关,可何灵也是迷途中人啊,现在的陈晓峰脾气越来越坏了。

“那我能做什么?”

“先看看肖少爷能不能扛过去吧,若是他能扛过去,看看你们秦家血能让他说点什么。”

“我的血跟秦成薇的血难道不一样吗?”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秦家的什么法术,但从他目前的反应来看,你跟秦成薇的血液都对他起了作用,但是这作用又是相反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

“是不是说,我的血液激起了他的反应,而这反应跟秦成薇血液对他的作用是相互抵触的。如果我再多用些秦家血,他是不是就能清醒过来?”

“他会更痛苦。”

“为什么?”

“因为从他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家血只是血引,秦成薇用了什么法术,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用的法术跟秦成薇的截然不同。真正起作用的,是你们俩的不同法术。”

“那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先等一等,看看他体内两派秦家法术争斗的结果。”

“秦成薇是我的上一辈,她怎么都比我厉害啊,怎么比,肯定我输。”

“傻媳妇儿,秦成薇是你的上一辈,可是她那时学的是秦家法术,学了几十年正宗秦家法术,忽然换了这邪术,你觉得你是一个人在跟她比试吗?她自己也会无意中使出秦家法术的,你放心,再给肖仲泽一点时间,他就能扛过去了。”

“那现在呢?”

“既然他这么嚣张,让他痛着呗。痛得狠了,他才能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什么才叫好好聊天。若是看他要被秦成薇的法术控住了,你再给他一点秦家血,再将你们秦家法术使一遍就行了。”

“若是将他痛死了呢?”

陈晓峰白了何灵一眼,“横竖都怕,你是怎么当上秦家传人的?若他痛死之前都不会求饶,那痛死就痛死呗。”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

何灵虽然听不得肖仲泽声嘶力竭的嚎叫,但一想到方才他那不合作的态度,确实该让他痛苦一下。

痛了一盏茶的工夫,肖仲泽终于被秦成薇控住了,喉咙里又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双眼燃起了熊熊火焰,扑到栏杆处摇晃起来,“秦秦”

陈晓峰看他的模样,冷冷地戳了一下何灵,“好了,再给他来点鸡血。”

何灵闻言运起一串血珠子,以灵力打入肖仲泽身上,“肖二公子,你再扛一阵,我这里就能将你救下来了。”

“秦秦嗷”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痛苦的嚎叫。

如此又过了两轮,何灵看肖仲泽缩成一团已经没了人样,到底心软了,手中挽了一个咒,“肖二公子,你若是愿意,且让我帮一帮你吧。”

陈晓峰一看何灵手上的咒语跟前面的同音符不一样,拉住了他,“你干什么?他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你再心软,又得再让他痛苦一次。”

何灵硬生生扣下手上的咒语,叹了口气,“肖二公子,你若是愿意我们帮你,你还是好好与我们谈一谈吧。”

肖仲泽“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何灵吓了一跳,“可是我与秦成薇斗法把他给斗死了?”

陈晓峰又狠狠地白了何灵一眼,“如果他那么容易就死掉,那倒还容易了,了不得咱们招魂便是了。肖仲泽难搞定之处不就在于想活,他活不好,想死,他死不了吗?”

这话提醒了何灵,“陈晓峰,我们曾经在路上听到一个消息,玄门已经将五大家族中有一人炼成了活死人,会不会是秦成薇?肖仲泽是不是活死人?”

“秦成薇我没见着,暂时不知道。肖仲泽这模样,不太像活死人吧。如果是这样的活死人,那也没什么太大的用,还浪费那么多秦家血,一点都不划算。”

何灵想一想,确实也是这样,肖仲泽这副模样,吓吓普通人还可以,真要对付五大家族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是秦家血炼成的活死人,那这代价确实大了。

“陈晓峰,你说秦成薇为什么要背叛秦家啊?她明明该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有大好的前途、光明的未来、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背弃秦家人的信仰呢?”

“我哪里知道呢,咱们都不是秦成薇,所以我们暂时都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你怎么不问问你师父呢?”

“我哪儿敢啊,师父从不在我面前提秦成薇的名字。你猜这名字我怎么知道的?”

“五大家族其他人告诉你的?朱幼安?”

“不是,咱们这次不是去长宁找夏老爷子嘛,他将我认成了秦成薇。”

“这夏老爷子也够糊涂的,你这么小布丁点儿大,秦成薇都多大了,这都能认错,难道不是故意给你透露消息的?”

“不是,后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尽了办法地掩饰呢。不过我也不敢问他,他跟师父肯定有办法联系的,若是我问了他,师父肯定知道的。”

“你们去长宁找夏老爷子干嘛来着?”

何灵将跟踪陈天师一事简单地跟陈晓峰说了,“那长歌,我怀疑是秦成薇的法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了枯萎的黑色莲花了。”

“这样说来,我觉得咱们得先把这秦成薇找出来啊,她可比方大松他们关键多了。”

“梦主呢?”

“找到了秦成薇,主线任务就出来了,梦主肯定就出来了。”

“嗯,所以我觉得这次是我离秦成薇最近的时候了,若是我们能从肖仲泽这里知道秦成薇的行踪,咱们就可以省了多少事了。”

“行了,那小子又软了,再给他打点鸡血。”

“我都觉得自己累了,也不知道肖仲泽累不累。”

“看肖仲泽这副死扛的模样,说不定选中他倒是必然的呢。”

何灵一边催出一串血珠子,一边叹息,“也不知道秦成薇是什么样子,若是我与她正面对抗,不知道有几分把握能劝她回头是岸呢。”

陈晓峰摇头,“想什么呢?她背叛秦家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还想劝人家回头是岸,说不定人家忍辱负重坚持做一件你们都不稀得做的事呢。”

陈晓峰随口胡诌这一句倒让何灵愣住了,“等一下,陈晓峰,你说秦成薇并没有背叛秦家,而是跟师父他们合演了一出戏,她是去卧底了?”

“我哪儿知道啊。”

“五大家族都不提秦成薇的事,秦家祠堂没有秦成薇的牌位”

“她都没死,怎么可能有她的牌位嘛,你想多了。”

“陈晓峰,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以秦家数百年驱魔人的历史,秦成薇不可能背叛秦家的。你不是说过蒋家老爷子那时候以命牌预知了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吗?也许从那时候起,师父就跟秦成薇想了这个办法呢?”

何灵越想越觉得陈晓峰随口提的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得了,你的脑洞开得太大了,没有根据的话,我们谁也不说了好不好。先一步一步走,等我们汇合了,我自然会去查秦成薇的事。”

那边肖仲泽终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即使是何灵的鲜血也不能让他再提起精神来。

陈晓峰看了看他的模样,“行了,这时候正是他体力最差、精神最恍惚的时候,你若是好好使你方才那什么玩意儿,应该能跟他好好沟通了。”

“咱们这算不算趁他病,要他命啊?”何灵一边说,一边将肖仲泽体内的同音符催起。

原本已经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肖仲泽长叹一口气,“秦家血”

“肖二公子,肖仲泽,你如今能听到我的话吗?”

“秦家人?”

“不错,肖二公子,我是秦家人,确切来说,我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

“又想做什么?”

“肖二公子,我们是你大哥和你父亲请来给你治病的。”

“你方才说过了。”

“肖二公子,若是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们无法将你的病完完全全根除,希望你念在家人对你的情义上,能够配合一下我们。”

“如何做?”

“肖二公子,你大哥已经将你从都乐肖家偷偷溜走之前的事都告诉了我们,你能不能将你离开都乐之后的事跟我们说说。若是我们知道你曾经遭遇了什么,我们就能将你体内这邪毒驱除了,也了却你家人的心愿了。”

“都乐肖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灵等了一会儿,见肖仲泽不开口继续说,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提醒他,“肖二公子,你可知道你为何被捆在这里?”

“这里是肖家?”

“这里是肖家,而且这里是益华园地下。”

“益华园?”

陈晓峰插了一句,“便是当年你埋了一头小鹿的园子。”

“小柔?”

何灵没想到肖仲泽还有这样温柔的时刻,能给一头小鹿取名字。

“小柔受了伤,我从猎人手中买下了它,精心饲养它,还以为它能活下来的。”

“肖二公子,咱们确实是在肖家,你可知道你父亲和兄长他们为何将你禁在这地下?”

“我病了。”

“对,你病了,而且你病得十分严重。”

“你们不是来了吗?”

“这件事是我们来之前,你咬伤了两个人,旺儿和兴儿。”

“他们没事吧?”

“你单单只是咬了他们也倒不严重,可是你吸了他们的血。旺儿那一次,倒是抢救及时,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兴儿这一次,你可知道兴儿如今怎样了?”

“兴儿他如何?”

“兴儿到现在依然昏迷,命垂一线。”

“确实是我做的?”

“确实。肖二公子,便是关你的这精铁笼子,也是你大哥肖伯源亲自着人打造的。”

“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你得了怪病,你体内有邪毒,若是这邪毒不清,只怕你还会继续伤人。”

“如何清邪毒?”

“肖二公子,咱们这又绕了回来。你若不告诉我你如何中的这邪毒,我们不知道是何种邪毒,只能一样一样试,那就不知道要试到什么时候了。”

“方才你们可是在试?”

何灵可不想告诉他,方才虽然是在跟秦成薇斗法,可确实是存了让他受点苦的心思,“正是,可是你体内这邪毒实在古怪得紧,我们试了许久,依然不能将这邪毒清除,只能暂时让你恢复神智。”

“暂时?”

“对,暂时,我们不知道我这法术能维持多久,所以”

“秦姑娘你方才使用的也是秦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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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5

肖仲泽一直提秦家血,何灵想不谈这个话题都难,更不要说他现在主动提及了。

“不错,我方才使的就是秦家血。我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我身上的血自然是秦家血。肖二公子,你是从何处知道这是秦家血的?或者,你在哪儿见过秦家人?”

肖仲泽又叹了一口气,“秦……秦姑娘,你不是问我从都乐肖家出去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吗?因听说蓬莱仙境在南边一片苍茫大海上,我们从肖家出来后,便一路南下而行。”

“往南?”

“不错。这一路上,我们过得倒是十分畅快。何道长法术高强又是个热心肠,一路上救下无数误入歧途之人,帮助了好些贫寒人家,真是个得道高人啊。不觉我们就到了籍昌,何道长说那是他的家乡,是个人杰地灵的福地。说着既然已经到了籍昌,便回家乡看一看吧,他修道多年不曾归家,也不知道如今家人如何了。唉……谁知道……”

何灵听到这里,知道这籍昌是必须去看一眼的了。

“肖二公子,籍昌离都乐大概多远?”

“籍昌离都乐确实有些远的……我们行了大概有一个半月,有些时候……何道长还会让我看看他的法术,行得十分……快速。”

“离都乐有千里没有?”

“我想一想,大概有一千多里呢,没有一千五也有一千三百里了。秦姑娘,我们虽然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步行,但何道长有时候会使了法术……那时候会行得快一些。所以一千三百里怎么都有的。”

肖仲泽等了一下,看何灵没有别的问题,这才继续往下说,“到籍昌之前,何道长是十分欢喜的,他少小离家修道,所思所忆的都是年少时的快乐事。他跟我说了许多他家乡的风俗、特产;说到初冬之时去他家乡,正好可以看见平昌湖上白鹭齐飞的奇景;说起他父母从前十分宠溺他,他初初修道之时,父母十分不乐意,如论如何都不肯他离家吃苦;他还邀我在籍昌小住半月,说是带我感受一下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当初肖伯源说起胞弟跟了一个道士偷偷离家时,何灵就觉得十分诧异,这实在不符合这个梦境的教育。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修道这个理由实在不够充分,既然父母亲人皆反对,那肯定是不能走的。

但肖仲泽就是偷偷走了,必定是因为其他原因。

再想到陈晓峰描述那道人十分貌美,想来这二人有些不同寻常的情义了。

“那时候我看着何道长欢喜的模样,也替他欢喜无限。仲泽从小极得父母宠爱,自然知道他少时离家修道,该如何思念父母亲人了。我们坐船渡过平昌湖,他还告诉我,秋日里平昌湖中有一种扁平的鱼,那鱼成双成对地出现,味道颇为鲜美。籍昌人把那鱼管叫秋叶,秋日里长成,如一叶般扁平。他家厨子擅长做这秋叶,秋叶斩杀洗净花刀摆盘,只用辣姜切成细丝垫在鱼身鱼腹,蒸得片刻将那带有鱼腥味儿的汤汁倒掉,浇上厨子秘制的酱汁,再用热油一浇,保管能配上两碗米饭。”

明明知道事情紧急,大家都没时间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何灵实在不想打断他的话,因为她能预料到这道人多半遭了难。

从他的话中,何灵已经知道他对那貌美的何姓道人必是情深义重的,否则不至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违了父母亲人的命令,跟着他浪迹天涯。

说什么求长生修道之法,其实就是找了个理由跟着他四海为家了。

之所以要回家禀告父母,只是因为肖仲泽短期内没想过要回家,给家人一个交代罢了。

“平昌湖很大,我们在湖上游了三日才到籍昌。唉,其实那时候已经有了许多异常情况,我竟然没有意识到。那船家百般不肯到籍昌来,还是我给他双倍的银钱他才肯渡湖的。若不是有了异常情况,他怎么会不肯过来呢?若是我机警些,原本不该发生这事的啊,他……他也不至于会……”

肖仲泽长叹一声,沉默了。

那何姓道人果然有了危险,只怕结果一点都不好。

何灵等了一会儿,看肖仲泽身上已经开始泛起了微光,知道这边有些不妙了,“肖二公子,你们遇到了什么事?”

肖仲泽忽然将头靠在栏杆上,“秦姑娘,你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何灵这时候真没心思管他爱不爱这何姓道士了,他身上已经起了变化,自己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只怕他这一块的记忆又会模糊掉了,“肖二公子,你们……你们在籍昌遇到了什么事?”

肖仲泽低下头,什么都不说了,他身上那层微光开始变红了。

何灵回头看了看陈晓峰,“怎么办?”

陈晓峰还没回答,肖仲泽猛地将头抬起,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平静悲伤,变得狰狞而扭曲起来,“啊……”

这一声震天嘶吼震得何灵两耳轰鸣,“肖二公子,你再控制一下自己,你再忍一忍。”

肖仲泽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牙齿“吱吱嘎嘎”地发出响声,他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籍昌何家庄……秦家女人……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那秦家女人是什么样的?”

“快去,快去……救他……啊……”

肖仲泽勉强说完这句话,又开始用头“哐哐哐”地砸向栏杆,嘴里全是痛苦的嘶吼。

陈晓峰看肖仲泽的模样,立刻封了个银色的印结在他头上,何灵看出这印结跟方才那个金色的异人印结不同,如果肖仲泽能够扛得过,应该不会忘记过去的事。

这银色印结封上去以后,肖仲泽像被定身了一般,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陈晓峰,现在怎么办”

陈晓峰正想伸手拉过肖仲泽个,却发现那银色印结不过在肖仲泽头上封了半分钟,立刻崩裂成碎片弹向何灵二人。

肖仲泽又开始以头撞击栏杆,以他这力道,再不想办法阻止他,只怕后面就算救下他,脑子也会不清楚了。

何灵避开印结碎片,“怎么回事?”

这会儿陈晓峰脸色凝重了,“不对啊,怎么可能呢?”

又挽了方才那金色印结封到肖仲泽的身上,“先让他冷静下来再说。”

可这一次,那金色印结也没能附着在肖仲泽身上,半分钟又崩成了碎片弹向二人。

何灵实在想不出办法,从搭袋里掏了一圈法器,总觉得什么都不适合用,这边肖仲泽已经撞得满脸鲜血了。

陈晓峰胡乱从何灵的手中捡了一个法器扔向肖仲泽,“想什么呢,有什么用什么。”

这法器像个小巧的熏香炉一般,陈晓峰这一扔,何灵惊叫起来,“那个不能动的,那是乾坤。”

陈晓峰“啪”地一掌拍在何灵头上,“这时候还管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他若是撞傻了,咱们怎么去找秦成薇?”

何灵没办法了,虽然师父曾经跟她说过,若使用这乾坤方圆十里必定暴露秦家人踪迹,但陈晓峰说得对,若找不到秦成薇,那自己三人还得在这个梦里熬日子呢。

催动咒语,那乾坤变得大了许多,硬生生将肖仲泽挤得动弹不得,果然是炉中有乾坤。

陈晓峰看何灵使乾坤这样子,“不对不对,你师父肯定跟你说过这法器的使用方法的,若是它能变大变小,你试试将肖仲泽控进乾坤。”

这是何灵第一次使用法器,还是师父特意叮嘱过的乾坤,哪里会有这么顺手。

咒语一念,乾坤又变得极小,若不是何灵眼睛好,几乎都以为乾坤消失了。

陈晓峰叹了口气,“你们果然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啊,连法器都不会用。”

何灵闭上双眼,暗暗在脑中将乾坤重新描画了一番,再睁开眼时,心中已有了计较。

从背后抽出虹越剑,念动咒语,乾坤越来越大,可何灵心中十分淡定,虹越剑配合着乾坤一定万无一失的。

果然,待到乾坤又一次变大了,何灵虹越剑飞出将乾坤的炉盖揭开,乾坤“滴溜溜”地转了个方向,缓缓向肖仲泽扣了下来。

还在撞栏杆的肖仲泽被乾坤笼进了炉中,乾坤又变小了些,安安稳稳地落在笼子里。

虹越剑完成任务后,自己飞回到何灵背上的剑鞘里。

“动手动脚的,第一次使法器都不让我试个错吗?”

陈晓峰顾不得跟何灵说乾坤的事,“媳妇儿,肖仲泽身上这毒十分不对劲。昨日你没来的时候,我还有把握用以身献祭的方式将他唤回。可今日你用了秦家血,他这状态十分不对了,我连异人印结都打不上去了。”

何灵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不动手了,你将他救回就好了。”

陈晓峰摇头,“不是,也许问题不在你这里,而在我以为的这里。”

“昨日你用异人印结没有?”

“没有,昨日我就看了看他的模样,评估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可以救回的,了不得就是麻烦了些。可是如果我的异人印结都打不上去,那我就算救回了他,也真的只是救回了他。”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最开始咱们进来的时候,肖仲泽像只野兽一般,他可不会说话的。”

“嗯,是这样的。昨日呢,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若是他跟我说了什么,那还救什么救啊,他就是好的了。”

“难道他一句话没跟你说吗?”

“没有,我又没有对他使用异人献祭,只是看了看他的模样。当时他很害怕,可是又有些凶狠,但一句话都没说。”

“所以呢?”

“今日他的反应大了许多。”

“到底是我基本功不扎实,激怒了他吧。”

“媳妇儿,我已经都问过了,肖仲泽被救回来后,几乎没有跟肖家人有正常的交流,他要么就是沉默,要么就像野兽一样发出凶狠的嚎叫声。哪怕是旺儿被咬的那个月圆之夜,他也没跟旺儿说话,上来便是一口。”

“今日他也很凶狠啊,若不是我们身手敏捷,我几乎就被他逮了进去,说不定就吸了我的血呢。”

“从你用了秦家血后,他就一直在说秦家人、秦家血,是不是?”

“是,所以他一定是在秦成薇手上中的毒,也就是说,是秦成薇将他变成了怪物的。虽然他没说完籍昌何家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估计那何姓的道士为了救他已经被秦成薇擒住了,所以他才叫我们去救那道士。”

“媳妇儿,是他还是她?”

“什么意思?”

“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肖仲泽说的救ta,是说救何姓道士,还是说救秦成薇?”

何灵想了想,也对,中文“ta”听音是无法分辨男女的,谁知道是男他还是女她呢?

可转念一想,肖仲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能识别秦家女人、知道秦家血,那肯定是秦成薇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啊。

既然秦成薇有这能耐能将他变成这样,哪里需要人去救啊。

“这事有些怪异,只怕咱们救回了肖仲泽,他也未必会记得从前的事了。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可我们到底会断了线索。好在已经问出了他们出事的地方,咱们去籍昌何家庄一趟,兴许就能查出真相了。如今我已将他扣在乾坤里了,只等着想出办法来救他便是了。我估计朱幼安这一两日也就到了,咱们等他来了再动手救他吧。”

“媳妇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嗯?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肖仲泽还得你来救,因为只有你救下他,咱们才能获得更多信息。”

“我已经控不住他了,若是再用秦家血,我怕他扛不住了会死在这里。”

“媳妇儿,我总觉得肖仲泽这事,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那是自然,若是简单了,肖家也不会这么抓瞎地到处寻人来救他了。”

陈晓峰叹了口气,“傻媳妇儿。”

“什么意思?”

陈晓峰还没回答,两人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似乎有许多人向着地下室奔来了。

何灵愣了一下,“糟了,是乾坤我使了乾坤,这是把人都引过来了。”

“你们秦家这法器普通人能感应到?”

“能,只要动了乾坤,方圆十里人人皆知有我秦家人出现。”

“这什么破设定?用个法器还暴露了自己。不过你放心,这会儿能来的,必定是肖家人,咱们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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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6

何灵知道目前来说自己是安全的,她现在担心的却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该出现,但却始终在暗处的秦成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到底有没有背叛秦家?她与秦明瑶到底有没有暗中约定了卧底计划?

为什么师父从不提秦成薇,到底是因为她是秦家的耻辱,还是为了保护她?

至于肖仲泽这里,那就更奇怪了。

按方才肖仲泽的描述,籍昌何家庄离都乐大概是一千三百里到一千五百里之间,他若是在籍昌何家庄被秦成薇变成了怪物的,为什么能够容许他跑了这么远?

一千多里路啊,哪怕后来在隔壁的临乐镇找到肖仲泽,那也还是一千多里路啊,他一个病人,怎么可能步行这么远?

还是他在籍昌何家庄被秦成薇变为怪物以后,已经丧失了理智,实际上是被秦成薇他们带离了籍昌何家庄的?

既然秦成薇能将他带在身边,一路北上到临乐镇,那就说明秦成薇能够自主活动啊。

她若是能自主活动,那方才肖仲泽所说的“救他”,肯定是“他”,而不是“她”了,就是去救他的情郎,貌美的何道士。

可是,陈晓峰说的话又十分有道理,异人的法术,他自然是清楚的。

以他在梦境中这么狡猾的人,若是他评估了能救下肖仲泽,那肯定是能救下的。

他若说救下的肖仲泽一定会忘记这一段事,估计也是真的。

就像刚开始陈晓峰将金色的异人印结打在肖仲泽身上,肖仲泽果然不记得中间这一段了。

那时候还以为他是故意不配合,现在看来,也许是陈晓峰的异人法术只能救人,不能救下记忆。

可这样一想也不对了,既然救下了人,自然这段记忆也会保留下来的。

怎么可能单单就将这一段记忆遗忘了呢?

自己最开始使用了秦家血的时候,肖仲泽明明痛苦成那样,依然喊出了“秦家血”、“秦家人”,那就说明他能够记住事的啊。

是自己没使好秦家法术,使肖仲泽发生了错乱吗?

若是师父来救肖仲泽,会是什么样子?

等一下,陈晓峰说过肖仲泽其实是不会跟人交流的,就算是他用异人献祭将肖仲泽救下了,肖仲泽也会忘掉过去发生的事。

可是,异人献祭不是夺舍的方式去看到他过去发生的事吗?若是能够夺了肖仲泽的身体,怎么也会看到他过去的记忆啊。

因为肖仲泽已经被何灵用这种方式保护住了,地下室三个人目前来说都不会有危险,何灵、陈晓峰两人沉默着各想心事。

想了一会儿,俩人同时开口,“陈晓峰,要不你用异人献祭救救肖仲泽试试?”

“媳妇儿,只怕这事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了,秦成薇”

陈晓峰知道何灵不死心,摇了摇头,“媳妇儿,昨日我来看肖仲泽的时候,他不是这样,那时候我评估得不全面,总觉得我能用夺舍的方式看到他过去的记忆。今日我的异人印结打不上去,我就知道了,我能救他,但是我看不到他的记忆。”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小悠秦启悠?”

“小悠丫头?你在不在下面?”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是何灵高兴得蹦了起来,“幼安,幼安,我在下面,我们在下面,夏爷爷,是我啊,我们都在下面。”

陈晓峰被这两声一打断,也不说话了。

何灵奔了出去,还没奔得两步,朱幼安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朱幼安一定很担心自己,他抱得那么紧勒得何灵呼吸有些不畅,好像何灵随时会消失不见一般。

何灵轻拍着他的背心,“我没事,我都好好的,肖家人对我很客气的,他们把我当成了夏家的孙女,对我很好的。”

朱幼安松开怀抱,将何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何灵眼尖,看到朱幼安身后跟着一大票人,最前面的就是夏老爷子了。

这一想,朱幼安奔得这么急,可见他十分担心自己了。

原以为他们还要一两日才能到肖家,谁知道竟然这样迅速,“幼安,你可是又用了一日千里?”

朱幼安又将何灵抱在怀里,何灵的头刚好靠在朱幼安的胸膛,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没有,若是我还能用一日千里,就不会今日才到了。”

“幼安,我没事的,别担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身后夏老爷子已经走到了跟前,“咳咳,照邦我就说了,小悠这丫头机灵着呢,她不会有事的。”

夏老爷子身后是一个脸上有刀疤、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黑脸汉子身边是一个长得极高的细高个儿,再然后就是肖伯源、阿达等自己见过的人了。

朱幼安松开双臂,但依然牵了何灵的手轻声说,“跟好我,这次我不会再将你丢下了。”

夏老爷子又轻咳了两声,“小悠丫头,这个”脸上全是尴尬的神色。

何灵知道他这是知道熊林和那个什么峰哥原本是为了擒他,阴差阳错下却将何灵给擒走了。

这事到底是因他而起,又是在夏宅丢了秦家丫头,确实有些丢人。

这会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怎么可能跟何灵说些什么呢。

何灵摇摇头,“夏爷爷,这事就是个误会,肖大公子想请我们来肖家做做客,顺便想见识一下咱们五大家族的本领。”

夏老爷子“哼”了一声,“请人请”

那刀疤脸上前一步,屈身与何灵齐平,将自己的右手递到何灵面前,“秦姑娘,熊某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便依着江湖规矩,将这只手给了姑娘赔不是吧。”

说完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现,就要向自己右手砍去。

这不是个灵异梦吗?怎么还有这么脾气火爆的江湖人士?

何灵心想,便是你的右手是用黄金打的,我拿你右手来干嘛?“哎你”

夏老爷子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纹丝不动。

朱幼安知道何灵心软,更知道这只是个误会,到不了砍手砍脚这一步,一个错身,将熊林手上的匕首绕到了自己手上。

夏老爷子一看朱幼安出手了,“照邦,你这是想干嘛?难道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该受点惩罚吗?别人不肯帮忙,他们便可以上门绑人,还绑错了人?这种土匪贼人的做法,难道还能姑息?”

熊林咬咬牙,“夏老爷子、蒋公子、秦姑娘,这事原是熊某有眼无珠鲁莽行事,你们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到我一人头上好了。这事肖家老爷、公子确实不知情,一切都是熊某自己谋划实施的。”

肖伯源一路上与何灵聊了那么多天,知道何灵其实是个脾气极好的人,“秦姑娘,伯源一路上都将你认错了,你你知道事情原委,也知道熊林他他做这事,原是为了我们肖家,你心胸宽广,便将这事”

夏老爷子又哼了一声,“连绑人的事都可以这么随意放过,那以后你们肖家还不知道如何为非作歹呢。就你们这样,那肖老二”

何灵知道夏老爷子有时候十分任性,可这肖仲泽关系到消失了的秦成薇,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救下,最好还是让他保持所有记忆地恢复如初。

“夏爷爷,这事听小悠一次好不好?肖家二公子病得十分重,这病只有我们五大家族的人才能治。爷爷,咱们都是有至爱亲人的,若是咱们家的谁得了重病,但凡有一点点希望,哪怕事后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们也会不顾一切地救他的啊。熊林这是人之常情啊,算不得绑人的。”

“这怎么不算绑人了?关键是,他绑人都还绑错了,明明是要来绑我的,怎么将我的客人给绑走了?你在夏家被人绑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夏继盛的老脸都丢光了,我长宁夏家也不用在五大家族里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行了,老爷子这是嫌在自己府上绑走了后生晚辈丢人。

“爷爷,那夜也是小悠自己大意了,你看蒋家哥哥就没事啊而且,肖家大公子也说了,其实熊林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爷爷,你若是要去请一个怎么都不肯来的人,他家中有两个比较好请的目标,只要请得动这两个好请的小孩儿,真正要请的那人一定会来,换了是你,你会不会也这样做?”

夏老爷子根本不上当,“我就不会绑人,爷爷我都是自己解决问题。”

“爷爷,你若是解决不了的呢?或是我解决不了的呢?你能不能帮帮我?”

“小悠,你为何还要帮他们说话?”

“爷爷,小悠真有事要你帮忙的。肖家二公子这事,咱们能不能先翻过去了?爷爷,我是被绑的那人,如果我不想怪罪他们,可不可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啊?说起来,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啊。熊林你看看他明明也会些法术的啊,他也是我们同道中人。小悠被他擒了,也是小悠学艺不精嘛。”

“屁嘞,既然是通道中人,哪儿有给孩子使迷魂散的?使了这迷魂散,那还叫什么同道中人?”

原来那日撒在何灵脸上的那些尘灰叫迷魂散啊,怪不得自己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爷爷,这事也是熊林他们教了我一课啊,我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咱们斗法的便是明面上来斗,哪儿会有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呢。”

“那可不是,他若是正当光明地来绑你,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有这样先使勾魂灵人,又使迷魂散的没有?他这哪里是同道中人,根本就是为我们所不齿的邪门歪道。”

熊林的脸色十分难看,再说下去估计他又要掏什么东西出来插自己两下了。

何灵赶紧打断夏老爷子,“爷爷,熊林哥这是教会我日后在道上行走,一定要多加防范啊。熊林哥他们只是想拿了我,让爷爷你来帮肖二公子治病,他们一定不会伤害我的,若不是他给我上这一课,日后我遇到这种情况,可真是要将小命交代了。”

夏老爷子大声说道,“小悠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啊?爷爷这是要给你出头,你怎么就听不出好赖来呢?”

何灵知道夏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可是这事只能这么将错就错地不打不相识了,“爷爷,咱们真的还有更重要的事,肖家这里,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但凡他们还有其他法子,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请我们帮忙啊。爷爷,肖二公子这里,到底是条人命啊,咱们先救人再说,好不好?”

何灵知道他不肯的,赶紧狠拽他一把,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秦成薇!”

夏老爷子原本气呼呼一副想踹死熊林的样子,听得这三个字,就像被点了穴一般,惊讶地望着何灵。

何灵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爷爷,咱们得救下肖二公子。”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虽然为人处世都有些脾气,但这事到底人命关天。唉,也是夏某当日未曾答应来救你家公子,若是我当日答应了,小悠丫头也不至于被绑来了。虽然你们方法用得激进了些,到底是为了救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啊。”

这转变来得太突然,熊林、峰哥、肖伯源、阿达等人全都愣住了。

夏老爷子说这番话本来已是违心的,见他们一群人居然毫无反应,立刻又拉下脸来,“怎么?难道我答应救下你们家公子还不行,还得我给你们说些软话吗?若是如此,你们肖家也真是会为人处世了。”

肖伯源到底是肖家长子,这时候也该他说话的,他激动得嘴唇都颤抖了,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夏老爷子到底是名门正派,有风骨有风度,咱们肖家有不是在先,老爷子还能不计前嫌地帮咱们,这实在是”

又在脑子里搜索,想要找个高大的词组来形容。

夏老爷子听了何灵说出那三个字,又看何灵从头到尾一直帮他们说话,自然知道这事十分紧急,一挥手,“得了,你们前前后后也求了我这许多次,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现在顶要紧的,是治好你胞弟,其他的,也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等肖伯源使眼色,熊林、峰哥立刻单膝跪倒在地,“熊某、陈某多谢夏老爷子大仁大义。”

夏老爷子不耐烦了,“行了,既然要救你胞弟,其余的人且散开吧,等我们将人救下了,再说其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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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7

肖家上下跟夏老爷子也算打了半年的交道,虽然没能好好地用正常方式将他请来,但也知道夏老爷子的脾气其实并不怎么好的,这会儿他答应救人了,这不正是大家这半年想要的好结果吗?

再看看夏老爷子不耐烦的样子,此时不走难道真要让老爷子心烦了甩手离开吗?

片刻之间,只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就这么迅速作鸟兽散了。

夏老爷子看着眼前那些令他心烦的人都散去了,摸着何灵的头说,“小悠丫头,吓着你了吧?爷爷得跟你陪个不是,这事儿吧,其实就是那白胖子当日不会说话,说得咱们正派人士就天生该着给他们做事一般……”

何灵点点头,“爷爷,这事原本是误会,咱们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全须全尾好好地站在这里的吗?”

“小悠丫头啊……”夏老爷子蹲下身子视线与何灵齐平,眯着眼睛偏着头,“爷爷跟你商量个事呗……”

何灵知道夏老爷子小孩子心性,这会儿跟自己说这话,多半是因为夏老爷子一时任性不出手救治肖仲泽,害得肖家出了急相到夏宅绑人,却将秦家丫头给绑走了。

这事若是何灵说漏了嘴,让秦明瑶知道了,以秦明瑶如此严厉又刻板的人,责罚何灵二人那是必然的,说不定还会数落甚至嘲讽一下夏老爷子呢。

夏老爷子虽然像个孩子,其他事上未必在乎,可在五大家族中到底还是要点脸面的。

这事儿怎么都不能让师父知道了,至少现在不能让师父知道的。

何灵乖巧地点头,“爷爷,小悠被肖家大公子请来这事,咱们可不能让师父知晓啊。师父若是知道我们私自到长宁来叨扰夏老爷子,定是要怪我们不懂事的。更不要说小悠学艺不精经验不足,让熊林他们给逮了,这事实在太丢人了,爷爷,反正咱们已经跟肖家说开了,那咱们能不能假装这事从来没发生过,别让我师父知道啊?”

夏老爷子没想到何灵竟然这么伶俐机巧,高兴得一把将何灵抱住,揉了揉何灵的头,“哎哟,我的好孩子,爷爷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你这提议十分的好,咱们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不能让你师父知道了。小悠啊,你是不知道你师父啊,她身上总有一股让爷爷害怕的劲。”

听到夏老爷子顺嘴说出的这话,何灵几乎要笑出来了,“爷爷,我师父身上那股劲叫做正气凛然。”

夏老爷子听何灵夸赞秦明瑶,瘪了瘪嘴,小小声嘀咕道,“若论正气,咱们五大家族谁不是正气凛然啊,她那明明就是不懂变通还爱批评人……”

何灵不知道他们老一辈驱魔人是如何相处的,但以她对秦明瑶的了解,再看看夏老爷子到老了还这么任性,猜都猜得到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还不得经常被师父批评啊。

何灵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夏老爷子,秦明瑶的徒弟在这儿呢,可别当着人家徒弟的面儿说师父的不是。

夏老爷子对何灵二人倒是极好的,立刻转了这个话题,“小悠丫头,肖家这二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嘛?你方才说……”

看了一眼朱幼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让朱幼安知道这事。

何灵拉了夏老爷子的手,“爷爷,咱们先看看肖仲泽的情况再说。”

一转进内屋,陈晓峰躬身向夏老爷子请安了,“晚辈白义嘉给夏老爷子请安。”

夏老爷子应该是看见里面有个人的,但没想到是个异人,“咦,还是个异人?你来这么做什么?既然知道这里集齐了驱邪联盟三大家族的人,也不用你个小异人在这里忙活了,先下去休息吧。”

何灵在心底叹了口气,方才夏老爷子说肖家哪个白胖子不会说话,他自己不见得多会说话啊。

不过到底是五大家族的人,这一辈子估计也没受过什么气,这会儿对陈晓峰说的这番话估计已经算他比较会说话的时候了。

何灵看了陈晓峰闲闲的表情,知道他是面上不说心中计较的人,赶紧捏了夏老爷子的手,“爷爷,小悠方才查看肖仲泽的情况,多亏了这位白异人帮忙呢。咱们既然都到了这里,目标也是一致的,白异人在这里对咱们也是个提醒作用啊。”

夏老爷子心中惦记何灵方才对他说的秦成薇一事,这事他连朱幼安都不想告知,更何况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人,还是个异人。

“这位……白异人,想来你也忙了些时日了,也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几个吧,咱们这里到底是驱邪联盟的人,有什么事倒是可以商量着来的。异人嘛,跟咱们驱魔人到底是不同的,就不劳烦白异人在这里辛苦了。”

陈晓峰笑着抬手,“既然如此……”

一直没说话的朱幼安插话了,“夏老爷子,这位白异人得留在这里。”

秦启悠要这白异人留在这里还好说,毕竟自己二人没赶来之前,她应该是得到了白异人的帮助的,说不定还是白异人给她壮胆的。

朱幼安一直在自己身边没见过这白异人,就该知道驱邪联盟跟异人素无交情,自己三人原本有些私密话要说,夹杂一个外人算什么事呢?

“照邦……”

朱幼安一眼扫到笼子里的乾坤,“夏老爷子,小悠连秦家法器乾坤都用上了,这事必定是有些蹊跷的。小悠年纪小经验不足,又被连夜从长宁带到都乐,这一路山高水远劳心劳力,又紧赶慢赶地给肖家二公子治病……只怕小悠能够好好地跟咱们这么说话,还多亏了白兄呢。夏老爷子,咱们接下来如何救治肖二公子都无妨,异人与咱们到底分属两支,说不定他可以帮着咱们呢。”

这边三人还在说话,那边陈晓峰已经甩手走了,“白某累了这一天,也该休息休息了。若是有用得着白某的地方,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了。”

话说完间,已经飘远了。

夏老爷子看何灵、朱幼安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低声嘀咕道,“便是他如何了得,咱们都来了,总不会逊色与他吧。”

既然陈晓峰已经走了,何灵也不用顾忌什么了,“爷爷,咱们先看看肖仲泽的情况,只是这乾坤若是收了,只怕他又会发狂的。”

夏老爷子一挥手,“不碍事,既然咱们都到了,就没有咱们三家人就不下来的人。”

何灵念动咒语将乾坤收回,一头一脸全是鲜血的肖仲泽面朝下趴在地上。

夏老爷子在空中一抬手,笼子里的肖仲泽被抬到半空,将面部转向三人,“咦,看二小子这样子,似乎伤得不轻啊。”

肖仲泽撞了这半天的栏杆,头脸全都是鲜血,自然看起来伤痕累累的,何灵叹了口气,“爷爷,肖二公子这事,只怕有些棘手啊。这些外伤倒是没事,是方才他发病时自己撞栏杆伤着的。”

夏老爷子右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笼子里的肖仲泽依样也在空中转了个圈,“小悠丫头,我看二小子这样子,你似乎已经先动过手了?那他之前是什么模样?”

何灵简单将前面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陈晓峰的疑惑。

“看起来是有些怪异啊,按说那姓白的异人的处理方法是对的,为什么那游人归的印结打不上去呢?”

“爷爷,你知道异人的招式啊?”

“知道啊,咱们驱魔人总有要跟异人合作的时候,以前我曾经见识过。虽然他们的招式法术跟咱们的完全不同,但是我也知道他们确实是能够救下二小子的。”

朱幼安皱起眉头,“小悠,你再将救他的过程详细说一遍,为什么你用了秦家血以后,他会变成这样?”

何灵看了一眼夏老爷子,“爷爷,这些事总该我们都要知道的,瞒是瞒不住的。”

夏老爷子实在不想提秦成薇的事,可偏偏这个名字又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唉,这事小悠你先说吧。”

这一次何灵将施救过程中肖仲泽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都说了出来,还将陈晓峰对秦成薇的疑惑划了重点。

“爷爷,你觉得肖仲泽这事跟秦成薇有没有关系?”

夏老爷子面色凝重,“小悠,秦成薇之事,原本不该由我告诉你的,可你偏偏从我这里听了她的名字去。秦家血如今一共就你师父、你和小姗,再一个就是被秦家除名的秦成薇了。这事只能是秦成薇做的。”

虽然何灵已经推测出就是秦成薇将肖仲泽变成了这样,可得到夏老爷子肯定的答复后,何灵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爷爷,当年当年秦成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背叛了秦家吗?”

秦家的秘密,居然要夏家人来说,何灵觉得有些无奈。

夏老爷子摇摇头,“小悠,说句实话吧,这件事一直到现在,我们都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你师父你师父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平日里又十分严厉说一不二从不许人质疑,小薇小薇这孩子,脾性跟你师父刚好相反,她虽然受的秦家教育,深知自己身为秦家女人的使命,但她但她”

“她脾性看起来倒是软和的,可是秦家女人哪里会有性子温软的啊。平日里你师父管得紧,她总是听了你师父的管教,一切按照你师父所说的来行事。可是她心里,也许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那时候,我们只知道小薇她她遇上了一个男子秦家女人你师父不允她们俩的婚事,那事闹得有些大”

夏老爷子说一半藏一半的叙事风格让何灵有些云里雾里,“难道秦成薇跟着那男人跑了?”

夏老爷子看了何灵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跳过了这一段,“小薇与你师父到底生了嫌隙,原本你师父已渐渐放手秦家事务,她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大小事务已由她打理。小薇这孩子,平日里性子软和,谁都能说她两句,可是她若是狠下心来,那也是真的狠心啊。你师父不过是不允她二人的婚事,她生下”

又看了何灵一眼,“从此再没与你师父说过一句话。”

“那时候你师父已经半退隐,五大联盟的会议都是小薇出席参加那一日,正是五大联盟例行会议,我们四家人等了一整日,都没有等到小薇到来。从前她再如何与你师父闹,从不会缺席五大家族的会议,这是咱们驱邪联盟作为一个共同体的大事件。不仅如此,小薇还还与那男子又重新联系上了,还以夫妻名义在江湖上行走。”

“你师父是何等骄傲的人?她早已明明白白地反对她二人的婚事,偏偏小薇她不仅”又看了何灵一眼,“还公然违逆你师父的命令,非要与那男子双宿双飞。”

何灵不明白了,就算秦成薇爱慕了一个师父不喜欢的男人,这种事好好劝说不就得了,实在劝说不了,就让他们二人在一起便是了,就为了这事还能闹成什么样?

“爷爷,就为了这事,师父就将秦成薇逐出秦家了?”

“傻孩子,你师父虽然十分严厉从不许人质疑,可她哪里是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若是小薇与那男子只是郎情妾意,既然都已经有了你师父就算再不喜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哪里能为了这事将秦成薇逐出秦家呢?”

“爷爷,那秦成薇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被逐出秦家的,她到底有没有背叛秦家?”

“这件事,详细情况只能去问你师父我们只知道那男子,并非正派人士。秦成薇跟他在一起,渐渐地将秦家教诲抛在脑后,行事越发地大胆妄为。有好几次,甚至用了秦家法术公然挑衅世间律法而且而且小薇似乎背上了命案。你师父嫉恶如仇,哪里容得下这样的行为从那以后,你师父便对小薇彻底失望了。”

夏老爷子抬头想了想,“九年前就是你师父让你跟小姗抽守护令的那时候,小薇小薇她与那男子惹下一桩大祸,你师父未曾出手助她,从此我们再没听到过小薇的消息了。”

“爷爷,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何止你越听越糊涂啊,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没真正弄明白过,小薇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她到最后她行事不仅跟驱魔人沾不上边,有时候还利用秦家法术做些糊涂事。”

朱幼安忽然插了一句话,“秦成薇是小悠和小姗的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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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8

夏老爷子看了一眼何灵,长叹一口气,“当年你师父不允她与那男子的婚事,原是希望五大家族亲上加亲只是小薇这孩子,看着性子软和,可主意大心肠硬啊。她明面上同意你师父的要求,与那男子恩断义绝再不见面,可是可是她心中到底不喜欢我儿,又如何勉强得来呢?你师父是极为重诺之人,她以为小薇答应了她的事,必定能够信守承诺的。”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悲伤,情之一字,就算如何坚决地说不见,只怕终究是情不自禁啊。

秦成薇,应该说秦启悠、秦启姗的母亲,平日里性子和顺,那是没有遇到让她真正计较和在乎的事。

遇上了,秦家的女人哪里会有性子温和的?只怕越是平日里性情温和的人,越是执着至死方休。

“可是情这一个字,终究有人是渡不过的。小薇她生在秦家,既承担了秦家女人的使命,又得你师父百般宠爱和呵护,有时候是极为天真的。她与那男子珠胎暗结,以为你师父看在孩子的份上,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可你师父性子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再喜爱小薇腹中的孩儿,也绝不同意那男子踏进秦家门。小薇性子执拗,知道你师父还是不允她二人之事,安安静静地将你和小姗产下,却是记恨上了你师父。”

“小薇真是个狠心的孩子,只怕她从孕中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你师父允了他们,那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你师父始终不允他们,她定是要与那人共同进退的。你师父曾说,她生下你们二人,一言不发地坐到半夜,既不给你们哺喂,也不抱哄你们二人”

何灵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秦成薇确实狠心啊。

“你师父其实你们秦家的女人,说是师父,偏又是生养她的母亲啊。你师父如今对你们倾注了多少心血,当年对小薇也是一模一样地用尽心血来培养的。她自己也不明白啊,从小都十分顺从自己的女儿,为何见了个男人便将母亲的命令抛之脑后了。就算对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师父再有多少不满,对自己的孩子,总该有些母爱亲情吧。可是她不,她心狠啊。”

“后来你们二人满月之际,小薇便又在江湖上行走了。那时候你师父既伤心又欣慰,以为小薇再有千般不是,总是将秦家女人的使命记在心上的,谁知道小薇又让你师父失望了。她行走江湖,不过是为了找到那男子,还是要与他双宿双飞。就算是抛弃幼女、放下师父,她都要跟着他走。不仅跟着他走,还让他带得越走越邪了。你师父看人极准的,那男子不是什么好人啊。”

“爷爷,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件事,我们早已原谅了她,可你师父不原谅她后来,她便将秦家所有物事你背上那虹越剑,便是小薇当年使的武器;你身上的法器,都是当年小薇所使的法器她将秦家所有物事,都还给了你师父,说是从此不是秦家人你师父听她说了这话,当时只恨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倒了。秦家一百多代传人、数百年历史,从来没有过背弃秦家女人使命的传人出现。”

“你师父那么骄傲的人,从来都以秦家人为傲,她怎么能容得下小薇这样的言行。莫说是小薇自己背弃秦家了,便是她打伤”

夏老爷子又看了一眼何灵,又跳过了这一段。

何灵知道每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夏老爷子都会有些不忍心。

这一次大概是秦成薇打伤了夏老爷子的公子吧,或许还不只是打伤,只是秦成薇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夏老爷子不便在她面前说些什么。

“小悠,你师父你师父性情火爆,可是这件事对她打击极大。那时候天下时局已经十分严峻,咱们五大家族的人根本没有精力内耗不怕跟你们说吧,小悠、照邦,别看现在天下太平的模样,可是我们五大家族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可怕的预言等着咱们。你师父自小薇从秦家离开后,你师父便已做好准备接手秦家事务。”

“那时候你们俩多小啊,你师父又要照顾你们,又要履行秦家女人的使命,还得将小薇做的错事一一弥补。可她一人如何能做得了这么多事,总有大意不察的时候,就让小薇捅下大篓子。”

何灵忽然转了话题,“夏叔叔现在情况如何?”

夏老爷子看着何灵,考虑了一下还是直说了,“他身上的伤早已好转,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筋脉断过。这些年他一人带着长陵东奔西走,不过也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生活清苦。只是长陵偶尔会问起母亲的情况,只能告诉他,母亲生产之时出了些意外”

“夏叔叔身上的伤,可是秦成薇伤的?”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回答这个问题,“小悠啊,你师父她这一生过得十分辛苦,她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头先我说我怕你师父,其实,有时候是看着你师父,替她觉得苦啊。我从不与你师父争辩,便是她偶尔取笑一下我,我也由着她笑话我。小悠,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她再不能承受下一个秦成薇的出现了。”

看了看何灵又看了看朱幼安,“不过,你不会的。小悠,你是个好孩子,平日里调皮捣蛋一点,也好,总好过平日里都是温顺的。”

“爷爷,从九年前秦成薇伤了夏叔叔后,难道她再没出现过?”

“因她已将秦家所有物事都还给了你师父,便是她再出现,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爷爷,长歌是不是秦成薇的法器?”

“唉是的。”

“为什么其他的法器她都还给了秦家,单单留下长歌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与你师父决绝之时,我并不在现场。若是我在现场也不至于闹到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啊。”

“爷爷,秦成薇从秦家离开之后,去了何处?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唉,这事要是只有你师父才知道了,那男子我们都不曾见过。但小薇曾将他带到你师父面前,你师父确实是亲眼看过了那男子,才反对她二人的婚事的。你师父偶尔曾经提到过,那男子十分邪性,我们驱魔人是无论如何不能与他共处一室之下的。”

“爷爷,秦成薇到底与他如何相识的?怎么听起来十分”

“是啊,这件事我们都不明白啊,就是因为处处都不合理,最初我们才没有预防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

“那男子是哪里人?”

“没人知道,只偶尔听你师父说过一句,那男子相貌俊美,可是便是如何俊美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邪性。”

问到这里,大概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毕竟夏老爷子当初没见过那男子。

而且,秦成薇确实也太反常了,谁能料想到驱邪联盟连枝一气的五大家族,竟会出这样一个人呢?

“爷爷,后来你再见到长歌在江湖上出现没?”

“没有,只上次听你说起那枯萎了的黑色莲花,我寻思大概是小薇又在江湖上行走了。可若是她在江湖行走,又如何将这长歌抛下了呢?还是让人夺了?”

果然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爷爷,咱们现在如何救肖仲泽呢?白异人说了,若是他救下肖仲泽,那他的记忆一定全都消失掉,咱们可就失了秦成薇的线索了。”

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不说话。

秦成薇的故事讲完了,他老人家也叹了几十上百口气了,看他如此护住秦成薇的样子,若是当年秦成薇跟夏家公子,其实应该会很幸福的。

何灵看夏老爷子不说话,决定增加一个砝码,“夏老爷子,那白异人那白异人来时,曾经带了一个消息来。”

夏老爷子终于又开口了,“什么消息?”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白异人说,当年当年蒋家传人曾经以命牌算出过五大家族未来的命运”

夏老爷子震惊了,“他如何得知的?这件事这件事莫说是北地的异人了,便是我儿,我也还没想好是不是该告诉他。他这白异人到底是什么人?”

朱幼安知道这是陈晓峰打探到的消息,看夏老爷子的表情,这件事是真的。

“夏老爷子,我蒋家命牌号称人间天书,若是以命牌预知的命运,多半是真的。”

夏老爷子瞪大了双眼愣了许久,“他一个北地异人,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何灵叹了口气,“爷爷,方才小悠想留住白异人就是为这事。他知道当年蒋家爷爷曾以命牌算出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

夏老爷子脸色很难看,“这件事这件事”

刚才朱幼安才说蒋家命牌号称人间天书,预知的命运多半是真的,他又不能反驳说蒋家命牌也有失算的时候。

“白异人说,那时候已经出现了异象,正是这些异象出现所以当初五大家族之首的蒋家,才提议另立一个门派也就是如今的玄门,想要另辟蹊径剑走偏锋改变五大家族的命运。”

这下连朱幼安都皱眉了,“怪不得玄门如此行事,五大家族都只当看不见,原来如此”

夏老爷子打断何灵的话,“这白异人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他难道他在我五大家族中安插了眼线?不能啊,怎么可能,可是,他如何知道的?”

“爷爷,这白异人既然能从北地赶到都乐,定是得了某种指示的,只是咱们暂时不知道罢了。”

“这白异人还说了些什么?”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又看了看夏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带来的消息都很不好。”

夏老爷子真的着急了,“废话,若是好消息还用他说啊,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照邦,你若能解开蒋家封印,便能知道你爹娘当初离世的真相,还能得了他们的功力。你爹娘你爹娘确实是为了你才殒命的。”

夏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了,“瞎说,照邦那时候就在蒋家,他爹娘离他千里迢迢,如何是为了照邦才殒命的?这可就不对了,照邦,你别听他瞎说,你爹娘跟你没关系的。”

何灵发现了,夏老爷子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啊。

朱幼安倒是很淡定,这也是自然的,他踏进梦境之时,蒋沈二人已经殒命,他还没来得及跟梦中的爹娘建立感情。

“关于蒋家,他还说了些什么?”

何灵深深地看着朱幼安,“这句话很不好很不好,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朱幼安笑着问,“没关系的,再不好的话,只要我小心些,总能迈过去的。”

夏老爷子可不愿意听这话,“别的也就罢了,若是说照邦什么不好的,我夏继盛第一个不答应。照邦啊,我看那白异人也就是个江湖混混,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蒋家命牌之事,这会儿肯定是想办法诈咱们呢。依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搭理他的好,哼,看他那油头粉面的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朱幼安握住何灵的手,“没事,你说,我当心些便是了。”

也许是听了秦成薇的故事、也许是有感于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何灵眼睛湿润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你要知道,我是个胆小鬼,你得护着我啊。”

当年秦、夏两家联姻未能成功,秦成薇为爱痴狂背弃秦家,让秦明瑶对感情之事十分防备,便是日常朱幼安和何灵过于亲密她都会以担心的眼神看着二人。

可夏老爷子却是积极开朗之人,看到朱幼安与何灵如何两小无猜的模样,嘴角露出了微笑,像看自己的孙儿般看着两人。

朱幼安点头,“你放心,我会护着你,我不会让你在我跟前出事。”

何灵摇头,“不是啊,不是我不在你跟前出事,是你不要出事啊。你知道的,你若是有什么事,我我”

心中涌上一股酸楚,说不清楚是为了朱幼安还是为了请秦成薇。

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心,“傻瓜,我现在不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若是白异人对咱们有什么提醒的,你得告诉我啊。他能知道蒋家命牌,只怕这消息倒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我若知道了,事先预防着一点,总好过临时临了发生了,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啊。”

何灵点点头,“白异人说,他算得一卦,那卦象有些有些”

“没关系的,你告诉我,卦象说些什么?”

“往复之路多歧途,望君安于生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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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69

这句话无论如何听,都不会是一句吉言,夏老爷子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了,“屁嘞,照邦,别听他瞎说,他懂什么?异人而已,难道他还开了天眼啊,便是蒋家命牌……”

一提到蒋家命牌,立刻想起蒋瑞凯曾经预测的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再想到蒋沈夫妇二人殒命留下的未解之谜,再想到近些年来五大家族发生的各种糟心事,也说不下去了。

朱幼安何等机敏聪慧之人,听了这话略微一思考,知道这话不仅仅是说蒋家人了,似乎也在说迷途中人。

可一看何灵眼中全是担忧,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心,微笑着说,“没关系呢,你忘了咱们俩帮林兰一的时候,往生使者就曾经提醒过我的吗,蒋家孩子得小心往复之路。反正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连往复之路是什么咱们都不知道,还有这许多担心的事,咱们先别考虑这事了。”

夏老爷子愣了一下,“往生使者对你们说了话?”

何灵叹了口气,“说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行驱魔招魂之事,帮助一位枉死的小姐姐。往生使者见着我们,也说了这句话,让蒋家孩子当心往复之路。爷爷,什么是往复之路啊?”

夏老爷子偏着头想了想,“孩子,你可难倒我了,爷爷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往复之路啊。若是对我们驱魔人的叮咛,只怕是轮回之路?可是,咱们驱魔人便是再如何神通广大,那轮回之路也是去得回不得的啊。”

朱幼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不想何灵担心,微笑着摸了摸何灵的头,“行了,咱们先说正事吧。”

不再追问陈晓峰还带来什么消息。

夏老爷子嘴上说着别信陈晓峰胡说八道,可心里还是知道他说了许多五大家族的秘密,必定是从什么途径得了消息的,沉声问道,“小悠丫头,那白异人还胡说了些什么,你都跟爷爷说一说。”

何灵心中总有些不安,既然夏老爷子追问,也就顺嘴说了出来,“其他的应该都不知道了,只是他提了个名字,说他在京城见着一个特别有名的上师,叫妙缘的。”

夏老爷子脸色又凝重了,“他问了妙缘什么?”

“他没问,妙缘自己说的,方才这些事都是妙缘自己说的。”

夏老爷子终于放下对陈晓峰的轻视之心,“小悠丫头,他去请妙缘算卦,难道就真的什么都没问?无缘无故地,他一个异人为什么问五大家族的事?”

“爷爷,据白异人说,他之所以跟肖老爷子从京城到了都乐,也是因为这妙缘上师呢。肖老爷子自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去找妙缘上师问事求解的,可白异人吧,他可不是为了去求解的,他就是想看看妙缘上师知道些什么,以及想要他什么东西。”

“胡闹!这白异人难道没听过妙缘上师最喜欢夺人宝物,他居然这般儿戏?小悠丫头,你莫要随了这人的任性,这是成不了大事的。他为何问五大家族的事,他与你交谈之时,你有没有察觉到他对五大家族有什么敌意或是仇恨?”

何灵摇头,“爷爷,据白异人说,那妙缘上师也是十分任性的,他原想看看妙缘上师看中了他身上的什么,当然是存了玩乐之心的。可妙缘上师见着他,什么都没要,也没等他开口,就将五大家族的事、玄门的事都说了。”

“他当真没问?一个北地的异人,巴巴地跑到南方,还打听了这许多五大家族的事,当真是妙缘上师自己说的?”

“爷爷,若是妙缘上师收了他什么东西,那他顶要紧的就是问自己的事,哪里会有给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还去问别人的事呢?咱们驱魔人跟异人,原是不相干的两路人。且不说他在北地,我们在南方,便是同处南方,我们与他们也素无芥蒂,犯不着为我们牺牲自己的宝物。爷爷,你可知道肖老爷子为了求妙缘上师给了什么吗?肖老爷子为了这位二少爷可真是下了血本,他用了三年阳寿、一年福报、肖家一年的进账银钱做条件,才换得妙缘上师这一卦呢。”

“那妙缘上师……从来不是个善类,她要肖家这点东西,倒也算心情好的了,算不得什么大手笔。”

“所以啊,爷爷,若是白异人自己付出了代价,若是他心中有什么未解的疑惑,他怎么肯放下自己的疑惑不顾,反倒问起咱们五大家族的事呢。”

“那妙缘这是为何?她为什么将五大家族的事告诉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呢?异人与我们驱魔人,确实是不相干的两路人啊。”

“爷爷,我怀疑这白异人定是感受到了异象,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但心思确实正的,他也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了这个局吧。”

夏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若是……若是这白异人真有这样的心思,咱们倒是可以与他合作的。异人……异人也有他们的本事,更不要说这白异人看来倒是有些奇遇的。”

“嗯,爷爷,那咱们是先救下肖二公子呢,还是请了白异人前来协助再一起救下肖二公子?”

夏老爷子虽然相信陈晓峰对五大家族并无恶意,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五大家族的有力助手,而且陈晓峰已经先表明了自己合作的诚意,于情于理都该将陈晓峰请回。

可夏老爷子什么人啊,他前一分钟才将陈晓峰撵走,这会儿让他去说软话将陈晓峰叫回来,他肯定是不干的。

老爷子心里想的是,怪不得这白面小子如此嚣张,到底是有点斤两的,那我更不能让你小瞧了我们五大家族了。

他才不想这会儿去陈晓峰那儿碰一鼻子灰自找没趣呢。

“小悠丫头,肖家二小子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那白异人以后都是要跟着咱们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咱们五大家族已经聚集了三姓,这世间一半的力量已经在这里了,就一件小小的救人之事,哪里需要五大家族联同异人一起出手啊,犯不着犯不着,太大动干戈了。小悠丫头,你就放心好了,夏爷爷我再是老得走不动路了,救一两个人倒还是信手拈来的,不用其他人帮忙的。就是你们两个小娃娃,也只在边上看看便是了。”

这夏老爷子也是个倔的,为了不向陈晓峰低头,非得要救下肖仲泽才肯谈合作的事。

何灵一直惦记着头先使了秦家血时肖仲泽的反应,再想到陈晓峰的提醒,“爷爷,只怕肖二公子这事,小悠得在边上多看看呢。”

夏老爷子点头,“看,肯定要看啊,你们师父还没带你们俩真正见识一下五大家族的本事呢,今个儿爷爷就让你们看一看哈。肖家二小子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你们看着就好。”

何灵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夏老爷子这样自信满满,也给了何灵无限的信心,能够入列五大家族,还是上上一辈与师父齐名的夏继盛,怎么着也知道怎么处理的吧。

何灵点头,“嗯,那小悠得向爷爷学习呢。”

夏老爷子指了指软趴趴瘫在地上的肖仲泽,“这二小子到底从哪儿惹的这事?一看就知道是中了恶邪符……这恶邪符中的时间也够长了啊,也对,他们家人前前后后求了我半年,时间是够长的了。”

说完这话,想到何灵二人在他身旁,似乎有些心虚,“也不是爷爷不想救他,只是……只是这种简单的事,哪里需要咱们夏家人出马呢,况且了,他们肖家人真是不会说话呢。不过,既然咱们现在来都来了,总是要给他治一治的。”

给自己找完台阶下,夏老爷子又将右手一抬,这次肖仲泽似乎被什么支撑着一样,除了头耷拉着,倒像是站在三人面前一般。

夏老爷子就背了一个小小的布兜,应当是装了些法器出门的。也不见他从布兜里掏法器,只是一手控住肖仲泽不让他倒下,另一手挽起手势凭空多了一张符纸,那符纸与秦家的略有不同,却是白底黑纹的。

夏老爷子控住肖仲泽那只手一拧转,本来耷拉着脑袋的肖仲泽像被人按住了头一般,满脸血污地面向老爷子紧闭双目。

也不见夏老爷子做了什么动作,肖仲泽喉间发出“咕嘟”一声,双唇微微张开。

夏老爷子手上的符纸“咻”地一声飞进了肖仲泽嘴里,又是一声“咕嘟”,双唇又合上了。

刚吞下这张符纸,原本软绵绵没有半点生气活力的肖仲泽猛地睁开双眼,“呜呜呜”地哼了起来。

夏老爷子一看他这模样,呵斥道,“二小子你哼什么哼,这可是为了救你,老夫最听不得这种哼哼唧唧的声音,闭嘴吧你。”

这老爷子真是个坏脾气的,连别人哼哼两声都要管,而且还是真的管,他手上又多了好几张符纸,这些符纸与前一张相比更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符。

却见夏老爷子将这些黑乎乎的符纸飞出去贴到肖仲泽的的嘴上、头上、胸前、四肢,“行了,我倒想看看,你能翻起什么浪。”

肖仲泽猛烈地挣扎起来,像一条被捞上岸垂死挣扎的鱼,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满头满脸的血污加上满身的黑色符纸,看起来确实有些惊悚了。

不光挣扎,他双眼赤红地盯着何灵。明明夏老爷子与他脸对脸,可他非要略微偏头瞪着何灵,似乎想与何灵交流。

何灵想起陈晓峰的推测,“爷爷,肖二公子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夏老爷子将肖仲泽控得更高些,“小悠丫头,他现在正是体内正邪力量对抗的时候,若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也得等到我将他体内的恶邪符驱散,给他驱邪结束了吧。”

何灵眼睁睁地看着肖仲泽在空中无声地挣扎着,双眼看向自己,只听得到他身上的锁链“嘁哩喀啦”的响声。

挣扎了一盏茶的工夫,肖仲泽终于又没了动静。

夏老爷子笑嘻嘻地说,“小悠丫头,行了,这二小子也不算什么难为的事。”

话音刚落,肖仲泽身上忽然飞出几张红色的符纸,那符纸速度极快,“咻咻咻”地向三人飞来。

夏老爷子一挥手,那符纸“叮叮叮”地击打到玻璃墙上,“嘭”地一声燃了起来。

何灵大吃一惊,“爷爷,留住这符纸。”

话都没说完,那几张红色符纸已化作白灰。

夏老爷子有些懊恼,“小悠丫头,你要这符纸来做什么?我跟你说啊,这符纸……就是玄门之物。你若是想要,爷爷想办法给你弄点来。”

玄门?这事跟玄门有关,可又跟秦成薇有关,会不会陈天师当日说的那话是真的,秦成薇已经让玄门炼成了活死人?

“爷爷,只怕这事跟秦成薇有关啊。”

“小悠丫头,这二小子的事,莫说是跟秦成薇有关,便是跟谁有关,咱们都可以追查下去的。若是跟秦成薇有关,那更好了,这些年咱们都没有她的消息,现在能得了她的行踪,你偷摸着去查一查她在何处、她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有个底,可别让你师父伤心了。”

何灵不知道怎么跟夏老爷子说起心中的不安,“爷爷……”

夏老爷子有些得意地说,“别怕,爷爷行这驱邪之事几十年了,便是现在技艺生疏了些,也绝不会出差错的。”

双手一翻,肖仲泽身上的那些黑色符纸全都钉进了他身体中,不等何灵开口,肖仲泽终于狂吼了一声,“啊!!”

这一声喊得十分凄厉,听得何灵心中越发不安起来,“爷爷,肖二公子这是”

夏老爷子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五彩幸运星,“小悠丫头,别担心,驱邪这种事,爷爷做了一辈子,就算闭着眼睛那也是不会出错的。看着,爷爷给你看个满天星光。”

说完“唰”地一声,手上那一把五彩星星全都掷向嘶吼中的肖仲泽,肖仲泽像被扼住喉咙的鸭子一般,立刻哑了。

那五彩星星果然又没入了肖仲泽的身体中,不过片刻工夫后,肖仲泽身体像开了光似的,还是开了无数五彩光。

随着这些五彩光柱亮起,肖仲泽剧烈地抽搐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口气提不上来立时就要背过气了。

夏老爷子这一番操作倒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何灵却看得十分揪心。

“爷爷”

夏老爷子更得意了,“好看吧?赶紧再看两眼,这就要结束了,就看不着了哦。”

那五彩光柱慢慢渗出红色的、黑色的雾气,好像肖仲泽懂了法术正在施法一般。

过得片刻,肖仲泽身上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了,夏老爷子手一挥,“噗通”一声,肖仲泽掉在地上,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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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0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何灵心中却又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

夏老爷子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一般得意洋洋地等着何灵夸奖他,红光满面笑得十分天真;朱幼安目光平静地看着何灵,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肖仲泽身上,自然不在乎肖仲泽变成了什么样;肖仲泽又是面朝下趴在地上,同样一动不动。

恍惚间,何灵有一种自己多虑了的感觉,“爷爷,肖二公子这就好了吗?”

虽然他根本没有接触到肖仲泽,夏老爷子还是拍了拍手,示意自己打完收工,“好了,爷爷不是说过吗,肖家二小子这毛病简单得很,爷爷就算技艺生疏了,闭上眼都能给他治好了的。”

何灵咽了一口口水,“那他为什么还趴在地上呢?”

“傻丫头,谁若是被恶邪符这么折腾了半年他身上还不止恶邪符呢,可是又敲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不管了,反正对他有些影响,但又不致命谁若是被恶邪符折腾了这么大半年,又被我这么折腾一番,那都是要精疲力尽的了。”

手一抬,又将肖仲泽翻了个面,“你看看他这腌臜的样子,肯定没少撞墙吧?就算没恶邪符,寻常人这么撞,那也该晕倒了的。”

“爷爷,有没有办法让他赶紧醒过来啊?我有些疑问,想问问他。”

“这还不好办,等着。”

夏老爷子绝对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明明前面才说了肖仲泽早已精疲力尽,他一抬手,一颗星子飞到肖仲泽面前。

何灵正想问他那星星是做什么用的,夏老爷子打了个响指,“哗”地一声,竟然是一包水直接冲在肖仲泽的脸上。

肖仲泽真是累极了,便是这么一包水迎面浇来,他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动也不动。

夏老爷子玩心大起,“看吧,我就说他精疲力竭了吧。我们来打赌,要浇他多少次,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我说八次。”

何灵哭笑不得,“爷爷,他已经这样了,咱们就不折腾他了吧。”

“唰唰唰”一颗颗星星转到肖仲泽的上方,“嘿嘿,你不猜那你肯定输了。”

果然劈头盖脸地一包一包水冲下去。

肖仲泽虚弱的声音响起,“谁,你tm敢站出来,爷爷不打死你。”

何灵满脸写满了囧字,这肖仲泽就算虚弱成这样了,还不忘骂人啊。

夏老爷子得意地又打了一个响指,“怎么样,爷爷说了浇八次水,他就一准醒来,是不是?说了你得输,你就得输啊。”

“爷爷”

“好你个龟孙,等着”

肖仲泽试图翻身,失败了;试图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失败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上的锁链又“稀里哗啦”地响了起来,肖仲泽有气没力的声音,“孙子,你们好样的,绑了你爷爷,这是想干什么?”

夏老爷子伸手示意何灵,“小悠丫头,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看,爷爷这法子是不是最快捷的?”

一醒转就骂人,这场面怎么有些熟悉,还有些令人担心呢?他不会又忘了过去的事吧?

“肖二公子、肖仲泽,你可知道你在哪儿吗?”

“爷爷我落在你们手里,算我认栽了,既然知道爷爷叫肖仲泽,也该知道我肖家的背景。说吧,你们要什么?”

他真的忘了?

“肖仲泽,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到这里的吗?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你还记得你父母亲人为了给你治病耗费了多少心血吗?”

“滚!”

他真的忘了!何灵瞪大了眼睛望着夏老爷子,夏老爷子明显误会了,手一抬,又一包水砸在肖仲泽脸上。

“二小子,敢在你爷爷面前嚣张?便是你父亲、你兄长见着我,都得对我低声下气地说尽好话,你个兔崽子,胆儿挺肥的啊。”

何灵心中渐渐凉了,“肖仲泽,你可还记得籍昌何家庄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你在籍昌何家庄遇到了什么人?你还记得拿何姓道士?”

“孙子,你们要什么只管说,爷爷我是肖家二公子,但凡你们说出来,便是天上的月亮,我爹娘兄长都能满足你们。你们绑了我,不就是想要金银珠宝,给你们便是。想要多少,说吧。”

他不记得了。

“肖仲泽,你可记得你兄长他们在临乐镇接回你的时候是什么情形?籍昌何家庄离临乐千余里路,你是如何到的临乐镇?是你一个人吗?还是有其他人?”

“孙子,别折磨爷爷了,想要什么直接说吧,我修书一封,我家人一定会同意你们的条件。”

“你都忘了?肖二公子,你都忘了?”

夏老爷子一看何灵着急的模样,“小悠丫头,你想知道些什么嘛?他现在不记得事了,你若是想要知道,等他休息两日缓过劲来,自然就想起来了的。”

何灵带着哭腔,“爷爷,他他那时候曾经说过秦家人和秦家血。”

“秦家人?他知道你是秦家人啊?秦家血?你是不是又用秦家血了?那他情况还不错的啊,你下次再试试就能救下他了。”

“爷爷”

“没事了,小悠,咱们第一次真正驱邪都会有些问题的,没事的,下次就会好了的。”

何灵脑子里有些乱,陈晓峰明明提醒过自己,他不敢动手救肖仲泽便是害怕肖仲泽将中邪这一段记忆遗忘,可是夏老爷子动手,肖仲泽似乎也将这一段记忆遗忘了。

朱幼安看出何灵表情不对,“没事的,咱们等两天。”

夏老爷子一手拽了何灵、一手拽了朱幼安,“对啊,反正咱们已经将二小子救下了,给他两天恢复期,你有什么想问的,再问他吧。既然到了肖家,费了这么大工夫折腾我们,也该咱们折腾一下肖家了。”

夏老爷子真是童心未泯啊。

肖仲泽听了这话,“孙子,放了爷爷。”

夏老爷子头也不回,“二小子,你爷爷我吃香喝辣去了,你嘴硬是吧,且在这里受两天苦吧。”

拖着二人快步回到地面。

刚一踏上地面,肖伯源等人满脸谄媚地围了上来,“夏老爷子,我胞弟情况如何?”

“夏老爷子,二少爷怎么样了?”

夏老爷子完全不体谅他们想见兄弟的心情,面色凝重地说,“肖大公子,肖二公子身上的恶邪,夏某倒是给他驱了。不过,有句话夏某得提醒你们”

肖伯源洗耳恭听状,“夏老爷子您说,但凡您说出来的,咱们一定竭尽全力办到,只要能救下胞弟,怎么着都行的。”

“这件事倒也好办,二公子身上的恶邪倒是驱了,夏某担心他中了这恶邪已有大半年,邪符虽然驱除了,可是流毒只怕还在。这样吧,你们且缓两日,夏某再观察观察,若是二公子确实没有其他异常,那就真的大功告成了。若是还有个什么流毒未清的,也正好下夏某一并清理了。”

这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他老人家果然跟肖仲泽计较上了,明明救了他,还要让他受两天苦。

“记住了,这两日除了夏某,你们谁都别去惊扰二公子了。”

肖伯源等人听说恶邪已除,只是担心还有流毒,纷纷菩萨观音之类地乱谢起来,“谢天谢地啊,夏老爷子真是活菩萨啊,不仅将这十分难弄的恶邪驱除了,还担心仲泽的流毒夏老爷子真不愧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啊,行事正气做事果然够细心。”

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夏老爷子,既然还得观察两天,正好就在咱们肖府住两日了。阿达,赶紧给夏老爷子、蒋公子、秦姑娘准备些膳食来。”

夏老爷子贪吃,笑嘻嘻地跟着阿达就要走,何灵和朱幼安一心想着要与陈晓峰汇合,只推说想要再研究研究肖二公子的病情。

老爷子想歪了,只当朱幼安担心何灵,想趁着这会儿说些体己话,挥一挥手也就随他们去了。

陈晓峰听了夏老爷子给肖仲泽驱邪的过程和结果,先是叹了口气,又笑出了声,“我当这夏老爷子是五大家族的人真能将肖仲泽原原本本地救回来呢,谁知道还不如我呢。”

何灵脸色有些难看,“陈晓峰,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陈晓峰正想回答她,一回头看到朱幼安看何灵的眼神,立刻不耐烦了,“我哪儿知道,技术不行呗。”

“哎,方才夏老爷子惹你生气了,我都给你道了多少次歉了,你怎么还生气呢?气个梦中人也没什么意思啊,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推主线任务吧。”

陈晓峰看她一脸不自知的模样,更气了,“主线,什么主线?现在线索都断了,我怎么推?”

对于这个结果,何灵也很遗憾,“好在肖仲泽曾经提到过籍昌何家庄,实在不行,咱们去一趟籍昌何家庄吧。”

陈晓峰十分狡猾,根本不愿意去,“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那你干什么呢?陈晓峰,咱们是个团队,既然汇合了,总该一起行动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籍昌何家庄你们去,我去别的地方。”

“现在主线任务肯定在秦成薇身上,我们得将她找出来,才能找到梦主,你一个人想去哪儿?”

“你们俩谁见着韦远和秦若曦了?难道不打算跟他们俩汇合的吗?”

“你去找他们俩啊也行,这样不浪费咱们的力量。”

“唉,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算了,就算你再笨,也有人护着你。在我临走之前,你把你们之前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跟我交换一下。”

何灵、朱幼安相互补充将之前的剧情都说了一遍,陈晓峰皱着眉头,“看这样子,你们去寻秦成薇,我得去一趟玄门了。”

“不行,方大松肯定是玄门主事,他认得你,你一个人去玄门太危险了。”

“危险自然是危险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梦原本就危险,找到方大松反倒是最快捷地接近梦主的办法。”

何灵知道陈晓峰身为异人的本领,可她不知道方大松在这个梦里的底线,“陈晓峰,你先别去玄门了,等我们查到秦成薇的下落了,咱们一起去吧。”

陈晓峰斜视一眼朱幼安,“你的意见呢?”

“以现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状态,我也不建议这会儿去玄门。这个梦与其他的不同,你没办法易容、你换了身份也没用,方大松一眼就能认出我们所有人,你一个人去玄门,确实危险。”

陈晓峰话锋一转,“你可知道这个梦,你尤其危险?”

朱幼安不说话,何灵赶紧问,“为什么?陈晓峰,你知道些什么?”

陈晓峰白了何灵一眼,“我只知道,咱们得赶紧从这个梦境离开,否则”

又看了一眼朱幼安,“如今的迷途,已经不是当初你我熟悉的迷途了。”

朱幼安点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

原来他们从很早以前就相识了,他们这样打哑谜自然是相互能明白,何灵不明白,又担心他方才说的那句朱幼安最危险,“陈晓峰,妙缘上师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

陈晓峰一字一顿地说,“你若是真的关心他,便离开他。”

何灵知道陈晓峰对朱幼安有些超越友情的情义,可他明知朱幼安与自己早已心意相通,却当面说了这样的话,何灵心中闷了一下,“我以为你会祝福我们的。”

朱幼安握了何灵的手,也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都在迷途的。”

陈晓峰忽然暴怒,“迷途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非要跟她在一起?你可知道妙缘给你的卦象是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十分像情侣之间拈酸吃醋,何灵不知道如何阻止他们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朱幼安点头,“我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从来不害怕。”

陈晓峰咬牙切齿地说,“朱幼安,你明明知道你跟她不可能,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么多?迷途有什么不好?你我都知道往复之路不是蒋家人的诅咒,是你的诅咒,为什么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何灵脑中一阵轰鸣,他们俩到底知道些什么?往复之路是朱幼安的诅咒?为什么?

“陈晓峰,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灵儿,没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陈晓峰脸色铁青,“朱幼安,就算这个梦没事,你能保证跟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梦都没事吗?那句话不是对蒋照邦说的,是对你朱幼安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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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1

何灵推测过朱幼安与陈晓峰应是旧识,也猜测过他二人应该是至交好友。

尤其是上一个梦境中,朱幼安命垂一线之际,陈晓峰对何灵一反常态或许这才是对何灵该有的态度,从前只是逗着她开心罢了。

如今大家都看出来了,不管是迷途还是梦境,都隐隐处于某种危险之中。

不知道朱幼安将陈晓峰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等到他二人回来的时候,陈晓峰放下对何灵的不满,“何灵,朱幼安你们好生照顾自己,记住了,相互照应着。”

随后,陈晓峰一意孤行非得去追查长歌一事,何灵和朱幼安则按计划寻找秦成薇的下落。

何灵二人谢绝了肖家的挽留,也拒绝了夏老爷子想要跟着一起行走江湖的提议,马不停蹄地赶到临乐镇。

按照朱幼安的计划,如今肖仲泽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根据肖伯源提供的线索,完全可以按照肖仲泽行走的路线去查找秦成薇的下落。

可是,临乐镇上依然是一片半死不活的模样,跟其他城镇并没有什么异常。

二人在临乐镇查找了两日,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看来真得赶到籍昌何家庄了。

一路上朱幼安巧妙地避开何灵探究的眼神,给她安排了较为舒适快捷的赶路方式,马车。

虽然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朱幼安,可看到朱幼安淡定平和的表情、他貌似无意地与她讨论沿途的风景,何灵实在不知道是该好好享受这样的温馨时刻,还是去追问朱幼安到底跟陈晓峰说了些什么。

马车行得不过第三日,何灵注意到朱幼安眉间笼上了一层担忧,便是连讨论沿途山水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何灵知道肯定有异常了,忍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了,“幼安,什么事?”

朱幼安知道何灵能忍到此时才开口,已经算是非常沉得住气了,“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看到了什么?”

“灵儿,若是若是有什么事,记得保护好自己。”

朱幼安一向都是自信而淡定的,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何灵摇头,“我自然是会保护好自己的,不单如此,我还想学着保护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朱幼安挑起车帘子,看了看外面,“咱们这样日夜兼程,明日再到不了,后日也该到了。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朱幼安不是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人,何灵心中疑惑更深了,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幼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可能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看错了。”

“你看到了什么?我怎么没见着呢?”

“你都没见着,那自然是我看错了啊。”

一直以来何灵都太依赖朱幼安了,一旦他在自己身边,何灵就不会想到自己也需要站出来的。

自从知道妙缘上师那句话是给朱幼安而不是蒋照邦的以后,何灵心中隐隐有了担忧,这会儿听到朱幼安反复说自己看错了,何灵将朱幼安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反正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事,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强制性让朱幼安闭上眼睛,轻轻地哼起了摇篮曲。

何灵的话,朱幼安总是会听的,他闭上双眼,喃喃低语,“若是我睡着了,你会不会害怕?”

“不会啊,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害怕的。”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何灵心中一沉,朱幼安从前不会说这种话,“幼安,你累了,先睡会儿,别担心,我一直都在的。若你不在我身边,那我一定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将你寻回来的。幼安啊,你知道我又胆小怯懦,又自以为是,偏偏还执拗倔强,若不是你,谁能忍得了这样的我啊。”

朱幼安可能是真的累了,声音越来越小,“傻瓜”

何灵嘴里哼着摇篮曲,轻轻在朱幼安身上哄拍着,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沉,知道他真的睡着了。

日夜兼程赶路的这几日,朱幼安又要顾着赶路又要一路防备安全,还要抽空陪何灵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可能不累呢?

确定朱幼安真的睡熟了,何灵将他轻轻放在软枕上,拿了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扇着风。

心中到底惦记着朱幼安所说的“许是我看错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何灵撩开车帘看了又看,外面除了赶车的刘大和在一旁打瞌睡的刘二,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切都显得如此正常,就好像她们二人不过是出来游玩的一般。

看了一会儿,何灵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若是已经到了跟前,朱幼安还会说这话吗?那就直接动手打了。

肯定是没在跟前,或许是跟踪着自己二人的呢?

何灵从怀里掏了符纸,闭上眼睛暗暗念动慧眼诀,周围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难道真是朱幼安看错了?

何灵不相信,朱幼安比自己谨慎多了,法术也练得比自己更好。

难道他用的蒋家法术看到的?

若是如此,自己该用什么才能看到呢?

看着睡梦中依然微微皱着眉头的朱幼安,何灵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用手指在空中比划朱幼安的五官。

虽然他的皮相是稚嫩的蒋照邦,可是何灵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实中的模样,俊秀无双的容貌让人心动。

不仅外貌出众,他善良又勇敢、正直而高洁,品行温良,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

从前都是他保护自己,如今妙缘上师说了那句话,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

想到这里,何灵暗暗将灵力运起,将秦家感知术和慧眼诀同时使出。

若是师父见到何灵这种用法,一定会严厉地制止她,同时使两项法术,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的,效果远不如单使一项法术。

可是,何灵相信朱幼安的能力应当是超过自己的,若是单独的慧眼诀看不出异常,那单独使了感知术,也一样感觉不到异常的。

何灵此时已经顾不上灵力了,灵力再如何宝贵,怎么能跟朱幼安相比?

但凡朱幼安有一点危险,自己都得预先做出防备。

因为没有吝啬灵力,何灵猛地发现自己远远飘在马车顶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朱幼安头靠在软枕上睡得正酣,自己端坐在他身边,手上还摇着一把小扇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先看看到底能看到什么。

以马车为圆心,何灵扫视了一圈,没有异常。

不可能,若是真没异常,朱幼安不会是那种表情。

何灵胸中腾起一股灵力,耳目能及的范围扩大了,依然没有异常。

再次催动灵力,这一次何灵能感觉到飘在空中的自己身上渐渐有了颜色,这颜色一条色一条黑色。

不管了,或许这是自己强行运行灵力催动感知术和慧眼诀带来的后果。

何灵只觉得自己越飘越高,能见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终于,看到了方才经过的维峰城。

是维峰城没错,城墙根下坐着的两位老人依然坐在那里。

何灵能看到他们从怀里掏出朱幼安送给他们的饼子,撕了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其余的饼子又塞回到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再仔细看,何灵还能看到左边那位老人脸上的那颗细小的痦子,肯定是他们没错了。

何灵有些激动,但她不敢大意,继续施放灵力,将目光继续放远,沿着刚才两人临时落脚的点看了一遍。

方才两人买饼子的小摊前,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高大男人似乎在打听什么。

何灵能看到,但却听不到他与摊主说些什么。

高大男子放了一锭银子在小摊前,伸手比划着高度,似乎是一高一低,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到目前为止何灵能看到的唯一有些异常的人,她不敢将视线移开,只能紧盯着他看。

可是,他戴了个斗笠,何灵看不出他什么模样。

这男子又问了些问题,慢慢向茶铺走去。

何灵记得,那茶铺也是方才跟朱幼安一起喝过茶的,朱幼安还说他家的那茶虽然粗糙,但喝着却比翠芽毛尖之类的提神。

当时何灵还笑着说,既然如此提神,不如将店家的茶都买走好了。

店家不肯,还劝两人玩够了也该回家了,家中父母若是值得他们这样到处乱逛,该担心了的。

何灵看到那黑色斗笠男子走向茶铺,又是一通比划,也是一高一低。

灵机一闪,何灵明白了,这是在给茶铺老板比划自己二人的身高。

他真的在打探自己二人的行踪?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是什么人,他是怎么感知到自己二人的?

他想问些什么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的?

这边还没看完,又有一个戴了半边面具的男子靠了过来。

两个人大概是相识的,那面具男对着斗笠男行了个礼,附耳说了些什么,两人快步向城门走去。

到了城门边上,那面具男掏出了什么笛子,吹奏了起来。

吹了一会儿,从维峰城各处窜出来一群面具男,虽然高低胖瘦皆不相同,但是他们站到一处就知道,这一伙儿都听命于那斗笠男人。

斗笠男人说了些什么,有两个面具男向城墙根上的那两位老人走去。

他们手上掂了一锭银子,在两位老人面前抛上抛下。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两位老人连比带划地说了半天,两个面具男将那一锭银子给了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连连躬身道谢,有痦子的那位老人将银子藏好了,拖着另一位老人进了城。

到这里,何灵已经知道自己二人被这群面具男跟踪了。

可是,他们跟踪自己二人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是玄门的人吗?

自己二人又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

难道说两个孩子上路确实是太扎眼了?可是看这许多人一同跟踪的架势,可不仅仅是两个孩子上路这个理由啊。

很明显,他们知道自己二人是什么人了。

这一群面具男没有跟上了,那斗笠男人吩咐了些什么,一伙人又消失在维峰城里了。

这件事,真是十分奇怪,何灵百思不得其解啊。

确定他们都在维峰城,何灵又将视线投向与自己二人接触过的那几人。

卖大饼的那位摊主,莫名其妙地躺在一边睡着了,连摊子都顾不得收了。

茶铺的店家也很奇怪,一直盯着炉灶上的水壶一动不动,连边上有人坐下了也不去招呼客人。

更奇怪的是得了银子的那两位老人,按照何灵的猜测,他们该去买些干粮备着,或者去大吃一顿。

可是,他们到了维峰城中那口古井边,两人又双双靠在一起睡着了。

因为听不到声音,何灵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目前看到的情况已经足够她震惊的了。

何灵还想追踪那位戴斗笠的男子,可就这么一闪神的工夫,早就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怎么办呢?要不要在将视线扩大一些?

何灵咬着牙,再扩大,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拼着自己从高层掉回到低层,也要保证朱幼安的安全。

虽然何灵已经知道这样做十分危险,可一想到朱幼安,她什么都不顾了,不能让朱幼安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何灵强撑着一口气,将灵力全都提到自己胸口,硬将感知术和慧眼诀范围扩大。

可这一次,实在是强弩之末了。

何灵刚将灵力提到胸口,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这股疼痛又尖锐又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只听到“嗵”地一声,何灵落回到马车上,栽倒在朱幼安身上。

虽然朱幼安睡得很熟,可是何灵这动静实在太大了些,一下将他扑醒了。

朱幼安醒来一看,何灵左脸银色右脸黑色,一口气提不上来,已经快翻白眼了。

“灵儿,你怎么了?”

一掌拍在何灵的背心上,手上灵力缓缓疏导何灵体内凌乱的灵力。

何灵“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脸上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朱幼安扣住何灵的手腕,“你使这么多灵力做什么了?还使得这么混乱?”

何灵不敢告诉朱幼安,她已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天太热了,想偷个懒贪个凉,没想到这方法不管用。”

这个理由烂透了,朱幼安怎么可能相信。

“灵儿,你方才使了慧眼诀?还是强行逆使慧眼诀?那慧眼诀是有范围的,你若是一味扩大范围,只能伤着自己。你想看什么,你跟我说,我告诉你便是。”

何灵不想谈这事,“幼安,你跟陈晓峰说了什么?他不是很恨我吗?为什么又肯帮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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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2

朱幼安将手放在何灵的背心,又给她推拿了一阵,“灵儿,你虽然拥有深厚灵力,可是你到底是第一次进这样的梦,你不知道强行使用灵力提升梦中法术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看何灵脸色好转,掏出手帕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净,“灵力并不是万能的,就算你拼着不要灵力,也不能保证你就能平平安安从梦中回到迷途。”

“幼安,我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是什么走向,可是妙缘上师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不然陈晓峰不会这样针对我。我跟他认识不是一两天了,他从前他从前对我是不客气,可那不客气是开玩笑似的。从上一个梦开始,我就知道,他对你他对你有些不同的情义幼安,我知道你不会,可是,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他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幼安,咱们不要管这些事了好不好?我们我们避开方大松,我们舍掉这一身的灵力,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我们把灵力给了韦远哥和若曦姐,让他们先回到现实去。只要不跟方大松相遇,我们小心一点就不会有危险了的。”

朱幼安微笑着摇头,“傻瓜,方大松是不会离开迷途的,我们就算从头来过,就算从第一层再来过,我们一定会遇到方大松的。”

“那我们就待在迷途中好了,我们不进梦境好不好?陈晓峰说过的,迷途很好,我们就待在迷途中。或者或者我们就在迷途第一层,那里的梦境不会有危险的。”

“灵儿,你不想回家了吗?你知道你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她”

何灵咬着牙,“晚一些回去,也不碍事的。”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灵儿,陈晓峰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原本我不想让你知道,可是,该知道的事你知道了也好。”

何灵心中更加不安,她目光中全是哀求,“幼安,没关系的,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我们我们先避一避方大松,或许换一个梦就没这么危险了呢?”

朱幼安扣住何灵的胳膊,“灵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幼安,我们”

“灵儿,你从来没问过我现实中是什么样的人,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问过了,我问过你小时候的事啊,咱们不是说过,将你童年的遗憾一一弥补吗?幼安,我们现在先不要说这事了好不好?我们想想怎么才能尽快从这个梦中离开,我幼安,我有些害怕了。”

“灵儿,你没问过我怎么会到迷途中来的,你该问一问的。”

何灵心中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朱幼安从前不说这些,今日为什么要说呢?

“幼安,我不管你是如何到迷途的,我只管咱们在迷途中如何避开危险,以及以及我们如何回到现实。”

朱幼安眼神里终于有了忧伤,“灵儿,陈晓峰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说过”

何灵打断朱幼安的话,故作轻松地说,“幼安,你可是忘了,我是被挑中的人啊,我是被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挑中的人啊,我来了,陈晓峰说的话一定不准的。”

几乎哀求似地说,“幼安,咱们先离开这个梦好不好?”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到底不忍心了,“好。不过,就是因为咱们要赶紧离开这个梦,所以才要将梦主找出来啊,要找出梦主,咱们得先找到秦成薇啊。”

要找到秦成薇,必定要惊动玄门;惊动了玄门,方大松就会出现;方大松一旦出现,自己这几人一定会陷入危险。

若单单只是方大松的威胁都好说了,朱幼安这里,谁知道迷途中人会不会插手啊。

何灵眼中已经有泪花在闪动,她赶紧将头埋在朱幼安怀里,“嗯,我知道的,我们先去籍昌何家庄,那里一定还留有肖仲泽中恶邪的蛛丝马迹的,咱们去了一定有收获的。”

“嗯,别担心,我们不是单打独斗,陈晓峰已经去找长歌你方才可是误会了。”

一提到陈晓峰,朱幼安声音里真的有了笑意,“你误会我和陈晓峰了。”

何灵此时被妙缘上师的那句话所带来的种种不祥的猜测所困惑着,但她又不愿意让朱幼安总想着这件事,既然朱幼安主动说起陈晓峰之事,不如转移一下话题也好。

“哼,哪里是误会啊,上一个梦你被刺了那一剑那一剑真是十分危险啊,幼安,你当时可害怕。”

“怕啊,怎么不怕?那时候我们已经是所有的法子都用尽了,通天侯当真是厉害啊,一人挑了我们那么多人。不过真是有些遗憾呢,当时我已经昏迷了,没见着你怎么杀掉通天侯的。”

何灵将手放在朱幼安心脏上,“那一剑那一剑幸亏你没事啊”

“你能在最后关头将我们从梦境中带出来,自然不会有事的。了不得就是又从第一层开始嘛,别担心,再艰难,也不至于在梦里当场挂掉吧?”

“通天侯刺了你那一剑你当时情况真是十分紧急了,陈晓峰脸都变色了,你可曾听到他说的,若是你有个好歹,他要一剑刺死我呢。你是没见着他当时那表情,若不是我还未迎战通天侯,只怕他真的会在我身上刺出几个透明窟窿的。唉你说我误会,可是”

朱幼安笑道,“你真是误会我们俩了,我不是这样的人,陈晓峰更不是这样的人。”

何灵心中想着让朱幼安忘掉刚才的事,忘掉妙缘上师的话,真的就当平时闲聊一般顺嘴说下去了,“说起来,我刚开始见到陈晓峰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那当然了,你跟他不熟的时候,他自然会做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了。其实”

“什么?”

“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他对我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你还记得马青山的那个梦,我跟他在梦中已是拜过天地喝过交杯的人了,可是不单是我,便是他,我们都没这事当真。我心里很清楚,他对我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哪怕他总是口头上占我便宜。”

“嗯,他确实对你没有什么别的情义。”

“唉,你别看他那时候常常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我,哼,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

朱幼安点头,“他看的确实不是你。”

“咦,你也知道啊,那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

“他这事说到底是他的隐私。”

“幼安,咱们现在不是在八卦,是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严肃的问题?”

“陈晓峰对你到底有没有超越兄弟情谊的感情在里面。”

朱幼安苦笑着摇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既然知道他将我当兄弟,哪里来的超越兄弟的情谊呢?”

“那他为什么如此恨我?”

“他不是恨你,他只是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和陈晓峰到底来了迷途多久吗?”

“嗯,很好奇,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到迷途的?”

“我已经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进的迷途了,我只知道我轮回了很多很多次。后来,我就碰到了陈晓峰。这陈晓峰也是个奇怪的人,他明明有能力离开迷途”

何灵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幼安,“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迷途?为什么啊?”

“我都说了,这是他的隐私,反正你就记住了,他有能力可以离开迷途,但他却始终在迷途中轮回。轮回的次数多了,我们总是会遇到啊,所以就这么认识了。”

“你们俩不是一同进的迷途?”

“当然不是了,你知道的,我是江西人,他是他是湖北人我们生活的地点不同,脾性不同,什么都不同,怎么会一同进迷途呢?”

“你是江西人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江西话呢?”

“我说了你听不懂啊。”

“也对啊。你接着说,他什么时候看上你的?”

朱幼安笑着摇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非得要说这话啊?什么叫看上我啊?他就没看上我。”

何灵也摇头,“刚开始我听他说你和韦远哥,说你们俩古板无趣,还说你是个病秧子,我还当他真的瞧不起你们俩呢。后来我才发现了,他比谁都瞧得上你们。哼,平日里好媳妇儿好媳妇儿地叫我,关键时刻恨不得捅我两刀,这就是区别。”

朱幼安笑了,“怎么听着你有些嫉妒呢?”

“对啊,你自己听听,你都能感觉到我这是嫉妒了,你还说你们俩没什么。”

“我是说你嫉妒陈晓峰对我的评价高。”

何灵立刻泄气了,“那倒不是,我觉得他对你的评价倒是挺客观的,若是我来说幼安,你温暖又柔软、善良而勇敢、正直又高贵,长得又如此丰神俊朗”

“可是有什么要我去办的,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

“有啊,护我一生一世。”

“好。”

何灵眼眶红了,“你答应了的啊,你答应了要护我一生一世的。”伸出尾指,“拉钩,你不能骗我的,你要护我一生一世的。”

朱幼安伸出尾指,“拉钩,我说过护你一生一世,便护你一生一世。”

何灵小小声地说,“幼安,你答应了我的,可要信守承诺啊。”

朱幼安摩挲了一下何灵的头,“说那么小声,可是怕我听见?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信守承诺的。”

何灵趁着朱幼安肯八卦,赶紧追问道,“陈晓峰不肯离开迷途,自然是有他的原因,那你呢?虽然你夸赞陈晓峰本领高强,我看他应当是不如你的。”

朱幼安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怎么样你都觉得好的。”

“你是很好啊,不单我觉得你好,韦远哥也觉得你好啊,若曦姐也觉得你好,陈晓峰也觉得你好,我们都觉得你好。”

“陈晓峰与我日常见得不多,可是轮回了许多次,也就成了朋友。灵儿,你是运气比较好,遇到的都是本领高强又正气善良的人,所以你不理解不了,在迷途中一次一次轮回之后,能够看到一个自己熟识的朋友,那是多么的欣慰和安心。陈晓峰不愿意回到现实,他在迷途不断轮回,可他还是希望有朋友、有熟人,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我出意外的。”

“他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朱幼安哭笑不得,“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他对我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未婚妻?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呢?”

朱幼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唉,灵儿,这话我也不该说的,这是他的隐私,他不肯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何灵想起陈晓峰曾经在自己面前露出过恍惚的神情,“我想起来了,陈晓峰曾经说过,我的眼睛看起来是像谁反正他肯定对我没意思,他心里确实有人的。”

“这不就对了,他心中有人,那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咱们俩为什么要为这事八卦这半天呢?”

“因为我想知道,他明明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会听了你的话,去查长歌的下落呢?”

“唉他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并不是因为你我对他说了,我对你使了相随相守咒,若是你去了别的地方,用这咒语我定能寻到你。他若是一剑刺死了你,我也只能跟着去黄泉路上寻你了。”

“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若是我这么跟他说,他一定回头就给你身上刺两剑。这相随相守咒再厉害,也不能追到黄泉路上去啊。”

“那他怎么听了你的呢?”

“方才你也说了,便是再要如何小心,便是要永远留在迷途,也得从这梦中离开啊。咱们现在能得到的线索,就是秦成薇,咱们已经决定去籍昌何家庄了,他一个人去玄门,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不愿意我死,自然也不愿意他自己死啊,他还想着若是我有危险,他舍了灵力救我呢。”

“还说你们俩没情意!”

朱幼安笑道,“你也有这种拈酸吃醋无理取闹的时候。”

何灵靠在朱幼安身上长叹一口气,“幼安,咱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梦吧。”

闭上眼,何灵眼前却浮现起那斗笠男人。

他摘下了斗笠,转向何灵。

何灵一看到那张脸,浑身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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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3

肖仲泽曾经描述过昌平湖的美景、美食,尤其是昌平湖中盛产的那种鱼,那时候何灵知道他与那貌美道士一起回到籍昌何家庄时的心情定是十分满足和幸福的。

如今她与朱幼安泛舟昌平湖,原本该是旖旎而浪漫的,可是一想到妙缘上师说的那句话,何灵怎么也无法放松心情享受七月的湖光山色。

朱幼安知道何灵心中担忧,不停地给船夫递话让他说些逗趣之事。

可越是如此,何灵越发担心起来,朱幼安一直都不是这种热心话术的人啊。

船夫知道二人要去籍昌何家庄,似乎有意无意地说了些籍昌何家庄过去的事,末了以猎奇的语气说道,“两位公子,你们可是听了何家庄发生的事,特意来看的?”

从肖仲泽中恶邪符算起,何家庄的事早已传遍了。

据肖仲泽所说,那时渔家船夫都不肯渡昌平湖到籍昌何家庄,可这会儿何灵二人前来,并没有感觉到船家如何避讳何家庄。

朱幼安笑着说,“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二人听闻籍昌何家庄有位夫子十分有学问,这不就想来拜访一下。”

船夫看了看朱幼安、何灵书生的模样,“二位公子,你们这是听谁说的?那说这话的人可就骗了你们了。”

“哦,船家倒是跟我二人说说实话?”

“公子啊,其实你们既然已经到了昌平湖,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是要去何家庄看看的。实不相瞒,过去呢,何家庄确实是人杰地灵的一个好地方。你要说哪位夫子十分有学问,那倒是有可能的。可是啊,如今那何家庄,早就已经荒芜了。”

何灵和朱幼安交换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林阳村三个字。

朱幼安继续递话,“哎呀,难道我们运气真是如此不好?”

“听二位公子的口音,离籍昌有些距离啊。看二位公子风尘仆仆赶路的模样,想来也是不知情的。”

“还望船家详细告知,倒是给我们增长点见识呢。”

别看朱幼安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他若是要情商高起来,也真是可以长袖善舞的。

船家一听这句“增长见识”,显而易见地高兴了,“二位公子,你们也是这时候来昌平湖了,实话跟你们说吧,若是你们早半年来……”

明明这条船上没有其他人,船家还是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若是你们早半年来,你们就知无人敢渡昌平湖载你们去何家庄的。”

“哦,这又是为何呢?”

“公子,你们读的圣贤书学的是什么不以怪力乱神之类的,这话说出来你们是不信的。”

何灵、朱幼安又交换一个眼色,这船家倒是有意思的,连《论语》中“子不语怪、力、乱、神”都知道,可见也是个喜欢谈天说地的。

“不过呢……有些事,那可是由不得咱们不信的。公子啊,我跟你们说吧,一年前啊,何家庄曾经发生过一桩怪事。”

朱幼安不动生色地问,“若论怪事的话,总有些是我们无法解释的,船家说说倒是无妨。”

船家干脆停了船,坐到何灵、朱幼安中间,“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你们现在去何家庄看了,也未必相信我说的。不过,这事可是千真万确的。”

“因为这昌平湖,从前的何家庄是何等繁荣的景象?来往的行客便是拐个弯都要特意上何家庄瞧一瞧呢。方才我说的,何家庄的姑娘从不外嫁,那是因为他们何家庄在这方圆几十里是最了不得的一个地方了。何家庄的公子们,看上方圆几十里的哪家姑娘,就没有说不成的。不过,这都是从前了,去年啊……”

“何家庄‘知言’米铺的老爷子过八十大寿,请了许多人来给他庆祝。你想想,若不是风调雨顺得了上天庇护,八十啊,寻常人哪里能活到八十的,这可是大喜了,所以请了许多人来庆贺也是应该的。何老爷子这些儿孙们是真心为他高兴,戏班子什么的都是寻常了,何老爷子的二孙子,特意请了一支什么魔力的庆贺队伍,说是给老爷子表演个特别的戏法。二位公子,你们听听,这名字就不是很好,魔……这能是什么好的吗?可是家家都请了戏班子,也就这什么魔力的最新鲜了。”

“那戏法叫什么大变活人的,说是从那箱子里源源不断地变出了无数的人。不是我说啊,我听了这魔字就觉得这事儿十分的……不对劲,哪儿有八十大寿做什么魔的。而且,听说编出来的那些人啊,看着都是赤目吊脖的,不像正常人呢。”

说到这里,何灵和朱幼安终于有些惊讶了。

船家看到二人眼中的讶异,心满意足地说,“这可不是我现在才说呢,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十分不对的。你说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他们要到哪儿去?怎么就没有一个人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呢,大家就顾得开心去了。何老爷子八十大寿庆贺了三天,整整三天啊,知言米铺还真是有家底啊,流水一样的席面开了三天,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伙儿明明眼睁睁地看着那什么魔将这些赤目吊脖的人变了出来,可没人将他们变回去啊。”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何灵、朱幼安知道后来必定是何家庄被袭了,可是,到底是谁主导这场变故呢?

“后来怎样了?”

“二位公子年轻了,肯定没听过这样的事。后来啊,何老爷子八十大寿过后,何家庄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鬼城……也不能说是鬼城吧,据说何家庄发生了许多命案,也不对,反正何家庄发生了许多怪事,从前何家庄几千口人啊,那么繁华的何家庄,不过短短半月时间,竟然就变成了一座鬼城。”

“这怎么可能呢?”

“对吧,你们也觉得不可能吧,可咱们谁都不清楚啊。二位公子,据说何家庄当时惨叫声传了几十里啊,飘到了昌平湖上,便是过了三个月,都有人听到何家庄里传出的哭嚎声啊。而且啊……”

船家又左右看了看,“据说上了何家庄的人,一个个都莫名消失了。”

“船家,你是说,整个何家庄的人,连带着外面进庄的人,全都莫名消失了?”

“那可不是咋地?真是一个人都没留下。咱们总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吧。可何家庄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人人都说何家庄里传出的哭嚎声传遍了昌平湖,可是何家庄上上下下竟没有一具尸体。”

“有人上去查看过?”

“初始有人去啊,可上去一个便消失一个,谁也不敢去了啊。就这么着,何家庄就成了咱们这里的禁忌了,谁也不敢去啊。后来,到底时间长了,终于有胆大的上去看了看。公子啊,何家庄当初是多繁华啊,如今看起来……真的是十分凄凉啊。莫说是人了,连条狗、连只鸟都没有,你若是一个人进去,便是这七月酷暑的天,也能把你吓得浑身冷汗。”

“何家庄到底有什么?”

“若是有什么还好了,问题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吗?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人,活人死人都没有,没有任何牲畜,死的活的都没有。倒是那野草啊,长得有半人多高了,你想想,这得是多久没人出现过了。”

“不对啊,何家庄不是有数千人吗?便是要走,难道数千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要不怎么说是怪事呢?真是数千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一个都没留。不仅一个人没留,也没见着有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一滴,你说怪不怪?”

“等一下,船家,那当初给何老爷子祝寿的那什么魔力队伍呢?”

“别说那魔力队伍了,便是头先请的那戏班子全都消失了,是消失,不是好好地从何家庄走出去。”

“船家,可有人知道何老爷子家请的这魔力队伍从哪儿请的?”

“哎哟,这可就说法多了。有的说是从湘西请来的,有的说是从南疆请来的,还有的说是从关外请来的。这不是何家庄的人都消失了吗,谁也不知道啊。”

“那大变活人变出来的那些人,说是赤目吊脖的,可有人亲眼瞧见了?”

船家停顿了一下,“反正大伙儿都这么说的,那就肯定有。”

说了这半天,他们这是在以讹传讹啊。

“咦,船家,方才你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嘛,这会儿你又说了,可见你也是在怪力乱神啊。”

本来吹牛聊天聊得好好的,朱幼安这句话让船家感觉到了羞辱,这不是怀疑他编瞎话吗?

船家鼻子里一哼,“小公子,你们生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我们是如何活下来的?你真当没有人见着这事故吗?我跟你说啊,还真有人活了下来的。不过他也不算活下来吧,许是被何家庄发生的事吓着了,他一直都有些呆呆傻傻的。”

“他?谁啊?不是说踏上何家庄的人全都消失了吗?他怎么还活下来了?我看他定是个吹牛说大话的。”

船家不高兴了,“这位小公子,咱们说话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平白地怀疑人呢?今日你乘了我的船,我告诉你这些,便是换了谁的船,你若是问他何家庄的事,他说出来的也与我一般无二。还有,齐耳可不是什么吹牛说大话的,他也吹不了牛说不了大话,到如今他依然呆呆傻傻,只会说几句话呢。”

“他说什么?”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叫齐耳?那是因为他从小耳力惊人,别人须得看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单凭一双耳朵便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为什么单单他能活下来?告诉你吧,何家庄出事那晚,他刚好在昌平湖上泛舟往回赶呢。”

“去何家庄吗?”

“嘿,你这公子,齐耳他姓齐的,他去何家庄干嘛?他是送了客人去何家庄,自己往回赶呢。那时候他在船上,刚好离何家庄近了些,可人又不在何家庄,所以啊,他才将这事听了个明白。”

“你不是说他已经呆呆傻傻了吗?那他还能知道这许多事?”

“哎呀,你这公子,我跟你说不清楚,你爱信不信。反正齐耳刚回来的时候,是吓得浑身发抖的,在床上抖了两三日,他就开始说胡话了。后来给他请了大夫,说是脑子坏掉了,所以现在才会呆呆傻傻胡言乱语的。”

“那方才所说的赤目吊脖之类的话,可是齐耳说的?”

“那肯定是他说的啊,不然我们谁见着了?公子,你们别不信,齐耳他之所以叫耳,那是因为他从小耳力就跟普通人不一样。咱们能听的不过是点声音,可齐耳能听到的那就是一出大戏。从前齐耳还靠这个得过赏银的呢,你莫瞧不起他耳力惊人。咱们一同生活了这几十年,有什么不信他的。”

“那齐耳现在何处?”

“自从他呆呆傻傻了以后,也养不了他老娘了,他老娘早就失聪了,如今两人都在方才你们来的那和昌镇上乞讨呢。镇上的人怜他母子二人可怜,倒是经常给他们点吃吃喝喝的。可惜了齐耳啊,若是他没有呆呆傻傻,凭了他的耳力,怎么也能活得好好的,他也是为了老娘才回到和昌镇的,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

何灵、朱幼安心中有了计较,但这趟何家庄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船家,依你这话,如今的何家庄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两位公子爱看个枯蓬野草的,写个什么诗歌作个什么曲的,倒是可以去看看的。若是想要去寻那什么夫子,便不用去了,那上面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不单如此,那上面还静得让人心慌啊,你们……你们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在那里久留了。”

何灵一想,若是何家庄上找不着什么有用的线索,必定得回来找到这位叫齐耳的,或许自己施了法能将他当日听到的情形还原呢。

“船家,咱们这是去寻那位夫子请教些学问的。若是何家庄上如你若说,什么都没有,那了不得咱们真就写点诗作点曲什么的,也就回来了。若是船家没什么事,不如就等等我们?”

船家说了这一路的故事,就是想要招揽生意,这会让何灵提了这个建议,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公子客气了,我便在昌平湖上等二位公子便是。只是……”

何灵点头,“船家放心,你等几日,我们便按几日的银钱算给你,绝不至于让你空等的。”

朱幼安携了何灵离船踏上何家庄,刚一踏上何家庄,何灵便感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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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4

何灵一踏上何家庄的码头,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水里。

朱幼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灵儿,你这是怎么了?”

船家将船飘了出去,看到何灵这个踉跄,高声回答,“小公子这是第一次行远路乘船吧,坐了这许久的船,踏上实地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不碍事的,只须得在岸上走走缓一缓便是。”

何灵心中不安聚集起来,但船家给了她一个极好的理由,她点点头,“坐了这几天的船,脚都软了,在地上多走一走吧。”

朱幼安仔细看了看何灵的脸色,点了点头,“嗯,那咱们就多走走。”

朱幼安扶着何灵推开尺高的枯草慢慢向前走去,每踏一步,何灵就觉得有重鼓敲在自己心上一样,索性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朱幼安肩上,由他扶着往前走去。

行了一阵,朱幼安轻声问道,“灵儿,若是心中不畅快,咱们就回了吧。”

何灵眼前正闪过那几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向那斗笠男子汇报的情形,听了朱幼安这话,赶紧睁开眼,“幼安,你感觉到什么了?”

朱幼安摇头,“你感觉到了什么?”

何灵不想跟他说自己看到的那斗笠男正是王以恒,而且王以恒带领的那些面具男看起来并不是玄门之人,但是王以恒确实是在跟踪自己二人。

“何家庄真的跟船家说的一样,好荒凉啊。”

“是很荒凉,不过……船家说的是对的,这里真的没有血腥味。”

“是啊,这可真是奇怪了。”

“灵儿,若是你心中不快,咱们回吧。”

何灵强挤出一丝微笑,“幼安,你怎么总说这一句,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心中不快的?”

其实这时候何灵脚步已经有些虚了,她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坐了这几日的船,你也该累了。”

“就是因为我累了,我再坐不得几日的船往回走了,咱们还是往前看一看吧。”

何灵暗暗咬牙,形势真的越来越紧张了,闭上眼睛看见王以恒,睁开眼睛又感觉到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王以恒这是投靠了什么门派呢?看他那样子,似乎混得很不错,可是,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

他没有投靠方大松,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梦里,最具优势的就是方大松啊,王以恒跟着自己进这么危险的梦,难道真的想着跟自己同生共死不成?

走到一处野草掩盖了一半的小院前,何灵忽然一阵反胃,“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酸水。

“灵儿,你怎么了?可是在船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何灵感觉到小院中有一阵微弱的气息在呼唤自己,强打精神笑道,“坐船坐久了,晕船了,这会儿走了几步,缓过劲来反而受不了啦。”

“唉,早知道是这种船,咱们该再准备准备再出发的,省得你这么难受。”

何灵摇摇头,“这也怪我平时缺乏锻炼,你就没事啊。算了,既然已经到了何家庄,怎么也要查看一下的,不然又回去坐船,我可是扛不住了。”

说完,将手边的野草扒拉到一边推开一条路,“真是奇怪,那林阳村多少年荒芜了多少年,野草都没这里的茂盛,这何家庄到底怎么长的。”

朱幼安笑道,“那是你忘了,其实林阳村那草也有一人高的,不过没这么多倒是真的。何家庄挨着水边,野草自然也长得快。”

何灵在前面一边推开野草,一边寻找那股熟悉的气息,“幼安,你说这何家庄已经被附近的人都寻找过了,咱们还能找到什么东西?”

“若是船家说得不错,可能这里的现场已经被破坏殆尽了,咱们来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能找着就找吧,找不着,咱们回去找那齐耳试试。”

何灵耳边传来一阵极细微飘忽的声音,“秦……秦……”

猛地回头,“幼安,你可听到什么没有?”

朱幼安将何灵拉回到自己怀里转了个圈,“我走前面,你在我身后。”

何灵握着朱幼安的手,“幼安,既然你说过要护我一生一世,那咱们就是要共同面对的,你得教会我成长起来,而不是将我护在身后。”

朱幼安点点头,“那也是从何家庄出去以后。”

耳边又传来一阵飘忽的声音,“天……地……洪……荒……”

这一次十分明确了,何灵跳了起来,“幼安,幼安,你听到了没有。”

朱幼安扣住何灵的动作,屏住呼吸仔细侧耳倾听,“灵儿……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何灵瞪大了眼睛,“幼安,这里有人。”

朱幼安不由分说地将何灵护在身后,从背上抽出桃木剑,左手往桃木剑上轻轻一抹,闭上了双眼,嘴里念动咒语。

何灵知道这是蒋家的天眼术,心中暗暗称赞,这才多久,朱幼安已经把蒋家法术中疑难部分又参透了许多,他可真是个奇才啊。

过了一会儿,朱幼安睁开双眼皱起眉头,“灵儿,许是我才刚学会这天眼术,我竟感觉不到任何人、鬼、神在此处。”

何灵心中的鼓点越发密集了,她知道这里必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只是这东西朱幼安感受不到。

“幼安,方才有人说了个秦字……”

“有人?方才我用天眼术感受了一番,除了在昌平湖上啃你买的卤鸡爪那船家,再没有活人……死人也没有、恶灵邪祟也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了,我不仅听到秦字,还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天地洪荒。”

“《秦氏秘术》第一句?”

“可能是。”

朱幼安想了想,“咱们往里走走,反正这里没有其他威胁,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何灵笑着说,“既然是安全的,那我可以走在前面了吧?你耗了这么多灵力使了这一招天眼术,可不能浪费了。”

虽然第一次使用天眼术,可朱幼安对自己的能力倒是有把握的,“虽然没有危险,难保你不会被什么东西吓着啊,还是我走在前帮你看看吧。”

何灵推开一把野草,“没事,既然没有危险,你又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好害怕的。”

嘴上说着不害怕,可心上的鼓点却越来越密了,何灵也越发地不安了。

这声音朱幼安听不到,到底是自己幻听了,还是这声音只对秦家人有用?

何灵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看到那边王以恒指挥了那群面具男在忙碌些什么。想也不用想,必定不会是好事等着自己的。

走得几步,心上的鼓点忽然断了,何灵愣住了,怎么回事?

朱幼安看何灵愣在当场,“灵儿,怎么了?可是又听到什么了?”

何灵摇摇头,“什么都听不到了,连……”

“连什么?”

“方才我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往这边走的,这会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朱幼安沉思片刻,“灵儿,也许……”

“什么?”

“也许秦成薇也来过这里,所以你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气息。”

何灵点头,“秦家传人,不管师父承不承认她,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不是师父,肯定是她了。”

“灵儿,你可记得陈晓峰当时说的话?”

“嗯,记得。秦成薇便是背叛了秦家,但她到底学了用了几十年的秦家法术,她相忘都忘不了的。”

“当初给肖仲泽驱邪之时,你动手他便能回忆起何家庄的事,还能说出‘救ta’的话,可换了陈晓峰和夏老爷子动手,这段记忆便完全消除了。”

“是的,可惜我学术不精,不能救下肖仲泽,不然我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灵儿,或许……”

“什么?”

“或许秦成薇并不是背叛了秦家,而是……而是已经中了恶邪。”

“什么?”

“灵儿,你想想,为什么长歌会变成那样?长歌是秦成薇唯一从秦家带走的法器,那法器对她来说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以她那么骄傲又狠心的人,虹越剑、乾坤她都不要,单单带走了长歌,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师父从不提秦成薇的名字,又怎么会跟我说长歌之事呢。”

“我的意思是,她背叛秦家之时,明明扔下所有秦家法器都没舍得扔下长歌,那就说明长歌在她心中……甚至比秦家传人的身份更重要。可是,长歌却没在她手里,还变成了那副模样,只有一个解释,她中了恶邪。”

何灵叹了口气,“陈天师曾说过,玄门想将五大家族的人都炼成活死人,还说过五大家族已经有人被变成了活死人,那时候咱们都怀疑就是秦成薇被变成了活死人。可是……若是她变成了活死人,为什么还能使秦家血呢?”

“灵儿,为什么旁人来救肖仲泽就看不到、听不到他说秦家血秦家人这一幕?”

“或许,这是秦家的耻辱吧。”

“不是,当日咱们不是疑惑,明明籍昌何家庄离都乐一千多里路,肖仲泽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的?他明明身中恶邪,怎么可能任由他逃了这么远?”

“或许是那何姓美貌道士舍命救了他呢?”

“你明明心中已有了计较,为什么还不相信呢?”

“幼安,夏老爷子说过,秦成薇是个心狠之人,她刺伤了夏家公子,可能还刺死了夏家媳妇儿。便是她再有多少苦衷不是,她到底是背弃了秦家、到底是伤害了五大家族的人。”

“灵儿,咱们先不要去管上一辈的恩怨,咱们先管秦成薇这里的事,会不会肖仲泽是秦成薇放走的呢?”

何灵点头,“很有可能。肖仲泽是秦成薇施的恶邪符,秦成薇能放他走,倒也不奇怪的。”

“秦成薇明明知道咱们五大家族都能解了这恶邪符,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肖仲泽之类的恶邪,他们的作用大概就是最终变成活死人,吸食他人的血肉吧。”

“灵儿,我总觉得肖仲泽是个故意失败的半成品。”

“故意失败?半成品?”

“咱们就假设陈天师说的那句话是对的,秦成薇已经被炼成了活死人,那她现在就是玄门手中的一件恶邪武器了。”

“没错,说不定当年林阳村之事,也是她做下的呢。”

“在林阳村你可感受到什么了没有?”

“那倒没有。”

“灵儿,你看看林阳村和何家庄的手法,很明显何家庄的手法就干净利落得多。不说没有尸体、血迹之类了,便是连打斗的痕迹都一丝也看不见,这明显是个高手做的。”

“以秦家几十年的训练,要做得干净利落倒也不难,如果秦成薇已经被炼成了活死人,也必定是活死人中的翘楚。”

“林阳村的事,不是秦成薇做的。何家庄的……多半是她做的了。”

“她到底还是背叛了秦家。”

“灵儿,你先放下秦家传人的身份,咱们先将这事顺一顺。秦成薇若是被炼成了活死人,那她不该还保留神智,玄门的活死人,那就是一件武器,不会有个人的思想的。”

何灵叹了口气,“何家庄数千口人啊,如此干净利落,她倒是基本功扎实得很。若她还有一丝半毫的神智,也做不下这样的事。”

“灵儿,或许……或许……她已被困住,但她到底是秦家传人,所以……”

“什么?”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能让肖仲泽说出何家庄的事,而旁人不能?并不是能不能救下肖仲泽,而是你身上的秦家血。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方才能听到有人在背《秦氏秘术》而我听不到,明明咱们俩一同学的秦家秘术?”

“为什么?”

“或许,这是秦成薇最后的办法了。”

“什么最后的办法?”

“秦成薇已经被控制了,但她尚保留了一部分的神智,这部分的神智不足以让她摆脱控制,却能够让她将消息传出来。”

“什么消息?”

“求救的消息!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被炼成活死人的,或者说她是如何被控制住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做,秦家一定是她最后的避风港。她留下的消息,只有秦家人能够看到,因为五大家族都是以血脉相传的,这种方式传递消息才是最安全的。”

何灵叹了口气,“若是……若是她想要我们去救她,为什么还要害人呢?”

“灵儿,她已经被控住了,咱们先不要用正常人去要求她。现在真的是个机会了,你若是能找到她传出来的消息,咱们就有机会救回秦成薇。若是救回秦成薇,主线任务就出来了,咱们就能离开梦境回到迷途了。”

何灵双手拈起手势凝神聚气,耳边果然又传来飘忽微弱的后半句,“自……有……道……行……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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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5

朱幼安察觉到何灵表情有异,“灵儿,可是有什么发现?”

“有人在背《秦氏秘术》,应该是秦成薇。”

一边说,一边推开野草慢慢寻找起来,朱幼安也跟在后面查找起来。

寻了一遍,什么都看不到,连方才背诵《秦氏秘术》的声音也消失了。

何灵皱起眉头,“什么都听不到了,或许是我出现了幻听吧。”

朱幼安看了看脚下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野草,“灵儿,按你救肖仲泽时候的情形来看,你不是出现了幻听。只是,秦成薇的这消息时间太久了,可能有些消散了,不然就是被掩埋了,咱们得将它挖掘出来。”

说完,朱幼安将桃木剑放在地上,指尖拈了一张符纸,双手翻飞,那符纸像个小人儿一般慢慢飞向桃木剑。

原本朱幼安这桃木剑是驱邪用的,这会儿那符纸像个小人一样驱使着桃木剑开始割起了野草。

何灵瞪大了眼睛,“幼安,若是若是桃木剑会说话,它一定会哭的。”

朱幼安笑道,“咱们什么都没带,不使唤它难道我们动手拔草吗?那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那符纸小人驱使桃木剑兢兢业业地割草,一会儿地上便堆起了厚厚一层野草。

朱幼安又一抬手,另一张符纸站了起来,像个小人一样东张西望看了看,跳到何灵的背上。

何灵笑了,“幼安,你使这符纸确实比我厉害啊,它这动作,像个真人一般,它这是要我的虹越剑啊?”

“嗯,你的虹越剑自然比我的桃木剑更快速得多啊。”

何灵也不吝啬自己的武器,将虹越剑丢在空中,那符纸小人连蹦带跳地站在虹越剑柄上,可虹越剑却悬在空中毫不动弹。

朱幼安抓起何灵的手,顺着她控制虹越剑的动作随着符纸小人运作一番,那虹越剑也就乖乖跟着小人一同割起了草。

两柄剑一同动作确实更快了,片刻功夫两个符纸小人就将这一片的野草全都割完了。

何灵看了看堆得满地的厚厚野草,“便是这样,我们还是看不见什么东西啊。”

话音刚落,那两个符纸小人架着两柄剑做成两根担子,将地上堆垛着的野草抬了出去。

从前何灵十分羡慕师父使法术收拾东西,这会儿见了朱幼安使符纸小人做事,笑得都忘了先前担心的事,“幼安,若是这门法术能够带到现实里该多好啊,咱们连保姆家政都不用请了,他们做事还挺麻利的啊。”

朱幼安看何灵笑得开心,更是将两个符纸小人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场中野草全都清理干净了。

不等朱幼安开口,何灵便将虹越剑收回背上,“希望这次能够有所发现吧。”

细细地将每一寸草根都翻捡了一遍,二人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朱幼安皱眉思考,何灵叹了口气,“看来真是我听错了。”

话刚说完,朱幼安抓起何灵的左手,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关键时刻,还得作弊。”

如今何灵早已习惯了秦家血这个设定,只微微叹了口气完全不抗议了。

“灵儿,试试感知术。”

刚一运起灵力,何灵心上似被猛击了一下,痛得她“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若是太过强求,咱们就放弃吧,反正我们要去找齐耳的,没事的。”

何灵摇摇头,手一抬示意朱幼安沉默,闭上双眼开始感知四周。

因为有了秦家血在四周,何灵再看不到王以恒,而是听到一阵微微的叹气声。

那叹气声十分微弱,若不是何灵屏息感知,几乎都要错过了。

忽然,何灵身侧的秦家血全都飞到眼前,汇聚成一个人形,那人形似在移动。

何灵抛却一切杂思,跟着秦家血汇成的那个人形慢慢移动着。

这里原先是座小院,院子里有一口早已被填埋了的枯井,方才何灵和朱幼安仔细寻过了,那枯井确实早就封填了的,并不是这一两年的事。

那秦家血的人形沿着小院绕了两圈,终于停在枯井边上,看它的动作,似乎想要将封填枯井的那块石头抬起。

何灵闭上眼睛,跟随着人形走到枯井边,果然又听到声声“秦家天地洪荒”

这一次声音很连贯了,就是这里。

何灵猛地睁开双眼,血珠子全都洒落在枯井的石块上,落成一朵梅花的样子,“幼安,是这里,在这枯井里。”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眼,捏了捏何灵的手,“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吧。”

何灵瞧不见自己的异常,只当朱幼安心疼她,“也不知这枯井封填得如此之好,秦成薇是如何将信息落在下面的,关键是她还能将消息传出来。”

“秦成薇毕竟是师父亲自教导的秦家传人,而且她这时候正值壮年,自然是能够做到的。倒是你,这么微弱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何灵摇摇头,“不是我能感受到她的消息,是她在呼唤我。你说得很对,五大家族俱是以血脉相承,以秦家血来找她,确实很快就能发现了。”

朱幼安从身侧的小兜里掏了一块小小的三角黑铁,往枯井石块底下一扔,那三角黑铁自己找了个位置卡住,它还左右动了动,似乎在试探是不是稳当。

确定位置稳当了以后,这三角黑铁“嘭”地一下变大了数倍,枯井上的石块一下被顶开了个口子。

朱幼安运起灵力,手上一抬,“嘭”地一声,原本封填得好好的石块飞了出去。

等到灰尘散尽,朱幼安往枯井探头一望,一阵铺面而来的寒气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何灵想起肖仲泽一事,赶紧上前拉开朱幼安,“我来吧,或许秦成薇还有什么设置呢。”

探头往井底望去,果然还是一阵寒气,还有许久没有开启的霉灰味道。

这一次也不用朱幼安提醒了,何灵指尖弹起一盏灯,在一粒血珠子的指引下,慢慢弹向井底。

随着这盏微灯落向井底,何灵心中的鼓点变了,变成了和缓轻柔雨滴声。

那一粒血珠子落到井底后,升腾起一小团红色的火焰,燃了一会儿,红色的火焰熄灭了。

远远望下去,只能看到方才弹下去的那一盏微灯,何灵心想,难道还得我自己亲自下去不成?

正想到这里,那盏微灯竟然向着更深处飘去了。

何灵十分诧异,按自己方才弹动的力道,那盏微灯失了秦家血的指引,不可能再行进了的,它这是要去哪儿?

从井口望下去,便是把脖子都伸进井口,也是望不了多远的。

何灵只觉得那盏微灯越来越暗,似乎是熄灭了。

朱幼安看何灵又诧异又失望的表情,“没事的,若不行,咱们俩一块下去看看吧。你放心,这一次我出来,可是什么法器都带了的。”

何灵幽幽地说,“我在想啊,秦成薇或许是如今秦家三代人里,最厉害的那个传人了。你看这都拐了几道弯了,她都还能感受到我体内的秦家血,当真厉害。”

眼瞅着那盏微灯又慢慢飘进了何灵的视线,“咦,居然没有熄灭呢。”

不仅没熄灭,那盏微灯的后面,似乎跟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到现在何灵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找到了线索,“幼安,真的是这里,我们找到秦成薇给的消息了。”

似乎是个符纸制的灵人,飘飘乎乎地跟着那盏微灯慢慢上浮到了井口,确实是个符纸灵人,只是这符纸灵人上什么都没有。

何灵一把抓住符纸灵人,横竖看了又看,符纸并不是秦家惯常用的黄色符纸,而是红色的符纸,握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仅如此,原先还能看出来是个灵人,这会儿真的变成了张普通的红色符纸。

何灵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这简直是难以置信啊,费了这么半天的劲,就是得一张符纸?

秦成薇这是在逗我吗?

朱幼安将何灵的手指按在符纸上,红色的符纸染了何灵的鲜血,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

“慧眼诀。”

闻声,何灵毫不犹豫地挽起一个慧眼诀,那红色符纸跳动到空中,“嘭”地一声燃了起来。

这一下实在太过出乎何灵的意料,她根本来不及阻止,那符纸便燃尽了。

何灵这个郁闷啊,折腾了半天,就是这么个结果?

刚想开口问朱幼安,那符纸燃烧的火焰中映出两个字,“玄”、“秦”。

何灵偏头看了看朱幼安,“是不是秦成薇?”

朱幼安点头,“这么多道防范措施,一定是秦成薇做的了。”

“那玄字,是不是玄门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她被玄门的扣住了?”

“咱们不是听到陈天师说的话吗,秦成薇肯定落到玄门的手里了。”

“那这个消息还有什么用呢?”

“咱们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听到陈天师说的话,才知道五大家族有人落到了玄门之手。若我们没陈天师说那番话,这消息可就有用了。”

何灵叹了口气,“既然设了这么多道防范措施,为什么不写多一点消息呢?就得这两个字,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啊。”

“以秦成薇这么机警,或许咱们在何家庄找找,还能找到些消息呢。”

何灵想了想,“嗯,幼安你说秦成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说她已经被控住了,只怕神智保留不过一两分,或许还是时有时无的,她心思都能缜密到这种程度,若是平日里,她能到什么程度?怪不得师父教我的时候常常叹气啊,若是得了她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徒弟,换了我这样的,谁都要叹气的。”

朱幼安笑道,“那可不一定呢,说不定她早已知道自己中了恶邪符,这么多年了,你想想,从师父回来接手秦家的事,差不多有十年了吧?她在这十年里,定是想尽了办法来解这恶邪符的,到底是没解掉。至于她为什么还有神智,可能要等咱们找到她才知道了。”

“你呢,只是没有经验,若是十年二十年以后,说不定师父就以你为傲了呢?”

何灵叹气,“那就是说现在我还是个渣渣嘛。”

“没关系,我也是渣渣啊,我到现在都没能解开蒋家父母的封印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封印。”

“幼安,我总觉得这个梦十分怪异,若是咱们救下了秦成薇,只要梦主出现了,咱们赶紧离开梦境,管他五大家族灭不灭,咱们换一个梦好不好。”

“好,只要咱们找着梦主,就想办法离开梦境。”

得了这一张符纸的提示,二人在查验何家庄的时候更加小心了,但凡何灵觉得心中苦闷烦躁的地方,两人必定细细地将杂草割除,再屏息对话一遍。

这样查找一番,确实很花时间。

也亏得朱幼安提前给那船家打了招呼,这会儿天色已晚,他啃完了鸡爪猪蹄,想必已经美美地酣睡起来。

何灵二人顺着心中指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各得了一张符纸,除了第一张符纸得了两个字以外,其余三张符纸皆不见动静。

因为这些消息涉及到秦成薇的下落,何灵一时解不开也不敢强行硬解,只能小心将两黑一红三张符纸收好。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这一次的事件由不得他们再自行做决定了,也许剩下这三张符,须得秦明瑶亲自来解了。

回到码头唤回吃饱喝足睡得正美的船家,吩咐了他去看看齐耳,何灵和朱幼安躺在摇摇晃晃的船铺上,一眨眼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何灵心口一阵猛烈的灼烧之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抬手提醒一下朱幼安,可就算朱幼安睡在自己身边,就算朱幼安睡眠极轻,她也没能弄醒朱幼安。

心口这阵灼烧之痛越来越强烈,何灵心知不妙,可却不知道这灼烧之痛从何而来,要如何缓解。

灼烧痛到最后,何灵觉得自己心脏骤停了。

接下来眼前已经一片血红亮光,她闭上双眼努力感知,想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到底该如何自救。

可越是闭上双眼想凝神抵抗,眼前这片血红光亮越是强烈,似乎从眼前慢慢弥漫至全身。

心中、身上如灼烧一般,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何灵知道若是唤醒朱幼安,一切都能缓解。可无论如何努力,总是不能移动一分半寸,也不能发出半点声响,更不要说能提醒身旁的朱幼安了。

何灵知道大概是身上那三张符纸的缘故了,那秦成薇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那符纸会变成这样?

灼烧到最后,何灵神智渐渐模糊了,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恶邪符?她想将我变成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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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6

何灵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感完全的黑暗。

她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难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活死人,还是已经被那灼热烧死了?

声音有些发抖,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呼唤,“幼安……”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接着有人握住自己的手,何灵闻到来人身上那股味道,顿时放下心来,是朱幼安。

“灵儿,你醒了?你这场大病,可真是吓死我了,你竟昏迷了三天三夜啊。”

说着将何灵半扶起,将一个温润的瓷杯递到何灵嘴边,“先喝点水吧。”

何灵眼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就是朱幼安将瓷杯放在自己嘴边,她都看不见,只能就着朱幼安的手喝了半杯清茶,“幼安……”

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无限委屈,这个梦明明自己已经很小心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可是一想到妙缘上师说的那句话,明白朱幼安心中更是凄苦,他头上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啊,他可没有将自己的委屈时时放在嘴边啊。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坚强勇敢要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吗,定了定神,硬挤出微笑,“幼安,我好像看不见了,若是真的看不见了,那可真是有些糟糕了,须得麻烦你照顾我一段时间了。你说像我这么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适应完全的黑暗啊?”

朱幼安的声音很平和,平和得有种理所当然在其中,“灵儿,你便是这个梦中都瞧不见了也没关系的,反正咱们离开这个梦,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了的。”

他越是淡定平和地安慰自己,何灵越是想要赖一赖他,可又觉得这样太过软弱,咬着牙假装坚强,“嗯,若是咱们安安稳稳地离开这个梦,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嘿嘿,上一个梦我中了蓝魔不能使力,就是你一直照顾我的。想不到这个梦还是要你一直照顾我,我可真是想尽办法地偷懒耍赖啊。”

朱幼安摸了摸何灵的头,轻轻拢了何灵的肩膀,“是不是想赖一会儿?只有咱们俩,你不用坚强的,想哭就哭吧,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你趴在我肩上哭一哭,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如此温柔地安慰何灵,何灵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失控了,“幼安,我看不见了,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我连你方才递给我的杯子都看不见了,我连你,我连你也看不见了。幼安,我会不会,我会不会变成活死人啊?”

真的趴在朱幼安肩头哭了起来。

朱幼安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何灵,任她哭得梨花带泪,只温温柔柔地说一句,“是的是的,看不见真的很害怕的。”

哭了许久,倒是何灵自己不好意思了,终于慢慢停了哭声,“幼安,谢谢你,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害怕,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是咱们最关键的时候,我这是拖后腿来了。”

朱幼安替何灵抹了一把脸,又将瓷杯递到嘴边喂她喝了半杯水,“还要不要再哭一会儿?只有咱们俩,你想赖也好,想哭也罢,都可以的。”

何灵摇摇头,“幼安,你总是这么宠着我……你该让我学会坚强的啊。”

朱幼安摸了摸何灵的头,“坚强勇敢和在我面前耍赖撒娇不冲突啊,今儿个若不是我,你一定不会哭的。”

何灵带着哭腔点头,“嗯,我也知道梦里什么诡异的事都会遇到,哪怕是突然瞧不见了,也很正常。可是……你说得对,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好意思哭的。”

朱幼安声音里带了温柔的笑意,“那还要不要再耍会儿赖撒会儿娇呢?再哭一哭也没关系的。”

何灵知道这事实在太过蹊跷,哭了这么久,该撒娇该耍赖也都够了,哪儿能放着正事不管一味地耍小性子呢?

“幼安,你是怎么发现我异常的?”

朱幼安摸了摸何灵的额头,“唉,那日也是我大意了,以为咱们从何家庄出来,已经将秦成薇的所有消息都收齐了,那何家庄确实没有半点异常,这才睡着了。”

何灵握着朱幼安的手,“那日咱们俩都累了,乘了几日的船,又在何家庄忙了一天,又得了秦成薇的消息,谁能料想到这事呢?”

“那日我睡得熟了些,你就在我身边我都没发现你处于危险之中,若是早一点发现,或许你的眼睛就没事了的。”

“幼安,这事怪不得你,依我看,是秦成薇那符纸的问题。咱们总是猜她还有神智,总是以为她到底是秦家的女人,可是她十年前就背叛了秦家啊。而且,她已经是活死人了,她杀了何家庄数千口人,她将肖仲泽变成了怪物,我们怎么还能相信她呢?”

朱幼安将何灵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灵儿,那日你浑身如火烧一般滚烫,我睡着了都被你烫醒了,这才发现你如置身烈火一般浑身火光。”

“是真的火光吗?我还以为是我幻觉呢。”

“是真的火光,但是你身上却没有烫伤烧伤的痕迹,可知这就是某种法术了。”

“你用灵力救了我?”

“蒋家法术。”

“我可是中了秦成薇的恶邪符?”

朱幼安停了许久,“灵儿,我始终觉得秦成薇有什么消息要传给咱们。”

何灵叹了口气,“若是她要传消息,已经层层设防了,为何剩下那三张符纸咱们终是不能得见真章?我身上的秦家血还不足以让她卸下防备吗?或者说,她其实心中还是恨了师父,怪师父不应允她的婚事?所以,她这符纸不是为了害我,是为了害师父?若是如此,我中了招也好,否则师父该多伤心啊。”

朱幼安幽幽地说,“灵儿,你心中对她有怨啊,她……虽然咱们是迷途中人,可是你从小由师父养大,你怪她狠心抛下你和小姗,你怪她背弃秦家的使命师父的教诲,你怪她让师父伤心了……”

何灵叹了口气,“是啊,我不明白到底她遇到了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这么不顾一切,师父……师父不曾亏欠过她,她为什么让师父这么伤心?她为什么不肯听师父的话,那个男人对她只怕从来都是利用了吧?不然,以她的本领,怎么可能让玄门的人扣了变成活死人呢?”

朱幼安握着何灵的手,“或许就是师父将她护得太好了,她并不知道情之一字意味着什么,等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这终究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咱们须得将秦成薇救出来啊。”

“我知道我们得将她救出来,我也知道这事须得让师父知道,可就是如此,我才……”

“师父比我们想的坚强得多,或许这些年师父也曾想过秦成薇回来的那一天呢?”

“幼安,如今我已是半个废人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陈晓峰追查长歌情况如何了,也不知道韦远和和若曦姐到底去哪儿了。唉,这个梦到如今我已完全没有把握了,到现在咱们人都不齐,可见这事十分为难啊。”

“或许要等咱们把秦成薇救出来,他们才会出现吧。虽然方大松确实是我们最大的阻力,可是这个梦中还有比玄门、幻宗更可怕的力量,或许我们解决了这头,他们俩就能跟咱们汇合了。你忘了,咱们在梦中的时间线是会跳跃的,跳着跳着就会有错乱吧。”

“如今你既然已经瞧不见了,那就得好好跟着我了,你放心将手交给我,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我们这样去见师父,她一定会追问到底的。若是她老人家知道这是秦成薇害的,只怕更伤心了。”

“所以啊,我得带着你四处转转。”

“那咱们去找陈晓峰吗?”

“你可是忘了,咱们说过去找那位耳力过人的齐耳?”

何灵长叹一口气,“如今我可要学会齐耳的这项本领了,目不能视,便得好好训练听力了。”

何灵从何家庄回来便双目失明,这事将船家吓了个半死。

原先他以为何家庄数千人神秘消失的奇事已经过去了,也渐渐敢踏上何家庄码头看一看,甚至遇到何灵二人这样的半大小子还敢吹吹牛。

谁知道才不过吹了个牛,就遇上何灵双目失明这事,而且还是刚从何家庄回来便出了事,怎么能不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朱幼安这会儿提出按原计划去找那齐耳,他只恨自己来时为何这般多嘴,那齐耳如今呆呆傻傻的模样,谁知道是不是在何家庄撞见了什么邪事?

齐耳出了事,这位小公子也出了事,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接跟何家庄有关的生意了。

最后还是朱幼安百般保证三人的安全,又将资费提高到三倍,他才肯将二人带到齐耳母子俩乞讨的地方。

何灵如今已渐渐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且慢慢掌握了一些黑暗中生活的技巧。

其实若是用了灵力和感知术,她也能看得见所处的世界,而且还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的方式来看这世界。

可因为她目不能视,朱幼安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百般温柔,她心中十分贪恋这种温柔,也就认认真真将自己视为一个失明之人了。

朱幼安扶了何灵坐在茶铺边,给何灵倒了杯粗茶,“灵儿,先喝茶。”

何灵如今已能够听音识别了,准确无误地接过茶杯,“幼安,那齐耳可是头靠在牌坊下睡着了?鼾声如雷的,说他呆呆傻傻,可听不出来啊。”

七月的午后确实有些炎热,虽说镇上是没有多少人走动,何灵能听出齐耳头靠在牌坊下睡着了,也算了得了。

朱幼安笑着将茴香豆推过来,“灵儿,你如今倒是习惯了目不能视了,齐耳离咱们这么远,你都能听出他的动作了?”

何灵精准地从碟子里抓了两粒茴香豆,“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你还记得吗?”

“调皮!灵儿你现在能听出些什么?”

何灵凝神听去,“幼安,船家说齐耳目不能视却什么都能听得出,别人耳中的些许声音在他耳中就是一出大戏,那时候我可是不信的。如今我目不能视,倒是体会出他说的这话不假了。幼安,往你左边二楼望一望,可有一个女子倚窗而望?想来她定是在等待情郎归来,咱们坐下的这一会儿,她已经叹了二十八口气了。她明明手中握着团扇,却将那团扇拍打在纱窗上,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爹娘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朱幼安闻言立刻抬头望去,去只看到二楼一扇半开的窗,因为那窗上笼着纱窗,一点儿也看不见纱窗背后有没有人。

何灵似乎听到朱幼安的动作,“你且等一等,这位小娘子再叹这两口气,必定要推窗张望的,她上一次推窗张望也是这般动作的。”

朱幼安状似无意地盯着二楼看去,过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二楼一个绿衫女子推开窗张望了一下,手上确实拿了一把团扇。

不过是快速张望一下,又赶紧将窗户关上了。

何灵点点头,“你现在定是十分惊讶的表情,双眼瞪大双唇微张,这可不是因为我熟悉你,实在是我能听出来。”

朱幼安点了点头,“不错,你听得都对,你可是用了灵力?”

“没有,只是,我能听到每一个动作在空气中振动传来的微风是不同的,而且……”

“还能听到什么?”

“我若是说出来,你可不能说我故意装作目不能视。”

“别说你是真的目不能视,便是你平日里想赖一赖我,那也是可以的。”

“幼安,我能听到……齐耳身上有一阵轻微的反弹之力,那股力量像一个保护层一样互助齐耳。”

闻言朱幼安立刻盯着齐耳看去,饶是他目力惊人,也看不出何灵所说的保护层。

“灵儿,那保护层……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层紫色的微光,将齐耳团团围住,齐耳……齐耳他嘴角是不是还挂着中午吃的酱肉汁?”

这一次朱幼安真的惊讶了,若是能听到物体经风声振动已经很神奇了,嘴角的酱汁,这如何能听得出?

“灵儿,这不是你听出来的,可是你的目力并没有恢复,这是为什么?”

何灵叹了口气,“秦成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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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7

朱幼安将前后所发生的事串一串,“可是那三张符纸的缘故?”

何灵叹了口气,“幼安,你说我对秦成薇心中有怨,这是对的。方才我将咱们从道吉秦家出来之后的事都想了想,总觉得这些事一环扣一环,看似无意,却又像是特意安排的。若说最大的无意,可能就是你用蒋家生死牌点了高少卿一事。可若说高少卿一事也是无意,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从高少卿开始,咱们便遇上了陈天师、见到了秦成薇的长歌,更知道了秦成薇已被玄门炼成活死人。可这些终究都只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的。接下来,咱们为了查长歌到底是谁家法器,遇到了夏老爷子,这算是个意外。可这意外又像是必然,咱们终究是要去救治肖仲泽。那肖仲泽若是我能救下,说不定咱们就不用来籍昌何家庄了,说不定秦成薇想传给秦家人的话,我就能听全了。”

“可这事怎么说呢,肖仲泽让咱们知道了这籍昌何家庄,那就必然要来这么一趟的。咱们在何家庄得了这四张如今只剩下这三张符纸了,刚开始还以为何家庄这事就算了结了,咱们拼着让师父伤心难过,也要请她老人家将符纸解了,看看剩下的是什么消息。谁知道这三张符纸放在我身上还没过夜呢,我就中了招双目失明了。”

“刚知道自己目不能视那会儿,我心中真是十分怨恨的,这秦成薇也太狠毒了些吧。可如今看来,这一环扣一环的,皆是秦成薇精心安排的。幼安,我现在能体会师父为什么从不提秦成薇了,她若不是情之一字,秦成薇或许是秦家最顶尖的那个传人。明明她已被玄门炼成了活死人,原该是没有神智的,可她尚保留了一些神智,这也就罢了。可保留的这些神智,能让她弯弯绕绕地设下这么多防范措施,这哪里是活死人能干得下的事,若是我若是我,便是正常神智,我也做不下这些事啊。”

“那三张符纸,确实是故意让我双目失明的。不过,如今我明白了,双目失明这事,不是为了报复秦家人,而是为了让我们能找到齐耳,让我还原当日何家庄上发生的一切。如果我猜得不错,齐耳是秦成薇特意留下的活口,他身上那层紫色的保护环,是秦成薇为了护住当日何家庄的真相留下的。秦家人尤其是中了这三张符纸的秦家人,一定能够看到齐耳身上的保护环,若是其他人唉,其他人也寻不出这三张符纸了。说起来,这秦成薇到底是太过小心了些。”

“幼安,你说一个人怎么心思能够机巧到这个程度,她还是个活死人啊。若她好好的,该是何等聪慧机敏的人?如今我明白师父那时候的痛心疾首了,秦家最有前途和希望的传人,居然为了一个邪性的男人,抛弃寡母幼子、背弃使命,非要在那条邪路上一走到底。这不仅仅是一个母亲的失望和痛心,更是一代秦家传人眼看着秦家明明可以中兴,却又瞬间颓败。师父她老人家唉,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原谅秦成薇的。”

朱幼安耐心地等何灵说完,“灵儿,若是按你的猜测,这对咱们是好事啊,秦成薇的秘密很快就要解开了。只要解开秦成薇的秘密,咱们就能救下她了。既然能够确定她是特意给秦家人释放的消息,那就说明她想回秦家了,不管是从咱们回迷途的角度,还是让她亲自给师父一个解释的角度,咱们都得先将她救下的。她回了秦家,咱们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手啊。”

何灵点点头,“嗯,如今看来,或许她这些年一直都有给秦家人传消息,只是这些消息终究没有传出来,所以她才会越发地小心和谨慎了吧。幼安,咱们将齐耳请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吧,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他娘亲应该是回家了的。”

朱幼安声音里有笑意,“灵儿,这会儿你需不需要我扶你?”

这是知道何灵一路上明明能够自理,却要赖着朱幼安的照顾。

何灵脸上飞起一片红,“你才说过不笑话我的”

“这不是笑话你啊,若是你还想我扶着你,我便一直扶着你。”

何灵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咱们先做正事,你在前面扶着齐耳走,我自然会在后面跟着的。”

齐耳靠在牌坊脚下的柱子睡得正酣,呼噜声确实也有些响,朱幼安轻轻推了他一把,“齐耳,齐耳”

原本睡得好好的齐耳突然惊叫了起来,“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你莫要打我的主意。”

朱幼安的声音更温柔了,“齐耳大哥,这里太热了些,我扶你到个凉快的地方去休息吧。”

齐耳叹了口气,“娘亲还盼着我娶一门亲呢,也不知道阿兰她能不能看得上我?若是我能娶了阿兰,我就带着她回家乡,娘亲一定会喜欢阿兰的。”

朱幼安又推了他一把,“齐耳大哥,咱们换个地方说说话。”

齐耳低声抽泣起来,“你当我想做个瞎子吗?那也是小时候病得重,家贫请不起大夫,耽误了我。若是我能看得见,你以为我还会跟着你啊?”

哭了一会儿,又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能听到什么,实话跟你说吧,你们能看到的,我都能听到。嘿嘿,你们看不见的,我还能听见,你若是让我在你家墙根下听一晚”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开朱幼安。

何灵听得齐耳声音里并无停顿迟疑,“幼安,或许齐耳大哥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咱们得好好请他。”

朱幼安一听这话,从怀里掏了半块银子在手上一掂一掂地,“齐耳大哥,咱们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一说,你可愿意跟着我们到僻静处坐一坐?这里实在是闷热难当,咱们换个地方吧。”

齐耳声音立刻变了,“哎呀,睡了这半天,这里实在也是太热了,小兄弟,听着你也是个好心人,不如你做点好事,搀着我到个僻静凉爽的地方坐一坐吧?”

何灵忍不住笑了,这齐耳哪里像是痴痴傻傻的人啊?他明明对银钱很有兴趣啊。

齐耳把玩着手里的那半块银子,“这位公子,你可有什么话要问的?若是”

朱幼安赶紧让他放宽心,“若是你答得好,我们自然还有别的赏。”

“这位小姐呢?听着小姐目力不是很好,不过耳力倒是惊人的。若是若是小姐想问我关于如何凭借耳力赚钱不对不对,你们衣裳不俗出手大方,又千里迢迢地赶到和昌镇,可不像需要自己动手挣钱的人。”

何灵一点都不奇怪他能听出自己是个女子,毕竟自己行路的方式跟男子确实不同。

“齐耳大哥,你说得对,咱们今日来,原是为了听个奇闻轶事的,确实不为赚钱。”

“这位小姐,你若是要听奇闻轶事,问我也就对了。但凡你想听的,就没有我不能说的。哎呀,这里也没有个说书的样子,待会儿听起来,只怕二位要少了许多乐子了。”

看来船家所说的不假,他虽然目不能视,可他口吃十分伶俐,想要养活自己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旁的咱们也就不听了,就想听听一年前何家庄发生的事。”何灵不想浪费时间磨叽,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原本还一脸献媚跃跃欲试的齐耳听了“何家庄”三个字,就像被按下了启动键一般,错乱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事,我一个瞎子,你们也要欺负我。”居然立刻滑下了眼泪,还抹了几下鼻涕。

“娘亲啊,想你清苦了一辈子,孩儿也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

“阿兰啊,你看不上我,也不必说我是癞蛤蟆啊,我挣的钱全都给了你,你怎么还能对我这样狠心呢?”

何灵听他说话逻辑清晰,冷冷地说,“齐耳,别装了,你方才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了,拿了我们的银钱,便要耍这种赖,是不是想多要些银钱?你若是多要钱,直接开口说,我们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你既然能听出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自然也知道我们的诚意。你若是再这样无赖,我们不仅有诚意,我们还很有脾气。”

齐耳拍着大腿嚎了起来,“阿兰啊,你说过要跟我回和昌的啊,怎么将我的银钱全都收下了,又对我不理不睬呢?咱们俩那时候的情意,你都忘了?你说看不上我是个瞎子、穷鬼,跟着我要过苦日子,阿兰,你可是忘了,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我能挣钱啊,你怎么能”

真的哭得十分伤心。

何灵心中断定他就是个无赖,大喝一声,“行了,你若是老老实实说出何家庄之事,咱们给你一锭金子,想清楚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好事。既然你知道咱们为这事而来,我劝你还是好好地配合我们,将这事仔仔细细地说给我们听了,否则”

右手一抬,掌心出现一个炽热的火球,“你可听清楚了,别想给我打马虎眼,否则你虽然瞧不见,听,你倒是什么都听得到的。”

说完这话,将那炽热火球绕着齐耳身边转了一圈。

火球绕完这一圈回到何灵手中,她正想得意来着,只听到“咚”地一声,齐耳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不仅如此,他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溢出大滩的白沫,双手在地上抓了起来。

何灵急得站了起来,“他可是癫痫发作了?”

朱幼安手中多了一双筷子,用筷子撑开齐耳的嘴,“不是癫痫”

果然,何灵立刻感觉到齐耳身上那层紫色的保护环慢慢变大了,大到已经漫过朱幼安,碰到自己身上,又弹了回去。

朱幼安着急得说,“他这是中了什么符还是咒?不是癫痫。灵儿,你过来一下,我控不住他,若是他咬断了舌头什么的,咱们可就罪过了。”

何灵上前两步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齐耳,原本抽搐得十分剧烈的齐耳暂停了下来。

朱幼安叹了口气,“看来他的触发机关是何家庄三个字,不过好像你能让他停下来。”

何灵一松手,齐耳又抽搐起来。

“灵儿别动,他认你。”

又将手按到齐耳身上。

何灵看到那层紫色从齐耳身上慢慢试探着伸向自己,从自己的右手漫过手臂,轻轻地弹了弹。

“幼安,不是他认我,是他身上的保护环认我,秦成薇知道秦家人来了。”

“齐耳已经昏迷了,这会儿问不出什么了。”

“幼安,你将齐耳放平了,我要跟秦成薇对话。”

朱幼安想了想,将齐耳平摊在地上,还小心地将他身上的污垢拭去。

何灵盘腿坐在齐耳身侧,“幼安,若是我与秦成薇沟通失败,可能这条线又毁掉了。”

朱幼安安慰她,“没事的,我看秦成薇这样子,就算这里失败了,她还会在下一个活死人身上留下消息的,只是咱们要多花些工夫去找下一个活死人了。”

何灵双手轻轻一抬,齐耳被她悬在空中,齐耳身上的紫色保护环渐渐散开,越发地大了,将何灵和齐耳笼在一片淡紫色中。

怀里那三张符纸像烈火一般灼烧着何灵,一抬左手,三张符纸跳了出来,“嗤嗤嗤”两张贴到齐耳身上,另一张贴到何灵额头上。

何灵身上那张符纸泛起一片红光,烧得何灵整张脸都滚烫了,尤其是看不见的双眼,这会儿就像拉起一张红色的巨幕一般。

齐耳身上的那两张符纸倒是挺正常,从他身上冒起一缕缕黑色的烟雾。

那烟雾从齐耳身上飘到何灵眼前,将那红色的幕布染成了半黑半红色。

何灵不知道该如何与秦成薇沟通,想来只能是秦家血最管用。

抬起左手逼出一串血珠子,“噗噗噗”地打在那块幕布上。

“轰”地一声,那块幕布燃起了半人高的火焰,烧得何灵皱起了眉头。

就这么一下,何灵忽然发现火光中似有人在注视在自己。

是秦成薇吗?自己通过了她的测试了吧?

正想着,那三张符纸全都飞到空中,投下三道光影,就像一个影院拉开幕布之前的准备工作一般。

正想着看电影,这块红黑相间的幕布上开始浮现出一片湖光山色,风景如此秀丽又熟悉。

镜头一转,这是何家庄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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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8

如果幕布上的一切都是秦成薇以齐耳为媒介录制的,秦成薇若是生在现代定是一位好导演了,而且是一位很擅长讲故事的导演,至少何灵看明白了何家庄发生的事。

何家庄之所以称为何家庄,实在是最初的、最核心的住户都是姓何的,拐弯抹角算一算,大家都是同一宗族的亲戚。

也是因为何家族规风气较为正派,经过这百年的发展,不仅何家各房各支都发展得不错,还吸引了许多外姓人踏上何家庄,小小一个何家庄人口竟然多达三千多人,确实算一个繁华的码头了。

“知言”米铺的何老爷子是何氏一族中长房最得宠的幺儿所出,这一生过到八十岁,无风无雨平平安安。

恰逢何老爷子侄儿媳妇儿得了一块贞节牌坊,两好做一好,知言米铺才大办了这么一场。

说是知言米铺大办一场,何家庄上但凡姓何的,谁不得到何老爷子家里走几天呢?

各房的儿孙们为了沾点喜气,怎么热闹怎么来,戏班子、杂耍玩意儿、说书人,流水一样地请到家中。

何老爷子虽然已是杖朝之年,却耳聪目明腿脚利索牙口好,每日里由孙儿搀扶着各处走走看看,尤其喜欢戏班子唱些闹腾的武戏。

他最宠爱的二孙子名唤正钦的,更是个喜好热闹的。不仅给何老爷子请了戏班子、说书人、京城有名的点心师傅,还从关外还真是关外,请了一支神奇的队伍,名唤魔术。

听到魔术这两个字出来,何灵心中咯噔了一下,如果不是梦主的设定,那就是方大松了。

毕竟魔术这个词,应该是个现代人加进这个梦里的。

这支叫做魔高一丈的魔术队伍来的时候还算正常,不过包了两条大船,每条船上十来个人,拢共也不到三十人,比起那几个戏班子动不动三五十个人的规模小多了。

而且这支魔术队伍行装并不多,也只有两个大箱子而已,怎么看都是十分正常的表演团队。

镜头慢慢扫过两条船,似乎特意放慢了动作让何灵看清楚每条船上坐着些什么人。

果不其然,第一条船上何灵就看到了熟人,方大松和他手下那个叫小七的喽啰。

虽然他们已经改变了装扮换了不同的面貌,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截然不同,但何灵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他们是方大松一伙。

至于其他人,何灵虽然记不清楚,但从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得出这就是方大松从迷途中带进去的那一伙人了。

镜头在方大松身上特意停留了三分钟,还对他做了一个面部特写,何灵相信秦成薇在录制这个镜头的时候没有想到,观看这段影像的秦家人,居然认识这个梦中人。

镜头扫过第一条船,又扫到第二条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群人都是玄门中人了。

虽然何灵认不出他们都是谁,但方大松都出现了,猜也能猜到这些人要么就是玄门中厉害的角色,要么就是迷途中跟随方大松的喽啰,简而言之,没一个好人。

镜头扫了一圈,又扫了一圈,全都是这些让何灵斥为魑魅魍魉的恶人。

何灵一直盼望着看看秦成薇是什么模样,可是镜头扫来扫去,始终没能看到秦成薇到底是什么模样。

何灵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秦成薇到现在还保持神秘?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信不过秦家人吗?

或者,她并不是坐船上的何家庄?难道她在那两口箱子里?

何正钦早早就摇着扇子在家门口等着这一群人,那方大松看到何正钦的模样,居然笑嘻嘻地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何正钦一点没嫌弃这种跑江湖的人跟自己套近乎,反而喜笑颜开地引了他们进内院见过何老爷子。

一整天,方大松等人轮番登场给何家宾客表演各种魔术剧。

如果不是知道方大松在迷途、在现实里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光看他们魔术团安排的这些节目,这银钱花得相当值得,毕竟其他人请的那些队伍故事性、观赏性是比不上现代人精心编排的魔术剧。

那幕布上还特意挑选了一个节目做了细节展示,方大松亲自上台表演万剑穿胸。

方大松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便是表演个魔术节目,他都极注重舞台效果。

那人面色惊恐地躺在箱子里,四肢拼命地挣扎着,引得台下观看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大松将那一排利剑一把一把向观众展示的过程中,有好几个年老的老妇摇着头低声替箱子里的人哀求起来,“何老爷子大喜的日子,若是有血光之灾那便是大凶之兆啊,不如咱们看点别的好了。”

“是啊,我看那人挣扎得可怜啊,看他面上的表情,是真的害怕啊。”

方大松面露得意之色,将利剑一把一把砍向剑架,木制的剑架都给砍得垮得一地。

箱中之人吓得更是惊声尖叫起来,台上的观众有大声喝彩的、有嘻嘻哈哈嘲笑的、有心怀不忍闭上眼睛的,但却无一人上台阻止。

方大松举起第一把利剑,对着箱子中部直插进去。

箱中之人双眼瞪大,目中流出痛苦的神色,脸上的肌肉扭曲了起来,双腿猛地抖动了一下。

看到箱中之人的表情、动作,何灵简直怀疑这一剑是真的插到了他的身上。

方大松一下又一下地把利剑一把把插进箱中,箱中那人初时还能见着抽搐抖动,到后来只剩下偶尔抽一下。

台下的观众叫得更惊恐了,“杀人了,杀人了,快报官啊,出大事了。”

一会儿,那箱子缝隙间开始滴答起来,真的有血迹渗透出来,慢慢在地板上晕开,晕成一张血色的地图。

方大松这魔术算是彻底失败了。

废话了,人都死在里面了,地上渗了这许多的血,那人要是还活着,可就是个怪物了。

台下的观众开始慌乱地跑动起来,方大松手一挥,报幕那人高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请稍安勿躁,咱们班主既然说了这是魔术,那这人定是无事的。各位便是要担心,不妨先等片刻,咱们魔术团这几十人,便是想跑,也是跑不掉的。若真是出了命案,咱们定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观众听了这天雷一般的话,愣住了,难道那人没死?

何灵忽然意识到,魔术确实是失败了的,但箱中之人确实也是没死的,因为他本就不是个活人,怎么还能再死一次呢?

果然,方大松将手中利剑一扔,双手一抬,那血迹滴答的箱子竖着悬了起来。

原本低垂着眼帘奄奄一息的箱中之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他的头摆动了起来,双手挥舞起来,连双腿都扑腾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脸上还挤出了微笑,他真的没死。

台下观众高声欢呼起来,“好啊,厉害啊,真是生平未见的精彩啊。”

方大松空中做了一个解开的动作,箱子便裂成了几块,箱中之人慢悠悠地从空中走下来,还十分优雅地给大家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他真的没死。

不过,何灵已经看出他的异常了,他身上是一层淡红色,似乎有血迹在他身上走了一遍,只是台上已经渗得满地的鲜血,大家只当他身上的红色是舞台效果,没人怀疑他或许已经不是人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如雷的掌声、欢呼声,方大松得意洋洋地谢了幕。

下一个节目,就是船家所说的大变活人了。

按说万剑穿胸的节目过后,至少应该现将舞台打扫一下,毕竟舞台上全是黏糊糊的血液。

可由于上一个节目实在太精彩了,没人在意地上的鲜血到底是道具还是真实的鲜血,大家都高声呼喊着下一个节目的到来。

大变活人这个节目,何灵竟然没有看到表演者,只看到又一口巨大的箱子抬上了舞台,然后拉起一块幕布。

接下来,镜头就转向台下的观众。上一个节目又惊悚又精彩,所有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包括连八十岁的何老爷子也在场中高声喊叫着,像个孩子一样。

接下里的这个节目是谁表演的呢?为什么看不到表演者呢?

忽然,何灵明白了,这个节目是秦成薇表演的。

齐耳所投射出来的影像都是秦成薇眼中的世界,所以在船上,何灵没有看到秦成薇,现在何灵没有看到表演者,因为这都是以秦成薇的眼睛在看周围,自然看不到秦成薇自己。

台上巨大的箱子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别说人了,便是连块布都没有。

秦成薇将箱子前前后后向观众展示了一遍,还请了两个观众上前亲自摸过了,箱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两个上台检验的观众其中一个高声叫喊起来,“这魔力团真是了得啊,箱子里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则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血迹,还伸到鼻子变闻了闻,惊讶地叫起来,“方才那万剑穿胸真是了得,这血迹做得像真的一样,你们来闻闻,来看看,这血迹像真的一样。”

秦成薇将两名观众请下了舞台,用那块巨大的幕布将箱子遮挡起来,手中指挥棒轻轻一点,巨大的幕布连同箱子升到空中转动起来。

台下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喝彩声,“好啊,这是真功夫啊,比戏班子的功夫硬多了。”

“我的娘亲啊,这是什么表演啊,我真是三生有幸能得看到这样的节目啊,得亏了何老爷子这大寿,咱们才有这眼缘啊。”

“你别说,我从前看过的表演都没有这样精彩的,何二少爷真是会享受的人啊。”

众人一边看,还不忘向何老爷子道贺,“何老爷子,您可真是多福多寿之人啊,连同你的儿孙们都这样的孝顺啊。咱们这几日在何府叨扰一下,也算沾沾您的喜气,只希望咱们家以后也跟何老爷子一样,家宅平安四季喜啊。”

何老爷子像个孩子一样,“别说话别说话,咱们看看这个大变活人如何精彩。”

那报幕之人提高声音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请睁大眼睛瞧一瞧了,咱们这个大变活人的节目,按大家所说来变,大伙儿说说,咱们想变几个人?”

观众倒是真的挺捧场的,“先变一个人来看看,能不能变出来再说。”

报幕之人对秦成薇使了个动作,空中的箱子“哐嘡”一声掉到地上,幕布“唰”地一下被揭开了。

秦成薇点了点箱子,那箱子就像一扇门似地打开了,里面躺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观众席上有人高喊一声,“大变活人,变的是活人,咱们可不能要个半死不活的人啊。”

刚说完这话,秦成薇手中的指挥棒一点,箱子里那紧闭双目双手合十的汉子忽然醒转了,睁开双眼张望起来。

何灵记得船家曾说过,大变活人变出来的人都是赤目吊睛的,那是她与朱幼安还以为这话是以讹传讹。

其实这话一点不假,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确实是血红的,只是因那幕布也是红色的,地上的血迹也是红色的,大家只当做是舞台效果,完全没考虑到此人真的是赤红双目的。

台下的观众又高声叫喊起来,“好啊,真的是活人啊,大变活人精彩啊。”

有人挑衅着说,“依我说,这个节目就没有上一个精彩,变一个活人算得了什么啊,谁变不了啊。”

那报幕之人接话道,“这位乡亲说得是,若是这么硕大的箱子只变了一个活人,确实不算得什么。咱们再瞧一瞧,如今这箱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了的。各位父老乡亲再说一说,咱们这次想变几个人?”

刚才挑衅的那人高喊一声,“若是能变一对双生子,那才是厉害呢。”

有人嘘了一声,“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这魔力团来的时候咱们可都是瞧见了的,他一共二十来人不足三十人,里面就没有双生子。咱们何家庄上只得几对双生姐妹,也没有双生子,这让人从何处给咱们变双生子出来?”

“所以这才叫本事喽,若是她能变出双生子,这才叫本事呢。大变活人,原就是无中生有的本领,现在不就看她有没有这本领了吗?”

报幕之人叹了口气,“这位兄台说得是,咱们魔高一丈要表演的,自然是比其他节目更令人称奇的。所以,变双生子,确实不算难为咱们。”

双手一抬,示意秦成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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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79

那双目赤红的汉子从箱子里走了出来,表情呆滞步履迟缓地走到舞台边站立不动,似乎在箱子里被憋得太久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秦成薇又请了两个观众上台检查箱中空无一物,余光中何灵看到方才站到舞台阴影处的那汉子像条狗似地蹲在地上,双手垂在膝盖前,看起来有些异常了。

待观众快速检查完箱子,秦成薇隔空一点扣上那巨大的箱门,箱子又飞升上半空旋转了起来,

那巨大的幕布直飞过去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虽然知道这是她变戏法的一个必要流程,还是有观众低声嘀咕着,“方才那万剑穿胸都是当着咱们众人的面一剑一剑地刺的呢,怎么她变个活人而已,就这么遮遮掩掩的?这么大的一块布,便是走上去一队人马咱们也不知道啊。”

秦成薇似乎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给了这马脸汉子一个特写。

这一次变戏法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只听箱子“哐嘡”一声掉到舞台上的声音,秦成薇一挥手,巨大的幕布又飞走了。

“卡塔”一声轻响箱门被打开了,里面还真有两个同样装束的小孩儿。

那两个孩子从箱子里走了出来,容貌、衣着、高矮皆是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对双生子。

与方才那双目赤红的呆滞汉子不同,这两个孩子一看便是聪明机灵的正常孩子。

画面给了一个俯视的角度,两个孩子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伸长了胳膊将手上的糖果递给秦成薇。

虽然知道这必定不是秦成薇的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对秦成薇如此友善。

明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这么怪异的场景,不仅不哭闹,还十分贴心地送礼物。

何灵能感觉到秦成薇蹲下身子,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抱了抱,又将他们轻轻推到一边。

这个动作尽显温柔和呵护,何灵心中略有感慨,秦成薇或许也曾后悔抛下两个孩子为爱远走吧。

那两个孩子步履蹒跚地走到方才那赤目汉子的身边,一边一个也蹲了下来。与那赤目汉子不同的是,他们还会剥开糖果,一下一下地舔一口。

镜头转向台下,虽然台下的观众也挺佩服这个节目的,到底这个节目较为温和,不如上一个节目冲击力强。

“这位大姐,虽然你变出这对双生子倒是挺有本事的,可横来竖去,到底还是变个人出来啊,而且这两个娃娃这么小,要装进这么大的箱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是还有其他本事,统统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那才是真的服气你呢。”

“也是啊,你看方才那节目,啧啧啧,真是老夫生平未见的好节目啊,精彩、过瘾,好!”

“其实这节目也已经不错了,咱们看个乐子就行了,哪儿能特意让人为难呢?”

“这怎么叫为难呢?他们一个戏班子的,既然前面那节目都能如此精彩,这个节目也不过尔尔了。”

“对啊,谁知道这两人藏在何处的,说不定方才那么大块布遮住的时候直接从后台走上来便是了。”

“若是如此,这节目又有何难的,咱们上去都能表演。这样吧,小八,我上去遮那幕布,你去后台假作被我变了出来,如何?”

“你们可别无事生非了啊,看戏就好好看戏好了。”

“宁爷,这可不是无事生非,若是咱们都能表演的节目,就得提醒何二少爷了,这个银钱花得可不值的。虽然知言米铺不差钱,可花钱也得花得值当啊,何老爷子大喜的日子,可不是让这些江湖混混骗钱的好时机啊。”

“那倒也是,我也觉得我能变这戏法。”

报幕之人自然是听到台下议论纷纷的,赶紧提高声音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咱们这大变活人呢,原是凑着何老爷子大喜的日子,多请些人到咱们何家庄来热闹热闹。既然大伙儿觉得人少了不热闹,那咱们就都给大家请些人来吧。”

“不瞒大伙儿说,咱们这节目还有个特别之处,不单单是能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人变到何家庄,更能将咱们何家庄之人变到其他地方去。”

“真的假的啊?听起来就像是吹牛呢。”

“若是真能这样变,那我倒要试试了,我倒想看看,这位大姐能将我变到何处去。看看我这一身腱子肉,想要将我打晕了运走,那可是不行的。”

“别说你想试试,我都想试试,你们放心,我这目力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若是让我有机会瞧一瞧,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小徐崽啊,我知道你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你不过就是听说何家二少爷花了天价请的这魔高一丈班底,你觉得这玩意儿能挣钱,是不是?”

“这话说得,若我真能瞧出点名堂来,咱们何家庄寻常日子里不也多了一项消遣的吗?难道咱们谁家想看个热闹,还得跟何二少爷一样,巴巴地提前半年去关外预定这班子啊?”

“这倒也是,那你好好瞧着,若是能瞧出点缘由来,咱们以后就可以自己消遣着玩了。”

可见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魔术表演,始终都有一群人想着怎么去解密怎么去复盘。

那报幕之人提高嗓门压住所有人的议论,“各位父老乡亲,这原是给大伙儿表演的绝活,没成想才刚刚开始便让大伙儿笑话了。这样吧,咱们直接进入最让人惊叹的部分,大伙儿也不用想着咱们是不是从后台请了人上来做的托儿,咱们就让大伙儿见见真章。”

说完对秦成薇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成薇得了这个动作,将台上悬空的那块幕布直接飞挂到了屋梁上,隔得如此之远,再想遮挡观众视线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仅如此,那大开着的箱门也不扣上了,当真是明晃晃一目了然地看得见箱子里有些什么了。

大概是秦成薇耍了一套什么动作,台下一片叫好声,“好啊,这可是硬功夫。”

“如今变个戏法都得这么拼了?想不到这大姐柔柔弱弱的样子,功夫倒是十分了得啊。”

“若是这大姐不变戏法了,做个刀马旦倒是十分养眼的。”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就见到“唰唰唰”飞起三张符纸分别钉在箱门两侧和顶部。

“哎哟,这可真是魔术了,难道是我眼花了?这可是请神用的符纸?”

“别瞎说,你何时见到过红色的符纸的?”

“那倒也是,不过,变魔术中使符纸,那也是闻所未闻的啊。”

“方才那报幕之人不是说了吗,这会儿直接上最令人惊叹的部分,我倒想看看一个大变活人能让人惊叹到什么地步。”

那三张符纸钉到箱门上后,何灵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箱子似乎有波光在晃动,可又不十分肯定,凝神细看去。

方才说了自己目力十里八乡都了得的那位“咦”了一声,似乎也觉得奇怪。

“你说你目力极好,你倒是看看这三张纸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那三张纸倒是没什么异常之处,倒是那箱门上有些异常了。”

“有何异常?”

“似乎你可记得咱们小时候看的那些故事,说是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瞎说什么呢?咱们这是在瞧戏法,你要去哪个世界啊?”

“你这人说话真是让人不爱听,我的意思是,从前咱们听过的故事里,总是有这样奇怪的事。那时候我就在想,能通往另一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过去的?”

“嗨,你才是没意思了啊,到底瞧见了些什么啊?”

“你们看那箱门上,是不是有波光晃动?就像就像夏日的湖面一般。”

“你眼神好你能看出来,咱们是瞧不出来的,顶多也就瞧个热闹。”

“那就好好看热闹吧。”

听了这话,何灵知道自己看到的那波光感是真的了,也许船家所说的变出无数赤目吊睛之人的那场魔术就是现在了。

如今那箱子已没有幕布可遮挡了,众目睽睽之下要想作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何灵知道这已经不是魔术了,这就是法术。

秦成薇手上飞出一把白色星点,何灵还没看出来那星点是什么东西,箱门上的波光就被一只手给推开了。

大伙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瘦高女人像掀帘子一般抬了一下手,接着像跨过门槛一般,伸出一条麻花杆一样的细长腿。

这可是真正的无遮挡魔术了,台下观众纷纷抽了口冷气,“我的娘啊,这是真的啊。”

“不会吧,这女的从哪儿来的?”

“你认识这女的不?”

“你才认识呢,这天下就没你不认识的女人?”

“发什么脾气呢,我的意思是那天魔高一丈班子来的时候,你不也在码头吗,你可瞧见他们的队伍里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那倒没有,这人确确实实是我没见过的。”

这边箱门里那惨白脸瘦高女人刚从箱门里走出来,身后又伸出一只极为壮实的黑手。

台下的观众又抽了一口冷气,“不会吧,可是我眼花了?”

“这么神奇?当真是魔术?”

“我不信,那后面肯定有一条通道的。”

“便是有一条通道,也没那么多人啊,那日他们到何家庄的时候,每一个人我都瞧过了的,若是有那日瞧过的人,我一定能认出来的。”

瘦高女人歪着脖子面无表情地站在箱门前,似乎在纳闷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

那只黑手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使劲推了她一把,将她从箱门前推开了。

一看那只黑手就知道出来这人面黑如铁了,不仅手上黑、脸上黑,偏偏还穿了身脏兮兮的白衫。

当然了,若不是他穿了这件白衫,也许有人都没瞧出来又走出来一个人呢。

“哎呀妈呀,这是个人啊,也太黑了吧。”

“嗨,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啊,方才他伸手那一下你没瞧见啊?”

“我顾着看着瘦高个女人去了,咱们何家庄真没这么号人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别管前面这瘦高个了,看看后面那炭黑脸,你可认识?”

“当然不认识了,咱们何家庄人杰地灵,哪儿见过这么黑的人啊?我都瞧不见他眼睛鼻子长哪儿了好吧。”

那白衣黑脸的汉子又推了一把瘦高女人,将她一步一步推着移向舞台边,向前面那三个人汇合。

这边箱门依然不停地伸手、伸脚,一刻不停地走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来。

台下的观众这会儿也不抬杠了,毕竟后台再有人配合,也不见得临时起意能叫来这许多人啊。

而且,这都已经是无遮挡大变活人了,除非那箱子后面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否则,这戏法确实令人震惊了。

那箱门里一个接一个地走出许多神色茫然的人,变得如此之多,舞台上已经站不下了,便是蹲在舞台边也蹲不下来。

报幕之人提高了声音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咱们这大变活人的功夫,可让大家满意?”

其实台下的观众未必是满意的,只是台上人太多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心态来看这个节目了。

方才说自己目力惊人要一探究竟的那人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平日里也弄个这样的戏班子,我上哪儿去弄这样的玩意儿啊”

“怎么,你还是不信她这是变出来的人?还是觉得有假?”

“虽然这戏法确实又真实又惊人,可越是这样,我偏偏越是不信的,肯定那后面还有机关的。”

“便是有什么机关,你瞧瞧台上现在人挤人的,都站不下了,什么机关能装得下这许多人?”

“不管怎么样,我若是不能亲自上去摸一摸,感受一番,我是绝对不信一个戏法能做到如此极致。”

不等报幕之人报下一步,自己就挤上了舞台,“大姐哎哟,你这什么眼神啊,吓死爷爷我了。”

目力极佳这一句话提醒了何灵,秦成薇依然在玄门的控制之下,也许她背对观众的模样确实有些吓人了。

目力极佳将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开,“大姐,你们方才说不仅可以将人变过来,还可以将人变走,可是真的?”

影像播放到现在,从没听到秦成薇说过一句话,这会儿目力极佳问了,何灵听到终于听到一声冷漠的声音,“正是,你可想试一试?”

虽然没见着秦成薇的模样,但从她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何灵竟然听出了熟悉和亲切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骨肉亲情之间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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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0

目力极佳也老实不客气地点头,“确实想试试,若不试一试,总是觉得这戏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秦成薇冷冷地回了一句,“好,如你所愿。”

何灵听到这里,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只是听秦成薇说得这两句话,就觉得她定是自己熟悉和在意的人。

台下的观众有胆小的已经喊了起来,“小徐崽啊,咱们不是能做这一行的命,你可就别想这些小心思了。听大哥的,快下来啊,有些事咱们说不清楚的,你又不是半仙儿,怎么什么事都好奇呢?”

“郑哥,你先别说话,小徐崽想看看那是应该的,别说他想看,连我都想看的,只是我没有小徐崽机灵,瞧不出其中有什么古怪吧了。”

“小徐崽啊,听哥的,别去凑这热闹了,赶紧下来。咱们看看热闹就行的,干嘛非得刨根究底呢?哥瞧着这事不太寻常啊,你快下来啊。”

“郑哥,瞧你说得,你看看咱们这里多少人?就不说台上那么多人了,便是咱们台下,上百双眼睛盯着,难道那娘们能出什么幺蛾子?便是她有点武功,难道还能跟咱们这几百人作对?你放心好了,小徐崽是个机灵人,他没你想的那么笨的。”

目力极佳听了郑哥的话,确实犹豫了一下,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怕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这女人还真能把我怎么滴?

富贵险中求,若是我瞧出她这机关是如何做的,那我先在何家庄赚一笔钱,到时候我也弄个班子四处闯荡去,只要能挣上钱,哪儿不能去?

这女人有些傲气,知道我怀疑她作假才让我试试的,若不是这样的机会,谁肯让我去瞧她的机关啊?

想到这里,目力极佳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郑哥,你放心好了,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哪儿就能出事呢。况且了,这可是何老爷子大喜之日,总不至于在这种日子里出啥事吧?若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我饶不饶得了他们倒是其次了,何老爷子一家就饶不了他们的。况且了,若是要报官,不过片刻工夫就能将他们全都拿了。”

这些观众还真是不客气啊,要去查人底细,还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这位唯恐人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啊。

目力极佳回头对台下喊了一嗓子,“各位、各位乡亲,大家伙儿一定对这箱子很感兴趣的。依我看,机关定是藏在这箱子后面的,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位大姐是如何大变活人的?”、

郑哥劝了几句,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只好喊道,“小徐崽,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你看了也就看了,依照规矩你可不能随便瞎传的啊。”

“这有什么不能传的,他们既然有这底气当着咱们这许多人变这戏法,自然有能耐藏住他们的秘密的,只怕小徐崽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机关呢。”

“那可不一定,你看小徐崽那机灵的模样,若是真有机关,还能瞒得过小徐崽?”

“你没瞧出来方才那娘们使的什么功夫啊?这既然是人家吃饭的家伙,难道你们真要跟人家抢啊?咱们看个热闹就行了,可别什么事都死抓着不放。”

“这要不让我们知道那就没意思了啊,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来的啊?或许是他们连夜挖了地道呢?”

“你们家地道一夜之间挖出来啊?”

“他们可是来了三日了,一夜之间挖不出来,两三夜的还挖不了啊?”

“行了行了,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是拧不过你的,反正我的想法是,咱们看个高兴就行了,谁还没有个吃饭的家伙了,非得让人家把饭碗砸了不可吗?砸人饭碗如同杀人父母哦,想清楚哦。”

“切,就你胆小,小徐崽可不是这样的人。小徐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哥支持你。”

目力极佳推开舞台上拥挤的人群,本来这些迟钝的人都围着他,大概是秦成薇做了个什么动作,这些人全都排队一样,还是回旋状排队,给目力极佳让出了地方。

箱门前空出一大片空间,这会儿也没人从那箱门里过来了,正是摸索的好时候。

目力极佳顺着箱子边缝慢慢摸去,坚决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这倒很好理解,若是有什么机关,那触发机关的按钮一定是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只要自己胆大心细地摸索一番,定能找出来的。

摸了一遍,居然严丝合缝?

不可能啊,方才还看见这位大姐将箱子彻彻底底地打开了给大家查看的呢,怎么可能什么都摸不着嘛。定是自己摸得不够仔细。

想到这里,目力极佳又细细地摸了一遍,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摸到。

台下已经有人叫了起来,“小徐崽,你可找着什么机关没有?”

看目力极佳不回答,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提醒他,“或许不在那箱子上,是舞台中间呢?你可以将舞台边缘什么的也摸一摸,说不定他们这是唱的双簧呢?”

“这倒有可能,这位大姐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比划一下,其实那边已经打开了机关,咱们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了。”

“戏法嘛,那就是个障眼术,咱们瞧着是真的那也正常啊。”

“所以得让小徐崽将这障眼法给解密了啊。”

“哎哟,你们真是耽误事啊,好好地看戏法有什么不好呢?后面说不定还有更精彩的节目呢?现在倒是弄得要拆他们的台一样,不太好吧。”

“咱们这样弄一弄,若是什么都找不到,那岂不说何二少爷这银钱花得尤其值啊?”

“行了,小徐崽都上去了,就让他好好查看一下吧,若是能找出来,至少人家机关做得巧妙这一点还是得承认的。你想想,换了咱们,谁能想出这机关来?就冲这一点,不也得值这银钱和喝彩声吗?”

台上目力极佳已经将所有边缘摸了一遍,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这戏法真的到了如此精湛的地步?

若是自己向他们拜师学艺的话,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了。

将手放在箱门上,心中寻思着怎么想个好点的说法,将这事掩盖过去,顺便当众拜个师什么的。

秦成薇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查看好了?不如,就表演一下活人变无了吧。”

目力极佳忽然想到刚才箱门上波纹晃动,立刻用手摸了摸箱子中空部分,一股寒气向自己透来。

高兴地大喊起来,“我找着了,就是这里。”

秦成薇冷冷一笑,“那你便过去瞧一瞧吧。”

目力极佳还真是个胆大的,听了秦成薇这话,他还高高兴兴地说,“各位父老乡亲,且看我小徐崽怎么给你们解密这大变活人。我先过去瞧一瞧,那边一定还有机关的,待会儿我定然能给大家讲解这事了。”

秦成薇冷笑,“那你就过去吧。”

目力极佳顺着中空的箱门一脚踏了过去,果然那边是可以过去的。

台下观众眼睁睁地看着目力极佳一脚踏过箱门,就此消失不见了。

“看到没,我就说小徐崽是个机灵的人,他一定能发现机关的,到底让他寻着了吧。”

“这机关怎么会在另一边呢?”

“这还不好解释啊,你看看这箱门如此之小,又要在台上表演,若是将机关放在这边,谁瞧不出来啊?”

“对啊,变戏法不就是讲究一个掩人耳目吗?这大姐的戏法变得好,自然是机关做得好。”

“你别说,小徐崽还真是个人精啊,这样都能让他找着了。”

“机关再做得好,假的终究是假的嘛,他们又如此大方允许小徐崽上去查看,那小徐崽本来就是个心思活的,还能找不出来?”

台下的人议论了半天,也等了半天,始终不见目力极佳回来。

有人开始担心了,“小徐崽去了这么久,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能出什么事,咱们这是在何老爷子的府邸,有没有地道什么的,何老爷子应该很清楚吧。”

“是啊,咱们这许多人已经将何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的,他能出什么事?”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这去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我右眼皮跳得让人心慌啊。”

“你又不是小徐崽的爹,你心慌什么啊?你右眼皮跳得厉害是吧,我给你贴两张白纸,让它白跳。”

“被打岔,说真的,这魔高一丈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变戏法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不然你还嫌看得不过瘾呢。”

“那倒也是。”

“你说小徐崽那小子是不是在那边发现什么了啊,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咱们过去能干什么啊?”

“能干什么?能干的事多了,帮着小徐崽查看一下机关,还有啊,若是小徐崽在何家庄别的地方出现了,咱们可就跟着一同发财了。”

“一个机关而已,发什么财啊。”

“这你就不懂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我一同过去?”

“我是不敢的,你也知道我还有七旬老母要赡养的,可不能跟着你做这种危险的事。”

“那行,那我交办你一件事”

“这事好办,我找几个人随我一同前去。”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概是想了个什么策略,竟然兵分两路行动了起来。

一队人大摇大摆地走上舞台,“这位大姐,若是你对自己的戏法有信心,可容得下我们过去查看?”

秦成薇声音里除了冷漠还有不耐烦,“谁若是想要看的,统统上来看吧。”

一听这话,这队人反而得意了,“各位、各位,你们可都听见了啊,这可不是我们来砸他们吃饭的家伙,这是他们邀请咱们去看的啊。”

说了这话还不算完,还有回头下去呼朋唤友的,“来来来,大家一起来,人多了真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晴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过去走一趟。”

“或许小徐崽已经在那边拿了人家的好处呢,不然怎么这许久都不来呢?”

“那咱们过去若是瞧见小徐崽得了好处,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见者有份啊。”

这一召唤,居然又喊了三十来人,都是一群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

一群人排着队,还得意地冲着台下眨巴眨巴眼睛,有的还冲秦成薇挑衅地挑了挑眉毛,似乎过去真能拿住她的把柄一般。

闹闹哄哄的三十来人一个接一个地踏过箱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台下的观众又等了好一会儿,这一次大家明显地沉默了许多,毕竟胆子大的都上了舞台去寻机关了。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察觉出异常了,偷偷摸摸地转身离开了。

就算何家十分热闹,场子里站了许多人,可三五成群地转身离开了,也带着大家偷偷地溜走了。

镜头扫了一眼台下,剩下围观的群众三五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交头接耳完毕,又陆陆续续走了好些人。

秦成薇很沉得住气,便是这样,她还是站着舞台上没有什么反应。

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出去的那一队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小徐崽他们任何一个人回来了吗?”

场中观众面面相觑,“你们方才离开的时候不都瞧见了吗,他们过去了三十来人,一个都没回来呢。”

这位终于大喊了一声,“出大事了,何家庄上下都没见着他们,他们定是被杀人灭口了。”

“被瞎说,便是杀人灭口,也得有个理由啊,小徐崽到底见着什么秘密了,还杀人灭口呢。”

他想一想,又提高了嗓门大喊,“不得了啦,有妖人做法啊,这是在拿人做法呢。小徐崽他们定是被妖人拿了,你们且想一想,这台上到底是什么,那便是人血啊。”

“快报官啊,出大事了,跑啊。”

“不得了啦,这里出人命了。”

“这魔高一丈是妖人啊,他们这是要将我们都变成妖人啊,跑啊。”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台下虽然走了不少人,但到底何家这两日十分喜庆,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络绎不绝,便是有人察觉了方才的戏法有些不对劲,更多的人也只是觉得这是舞台效果,并没有认真对待。

听了这一队人惊恐的喊声,他们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出事了。

于是大家你挤我、我挤你,原本没事的偏偏相互踩踏了起来。

何灵叹了口气,虽然他们猜得不错,但看这样,倒是自己人相互踩踏得多呢。

秦成薇转过身看着四处逃窜的众人,冷冷地说,“现在才要逃,可看你们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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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1

朱幼安曾经说过秦成薇下手干净利落,现场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影像的镜头转过来,秦成薇根本就没动手,哭爹叫娘的、相互推搡的、慌乱中踩踏着要离开现场的人群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何灵能感觉到秦成薇一直站立在台上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后台的方大松带了小七等一众人又出现在戏台上。

“大哥,这娘们怎么不动手呢?我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不懂别乱说话。”

“嘿嘿,大哥,这不就是不懂,才要向您请教嘛。大哥,您总说这是你到目前最满意的杰作,我看着娘们也不怎么滴啊。”

“唉,怎么跟着我那么长时间了,还是这么没见识。还记得咱们前面那些个实验品吗?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这个不一样。”

“大哥,这娘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唉,你小子真是够笨的若不是你算了,来一个给他解释解释,解释完了咱们就要开始看好戏了。”

台下的人哭嚎成一片,秦成薇依然站立不动,也没有将脸转向方大松等人。

“你可知道大哥布这一局花了多大的心血和精力?要说咱们大哥真是个天才啊,头先做的那些个像什么样儿啊,一个个看着就是呆头鹅的样子,让他们做点事,简直恨不得弄得天下皆知的。”

“那可不,若咱们大哥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得了门主的赏识?如今大哥可是总管玄门、幻宗呢。”

“那是那是,所以说啊,跟着咱们大哥是没错的,日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咱们呢。”

“小七兄弟,你来得晚,你是没见着从前咱们做的那些个武器,要跟大哥做的这比起来,没眼看,真的没眼看。现在你看看这秦家女人,站出来就是不一样啊。”

“这倒是真的,以前你们做的那些,真是目光呆滞动作迟缓确实难看。”

“不光如此呢,你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这实验的?实话跟你说吧,前后得有十来年了,我们也从十来年前就不断地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每一个做出来都十分凶狠,却呆笨得让人难以言说。”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小七兄弟,十来年前,我们第一次带这些武器行走江湖做任务,你肯定也听说过的,虽然也算成功了,但是过程十分艰难,简直没把我们累死。”

“我知道,是什么林阳村的那一次吧?”

“没错,跟如今大哥这件武器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失败的作品啊。咱们一共带了七件武器出门,你想想,七件武器哦,今个儿大哥就带了这一件了,咱们那次的阵势够强大吧?没用,那七件武器就跟木头一样,你戳他们一下,他们动一下,戳一下才动一下。整个林阳村啊,累死哥几个了,到最后我们都恨不得自己动手了,自己动手还不用这么辛苦呢。”

原来当年林阳村的事,也是玄门做的,只是那时候方大松还没进梦境,所以才做得这么难看。

“自从大哥来了以后,尤其是将这娘们炼成武器之后,哥几个可算是见识到了,那叫一个轻松啊。小七兄弟,你当年是没跟着哥几个去林阳村啊,你若是跟着哥几个去了那一趟,管保你现在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我从来都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不过这也是大哥才敢用这样的办法了,若是换了旁人,这娘们神神叨叨的样子,总是担心没炼透。旁人没炼透也就罢了,了不得他醒转之时给他一剑捅死了事。这娘们要是没炼透啊,等她醒转过来,你连哭都哭不出来呢。”

“哎呦,这么玄乎啊?这娘们是谁啊,才哥你这么怕她?”

“怕?现在我自然是不怕她的。可不瞒你说,从前哥是真的怕她,不仅怕她,她们一家子人我都怕。别说是我了,若是知道她底细,你也怕她的,你可知道这娘们是谁?”

“才哥,你也太胆小了,不过就是五大家族的秦家人嘛?五大家族怎么了,只怕他们不敢来,若是他们敢来落到大哥手里,那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都给炼成活死人。”

“小七兄弟啊,你才来不知道情况。当年别说当年了,便是现在,五大家族还是威名远扬啊。你是运气好,以来便跟着大哥了,若是你落了单,遇到五大家族的人,你可得当心啊。”

小七不以为然的声音,“行了,才哥,我虽然才来,可我跟大哥一见如故,大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落单?傻瓜才落单呢。”

方大松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行了,小七,你刚来,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且多看看吧。”

那叫才哥的知道方大松对小七很好,拉了小七一把,“小七兄弟,大哥这是要开始做法了,你且看着吧,多长点见识。”

何灵耳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幽怨笛声,瞬间想起陈天师了,果然都是玄门的功夫。

这方大松真是个天生的恶人啊,好的不学,害人的事倒是一件不落地做下了。

随着幽怨笛声想响起,影像的镜头开始晃动起来,猛地一下举向天空,这是秦成薇的视线向上走了。

紧接着,何灵听到一阵熟悉的咒语,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跟着默念起来。

念了一两句,忽然醒悟过来,秦家结界。

秦成薇不是已经被炼成活死人了吗,为什么她还可以使秦家的法术?

不等何灵想出个所以然来,蔚蓝的天空渐渐笼罩起了一层青灰色,这层青灰色涵盖的范围十分辽阔,也许已将整个何家庄都笼了起来。

秦家结界不该是青灰色,但是咒语又确实是秦家结界的咒语。

就像何灵不明白为什么秦成薇可以使用秦家秘术一样,她同样想不明白秦家结界为什么会变成青灰色。

镜头又转向台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得只剩下几个被踩踏得躺倒在地上的伤员,以及旁边努力搀扶他们想要逃跑的亲人。

“嗵嗵嗵”地几声响,何灵只觉得镜头猛地又晃了几下,然后镜头终于跟舞台持平了。

一晃而过的镜头扫到方大松冷笑着的脸,原来秦成薇等人都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伤员和他们的亲人惊声尖叫起来,“大姐,大姐,你别杀我们,我们不是何家庄的人,我们只是听说何老爷子做大寿,过来看看热闹的。”

“女侠、女天师,我们不知道你的秘密,你表演的大变活人十分精彩这位爷,你表演的万箭穿心也十分精彩,我们十分的佩服。你们是有真本事的人,我们不想知道我们看不懂你们的机关,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机关。姑奶奶,你们不要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灭口的必要啊。”

“姐姐,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只是过来看看热闹的。早知道早知道何家庄有人来寻仇,便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这里啊。”

“姑娘姑奶奶,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当没看见我们,你去找何家人吧。”

“大爷大爷,请你叫住这大姐,她她会听你的。爷爷,我的亲爷爷,只要你饶了我们的命,我们愿意跟随着你们,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啊。”

镜头在这十来个人的脸上来回给特写,似乎是想记住他们的模样。

何灵一个一个看了,确定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方大松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分明有得意和满足?

“小七,你可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时刻吗?”

“大哥,你喜欢杀人的时刻?”

“唉,小七啊,你跟着大哥也闯荡了这么久了,大哥什么脾气你都不知道吗?真是笨啊。唉,若说你笨吧,偏偏又是你先找着我。”

“大哥,我不是笨啊,是想逗大哥开心呢。”

“行了,大哥知道你的心意。说话告诉你吧,大哥最喜欢的倒不是杀人,一刀或者一剑下去,那人瞪大了双眼,满嘴喷血或者说些想不到是你这样的话,多没意思啊。我最喜欢的时刻,便是这种时刻了。”

“什么时刻?”

“啪”的一声,似乎是方大松拍了小七一下,到底受不了他那么笨了吧。

“唉,你若是次次都这样逗我开心,我反而会不开心的。好了,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我最喜欢的时刻,便是看着这些人如何哀求我。哈哈哈,你看,他们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看看他们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恐,可真是十分有趣啊。”

说到这里,方大松蹲下身子,“你们好好求求我,说出点新花样来,我就”

眼前那十来个人早已看出来方大松是这伙人的头儿了,别说他还是这魔高一丈的班主呢,就算他不是班主,这会儿也是他说了算。

听他这意思,或许好好求一求他,他能放过一两个人呢?

“爷爷,我的亲爷爷,你可知道我们一直都盼望着你来啊。早就有传言说何家二少爷从关外将爷爷你给请到了何家庄,咱们一点没敢怠慢啊,我们这的是又坐车又乘船的,走了足足有十日才到何家庄的。爷爷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我们几个真的是仰慕你已久,拼着到你跟前来看看你的模样。”

“哦,如此说来,我还有些名气了?”

“爷爷,你何止是有些名气啊,你的大名一说出来,那就是如雷贯耳啊。爷爷,咱们真是为了你才到这何家庄的,你老人家看在我们如此仰慕你的份上,可不能杀了我们啊。”

“既然你们说仰慕我,那你们可知道江湖人送了我个名号,那名号叫什么啊?”

这人很显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他哪里知道方大松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任何一个人,随便想了个理由难为他。

“爷爷,我不知道旁人如何叫你,反正我这里,你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爷爷啊,你看在我如此钦佩你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我的我的娘亲她也是十分钦佩你的,你就饶了我们二人吧。”

方大松阴恻恻的声音里含着嘲讽,“古往今来第一人?嘿嘿,倒是有些急智啊”

“爷爷,你都笑了,既然我们能让你开心,求爷爷饶了我们一命吧。”

“可惜你这急智用错了!”

手一抬,镜头晃了一下,这母子二人身上中了个什么微小的东西。

那母亲的脚踝被人踩踏了,原本是动不了的,这会儿中了这小玩意儿,控制不住地哀嚎起来,满地打滚。

那儿子先是强忍着想将母亲扶起,手刚一扶起母亲的胳膊,“嗵”地一声自己也倒地了。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哀嚎求饶的声音从极为尖锐慢慢地越来越弱,到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两人都不动了。

方大松看了会儿热闹,用脚踢了一下那儿子,特意将他的脸翻过来。

镜头又给了一个特写,这儿子的死状吓了何灵一跳。

原本没见着秦成薇扔出去的是什么玩意儿,可就这么片刻的工夫,母子二人都是七窍流血而死了。

也不对,他们还没死方大松踢了这一脚后,原本七窍流血而死的儿子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他母亲了,慢慢悠悠地转头将母亲扶起。

那母亲自然也是七窍流血也没死,被扶了这一把,她也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两人又缓了一会儿,木呆呆地翻身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秦成薇的身后。

这两人的状态十分惊悚,明明没死应该没死,却又七窍流血。

而且那做母亲的,方才明明就是因为脚踝被踩踏了不能行走才没跑掉的,这会儿摇摇晃晃地走到秦成薇身边,竟然面无表情,似乎已丧失了痛觉。

不过看他们这样子,只怕不只丧失痛觉了。

“噗通”、“噗通”,好几声膝盖跪下的声音,镜头又转向哀求的众人。

大概是看到方才那对母子的诡异惨状,其余众人全都跪了下来,“大爷,求求你饶了我们母女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大爷你能饶了我们,我们做牛做马伺候你啊,我给你供长生牌位啊。”

“爷爷啊,我家中还有八旬老母和一岁小儿,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妻子已经怀有身孕,你就饶了我们二人吧。”

方大松笑得十分阴险,“我就等着这句标准台词呢,果然有人说出来了,行了,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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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2

这方大松果然是不折不扣的恶人。

面前这么多伤残人士妇孺老弱苦苦哀求了半天,额头都磕得血肉模糊,他依然笑得十分得意。

手一抬,秦成薇果然又扔出了几个细小的东西,同样又是一番哀嚎挣扎打滚,再然后又是慢慢悠悠地坐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秦成薇身后。

就这么一炷香的工夫,院子里这十来人就都被秦成薇拿下了。

小七点点头,“才哥,这娘们做事倒是挺干净利落的。”

“那可不,小七兄弟,你只有见识过这件武器的干净利落了,你才知道从前咱们弄的那都是什么破玩意儿啊。”

“才哥,这些人可是死了?”

方大松叹了口气,“小七啊,你都看看吧,他们若是死了,我拿他们来干嘛啊。”

才哥知道方大松对小七十分宽容,有知道小七才赶到方大松身边很多事都没弄明白,赶紧给小七解释,“小七兄弟啊,你有所不知,大哥炼制这武器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里了。从前咱们以为武器嘛,那是得弄活的,至于武器再炼武器,那只能是死的了。所以啊,那时候咱们炼制的武器,但凡出手,必定是血流成河的。”

“才哥,你们这种炼制武器的理念,不被人发现也是奇怪了。”

“嗨,小七兄弟有所不知了吧。你以为咱们玄门做这事五大家族不知道啊,他们知道的。”“咦,你方才不是说咱们见着五大家族的人都得绕道走吗?我还以为他们不知道呢。若他们知道,为何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这个嘛,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的了。他们五大家族的人做事吧,一向都是喜欢标榜自己特别的正气凛然。按说他们知道咱们玄门所作所为,定然是要寻上门来的,这也是我们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放到台面上来做事的原因了。五大家族对咱们玄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也不能将他们惹急了啊。说不定他们正在琢磨怎么将咱们一网打尽我呸,这词儿怎么用的。说不定他们正想了办法想要对付咱们呢,就等着咱们给他们一个由头。”

方大松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今我有这件武器在手,我倒是想五大家族的人来寻我们麻烦呢。不过呢,可别五大家族一块儿来啊,总得一两个一两个的来,那才有趣呢。”

“大哥,咱们手上有这娘们,他们一定会来的。”

“小七,你知道我说的什么的。他们那伙人啊,总是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倒想看看到了这里到了玄门,到底谁了不起。哼,到如今,他们都不知道就是玄门门主吧?”

何灵心中咯噔了一下,方大松没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可以给他补充完整了。

他的这番话,是对迷途的几个人说的。

他的意思,自己几个人都不知道玄门门主就是梦主,而他能得梦主信任,自然可以说出谁更了不得的话了。

事情果然朱幼安、陈晓峰预测的差不多,梦主果然是玄门门主,方大松果然将玄门门主带坏了。

虽然心中有些难受,好歹朱幼安、陈晓峰已经先打过底了,大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若曦姐和韦远哥到底什么身份,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何灵又想起戴斗笠跟踪自己的王以恒了,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既不是五大家族的人,又不是玄门的人,看那样子也不像个小人物,到底还有什么力量呢?

那才哥不知道方大松的话里有话,“大哥,咱们现在可不能与五大家族起正面冲突的。虽然说咱们得了秦家这女人,可是这消息还不能走漏出去的。对了大哥,只怕”

“说。”

“大哥可还记得陈应宁?”

“那又是谁?”

旁边有人赶紧补充陈应宁的资料,“大哥,你可是大忙人,多半记不住这个人的。就是从前偷学了咱们玄门武功,最后却没能进咱们玄门的那个陈应宁。”

“哦,那老小子啊。不是已经着人跟着他了吗,可是有什么发现?”

“大哥,那姓陈的老小子,似乎从咱们这里偷学到了不少本事,如今他倒是活得有些能耐了。”

“嗯,知道了,他的际遇嘛可遇不可求,他能偷学到本事,也算是他运气吧。还有呢?”

“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那姓陈的老小子他不仅偷学了咱们的本事,他还在外面偷偷收了些徒弟,四处招摇撞骗呢。”

“行了,且让他先招摇撞骗着吧。既然你说了,他能偷学得会咱们的本事,若他真能有什么建树,咱们总有见到的时候。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总有一天,陈天师练好的东西总会被方大松夺走的,所以才会放心地让他继续在外面招摇撞骗。

“大哥,姓陈那老小子学了咱们的本事,在外面招摇撞骗以外你可知道他从咱们玄门出去,偷了咱们什么东西吗?”

“那东西如今怎样啊?”

“咦,大哥你知道啊。”

“唉哟我说才哥啊,你怕是不知道我大哥的能耐啊,有什么事是我大哥不知道的?他若是不提,那是他暂时不想管这事。暂时不想管,可不是说以后也不管,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想抓他,先放一放他,等他养得大些了,没了防备,再去抓他,还能得个大的呢。”

“欲擒故纵?”

“对,欲擒故纵。才哥,我跟你说吧,虽然我来得晚,可是我跟大哥熟啊。你放心好了,这世间事就没有我大哥不知道的,只看我大哥想不想管。”

“小七兄弟说得是。大哥,既然你知道,那我也就直说了吧。姓陈的那老小子当日从咱们玄门出去,偷了咱们一件宝贝。”

“哦,他偷了什么?”

“长歌!”

“才哥,我听着这不像咱们玄门的东西啊。”

“小七,这确实是咱们玄门的东西。不但是玄门的东西,还是我去夺来的呢。”

“对对对,大哥真是好记性,那长歌就是就是大哥从这娘们手上夺来的。现在这娘们都是我们的武器,那长歌自然也是我们的法器了。”

“阿才,当日你不在场,恐怕你有所不知,那长歌你继续说吧。”

“大哥,姓陈那老小子,他将咱们的长歌给偷了,不仅偷了,他还偷偷练长歌呢。”

“哦,他练得如何啊?”

“大哥,你怎么兄弟们来报,只说了姓陈的老小子学了咱们的本事在外面招摇撞骗,还有他偷了咱们的长歌,大概正想法设法地练那长歌呢。”

“行了,那就且让他练着吧。还有,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其他人就不必知道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

“那长歌之事,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了。阿才,你为何派人跟踪那姓陈的?”

“大哥你不知道,当日这姓陈的小子手脚就有些不干净的,那两兄弟也是被他偷了些东西,气不过又打不过他,所以才以游学的名义到外面去闯荡。”

“连姓陈的小子都打不过,就算跟踪他又有什么用吗?得了,把这两人召回来,换两个有能耐一点的去跟踪吧。不过,你可别让咱们兄弟知道这姓陈的小子拿了咱们的长歌,我就想让那姓陈的小子好好地练一练长歌。”

“大哥,你知道他偷了咱们的长歌?”

“唉,阿才,你不知道这长歌之事,派两个得力一点的人跟着就行了。记住,别惊动这陈”

“陈应宁!”

“对,别惊动陈应宁。还有,别跟他们说起长歌之事,且让陈应宁好好练一练这长歌,有朝一日,我会想办法将长歌寻回的。”

“大哥,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方大松的大脸忽然挡住了整个镜头的影像,把何灵给吓了一跳,“现在?自然是看咱们炼制的秦家活死人使出好本事喽。哈哈哈,秦家女人秦家女人这就是宿命吧,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能救得下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何灵赶紧记了下来。

从方才方大松的那眼神,何灵十分怀疑他知道秦成薇在留消息。

如果他知道,那秦成薇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吗?

头先还觉得秦成薇实在太过小心了,如今看来,便是齐耳这里,她也未必太过小心。

而且,根据那小七的说法,方大松十分喜欢用欲擒故纵这一招。

何灵想起上一个梦,确实也是因为方大松托大,才让自己一下子蹦到了第六层,避免了跟方大松的正面接触。

这何尝不是一种欲擒故纵呢?

对陈天师那里若这是一年前的影像,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陈天师得了个厉害的灵媒,也不知道五大家族已经知道了长歌的下落。

不过这陈天师也够笨的,到如今都没能参透长歌的秘密,还不如自己将长歌夺回来,用秦家血试试能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呢。

不过,陈天师解不开长歌的秘密也正常,长歌是秦家的法器,更是秦成薇抛弃秦家都不肯丢下的法器,方大松都解不开其中的秘密,陈天师更不可能解开了。

方大松冷笑着,“秦成薇,你且回头看一看”

镜头果然拉到身后,玄门的人都站到了方大松的身边,秦成薇身后是方才那群妇孺老弱以及方才大变活人从箱门中变过来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都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再加上有的七窍流血有的面色惨白,真是一副十分恐怖的画面。

“秦成薇,你们不是一直都自诩守护正义吗?若是你还有一分半毫神智,且记住了,这些人全都是经由你的手才变成这样的。你们守护的正义,哈哈哈哈”

忽然拉下脸来,伸手捏住秦成薇的脸,“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救你活死人而已,我知道他们有办法救你,但我日日夜夜都将你带在身边,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救你。”

现在这个角度变成了何灵与方大松直接对视,他的眼神凶狠又疯狂,邪恶又狰狞,何灵十分想回避。

可一想到这个恶人,自己一众人迟早都要面对,若是连这种安全的对视方式自己都害怕,以后如何能与他对峙?

何灵直视着方大松的眼睛,逼迫自己坚强起来,十恶不赦的恶人而已,自己怕他做什么?

正给自己做各种心理建设,却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秦成薇的模样,何灵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这张脸这张脸难道是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方大松转身数了数秦成薇身后的那些人,笑得十分狰狞,“秦成薇,秦家人你可知道这一次你又害了多少人?我帮你数了,这里一共一百二十人。”

“秦家人很好,比起他们如何救你,我更想看看他们救下你之后,如何面对你毒害的这些人。你们一个个自诩正义人士,我倒想看看若是你们自己犯下这十恶不赦的罪行,你们该如何自处?哈哈哈,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有趣啊,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秦家秦家人,到了我的手上,却变成了比邪祟恶灵更邪恶的活死人。”

“别的活死人也就罢了,须得完全听命于我们。秦成薇,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处处都带着你?你真不愧是秦家的女人,便是被我炼成了活死人,你居然还会使秦家的法术。不仅会使,还学会了融会贯通,你果然厉害。”

“你果然有天赋啊,第一件事便是先用结界将何家庄封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很好,做得漂亮,如此一来,咱们有的是时间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的。这一次我不跟着你,我就找个地方坐着给你数时间,你可知道何家庄一共多少人?阿才,何家庄一共多少人?”

“大哥,何家庄一共三千五百余人。”

“数字对的?”

“相差不会太远的。”

“嗯,若是三千多人不过,以秦姑娘的手法,自然也是用不了多久的。这样吧,我就给你个时间限制吧”

抬头看了看天,“哎呦,你这结界倒是挡住了我看时辰,阿才,咱们给秦姑娘多久的时间比较好啊?”

“大哥,这次的人有些多了,恐怕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既然如此,那三个时辰吧。阿才,准备计时吧。秦姑娘”

何灵浑身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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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3

接下来的影像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

秦成薇从方大松手里接过一柄波纹形的长剑,又从那叫才哥的人手里接过一堆小东西,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秦成薇不知道给身后这群老弱妇孺种了个什么符,这一群人像得了个命令或是中了病毒一般,抬起双手摇摇晃晃地一个一个离开了。

这一段影像没有声音,可就是没有声音才让人觉得格外揪心和惊悚,这些人行动的模样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整个画面就像僵尸围城的灾难片。

被秦成薇种了奇怪符纸的这些人似乎带了智慧,他们有组织地将何家庄上的人一个小院一个小院地慢慢地围赶到一处,邀功似的等着秦成薇。

每到一个小院,秦成薇根本不看那些惊恐万状抱成一团哭成一片的受害者脸上是何表情,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快速出手,抬手对新加入进来的人种下符纸,再换下一个小院。

这一切果然做得十分干净利落,还很快速,一点都没浪费秦家的基本功。

何灵脑中一片空白,看着秦成薇一刻不停快速地将何家庄的人全都变成了她的喽啰和帮凶,又看着她在众人围赶人群的空档间在四个方向留下了传递消息的符纸,再到她将所有人编好了队伍让方大松检视,这一切快速得何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知道方大松用了个什么法术,这些人排成队列走进了一面镜子里,再也没出来。

影像最后,方大松又一次站到了秦成薇的面前,“你果然能给我很多惊喜,惊喜到我真是舍不得杀你。既然我说过先不杀你,在他们来救你之前,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秦姑娘是吧,你的学习能力真是让我钦佩啊,秦家秘术你没忘,玄门法术你能懂,真是让人惊喜啊。到底是韦大队长看上的女人,确实了不起,你真是我进了这么多梦第一个佩服的女人。”

小七在旁边低声说,“大哥,她是姓韦的女人,跟着姓韦的进了这么多梦境,只怕她留了后手呢?咱们不能不防啊。”

方大松阴笑着点头,“我可不就是想看看这一局,他们如何能够扳回来啊。不过,我们先不弄死这个,最重要的总是要留在最后的,我倒想看看我们的韦大队长如何来救他心爱的女人。”

“若是秦家人来了呢?”

“秦家人算什么,五大家族算什么?最好玩的难道不是他们这一伙人刚好都是五大家族的人,让他们来救韦大队长的女人吧,我就想看看他们一个个怎么死在我手里。”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影像到此结束了。

何灵眼前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齐耳倒在地上似乎睡着了,朱幼安用手帕给何灵擦了擦脸,“灵儿,不管你看到什么,咱们都可以解决的。你若是心中不快,想要哭一场,我在这里的。”

原来何灵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朱幼安这是给她擦眼泪。

沉默了许久,何灵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幼安,你可知道秦成薇是谁?”

朱幼安握了握何灵的手,又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秦若曦秦姑娘。”

“你已经知道了?”

“原本我不知道的,但是你方才看秦姑娘留下的影像我就知道秦成薇定是我们认识的人,想来也只有秦姑娘了。”

何灵又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我说韦远哥和若曦姐总不来找我们,若曦姐这样子,是不能来找我们的了,只是,我们该如何去救她呢?”

“灵儿,你先将方才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若是秦姑娘的话,她必定还会给我们留下隐藏的线索的。”

何灵稳了稳情绪,将方才看到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尤其说到影像对方大松的特写镜头和他最后的话。

“幼安,我总觉得方大松似乎知道若曦姐在给我们留线索。”

“有可能,这方大松是个天生的犯罪分子,他作恶不是为了名或利,就是为了作恶而作恶。而且,他极为怨恨韦远,上次他就将韦远打入了虚无空间。想不到这一次他更狠毒了,要对韦远身边的人下手。”

“那咱们怎么防备呢?或者我们怎么去救若曦姐呢?”

朱幼安轻轻拍着何灵的后背,“以我们俩现在的本领,救不了,便是加上陈晓峰,也救不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韦远,他进这梦境也很长时间了,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不见他与我们汇合呢?”

“幼安,韦远哥韦远哥会不会也被炼成了活死人呢?”

“不会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的。方大松这人,就指着跟韦远作对过活了。上一次他说让我们在第四层好好磨炼绝不动手,他就真的没动手。他既然说过”

想起他们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何灵,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先找到韦远。”

“幼安,我知道的,方大松一定会先杀了我。你说得对,他作恶就是为了作恶,他的终究目标是韦远哥,在最后对付韦远哥之前,我是他第一个目标。”

朱幼安捏了捏何灵的胳膊,“灵儿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要护你一生一世的啊。”

“幼安,我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啊,这可怎么办呢?我还是会拖累你的啊。”

朱幼安笑道,“你不是看过我蒋家法术吗?你该知道我们蒋家法术里有一个叫做心眼通的,若是我能解开封印,这一招我也会用了的。”

“幼安,若是你的封印解除了,你有了你爹娘的法力和本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救出若曦姐了?”

“若是按照这个梦境的设定,应该是这样的,我尽快解开封印,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视力了。”

“幼安,你觉得这件事怪不怪,既然若曦姐给的影像已经看完了,为什么我的眼睛还没恢复呢?难道若曦姐还有什么提示咱们还没得的?”

“先别管了,你现在这样子,更不敢让师父看到了。这样吧,咱们来这里,夏老爷子是知道的,咱们还回去找夏老爷子,由他引荐咱们去见五大家族的其他人,先将韦远找出来再说。”

来的时候何灵还担心王以恒到底是什么力量,会不会对大家带来什么威胁,除了这个担忧以外,与朱幼安一路行来倒像是旅行。

回去的路,何灵已经忧心得不想说话了。

这个梦,真是太难了。

以前他们提醒过自己,一旦谁能主导梦主的走向,甚至可以改变整个梦境的基调。

那时候何灵还心存幻想,就算梦境再如何变,人总不能违背自己受到的教育和良知吧,做人做事总会有些底线的。

可是,这个梦到目前为止,何灵越发地觉得难了。

眼前觉得秦成薇只不过是个秦家人,是个梦中人,忽然一下子变成了秦若曦。

当然,不管是秦成薇还是秦若曦,大家都是要去救她的,可是一旦秦成薇变成了秦若曦,救援的难度陡然增大了。

从方大松的评语和秦若曦所使的法术来看,她在梦境中确实比何灵厉害许多。

秦若曦这样的高手都会被方大松炼成活死人,怎么做才能将秦若曦完完整整地救出来呢?

朱幼安知道何灵心中担忧,更知道这件事实在有些棘手,只能催着车夫昼夜不停地向长宁奔去。

长宁到底是长宁,便是到了这种时刻,还是一派安宁恬静的气息。

一踏上长宁的地界,何灵内心的躁动便平息了下来,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夏老爷子布下的结界。

从前目力正常的时候感觉不到,这会儿目不能视了,反倒注意到这些不着痕迹的事了。

虽然朱幼安一直都很照顾何灵,但她早已习惯了目不能视的生活,既然到了长宁也不用朱幼安搀扶着便向夏宅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有人碎碎念着,“老爷子啊,您老人家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日日地在这里带着大伙儿玩乐,咱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何灵十分怀疑这话说的就是夏老爷子,但是却没有听到夏老爷子的声音。

倒是听到朱幼安叹了口气,“夏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贪玩啊。”

正想问他夏老爷子如何,一拐弯,感觉到一群人团团围坐在一起,一动不动。

明明有这么多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用灵力轻轻一弹,夏老爷子可不就在其中吗?

可是,他这是在玩什么?

何灵能感觉到夏老爷子,夏老爷子自然能看到他们二人了。

方才碎碎念的那人走了过来,“夏老爷子,您孙儿孙女来了,您倒是给他们做个好榜样啊。这么热的天,日日带着这些人在日头下晒着,他们没事,您老也受不了啊。”

夏老爷子还是没说话,没动作。

周围的人也没一个发出声音、做出举动的。

这老爷子,难道他们在比谁更能静得下心来?

何灵笑着对那碎碎念说,“大哥,你识得我们是夏老爷子的孙儿?”

“识得,上一次你们来的时候,夏老爷子要吃那银鱼,可算是闹得一条街都知道了,能不识得你们?”

“大哥,既然你识得我们,那我就拜托你一件事。”

“哎呦,夏小姐,有事儿您吩咐,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咱们长宁也亏得你爷爷庇护着才能过得安生日子,咱们为你们做点事,那是应该的。”

“大哥,你说得对,我爷爷年事已高,确实不该在这日头下如此晒着。便是他老人家的身体扛得住,大哥你们也得做生意的。他一个人玩闹,还拖着这许多人陪他一起玩,确实有些任性了。”

“夏小姐,任性倒不至于,只是咱们这会儿虽然是休息时间,可伙计们总是要有些准备事宜的。原本陪老爷子玩一次两次的都没关系的,可日日这么玩,确实有些受不了的。”

“大哥,你听我的,我爷爷最是害怕有人咯吱他,你上去在个胳肢窝里挠两下。”

“真的?”

“当然是真的,若是他不求饶或者不动弹一下,你便顺着他的胳肢窝一路挠下来,力道不可太轻了哈。”

碎碎念也不害怕夏老爷子的,真的上前就挠老爷子的胳肢窝去了。

还没等到他一路挠下来呢,夏老爷子立刻跳了起来,“小悠丫头,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啊,这种赖皮的招你也使得出来。”

原本围坐得整整齐齐一动不动的一圈人都笑了,“夏老爷子,今日又是你输了啊。”

“就是啊,夏老爷子,你日日的输,怎么还如此痴迷于这游戏呢?”

“我算是琢磨出来了,咱们第一日就该让夏老爷子赢了的,若是他赢了,这七八日咱们也就不用陪他玩了。”

“那你不早说?”

“我也是你方才说那句话才想到的啊,咱们陪夏老爷子玩乐,哪一次他赢了还吵着玩的?不都是他输了才一个劲地玩吗?”

“爷爷,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倒是没事啊,他们可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你这不是挡着他们做生意吗?”

“夏小姐,不碍事的,反正这也是我们的休息时间。”

“小悠、照邦,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算了,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朱幼安将秦成薇已被玄门炼成活死人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夏老爷子眉毛都快飞上天了。

“我看这玄门是越来越作死了,连五大家族的人都敢动,他们还真敢动!原先还以为肖家那二小子只是个意外,看来玄门这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啊。小悠丫头,这事儿已经不是你们俩能应对的了,咱们得通知五大家族召开会议了。”

虽然何灵是想着要见见五大家族的人,可她还是不想让师父知道这件事,她心中总有个感觉,若是师父知道了,这事将会十分难办。

“爷爷,凭我们俩的力量,确实是应对不了这件事的。只是”

“小悠丫头你有话直说,对爷爷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爷爷,你也知道当年秦成薇背离师门让师父十分心寒”

“小悠丫头,不管秦成薇当年是被逐出师门的还是她自己背离师门的,她一天是秦家人,就一辈子是秦家人。你莫看你师父平日里十分严厉,可她的心啊,软得很的。她若是知道小薇已被炼成活死人,便是拼了老命,她也会将小薇救出来的。”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可不就是怕师父以命相搏去救秦成薇吗?

她老人家已经是风烛残年之人,如何能够救得下秦成薇?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爷爷,你听我说,秦成薇咱们一定要救,可是救人的法子,你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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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4

“小悠丫头,你说召集五大家族开会,只单单避开你师父?这是为何?”

“爷爷,你可还记得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更怯关心则乱?”

“爷爷自然知道的啊。”

“秦成薇背离秦家离家十年,师父从不开口提她,爷爷你可知道为什么?”

“这傻孩子,你师父与那小薇丫头不同,你师父面上看着严厉容不得他人犯错,可是啊,你师父心软着呢。从小薇这丫头从秦家离开后,你师父苍老了多少?你可知道她心中如何想的?她既是小薇丫头的师父,更是小薇的母亲啊,她含辛茹苦地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疼爱呢。”

“是啊,师父,你方才那句话可就提醒了我,这件事可不能让师父知晓。”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担心你师父骤然得知这消息,悲喜交加又急火攻心出什么事。”

“爷爷,我是担心师父会不顾一切去救秦成薇啊。你可知道”

夏老爷子一直没发现何灵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会儿何灵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夏老爷子才发现,何灵眼中有一层青灰之色。

“小悠丫头,你的眼睛”

“爷爷,我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不敢回秦家,我怕师父看到我这样子会伤心。”

“小悠丫头,你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弄的?我瞧着你”

“是这次我们去籍昌何家庄时,不小心中了玄门的符纸。不过,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定是没看出来我目不能视吧。”

“唉,小悠丫头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孩子私自行动必然会出事这让我如何给你们师父交代啊,好好的孩子跟着我,竟然变成了这样。”

“师父,你先别想如何交代这事,我的眼睛也不是一直瞧不见的。若是若是我们能将玄门剿了,得了他们的秘术,自然能解了这符纸的控制。”

“咳咳咳,小悠丫头若是早些年,玄门倒是可以剿一剿的,到如今,可能咱们是剿不了它了。”

“爷爷,我知道的,玄门的势力越发大了,只怕不是五大家族能够控得了的。”

“设立玄门的初衷,也不是要五大家族能够控制他原本玄门也不是为了对付五大家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如今会变成这样,还对小薇丫头下了手。小悠丫头啊,玄门是不是不知道小薇丫头是秦家人?”

“他们知道,玄门那人还特意说了的,秦成薇果然了不得,又会使秦家秘术,又会使玄门法术,学习能力极强。”

夏老爷子终于叹了口气,“唉,那就是小薇没错了。小薇这孩子,其实是极有天赋的一个,可惜了,始终没参透情之一字啊,否则,她该是能与蒋家并列的一个呢。”

“爷爷,既然第一个法子咱们不能用,只能用第二个法子了。”

“联合救援?小悠丫头,你要求五大家族所有成员开会,可是想要联合五大家族的力量去救小薇?这倒也是个办法。”

“爷爷,既然玄门与五大家族渊源如此特殊,不到最后一刻只怕不宜公开闹翻。若是五大家族联合救援,那这事再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唉,这事十分难办啊。若是咱们不联手,小薇丫头正值鼎盛时期都被炼成了活死人,单打独斗的话,怕是只有当年蒋家我知道了,小悠摇头,我知道该如何解了。”

“哦,爷爷你说说,我看看你的法子跟我们的是不是一样。”

“照邦啊,你爹娘你爹娘将他们二人的力量全都封印在你体内,若是你能解开封印,以你和你爹娘的本事,一定能将小薇救回来的。虽然咱们五大家族不方便公开去玄门问罪寻人,可若是你的封印解了,你一个人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下小薇丫头。”

何灵要求召开五大家族会议的目的,一则是找到里面是不是有韦远,二则确实是想借一点力,看能否解开朱幼安的封印。

“爷爷,你这法子太好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召集五大家族会议吧。五大家族各在一方,你一定有法子通知其他家族的,咱们快一些。”

“小悠丫头,这事急不来,若是我用了狼烟令,你师父一定也要赶过来的,这是咱们五大家族互通信息的法术。”

“那可怎么办?”

朱幼安忽然插了一句话,“爷爷,不如,咱们先去见见长陵弟弟吧。”

何灵不明白朱幼安忽然插这一句话是何用意,“长陵?爷爷的孙子?”

“对,咱们与长陵年岁差不多,也该见一见的。”

“咦,照邦,咱们这会儿在说正事,长陵嘛你们若是想见见长陵也是可以的,不过也不用急于这时候啊。”

何灵忽然明白朱幼安的意思了,自己二人都是从孩子慢慢练起,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见不着陈晓峰和秦若曦,说明这个梦的时间线非常混乱。

既然时间线是混乱的,而韦远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很有可能他也还是个孩子。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很有可能就在五大家族。

“爷爷,既然说了帮照邦解开封印,那咱们见一见长陵也好,毕竟长陵是夏家传人,日后咱们都是要并肩作战的。”

好好地说着集合五大家族的力量帮助朱幼安解开封印,忽然又跳到夏长陵那里去,夏老爷子皱起眉头,“唉,你们真是小孩子心性啊,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给照邦解开封印吗?长陵还是个孩子,他帮不了什么忙的。”

“爷爷,这事是咱们在这里说,如果能用最小的动静将秦成薇救出来,或许她跟师父之间还可以和解呢?若是咱们大张旗鼓地去联合其他两家,只怕会让师父知道呢。”

“唉,也好,反正去岳洲杨家也要经过和安郡,去见见长陵也行。只是,你们到底是孩子,在外面行事都得听我的了啊,可别再像以往一样,自顾自地乱来,若是出了岔子,爷爷可饶不了你们。”

虽然夏老爷子有十分厉害的行走法术,丈地术,能够大大缩短在路途的时间,可这法术有个局限性,不能带人。

总不能三个人一同出发,夏老爷子一个人使了丈地术先去了和安郡,留下这两人慢慢乘车来吧。

又因为夏老爷子已经知道何灵目不能视,到底还是给她弄了两马车,让她与朱幼安两人乘坐马车,自己倒是骑了匹高头大马闹着玩。

虽然夏老爷子也是一把年纪了,可他玩心起来的时候,真当自己是个年轻人。

守着何灵两人的马车行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了,非得试试策马扬鞭的畅快感,这不一溜烟地跑到了前面。

何灵终于得了机会,赶紧追问朱幼安,“幼安,咱们赶紧去找剩下的两家,合力解了你的封印,才能尽快救出若曦姐啊。若韦远哥是夏长陵,咱们就算与他汇合了也没多大用,他还是个孩子呢,他也帮不了你解开这封印的。”

“灵儿,我总觉得这个梦的时间太混乱了,咱们先去看看夏长陵到底是不是韦远,若是韦远,那就做好准备,咱们要跳剧情了。”

何灵愣了好一会儿,“幼安,梦主不在咱们身边,光凭咱们的力量,跳不了剧情。”

“能跳。”

难道这是何灵又没有掌握的高阶梦境的技能?从前怎么没听朱幼安说过呢?

“若是咱们跳了剧情,那若曦姐那边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这边跳剧情,影响不到梦主那边的。”

何灵想起尼玛察家族的那个梦,可不就是因为离梦主太远了,才生生地熬了好些年吗?

如今朱幼安告诉自己可以单跳这边的剧情,影响不到梦主,这是如何做到的?

朱幼安果然是迷途中最bug的一个存在啊。

虽然何灵的眼睛看不见,但她大概地能感觉到和安郡跟长宁布局十分相似,大概也是因为有了夏家的守护,郡中虽然有些杂乱却十分安宁。

一路上像个孩子的夏老爷子到了和安郡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好几次何灵都注意到他轻微地叹了几口气。

夏老爷子什么时候是这种安静又忧伤的人了,难道是夏长陵有什么事?

说起来,夏老爷子几乎不提他儿子的事啊,这是为什么呢?

与长宁人人都识得夏老爷子不同,和安郡的人似乎都不认识夏老爷子,一路上虽然听到吵吵嚷嚷的人声,却没人上来跟夏老爷子打招呼。

当然,夏老爷子也安静得很,凭他如今这副安静的模样,完全想不到他在长宁就是一霸,专门祸害那条街上的商户。

但何灵十分肯定夏老爷子曾经到过和安郡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因为每到一个路口需要选择的时候,夏老爷子都没有一丝犹豫。

何灵能感觉到三个人走到了一栋庭院前站立不动,这里大概就是夏家了。

夏老爷子又偷偷叹了一口气,“小悠丫头,这里便是长陵生活的地方了。你们你们若是想见见长陵,只管进去便是了。”

这话说得十分奇怪,“爷爷,长陵弟弟是你的孙子,你常年都在外面,难道你不想念他们的吗?”

夏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有什么好想的吗,长陵活得好好的,他也活得好好的,只要他们都活得好好的,那就好了。”

“爷爷,这里有结界,咱们要不要跟长陵弟弟打个招呼?难道就这样闯进去啊?长陵弟弟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歹人啊?”

夏老爷子又偷偷叹了一口气,“小悠丫头,这结界不是防你们的,自然也拦不住你们你们进去便是。”

这可真是奇怪了,到了家门口,而且还是去见儿子孙子,夏老爷子居然一点都不想进去,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夏家三代也有什么外人不足道的秘密?

“爷爷,你不陪我们一同进去啊?”

夏老爷子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似乎在找个合理的理由,可一时半会儿,何灵二人心思又通透,编什么理由都不好骗啊。

朱幼安笑了,“夏老爷子这是馋虫又犯了吧,方才经过那家酒坊的时候,夏老爷子就偷看了七八次,我都瞧见了的。不过那酒闻起来倒是真的香飘十里,连我都有些心动呢,夏老爷子这会儿只怕就等着咱们进去找长陵玩,他好去喝两杯吧?”

这个理由倒是十分符合夏老爷子的性格,他立刻顺杆子爬了下来,“还是照邦懂我啊,嘿嘿,小悠丫头,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我饮酒,不过这酒坊的酒到底是不同的,爷爷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得饮一杯,你们你们就先去跟长陵见见面,我饮了几杯酒,自然会与你们汇合的。”

不等何灵反对,一溜烟就跑了。

“爷爷爷爷”

何灵扯起嗓门喊都喊不回来,十分郁闷,“幼安,你干嘛帮爷爷说话?这都到了他的家门口了,哪儿有不进去的道理?他到底在怕什么呢?这是他的家人啊,真是奇怪。”

“对了,你也感觉到了吧,夏老爷子不想进家,那必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能够让一年见不着一两次的祖孙三代人这样回避呢?”

“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虽然夏家布下了结界,不过如同夏老爷子说的一般,这结界并不是用来防备何灵等人的,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一抬脚便跨进了夏家宅子。

夏家到底不如秦家擅长经营,长宁夏家是破破烂烂一派残败的样子,和安郡夏家虽然不破破烂烂乱七八糟,但也不能说整洁,而且还因为堆放了许多东西显得十分拥挤。

这样看来,夏家确实祖孙三代都不怎么擅长家务活啊。

虽然有朱幼安扶着,何灵还是根据反弹的灵力避开左右凸出来的各种小东小西,可这些小东小西也实在有些多了。

何灵忍不住吐槽了起来,“我只当夏老爷子不擅长家务活、不懂经营家事,想不到这倒是他们夏家的传统啊,这乱七八糟的”

抬起脚避开一堆桃木,“这乱七八糟的,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呢?”

朱幼安笑着说,“其实这倒是挺有生活气息的,夏老爷子一家倒是有一种凌乱之美。”

何灵笑了,“幼安,你倒是能发现生活的美啊,乱成这样了,都还能看出美了,凌乱之美这个词挺好,因为凌乱,所以还生出一种凌乱之美来了。”

说完又避开一个大陶罐,“以后我若不爱收拾家的时候,也用凌乱之美来回复你”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面上有东西飞来,凭飞来的风声可以判断,大概是张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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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5

不仅何灵面上有符纸飞来,朱幼安那边也有两张符纸照面而来。

这个梦里虽不见朱幼安怎么动手,但他到底是蒋家传人,若是真行动起来,动作还比何灵快速潇洒得多。

朱幼安一挥手,将冲自己面前飞来的两张符纸轻轻兜住,右手顺势一转,将何灵面前那张符纸也兜住了。

何灵知道朱幼安必定会替自己接下这符纸的,动都没动一下,照样笑着说,“你刚夸赞这里有凌乱之美,现在就给你来个下马威了。”

朱幼安将三张符纸仔细收好,“虽然那结界不是防咱们的,咱们到底随便就进了别人家,总是不太礼貌的。”

“进门就是客啊,哪儿有这样欢迎客人的?”

“咱们这叫不速之客了,这样的欢迎方式倒是应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话,却仔细盯着各处,预防着夏长陵的下一波攻击。

果然,三张符纸没能定住二人,“咻咻咻”地一阵轻响,有些小颗粒的东西如漫天暴雨般冲二人飞来。

这一下的攻击可比方才那三张符纸狠绝多了,这小颗粒的东西能带着风声而来,可想而知所使的力道是真心实意的了,可不是方才那警告似的劲头。

再听听这一把几十粒小东西,似乎要将二人打成蜂窝呢。

何灵对朱幼安十分有信心,依然笑颜如花地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朱幼安一甩宽袖,袖中带了一阵风,那阵风迅速膨起形成一个圆形的盾牌,“呲呲呲”地数声响动过后,朱幼安抖了一下宽袖,手中多了一把铁莲子。

“灵儿,这小玩意儿倒是挺趁手的,要不你留着用吧。”

转手将一大把铁莲子递给了何灵。

“幼安,咱们到底是做客人的,这样拿主人家的东西不是太好吧。”

“这不是主人家送的吗?”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又聊了起来,却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哼”,又听到一声“唰”的拔剑声。

“小心些,他到底是夏家传人,这会儿他使了剑,你可不能再徒手接他的招了。”

朱幼安将何灵仔细护在身后,“放心了,他这是看出来咱们会法术了,在跟咱们过招呢。结界不防备的人,他不会真心伤了咱们的。”

话虽如此说,朱幼安还是将桃木剑抽了出来,“灵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用桃木剑?”

“对啊,我有虹越剑,你怎么只用桃木剑呢?难道你从没想过会遇到恶鬼邪灵之外的人吗?师父可是说过了的,有时候啊,人可比鬼魂要可怕得多了。”

“唉,不是我不想用啊,是我的剑被封住了的。”

“你爹娘封印得挺彻底的,连剑都给你封住了?”

“我寻思吧,我爹娘的意思若是我解不开封印,也不用再从事这一行了。剑都使不了,自然也闯不下多大的祸的。”

“那可不一定呢,咱们没用剑不也惹下了玄门吗?”

如果说方才的铁帘子是想给何灵二人来一场满天飞雨浪漫一把,这会儿夏长陵的剑雨才是真的煞气逼人了。

两支银色的剑影带着啸声直飞而来,朱幼安刚举起桃木剑,那两支银色的剑影竟转了个方向斜斜地向身后的何灵刺来。

朱幼安将何灵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立刻将桃木剑抛向空中,念动咒语令桃木剑一化为二,一前一后挡在何灵身旁。

两支剑影过后,忽然如万箭齐发一般飞出无数剑影,密密匝匝地兜头而来,一时间狭窄拥挤的后院被银色剑影全部笼罩了。

这无数的剑影不仅快且密,而且还会在空中随时调转方向,就像许多剑士在身边出招一般。

朱幼安原本还挺轻松地驱使了桃木剑去抵挡剑影,这会儿看漫天全是银色剑影,忍不住嘀咕一声,“我靠,来真的啊?”

“唰唰唰”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快动作,手中撒出一把符纸,这轻飘飘的符纸如何能抵挡住夏长陵的剑影阵法呢?

何灵长叹一句,蒋家爹娘真是将他的能力封得死死的,这到底是想让孩子继承衣钵呢还是想让他从此远离是非啊?

却没想到夏长陵的剑影忽然停在了空中,朱幼安知道这是个机会,手中那把符纸立时变成了一道道长幡,“唰唰唰”地插在二人四周,形成一道密密实实的防护墙。

夏长陵也是个有趣的人,明明方才能够制住二人,他却临时停住了等朱幼安施法。

这会儿朱幼安的防护墙已经铸好,他偏偏又驱使剑影来攻击幡墙。

何灵知道这防护幡是蒋家法术里用于应急的低端法术,若是夏长陵法力高强,确实能够攻破幡墙的。

耳边听到一声声“嘭嘭嘭”的轻响声,然后听到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是蒋家人?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随便闯进别人家的啊?没礼貌。”

夏长陵到底年幼,法力跟不上,他能使出漫天剑影已经是强撑了,这会儿想要用剑影强行攻破幡墙,确实差了一点法力,全都被幡墙挡了回去。

他一开口何灵就知道这孩子连这一招剑影只得个花架子,所以他的剑影不与朱幼安的桃木将正面接招,因为一接招这剑影就消失了。

不过,夏长陵居然能识得这是蒋家法术,可见他父亲是教过他的了。

至于夏老爷子,何灵可不相信以他过家门而不入的德行,他会巴巴地教夏长陵这些法术?

朱幼安沉声道歉,“长陵兄弟,咱们确实是五大家族秦家、蒋家人,这次路过和安郡,特意来拜访夏叔叔。因着这结界没有恶意,所以咱们也就直接进来了,确实没跟长陵兄弟打声招呼,实在对不住了。”

“哼,你们不打招呼进来也就罢了,咱们五大家族原本也是一气连枝,我夏家你们也不是来不得。不过”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有不好意思又有些气愤,“你们做客人的,到了别人家,还嫌弃别人家凌乱?哪里有这样做客的啊,没礼貌。”

好嘛,原来他不是因为自己二人私自闯进夏家而生气,完全是因为两个人评价夏家凌乱而出手的。

“长陵弟弟,方才咱们的话可没说完呢,蒋家哥哥说了,夏家这种风格倒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凌乱之美。这种凌乱之美如此自然又独特,除了在你们夏家见着,别的地方可是看不见的。长陵弟弟,可是我们不会说话,原本是想夸赞一下的,没说好倒让你以为是嘲笑了。”

“你本来就是嘲笑,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明明说了一句‘这乱七八糟的,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呢’,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收拾家的。”

行了,何灵知道这事是自己挑起的了,“长陵弟弟,姐姐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这乱七八糟的凌乱之美,可是收拾不出来的。只除了在夏家,我可从来没在别的地方见过呢。我后面还说了一句呢,以后我也要家里有如此凌乱之美。”

到底是小孩子,听了这牵强的解释,奶声奶气地又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觉得我们家这样也挺好的?”

“自然是好的,这样的好让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长陵弟弟,你有没有去别人家玩过,若是他们家收拾得特别齐整整的,你反倒不敢随意下脚了?就是要你们这种凌乱之美的,那才有感觉啊,所以我们才径直就这么进来了。因为这里给了我们一种家的感觉啊,回家可不就是最舒服的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若不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们也不能这么随意就进来了嘛。”

“嗵”地一声,一个比何灵还矮上几分的小娃儿从墙后跳了出来。

“你们进来吧,我爹爹在这里还设了一道结界的,若不是我放你们进来,你们就只能在外面打转转的。”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怪不得他站得这样近,自己竟然没听出身边有人,原来这里还有一道结界啊。

夏家人从不关门闭户只以结界做门这习惯,倒是一以贯之的。

何灵听到朱幼安叹了一口气,“幼安,怎么了?”

“不是韦远。”

其实夏长陵对二人动手的时候,何灵就知道肯定不是韦远了。

就算还有一道结界,那也是何灵二人看不见他,他倒是能看得见何灵、朱幼安的。

可是他动手试探二人法术了,必定不是韦远了。

“没关系的,或许是杨家人呢?反正还有两家,咱们也不着急的。”

“你们俩在说些什么,还不进来?你们不是要来见我爹爹的吗?”

“既来之则安之,先拜访了夏叔叔吧。”

夏长陵肯定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什么好话,“喂,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说了要拜访我爹爹吗?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啊?听着你们似乎不太愿意来呢?都到了别人家了,还说这种话,是很没礼貌的!”

就算夏长陵不是韦远,听了他这样说话,何灵也觉得他十分有趣了,“长陵弟弟,我们这是在想其他事情呢,确实有些不礼貌的。不过呢,姐姐这里眼睛是瞧不见的,你能不能过来付一下姐姐?”

夏长陵原本气嘟嘟的声音里有了同情,“你眼睛瞧不见的?怪不得他总是护着你了,你放心,到了咱们夏家,我会护着你的。”

蹦蹦跳跳地过来牵了何灵的手,“你的眼睛真的瞧不见啊,姐姐,你不是秦家人吗?怎么不想想办法治治你的眼疾呢?”

何灵被他肥嘟嘟软糯糯的小手牵着,心都暖化了,“长陵弟弟啊,姐姐眼睛这毛病,可不是生病,而是”

“姐姐你可是中了符?或者被封印了?像我爹爹一样?”

何灵愣了一下,“长陵弟弟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啊,姐姐的眼睛确实是中了符纸才瞧不见的。那你爹爹呢,他怎么了?”

夏长陵小小的人儿也学会了叹气,“姐姐,你是眼睛瞧不见,我爹爹我爹爹他这么多年了,一直都不能行走的。”

听了这话,何灵停住了脚步,怪不得夏家如此凌乱,只有一个能行动的孩子,确实没办法收拾家中的。

等一下,夏家的传人、夏老爷子的儿子,他的腿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行走呢?

何灵细细回想起夏老爷子说过话,陷入了沉默。

朱幼安见何灵不动了,知道她在考虑问题,“长陵兄弟,你爹爹你爹爹的腿脚可是受了伤还是”

方才夏长陵说过一句“姐姐你可是中了符?或者被封印了?像我爹爹一样?”,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受伤的原因了,那就是中了符或者被封印了。

可是,除了蒋家人临终前会用这封印之术,夏家也会?

就算他中了符或者被封印了,为什么夏老爷子不救他呢?

再联想起夏老爷子过家门而不入的那股尴尬劲,难道是夏老爷子做的?

夏长陵又叹了口气,“从前我爹爹倒是受过伤的,不过那点伤根本就不碍事的。爹爹腿上的伤,早就好了,他不能行走,不是因为受伤。”

“长陵兄弟,你爹爹可是中了符?”

“哥哥、姐姐,你们能不能帮我爹爹解开啊?唉,你们该是不能的,若是你们能解开,姐姐的眼睛就能瞧得见了。”

何灵想起当日夏老爷子所说的秦成薇伤过夏家公子,“长陵弟弟,你爹爹的腿,可是中了秦家的符?若是中了秦家的符,我都是可以试试能不能解的。”

夏长陵叹气,“应该不是的。我爹爹不能行走已经多年,他总是会请许多术士之类的来解他的符,可是总解不了啊。”

朱幼安斟酌了一下,犹豫着说,“长陵兄弟,你爷爷夏老爷子也是个中高手,可有让夏老爷子瞧一瞧?”

“我爷爷?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爷爷了,咱们夏家身为五大联盟之一,我爹爹腿脚不变不能履行驱魔的责任,总得有一个人去啊,那便是我爷爷了。我爷爷本领很高,可是他也很忙的,他没时间来和安郡瞧我们的。”

何灵想起那个日日在长宁欺负商家的老小孩儿,他哪里忙了?他根本就是得过且过啊,而且,他现在就在和安郡,哪里没时间?

夏长陵还真是个小孩子,太好骗了吧?

不过,谁跟他说的夏老爷子十分繁忙,没时间来看他们?

难道这些年夏老爷子都没来和安郡看过他们?

一个是幼小的孙子,另一个是腿脚不便的儿子,夏老爷子宁愿在长宁混着也不来和安郡,这是为什么?

他们祖孙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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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6

夏长陵牵着何灵的手,硬拖着她往家中走去,“姐姐,你眼睛瞧不见没关系的,你看看我爹爹的样子就知道了,便是瞧不见了、不能行走,也可以有所作为的。”

这话倒是不假的,何灵暂时放下对祖孙三代的疑惑,“长陵弟弟,你小小年纪已经学得这一身好本领,你爹爹教你的吗?”

夏长陵声音里有骄傲又有些惋惜,“姐姐,你也觉得我本领强啊?爹爹寻常也总是说我天资聪慧一点就通呢,他说虽然我年纪小,可是到底是夏家传人,学东西倒是极快的。”

说到这里又叹息了一声,“若是今日没有遇见哥哥姐姐,我也总觉得自己了不得的,可是哥哥方才那一招叫什么的,将我学了这许久的御剑术破了,可见我这法术到底没学精妙啊。我爹爹说过,若是真将这法术用到精妙处,那可是以一敌百呢。”

“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啊,再长大一些,自然就能全都使出来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长陵的?”他话锋一转,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何灵愣了一下,明显他祖孙三人有些嫌隙,这会儿可不好跟他说是从夏老爷子这里知道他名姓的,更不能说夏老爷子就在安和郡。

朱幼安若无其事地接了一句话,“因为咱们都是五大家族的传人啊,相互之间还是会知道些消息的,师父曾经提到过各家新一代传人,所以我们这就知道你了。”

“真的吗?哥哥,你的师父如何说我的?”

朱幼安一本正经地编瞎话,“师父说了,咱们五大家族的孩子个个都了不得,平日里都是勤学苦练不曾懈怠。尤其是夏家那孩子长陵,明明年纪又小,又没有得精心教导,能得如今这模样,真是个聪明绝顶的。这孩子若是能得手把手教导,他日必定大成。”

夏长陵先是高兴,“哥哥,你师父真的这么夸奖我吗?他真的觉得我厉害吗?原来他们都知道我叫长陵的啊?”

一回转,想起来朱幼安话中的意思,顿时脸上现出怒色连声音都一并有些生气了,“哥哥,你师父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她瞎说!”

何灵感觉到他胳膊都绷直了,赶紧劝慰他,“长陵弟弟,我师父这意思,是可惜了你。你天资聪慧极有天赋,若是好好教导……”

夏长陵一下将何灵的手甩开了,“姐姐,你们师父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她胡乱说的也就算了,你……你怎么也跟着瞎说呢?哼,虽然刚才你们夸赞我,可是你们心底一定瞧不起我的本事,一定觉得我丢了五大家族的脸。你们根本不是来拜访我爹爹的,你们就是来看我爹爹笑话的。”

“我输了又什么打紧的,你们说我没得精心教导……”

原来是这个词惹着了这孩子,想来他与腿脚不便的父亲相依为命,他父亲虽然中了符或是被封了法术,可却一点没疏于对长陵的指导。

现在自己二人一开口便说他没得精心教导,能不让他生气吗?

夏长陵都有哭腔了,“我……我……我本事不行,这也只能怪我没好好练功,怪不着爹爹。”

何灵摸索着去握他的手,一想到他正在气头上,原本目不能视根本没影响的都装作踉踉跄跄,“长陵弟弟,长陵弟弟……”

夏长陵将何灵的手这么一甩,眼看着何灵身子一歪似乎要摔倒,赶紧又握住何灵的手,“姐姐……哼,我还是有些气你的,你们……不过,我爹爹说过,便是再如何生气闹脾气,该做的事也是得做的。”

“长陵弟弟,你爹爹真是个好父亲。”

“哼,你才知道啊,那你还说我爹爹没有精心教导我?你们明明知道我爹爹腿脚不便,又被符封住了浑身法力,他什么都用不了,他如何能再精心些?平日里便是想演习一遍给我看看都不能,只能完全由我自己领会,我……我自己笨了些,没有好好练习,这原是怪我,不许你们说我爹爹。”

“长陵弟弟,姐姐说错话了,你爹爹真是好样的,我们都佩服得很。尤其是我,你瞧一瞧,姐姐眼睛是瞧不见的,原先总是觉得老天不公,可是我遇到了哥哥,又听了你爹爹的事,我要向你爹爹学习。”

夏长陵又哼了一声,想起何灵目不能视,“好吧,我就原谅你们了。姐姐,待会儿见着我爹爹,你们可不能说方才的话,我不想爹爹伤心难过。”

“长陵弟弟,你爹爹总是伤心吗?”

“没有呢,我爹爹他日常总是想尽办法要解开身上的符,若是解了这符解了封住法力的封印,他必定胜过你们所有人。”

“是的是的,弟弟,你可是没瞧出来吧,哥哥身上也是被封住了的,所以啊……”

夏长陵又高兴起来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了,你们是不是想来看看我爹爹有没有解开封印的办法,这是要给哥哥解开封印的吧?不过,哥哥,我瞧着你本领高强,你也被封住了吗?那你……哥哥,你们蒋家果真是五大家族之首啊,本领果然了得。若是你解开封印……”

想到这里,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咱们都是第三辈的传人,若是如此,你们蒋家又赢了,你们到底还是更厉害些啊。”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一会儿便到了夏宅正厅,“哥哥姐姐,你们……你们先别说自己是五大家族的人,我去请我爹爹出来,你们只说自己被封住了,说不定你们这是同样的解法呢。”

将何灵按坐在椅子上,一溜烟地跑了。

何灵听他脚步声已远,“幼安,你有没有觉得夏家三代人十分奇怪?”

“是很奇怪,夏老爷子能够记得秦成薇的名字,可从不提他儿子的名字;他明明已经到了和安郡,却不进家门;听方才夏长陵所说,这些年夏老爷子应该没有来看过他们。最奇怪的是,若是有人对夏家公子种下什么符,他们可是父子,夏老爷子怎么可能容得下旁人对他种符?便是有人趁他不在种下符文,他也一定会给他解掉的,至今都未能解掉”

“难道会是夏老爷子亲自种下的?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父子啊。”

“听方才夏长陵的话,他不仅身上有符还被封住了,谁能对他做下这事?他腿脚不便这事,多半是秦成薇做下的,可他身上的符和封印,那绝对不会是秦成薇做的。以夏老爷子的态度来看,只怕这就是夏老爷子做下的了。”

“幼安,我不明白,他们是父子,为什么会这样?而且还有了孙子,这是为何?”

“咱们进来之时,夏家有两道结界,第一道结界必定不是夏长陵父子布下的,第二道是。”

“那第一道是谁布下的?”

“夏老爷子。”

“为什么呢?夏老爷子这是把他儿孙当贼防了?”

“是不是当贼防的,咱们不知道,但是他们之间一定有嫌隙。夏老爷子用了三重障碍防住夏家公子,不让他在江湖行走,一定有个很大的原因。”

“那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咱们现在的目标是找到韦远,自然顾不得其他的事了。反正夏家公子这么多年都能过,也不在乎这些时日了。若是我能寻到解了封印的办法其实便是我能寻到解除封印的办法,也不能给夏家公子用的,这毕竟是夏老爷子和他之间的事。除非他自己能解,否则,咱们作为外人,不能干涉他们家的事。”

“都大难临头了,夏老爷子也真是十分任性呢。”

“谁说不是呢,越是这时候,夏老爷子越是任性。有时候我都觉得,五大家族或许并不是因外部力量覆灭了,而是自己内部的原因吧。比如秦家你看看秦成薇,为情所困抛家弃子,到最后还给炼成了活死人。”

“幼安,秦成薇现在是若曦姐”

“这个梦只怕是秦姑娘运气差一点了,估计她一进来刚好就赶上秦成薇被玄门的盯上了,或者被方大松盯上了,这才将她炼成了活死人。至于前面的事,多半与秦姑娘无关的,以秦姑娘的冷静和理智,她绝不会对一个梦中人做出这么不智的举动。”

“估计是这样,可能是她运气不太好,一过来就给炼成了活死人。”

“再看看夏家夏老爷子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也如此任性。夏家公子便是犯了什么大错,到底是他的儿子,到底是夏家传人,怎么就能这样对他呢?”

“咱们这就确定是夏老爷子动的手了?”

“看来看去,也只能是夏老爷子动的手了,若是其他人,以夏老爷子这脾气,只怕再就打回去了。”

“也是,这些年也没听师父说起过夏家的事或许师父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不跟我们说。”

“师父连秦成薇的事都不提,又怎么会说别人家的事呢?”

“对了,幼安,当日夏老爷子说到秦成薇背离秦家之时,曾经说过是秦成薇伤了夏家公子,说不定说不定夏长陵的母亲也是因为秦成薇而死。所以,师父估计是羞愧难当,实在无法开口说当年之事。”

“看来是这样的,不管真相如何,这件事都得等到咱们解了我身上的封印再说了。”

“幼安有件事须得告诉你”

“说吧,若是有什么我需要防范的,提前告知我也好。”

“我”何灵觉得王以恒的事,必须先告诉朱幼安,但是如何跟朱幼安说起这个人呢?她现在十分不愿意提起苏致远的名字。

“若是暂时不想说,那就先不说吧,没关系的,等你想说了再说。”

“不是,我想想这事有些蹊跷。”

“这个梦每件事都很是蹊跷,只是看这些蹊跷与梦主是否相关,与主线剧情是否相关了。”

“幼安,当日夏老爷子说过五大家族有覆灭的可能,所以才创立了玄门”

“正是,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迷途中迷途中有一人,他认识我”

朱幼安何等机敏聪慧的人,“没关系,你若不想说他的名字,不说便是。”

何灵十分感激朱幼安的善解人意,“那人从现实便认识我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不过,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从刺马案的那个梦开始,他便偷偷跟在我们身后随我们进梦境”

“咱们居然都没发现?”

“发现了的,只是他从不正面与我们相认”

“那你在担心什么?他不会有方大松更可怕的,没关系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件事当初蒋家爷爷曾用命牌算出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那时曾说,天下现出异象,可是陈晓峰没说到底是什么异象。”

“嗯,咱们这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异象。”

“我认识那人他十分狡猾,想来咱们这么危险的梦,他是如何跟上我们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他痴痴傻傻的,谁知道他都是装的。”

“幼安,我知道异象是什么了,除了五大家族、玄门幻宗,包括陈晓峰这样的异人之外,还有另一派力量,我见过了。”

“你在何处见过的?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我竟不知道的?”

何灵将当日自己强行使用灵力、慧眼诀和感知诀看到的王以恒说了一遍,尤其将王以恒及随从的装扮详细描述了一番。

朱幼安沉思片刻,“你说这人十分狡猾,那他去的门派定然不是个小门派。如今玄门正是风头上,他都不去玄门,可见他们所在的那门派十分强势了。能够与玄门幻宗相抗衡的门派也许真是当年蒋瑞凯所说的异象出现了,不过咱们现在管不着这事先别担心,这件事就算要发生,也一定是五大家族一同面对的。而且,我觉得他再出现的时候,这个梦应该快结束了。”

何灵想了想,确实这件事并不算特别紧急的,如今只能先将紧急的事务解决了,抽出控再去打听王以恒是什么门派了。

两人都沉默着想事情,只听得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何灵低声说,“夏家公子来了他的腿脚果然不方便但是,他幼安,他是他是”

朱幼安知道自从何灵眼睛瞧不见了以后,她的其他知觉反倒更灵敏了,她如此说,来人定是她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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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7

来人正是韦远。

何灵、朱幼安都推测韦远应该也在五大家族中,却没想到韦远会被困在和安郡夏远瑢的身体里。

方才夏长陵在何灵身旁颇为活泼多话,这会儿推着韦远的轮椅出来,他却是满脸肃穆一言不发了。

何灵从听到木轮滚动的声音就察觉到来人是自己认识的,这会儿听得朱幼安“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果然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来人正是韦远。

夏长陵将韦远推到上座,给父亲递了茶,默默退到他身旁站立不动。

何灵二人如何想,都想不到韦远竟然会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两个人呆呆地站立着看向韦远。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韦远先开口了,“长陵,你说这两位是五大家族秦家、蒋家的传人?看来确实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已经在外面闯荡了。”

夏长陵恭敬地回复,“爹爹,方才孩儿与蒋哥哥和秦姐姐切磋了一番,蒋哥哥、秦姐姐确实技高一筹,长陵羞愧。”

韦远自然也认出来何灵二人,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长陵,你蒋哥哥和秦姐姐不仅勤学苦练,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得良师亲自指点,技艺自然比你更高一些。你年纪尚小,爹爹又没能好好教导你,这原是怪不着你的。”

韦远不安慰夏长陵还好,这一安慰,他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爹爹,你日夜如此精心指导长陵,只怪长陵愚笨又惫懒,实在辜负了爹爹。”

韦远冲夏长陵招招手,“长陵,切磋过招本就有输赢,你年纪尚小,未来有无限可能,胜或败不必放在心上的。蒋你们”

朱幼安到这时才缓过劲来,拉了呆立不动的何灵一把,“蒋照邦、秦启悠拜见夏叔叔。”

韦远望着朱幼安和何灵,眼里全都是笑意,“照邦、启悠果然是五大家族的好孩子,远瑢许多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都不知道如今的五大家族已经是下一代的天下了。长陵”

夏长陵十分在意父亲的感受,立刻躬身回复,“爹爹”

“长陵,你方才既与照邦哥哥、启悠姐姐过了招,你布下的那结界大概也是撤了的。既然有远客来,长陵须得拿出待客之道,你去买些菜回来,咱们得好好招待一下哥哥姐姐。回来的时候,可以再将那结界补一补。”

夏长陵虽然是个孩子,可他还是挺机灵的,自己爹爹三句话就将自己打发走了,想来只能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了。

说不定是爹爹身上的符或封印之事呢,自己在这里有些话爹爹不便说,那就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是,那就烦请照邦哥哥、启悠姐姐代为照顾一下我爹爹了。”应答得十分大方得体,转身便告退了。

夏长陵刚一离开,韦远激动起来,“朱医生,何灵,我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朱幼安已经缓过神来,“我们猜到你可能在五大家族,所以才决定挨着拜访一下五大家族。也算运气好,第一家就找到你了。”

“韦远哥,你到这个梦境多久了?”

韦远这会儿注意到何灵的瞳孔有些异常,“何灵,你眼睛瞧不见了?这是怎么弄的?唉,这个梦我来了也有七八年了,今个儿一见外客就见到你们了,也算好事。”

朱幼安捏了一把何灵的手,“何灵的眼睛被符伤着了,须得解了这符才能恢复,也没什么大事,我跟何灵这边还算顺利的。陈晓峰是关外的异人,如今正在调查秦家法器被盗一事。”

韦远最关心的自然是秦若曦了,“若曦呢?她跟你们汇合了没有?”

朱幼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秦姑娘被方大松炼成了活死人,如今在玄门。”

韦远一听秦若曦的这个消息,脸色剧变,“啪”地一掌拍在轮椅上,“方大松方大松”

朱幼安知道韦远对秦若曦的情意,赶紧详细地把秦若曦的情况说了一遍。

因不知道秦若曦什么时候进的梦境,包括夏老爷子所述关于秦成薇结识了一个邪性男子、生下秦启悠秦启姗、和秦明瑶决裂、刺伤夏远瑢等事一并说了。

韦远听完朱幼安的叙述,又问了一遍何灵在秦若曦所留影像中的一切,事无巨细每一个细节都追问了一遍。

何灵二人说完,基本上秦成薇的故事也说清楚了,秦若曦的境况也了解了,韦远皱起眉头,“想不到这个梦居然这么难,想不到方大松竟然这么卑鄙无耻若曦我们得想办法将若曦救出来啊。”

何灵、朱幼安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梦境走向如何,秦若曦必须要救下,“韦远哥,若曦姐这边,我们暂时还救不下来。梦主应该是玄门门主,方大松已经影响到梦主的潜意识了,估计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推动的玄门、幻宗如何炼出大批量的活死人的幻想中呢。”

“在这个梦里,只怕这不是幻想了”

“朱医生你说得对,方大松这人上一次他便是用了这个办法,梦主强行改变梦境走向,所以我才被他打入虚无空间的。”

陈晓峰曾大概提过韦远如何被方大松打入虚无空间的,现在韦远果然确认了,与陈晓峰所说一致无二。

何灵原本已经有些低落的情绪变成了担忧,“那方大松是个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如果任由他们再炼制更多活死人,只怕我们真的对付不了他了。”

韦远回想了一遍方才何灵所述的情景,“方大松的最终目标是我,他不是说了想看看我如何救若曦吗?若我一天不出现,若曦反而没事,他一定会将若曦放到最后,就为了看我痛苦。”

朱幼安点头,“所以,营救秦姑娘之事,可能你不参加倒是好的。”

韦远叹了口气,“就算我不参加营救若曦,我总是被困在夏家也不是个办法啊。不管怎么说,在救若曦之前,也得先救了我啊。何灵啊,我现在对你当年的那种痛苦深有体会了,明明是个正常的人,却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几乎与世隔绝,这感觉太糟糕了。好在你们找到我了,不然我得憋死在夏家了。”

何灵终于想起前面的疑惑了,“韦远哥,夏老爷子也在和安郡,他为什么不进夏家啊?还有啊,你是夏家传人,为什么会被种符、被封印呢?谁干的?不会真是夏老爷子吧?”

韦远又叹了口气,“虽然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被种了符被封住了,可这事还真是夏老爷子做的。”

“他为什么啊?”

韦远声音里有哭笑不得,“这件事啊,关系到夏老爷子当年的一桩风流事,唉,也不算风流事吧,算他当年的一件憾事。”

何灵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心,“夏老爷子也太任性了吧?再是如何遗憾,你是他亲儿子啊,他也知道五大家族面临覆灭的命运,怎么就能这样对你呢?”

韦远摇摇头,“任性,他何止是任性啊。他只跟你们说秦成薇参不透情之一字,他自己也没参透啊。你们可知道夏家祖宅明明在长宁,为什么夏家的孩子从不在长宁养大?其实并不是每一代都不在长宁养大的,只是从夏远瑢这一代没在长宁养大的。这话也是我一个外人身份来说了,若我真是夏远瑢,我能让这老爷子活活气死。”

“夏老爷子年幼之时便是在长宁养大的,长宁之所以叫长宁,也是因为有了夏家数百年的庇护。夏家一向信奉棍棒底下出好人,门规较为严苛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夏远瑢,对长陵也就较为温和了。当年夏老爷子的爹管教起夏老爷子来,那可真是将儿子当贼子一般打的。若是别的夏家人倒也罢了,也谨守家规,听从爹爹安排的。夏老爷子不啊,他真是个打不怕的,不仅打不怕,他还当做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一般,时常讲给邻家女子听。”

“长宁夏家,据说隔壁便是他一生不曾忘记的那位青梅竹马,那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小婉的,与夏老爷子两小无猜互有情意。原本夏家守护长宁,这门亲事其实也配得上的,而且夏老爷子很护那位小婉姑娘。可是,夏老爷子的爹爹在一次驱魔任务中被害其实这也是寻常事,五大家族的人,从来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的。可那小婉姑娘的娘亲十分疼爱女儿,原先还默许夏老爷子和小婉姑娘的婚事的,夏老爷子的爹爹被害之后,她便不乐意这事了。”

“为什么啊?夏老爷子和小婉姑娘情投意合,她这是要拆散他们啊?”

“其实其实我现在倒是理解小婉姑娘她娘亲的做法了,驱魔人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意味着牺牲和奉献。可这牺牲和奉献里,也涉及到他们的亲人。她娘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过这一生,有最普通的幸福生活。驱魔人实在太危险了些。”

“那小婉姑娘就这么答应了?”

“小婉姑娘怎么答应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夏老爷子给他爹爹报了仇回来,小婉姑娘已经嫁给了她的表哥,夏老爷子一腔情意到底是被辜负了。”

“唉,这种事”

“是啊,这种事,你说要怪,自然也能怪小婉姑娘的娘亲。可是,为人父母的,他们的想法确实也是为了儿女幸福啊。”

“那小婉姑娘跟着夏老爷子也未必不幸福啊?”

“咱们这是以结果来看了,当年小婉姑娘的爹娘怎么知道夏老爷子能够平平安安呢?而且,江湖传闻,驱魔人除非嫁娶驱魔人,否则会克了另一半。”

“这不是瞎扯吗?”

“是瞎扯啊,这也是以结果倒推原因的。夏老爷子的夫人早逝,这跟夏老爷子做驱魔人有什么关系?”

何灵想了想,说起来,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啊。

秦家、夏家都是只见驱魔人传承,另一半确实都早逝。便是同样娶了驱魔人的蒋家蒋家这算被杀害了。

“韦远哥,这跟夏老爷子对自己儿子动手也没关系啊?他可真是太任性了些吧?”

“前面是没关系的,后面就有关系了。夏老爷子听说小婉姑娘嫁给了她娘家表哥,心灰意冷之下就随便娶了个姑娘就是夏远瑢的娘亲了。”

“夏老爷子也真是的,若是心中放不下小婉姑娘,就别祸害其他姑娘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驱魔人不仅仅只为自己活着的,他们一代代都有家族使命。一是做好驱魔家族传人,一是生育下一代驱魔人。便是夏老爷子再爱小婉姑娘,他也有传承下一代的责任啊。况且,他对妻子,倒也不是什么无情之人,只是不爱罢了。”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男人跟女人的思考角度真不同啊,对于女人来说,爱不爱是一件天大的事。可对男人来说,不爱也不算什么无情之人,反正也只是为了后代。

“原本夏老爷子与那小婉姑娘只算得上憾事一件的,可那小婉姑娘的夫君并不是什么温柔体恤之人,小婉姑娘生产之时,他还在外面做生意不曾回家。偏偏小婉姑娘生产时遇到了意外,只留下一个女儿。”

“小婉姑娘死了?”

“若是小婉姑娘没出这意外,夏老爷子心中倒也不会这样伤心了。小婉姑娘难产而死,她夫君忙于生意,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他能想到的办法倒是非常直接,又新娶了一门。”

“小婉姑娘的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见女婿家进了新人,吵着非要将小女儿接回来养。这小女儿,名字小柔的。那小柔姑娘生得跟小婉姑娘一模一样,又养在长宁外婆家,夏老爷子想不见都难了。”

这故事怎么越来越长了?先是小婉姑娘,再是小柔姑娘这跟夏远瑢也没什么关系啊。

韦远看到何灵脸上疑惑的表情,“夏老爷子自己的孩子他送到了和安郡夏家养育,还新定了个规矩,夏家的孩子不在长宁养育长大。其实,他是看小柔姑娘与当年的小婉姑娘长得一模一样,怕夏远瑢起了同样的心思。”

“难道是因为小柔姑娘,便是夏老爷子将小柔姑娘看做当年的小婉姑娘,可夏远瑢与那小柔姑娘应该没机会相识了的。”

“原是没机会相识的,事情出在秦成薇这里。”

“又是秦成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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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8

说到这里,韦远眼神有些飘忽了,“不知道若曦现在如何了你们说她尚有神智,还能给你们留下线索,那她一个人在虎穴龙潭可真是太难了。偏生我又不在她身旁,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害怕呢?”

“韦远哥,我看若曦姐那样子,很是机警的。或许她过来的时候,秦成薇已经被炼成了活死人,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补救法子了。若曦姐很聪明也很理智,她做事很小心谨慎,韦远哥,你放心好了,她一定呢等到我们去救她的。”

“若是若曦早一些进这个梦境,或许还能改变秦、夏两家的命运。夏老爷子有感于当年与小婉姑娘的遗憾,直将小柔姑娘当成自己亲生骨肉一般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反倒不怎么上心的。夏远瑢在和安郡长大,夏家的法术也是凭了自己的毅力慢慢琢磨出来的。夏老爷子兴致起来了,便指点指点,可到底不是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感情差了许多。”

“那也难怪他会对夏远瑢种符下封印了,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底没多少感情啊,确实能下得了手。”

“当初秦成薇的母亲和夏老爷子两人有意撮合两家年轻人结成秦晋之好,原是想着皆是驱魔人,还能相互照应一下。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秦成薇对夏远瑢并没有男女之情,便是连兄妹之情都没有,只是将他当成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中的战友看待。”

“秦成薇是秦家数代传人中最杰出的一个,心思单纯又聪慧过人,学起东西来真的是一点就通。再加上她母亲倾心教导,小小年纪便在江湖中行走,完成了许多漂亮的任务,这一点夏远瑢肯定是比不上的。女人总是会崇拜强者的,她与夏远瑢没有小时候的交情,等到青春期哪里会看得上斯斯文文的夏远瑢呢?”

“后来秦成薇又出了一次任务,不知怎么滴就认识了一个男人。据说那个男人她母亲十分不喜,极力阻止他们交往。也就是那时候,夏老爷子和秦成薇的母亲逼着两个年轻人接触接触。可是那秦成薇平日里看着脾性好性子软,偏偏这一件事上特别执拗,怎么也不肯听她娘亲的。”

“为了拆散秦成薇与那男子,秦夏两家为这两个年轻人倒是创造了许多机会的,但秦成薇心思坚定丝毫不为所动。其实其实秦夏两家老人也是忘了自己年轻时候是如何执拗的人了,他们以为年轻人多在一起玩耍,便能培养出感情。可秦成薇早已心有所属,能培养的哪里是感情啊?她心中是怨她娘亲棒打鸳鸯的,所以她一直都用一种冷暴力的方式对抗她母亲。对于夏远瑢,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日常里总是夹枪带棒地损一损夏远瑢,原是期望他能知难而退。”

“可这夏远瑢啊,他从小没得父亲的疼爱,心底是十分盼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赞赏的。他母亲又总是教导他驱魔人一族的家族使命,他十分崇拜夏老爷子,夏老爷子吩咐他做些什么,他便一心一意地做到极致,以为这样便能得到父亲的疼爱。这两人一个明面上温柔和顺实际上心硬如铁,另一个将父辈的话当做圣旨一般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中间不知道造成了多少误会。”

“可秦成薇不会告诉她娘亲,就算告诉了,只怕她娘亲也会认为夏远瑢是个好男人,性情温软好相处;夏远瑢也不会告诉他父亲,他一心一意地对秦成薇好,总以为只要能打动秦成薇两人结成夫妻了,他父亲一定会愿意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

“秦成薇恨夏远瑢?”

“恨倒未必恨,可是她将对母亲的怨和恨转移到夏远瑢身上倒是真的。夏远瑢越是执着地对她好,越能容忍她的性子,她越发地迁怒夏远瑢。人总说男人若是对女人好、若是死缠烂打到底,总有一天这女人一定会心软回头的,这话倒未必了,至少秦成薇这里是不成立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夏远瑢,以后也不曾喜欢过夏远瑢,夏远瑢越是纠缠她、对她好,她越发地讨厌他。”

“秦成薇知道若是与娘亲强拗,肯定是见不着她钟情的那个男子的。后来她便假意与夏远瑢和解,偶尔还对夏远瑢有了几分好脸色,也知道关心他的法术。夏远瑢哪里知道她心中有别的想法,只当自己终于感动了她,即将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了。又得秦成薇指点了些法术,更是觉得秦成薇已对他有所改观。后来秦、夏两家看秦成薇低头了,终于又肯让她再次外出执行任务。”

“可这一次,秦成薇却闯了大祸,她竟然与她钟情的那男子珠胎暗结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成薇的娘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撮合秦夏二人了,夏老爷子也终于肯放弃两姓联姻之事了。”

“如此说来,夏老爷子也没理由针对夏远瑢啊,他儿子够好了,他还要怎样呢?从小他也没怎么照顾着,随便说一句话,儿子便一心一意地完成,他又为了什么迁怒于夏远瑢呢?”

“唉,这事又得说回小柔姑娘了。当年小婉姑娘的母亲,也就是小柔姑娘的外婆,因为嫌弃驱魔人日子过于危险而误了小婉姑娘的终身,她心中也是十分懊悔的。尤其是将小柔姑娘接回长宁抚养的过程中,夏老爷子将小柔姑娘视为亲生女儿百般照顾,她心中又起了弥补的念头。”

“这是好事啊,当年小婉姑娘和夏老爷子没能结成夫妻,他们的孩子弥补这一遗憾未尝不可啊。”

“说起来倒是好事一件的,若是后面没有其他意外的话。”

何灵想起秦成薇刺伤夏远瑢以及疑似刺死夏远瑢妻子的事,“可是因为秦成薇?”

“自然是因为她了。夏远瑢与那秦成薇朝夕相处了这么许久,一直以来都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说来也怪,他竟会对秦成薇有了感情。”

“秦成薇相貌出众本领高强聪慧过人,原本也是位佳人。只是她性子到底有些”

“反正不知道他二人到底如何相处的,秦成薇确实是对夏远瑢没有半点情意的,但夏远瑢却对秦成薇暗生情愫了。他在秦成薇那里受到的情伤未愈,父亲又着急忙慌地给他提了亲。这小柔姑娘”

“名字叫小柔,定然也是位温柔娴淑的好姑娘了。”

“此言差矣。名为小柔,事实上也未必会温柔的。小柔姑娘娘亲难产而死,父亲又迅速续了弦,她从小是由外公外婆养大的,这两位老人隔代教育,自然是特别宠溺的。尤其是小柔姑娘的外婆,因她一念之差,生生拆散了夏老爷子和小婉姑娘的好姻缘,将所有对女儿、对外孙女的愧疚亏欠全都补到了小柔姑娘身上,那小柔姑娘倒是有些泼辣跋扈的。”

“这位泼辣跋扈的小柔姑娘偏偏又极得夏老爷子的宠爱,夏老爷子对她,比对夏远瑢上心多了。对于夏远瑢来说,小柔姑娘这叫泼辣跋扈,对夏老爷子来说,小柔姑娘这叫天真无邪性情直率,可比秦成薇这种看起来温柔实则心狠的阴柔姑娘可爱多了。”

何灵叹了口气,“唉,情之一字,误了多少人啊。”

“是啊。夏远瑢心中还有秦成薇,哪怕秦成薇初时对他十分冷漠,可到底是他情窦初开之时真真正正认真对待的女子。而且那秦成薇想对他好时,哪怕是做戏那也是真的好,好得夏远瑢多年以后想起来,都不忍心责怪秦成薇。”

“夏远瑢是个实诚之人,他心中有了秦成薇,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将就小柔姑娘呢?可小柔姑娘偏偏又喜欢上了夏远瑢这冷冰冰的模样,这可真是孽缘啊。最后自然是夏远瑢迎娶了小柔姑娘,反正他娶不上秦成薇,哪个姑娘对他来说也都差不多吧,况且这还是他父亲特别中意的儿媳妇呢。”

“他既然不喜欢小柔姑娘,为什么不反抗呢?夏老爷子”

想起夏老爷子任性的一面,只怕反抗不过啊,更不要说小柔姑娘还有上一辈青梅竹马遗憾的加成,他只能娶了小柔姑娘,绝无其他法子的。

“夏远瑢的性格,本就不是那种特别开朗外放的。他钟情于秦成薇,可秦成薇早已与她钟情之人有了孩儿,便是他不在意这事,秦夏两家也绝不可能再提这事了。他不喜欢小柔姑娘,可他终究无法对父亲说出一个忤逆之词来。”

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个梦中,大多数的事情转折竟都是一个情字所导致的,“后来可是秦成薇刺伤了夏远瑢和小柔姑娘?”

“嗯。秦成薇生下孩儿后,又出去执行任务了,这个时候她性格中的冷漠无情全都暴露出来了。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有一年那一年刚好小柔姑娘怀了夏长陵,她来寻了夏远瑢。”

“她来寻夏远瑢,为什么她会来寻夏远瑢?她明明很讨厌夏远瑢的啊,为什么还要主动来招惹夏远瑢?”

“夏远瑢这里看不到秦成薇那边的事,只知道她来寻夏远瑢的时候,十分不快,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遇到事怎么不找她钟情的那个男子?实在不行,找师父啊,她来招惹夏远瑢干嘛?”

“不知道,或许在她与夏远瑢相处的过程中,夏远瑢给了她最大程度的温柔和呵护吧,虽然她确实对夏远瑢没有半分情意,但她能感觉到夏远瑢心中有她。”

“那这就更不地道了,明明知道夏远瑢心中有她,她负了他,就不该再来打扰他的生活啊。”

朱幼安握了握何灵的手,“情之一字,哪里是这么容易就看破的?秦成薇与那男子不得师父认可,必定是有极大的问题,就算他们私奔了出去生活,这个问题一定埋藏在他们生活中的。”

何灵叹了口气,“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师父不会这么激烈地反对的。而且,后来秦成薇被炼成活死人一事,定是跟那男子有关的。只是只是她为什么要来找夏远瑢呢?”

朱幼安也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夏远瑢对她从来都没有狠过心吧,她来找夏远瑢,定是出了极大的问题,大到她自己无法解决了。否则,秦成薇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她连师父都不找,偏偏来找法术不如她的夏远瑢。”

“她为什么来找夏远瑢不知道,但是她她来得不是好时候。小柔姑娘原本就有些泼辣跋扈,更不要说那时候她已是身怀六甲了。夏远瑢性子极好,便是不爱小柔姑娘,他也将小柔姑娘照顾得很好,当然前提是没见着秦成薇。所以那小柔姑娘的性子一点没改,反倒更加彪悍了些。平日里彪悍倒也罢了,偏偏又听说秦成薇来找他。”

“我就觉得奇怪了,夏远瑢绝不可能将秦成薇的事告诉小柔姑娘的,夏老爷子也不会说的,小柔姑娘是如何得知有秦成薇这一号人呢?”

何灵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小柔姑娘泼辣跋扈,可不代表她大大咧咧呆呆傻傻啊。她哪里是爱上夏远瑢冷冰冰的模样啊,她是爱上夏远瑢好脾气好相貌了。况且了,以夏远瑢这样的性格,他便是冷冰冰的模样,也会对小柔姑娘百依百顺的。”

“那倒是真的,小柔姑娘嫁到夏家,确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不说夏老爷子对她极为宠溺了,便是夏远瑢也是十分照顾她的。”

“虽然夏远瑢对小柔姑娘照顾有加,可是这是夏远瑢的本性,跟小柔姑娘没关系,换任何一个姑娘他都会如此照顾的。小柔姑娘喜欢夏远瑢,可她也之知道夏远瑢不爱她,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那秦成薇敢这么大咧咧地来寻自家官人,任何女子都能知道,自家官人心中真正爱的女子出现了。”

“想来也是这样吧。小柔姑娘平日里倒是有些泼辣跋扈的,可她本性是好的,从不见她如此尖酸刻薄又不讲道理。”

“因为她爱夏远瑢,而夏远瑢爱秦成薇吧,就算她和夏远瑢有了骨肉也改变不了夏远瑢爱着别的女人这个事实。她心中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所以她才会这样反常啊唉,其实小柔姑娘真是个苦命的女子。”

“小柔姑娘确实是个苦命的女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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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89

韦远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小柔姑娘确实是个苦命的女子,可她到底性子有些急躁了,且不说自己身怀六甲,便是平日里遇到这种事,冷静些也就过去了。谁没有过去、谁没有青春呢,交给夏远瑢自己处理就好了。夏远瑢是个性子温软的人,对她又是极好的,便是心里还是忘不了秦成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到底有了孩儿,难道夏远瑢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吗?”

何灵对秦成薇印象不是很好,虽然知道现在秦成薇已经是秦若曦了,但她从前做的事跟秦若曦没有半点关系,而且确实有些不地道,“其实,反倒是小柔姑娘心中太明白了,她知道夏远瑢对她只是负责,并没有半点情爱。”

韦远摇头,“那又如何,天长日久的夏远瑢总是会忘掉秦成薇的,总是会与小柔姑娘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

何灵突然问道,“韦远哥,这些事可是夏老爷子告诉你的?”

韦远摇头,“哪儿能啊,夏老爷子到如今都还怪责夏远瑢呢,你看看夏长陵长这么大了,他几乎不踏足和安郡的,哪里会耐心坐下来与夏远瑢谈心呢。”

何灵想起夏老爷子那副模样,能布下结界防备儿子、这么多年不见儿孙,确实不会跟夏远瑢谈这些话了。

“韦远哥,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些过往的?”

“按说也是奇怪的,这个梦必定是梦主虚幻的,那夏远瑢应该不会保留记忆的。可我进了这梦,时不时地总是会感受到夏远瑢的从前。”

“所以啊,韦远哥,怪不得小柔姑娘会性情大变啊,她本性是好的,怎么会忽然变得尖酸刻薄又不讲道理呢?自然是因为她很清楚夏远瑢心中从来没有她。这么多年了,秦成薇早已音信全无、小柔姑娘也因她故去,可夏远瑢心中日夜思念的,还是秦成薇。不是小柔姑娘小题大做,实在是以夏家人任性的基因来看,若秦成薇给夏远瑢半分机会,他还真有可能做下抛妻弃子的事呢。”

韦远低下头又沉思了片刻,竟然点头同意了,“你说得对,夏远瑢夏远瑢埋在心底的想法竟真是一生一世照顾秦成薇。”

何灵长叹一口气,“所以小柔姑娘才会发疯了啊。”

“也不是发疯,她只是她只是尖酸刻薄了些。秦成薇来寻夏远瑢,其实并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她只是与夏远瑢略微叙了叙旧。她不曾提及那个男子,甚至连她自己生下孩儿都不曾提到,只是说着当年与夏远瑢相处之时的一些事。其实这些事,倒也是正常的。”

“她只是来叙叙旧,说些当年的旧事,可是这样的行为也是十分不恰当的啊。她这里倒是随口说说,夏远瑢心中只怕连日后怎么教导两个女儿都想好了。”

何灵倒一点不掩饰她不喜欢秦成薇。

韦远摇头,“这一点你倒是冤枉夏远瑢了,那时候他可不敢想这些事呢,只是随着秦成薇随便聊了聊过去的事。”

“那秦成薇为何忽然发作呢?她刺伤夏远瑢的腿,这可不像是故人来访了,反倒下像是仇家寻仇来了。”

韦远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小柔姑娘性子有些急躁呢?其实秦成薇来寻夏远瑢必定是事出有因,但无论如何一定不会是想跟夏远瑢重归就好,他们俩就没好过,也没法重归就好。第一日秦成薇来找夏远瑢,两人叙了半日的旧,小柔姑娘脸色很难看,但也忍了。”

何灵皱眉,“秦成薇来找了夏远瑢几次啊?”

“就一次,只是她待了几日。第一日秦成薇来,小柔姑娘还勉强忍住了没发作,只是夏远瑢回家后,她略微抱怨了几句。夏远瑢性子好,任由小柔姑娘随便怎么说,始终都没有回一句半句不是。倒是小柔姑娘,也许是嫁入夏家从来没受过委屈,一上来便是这样大的一个委屈,又怀了孩子,难免有些自怨自艾。初时只是略微抱怨几句,若是夏远瑢如往常一般转移一下话题便也无事了的。”

“可夏远瑢见了秦成薇,心中总是想着秦成薇面色凄苦却又隐忍不发的模样,一句没有回复小柔姑娘。那小柔姑娘说到后来,哭得太伤心,几乎要动了胎气。夏远瑢这才好好劝她,为了腹中孩儿,不可动气。”

“韦远哥啊,这哪里是好好劝啊。女人若是觉得委屈碎碎念的时候,你不给一句半句回馈让她知道你能与她共情,她心中只怕已经上演了一出宅斗剧了。小柔姑娘怀胎大肚的哭成这样,他还劝她为了腹中孩儿不可动气,这哪里是劝啊,只怕那小柔姑娘听了,心中都寒了,这就是只顾孩儿不顾娘亲的做法啊。”

韦远一脸茫然,“什么叫宅斗剧?小柔姑娘当夜如何想的,夏远瑢是不知道的,只是那夜躺下之后两人都没有睡好。小柔姑娘自然是心中委屈了,夏远瑢是盼望着秦成薇如约来夏家找她。”

何灵长叹一口气,“夏远瑢这脑子他还将秦成薇请到了家中?”

“秦成薇千里迢迢来寻他,还送了件礼物给他,夏远瑢总得尽尽地主之谊让客人认个门什么的吧。”

听到这里,何灵又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到了这一步,只怕不能单单只怪秦成薇了,这夏远瑢脑子进水了吗?便是要邀请前女友这连前女友都不算,但至少算情敌了,邀请情敌来访,不跟女主人知会一声的吗?”

朱幼安幽幽地插了一句,“因为他爱的人,是秦成薇。那时候他只想着秦成薇主动来寻他了,千方百计想了理由要多见秦成薇一面,小柔姑娘的感受他是顾不上了的。只怕他还安慰得自己做得十分大方得体坦坦荡荡,两人并无逾越之处。”

韦远点头,“他确实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第一日他与秦成薇不过略微说了些过去的事,自始至终两人谈话的内容也都没有涉及到秦夏两家曾经提到过的两姓联姻,更不要说有什么逾越之举了。所以他开口邀请秦成薇到家中做客之时,还十分坦荡地说出终究是五大家族,既然已经到了夏家门前,怎么着也得认个门了。”

“他心中没有愧疚吗?”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仍然爱着秦成薇,他又怎么会有愧疚呢?他只是觉得自己在招待旧友罢了,不仅如此,在他的想象中,小柔姑娘应该与他一同落落大方地接待秦成薇。”

“他这要求,有些难为小柔姑娘了,他可知道小柔姑娘一夜不眠都在想些什么?”

“他若是能想到这些,我今日也不必被困在夏家了,其实夏远瑢倒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秦成薇到了夏家以后,确实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韦远偏着头想了想,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吧。

何灵忍不住帮他接了过去,“只是她实在太像夏家的女主人了?”

“嗯,秦成薇到底是成日里在生死线上打滚的人,浑身气场强大到进了夏家像是回了自个儿家一样。便是夏远瑢”

“像个养了个外室被原配抓个现场的?”

韦远忍不住笑了,“何灵,你怎么说话这么损呢?而且我发现你对秦成薇成见极深啊,她现在可是若曦啊?你可不能将对秦成薇的这股怨气转嫁到若曦身上啊。”

朱幼安也笑了,“我就说她心中怨恨秦成薇嘛,明明身份是秦成薇的女儿,可对秦成薇却没一句好话。”

何灵叹了一口气,“师父将我养大、教我秦家秘术,她对秦成薇有多失望,我就对秦成薇有多讨厌了。不过,韦远哥你放心,我分得很清楚的,现在秦成薇是若曦姐了,我不会对若曦姐有任何成见的。”

韦远点着头,“何灵,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或许你能感受到秦启悠的情绪,所以你才会对秦成薇有怨,她到底是你的母亲。这个梦,真是各种古怪啊。不过你这个形容倒是十分精准的,那一日夏远瑢给小柔姑娘说了秦成薇要来拜访,小柔姑娘明明头夜没睡好,可还是强打了精神梳妆打扮得十分隆重。想来她心中也是想要让秦成薇知难而退的,可她对秦成薇敌意太深了些。”

“小柔姑娘如此盛装打扮,大概也是存了心思定要从气势上压倒秦成薇的。夏远瑢哪里知道女人的这些心思呢,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未必顾得上小柔姑娘的。只是小柔姑娘脸上扑了许多白粉的时候,他说了两句,会不会对腹中孩儿不好。等到秦成薇进了夏家以后,夏远瑢的眼神都不对。”

“夏远瑢看到心上人,眼中定然是神采飞扬的,而且这眼神定是小柔姑娘从来不曾见过的。”

“嗯,他自己不知道,可小柔姑娘能看得出来啊。虽然秦成薇确实是抱了做客的心思来夏家的,可是任谁见了夏远瑢那眼神,都能一眼瞧出来他心中爱着秦成薇。后来小柔姑娘临终之时还耿耿于怀这件事,她说她说,瑢哥哥从来没有用过那种眼神看她,从秦成薇踏进夏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瑢哥哥有一天会爱上她的。便是自己跟瑢哥哥过上一生一世,他也不会爱上她的。”

“其实小柔姑娘一直都知道夏远瑢不爱她,可夏远瑢终究对她又是极好的,真是孽缘啊。若是她见不着秦成薇也还好,毕竟夏远瑢是她的夫君,再爱秦成薇又如何呢?终究两人是错过了的,待到她与夏远瑢儿女绕膝之时,谁还会想这些事呢?”

说完这话,何灵自己倒摇头了,“这也不一定,第一层那个梦赵世坤心底也是一直爱着顾挽华的,他到死都还惦记着顾挽华。”

“小柔姑娘大概是看到夏远瑢眼中的神采了,她如何想要强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也装不下去了,所以她说话就有些难听了。初时只是夹枪带棒地说些自己过得极好夫妻恩爱之类的话,还顺便祝福了一下秦成薇。夏远瑢人有些笨,倒是没听出来这是小柔姑娘开战了,只是觉得这些话不想让秦成薇听见,便略微提醒了一下小柔姑娘。”

“这也是夏远瑢做得过了些,明明已经看出来小柔姑娘作了不同往日的盛装打扮,定是十分在意这次秦成薇拜访的,他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平日里小柔姑娘说话他从不会反驳半句,更不要说在小柔姑娘暗自较劲的时候反驳她了。他这一提醒倒是没关系啊,小柔姑娘哪儿受得了这个气,又看到秦成薇笑了一下其实秦成薇笑那一下或许没有别的意思,她脸色更难看了。”

“小柔姑娘可能是想给情敌秀秀恩爱,结果夏远瑢不仅不配合,还拆了她的台。秦成薇那一笑其实秦成薇应该比夏远瑢情商高些,这个时候就该告辞了的,她还笑了一下。这一下,小柔姑娘那里只怕就理解成为嘲讽她了,不可能不生气的。”

“也许吧,其实秦成薇未必情商高啊,幼时她得母亲百般呵护,一路成长起来也是十分顺畅,便是中意了一个男子,也是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方式逼迫母亲接受,这哪里是情商高的表现啊。而且你也说了,若是换一个人,根本不会到夏家去拜访的,避嫌都来不及,她偏偏又去了,其实她也是个单纯的人。”

朱幼安笑着捏了一下何灵的手,“所以师父说你调皮捣蛋爱闯祸,总是喜欢罚你,那是因为你跟秦成薇不同。秦成薇小时候长得太顺利了些,所以真正遇到事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处理的。”

何灵想起自己初初进迷途的情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韦远看两人讨论暂停了,继续说道,“小柔姑娘脸色难看了些,她说话便更加尖酸刻薄了些。初时还是夹枪带棒地说自己过得幸福、夏远瑢对自己好,后来便是说些她不带眼识人之类的话这些话便是到了那时候,秦成薇的娘亲都不敢说的,她一个外人竟然当面说了出来。”

“可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秦成薇就拔剑相向了?她也是有些急躁了吧。”

“秦成薇脸色特别难看,但她看着小柔姑娘身怀六甲的模样,倒也忍住了一句话没说,只是横了夏远瑢一眼。便是这一眼,夏远瑢只觉得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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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0

何灵长叹一口气,“可见男人对于爱和不爱的女人区别真是大啊。小柔姑娘身怀六甲哭了半夜,他心中想的还是与秦成薇的见面。秦成薇看了他一眼,他便觉得心如刀割,到底是谁在割谁的心啊。他若平日里对小柔姑娘冷漠些,或许小柔姑娘反倒不会这样痛心了。可他平日里又对小柔姑娘百依百顺呵护备至,这简直是要了小柔姑娘的命了。”

“秦成薇看了夏远瑢一眼,那一眼中有失望有痛苦有不解,真是百般解读都在其中了。她什么都没说出口却又比说了千言万语还厉害,这不啻于在夏远瑢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呢。夏远瑢心如刀割,那时候心中只有秦成薇,只想着让小柔姑娘住嘴,想也没想就给了小柔姑娘一个耳光。”

这一次连朱幼安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小柔姑娘平日里就是个泼辣跋扈的性子,夏远瑢从来不曾对她大声说过半句话,更不要说动她一个指头了,这还一上来便是一个耳光。小柔姑娘眼含泪水,低声说了句‘我是你的妻子,你可曾把我当作你的妻子’,其实夏远瑢自己也是懵了的,根本没想到要哄哄小柔姑娘,他从不是这种性格强硬之人,别说动手打孕中的妻子了,便是大声说她一句半句都不曾有过的。”

“他懵住了不要紧,还条件反射地看了看秦成薇的反应,小柔姑娘立时就爆发了。她爆发的方式,便是将秦成薇与那男子的事用最刻薄的方式说了出来。这个梦里,还是人人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生子这种事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说生了孩儿还是没得到父母的认可,秦成薇一辈子只能与那男子私奔。这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而且还发生在一向骄傲的秦家人身上。小柔姑娘那些话,虽然都是事实,可确实说得太狠了些。唉,她便是再伤心,怎么能说出这些无法挽回的话呢?”

“秦成薇多骄傲的一个人,便是她出了事来寻夏远瑢也没有说出到底为了什么事,只是与夏远瑢东拉西扯地叙了叙旧。至于未婚生子、私奔之事,便是她娘亲都不敢说她,五大家族无一人敢提此事,小柔姑娘这也是哪儿痛往哪儿踩啊。”

“她这是豁出去了吧”

“也许是吧,反正平日里她只是泼辣了些,可从不会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那一日她简直是将生平所学的最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夏远瑢打了她那一个耳光还是懵着的,自然不能也不会再动手打她。其实打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她悲愤之下,只会骂得更恶毒。”

“秦成薇气得脸都发绿了,但到了这刻她都还忍住了没有对小柔姑娘发作,只是对夏远瑢丢下一句‘我看错你了’,转身要便走。唉,那夏远瑢说他什么好呢,听了这一句话又看到秦成薇转身要走,他竟然上前去抱住秦成薇。他从前对秦成薇都是以礼相待,从不敢逾越半步,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一下竟然去抱住秦成薇。”

“他这一抱,小柔姑娘骂得更是恶毒了些。其实到这里小柔姑娘应该能看出来,秦成薇确实对夏远瑢没有半点情意的,只是夏远瑢对她情根深种才会如此。但是她怒极之下,将一切都怪到秦成薇头上,从秦夏两家有联姻之心骂起,一并连她与那男子的过往又都骂了一遍。”

“秦成薇便是再能忍到了这时候也忍不下了,一掌将夏远瑢推到小柔姑娘身旁,口中冷冷地问道,‘可是你将这些告诉她的?’想来她以为是夏远瑢将过去种种都告诉了小柔姑娘。”

“不是夏远瑢说的,那小柔姑娘如何知道这些事呢?五大家族都绝口不提,她是如何知道的?”

“一个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夫君心中有别人,大概也会想尽办法地刨根究底知道那个情敌到底是什么样的吧。所以夏远瑢告诉她秦成薇要来拜访之事,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是要用夫妻和睦恩爱白头来刺激秦成薇的。只是她没想到便是两人成了婚有了下一代,夏远瑢还是将秦成薇放在第一位。她孕中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打击,便一反常态将平日里打探到的这些事添油加醋地骂了出来。”

“秦成薇问了这句话后,夏远瑢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柔姑娘便抢了话回答,话里话外又将秦成薇骂了一通。那些话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是听不得的。而且,秦成薇其实对夏远瑢真是没有别的想法的,在小柔姑娘的嘴里说出来,秦成薇倒是人尽可夫了。秦成薇没等到夏远瑢的回答,又被小柔姑娘这一通抢白,当时就气得吐了一口鲜血,可见她也是气极了。”

“这本是她的痛处,谁都不敢说,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看似温软实则刚烈不敢惹她。明明知道她是五大家族的人,武功自然不俗,小柔姑娘这是何苦呢?”

听故事到现在,何灵第一次同情秦成薇了。

“秦家有命,秦氏秘术武功不得施于普通人。秦成薇气狠了,拔了身上的佩剑指着小柔姑娘,‘你再说一遍!’其实那时候小柔姑娘若是服个软见好就收闭嘴了,也就没事了的,可小柔姑娘想要的就是看到秦成薇吃瘪的样子,她哪里肯就此住嘴呢?她不仅将这话添了许多不堪入耳的内容又说了一遍,还连带着将秦家骂了一遍。”

何灵叹气了,“便是秦成薇私生活如何混乱这也不能叫私生活混乱,便是她再如何为情所苦为世俗不容,可是作为秦家传人这一点,她倒是无可指摘的。小柔姑娘的嘴,可真是厉害啊。”

“是啊,小柔姑娘显然是细细打听过秦家的事,所以才会骂得如此精准,不仅骂了秦成薇,连秦成薇的娘亲都骂了。别看秦成薇因为婚事与她娘亲起了嫌隙,可她最服气的到底是她娘亲啊。都说了祸不及妻儿,便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也是自己的事,怎么能怪罪到娘亲身上去呢?而且,这一次秦成薇忽然来找夏远瑢却不找自己娘亲,说不定就是那男子出了事让她瞧了出来,应验了她娘亲的判断,若是找夏远瑢回旋一下,说不定母女间的嫌隙就能解了呢?”

“小柔姑娘这番指摘一出,秦成薇气又吐了一口血,她已顾不得秦家有训,举了剑就要刺小柔姑娘。也亏得夏远瑢这时候清醒了过来,飞身挡在两个女人之间,才没有酿成更大的错事。不过这到底也是大错铸成了,秦成薇武功原本就高强,怒极之下那一剑使出无数幻影,夏远瑢从腰间到双腿已是废了。也不知道她如何想的,到最后关头倒是没用秦家法术,用的倒是夏家剑法。”

“她如何会夏家法术的?”

“从前她与夏远瑢有过切磋,那夏远瑢虽然法术练得不怎样,但背书搭架子倒是很能下苦功夫的。秦成薇虽然不懂夏家法术,但是这剑法她倒是看过的,最后关头便用了这夏家剑法伤了夏远瑢。也亏得她用的是夏家剑法,又不懂夏家秘术,这才留下了夏远瑢一条命。若是她用了秦家秘术,就是夏远瑢挡在中间,只怕当日也是三条人命都交代了。”

“可秦成薇到底武功了得,这一剑不仅重伤了夏远瑢,剑气也伤着了小柔姑娘。”

何灵和朱幼安对视一眼,“原来这就是秦成薇离开秦家的真正原因,她违背了秦家祖训,不仅伤了五大家族的战友,还伤了普通人。怪不得她离开秦家时,什么都没带,师父也从不提她的名字。”

“是啊,她和师父都是极骄傲的人,她做了那么多忤逆母亲的事,又违背了秦家祖训,还有什么面目再做秦家人呢?”

“可就算是这样,夏远瑢也是个受害者啊,夏老爷子又怎么会对夏远瑢种符下封呢?”

“夏老爷子对夏远瑢原本也没多少感情,他的舐犊情深只对小柔姑娘。这件事里,夏远瑢本就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妥,更不要说最严重的是伤了小柔姑娘。小柔姑娘身怀六甲本就动了些胎气,再被这剑气所伤,她能硬拖到长陵出生已经算奇迹了。”

“小柔姑娘临终之时,还特意抬了夏远瑢到她床边说了许多话。起初夏老爷子都没下定决心要将夏远瑢软禁在和安郡的,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听到小柔姑娘临终之言。那一夜,夏老爷子的哭声传遍了夏宅,夏远瑢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伤心。料理完小柔姑娘的后事,夏老爷子便将夏远瑢一并连同他母亲、夏长陵都送到了和安郡。”

“到了和安郡,他便将小柔姑娘的骨灰安置在”

韦远指了指大厅的梁上,“这里”

何灵没想到夏老爷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个已经发黑的小罐子,这么多年了,小柔姑娘的骨灰竟然还在。

“夏老爷子将小柔姑娘的骨灰安置好后,便对夏远瑢种下了符下了封印。按夏老爷子的想法,夏远瑢这一生便是要在这里陪着小柔姑娘过了,不死不休。他不仅要夏远瑢一生困在床上,还要夏远瑢离不了这里。外面那个结界,不是防其他人,是防夏远瑢的。在这件事上,夏老爷子的心确实有些狠的,他一心想要护住的小柔姑娘,到底没能护住。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大概在于小婉姑娘和小柔姑娘两代人的遗憾吧。”

“原本夏远瑢连坐轮椅都是不能,亏得夏远瑢的娘亲寻了良医多番治疗才将他从床榻上移到轮椅上。其实这里面最无辜的人,是夏远瑢的娘亲。夏老爷子也不爱他的妻子,可他的妻子依然守护了他父子一生。直到她临终之时,她都遗憾自己没能给儿子解了身上的符和封印,可谓是死不瞑目的。小柔姑娘虽然是个苦命人,可她到底是性子太过急躁了些,若是若是她能像娘亲一样,他们之间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韦远说到这里,忽然将称呼换成了娘亲,大概那时候他已经踏进了梦里,得了夏老夫人的照顾。

何灵叹了口气,“夏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也太狠了些吧?他自己年轻之时也知道未能与心中至爱结成连理的滋味,夏远瑢到底还是对小柔姑娘呵护了许久的。而且,这件事,要怪唉,还是得怪秦成薇多一些啊。若她不来找夏远瑢,哪里会有这后面的悲剧呢?这夏家父子俩,都是中了情毒,一生都解不了。”

“如今三人之间秦夏两家已是如此结果,谁都能怪一怪,可又谁都可以原谅,只能说造化弄人吧。难道秦成薇心中就好受吗?她便是刀尖上行走也不曾哼一声,那一日生生吐了这两口血,谁知道她心中又藏了什么事呢?你说夏远瑢心中好受吗”

韦远说到这里,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一次何灵知道了,他是在感受夏远瑢的情绪。

“别说夏老爷子给他种了符下了封印,便是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有面目再去面对秦成薇或是小柔姑娘了的,他倒是心甘情愿接受父亲的惩罚的。你说夏老爷子心中好受吗?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来和安郡,可见这事他仍然过不去。”

“你说娘亲她心中好受吗?年轻之时,自己的夫君心中有别的女人,一个早已故去的女人,你如何与她争?自从有了孩儿,便在这和安郡独自抚养孩儿,说是有夫君,这跟没有也没区别了。等到儿媳妇进家了,还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了,谁知道这儿媳妇儿竟是夫君心中求而不得的遗憾。这遗憾最后又改变了自己儿子的一生,这其中的苦,能找谁说去?”

“夏家这一摊子事,真是情种遇孽缘啊。倒是我,自从踏进这梦境,便日日想办法要离开夏远瑢的身体。可是夏老爷子这符和封印真是厉害,我周身的灵力竟然也被封住了,可真是件奇怪的事。若是没封住我的灵力,我便是换到夏长陵身上,也能早日与你们汇合啊。”

何灵想起刚到这个梦境时,秦明瑶确实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灵力,“韦远哥,这个梦他们真的能看到我们身上的灵力。师父曾经说过,她能看到我身上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所以,夏老爷子能封住你的灵力大概也是可以的。”

韦远看着低头不语的朱幼安,“我还想着你们来了能帮我解开封印呢,看来还得从夏老爷子身上找办法了。”

朱幼安抬起头来问韦远,“你方才说,秦成薇来夏远瑢的时候,送了个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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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1

朱幼安这一问,何灵也立刻明白了,秦成薇在离开秦家之前一定是遇到了重大事故,但以她骄傲的性格,她没有向母亲求助,转而求助于当年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夏远瑢。

若要她开门见山地寻求帮助,以她的性格估计确实说不出口,那么她带来的东西就非常关键了。

何灵不相信她千里迢迢赶到长宁真的只为见夏远瑢一面,所以她带的礼物肯定不是特产之类的东西了。

如果算上流落在外的长歌,她离开秦家时至少带走了两件东西,只不知道这两件东西有没有什么关联。

韦远偏头想了一下,“该是一件法器,只是夏远瑢从没见秦成薇使过,不过他俩相处之时,秦成薇从不显露自己的真本事,没见她使过那法器也正常。”

“那法器是什么样的?”

“就是一只羊脂玉莲花尊,也不见什么特别之处。虽然秦夏两家未能结成联姻,毕竟也算是五大家族的战友,秦成薇来访,送一只莲花尊也算合情合理。”

何灵和朱幼安捏了一下手,不约而同地说道,“难道跟长歌有关系?”“如今那法器在何处?”

韦远想了想,“夏远瑢也没见过长歌,其实他就没见过秦成薇多少法器,毕竟秦成薇武功、法力比他高出了许多。就算两人寻常切磋过招,她也不会用任何法器、符文,只用一柄”

看了何灵背上,“你身上那柄剑,这柄剑倒是出现了无数次,想来秦成薇定是十分喜爱这柄剑的。”

“当初秦成薇将那莲花尊交给夏远瑢的时候,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或许将来用得着。”

“她可曾说过如何使用?”

“不曾。”

“夏远瑢没问问有什么秘诀之类的?”

“夏远瑢那时候只顾得看秦成薇了,不过随便瞄了一眼莲花尊。回到家中他倒还算克制的,只说秦成薇来拜访,并未提及秦成薇送的礼物。夏远瑢将那莲花尊放在他书房他书房有个暗格,他十分小心地将那莲花尊藏在了暗格中。那暗格有密码,密码是”

“密码是什么?”

韦远捂住胸口叹了口气,“密码是秦成薇的生辰。”

“韦远哥,你怎么了?”

“不知道,或许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一提到那暗格、密码,胸口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或许里面还有夏远瑢留给秦成薇的东西。夏远瑢心中确实只有秦成薇,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两人早已无法回头,他还是爱着秦成薇。”

“他们夏家算了,这都不重要,那莲花尊如何可还在长宁夏家?”

“应该在。当日事出突然,原本夏老爷子在外执行任务,但他还是连夜赶回长宁,强行为小柔姑娘续命。其间夏远瑢一直都在治病,无暇顾及那莲花尊。后来小柔生产离世,夏老爷子悲痛欲绝,整个夏府全都笼罩在一片背上之中,完全想不起有这么个东西。再后来便是料理完小柔姑娘的后事,夏老爷子强行将夏远瑢一行人送到和安郡软禁了起来。一件事扣一件事,夏远瑢根本没机会踏进他书房半步,更不要说将莲花尊带走了。”

“夏老爷子会不会已将那莲花尊取了?”

“这点倒是可以放心的,那莲花尊毕竟不是夏家的法器,而且夏家人都有个毛病,或者说是规矩,不进其他人的书房。毕竟都是驱魔人,自然知道书房意味着什么。也是因为他们亲生父子并无多少感情,夏老爷子是懒得到夏远瑢的书房去指点一下,夏远瑢是对父亲又敬又畏,哪里敢轻易去父亲的书房呢。”

何灵和朱幼安又捏了一下手,其实韦远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却不好意思点出来,只当做看不见。

“韦远,你身上的符和封印,只怕我们短时间是无能为力的。夏老爷子”

“我知道,夏老爷子到底是五大家族夏家正儿八经的传人,他下了狠手种的符下的封印,你们现在解不了很正常。若是朱医生,若是你能解开蒋家封印,或许你能解我身上的符和封印。”

“韦远哥,我们现在得赶回长宁,秦成薇特意留给夏远瑢的那只莲花尊一定有什么线索。如果我们能找到别的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与若曦姐对话的方式了。你放心,不管我们能不能凭莲花尊救下若曦姐,我们一定会回来给你回报一声的。”

一听到秦若曦,韦远也顾不得自己被困和安郡了,反正也困了这么多年,再困一困无所谓的,“你们快去,若是夏老爷子性情古怪,你们多加小心。反正我已经被困了这许多年,他若是不想提夏远瑢,你们可千万不要提夏远瑢求情啊。若是激怒了他,只怕那莲花尊你们未必能拿到了。”

两人迅速告别韦远,立刻去寻夏老爷子。

要说这夏老爷子的行踪倒是很好猜的,哪里有好菜好酒好玩的,往哪里去寻便是,一寻一个准。

何灵二人找到他时,他正跟一伙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趴在地上斗蛐蛐呢。

“乌头将军,上去咬它,咬它啊。你怕什么呢,它个头如此之小,你横踩过去都能踩死它,怂货。”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了夏老爷子一家的故事后,何灵对貌似贪玩任性的夏老爷子有些同情了,或者说她开始同情这个梦里的驱魔人了,不管是秦家、夏家、蒋家,甚至是还没有见着的那两家,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韦远叙述的故事里,夏老爷子对他妻子并无感情,一生都在缅怀小婉姑娘。

夏远瑢的娘亲很好,温柔娴熟隐忍识大体,可是他就是不爱她。

夏老爷子将小柔姑娘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爱,难保心中没有过幻想,幻想小柔姑娘便是他与小婉姑娘的孩儿。

小柔姑娘离世那一晚,他悲痛欲绝哭声传遍夏宅,再到对真正的亲儿子下手,其实他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可惜造化弄人。

何灵听着夏老爷子像孩子一样的话语,完全能想象到他此时的快乐;想起初见时夏老爷子的任性胡闹,谁知道他是不是用这种掩饰他内心的悲凉呢?

何灵听他玩得高兴,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爷爷,你的乌头将军肯定怕那小个子,输定了。”

夏老爷子玩得兴起,头也不回,“乌头将军要是输了,就赖你,那我就不跟你玩了。”

不到两分钟,就听到旁边的人哄然大笑,“夏老头儿,你的乌头将军胆小如鼠,哪里还能叫将军,改叫乌龟将军好了。”

“夏老爷子,乌头已经被逼成这样了,再斗下去定是死路一条。你精挑细选才买了这一只,若是死了,再没有另一只给你玩了啊,赶紧将它救出来。”

“你别说,那小怪看起来又小又丑,想不到竟然如此凶悍,连乌头将军都怕它啊。”

“那是夏老爷子不会挑蛐蛐儿,哪儿能挑这种看起来肥大好看的,就得挑这种生猛彪悍的。”

“那如何能看得出它是否生猛彪悍呢?”

“这个嘛,看咯。”

然后是夏老爷子耍赖的声音,“这次不算,不算不算,乌头今日状态不佳,待我回去好好调养一番,它定能斗过小怪。啊我的乌头将军”

“哎哟,夏老爷子,我的小怪”

然后是金属钵钵打翻旋转的声音。

“哈哈哈,夏老头儿,都跟你说了再不将它救出来,定是死路一条,你还不信。”

“哎呦,这小怪也太凶残了些吧?乌头都躲到这里了,它这一跳,真是厉害。”

接下来夏老爷子呜咽着哼道,“你们这是耍赖,我不跟你们玩了。”

一转身差点没撞倒何灵。

“哎,夏老头儿,输了便是输了啊,一两银子,你可不能赖啊。”

显然夏老爷子是知道何灵二人已经到了的,“照邦,给他二两银子不要找了!哼,我们走!”

朱幼安强忍住笑的声音,“爷爷,你这也太能败家了吧,一两银子一局的蛐蛐儿你都敢斗?斗输了你还自行增加一两?你可知道一两银子要买多少家用啊?”

“哎,这位小哥,你爷爷已经说了二两银子不用找了,难道你想打你爷爷的脸吗?给钱给钱。”

“夏老头儿,你孙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的,你可不能教坏了小孩子啊。”

夏老爷子拖了何灵的手,“呸,不跟你们玩了。”

何灵叹了口气,“爷爷,你就在这里斗了一天蛐蛐儿?”

“小悠丫头,难道我是这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吗?我还打了半天叶子牌呢。”

“这也不比斗一天蛐蛐儿好到哪里去啊?”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咱们走,不跟他们玩了。”

何灵、朱幼安斟字酌词地将秦成薇曾经给夏远瑢一件法器的事说了,果然夏老爷子身上那一团闹腾的气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冷冽之气。

“你们到底去见那逆子了?”

果然在夏老爷子的口中,夏远瑢是不配有姓名的。

“爷爷,咱们到和安郡原本就是要来见见长陵弟弟的。长陵弟弟都见了,总不至于如此失礼,连夏叔叔都不见吧?”

“哼!他算什么叔叔?我跟你们说,你们与长陵年纪相仿,若是与长陵相交,那我自然是不阻拦你们的。若是你们听了那逆子的混账话,想些有的没的,可别怪爷爷不高兴了。”

身上的冷冽之气更盛了,他还真不是说笑的,这老爷子果然是对夏远瑢成见极深的。

何灵抓着夏老爷子的手,轻轻摇摆起来撒娇,“爷爷,你们夏家之事,莫说我和照邦是晚辈,便是我师父来了,也未必好开口插手的。爷爷啊,咱们现在是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秦成薇救回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夏老爷子若不点头,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溜回长宁潜入夏家去将那莲花尊取走的。

夏老爷子又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何灵继续摇摆夏老爷子的手,“爷爷,我们知道秦成薇一事,你至今仍然耿耿于怀,这原是我们秦家对不住你们夏家”

说到这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夏老爷子膝盖前,“爷爷,虽然我从没见过秦成薇、虽然我师父从未在我面前提到过她,但她终究是我的娘亲”

何灵这一下就是耍赖了,夏老爷子再如何气夏远瑢、秦成薇,也绝不至于迁怒到她头上的,一听何灵的话音,赶紧拖了一把何灵,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小悠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当爷爷糊涂了吗?你娘亲秦成薇是秦成薇,你是你,莫说我现在早已不怪小薇丫头了,便是我要怪罪小薇丫头,难道因为你是她的女儿,我便将怒火发到你的头上吗?”

可见当年他其实也怪秦成薇的,只是时过境迁已无法挽回,而且秦成薇结局更为悲惨,秦家几近重创,他到底缓过了劲。

何灵顺着夏老爷子的腿又准备出溜下去,“爷爷,秦成薇是秦成薇,我是我,可我身上到底流着她的血脉啊。便是我从来没见过她,也改变不了我是她女儿的事实,都说父债子还,她欠夏家的债,该由我来承担。”

夏老爷子牢牢拎起何灵,“小悠丫头,你娘亲秦成薇其实也是被误了终身啊。唉,这事只能说这都是命,由不得小薇丫头,由不得小柔丫头,这都是命。”

夏老爷子的声音里全是悲伤,他心中清楚,便是将秦成薇、秦启悠杀了,小柔姑娘也无法活过来,更不要说小婉姑娘了。

他爱的是小婉姑娘,夏远瑢爱的是秦成薇,秦成薇爱的是那个男子,他们三个人并没有谁比谁更好一些,都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如此一想,他满身的冷冽降了下来,转而被一团悲伤笼罩着。

何灵将头放在夏老爷子的膝盖上,“爷爷,小悠谢谢你。我娘亲秦成薇铸下大错,你能不怪罪她,还如此疼爱我,谢谢爷爷。小悠羞愧,这是在爷爷的伤口上撒盐了,小悠还是想去救秦成薇。”

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这是自他与何灵二人相识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苍凉,“小悠丫头,她不仅是你娘亲,她还是秦家最有天赋的传人,若是若是你们能将她救出来,也许她能助照邦解开身上的封印。她秦成薇十分厉害,若她全力使出,连你师父都未必敌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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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2

不知道夏老爷子是不是明白何灵二人已经跟夏远瑢进行了交流,从和安郡往长宁赶回这一路,夏老爷子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快乐和任性了。

何灵眼睛不好,自然是乘坐马车回长宁的;朱幼安要照顾何灵,也跟着一同乘坐马车。

来时夏老爷子像个孩子一样策马奔腾快乐得不得了,这会儿闭着眼睛靠在软塌上,假装睡着了。

这马车虽然够大,但夏老爷子这样一反常态地沉默和忧伤,让何灵二人也不觉得沉默下来。

何灵将头靠在朱幼安肩上,心中却在考虑要不要将秦成薇的事告诉师父,她隐约感觉秦成薇留下的那莲花尊和长歌之迷,只有师父能解。

如今听了整个故事,何灵也在揣度师父心底对秦成薇是怨恨还是遗憾。

如果是遗憾,若是师父知道秦成薇被炼成活死人,她该会倾尽全力地救下秦成薇吧。

至于夏老爷子这里,若是能够劝下他给夏远瑢解了符和封印,那凭韦远的本事,自己几人的胜算又增加了几分。

更关键的是,若是秦若曦和韦远都回来了,朱幼安身上的封印很有可能就能解开。

转念一想,只怕师父救不下秦若曦,还是须得自己这一众人合力才能救出她。

只要他们几个人汇合了,一定要想办法将方大松刺死在梦里。

否则以方大松之恶毒,只怕自己等人出不去还会让朱幼安背负的那个预言成真。

至于朱幼安在想什么,何灵没敢问,她怕朱幼安会为了自己、为了其他几个人作出牺牲。

这个梦境到了此时,何灵发现五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绝技和秘密,蒋家只怕藏着最大的秘密。

辗转了数日终于到了长宁,一路上没有任何异常,既没有看到玄门的人也没有看到王以恒那身装扮的人,何灵还是觉得很欣慰的。

夏老爷子跳下马车的时候,何灵明显感觉到他呼出长长一口气,似乎将心中郁结吐了出来。

朱幼安扶了何灵站在夏老爷子的身旁,“爷爷,咱们到家了。”

朱幼安说的这句“到家了”让夏老爷子声音里稍微有了些欢愉,“是啊,咱们到家了。照邦、小悠,爷爷总是觉得你们很好你们这些孩子都很好。长陵”

说到这里,又长长叹了口气。

何灵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接,毕竟夏老爷子不喜欢谈论夏远瑢的事,但是夏长陵他倒是不忌讳的,“爷爷,你你见着长陵弟弟了?”

夏老爷子抬起手臂指了指天边,“照邦、小悠丫头,你们看看那片火烧云。”

天边的火烧云何灵是看不见的,但她听出夏老爷子的声音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替他高兴起来,“爷爷,咱们可是运气极好的,恰恰地就能看见火烧云呢?”

朱幼安也笑着说,“小悠,咱们既能看到夕阳,还能看到火烧云呢,确实运气不错。”

夏老爷子发了一会儿呆,“我看见长陵了他长陵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他刚刚生下来的模样,谁知道他已经这么大了。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懂事的,他的脸真是一点没有改变过。小悠,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话问得何灵无法回答,以夏老爷子对夏远瑢的所做所为来看,他很难称得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若是从对小柔姑娘的角度来看,他算得上一个好父亲。

“小悠,你看看那夕阳,如此绚烂。以前我总是不爱看夕阳的,就算它再美又如何?夕阳多悲凉啊,短暂的绚烂过后便是漫长的黑夜。”

何灵不知道夏老爷子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感伤了,明明那时他提起夏远瑢都是极为气愤的,他想到了什么呢?

“长陵长陵看起来真是个好孩子小悠,你可知道那日我看到长陵其实我本来已经忘了长陵长什么模样的,可是可是他们俩的脸真是一模一样。小悠,小柔姑娘她唉,说起来,长陵他也不过是走了我的老路”

何灵知道他明面上说的是夏长陵,只怕心中想的是夏远瑢,可是他不提夏远瑢的名字,何灵不好主动提,只能默默地听着。

“那日长陵到药房去抓药,他那么小却那么懂事他一定不知道他爷爷就在边上喝酒,他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他,他跟他们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悠,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

“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了,你定是看不出来的,因为我一直都不以为自己老了。可是,小悠啊,我看到长陵我竟然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其实我对他,没有多少感情,我不曾好好陪伴他、教导他唉,小悠丫头,我大概是真的老了。我从前都不会回忆过去的,这几日这几日我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我老了”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夏老爷子忽然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但这种感觉有些不妙。

夏老爷子站着看了一会儿夕阳,忽然清醒过来,“唉哟,咱们都到家了,怎么还站在这里呢?若是想要看夕阳,回家躺着看岂不是更妙?小悠丫头,你累了吧?咱们赶紧回家躺躺,不过,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你可被指望家里会有啥吃的啊。”

夏老爷子极力想要装作跟从前一样任性又快乐,可当何灵执着地要求去夏远瑢的书房看看时,他终于又沉默了。

何灵知道无论如何,夏家父子总是要过这一道坎,五年也好十年也罢,夏老爷子不可能一辈子假装没有这件事发生的。

他考虑了许久,将何灵二人带到夏远瑢的书房门口,“你们你们他”

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何灵叹了口气,“爷爷,谢谢你,我们想办法救秦成薇反倒让你难过了。”

夏老爷子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进夏远瑢的书房,也不离开,就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朱幼安轻声说道,“夏老爷子心中有所触动了,若是有机会,可以帮他解了符和封印。”

何灵点头,“夏老爷子什么时候见到长陵的,我都不知道。”

“就是咱们要离开和安郡那日,或许是韦远身体又不好了,长陵到药房抓药。夏老爷子明明在酒馆里喝酒,怎么就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长陵呢?”

“听夏老爷子的话,似乎长陵跟夏远瑢小时候长得极为相似。唉,我也不知道夏老爷子这样好不好,从前他多快乐的,这一次从和安郡回来,他似乎老了许多。”

“这件事,他总是要去面对的,难道他真能将夏远瑢困一辈子?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夏长陵,不足十岁的孩子,他不可能撑起夏家传人的使命。或许就是因为亲眼见着夏长陵了,他才肯去思考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夏远瑢的。不单单只为他夏家,更为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

“幼安,若是夏老爷子能解了符和封印,是不是你的封印也能解了?”

朱幼安摇头,“夏老爷子解不了,他们夏家法术与我蒋家相去甚远,这事,还得我自己来,你别担心了。”

夏家如此凌乱的地方,夏远瑢的书房居然不乱,只是这么多年了,还是十分破败陈旧满屋尘土。

朱幼安将门一推开,两个人猛烈地咳了一阵。

等到灰尘落尽,何灵一脚踩进屋,就感觉到地上厚厚的灰尘,“夏老爷子真是个倔强的人,这书房他一定都没进来过。”

朱幼安拈了一个诀,“你先等一等,我清理打扫一下咱们待会儿好招那暗格。”

何灵有些戚戚然,都说物是人非,可到最后人、物两非,可这就是人生定律,哪怕是在梦中也一样逃不过。

朱幼安看出何灵脸色有些凄然,将她扶到案前坐下,“你先休息会儿,我来找吧。”

韦远将暗格的位置描述得极为详细,以朱幼安这么细心的人其实摸了一遍便找着了。

何灵听到他拨动密码的声音,“幼安”

“我在的,怎么了?”

“若是夏远瑢这暗格里还有什么东西,咱们一并给他拿走吧,说不定到时候他还有用呢。”

“嗯,这个自然,现在这些东西都算韦远的了,咱们总得给他带些东西回去。”

“卡塔”一声轻响,何灵知道朱幼安打开了暗格,“夏远瑢真将秦成薇送的东西收藏得极好,已经藏在暗格中还用了这许多东西挡住它咦”

何灵听到朱幼安手上动作一滞,“幼安,你看见了什么?”

“夏家秘术咱们若是拿走,这算不算偷学夏家法术?”

大敌当前,何灵根本不想守住各家各派的成见了,“不算吧,五大家族本就是一体,咱们学了他夏家的法术,只要不开宗收徒,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况夏老爷子这么放心大胆地让我们进来随便翻,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且了,各家法术真要完全发挥出来,须得以血脉为引,咱们了不得学个皮毛而已。”

“那是,我的秦家法术怎么也比不过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何灵听到朱幼安将一件物事揣进怀里,又感觉到他手上停了一下,“幼安,还有什么?”

朱幼安拿了一件物事,“灵儿,这东西这东西”

“是什么?”

“看起来应该是夏家的法器,而且这法器定是夏远瑢所使之物。”

“这很正常啊,这里本来就是夏远瑢的书房,他藏些自己常用的法器,也是应该的。”

“这法器上面刻着几个字”

“什么字?”

“不认识,但是这东西似乎在抗拒我。”

“抗拒你?你能感受到它的异动?”

“嗯,它似乎哎呦”

“哐当”一声,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还“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这法器它会自己逃跑!”

“不可能啊,咱们的法器都是死物,若是主人不动,它绝不会有任何动作的。夏家夏家怎么可能有这样神奇的法器?”

朱幼安不说话,只听到他蹲在地上跟着法器追的声音,追了一会儿,朱幼安郁闷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它真的会躲我!”

何灵听了一会儿,自然知道朱幼安所说属实,“或许它不肯跟我们走呢?它大概已经认主了,只肯跟着夏远瑢走。”

朱幼安又追了一会儿,这法器似乎只在书房到处蹦,绝不跳出书房门槛,“算了,你自己蹦着吧,你若是不跟我走,那就不跟了吧。”

果然不追它了,继续在那暗格中掏。

再掏不过是些寻常的玩意了,再就是藏在最里的那个小箱子。

朱幼安抱出那小箱子,“行了,咱们只要能拿了莲花尊便什么都好了,其它的,爱跟着咱们走,咱们便带着它走吧。”

说完抱着小箱子到了何灵面前,“最大件的便是这东西了,你瞧瞧是不是你们秦家的法器。”

何灵笑着说,“我比秦成薇晚了一辈,师父从不跟我提秦成薇之事,若是她拿了秦家的法器,我也是没见过的,我哪里知道是不是秦家的法器呢?”

“你见没见过都没关系,若是你们秦家的法器,你定有法子测出来的。”

何灵哑然失笑,“得了,这个梦里我真是要喝许多猪血汤的,到哪儿都要用秦家血。”

嘴上说笑着,两人将丝绒包着的小箱子一层层打开,露出一个玉润的方盒子,“秦成薇还真是舍得啊,你摸摸这玉质,光是这玉盒子就已经了不得了。”

朱幼安表示赞同,“你别说,你们秦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到秦家才知道富家公子过的什么日子。不对,按夏老爷子的说法,我是你的管家,你从不管钱,我身上有钱也是替你管的。”

“这话可说得十分委屈呢,不然还是我来替你安排生活起居?”

“那倒不用,你这性子就不是管钱的人,而且你现在也瞧不见,怎么安排呢?一直都是我安排着的,也挺好。”

说话间,何灵已经打开了玉盒子,伸手一摸,摸到一封书信似的东西,“咦,秦成薇还留有书信给夏远瑢啊?”

顺手递给朱幼安。

朱幼安打开信封一看,“唉,夏远瑢作的备注。”

“写了什么?”

“薇若星辰,秦成薇的薇。有些年头了,纸都黄了。薇若星辰”

何灵摸了一下莲花尊,没什么反应,想也不想将手指递给朱幼安。

朱幼安张嘴就咬了一口,“你倒是习惯了。”

何灵逼出血珠子,滴在莲花尊上,“这个梦就得如此,不习惯都得习惯了。”

莲花尊没反应。

何灵想一想,索性将半张手掌印得全是血,直接按在莲花尊上。

还是没反应。

正想问朱幼安怎么回事,耳边传来“踏踏踏”的金属声。

朱幼安声音里有诧异,“嗯?难道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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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3

还没等何灵询问是什么东西,朱幼安已将一件冰冰凉的小巧物件放在她手心里,“那莲花尊不是你秦家的东西,只怕这小玩意儿是你秦家的东西了。”

何灵像摸只小猫一样地将这小玩意儿细细摸了一遍,触手冰凉那是因为它似是某种玉质做成,上面是个小巧的球形,只是拦腰有一条缝隙,也不知道那条缝是用来做什么的?

原本圆溜溜挺可爱的,偏生又给它做了三只金属脚,一个长了脚的球?

“幼安,这是什么东西啊?摸着怎么又是玉又是金属的?可若是玉,怎么摸起来这般冰冰凉的?”

“它若不跑出来,我还没看不清楚它呢。上面确实是玉的,不是普通的玉,是黑玉的,下面是黄金的,做工倒是挺精巧的,似乎是鼎之类的东西。”

何灵摸着那条缝隙,左边使使劲右边使使劲,拧不开,顺手递给朱幼安,“你打开试试?这个球似乎是可以打开的。”

朱幼安接过这小球,左右使了半天劲,果然也打不开,“你都打不开,我更打不开了。要不,咱们回去问问师父,这可是秦家的东西?可是,它怎么到了夏远瑢这里呢?按理说,夏远瑢只得了秦成薇的那只莲花尊,这小球是哪儿来的呢?”

“或许这是当年秦成薇给夏远瑢的东西呢?这东西真是奇怪,你说它的法器吧,法器没这么有灵性;可若说它不是法器,那就更奇怪了,它居然能识人?可能真得师父才认得了。”

“灵儿,要不我们还是回道吉一趟吧。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咱们在长宁的。也就是知道咱们跟夏老爷子在一起,她老人家才没催我们回去。无缘无故地,我们怎么会到长宁夏家呢?这事我们得给师父一个解释的,既然都须得跟师父解释,不如咱们将秦成薇一事告诉师父吧。师父她老人家终归是秦家主事人,秦成薇我们不知道师父会如何对待这件事,但师父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还有啊,这莲花尊不是秦家的东西,那是谁家的东西?如果是五大家族的东西还好,若不是五大家族的东西,那它哪儿来的,做什么用的?秦成薇当年巴巴地跑了几千里就为了送这一件东西,那就更奇怪了。”

何灵左手又摸了一遍莲花尊,心中默默将秦家驱使法器的各种咒语都念了一遍,非常确定这东西不是秦家的了。

“幼安,如今我想啊,秦成薇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看咱们如今追查到的消息,她似乎已经预先做了各种准备,可还是着了道儿被炼成了活死人,她遇到的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当年师父又瞧出了什么异常,定是不允她的婚事?”

朱幼安将小球递给何灵,“啪嗒”一声把小箱子收好,“灵儿,事不宜迟,咱们不能在长宁继续待下去了,咱们得回道吉秦家。”

“幼安,我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似乎”

“我知道,秦成薇的事恐怕只是个引子,蒋家命牌预测的事可能要发生了。”

朱幼安扶了何灵急冲冲地踏出书房,夏老爷子果然还在发呆,不过现在他们没时间去管夏老爷子的情绪是否低落了。

“爷爷,我们”

“你们要回道吉了?可是想你们师父了?”夏老爷子一看二人着急忙慌的样子,立刻猜出两人心中所想。

朱幼安想了想,干脆将那小箱子递给夏老爷子,“爷爷,当年秦成薇给夏叔叔送的那件礼,是这只莲花尊。原先我们以为这东西是秦家的,可能是秦成薇留下来给自己做防备之用的。可是刚才我们试了又试,十分确定这东西不是秦家之物。”

“哦,既然不是秦家之物,难道是我夏家的东西?”夏老爷子心中想的是既然不是秦家的东西,会不会是夏远瑢为了博佳人一笑,将夏家的东西私自送给了秦成薇,秦成薇这是物归原主呢?

夏老爷子打开小箱子,将莲花尊取出来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何灵、朱幼安十分盼望他能说出这是夏家之物,“爷爷,这可是你们夏家的东西?”

夏老爷子皱起眉头,“不是。”

何灵叹了口气,“爷爷,你看了这许久,我还当你识出这是你们夏家的东西呢。这不是秦家、蒋家的,也不是夏家的,会不会是其他两家的法器?爷爷,这是不是五大家族的东西?”

夏老爷子偏着头想了许久,“这东西,我见过只是年代久远了些,我已经忘了是哪一年见过的。”

“爷爷,你见过?先别管是哪一年的,你想想,这是哪一家的东西?只要知道是不是五大家族的,咱们就能知道秦成薇当年去找过谁。”

“忘了是哪一年但是它从前不是这样的。”

朱幼安捏了一下何灵的手,“爷爷,它从前是什么样的?”

“它从前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何灵知道夏老爷子又要开始回顾往事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真的不想听夏老爷子说些小婉姑娘之类的往事,“爷爷,你可知道这是哪一家的法器?”

“我想一想,这东西照邦,这东西是你蒋家之物。”

朱幼安愣住了,“爷爷,你可确定这是我蒋家之物?既然是蒋家之物,为什么会在秦成薇手上?难道秦成薇出事之前,见的是我蒋家人,为什么呢?”

何灵赶紧回捏了一下朱幼安的手心,“没事没事,只要能确定是五大家族的物件就好了,还好不是别人家的东西。”

“照邦,这是你蒋家的东西,至于它怎么到了小薇丫头的手上,我不知道。这莲花尊我在你爷爷手上见过一次。虽然它是莲花尊的模样,可当时我想起来了,它叫星辰,对的,当日我见到它的时候,真是灿若星辰,所以我一时没认出它来。”

“是我爷爷的东西?”

“嗯,是你爷爷的,至于有没有到你父亲手上,那就不知道了。”

“我爷爷的东西,怎么会到了秦成薇手上呢?”

“照邦,你蒋家”

听到这里,何灵二人干脆坐下了,不用问师父就能得知这星辰的消息,倒是该听听清楚了再想想办法了。

“照邦,你可知道你蒋家封印为何如此厉害?其实这封印是柄双刃剑,若是你能解开,必定能继承父辈最后的法力本领,那你蒋家确实是五大家族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若是你解不开,那你无法承续父辈的法力,你蒋家你蒋家就退出五大家族,过普通人的日子。”

何灵有些赞赏这种做法了,“蒋家这种做法倒是十分理智啊,并不强制孩子一定要走驱魔人这条路。若是孩子天资过人,定然能解开父辈的封印,承担起蒋家传人的使命。若是孩子实在解不开封印,退出五大家族,过普通人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傻孩子,五大家族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荣耀,可是知道为什么驱魔人无论如何一定会想尽办法地留下血脉?不是为了让孩子过普通人的生活,驱魔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进了五大家族,是不可能退出的。蒋家先人蒋家先人法力高强冠绝众人,他们以为用这种方式能够让孩子有的选择。其实,身为驱魔人的后代,所有人都没得选择的。”

“若是蒋家孩子无法解开封印呢?”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们可知道为何我们说照邦的爹娘一定会说蒋沈二人?照邦的爹爹”

说到这里,看了朱幼安一眼,似乎要说些他爹爹不好的事情了。

“爷爷,你只管说,你说出的话,定是事实。既然是事实,便是你不告诉我,我如要知道,师父或者其他人都会告诉我的。早些知道,说不定对我还有些帮助呢。”

“好孩子!照邦,你爹爹年幼之时天资有些其实这事也怪不着你爹爹,据说当年你爷爷以蒋家命牌测算五大家族命运之时,惊吓到了你爹爹至于如何惊吓的,你爷爷不曾说,想来并不是十分严重,但也不是可以无视的。从那以后,你爹爹便于练功一事上,进步得十分缓慢。”

“你蒋家有比其余四家更厉害的法器和法术,可是你蒋家却有一个致命的封印,这封印,注定了要用上一辈的生命为下一辈开路。你爷爷在你蒋家算得上是个厉害人物,可你爹爹或许你爹爹解不开封印,倒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可知道驱魔人若是想要退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无异于痴心妄想。”

“一百年多年前,五大家族歃血为盟曾经立下过誓言,定会相互守护彼此相助,不会放弃任何一家。驱魔道路实在艰难,若是单打独斗实在太过危险。蒋家封印与其他家不同,比如说我”

说到这里,夏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何灵知道他又想起了夏远瑢,也不催他,只任由他缓过这口气。

“比如说我给远瑢下的封印,自然我能给他解掉。若不是他疏于练习,其实他自己便可以解掉的,可惜这孩子便是这封印解不了,他若是肯好好练习夏家法术,总有一日那封印自行消失的。”

何灵心中替夏远瑢叫了一声屈,他可一点都没有“疏于练习”,实在是他父亲根本没给他提供什么指点啊。

忽然又意识到,夏老爷子肯提夏远瑢了,而且不是叫他逆子,而是叫他的名字,可见他心中已经松动了,就不要再逼迫他了。

“蒋家的封印,是以命为引,父辈已故去自然不能替下一辈的孩子解。而下一辈的孩子若不是天资过人,几乎很难自己解开的。”

看了一眼何灵,又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你方才说蒋家人这个技能十分好,可以让孩子有得选择,让他能够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其实不是的,驱魔人以血脉继承,若是他想要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必定为邪祟恶灵追杀。因为他们的血液能够为邪祟恶灵提供躲避其他驱魔人的防护墙,这是驱魔人祖师爷定下的暗令。退为普通人的驱魔人,他们比普通人活得更惨烈。”

“爷爷,这事是如何得知的?既然如此,蒋家人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么一个封印的漏洞呢?”

“初时大家都不知道的,也是因为有一代蒋家人没能解开封印”

“那蒋家不是就”虽然朱幼安是迷途中人,不是真正的蒋家人,可这么问好像也有些不太恰当。

“驱邪联盟以五大家族为首不错,可还有些没有加入驱邪联盟的家族比如沈家。”

“我娘亲家族?”

“对,所以每每提及爹娘,我们都会说蒋沈二人,而不会单单只提你蒋家因为沈家驱魔人,是你蒋家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曾经有一代蒋家人确实没能解开封印,他他死得颇为惨烈。小悠丫头方才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蒋家人没有就此灭族?”

何灵叹了口气,“小悠想岔了,不该这么问。”

“你是怕照邦心里难受吧?若我不告诉你们这些,其实也没关系的。可是,蒋家的历史,总是其余四家告知的。因为蒋家人蒋家人身为五大家族之首算了,照邦你不知道这个也好。”

“爷爷,既然这是蒋家的历史,都该告诉我的。”

“没事的,这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知道也没关系的。确实有一代蒋家人没有解开封印,他死得颇为惨烈。可是蒋家人并没有灭族,就是因为有沈家人。若是蒋家出现灭族危险的时候,沈家人必定会出现,那也是驱邪联盟第一次知道,原来沈家与蒋家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那蒋家血脉是如何续上的呢?”

“这件事说出来只怕于蒋家有些有些那一代的蒋家人,明面上只得一个,可是养在沈家的却有另一个。”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代蒋家人与沈家女子有过一段情缘,他自己不知,可那孩儿到底是生了下来,并且得了沈家庇护,养得十分的好。”

“沈家其实也是驱魔人,只是她们家与五大家族皆不同,她们似乎更为松散些法术更为诡异些。这件事有些奇怪的是,沈家历代都守护着蒋家,她们似乎知道蒋家的命运。若是蒋家人娶了沈家女子,那便是沈家人派来保护蒋家,替蒋家挡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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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4

“那我父亲的灾是什么呢?”

“我们推测,你父亲的灾便是当初你爷爷测算五大家族命运之时,他受了严重的惊吓,先天后天都有些不足若不是你娘亲,你爹爹定是解不开蒋家封印的。”

“爷爷,那我爷爷是如何是如何过世的?”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们也该知道当初你爷爷以蒋家命牌测算出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了吧?”

何灵、朱幼安都点点头。

“虽然你们蒋家命牌号称人间天书,预知的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可是你爷爷,你爷爷是个不认命的人,他不相信五大家族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所以,为了对抗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创立玄门。”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朱幼安,“好孩子,你们现在已经知道玄门所作所为实在是实在难容于世,可是可是你爷爷当初提议创立玄门,真是一番好心的。咱们五大家族以血脉为引,法术、法器世代相传,按说我们已经是最厉害的驱魔人了,到底什么力量能让五大家族覆灭呢?想想都不可能啊。”

“唉,虽然这是你蒋家命牌算出来的未来,可那时我们都是不信的。别说那时了,便是现在我们都是不太信的。你要说心底有没有一丝相信,这会儿我倒是有些相信了的。只是,那时候你爷爷要创立这玄门,我们虽然没反对,可是也并不十分上心的。”

“另一件事,你爷爷据说你爷爷遇到了一伙极为厉害的邪祟因我们见着你爷爷的时候,他已经故去,又将全身的法力都封印给了你爹爹,我们能看到的信息已经很少了。”

“我爷爷,当时的情形如何?”

“照邦啊,如今看来,你爷爷那样子,并不太像是被什么邪祟所害。可若不是邪祟,又怎么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你要知道,当初你爷爷是五大家族最厉害的一个驱魔人,只要是单打独斗,绝无可能出现单个邪祟能够伤得了你爷爷的。便是再厉害的邪祟,那也绝无可能。”

“那我爷爷是如何被害的呢?”

“从你爷爷故去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是被个极为有力的邪祟扼喉而亡。可是,照邦啊,你想想你爷爷,身长八尺十分高大威猛,再加上他练得一身好本领,别说是邪祟了,便是武林高手都不能轻易近得了他的身。”

“更奇怪的是,我们仔细检验过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并没有其他伤口,确确实实是被扼喉而亡的。而且,可以看得出自始至终,他竟然一招都没能发出去。”

夏老爷子忽然浑身发抖了,看来当年蒋瑞凯过世给他的震撼极大。

“照邦,你爷爷别说是当初的我了,便是现在的我,也绝不是你爷爷的对手。你蒋家乃五大家族之首,绝不是我们吹捧出来的,确确实实是他该得这份荣誉的。可是,你爷爷竟然一招未发,就被那邪祟扼喉而亡。这世间,竟然有这样厉害的邪祟?想一想,这实在令人胆寒啊。”

看夏老爷子的样子,蒋家爷爷过世一事,确实有些蹊跷,“爷爷,我蒋家有最后保命技能啊,一日千里。若是他真遇到什么厉害的邪祟,明知不敌,为什么不暂避其风头,先保存实力,等咱们能对抗他了,再去对付他呢?”

“傻孩子,你爹爹也有一日千里这保命技能的啊,他不也一样没用这技能?照邦,我问你,你的定魂处可是选在秦家?”

朱幼安点点头,“是在秦家。”

“所以啊,你们蒋家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为了能够给自己最在乎的人留下线索,你们的魂魄一定会定在最重要的地方。你爷爷、你爹爹定魂之处,定是你江北蒋家,你的定魂之处,定是秦家。这样做倒是能够给最在乎的人留下线索,可你们蒋家这一日千里就完全没有作用了。普通邪祟倒也罢了,你们用一日千里确实能够保命,反正他也不能追踪到你定魂之处,可普通邪祟也不能够逼迫到你们使出一日千里这保命技能了。”

听到这里,何灵羞愧地低下了头。

“若是若是你爷爷遇到的这种极为厉害的邪祟,你让他带不带回江北蒋家?若是他带回江北蒋家,你爹爹和娘亲也没有机会再给你留下封印了。唉,你们蒋家人,总是这般你们就不能定到别的地方吗?”

“爷爷,蒋家人蒋家人以命为引,若是到最后需要用到封印的时刻,必须得将魂魄定到能解开封印之人那里。”

“那你这孩子真是胡闹,你怎么知道算了,虽然秦夏两家不能结成连理,你们蒋秦两家倒是可以的,若你能坚定心智,你定在秦家倒是应该的。照邦啊,你爷爷真正的死因,恐怕只有你爹爹才知道。同样的,你爹娘真正的死因,也只有你才知道。你们蒋家封印不仅能封住上一辈的法力、本领,更能记下上一辈临死之时的情形。”

“爷爷,我爷爷和我爹娘会不会被同一人所害?”

夏老爷子愣住了,“照邦,你这话问着爷爷了,若是只有你爹爹一人或许别的邪祟能够伤着你爹爹。可是,你娘亲自从到了蒋家,从未与你爹爹分离过。你娘亲生你之时,原本你爹爹是要单独去执行一个任务的,可你娘亲啊你娘亲真是女中豪杰,那股子拼劲跟你师父跟秦明瑶一般无二了。她知道你即将到来,可终究是不放心你爹爹,硬是撑着跟你爹爹将那任务执行完毕才回家待产啊。他们二人同时遇害,这邪祟定是十分厉害的。”

何灵瘪了瘪嘴,“爷爷,既然蒋家娘亲从不与他爹爹分离,知道他娘亲生产在即,为什么还要安排他蒋家人出任务呢?这可是强人所难了。”

夏老爷子愣了愣,“你们不知道五大家族的任务是如何下的?”

何灵也愣了,“不是你们五大家族自己画个圈圈决定哪家去驱魔除邪吗?”

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自然不是!我们五大家族各家法术、武功皆有不同,若是五大家族聚在一起画个圈圈才决定谁家去驱魔除邪,那咱们为什么住得如此之远?还不如就住在一起好了。”

“那五大家族如何派任务的呢?”

“不是我们自己派任务的,是五大家族都有一张命谍纸,自家的任务会显现在那命谍纸上。这是咱们驱魔人到了高级阶段后,必须要履行的任务。”

“这任务能不能交给其他家族?”

夏老爷子又愣了一下,“不能吧?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若那命谍纸上显现了任务,咱们就得去完成。你们现在还小,你师父自然不会让你们看到那命谍纸的。”

好吧,这样确实能解释为什么蒋家娘亲怀胎大肚了还不放心蒋家爹爹一人去执行任务。

“那我娘亲那一族,到底在何方?”

“照邦,方才我说你娘亲一族,颇为松散,这就是你娘亲一族的神秘之处了。若论法术,沈家法术自成一派既诡异又十分强悍,可是她们从不在任何一处定居下来。只有沈家人来找蒋家人的,绝无蒋家人能寻得到沈家人的。你现在是因为年纪尚幼,你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定能自行解开封印的,你应该是遇不着你母族的人了。”

“以血液来寻呢?”

“沈家人,是你蒋家人的守护者,若是她们不来,说明你蒋家是安全的,你去寻她们做什么呢?况且了照邦,凡沈家人与你蒋家人结为连理,必定是英年早逝为蒋家人牺牲的。因为她们之所以来,便是蒋家人天资不足,要以沈家血弥补这份不足。你去寻了你娘亲一族,可是要她们为你们再牺牲?我们五大家族都十分感激沈氏一族,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们不去寻她们,便是想要给她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啊。”

“沈家血能够弥补蒋家不足,可是因为她们到底与蒋家有些亲属关系?”

“应该是的,咱们五大家族,只得你蒋家人有守护者,而且是以一族人守护你们。或许最初的沈家人,原本就是蒋家人,所以你们的血脉其实是相通的。”

说到这里,夏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如今的时局,按说更艰难些照邦、小悠,你们去籍昌何家庄这一路上,除了邪祟恶灵,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夏老爷子这一问,何灵自然想起了王以恒那一波人,可到底怎么跟夏老爷子说呢?自己确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爷爷,我也不知道什么算奇怪的人。”

“那就是没遇到了,那就好那就好。说起来,你们两个孩子算是运气好的,其实我知道远瑢功夫差了些,若是他现在到江湖上行走,只怕倒是长陵这孩子,若是好好教导,倒还来得及唉,阴差阳错啊。”

他又想到夏远瑢那里去了。

“照邦、小悠,你们若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算了,你们年纪尚幼,以后还是少单独行走的好。等你们师父得空了,由她亲自带你们些时日,那才肯放心让你们这样行走江湖啊。你师父问了我好几次,你们俩能不能自保,我都给她打了包票的,在我身边自然是没事的。若不是你们来找我,这么长日子不回家,你师父早就满世界找你们了。”

何灵心中一暖,虽然师父什么都不说,但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管的。

“爷爷,那这星辰是怎么回事啊?”

“这星辰啊,我就见过一次啊,那时候我还是年轻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它,实在是因为它虽是莲花尊的模样,但却能盛满一室的星辰,实在是漂亮。至于它有什么作用,那就只有你们蒋家人自己知道了。”

“那关于星辰,我还能去问谁呢?”

“可能只有你自己参透了,其他家的人也不会比我更清楚这东西了。也是那一年驱邪联盟在你们蒋家过年,你爷爷为了逗孩子们高兴,做戏法一样地弄给孩子们看的。”

朱幼安叹了口气,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

何灵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小球,“师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夏老爷子从何灵手中将那小球接过,“这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

好吧,这东西是夏远瑢和秦成薇之间的事了,说不定秦成薇虽然嫌弃夏远瑢,可还是会送他点什么东西呢?比如这东西。

可这东西,着实不能说是个法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还是得回去问师父。

“爷爷,咱们要回道吉秦家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爷爷,你还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傻孩子们,谢什么呢。知道些什么啊,你们若不问,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朱幼安还想着方才夏老爷子没说的那句话,“爷爷,方才你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蒋家人身为五大家族之首,到底是为什么呢?”

夏老爷子明显在装傻,“自然是因为你们蒋家法力更高本领更强啊,咱们驱魔人一向都以实力说话,自然是因为你们蒋家更强,所以才推你们蒋家为首啊。”

朱幼安皱着眉头不说话了,夏老爷子只是看起来任性天真,他若是要装傻充楞,谁也没办法逼他的。

“嗷”何灵心上忽然一阵绞痛,“好痛。”

朱幼安顾不得怎么套夏老爷子的话,赶紧扶住何灵,“怎么了?哪里痛?”

夏老爷子也急了,“小悠丫头你别吓爷爷啊,好好的怎么会痛呢?”

何灵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地就痛了起来,但这一阵绞痛让她满头冷汗后背发冷。

她不想夏老爷子和朱幼安担心,很想硬扛下来,按住胸口不说话。

可一阵阵绞痛袭来,何灵觉得十分不对劲了,“啊痛”

脸都痛得变形扭曲了。

朱幼安摸了摸何灵的额头,“满头的汗,我去请大夫。”

夏老爷子看了何灵的样子,脸色也跟着变了,“照邦,我得跟你们一起回道吉。”

朱幼安知道何灵这不是生病,可他不愿意何灵这副样子还赶路,“爷爷,咱们就算要回道吉,也不着急这一两天的,等小悠好些了我们再走。”

夏老爷子“咻”地一声站起来,“小悠丫头,咱们赶紧走,你们秦家出事了!”

何灵目不能视,但却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噼啪”响声,虽然痛得满头冷汗,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爷爷我秦家我秦家”

夏老爷声音都变了,“你师父使了狼烟令,你秦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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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5

无缘无故地心头上起一阵阵绞痛,这事已经让何灵有些胆寒了。

夏老爷子这话一出,何灵只觉得那阵绞痛越发剧烈了,她狠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心上的痛却没有半分减轻的迹象。

朱幼安扶住何灵,“爷爷,这狼烟令一出,定是出了大事你有丈地术,别管我们了,先去秦家救援,我们稍后便来。”

何灵已经痛得浑身发抖了,夏老爷子看何灵的样子又不敢走,一咬牙一跺脚,“小悠丫头这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俩赶回秦家呢?反正小悠、照邦,你们可别怪爷爷不去秦家救援,这事这事十分蹊跷,我不能将任由你们俩单独在路上行走,太危险了。狼烟令一出,其余两家会尽快赶过去的,我们稍微等一下、缓一缓也是可以的。”

朱幼安知道狼烟令对于五大家族的意义,夏老爷子看到狼烟令而不去救援,心中定是十分痛苦的。

他也知道秦家对于何灵来说有多重要,不单单是秦明瑶,便是秦启姗、秀姨那也是她心头舍不下的至亲。

一想到秦启姗,朱幼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恐惧,“爷爷,你别管我们了,只怕是”

夏老爷子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妙,但见何灵痛得已经双目翻白险些昏厥过去,他态度强硬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你们二人必须有我保护才可以上路。照邦,什么都别说了,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小悠丫头”

朱幼安声音也变了,“爷爷,若是秦家若是秦启姗”

夏老爷子厉声喝住朱幼安,“照邦,小悠丫头这里情况多紧急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若是秦明瑶一人遇事,她自然不会使这狼烟令。如今你非得要让小悠丫头再出事吗?”

他一直都是任性又天真的老小孩儿,平日里顶多是耍耍赖撒撒娇,哪里会这里厉声呵斥。

朱幼安能想到的,他自己也想到了,只是这边还有一个更需要他保护的,他不能为了那一个丢下这一个。

朱幼安想了想,直接给了何灵一个手刀,“你先睡会儿,醒了咱们就到了。”

昏迷之前,何灵隐约听到夏老爷子赞赏的声音,“照邦,早该如此的。”

一片黑暗中,何灵睡得十分安宁。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她身边幽幽开口了,“到今日你都还觉得她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声音十分熟悉,不是当铺老板是谁?

自从在迷途中与他交谈过后,何灵一点都不怕他了,哪怕现在自己头上还有那支青玉簪,何灵一样很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而且,若他现在还对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感兴趣,何灵倒是十分愿意与他交换了,换什么都好,只要能

何灵想了想,换个什么条件?

对,将方大松送到虚无空间!就是这个条件!只要方大松坠入虚无空间,其他人都安全了。

翻了个身,想醒过来与他聊一聊,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眼前依然是一片纯粹的黑暗。

当铺老板邪魅的笑声响起,“这位姑娘十分十分狡猾,你瞧瞧她这动作,定是想醒转过来与我进行交易。哼,用膝盖猜都知道她想要跟我换什么”

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她想要什么?”

这个男声何灵从没听到过,不是秋叶、不是迷途中任何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可这清冷温柔的声音响起,何灵无端端地想要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从这几个字里,听出这个清冷男声心中的怜悯和慈悲,似乎只要何灵将心中苦痛说出,他定能帮何灵抚平所有的苦难。

“你虽然挑中了她,可你到底没跟她打过交代。这位姑娘看着倒是个温柔好脾气的,实际上是个死倔派的。”

“倔强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倔强未必是坏事,可她还狡猾啊。她显然知道我是谁,每每我要与她做交易之时,她总是提一些让我十分为难的要求。”

“她能提出的要求,你必定是能完成的,你为何不与她交易呢?”

当铺老板声音都提高了,十分郁闷和气愤,“能完成?你说得倒是轻巧啊,你可知道她曾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当日剑冢被灭,她竟然要求我复活剑冢上下上百口人”

那清冷的声音轻轻笑了,“说起来,你也不是做不到,既然这么想与她做交易,为何不答应她呢?”

若是能看得见当铺老板的表情,他一定会露出不屑的笑容,“嘿,想得美啊。这人是你挑选的,若是她有什么心愿,也该你来帮她完成,我不过是想将她带到歧路上去,谁知道她竟然百般刁难我。”

那清冷声音还是带着笑意,“我挑中的人那么多,你不也一个个都去招惹过?怎么到了这个,你就这般计较了?到底是她刁难你,还是你刁难她?”

“我这不叫刁难,这叫考验她。说实话,她这模样,我就没想过她会成功,也只有你才相信她这样的人能够成功了。别人比她厉害十倍百倍的都未能成功,她如何能成功?”

那清冷声音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想要什么?”

“还能要什么呢?像她这样胆小怯懦之辈,定是想要安安稳稳回到迷途了。”

“那她不算贪心啊,都没有说让你送她回到现实啊。”

“你以为没人提过啊?救你挑中的这些人,什么样的都有。说起来,相比之下,这位姑娘确实比其他的要好一些,至少她想要的东西倒也不是为了她自己。说她狡猾吧,有时候又觉得她呆笨得可以。”

“呆笨与否,这既是她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你说的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

“那咱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呢?”

“咱们若是插手,只怕迷途、梦境要变天了。”

当铺老板不以为然地说,“变天又如何?这么多年了,我早已忘记了天是什么样了。”

迷途中一直都是温暖而光亮的,但并不代表他们能看到真正的天。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何灵使劲翻身闹腾,十分想留住他们二人,尤其是从来没听过的那个清冷声音,难道他是迷途的主人?

当铺老板似乎指着何灵吐槽,“你看看她这副模样,咱们就不该来看她。”

“说该来看看是你,说不该的也是你,你可想好了,要不要见她?若是不见,咱们这就走吧,别给她希望了。”

当铺老板果然是个商人,“何姑娘,我且问问你,你心中想要与我交换的是什么条件?”

何灵在心底呐喊起来,“让方大松坠入虚无空间,让他再无机会在梦境中作恶。”

喊了无数遍,只希望当铺老板忽然间能跟自己灵犀相通。

那清冷声音响起,“别惹事了,咱们看看就好,该走了。”

“师兄你真不插手?”

“走了”

何灵知道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肯来见自己这一面就是个机会,若是能让他们插手管这个梦里的事,不管是秦若曦还是朱幼安,都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何灵几乎要将整个床榻都踢翻了,可眼前依然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儿,身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暖意,朱幼安在使灵力帮助自己。

何灵十分想叫住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大喊起来,“别走,你们别走。”

“不怕不怕,我们都在的,我们都没走,别害怕。”是朱幼安的声音。

他们到自己的梦中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看自己一眼?

怎么可能?

“你们别走啊,帮帮我,帮帮我”

何灵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抬起,放在一个软垫子上,有人用扇子给自己扇着风,耳边依然是朱幼安的声音,“我们不走,我们一直都在的,不怕不怕。”

那玲珑的小球从搭袋里蹦出来,一下跳到何灵的耳边。

何灵身上又是一阵暖意,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何灵醒了。

虽然何灵十分想要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插手梦境中事,可他们走了,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单当面硬将他们拉回来。

叹了口气,“爷爷、照邦,我们到哪儿了?”

夏老爷子十分疲惫的声音,“快了,咱们这就快到了,最多半日,咱们就到了。”

何灵听出夏老爷子声音里不同寻常的疲惫,“爷爷,你可是没睡好?”

夏老爷子没说话,朱幼安开口了,“夏老爷子担心得不错”

“爷爷在担心什么?”

“若不是爷爷护送着咱们,只怕咱们真的很难安全到底道吉秦家了。”

“为什么?”

“好在你一路上都是昏迷的,这倒是件好事。”

“爷爷,怎么了?”

“这一路上,我们已经遇到第四波拦截我们的人了,多亏有了爷爷,不然咱们真的有可能就这么被掳了。”

“照邦、小悠丫头,没事的,有爷爷在,道上行走倒是安全的。”

何灵摸了一下自己身上,再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想起之前的事,“爷爷那狼烟令”

夏老爷子没有回答狼烟令一事,“没事的,小悠丫头,你身上已经没事了。咱们再过半日,就到家了,你们也有许多日子没回家了吧。”

“爷爷,狼烟令”

“小悠丫头,你别担心,杨家、郑家已经赶往秦家了,你师父没事的了。”

这会儿何灵渐渐清醒过来,“爷爷,你说过驱魔人的后代在做不成普通人的,那小姗小姗”

一直在外面追查秦成薇的下落,何灵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秦启姗。

去学堂读书识字、秦启姗平日里可不就是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吗?

“傻孩子,别想这么多,你师父多厉害的一个人,你们秦家那层结界可不是普通邪祟能够突破的。至于小姗丫头,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会让你们俩抽签决出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你师父心思缜密,不会出事的。”

若她心头没有那一阵阵的绞痛,何灵自然是相信夏老爷子的。

可秦启姗跟自己是双胞胎姐妹,都说双生子其实是有感应的,自己无缘无故地痛得这样厉害,会不会是秦启姗?

“爷爷,那时我痛成这样,会不会”

夏老爷子忽然提高了声音,“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信你师父呢?都说了你师父心思缜密,当年你们两个丫头抽签之时,你师父便给另一个孩子准备了一个护身符。只要小姗好好佩戴着那附身符,那些邪祟就得避让她三分,谁敢上前伤她?”

夏老爷子不吼这一嗓子还好,他吼了这一嗓子,何灵原本已经平静平静下来的心,渐渐坠入谷底。

若秦启姗真的没事,夏老爷子一定不会这么大火气,因为他能够确定秦启姗没事。

之所以他提高了声音,不就是因为他不确定秦启姗到底安不安全吗?

师父给过秦启姗护身符没错,可是一想到当年蒋家人曾经有人想做普通人儿死得惨烈小姗会不会?

何灵不敢再想下去,她按住自己心口,不想让这种慌乱的情绪弥漫开来。

夏老爷子虽然被何灵问得有些难以回答,可看到何灵这副模样,还是有些心疼了,“小悠丫头,你原本眼睛就瞧不见,可别想这些事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或许照邦很快就能解开他身上的封印了。”

何灵知道夏老爷子这是给自己转移话题,“是吗,已经这么厉害了?”

夏老爷子声音里还真是高兴,“照邦,爷爷一开始就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法力竟然这样强。你一路上给小悠丫头护体的那法力看来你很快就能获得全部的法力了,到那时,你身上的封印就能解开了。”

“小悠丫头,照邦这一路还协助了我呢,咱们遇到的这许多有好些个都是照邦解决的呢。”

“爷爷,咱们路上遇到的这些,可知道我们是五大家族的人?”

夏老爷子不回答了。

朱幼安等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们他们应该是没有意识的了。”

何灵一听这话,知道他们遇上的是玄门炼制的活死人了。

“玄门对五大家族出手了?”

难道方大松已经有把握能够胜过五大家族了,为什么开始公开追杀五大家族的驱魔人了?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难道咱们一直放纵玄门,最后倒是给自己埋下杀身之祸了?”

何灵想起秦家之事,“师父,难道我师父放出狼烟令是因为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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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6

夏老爷子沉默了许久,马车里安静得能听到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何灵几乎以为夏老爷子睡着了。

“小悠丫头,你师父不曾教过你们这一课,或许夏老头子我能替她教教你们。”

何灵听到夏老爷子的声音里有不同寻常的凝重,本能地想要抗拒他接下来的话,“爷爷,你说过师父和小姗都没事的,我相信你,没事就行了。我困了我再睡会儿。”

“小悠丫头,其实爷爷没有学会怎么跟亲人相处这几十年来,我总是在逃避。孩子,你们定是知道了,远瑢你们夏叔叔身上被种了符下了封印而且你们多半也知道了,他身上的符和封印,都是我种下的。”

“爷爷,我们很快就到秦家了。你也很久没有到过秦家了吧?你有没有见过秀姨?秀姨做的小猪包和酥心糖可是一绝哦,既然你都送我们回家了,不如就在秦家住上几日。秀姨十分疼爱我,只要我说想吃,秀姨一定会做好小猪包和酥心糖等我的。爷爷,你可以尝一尝秀姨的手艺。”

“小悠丫头,我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来日方长,所以我对远瑢、尤其是对远瑢的娘亲,十分十分冷漠。便是到了今日,怀锦早已离我而去,我对她我对她也只有亲情,并无半分爱意。怀锦她真是个好女人,她这一生我对不住她。”

“爷爷,你知不知道小姗其实是个笨丫头。她不会比我大得片刻钟,每每总以姐姐自居。爷爷,我跟你说哦,小姗她在学堂里学的那些东西,其实根本比不过我。可是她总是觉得我没能去成学堂十分的可怜,所以她总是会趁师父不在的时候,把她从学堂里学的字词都教给我。可是啊,小姗真是个笨丫头,每次她学的东西我都会,她还是坚持要教我学她在学堂里学会的东西。师父,你说小姗是不是很傻啊?明明师父教东西比学堂里的先生快多了,我都没有想过要教她,她居然要教我呢。”

“小悠丫头,远瑢我对远瑢又何尝不是极为苛刻呢?远瑢和他娘亲一直都在和安郡生活,他的法力武功远远不及其他几家传人,我总是斥责他,说他不够勤奋努力。其实我自己很清楚,他十分勤奋刻苦,若五大家族几家传人中,谁更有天赋,一定不是远瑢;可若是要论谁最勤奋刻苦,必定是远瑢。可是,我从来不曾给过他鼓励和赞赏,每次见着他,总是嫌弃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唉,小悠丫头啊,你可知道这会儿爷爷回想起从前,心中十分难受啊。”

“爷爷,你不知道啊,小姗其实是个胆小鬼。亏得她没有抽中秦家的守护签啊,否则她来做秦家的传人,一定会吓死她的。可是啊,小姗她明明怕得要死,在我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姐姐的模样,说是总有一天她会保护我。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她怎么保护我嘛,爷爷,你说小姗是不是很傻?”

两人就像跨服聊天一般,夏老爷子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妻儿远瑢、怀锦的事,何灵自顾自地说着与秦启姗从小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说一段我说一段,明明看起来聊得十分热闹,仔细一听,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没有互动。

可就是这样的对话,却让两个人脸上俱是凄然的表情,何灵青灰色的眼眶里还有泪光在闪动。

朱幼安揽了何灵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到了道吉,说了一路的夏老爷子和何灵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夏老爷子到底没说出怎么面对亲人离世这一课,何灵也没有再追问师父和秦启姗是不是真的安全,可大家都知道接下来要看到的,一定会让何灵心碎。

马车“嘚嘚嘚”地向着秦家奔去,何灵终于长叹一声,“想不到我这一趟出门,竟然去了这么久啊。”

马车终于停了,秦家到了。

朱幼安时刻注意着何灵的表情,马车一停,她的脸上先是痛苦之色,很快又压了下去,面色平静了下来。

若不是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还以为她真能沉得住气。

夏老爷子率先跳下马车,没有等何灵二人就冲进了秦家。

朱幼安跳落到地,轻微地抽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回转身准备牵何灵。

何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摊开湿漉漉黏糊糊的手掌,方才握得太狠,掌心已经被戳破全是鲜血。

想了想,何灵以两指抹了一下双目,将灵力逼到双眼,心中默默念动咒语,强行驱动感知术和慧眼诀。

何灵看了看地上站着回身向自己伸手的朱幼安,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透过蒋照邦的那张脸,何灵看到朱幼安真正的模样,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也不踏凳子了,“嗵”地一声跳下马车。

一落地,何灵身上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朱幼安摸到何灵掌心的鲜血,看到她强行驱使感知术和慧眼诀,却没有说一句提醒她的话,只是轻声说了句,“手上小心些”

何灵鼻息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十分想晕倒了事。

以往但凡遇到自己难以承受的事,何灵总是会晕倒。可是这一次,何灵又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手心里,她清醒过来,挤出一丝微笑对朱幼安说,“没事的,秦家人嘛,总是要用秦家血才最管用的。”

这是以前朱幼安拿她开玩笑的话,这会儿她还能记得,还能微笑着说出来。

朱幼安看她明明微微颤抖,却强撑着假装坚强,也不点破她,“省着点用,以后还有用得多的时候,只怕你要天天喝猪血汤了。”

因为强行驱使灵力运行感知术和慧眼诀,何灵心口有些翻滚,总觉得压不住这股力量。

可她到底强忍下来,“走吧,咱们终于回家了。”

一抬头,朱幼安立刻发现异常了,秦家大宅总是笼罩着的那个结界已经没了。

这个结界,是师父精心布下的,兼具了防护和预警的功能,别说是邪祟恶灵了,便是来两个小贼盗匪的,都进不了秦家。

秦家人丁单薄又全是女人,若不是秦明瑶强力布下层层结界,她们如何能过得这样逍遥轻松的小日子?

如今,这第一个结界已经破了,且不说秦启姗有没有事秦明瑶一定出事了。

朱幼安能看出来异常,何灵自然更能看出异常。

她一路上给自己打了再多的预防针、做了再多的心理预设,看到师父精心布下的结界被破,还是十分诧异。

但是这一次,何灵竟然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身子,咬了咬牙,没有哭出来也没有说一句话。

踏进秦家,不等朱幼安扶住自己,何灵晃了晃身子长叹一口气,“幼安,我们回家了。”

朱幼安知道她心中难受,可这件事终究已经发生,便是再如何安慰,她始终得接受事实。

“嗯,我们回家了,这一次我们真的走了太久。”

“幼安”

“嗯,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

“你在就好,谢谢你一直都在。”

何灵稳了稳神,依着身体的本能记忆,走过亭台楼阁,走过一座座小院,来到师父的小院。

里面有好些人,何灵能感觉到夏老爷子的气息、还有四五个陌生的气息,他们就是夏老爷子说的五大家族里剩下的杨家、郑家了。

还有何灵又晃了一下身子,师父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气息。

何灵回头看了看朱幼安,满脸凄苦,“幼安师父”

朱幼安握住何灵的手,“灵儿,师父等着咱们回家呢。”

何灵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师父等着我们回家呢。”

脚步虚软地踏进师父的小院,一进小院,果然看到五个陌生人,两个与夏老爷子、师父年龄相仿的老人,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五个人看到何灵和朱幼安进来,先是点点头,再看向何灵时,眼中俱是惊诧。

他们看出何灵身上的灵力和感知术、慧眼诀了,自然也知道何灵目不能视。

“小悠,你师父在等着你们,快进去看看你师父吧。”

何灵眼中泛起泪花,但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从今以后,秦家就只有我来主事了,我是秦家传人,我不能哭!

朱幼安感觉到她身上浮起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她背脊挺直僵硬地向师父的书房走去。

一踏进书房,何灵看到夏老爷子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虽然背对着自己,但何灵能感觉到夏老爷子十分悲愤。

何灵觉得自己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她很不想面对这个场景,若是不面对,是不是就能假装师父一直都好好的?

可是她也知道师父到现在还没断气,真的是在等着自己二人。

倒是师父感觉到了何灵二人的气息,嘶哑着嗓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小悠照邦你们来了?”

夏老爷子立刻站起身来,“小悠丫头、照邦,你们快来,你师父你师父有话要对你们说。”

一瞥之下,何灵已经发现夏老爷子眼中有泪。

何灵快步扑到师父榻边,将颤抖的手伸向师父,“师父,我们我们回来了师父我们”

秦明瑶看到何灵、朱幼安来了,原本苍白的脸上忽然晕起一层血色,“小悠、照邦,你们来了小悠,你的眼睛?”

何灵仔细看看秦明瑶,她脸色苍白似乎失血过多,再看看身上,胸口似乎有鲜血浸出来,“师父”

秦明瑶强提了一口气,“小悠、照邦,师父老了人老了,终究是没用了。”

朱幼安上前在秦明瑶胸前“唰唰唰”点了几下,又扣住秦明瑶的脉搏,一摸之下,他脸色变了,“师父谁伤了你?”

说完,将一股灵力运到师父体内。

秦明瑶原本微弱的声音提高了些,“照邦,你小悠你们俩个孩子老夏,这两个孩子”

他们都能看得见何灵二人身上的灵力。

夏老爷子摇摇头,“明姐,你这两个孩子自有各自的际遇,你有什么话倒是赶紧跟他们说啊。”

何灵眼圈红了,“师父”

“小悠,你可还记得师父从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

说到这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灵。

何灵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赶紧点点头,“师父,我记得,你平日的教诲我一个字都不敢忘,我记得、我都记得,我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我是秦家传人!”

秦明瑶略微松了一口,“小悠,师父师父对不起你,原本你小小年纪,师父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教你,却不知道这就要将秦家交给你了。”

何灵握着秦明瑶的手,坚定地说,“师父,我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我身上有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秦家魂早就印在我的魂魄里,这本就该是我的使命。师父,这是我的使命”

秦明瑶点点头,“好孩子秦家,交给你了孩子,记住师父往日的教诲,一个字都不要忘。你是秦家传人,你是驱魔人,记住你的使命。”

何灵忙不迭地点头,“师父,我记得,我都记得,每一个字我都不敢忘,我都记得的。师父”

朱幼安一看秦明瑶这样子,最重要的事都没说出来啊,“师父你放心,我定会护住小悠,助她履行秦家传人使命。”

说完又输了一股灵力到秦明瑶体内。

秦明瑶眼中全是诧异的神色,“蒋家蒋家传人当真了得。照邦,你与小悠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遭遇,以后你们俩要相依为命互帮互助还有,照邦,小悠性子跳脱,你得看着她一些。”

朱幼安摸着秦明瑶脉搏越发地微弱,赶紧点头答应,“师父,我应承过小悠,会护她一生一世,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明瑶眼皮耷拉下来,似乎要就此离去。

不等朱幼安使出灵力,何灵运起一股灵力,“师父,你别睡,你别睡,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师父,你看看我,我身上有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你不要走,你得看着我成长啊。师父,你不要睡。”

秦明瑶身上弹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何灵,眼睛里有期盼,“小悠,你如今使这感知术和慧眼诀真是得心应手,你身上法力十分强悍,或许你能成为秦家”

朱幼安赶紧追问,“师父,是谁伤了你?是谁?你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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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7

任谁都能看出来秦明瑶已是回光返照,哪怕朱幼安给她注入再多灵力也无法让她真的好转。

朱幼安一反常态打断秦明瑶的话,实在是因为她的情况十分紧急了,再不交代后事,只怕真的来不及了。

秦明瑶挣扎着半倚在垫子上,“小悠、照邦,师父有话要对你们说”

何灵双眼含泪赶紧点头应答,“小悠听师父教诲。”

朱幼安看秦明瑶这模样,知道她要交代重要的事,赶紧坐到她身侧,预防着若是她有个不测,立时用灵力给她续命。

他这一举动与平日里温吞吞的性格大不相同,秦明瑶挤出一丝微笑,“照邦,想不到你们去这一趟,你倒是成长得极为快速了。以后”

握了朱幼安的手,“小悠年幼,你帮师父照看着她点小悠这孩子你自幼与她一同长大,从前师父担心你,如今,师父要将小悠托付给你了。”

“师父,我会护住小悠一生一世的,请师父放心。”

秦明瑶挣扎着要握何灵的手,何灵原本还强忍着没流泪,看师父临终之前还要将自己交托给朱幼安,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滑了下来,“师父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师父,你罚我吧,我偷偷溜出去这么长日子,一点都没给你交代师父,你罚我吧,罚我抄《秦氏秘术》,罚几十遍上百遍都行的。师父”

将头埋在秦明瑶的腿上,眼泪迅速洇湿了薄被。

“小悠,你跟照邦都是好孩子师父从前对你们太过于严厉了些小悠,你性子跳脱,你没在外面闯荡过,你不知道外面世道有多险恶小悠,照邦是个好孩子,性格温润沉稳,你答应师父你答应师父,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听照邦的”

且不说这是秦明瑶临终前的交代,便是平日里,何灵也是十分信任朱幼安的。

何灵将眼泪在薄被上抹干净,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假装没事的样子,“嗯,师父,小悠答应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听照邦哥哥的。”

“照邦,你要护住小悠啊你们要互相照顾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朱幼安看秦明瑶眼神涣散的样子,急得又将一股灵力送入她背心,“师父,是谁伤了你?你说啊,师父”

秦明瑶身上又弹了一下,“小悠有件事,师父一直没跟你说过,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从来没问过师父”

“师父,咱们还有时间,等你好了再慢慢跟我说”何灵颤抖着劝秦明瑶。

朱幼安打断何灵,“小悠别说话,让师父说。”

他知道何灵这是不肯接受秦明瑶要走的现实,假装没有这回事那它就不会发生的鸵鸟心态,可就自己这样猛烈地注入灵力,秦明瑶的脸上都已经一片死灰了,哪里还能再耽搁下去。

何灵满眼悲伤地看着朱幼安,似乎想要他也跟着自己一样鸵鸟,这样师父就不会有事。

秦明瑶轻轻咳了两声,有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来,朱幼安知道何灵心痛难当,感激给秦明瑶抹去嘴角的鲜血,“师父,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啊”

“小悠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问过你爹娘是谁”

何灵脸上尽是软弱哀伤的表情,刚想开口,朱幼安狠狠掐了她一把。

这么明显的小动作,秦明瑶看得一清二楚,“小悠,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到底心肠太软师父照邦都看出来了,师父这是不行了”

何灵听到这里,简直想扑在秦明瑶身上狠狠地大哭一场,可是师父已经这样了,她到底不敢哭出来,只拼命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悠,记住,以后什么事都听照邦的。你这孩子,原本就心软还容易意气用事,考虑问题比较冲动,记住,一定要听照邦的。”

何灵忍住眼泪使劲点头。

“小悠,你跟小姗明明是双生姐妹,可你跟小姗不同明明你抽中守护签做了秦家传人,该是性格更沉闷的,可你平日里又十分调皮跳脱。小姗小姗这孩子”

秦明瑶一提到秦启姗,死灰色的脸上显出懊悔的表情,“小悠,师父错了你跟小姗是双生姐妹,明明该两人一同成为秦家传人的师父,师父想错了,以为我能让小姗过普通人的生活”

忽然抓住朱幼安的手,“照邦,去帮我把小姗救回来,把小姗救回来”

朱幼安反握住秦明瑶的手,“师父你放心,不管小姗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秦明瑶闭了闭眼睛,“小姗小姗在玄门”

虽然已经推测到是玄门对秦家动了手,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小姗动手,朱幼安来不及细问,紧紧握了一下秦明瑶的手,“师父,我们一定会去玄门将小姗救回来!”

秦启姗是被玄门带走了,秦明瑶定是玄门伤的了。

玄门无论如何都得去会一会了。

“照邦,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答应过师父的话,你一定会做到的。”

秦明瑶又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股鲜血,朱幼安不等何灵看见,立刻又将她嘴角的鲜血抹去。

“小悠,你跟小姗是双生姐妹,可你们俩的性格真是完全不同的。小姗,原本我想给她安安稳稳的普通人生活,可她可她心思重,她问过我许多次,你们的爹娘到底是什么人。小悠,明明该有你来问这话,可你从来不问。”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孩子,师父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你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或许你从第一日便好奇了,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哪里去了。可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就像你从来没开口问过你爹娘的事。”

“小悠,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是师父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你你娘亲,叫秦成薇小薇你跟小薇很像不,你跟小薇不像”

一提到秦成薇,秦明瑶明显激动了起来,“小悠,你要去救你娘亲你娘亲和你姐姐,你要去救下她们。小悠,可怜的孩子,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我却交给你”

“师父,你可是被玄门的人伤的?”

秦明瑶轻轻点点头,“小悠,你从来不问你娘亲的事,是不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不对,你从小就不问,你是怕师父伤心是不是?”

“师父,你休息一下,不说了,我们明天再说。”

何灵还想要骗自己,将头埋在秦明瑶膝盖上。

秦明瑶摸着何灵的头,“小悠,你怕师父伤心,所以你从来不问你爹娘的事。可是这事还得师父告诉你,你娘亲你娘亲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她是我们秦家最有希望的一个传人若她没有遇上你爹爹的。”

“小薇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小悠啊,你娘亲跟你一点都不同,她从小就十分乖巧懂事不过,你倒是跟你娘亲一样的聪明,你娘亲学东西从不会让师父教两遍。她她练功可比你勤奋多了,又有天赋,她原本是秦家最有希望的传人啊。可是我的小薇,她怎么就遇上了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子对你娘亲,他不是真心对你娘亲的,而且那个男子根本就不是正派人士。”

“师父,小悠的爹爹是什么人?”

“他不是驱魔人,也不是任何一个门派中人他长得十分俊美,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可是,我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不是正派人士。小薇,我的小薇啊,从小那么只听我的话的小薇,居然听了这个男子的蛊惑,她竟然不顾我的劝阻,一意孤行地非要与那男子在一起。”

“师父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来不会看错人,他说自己叫桂若嘉,只怕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小悠,你如今年纪尚小,你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将你托付给照邦照邦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只能跟照邦,便是你再遇到俊美无比的、谈吐再如何得体的,你都不能辜负了照邦。”

这是在给何灵、朱幼安指婚了。

“小悠,你爹爹我初见你爹爹,便从他身上看出来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邪性,他小悠,你不知道,虽然你平日里都管我叫师父,其实我是你的祖母你娘亲,小薇,是我的孩子”

秦明瑶的思维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朱幼安又将一股灵力注入她背心,赶紧松开手,将背上那莲花尊取出来,“师父,你可见过这东西?”

秦明瑶头都没有偏一下,根本不看莲花尊,“小悠啊,你娘亲与你爹爹私定终身,他们有了你。可是,师父知道那男子一定是利用小薇的,我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小薇原本我们是想让小薇与夏家公子结成连理的。夏家公子很好,性情温和对小薇又百依百顺,又是咱们五大家族的人知根知底,为什么小薇不明白我的心呢?”

“可是,小薇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啊,她就认定了这叫桂若嘉的男子,非得跟他一起。小薇那叫桂若嘉的男子,他高鼻深目,长得与我们十分不同,他就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我怎么能将你托付给他?他是要将你带走的啊,咱们秦家女人,那是带着驱魔人使命的,怎么能跟着他走了呢?”

“小薇这孩子,到底没有辜负自己秦家传人的使命,可是可是她到底太不自爱了,她为什么不肯与夏家公子呢?小薇,她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她宁可与那男子在外面生活都不肯回来照顾你们。”

“其实,哪怕她是这样,我也没有真正怪过她啊,我一直都等着她回头的那一天。我知道她一定会发现那男子的异常之处的,小悠”

秦明瑶忽然又紧握住何灵的手,“小悠,记住师父的话,那男子照邦,你可知道你爷爷当年曾经测算出一个预言,五大家族都将覆灭的预言?你爷爷之所以会用蒋家命碟去测算未来,是因为他见着了异象。”

“那异象,是渐渐出现的一些十分奇怪的人。这些人既不是邪祟恶灵、又不是异人奇才、更不上我们驱魔人,可是,你一眼便能瞧出他们不对劲。我秦家慧眼诀,一眼便能瞧出这些人十分不对。”

“师父,小悠的爹爹可是你用慧眼诀看出来的?”

“没有,这便是他爹爹更奇怪的地方,我明明能看得见他满身的邪性,可慧眼诀却瞧不出有什么异常。”

“小悠,你娘亲十分倔强,她非得跟那男子在一起。初时我十分生气,想要将她从秦家除名,可是小薇除了这件事忤逆了我,她一直都认认真真履行秦家传人的使命,我实在狠不下心。我想着,我总是她的娘亲啊,哪儿有娘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只要我肯等她,总有一日她一定会回头的。只要她跟那男子一刀两断,只要她肯回到秦家,便是她一生不再嫁,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已经有了你和小姗。”

“可是啊,你娘亲她伤了夏家公子她用虹越剑刺伤了夏家公子和夏家儿媳妇便是我再想留她,她也没有脸面再留在秦家了。小悠,你不知道你娘亲有多狠心,她走的那一日小悠,你知道师父的性子,秦明瑶从来不会开口求人,那一日她脸色惨白地回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可是我哪里知道她竟然会对夏家公子动手,还伤了还伤了长陵的娘亲她回来以后,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嗵嗵嗵’地给了磕了三个响头。小悠,你知道师父从来都是性情倔强的不肯低头的,小薇那副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啊。她眼里全都是决绝,她磕得满头都是血,想想她用了多大的劲啊。我一看她那模样,我声音都变了,我从前对她确实有些严苛,可那一日我低声求了她,我说,‘小薇,算娘亲求你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回秦家好不好?’”

“我从不曾这样求过人,小薇是我第一个开口哀求的人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连额头上的血都没有擦一下,糊得整张脸上全都是血,看起来既狠绝又惊恐我是她娘亲啊,我知道她一定出了大事,我拼命追问她,可是她始终不肯跟我说。”

“后来我问得急了,她又实实在在地给了磕了三个响头,将身上的虹越剑放在我面前,一并连秦家的许多法器但凡秦家的东西,她都还给了我,她这是要跟秦家划清接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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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8

“当时我没想到她会伤着夏家公子,我以为她与那桂若嘉出了什么事,我百般阻拦不肯让她离开。可是,小薇这孩子,平日里是个性子软和的孩子,关键时刻,她真是狠得下心的。我不应允她与桂若嘉的婚事,便是她有了你和小姗,我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就真的敢生下你们俩,也真的狠心到不与你们有任何关联。”

“小悠,你跟你娘亲不同,你心软,你娘亲她狠心啊。这么多年,她不曾抱过你们、不曾喂养过你们,哪怕是她从秦家走了,也从不曾回来看过你们,真是个狠心的人啊。那一日,我也没能阻拦下她,她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秦家,我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伤了夏家公子,怪不得她要离开秦家,她确实是没有脸面再留在秦家了。从此以后,我真的再没接到她一丝一毫的消息。这么多年了,她便是不曾思念过我,难道她就没有过片刻回想起你们吗?她是你们的娘亲啊,她就能忍得下不来看你们吗?”

“小悠啊,其实那时候我是恨她的。她虽然是秦家最有希望和前途的传人,可是在与桂若嘉一事上,她简直是自毁前程啊。初时我还盼着她有一天会哭着回来,她与那桂若嘉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知道的。小悠,这不是我诅咒你娘亲,你若是有机会见见你爹爹,你便知道师父说的话半分不假的。”

“可是你娘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我又重新承担起秦家传人的使命。小悠”

秦明瑶摇摇晃晃地在身上摸了起来,何灵不知道她要摸什么,但看她颤抖得不像样子,赶紧上前一步帮她在怀里摸了又摸。

每一个秦家人都会藏许多符纸、法器之类的小东西,秦明瑶自然也不例外。

可何灵每掏一件带血的东西出来,秦明瑶都没有开口阻止她。

直到何灵几乎将秦明瑶怀里的东西都掏干净了,才发现一张被鲜血洇透的棉纸。

秦明瑶又咳了两声,“小悠这是秦家传人最重要的东西命碟纸师父要走了,以后秦家的使命,需要你扛起了。”

何灵看那命碟纸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一个字了,握在手里润湿而黏哒哒的,这是师父的血。

“小悠,这命碟纸,你收好秦家传人遭受重创,只怕它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什么任务的。”

“自从你娘亲叩别秦家以后,师父再没见过她,江湖中也再没她的任何消息。小悠,其实师父虽然看那桂若嘉十分邪性,可到底你娘亲与他若是论外貌,你娘亲与他倒是十分般配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你娘亲的消息,师父多希望是师父当年看错了,你娘亲到底跟你爹爹双宿双飞幸福美满了,说不定他们在别处又生了几个孩儿,真的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呢。”

“可是,我忘了,驱魔人怎么可能过得了普通人的生活呢?小薇不能、小姗也不能的啊。小悠,是师父错了,是师父害了小姗。我以为既然有两个秦家孩子,一个做传人,另一个就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师父原本是有私心,想让小姗能帮我们完成我们没机会完成的人生,去过与我们不同的生活。谁知道,我的好心竟然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啊。我忘了,驱魔人流淌着的血液就注定了他们是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我给小姗的护身符能够帮她抵挡一切。”

“小悠、照邦,你们要将小姗就回来。若是将她救了回来,小悠,你们要记住,教她秦家法术!秦家人,原本就该使秦家法术的。”

何灵紧握着洇透秦明瑶鲜血的命碟纸,点了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会教姐姐的。”

朱幼安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将灵力注入秦明瑶的体内。

“原本我以为小薇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那我也就是好好将你培养出来,咱们秦家传人不断代便也是了。可是,小悠,你还记得林兰一那事吗?你们你们俩送了林兰一往生,可你们从林阳村带回来的消息,令我十分震惊。所以,我便趁着执行任务,去查了林阳村的事。”

“当年我们五大家族创立玄门,自然知道玄门有些什么人,也知道他们大概会使什么样的法术。我去了林阳村细细查了一遍,便知道这是玄门所为。不过,林阳村除了村民死得十分惨烈以外,倒没让我寻出其他的异常。”

“老夏”

夏老爷子一直不吭气地站在后面听秦明瑶说往事,这会儿听了秦明瑶叫她,赶紧答道,“老秦,我在。”

“咱们当年创立玄门,可是默许了他们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老秦,你莫要怪到自己头上,当年咱们同意创立玄门,可没说同意他们用人命来做引子,更没说他们可以将人炼成活死人啊。”

“活死人你们你们见到了?”

“师父,我们见到了我们”

“小悠、照邦,你们跟着夏爷爷也好,他到底有办法能将你们教得更好些。以后,你们若有不懂的事,可以秦家夏爷爷、也可以找外面的杨爷爷、郑爷爷师父不在了,他们便如师父一般了。”

何灵又忍不住了,眼泪差点滑下来,“师父”

“林阳村那事,给了我一些提示。明明如此惨烈的血案,为什么命碟纸居然没有给我们任何提示?难道就因为玄门是当初我们五大家族同意设立的,它便可以超脱于命碟纸的追踪范围吗?”

“后来,我又陆续追查了许多地方,到底让我瞧出了些熟悉的东西小悠,咱们秦家人不单单是咱们秦家人,便是咱们五大家族的人,都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所以,我瞧出了有秦家人在给我们留消息”

定是秦成薇了,不对,秦若曦,果然如何灵、朱幼安所猜测的一般,她留下的消息不止一处。

只要持续追查下去,一定能查出秦成薇的求救信号的。

“初时我还以为没想到会是会是小薇,小薇是咱们秦家最有潜力的一个传人啊,便是她身上没有秦家的这些法器、符纸傍身,寻常邪祟恶灵,哪里敢近她的身,更不要说将她擒住了。”

“可是,越到后来,我越发地感觉到,就是小薇在给我们留消息啊。于是我便处处留心,时时注意,我知道小薇一定会透露给我消息,她遇到了什么事,到哪里能够去救她。后来,果然让我寻出了线索,我的小薇我的小薇玄门真是”

“小悠、照邦,玄门只怕已经背离了咱们创立它的初衷,若是照邦,若是你能解开身上的封印,务必要进入玄门,不仅仅是将小薇、小姗救出来,更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把控住玄门的大局啊。”

“小薇我的小薇,我万万想不到,本领如此高强的小薇,竟然会被玄门炼成了活死人。他们他们竟然将她当成了武器便是小薇从秦家离去,她终究是五大家族中秦家传人后来我终于得到小薇传出的消息,玄门在新相城设有一个点,他们总是将小薇带到那个点去。”

“我去过新相城数次前前后后去玄门打探了好几次,我也见过新相城玄门的那些人,他们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里面也没有什么本领高强之人。所以所以我就想了办法潜入新相城我在新相城潜了半月终于见着我的小薇了”

“我的小薇啊,她再不是从前的那副模样,而是她看起来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可是我知道她没有死,她给我留了许多消息,她要我去救她。后来,我又潜入了玄门内部我已经去玄门打探了好几次,我知道他们的实力,若我想救出小薇,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小悠若你去新相城救小薇,你一定要记住,新相城玄门中有机关有机关而且,玄门中有一人他法力十分高强我去打探了这么多次,竟然都没让我瞧出一点痕迹来。那人那人长得十分醒目,他面色十分阴冷,你不用瞧他,便能知道师父说的就是他。”

“我原以为我去打探了这么多次,救出小薇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道我竟然中计了。小悠,他们他们知道小薇在给我们留消息”

何灵猛地抬头,“他们知道?”

方大松知道秦若曦在给迷途中人留消息?为什么他不阻止她呢?

“他们知道我进了玄门内部我去了这么多次,那大厅里从来不会有机关的,所以我才会掉以轻心了。可这一次,我刚一站定了,大厅中竟飞出无数的黑红符纸这是玄门所用的符纸,我知道的可是,我万万想不到,那符纸后面,竟然会有四个灵人那四个灵人我倒也能抵挡得住,可后来后来,出来一个戴了面具的人”

“小悠,便是那戴了面具的人,他法力十分高强他一抬手,那些原本被我打倒的灵人又站了起来,不仅站了起来,还设下了一个阵法他的声音十分阴险,他说‘还以为是谁呢?到底看错了,害得我下了这么大的工夫’他说完这话,那灵人阵法走出来走出来的就是小薇”

“小薇似乎能认得我,可又似乎不认得我了刚开始她站立不动,我看过她许多次,我知道她已经被他们炼成了一柄武器武器自然是没有心智的。可是,我想着她到底给我们留了这么多的消息,说不定她能识得我们秦家的气息呢?”

“后来,我便使出了秦家血划下的符纸,若她真的还能有些神智,便是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法力再高强,凭我们两代秦家人、尤其是小薇的本领,怎么着也能逃出玄门的。可是,小薇始终不动手,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我知道小薇是被那戴面具的男子制住了,只能是先攻下那戴面具的男子才能令她恢复些许神智。”

“我才使得三五招剑法,那戴面具的男子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那四个灵人像提线一般控制着小薇小薇原本是站立不动的,那四个灵人切换了几个动作后,小薇竟然空手就向我奔来,她要夺我手中的剑。”

“那戴面具的男子笑得很阴险,他说,‘虽然这不是我想等来的人,到底也是你秦家的人,既然是你秦家的人,我倒想看看两个秦家人使同样的法术谁能更胜一筹。秦姑娘,你可别让我失望啊。’说完这句话,他手上冒出一股小悠、照邦,你们俩身上这法力,跟那戴面具的男子身上的法力不,你们这是不一样的。那男子身上的法力,有一股阴冷邪恶之气,你们身上的是炽热而温暖的。你们这是秦家、蒋家魂带给你们的法力,跟他的不同。”

何灵、朱幼安知道,定是方大松使用了灵力,所以师父能看得出来他法力高强,但是又觉得与自己二人的法力有相似之处。

“那戴面具的男子手上冒出一股法力,那股法力十分强大,直震得小薇身子一晃。她原本正奔向我的,被那股法力一震,顿时就萎缩了下来。我心想着,这倒是个好时机,趁着现在取了那戴面具男子的性命,一定能救下小薇的。”

“其实从戴面具那男人使出那么强大的法力,师父已经知道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若我不突袭一下他,又如何能给小薇争取时间呢?我将怀里那些符纸弹成阵法一股脑地向那男子发去,那男子只是一抬手我的符纸全都碎成齑粉小悠,师父做了几十年的驱魔人,从来没见过这么邪性的法术,那玄门那玄门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角色了?”

“那男子将我的符纸震碎之后,只隔空点了一下,我只觉得自己浑身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给捆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我的长剑然后我的长剑就直直地飞到小薇面前,原本小薇被震得委顿在地,我的长剑过去之后,她站起身来握住了长剑”

“我看见小薇的眼睛小薇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我知道小薇的神智已经完全丧失了那戴面具的男子冷笑着说,‘你虽然不是这个秦家人,可这到底也是你秦家人,我现在就想看看你如何亲手结果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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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99

秦成薇现在是秦若曦,是她伤了师父?

何灵嘴里涌上一股腥咸的味道,她早已将秦明瑶视为亲人,不管是谁伤了秦明瑶,她都想要为师父报仇的。

可是,伤了师父的是秦若曦何灵猛地摇头,不是,不是若曦姐伤了师父,是方大松。

这一切,都是方大松做的,玄门背离五大家族设立它的初衷以杀戮获取力量,这也是方大松进入梦境后才改变的。

师父方才说得很清楚了,方大松知道若曦姐在给迷途中人留消息,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他故意让若曦姐传出消息,就是为了让大家去救她,尤其想让韦远哥去救她。

只是没想到,师父到底是心疼女儿,就算秦成薇当年忤逆母亲跟那男子远走、就算她一句交代没有就背弃秦家传人使命,可她到底还是秦明瑶的女儿。

师父平时看着严厉,其实心肠很软。

“小悠、照邦,你们不要去玄门了以你们现在的本领,你们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小薇早已是活死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小姗我的小姗不行,你们还是得去玄门,你们得将小姗救回来。”

朱幼安按住想要起身的秦明瑶,“师父,我们一定会去玄门救回小姗和她娘亲的师父,你放心,就算我们两个人不顶事,也有五大家族会帮助我们的,我们一定能将小姗和她娘亲救回来的。师父,你跟我们说说那玄门中是什么情况啊,不然我们很有可能会中计的。”

若不是朱幼安时时将灵力注入秦明瑶身体,她早已过去了。

这会儿她脸色渐渐变得灰暗了,连眼神都开始黯淡下来,“是啊,照邦,你说得对,师父就是中计了。你们记住,一定要突袭,千万不可让那戴面具的男子出招那戴面具的男子,你们看一眼就知道,他与其他人都不同小悠,师父对不起你,秦家要交到你手上了,你小小年纪,师父对不起你”

“师父,那男子用的什么招式?他只用了那一招,小悠的娘亲就对你动手了?小悠的娘亲既然能够传递消息,那到底应该还有些神智的啊。”

“小薇小薇原本委顿在地,我被那戴面具的男子制住以后,她握了我的长剑起初小薇只是动作十分僵硬迟钝,一眼便瞧出她的反常。后来,她握了我的长剑,双目已变成赤红色小薇她动作变得迅捷无比,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到了我跟前。”

“原先我还幻想着,她应该能记得我我是她娘亲啊,便是她什么都忘了,也总该记得我曾经教给她的那些法术啊。可那戴面具的男子一出手,我便知道她什么都会忘掉的。小薇握了我的长剑,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剑便刺穿了我。”

“那戴面具的男子一看小薇这一剑实实在在地刺在我身上,发出像鬼叫一般的笑声,‘秦姑娘我见你一路都在留信号、传消息,我当你还能记得些事呢,想不到你竟然都忘了?若是你都忘了,这可十分无趣了啊。现在我自然是不能杀你的,可是,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韦大队长来了,这场戏可就十分无趣了。’韦大队长小悠,你们去找一找那个韦大队长,那戴面具的男子特意提了这人,这人定是十分关键的,若是能寻到这位韦大队长,说不定小薇和小姗都能救回来。”

“小薇刺了我这一剑后,便呆立不动了,我不知道她是想起了我,还是没得到那男子的命令。我原以为自己定会死在玄门,可忽然我身上能动弹了,原本制住我的那无形绳索消失无踪了。那戴面具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我便能感觉得到小薇身上有一股法力在游走,只是那法力并不像她从前的那样,她似乎知道是我。”

“那男子仔细看了看我们,他身上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阴冷法力,这股法力让人十分烦躁不安。小薇原本刺了我这一剑,她的手没有松开,一直呆立不动着。我身上那股制住我的力量消失了,我便我便使出最后的法力,给了那戴面具的男子一下。”

说到这里,秦明瑶眼中忽然有了光华,“那男子法力十分高强,若不是他走到我们跟前查看我们两人,我根本不可能伤得了他。可是,他实在太过大意了,我秦家女人岂是这样轻易放弃的?小悠、照邦,我已经在那男子身上种下了摧心咒,那是我用尽所有法力、以秦家血种下的。小悠、照邦,你们都学过秦家摧心咒,日后你们去玄门寻那男子,记住引他身上的摧心咒发作。”

“这是我拼尽全力最后的一下,我知道自己不是那男子的对手,便是我引发摧心咒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只是种下了摧心咒并没有引发它,于那男子看来,这摧心咒便是无用之咒了。他咳咳咳”

秦明瑶又开始咳嗽起来,朱幼安再次将她嘴边的血迹抹去,“师父,你歇会儿”

“照邦,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法子,原本我已是垂死之人,你还能让我说了这许多照邦,可是你身上封印解了?若你身上封印解了,去救出小薇和小姗,以你蒋家本事,你能救出小薇和小姗的。”

她灰暗的双眸盯着朱幼安看,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幼安身上。

“好,师父,我一定救出小姗和她娘亲。”

“我种下了摧心咒,原本就没想过要引发咒语,自然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那男子看我拼着一死都要在他身上种下咒语,又冷笑起来,‘到底是你娘亲啊,这性子倒能做得你娘亲,明明知道是无用功,还要抗争到底。我生平最恨你们这种自诩正气之人,姓韦的也好、姓秦的也罢,只要你们说出这些什么斩妖除魔、守护正义的话,我就想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不自量力。’小悠,这个人这个人一定要小心这个人,他根本不是为了我们秦家的法力,他就是师父从前说过的那种人,比邪祟恶灵更邪恶的人。”

“他说完这话后,将小薇刺在我身上的长剑拔了出来原本小薇刺我那一剑并不是十分狠绝,若是若是小薇还有神智,我拼了命还可以与她共同使出秦家法术的。可是这一剑让那男子瞧出来了,他将我身上的长剑拔了出来,‘我知道你还有意识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意识到底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很好,这次的实验倒是证明了,你到底不肯杀她。现在你都不肯杀她,韦大队长来了,你也是不肯杀他的。很好、很好,这个实验做得极好。’小悠、照邦,找出那个韦大队长,这男子十分害怕那个韦大队长。”

“说完这话,这男子将长剑放在小薇手中,‘你以为你故意放她一马,我就能让她活着回去吗?不对不对,我肯定让她活着回到秦家,终于她到了秦家还能不能活,那就要看你们的速度了。可惜啊,你想救她一命,反倒是暴露了你自己。不过,这样也好,从前你动手杀别人,可没见你心软半分呢,我都以为自己成功了呢。想不到还是差一点’那男子说到这里,抬手一弹,又将我制住了。”

“其实他将我身上的长剑拔了出来,制不制住我,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去救小薇之时就已经抱了有去无回之心,若是能将小薇救回来,秦家传人便换成另一个更强大的这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那男子握着小薇的手,在我身上又比划了许久,‘你不肯杀她嘿嘿,我偏要让你亲手杀了她,而且’说到这里,他手上用劲,又在我身上刺了一剑”

“刺了这一剑,他又拔了出来,‘我不仅要你亲手杀了她,我还要你亲手杀掉所有的人,一个一个当然了,你放心好了,韦大队长我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快死的先杀谁呢?你留了这许多消息,他们若不是蠢材的话,早就该来救你了?嘿嘿,难道他们以为在这个梦里,抱团来挑战我便又胜算吗?秦姑娘,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进玄门哦,对了,还没机会让你清醒着去看看梦主呢,你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你们没胜算。’梦主梦主又是谁?玄门中何时有了一个叫梦主的?你们须得去查一查。”

“那男子又刺了我一剑,‘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我忍到现在才对你们出手,你们可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啊?嘿嘿,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说起来,我真是有些不忍心对韦大队长下手呢,他若是再次跌入虚无空间还好,总有人会忍不住救他回来的,若是一不小心’照邦,记住去查虚无空间。”

“‘若是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那就不好玩了。秦姑娘,真得感谢你啊,从前我们就想过拿了韦大队长的心上人,看看他会如何选好遗憾啊,他没有心上人。嘿嘿,谁知道啊,到了这里,他居然有了心上人,有意思,有意思,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你说,到了现在,我怎么舍得让你和韦大队长死啊?你们死了,谁陪我玩去?嘿嘿,不对,我玩谁去?所以啊,秦姑娘,你放心好了,等你们这一伙人都来救你的时候,我不会动韦大队长也不会动你,谁让你是韦大队长的心上人呢?’”

“‘至于其他人那个穿红衣的娘们她头一个救得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娘们就十分讨厌她,她就得第一个死。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让她死得十分十分艺术然后呢?迷途中人都在传,那姓朱的十分厉害,嘿嘿,我倒想看看,到了这个梦里,谁能厉害得过我我看他那样子,似乎跟那红衣的娘们有些牵扯,就让他们俩一同去做一对鬼鸳鸯好了。哈哈哈,这样一想,真是十分畅快啊,一对鬼鸳鸯,这个主意真是棒啊,这都能让我想出来,不错不错。’”

“‘秦姑娘,接下来你给我记清楚了,秦明瑶是你的娘亲,你亲手杀死了你娘亲不过,你们做事的效率实在有些低了,靠你一个人给他们传消息,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既然你这么想给他们传消息,不如我帮帮你好了,你放心,我会留你娘亲一口气,一定让她撑到秦家才断气。她若不回去,谁能带消息回去呢?’那男子说了许多话,又刺了我好几剑后来,他果然用法力封住了我浑身的命脉”

“他本事实在了得,我被他刺了这许多剑流了那么多血原本决计撑不到道吉秦家的,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我知道自己要回秦家,我知道要给你们消息只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我回来以后小姗”

秦明瑶忽然大喊一声,“小姗,我的小姗她是被我害了的,若我不回道吉秦家,我的小姗不会被他们发现,他们拿了我的小姗啊”

朱幼安看秦明瑶实在太过激动,赶紧将她按住,“师父,小姗是你回来以后才被他们带走的?那小姗应该没事的,小姗能等到我们去救她的。”

“照邦,你们得快一些啊,小姗我怕时间越长,小姗越危险。小姗她什么都不会,若是你们得赶紧将小姗救出来。”

说到这里,秦明瑶的眼睛黯淡下来,声音也开始微弱了,“小姗我的小姗小薇,我的孩子救回她们”

何灵眼中的泪水又滑落下来,“师父师父”

“小悠师父对不起你,秦家一切交给你了,你要将小薇和小姗救回来啊小悠”

朱幼安忽然想起莲花尊一事,赶紧将莲花尊祭出,“师父,你老人家看看这莲花尊,小悠娘亲什么时候得了这莲花尊的?她可以我爷爷有过联系?还是与我爹娘有过联系?”

秦明瑶眼神已经涣散,根本听不到朱幼安在说些什么了。

她极力抬起手了,没抬到半空又垂了下去,何灵一看这样子,不管不顾地将灵力注入秦明瑶身体,“师父师父”

秦明瑶抖了一下,垂下的手又伸向何灵,可到底没能够得着何灵,“小悠,救回娘啊瑶瑶来了娘啊,瑶瑶辜负了你娘”

最后大喊了一声“娘”,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灵拼命将灵力注入秦明瑶身体,可她再也没有任何动弹。

朱幼安一看何灵的似癫似狂的模样,又一个手刀下去,何灵又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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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0

秦明瑶到底是五大家族秦家上一辈的传人,有其他几家的帮助,她的身后事办得很利索。

只是,秦家到底人丁凋零,便是守灵三日,也没有人前来吊唁。

这三日里,何灵一直守在秦明瑶的棺木旁,一言不发不眠不休,哪里也不肯去。

以朱幼安的行事风格,很想再给她一个手刀,可是当着其他几家长辈的面,他确实不好动手了。

秦明瑶过世、秦启姗被掳,秦家再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虽然大家都发现朱幼安法力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可朱幼安、何灵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将他们俩再留在秦家是十分不恰当的。

等秦明瑶后事结束,何灵二人该何去何从被提上日程。

夏老爷子与何灵二人最为熟悉,自然表示对二人有责无旁贷的照顾义务。

朱幼安也倾向于跟着夏老爷子走,其他事不论,至少要让夏老爷子将韦远身上的符和封印解了。

何灵因强制使了灵力和慧眼诀、感知术,又不眠不休地守灵三日,元气大伤,吐了好几次血,如今还躺在床上休息。

因秦明瑶临终之时已经将何灵托付给朱幼安,朱幼安表示要跟随夏老爷子去夏家,何灵自然也是跟着走了。

朱幼安心中最关心的倒是何灵身上的那个球和自己身上的莲花尊,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夏家,一定有作用的。

可问了一遍各家的长辈,竟然无一人知道那莲花尊和小球到底是何用途,更不要说问出谁见过秦成薇用过这两件东西。

朱幼安知道玄门如今为方大松把持,他又在梦主身边,若论单打独斗,只怕没有一人能胜得过他。

至于五大家族中人如何去救秦成薇,只怕这件事也是十分艰难的。

秦明瑶已经去救过一次秦成薇,还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其他几家便是再想去救秦成薇,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过郑家、杨家老爷子的脾气可都是十分火爆的,眼瞅着秦明瑶死得如此惨烈,竟然主动提及如何去玄门救人一事。

想来在何灵、朱幼安赶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听秦明瑶将玄门的事都说了一遍。

郑老爷子白须白发满面红光,看起来应该是比夏老爷子年纪大了许多,但脾气却比夏老爷子的火爆了许多,“照邦,当年将你托付给秦家,原是因为你爹娘遭到不测。如今秦家主事人已经走了,你跟小悠去长宁夏家也行。只是咱们得先合计一件事,这玄门连五大家族的人都敢动,只怕我们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

杨老爷子头上戴了顶帽子,脸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胡须,越是这样越能看出他脸上皱纹极深,看起来十分严厉,“是啊,这些年对于玄门的所作所为,咱们五大家族都有所耳闻。当年蒋大哥提议创设玄门,咱们是同意的,玄门中几个元老人物也是咱们都知道的。原以为他们能够想出些新法子、新法术,谁知道他们竟然私底下做这些阴毒的事。”

郑老爷子吹了一下白胡子,“也是咱们太过于相信玄门了,初时他们做些那些阴毒的事,使了那些阴毒的法术,咱们就该出手的。若是那时候咱们出手,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嚣张的气焰?至于老秦所说的那戴面具之人,他能将秦成薇炼成活死人,定然就是个邪祟之辈,只是当初咱们怎么没敲出来有这样的人呢?”

夏老爷子幽幽地说,“这些年玄门发展得十分快速,只怕那人并不是咱们见过的,而是后来加入的呢。玄门越走越偏,又设立一个什么幻宗,或许并不是蒋大哥当初的想法有错,而是有人渗透进了玄门,所以他们才偏离了方向。”

“老夏,说说你的想法。”郑老爷子又吹了一下嘴边的白胡子。

“郑哥,原先蒋大哥跟咱们说创立玄门的时候,曾经说过咱们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

“不错,可是这些年咱们五大家族不都够得好好的?想来蒋家”郑老爷子看了看坐在尾座一声不吭的朱幼安,还是继续说了,“想来蒋家命牌也有看眯了眼的时候。”

“郑哥,初时咱们都是不信的。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我护送小悠丫头和照邦两人回来,一路上,当真见着许多生人。”

“什么生人?”郑老爷子、杨老爷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些人都戴了面具,上来便直奔小悠丫头和照邦这两孩子招呼。咱们这一路是乘坐马车来的,我们三人并没有什么招摇的行为,到底是什么人会对这两个孩子下手呢?”

“还有这样的事,是些什么人?”郑老爷子、杨老爷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夏老爷子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言,“这些人不像是邪祟恶灵、也不是武林中人,更不是咱们驱魔人,他们他们身上的功夫十分怪异,一并连他们的武器都十分古怪,俱是我们之前没有见过的。”

“他们什么模样?你们不是已经跟他们过了招吗?”

“是过了招,而且还杀了其中数人,怪就怪在这里,明明这些人被我们伤的伤、杀的杀,可是等我们去捡点他们的尸首时,那些人的尸首竟然都消失了,就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可是符文、法术制成的灵人?”

“不是,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使的武器就像就像一个小球,还是用锁链控制的小球。最奇怪的是,他们的尸首消失后,那些小球也消失了。若不是我和照邦亲自与他们过了招,我们也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

“你们能察觉他们用的哪一家的武功?”

“不知,他们的武功十分古怪,以我这么多年在外行走,我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武功。虽然这些人都被我们击退了,可是从他们的穿着、从他们一路追踪我们可以得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精锐,只是来打探的小兵。”

郑老爷子愣住了,连白胡子都忘了吹,“这是什么人?难道出了玄门之外,又出了什么新鲜的门派?这门派的邪术竟然如此了得?”

“郑哥,我的意思是蒋大哥当年所预测的,只怕是真的。咱们遇到的这些人,太古怪了些。咱们是驱魔人,若是邪祟恶灵或者符咒所制成的幻影灵人,以我的法术,定能得知是哪一家的人了。可是,没有,真的是完全没有一丝痕迹。”

“这样奇怪的事这样吧,咱们先不要管这事了,先把秦成薇之事说一说吧。”

“郑哥,秦姐一声功夫虽然比不得当年的蒋大哥,到底算是伸手不俗的吧?你可听到她所说的,玄门那男子法力十分强大,只一招便制住了她。郑哥,我说这话并不是我姓夏的胆小,咱们驱魔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谁家能死在战场,倒是件荣耀之事。只是,这事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缓一缓?”

郑老爷子还没开口,杨老爷子倒是急了,“如何缓?我从来不知道,咱们五大家族数百年驱魔人,竟然让玄门这些杂碎炼成了活死人?便是那秦成薇与秦家有什么瓜葛,那也是她们秦家内部的事,容不得其他人说些什么。可将五大家族的人炼成活死人,这可不是谁一家之事了,这是咱们五大家族的事了。”

郑老爷子也表示同意,“老夏,咱们五大家族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驱魔人竟然被炼成活死人咱们数百年历史的正派人士,竟然会沦为这样的邪祟帮凶?依我说,玄门咱们一定得去,无论如何都得去。秦成薇咱们能救自然要救,若是救不下来,她身为秦家传人,为驱魔使命牺牲一下也是应当的。总不至于一个驱魔人最后倒变成魔不魔、邪不邪的吧?”

郑老爷子这话,秦成薇能救便救,不能救干脆就让她牺牲掉,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她再当活死人出来进行杀戮的了。

朱幼安是小辈,这种场合他不便开口,只看向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想了想,“二位老哥,咱们要去玄门也行,不过咱们得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至少咱们得调配一下人员吧?首先说一说,咱们五大家族不可能所有人都去玄门,自然得挑选一下。可是,老秦说了,玄门中那人法力十分高强,若光咱们几个糟老头子,定是不敌的。”

郑老爷子、杨老爷子一听,“这个自然,咱们虽然是五大家族,可是秦家、蒋家都已经折损了主力,只得我们三家了。可若只我们三家去,恐怕未必能全身而退。这样吧,我儿子、儿媳也可以加入。”

“我儿子自然也是可以的。”

“行,咱们这里有六个人了”

听到这里,朱幼安轻咳了一声,“各位老爷子”

三位老人异口同声地阻止他说话,“照邦你别说话。”

朱幼安提高了声音显示自己的决心,“各位老爷子”

夏老爷子想起朱幼安行事到底还是颇为老成,“照邦,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朱幼安点点头,“各位老爷子,不是照邦不守规矩实在是玄门一事因我蒋家而起三位爷爷,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是我爷爷提议的。”

“照邦,你这孩子说这话,可是怪爷爷们了?”

“照邦,你爷爷一向看事看得远,这事只怕还没到时候,咱们不能说你爷爷便是错的。”

“照邦,方才爷爷只是想到如何打入玄门救人一事,爷爷没有别的意思。”

“三位爷爷,照邦也不是这意思。照邦的意思是,当初玄门是我爷爷提议创立的,那几位元老也是我爷爷亲选的,那么这其中必定有些消息咱们没得到的。到底玄门如何蜕变成今天这样、玄门有何机关、如何能够将玄门大局板正,这些事或许我们该考虑一下。救人那是一定要救的,只是怎么救,咱们可以先琢磨一下的。”

“好孩子,你这话说得对,咱们这些年确实没有与玄门有过多联系。但是当年那几位元老,确实是我们五大家族都同意的,他们的人品咱们是信得过的。便是再有什么人进来,那几个人不能都离开或者都遭遇不测的,咱们想法子与他们取得联系,自然能知道玄门中许多事。”

“这是第一件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这些需要花点时间去联系的。第二件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五大家族已经很久没有联合行动了,这一次既然说了是五大家族,那必然是少一家都不成的。”

“照邦,你和小悠是蒋家、秦家最后的血脉了,我们不能让你们出事的,你们不能去。”

“爷爷,你们听我说,我身上的封印只怕不日就能解掉了。若几位爷爷能帮一下照邦打通这封印,那照邦虽然年纪小,可却有蒋家历代传人的法力和武功,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强有力的队友。这一次是大事件,若照邦能够解开封印,完全可以承担起蒋家传人的使命。”

蒋家封印的力量,其他几家确实是清楚的,郑老爷子想了想,“等你解开封印再说。”

“至于小悠爷爷,你们都听到师父说了,秦成薇她尚有神智。我听说,秦成薇是秦家传人中最有前途和最有潜力的一位”

“这话倒是不错的,秦成薇若是没有被炼成活死人,她倒是十分犀利的一个传人。只是,她心中已经是活死人了,她连自己的娘亲都能刺,咱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

“爷爷,你们也听说了,她其实尚有神智,她刺师父那一下,原本是想留师父一条命的。可到底是让玄门那人看出来了她若是尚有神智,小悠去了,说不定能唤醒她呢?”

“胡闹,活死人哪里是能够唤醒的?这件事咱们可是没听过的,除非是杀了将她炼成活死人的那人,否则,她如何能醒转?为了赌这样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可能,让小悠以身犯险,这是万万不能的。”

“爷爷,咱们这一次,可谓是最大一次的动作了。咱们若不能将最优的力量都集合起来,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只怕”

几位老爷子自然也知道若是五大家族精锐都折损在玄门,便是还有下一代,也是保不住了的。

连秦启姗都没有放过,以玄门那人行事之毒辣,难道第三代还能有什么好的?

只能是要么不动玄门,等着他一家一家挑上门来,要就全力以赴同归于尽的打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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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1

秦明瑶之死固然让三位老爷子颇为震惊,但她也让大家看到了玄门的实力。

三位老爷子虽然都想去玄门复仇,可他们绝不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五六个人就能够轻松拿下玄门。

朱幼安的话让他们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冷静地思考片刻,夏老爷子先开口了,“照邦,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与玄门这一战,只怕是无法避免的了。这些年,咱们五大家族一直都信守当年与你爷爷的约定,不插手玄门之事”

原来五大家族都不动玄门,是因为当年曾经有过约定。

“当年咱们一番好意,想着既然创立了玄门,总不能让它完全听命于五大家族,若是那样,其实也没必要创立玄门的。这些年来,我们不是没听到见到玄门行事之狠绝毒辣,确实是倒行逆施。咱们总想着那个预言压在头上,或许玄门真能想出新的法子解了这个预言呢?我们不插手玄门之事,其实已经背离了我们驱魔人的初衷。”

夏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若说咱们五大家族注定要覆灭,咱们也该是履行驱魔人的之责职责站着死。玄门蒋大哥若是还在,看到如今玄门的所作所为,只怕也是要亲手挑了玄门的。咱们为了五大家族不灭,实在是闭眼太久了玄门如此倒行逆施我们视而不见,却四处去收那些邪魔恶灵,实在愧对驱魔人之名啊。”

其实这番话,在场的各位肯定都考虑过。

只是,一则命碟纸上从没有出现过玄门中人,五大家族的人始终都忙于各地驱魔除邪,没有时间也没精力特意去追查玄门的事。

二则,玄门到底当初大家一致同意创立的,便是它跑偏了,谁也不好意思提出要清理玄门这件事,这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三则,如今各家驱魔人都遭受些不大不小的挫折或损失,自顾不暇之际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玄门呢。

也是这一次秦家几乎覆灭才让大家意识到玄门已经不是当初众人合力创立的门派了,秦成薇被炼成活死人、秦明瑶被玄门刺死、秦启姗被掳,哪一件事都是五大家族必须要动手反击的事。

这一次是秦家,下一个或许是夏家或许是杨家,这是唇亡齿寒的事,不可能再用当初的鸵鸟心态对待了。

郑老爷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会儿他也不吹白胡子了,“老夏,你说得对,咱们确实该羞愧啊”

杨老爷子将帽子一掀,露出剃得一根头发不剩的光头,这种发型在这个时代确实够惊世骇俗的,怪不得他要戴顶帽子了。

“照邦,你说得很有道理,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呢?唉,老夏,你说得对,若是咱们五大家族盖着覆灭,那就覆灭吧。但咱们总不能制造出这么一个伤天害理的门派,玄门是咱们创立的,咱们覆灭之前也得将它带走,总不至于留着它祸害人间。”

朱幼安点点头,“三位爷爷,玄门既然是咱们五大家族一致同意设立的,那咱们五大家族就该定住它的基本方向。从前咱们不插手玄门之事,那是因为他们到底没做什么错事。这些年玄门发展如此迅猛,又犯下这许多罪行,就算咱们不将它连根拔起,至少也得给它换换血了。”

郑老爷子又开始吹胡子了,“照邦好孩子,你这说法是对的,玄门到底是从上到下全都变质了,还是中间有人带着它走偏了,这事咱们得好好查一查。”

到了这时候,他们其实也是没有放弃玄门的,毕竟这是当年大家亲自挑选人员创立的门派,怎么可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五大家族当年的眼光就这么差?

说出来谁也不相信的。

“正是,三位爷爷,玄门咱们肯定是要去的。说实话,就算不为秦家复仇,以他们现在的行事方式,迟早要变成比命碟纸上那些邪祟恶灵更恶毒的门派,咱们迟早都是要找他们算账的。只是,找玄门算账,也有算账的方式。”

“爷爷,你们说了,当年玄门元老都是你们挑选的,咱们第一件事,是去寻一寻当年的元老,探听一下玄门如今的情况。不过我们要做好丝毫准备,也许这些元老这些元老若是性格过于刚硬正气的,只怕已经”

朱幼安相信,玄门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定是方大松进了梦境以后才会越走越偏的。创立之初的元老或许已经被方大松想尽办法瓦解了。

若是他们肯归顺方大松,自然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相反还有可能为方大松提供消息呢。

若是他们不肯归顺方大松,那就得看看他们会不会保护自己了。

不管怎么样,得先找到这些人,才知道玄门真正的情况。

否则,以秦成薇给出的消息,只怕大家都会掉以轻心。

三位老爷子异口同声地说,“嗯,这一条你方才说过了,确实该如你说的一般,咱们接下来就去联系一下当年的那些元老。”

“爷爷,你们去联系当年的那些元老,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如今的玄门,可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的。”

“第二点,照邦的意思若是按照师父对玄门实力的评估,只怕咱们五大家族得全军出动了,当然了,像长陵这样的孩子那就不必参加了。不过”

朱幼安盯着夏老爷子看了,冲他点点头,“爷爷,远瑢叔叔他到底是夏家传人。现在五大家族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若是爷爷能够治愈远瑢叔叔,咱们也算能得一个助手的。”

这一次去和安郡见到夏长陵,夏老爷子已经在心底动摇了让夏远瑢在病榻上陪小柔姑娘一辈子的想法。

斯人已去,活着的这个人到底是他的儿子,便是他再犯了什么大错,这些年对他的惩罚也够了。

他从小没得到父爱、又未能与心爱之人结成连理、娶了妻子也算对她尽心尽力,便是对长陵,他也尽力教导了。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照邦,不用你收,爷爷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远瑢这孩子,其实也不容易,我定然会给他寻良医,给他好好治疗。”

朱幼安将那莲花尊又掏了出来,“三位爷爷,当年我爷爷这星辰,除了让孩子高兴一下,定是有些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三位老爷子你看我我看你,“照邦,这件事你真是难为我们了,这是你们蒋家之物,我们确实不知道它到底有何作用。不如这样吧,看你周身法力,你应该很快就能解开你身上的封印。若是你能解开封印,想必你爹娘会给你留下些线索的。”

“照邦,不是爷爷不帮你,这东西在你爷爷手上,确实只是让我们看了那一次。各家有各家的法器,这星辰到底有何作用,我们确实不知道,你还得自己查一查了。”

“照邦,你放心,若是你解除封印需要咱们帮忙的,咱们一定不会推脱的。你若是真想知道这星辰的作用,恐怕你得花点时间打探一番了。”

“嗯,照邦需要点时间,一是解开我身上的封印,二是查出这星辰的来历。当年小悠的娘亲特意将它送到长宁夏家保存,而不是交给蒋家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三位爷爷,在我完成这两件事之前,还得三位爷爷帮忙呢,咱们一时半会儿不能去玄门的。”

“那是,若不搞清楚这两件事,咱们自然不会让你去的。”

“还有一件事,小悠身上有一个秦家的法器,也是保存在长宁夏家的。既然咱们要调查,便连小悠身上那件法器也一并调查了。还有一件”

“还有什么?你说出来,咱们可以分头去查。”

“夏爷爷,当初咱们去救那肖家二公子时,曾经追查到一件秦家之物。”

夏老爷子点头,“对了,还有一件流落在外的秦家之物,也是当年小薇带走的,可最后既不在小薇丫头手上,也不在玄门”

杨老爷子又将帽子戴了回去,大概是觉得光着头虽然太不礼貌了吧,“什么秦家之物?现在何处?”

“那是小薇丫头的法器,名为长歌的。按说这既然是秦家之物,应该是留在小薇丫头身上,再不济也该留在玄门。可奇怪的是,这长歌居然流落在外面了,被个招摇撞骗的小天师拿着到处骗人呢。”

“那咱们得帮小薇丫头夺回来啊,那长歌现在何处?咱们如何去寻呢?”

“不单是要夺回来,咱们还得问问那骗子如何得了这长歌的?”

朱幼安赶紧禀告,“上一次照邦跟夏爷爷去救了肖家二公子,中间咱们结识了一位异人朋友。那位异人朋友十分热心,他已经去追查长歌的下落了。咱们只需要找到这位异人朋友,便能将长歌寻回了。”

“异人啊,异人也算有些本事的。若这位异人有真本事,招摇撞骗的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三位爷爷,以上是照邦和小悠须得去处理的事。这一次是咱们与玄门第一次正面对抗,咱们身为五大家族驱魔人,要么不动手,动手了必须得拿下玄门,所以,请各位爷爷各自回去处理一下家中事务,到时候咱们就得全军出击了。”

朱幼安这样安排十分合理,虽然没有十分畅快地立刻去玄门报仇,可这反而是最有可能胜过玄门那位极厉害的男子。

若是倾尽全力做了万全的准备都不能成事,那么五大家族也只能接受覆灭的命运了。

三位老爷子点头同意,“照邦考虑得极是,咱们这就分头行动。只是,照邦,你还是得跟着夏老爷子走。”

“夏爷爷,照邦和小悠都会跟着你走,不过咱们这次不回长宁了,咱们直接去和安郡。”

何灵元气大伤吐了好几次血,又加上秦明瑶过世秦启姗被掳秀姨被杀,她着实是心力交瘁了。

她一直都不曾开口,除了眼睛依然看不见,连听力都不复从前灵光了。

朱幼安和夏老爷子将秦家一切事宜打理清楚,将一派死气沉沉的何灵直接拎上了马车,又折返和安郡了。

一路上何灵乖巧得让人十分无语,给她枕头便睡、递她饮食便张嘴,只是一概不开口。

夏老爷子倒是很大方地将夏家法术、秘籍都掏出来给朱幼安研读了一遍又一遍,但凡又不懂的地方,还仔细给他讲解一番。

尤其是遇到跟封印有关的地方,都着重提出来单独讲解。

只要朱幼安将那莲花尊拿出来仔细摩挲,夏老爷子必定将夏家秘术又讲解一遍,朱幼安知道这是夏老爷子将希望寄托在蒋家人身上了。

归家的路十分顺利,并没有遇到那些奇怪的人来追杀。

越是接近和安郡,夏老爷子也跟着沉默起来。

一个马车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亏得朱幼安并不是那种十分喜好热闹闲不住的,干脆也沉默着思考自己的问题了。

一到和安郡,夏老爷子脸色十分难看了,这些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儿孙和解。

偏偏现在到了这个紧急关头,给儿子解符、解封印是因为要他去玄门,再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太好意思了。

朱幼安知道他心中担心夏远瑢或者夏长陵对他有些怨气,干脆提议说,“爷爷,我看夏叔叔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此番前去咱们只需跟他实话实说便是了。他身为夏家传人,自然能够理解咱们的。”

夏老爷子有些尴尬的模样,“远瑢这孩子性子温和,他自然能理解体谅我们。只是我这做爹的,实在有些唉,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好好与他谈一谈的。远瑢性子温和也就罢了,我看长陵那孩子,十分懂事。若是他知道,是他爷爷亲手将他爹爹害成这样,还不知道他”

朱幼安赶紧劝慰他,“爷爷,长陵弟弟自幼与夏叔叔相依为命,夏叔叔身上不便都是长陵弟弟照顾的。我看长陵弟弟也是很善良的人,他也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做法的。”

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若是他们毫无芥蒂地我更是”

“这样吧,爷爷,咱们离夏家还有一段距离,要不你先练习一下怎么跟长陵弟弟说起这事?”

“嗨,你这孩子,我哪里好意思跟长陵那孩子说是我将他爹爹弄成这副模样的?”

“爷爷,没事的,长陵弟弟十分长陵弟弟到底还是小孩子,他不会知道这些事的。”

朱幼安十分怕他近乡情更怯,到了夏宅门口又死活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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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2

如今的何灵已完全就是个盲人的模样,她似乎已经忘了如何去感知周围时间。

好在她十分乖巧,朱幼安随便一拉她,她便跟着就走。

这会儿离夏家越来越近,朱幼安怕夏老爷子又像上一次一样,临到门口又溜走,放了何灵的手便拽着夏老爷子演习起待会儿见了夏长陵该如何解释这事。

朱幼安一本正经地说,“爷爷,不然你就跟长陵弟弟说,你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寻到了良医,这次是来给夏叔叔治病的。长陵弟弟还小,夏叔叔的腿伤能治了,他哪里还记得问这些事呢?”

朱幼安推测得一点都没错,别看夏老爷子在道吉秦家分析当下情况说得头头是道,一踏上和安郡他便秒怂了。

他抓了一把夏家的符纸给朱幼安,“照邦,一路上爷爷已经教会你夏家的法术了,要不你替爷爷去把这事办了吧。你夏叔叔、长陵弟弟都不会怪你的。若是远瑢他身上的符和封印解了,你让他到长宁来找我便是了。”

说完,真的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要不是朱幼安早就丢下何灵抓了他的手,说不定还真让他逃遁成功了呢。

朱幼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夏老爷子抓回来,“爷爷你可是忘了,咱们五大家族的法术光看书是没用的,须得以血脉相承继才能使得出来。我会背你们夏家的法术、秘籍没用,我解不了你们夏家的封印的。说起来,照邦还想要爷爷帮我解了我身上的封印呢,可是我知道这是蒋家的封印,多半得靠我自己的。”

“哎呀,照邦你这孩子,爷爷吩咐你一点事你都这么推三阻四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以为爷爷没看出来啊,你的法力十分强悍,若是你用法力强行替远瑢解符,那也是能解得开的。”

说完又想溜。

朱幼安又一把将他捞住,“爷爷,来都来了,你难道想将我们丢在和安郡自己先走啊?追杀我们的人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哦,你就放心我们几个单独与你汇合?”

“这一路上不也没人来追杀你们吗?依我看啊,上次追杀你们的人多半知道自己弄错了,所以这次才没来追杀你们的。说不定是要追杀我的呢?我将他们引开了,你们更安全些。”

“爷爷,你别闹了,咱们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你也知道这次小悠深受打击,她双目已盲。这些年来夏叔叔腿脚都不利索,他虽然知道夏家法术,可是他的本领未必有多好,让我一个人保护小悠、夏叔叔、长陵弟弟,你不怕出事的啊。便是上次那伙人是认错人了,玄门的人若是寻到我们头上,那可是蒋家、秦家、夏家后代传人一锅端了啊。”

这话说得十分正确,夏老爷子立刻愣住了,但他这么多年都没跟儿子、孙子说过一句软话,便是现在非常时期,他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要求儿孙随他一起会长宁啊,“照邦,你先去试试嘛,爷爷不走,爷爷就在和安郡你若是解不开夏叔叔身上的符和封印,你到前面的福瑞客栈找我。”

又想溜。

“爷爷,咱们现在就是要抓紧时间,你可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你看看小悠我去,小悠呢?”

两人一边拉扯着往夏家走,一边互相劝说对方,什么时候把何灵给弄丢了都不知道。

这一回头可把朱幼安吓着了,如今何灵双眼失明又深受打击神情恍惚,这会儿若是来个玄门的人,那可是十分不妙啊。

“爷爷,你别闹了,上一次在长宁就有人盯上了小悠,若是这一次再盯上小悠,咱们不仅没得好帮手,反倒可能将小悠丢了的。”

夏老爷子一看何灵真的没在身后,立刻又气短了,“照邦,你别着急,这里是和安郡,不是长宁,他们不会找得这里的。”

最近的事真是让朱幼安有些头痛,偏偏夏老爷子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明明知道事情紧急,他还要闹。

朱幼安沉了脸色,“爷爷,若是小悠若是小悠有个什么好歹,我你想想师父,师父当日可是将小悠托付给我们俩的,师父这才刚刚走,你就将小悠弄丢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事扣在夏老爷子头上再说。

夏老爷子再任性,也是确认安全情况下的任性,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何灵竟然就没了,他也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再想到这一路上何灵反常的样子,“小悠丫头照邦,咱们先别管你夏叔叔了,我不闹了,待会儿回来我便给你夏叔叔解符。咱们现在赶紧将小悠找到啊,若是若是找不到小悠,咱们也不用去玄门了,立时找根柱子撞死得了。”

两个人沿着方才来时的路狂奔起来。

按理说,两人不过将视线从何灵身上离开了片刻,和安郡的道路并不复杂,跑了这一路一定能看到何灵的。

可是,两个人白了脸来来回回跑了两遍都没见着何灵。

朱幼安十分担心玄门之人将何灵擒了送回新相城,交给方大松。

方大松对何灵和秦若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对秦若曦她倒是有心思将她炼成活死人。要是擒住何灵他只有心情将何灵弄死,还是十分惨烈的方式弄死。

可是跑了这两圈,始终见不着何灵,朱幼安急了,驱动掌心的相随相守咒,想要强行寻出何灵的踪影。

朱幼安将灵力运得浑身都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可就算他使了这么强的灵力,却感知不到何灵的行踪。

朱幼安的脸色由白变成了黑,声音也抖了,这不是秦启姗被擒这样的事,何灵若是落到方大松的手里,这是立刻没命的事,“爷爷,你赶紧看看,小悠到底去了哪儿,我感知不到她了。”

夏老爷子知道自己这次闯祸闯大了,也白了脸色赶紧运起法力查看周围。

两人拼命地使了法术查看周围,始终都没感知到何灵。

朱幼安心中大为惊悚,何灵这是到哪儿去了?

“爷爷,你感知一下,附近可有玄门的人?只要不是玄门的人将小悠擒走,咱们还有办法。”

这会儿夏老爷子一点长辈的架子或者耍赖的样子都没了,赶紧又运起法力查看了一番。

不消说,自然也是没何灵行踪的。

朱幼安没空跟夏老爷子说话,立刻又沿着和安郡奔跑了起来,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何灵便是再伤心难过、便是她的眼睛再瞧不见,若是有危险,她也能给自己发出信号的啊?

难道是她自己跑了?

那也不能啊,若是她自己躲起来的,相随相守咒应该能感知到她的方位啊。

还是被人给掳走了。

到底是谁呢?

朱幼安跑得满脸都是汗,可他不敢停下来。

若是何灵在这个梦里被方大松杀了,他不可能有机会救得了她。

又跑了好几个来回,还是没有找到何灵,倒是夏老爷子这会儿消停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蹲在朱幼安身旁。

朱幼安心中着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爷爷,咱们再找找吧,小悠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的。”

夏老爷子唯唯诺诺地答道,“嗯嗯,咱们再找找。”

耳边传来一阵冷冰冰的男声,“丢了便是丢了啊,她这么大个人,连自己都看不住,还得专门找个人来看她,正事不做尽捣乱。”

朱幼安听声音十分熟悉,一抬头,可不就是陈晓峰吗?

这会儿太紧急了,没空追问他怎么会到和安郡的,“陈晓白异人,你可见着秦姑娘了?”

“没见着,我只见着两个人在这里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了,一个大活人,还能真丢了不成?”

何灵丢了,夏老爷子本来满腔近乡情怯耍赖变成了内疚,这会儿一看陈晓峰冷冰冰地嘲讽何灵,立刻将怒火发到他头上,“你这个异人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小姑娘丢了,你不帮着找,你还看笑话?”

朱幼安看到陈晓峰这样,知道他定是跟自己前后脚踏上和安郡的,那么他极有可能看到何灵被掳走了,缓和一下气息,“白异人,你可看见秦姑娘被什么人带走了?”

陈晓峰懒洋洋地靠一棵树上,脸上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你们俩人与她肩并肩地走着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被人带走的,我刚到这里,我哪里知道?”

夏老爷子气得跳脚,运了法力就想揍陈晓峰。

朱幼安拉了一把暴跳起来的夏老爷子,盯着陈晓峰。

他知道陈晓峰十分不喜何灵,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玄门的人掳走不吭气的,“其他事咱们先放到一边说,你可瞧见秦姑娘被什么人带走了?”

这一次,朱幼安眼睛直瞪着陈晓峰,眼里的话语十分清楚,便是你再不喜她,她终究是我们的战友,你若是真的狠得下心让她被玄门的人带走,那咱们的友谊只怕要到头了。

陈晓峰叹了口气,“行了,你也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便是再不喜欢她、再嫌她碍事拖累你,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不过,我确实不曾看到是谁掳走了她,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见着。”

夏老爷子又要跳起来,“你都瞧见我们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你还没瞧见她被谁掳走的?我看你是皮痒了。”

“怎么了,夏老爷子?你们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不也没找着她?就许你们跑十来趟没找着她,不许我站在这里看你们跑了十来趟没见着她吗?这话可真是有意思了,大家都是在这里十来趟的时间,凭什么我就得瞧见你们看不见的事?”

这话逻辑上十分正确,但是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冷冰冰招人厌了,夏老爷子挽了一个手势,便要用咒语打陈晓峰。

朱幼安又一把拉住夏老爷子,“爷爷,别闹了,你若是动得他一下,他知道的事都不会说了。”

“对了,你们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来。我是没瞧见她被谁掳走了,你们爱信不信,不过”

说完挑衅地看着夏老爷子和朱幼安。

夏老爷子又跳了一下,正想破口大骂,被朱幼安一把硬扯下来,顺便还朝他的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得很实在,夏老爷子痛得抱着脚跳了起来,果然没空骂陈晓峰了。

朱幼安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问陈晓峰,“方才我和夏老爷子争论些事走了神,没瞧见秦姑娘到底去了哪个方向、被谁掳走了。你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尽快告知我们,这会儿若我们寻了正确的方向,还能将秦姑娘寻回来。”

陈晓峰偏着头盯着朱幼安看了又看,“你可是忘了妙缘上师的话?你可知道当铺老板做了些什么?你可知道这个梦有多危险?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知道。”

陈晓峰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寻她?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为什么还要与她一起?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我自己?”

朱幼安眼神平静地盯着陈晓峰,“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只是你不明白的”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柴火棒一样的丫头,你为了她,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好好告诉我。你这样说她,你自己不会高兴,我也不会高兴的。咱们俩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说些让旁人误会的话。若是这些话让你高兴倒也罢了,你看看你自己,你说了这些话,自己比我更难受,何必呢?”

陈晓峰离开那棵树,大踏步走上前了,拎起朱幼安的领口,咬牙切齿地说,“你是疯了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就是祸根!你还用相随相守咒寻她,你真是不要命了。”

在这个梦里,朱幼安是个半大的孩子,陈晓峰是个成人,他自然是有先天的优势的,这会儿他这么一提,朱幼安被他提得双脚都离了地。

夏老爷子一看陈晓峰这样子,不乐意了,上前就要揍人。

朱幼安被拎在空中还开口呵住夏老爷子,“爷爷,你别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若是你还想我们能寻回小悠,你什么都不要问。”

前面因为耍了一会儿小性子就把何灵给丢了,这会儿看他们这样子明显是认识的,何止是认识,简直是交情匪浅的,夏老爷子的手掌举在空中不动了。

陈晓峰盯着朱幼安看了又看,“朱幼安!你真的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她被人掳走,这是天意吗?为什么还要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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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3

朱幼安被拎到半空话都说不清楚,还记得先命令夏老爷子,“爷爷,小悠的事交给我处理,你赶紧回夏府给夏叔叔解了符和封印。”

夏老爷子本来就不想去给夏远瑢解符,这会儿更是有个充分必要的理由了,“照邦,你说什么呢?你夏叔叔身上的符和封印这么多年了,是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吗?小悠丫头这里更紧急,我这时候怎么能回夏家?总得确保小悠丫头安全了我才能回去啊,你放心,我说了给你夏叔叔解符解封印,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耍赖了。”

朱幼安双手扣住陈晓峰手腕,“我知道你心中不快,想揍我,你动手便是。只一件事,你动手打了我,你得告诉我秦姑娘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陈晓峰原本就讨厌朱幼安事事为何灵考虑,偏偏何灵又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只要有她在,局势一定会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其他梦也就算了,这个梦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大家的预期,妙缘上师还给出了十分不祥的寓言,陈晓峰早就想把何灵弄到一遍去了。

这会儿何灵真的丢了,对陈晓峰来说这算是遂了他心愿的好事。

可朱幼安一开口,他又给气炸了,想也不想照着朱幼安右脸给了一拳。

这一拳也是打得实实在在,只听到“嘎”一声,朱幼安右边脸肿了,估计下巴脱臼了。

朱幼安轻哼了一声,偏头吐了一口血沫,口齿不清地喊道,“继续,今天让你打到开心。”

夏老爷子原本不动手阻拦是因为听他们对话似乎两人交情匪浅,谁知道陈晓峰还真的动手了,打得还这么实在,他不乐意了。

“好你个姓白的,你还真动手啊?你真当我们驱邪联盟没人了是吧,任由你在我家门口撒野?”

一抬手给了陈晓峰一个火炽诀,一团火苗绕着陈晓峰的手烧了起来。

陈晓峰也没想到夏老爷子会对他动手,手上灼烧得厉害,本能地将朱幼安扔在地上,先将手上的火苗灭了。

转头冷脸对着夏老爷子说,“驱邪联盟是吧?五大家族是吧?你们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你们以为就凭你们现在这一伙散兵游勇,真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便是我,你们都未必能打得过。”

说完一抬手,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夏老爷子震开一丈远,“老头子,我不想动手伤你,你也别在我面前晃悠”

夏老爷子心中大骇,想不到这个异人竟有这么强大的法力,“你”

陈晓峰正是烦躁的时候,一抬手,直接将夏老爷子钉在树上,“说了别在我面前晃悠,没说你可以烦我!”

夏老爷子只觉得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扣在树上,这股力量与他过往遇到的那些异人都不同,心中起了切磋之意,提了法力升起两张符纸。

朱幼安爬了起来,一抬手先将夏老爷子从陈晓峰手下放开,“爷爷,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别管,我们之前就相识了,只是没跟你说起。”

夏老爷子愣住了,“你们认识?咱们不是一同在肖家救那二小子的时候才见过他的吗?你何时与他相识的?既然相识的,他为什么要打你?”

但他心中相信朱幼安说的是实话,只是没理清楚这里面混乱的逻辑关系。

“爷爷,你先别管我们的事了,你若是担心小悠,你便在这里看着。若是你看不得他动手打我,你先回夏宅去给夏叔叔解符和封印。”

夏老爷子又犹豫起来,“照邦,我走了,他若是对你起了杀心怎么办?”

陈晓峰冷笑道,“我若是起了杀心我若是起了杀心,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夏老爷子原本就是个暴脾气,只是碍于朱幼安的面子,想着二人或许真是认识的才没跟他认真计较,听了陈晓峰这话,他倔脾气又上来了。

“怎么?便是你法力高强,我长宁夏家还不是你这样呼来喝去的。想杀我是吧,来来来,给你个机会。”

朱幼安端着自己脱臼的下巴,一道灵力拦住二人,柔声劝夏老爷子,“爷爷,算照邦求你了好不好?你先回去救了夏叔叔,你只要救了夏叔叔,跟他说我们在这里,我们三个自然会去将小悠找回来的?爷爷,长陵弟弟还小,你且照顾一下他,我和夏叔叔一定能将小悠找回来的。”

按说朱幼安、何灵二人没有太多机会得知夏远瑢的事,了不得就是上次来见了他一面,听说了些秦夏两家的事。

可听他这番话,似乎对夏远瑢十分了解,不仅了解,还十分信任夏远瑢。

夏老爷子愣住了,“照邦,你远瑢叔叔你远瑢叔叔幼时没得爷爷好好指点又病了这么多年,就算我给他解了符和封印,他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你们有太大的帮助的。”

“爷爷,我和小悠一同长大,我不会害小悠的。你去给夏叔叔解了符,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等他,爷爷,快去。”

夏老爷子心中大为疑惑,从这个白异人出现开始,这事的走向越发奇怪了。

而且,他听这两人称呼彼此“陈晓峰”、“朱幼安”?

这是谁?这两个名字哪儿来的?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儿子一定会来,一定能帮得上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幼安干脆顺嘴胡说了,“爷爷,实话跟说吧,我们身上的法力之所以如此强大,是因为我们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我们曾经也是得道高人不然我们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练得这么深厚的法力?”

夏老爷子更惊诧了,可转念一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啊,不然他们一个叫“陈晓峰”,一个叫“朱幼安”的,这从何说起?

夏老爷子迅速理了一遍思路,“那小悠呢?小悠身上法力十分强悍,难道她也有前世记忆?”

“不错,爷爷,请你相信我们,便是我们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我们也绝不会对五大家族有任何异心的。爷爷,实话跟你说吧,你若是让夏叔叔来找我们,我能帮他唤醒前世的记忆。”

陈晓峰笑了,“编,继续编,真是精彩啊。”

就这么短短时间,夏老爷子就对陈晓峰有了一个差到极致的印象,“你小子闭嘴,你拥有前世的记忆那又如何?便是你再有本领,你想挑了我们夏家,那也是不能轻而易举做到的。”

陈晓峰本来就不想让朱幼安去寻何灵,他十分高兴跟夏老爷子鬼扯,“夏老爷子对夏家的法术这样有信心,那我就请教请教了?”

“怕你啊,来啊。”

朱幼安大为头痛,“爷爷,你方才不是答应了我,先去救夏叔叔吗?爷爷,我都说了,我与他前世便相识实话跟你说吧,我与他不仅相识,从前我们还是恋人,所以他才见不得我对小悠如此关心。爷爷,咱们没时间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想跟他切磋,什么时候不行,非得要现在吗?”

夏老爷子脸上红成一片,“行了,照邦,既然你们俩曾经是恋人怪不得这小子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走了。”

他看也不看陈晓峰,转身就走。

朱幼安信口开河得陈晓峰都愣住了,“恋人?好样的,编,你继续编,现在我都好奇你能编出什么新花样了。”

夏老爷子十分相信朱幼安给出的解释,实在也是陈晓峰这样子确实像个拈酸吃醋的恋人。

朱幼安一狠心,将脱臼的下巴给正了位置,“行了,陈晓峰,我知道你没打够,你继续。”

陈晓峰看着朱幼安这副模样,气得又给了他一拳,不过这一拳比上一拳轻了不少,“朱幼安,你tm的脑子进水了?”

朱幼安左脸肿了,鼻青脸肿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清秀模样了。

就算是这样,他还含糊不清地说,“继续!”

这纯属挑衅陈晓峰,陈晓峰原本就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听了这话,“行,反正你横竖都是要死,不如死在我手里。”

一脚将朱幼安踢翻在地,劈头盖脸地一顿好打,拳拳带风打到最后手都软了。

不过他到底没用上灵力,只是实实在在地用拳头揍了朱幼安一顿。

就算如此,朱幼安也被他揍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陈晓峰打累了,倒在朱幼安身旁,仰天狂笑,“朱幼安,你tm真的是疯了。”

朱幼安又等了一会儿,知道他这次真的打够了,提了灵力护住自己,“还打吗?”

陈晓峰又给了朱幼安一脚,“你就自寻死路吧。”

朱幼安原本想挣扎着站起来的,可这一顿胖揍真的有些狠了,只能作罢,“你早就想揍我了,今天就让你遂了心愿。”

“老子从前就想揍你,现在哈哈哈哈,揍你真tm的爽!”

“那你继续!”

“朱幼安,自从你遇到那柴火妞,你都不像你了,真tm的没意思。”

“陈晓峰,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现在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吧?”

陈晓峰沉默了一会儿,“朱幼安,你为什么要护住她?你可知道你不能护她一生一世的。”

“我答应过护她一生一世。”

“你知道你做不到的。”

“在梦境可以。”

“在梦境你也不能。”

“陈晓峰,你若是把我当朋友、你若是把我们都当朋友,告诉我何灵她怎么走的?”

“你既然知道是她自己走的,那你就该死心了,这是她的选择。”

“她现在万念俱灰又失明了,她能去哪儿?”

“她总是万念俱灰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朱幼安,你不会累的吗?她就是我们的麻烦和负累啊。”

“她是我们的战友。”

“朱幼安,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我tm跟着你在迷途中转了这么多来来回,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看到过,你看上她什么了?”

“这你不用明白,你只需告诉我,她怎么走的,她去了哪儿?”

“朱幼安,为什么不尊重一下她的决定?”

“因为她现在没有能力做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我们是战友。”

“朱幼安,你们想尽办法地鼓励她、保护她,这都是第六层了,她还是这样,你不可能保护她到第七层的。”

“这个梦,我要保护她。”

“朱幼安,我们每一个迷途中人,都是凭了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这么多帮助?第六层了,你看看她学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我们护着她,她根本到不了第六层的。”

“我们组队合作,原本就是要互相帮助的。”

“朱幼安,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何灵她有潜力有能力,可是,你们太着急让她成长了,你们替她省略了中间的许多环节。你们以为是在帮助她,其实是在害她。如果她自己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走上来,梦境难度不会突变的。而且,方大松根本遇不到她,她根本就不会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朱幼安,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是你们强行将她带到了第六层,强行将她带到了方大松的面前,你们以为是在帮她,却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将她送到了生死线上,你们护不住她的。”

“陈晓峰,就是因为我们一直护她到现在,我们就更需要对她负责,要保障她的安全。”

“哈哈哈哈,为什么你就不肯承认你们犯了错呢?如果你们不是这么强行拖着她走,给了她一种强烈的自信心,她怎么敢进入第六层?她怎么可能遇到方大松?朱幼安,为什么不试着放放手,看看她能不能自救?如果她能够自救,她才有资格跟我们进入同一个梦。否则,就算这个梦能让她侥幸出去,你以为第七层的梦她能活着出来吗?还是你已经打定主意,用自己的命换她能返回现实?”

“陈晓峰,你想得太远了。这个梦”

“是,这个梦,或许我们有人要死在方大松的手上。可是朱幼安,你认为我们当中谁不该这么快踏上第六层呢?你们太天真了,到现在还以为是在帮她,其实朱幼安,你自己都能感觉得到,如今的迷途跟从前不一样了。第六层的梦就已经这样难了,第七层第七层,或许我们都要死。”

“难道你不明白,梦境难度的提升完全是因为她吗?”

“就是因为梦境难度的提升是因为她,所以我们才更要保护她?”

“保护一个弱鸡值得吗?她根本就应该在第四、第五层好好锻炼锻炼,却一不小心来到第六层虽然她灵力够多,可她实力根本不该到第六层来,为什么你还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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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4

朱幼安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陈晓峰,或许我们是强行将何灵拉到了第六层;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这样护着她,才让梦境难度陡然提升了。你也说了,如今的迷途不是我们当初进来时的样子了,迷途的改变,必然会引起这样那样的改变,我们不过是顺应迷途的改变罢了。”

“朱幼安,你知道你出不去的。”

“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不会离开迷途的。”

“你可以离开的。”

“一个是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迷途的人,另一个是想在迷途中过一辈子的人,迷途就算有了这样那样的变化,只要我们都不出去,这些变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就在梦境中游戏人生享受乐趣就好了?这里是迷途,是梦境,都是虚幻的,为什么还要去管那些与你我无关的闲事?”

“陈晓峰,如果如果我死在梦中,你会怎样?”

“你知道的,如果你敢为了救那个女人死在梦中,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行,就当做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了她,然后呢?你会开心吗?”

“朱幼安,你tm傻啊,我要是会开心,我干嘛这样阻止你?就算我再不喜欢何灵,我呸,我跟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就没喜欢她不喜欢她的心思,我干嘛杀她?”

“陈晓峰,迷途已经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都可能会改变原本的轨迹。”

“那又如何?我不想出去难道还有人强迫我离开迷途?”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你tm少扯我的事。”

“陈晓峰,你进迷途这么久了,你很清楚你等不到她了。”

“朱幼安,你tm给我闭嘴。”

“陈晓峰,你还要惩罚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们在迷途中上上下下多少个来回,你等不到她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闭嘴。”

“陈晓峰,她是你心中不能触摸的伤,我知道你一定还心怀愧疚。但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往前走,你也不例外。”

“朱幼安,你没有未来的,你不可能往前走了。只要有你在,我也可以不用往前走。”

“陈晓峰,你跟我不一样,总有一天,你一定要回到现实的。”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不会回到现实。”

“我是回不去了,你是不想回去。既然注定了我是回不去的,那么”

“你闭嘴,想也别想。我跟你说了的,说得很清楚,你别想着为了救她牺牲自己。这个梦只要何灵她行了,她不死行了吧。只要她别跟我们一起,梦境对她来说会特别难,对我们而言,难度就会降级。”

“为什么你觉得梦境难度陡升是因为她?”

“她是被迷途主人挑中的人。”

“我们每个人都被挑中过,你为什么觉得只有她被挑中了吗?你之所以把这一切都怪到她头上,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以迷途这种变化趋势,你迟早要回去面对现实的一切。”

“朱幼安,为什么我们要互相伤害?我们之前不是很有默契,不提现实的事吗?”

“陈晓峰,逃避是一个好办法,但是逃避绝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我们也不只有逃避这一个办法。”

陈晓峰将脸偏向另外一边,“朱幼安,我们从前是多么要好的朋友,虽然我十分嫌弃你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我心底一直将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现在也是。”

“不一样了。你现在朱幼安,我们都被迷途的主人挑中过,我们不搭理他不就是了?你回不去,我不回去,为什么何灵不能跟我们一样呢?”

“陈晓峰,别说何灵了,就是韦远、秦若曦,他们都是要回现实的人。”

“对,我知道他们都要回现实,他们回就好了啊。只要你别跟他们一起,别说他们了,就是整个迷途的人都回去了,那就回去啊。”

“陈晓峰,你也要回去的。”

“我不回。”

“行了,你回不回的,以后自然会有定论。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何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我在她掌心种下相随相守咒,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意外,别说是这一层,就是到了第七层,我也会将她救回来。”

“朱幼安,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不过是一眼没看住你,你就在她手上种这破玩意儿,你知道这相随相守咒若是到最后一层强行使用,那是要出人命的。”

“所以你该知道我的决心了。”

“你tm的脑子全是水,你是饮水机啊?”

“骂吧,如果骂完了能让你开心点,你就骂吧。如果你现在还想打,也可以动手的。”

“老子当初真是瞎了我的氪金狗眼,居然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继续。”

“朱幼安,你能不能用爷们儿点的方式来跟我对打对骂?”

“是你心情烦躁,我又不烦躁。”

“你不烦躁是吧,那咱们去找韦远去。”

“夏老爷子如果解了他身上的符和封印,他自然会来找我们。”

“你tm有完没完?”

“你知道我的性格。”

“朱幼安,何灵她是自己走的,而且她故意隐藏了相随相守咒的消息,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还追问个毛线啊?”

“她不想连累我,那是她的想法,我想保护她,那是我的事。”

“那我呢?”

“别说这种暧昧的话,你好好的,咱俩只是朋友。”

陈晓峰果断又踢了朱幼安一脚,“你tm的有没有点人性啊?真是瞎了老子的狗眼。”

“那我方才说咱俩是恋人,你为什么又不乐意了?”

“锤子!老子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善解人意,你除了脸好看两分,性格像块木头一样没有半分乐趣,老子找你这样的?”

“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你干嘛还这么护着我?”

“废话,你要是死了,老子找谁玩去?”

“我死不了,了不得坠入虚无空间,妙缘上师的预言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了不得坠入虚无空间?说得真是轻松啊。”

“不然呢?反正在这迷途中,咱们轮回这么多次,不救这个就救那个的,总该别人来救救我了吧。”

“你倒是挺想得开的啊。”

“不然呢?”

“你tm的既然知道迷途中可以舍了灵力来救人,那你干嘛对何灵种下这相随相守咒?你tm找死能不能换个方式?你可知道用了相随相守咒,迷途主人可未必能找到你了。”

“那才是未必嘛。”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把相随相守咒种在秦若曦身上?明显她看起来更有实力,若是你坠入虚无空间,秦若曦能救你,何灵她可未必能救得了你。”

“你这不废话吗?秦若曦与韦远情投意合,我能种得了相随相守咒?而且,你怕不知道韦远揍人有多狠啊?被你揍还不够,还想被他揍?”

“朱幼安,我说真的,何灵她真是自己走的。”

“我知道,你就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就行了啊。”

“不行,我如果告诉你了,你一定要去救她。”

“废话!”

“那你不也说的废话吗?我知道你要去救她,我还告诉她去哪儿了?”

“你怎么就这么恨她呢?”

“这你就冤枉我了,我一定都不恨她。说实话,她也有她的优点,如果当个朋友来相处的话,其实也很好。至少我随便怎么得罪她,她都不生气,这一方面她倒是挺大气的。”

“那你还希望她死?”

“你放心,她死不了。”

“如果她落到方大松手里,必死无疑。”

“如果到了第六层她都能随便死掉,那就说明她根本过不了第七层,她也就不能回到现实。说实话,如果她跟你一样,也回不到现实,我一定想尽办法救她。真的,如果她回不了现实,你不动手,我都要动手救她。可是她是要回现实的人,那就跟我不是一条路的了。”

“她要回现实本没有错。”

“我没说她有错,可是她跟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如果你不是那么冲动地在她手心种上这相随相守咒,我也会救她。哪怕你坠入虚无空间,我能救你回来。你说你怎么那么冲动?”

“种都种了,那有什么办法呢?”

“有啊,让她去死。”

“她死了就真没人能救我了。”

“她死了你就不会陷入危险了,我就不信了,方大松他再厉害还能拿我们俩怎样?”

“韦远也不顾了?”

“都是要回现实的人,他们不该自己顾自己吗?咱们这一波,是不回现实的人,跟他们不是同一条路的。”

“照你这说法,你该跟方大松一伙,他就不想回现实。”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工地抬杠的?方大松那种人渣,能跟我比?我再不济,也不能跟这种人渣混在一起吧。”

“行了,你还要不要揍我?机会难得啊。”

“以你这德行,以后揍你的机会多了。”

“你既然知道以后揍我的机会多,那这次就没什么危险啊,快告诉我,何灵往哪儿去了?”

“嗨,我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

“滚!”

“这是何灵经常骂你的。”

“朱幼安,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行了,你气了也出了,就算我们不去救何灵,你也得告诉我她的消息啊。还有,你怎么会找到和安郡的?陈天师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我先回答你哪一件事?”

“气够了?跟你说吧,现在我身上还有蒋家封印,如果何灵她身上的秦家魂觉醒了,说不定是她来救我们。”

“得了,别美了,就她那弱鸡的样子,她来救”想起何灵确实救过大家,“那也是因为危险是因她而起的。”

朱幼安忽然灵机一闪,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秦家魂!”

陈晓峰盘腿坐在朱幼安对面,脸色有些不好看,“行了,你既然知道了,就先别去找她了。”

“那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跟谁走了?我们一路上都没感觉到有异常的气息啊。”

“那是因为反正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安全的,咱们别管她了。”

“嗨,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安全的?”

“行了行了,我跟你说了吧,你也别再追问了。你跟那夏老头儿拉拉扯扯的时候,何灵早就停了脚步,你们俩还没发现呢,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闲扯。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双目失明了的,不过你说她什么都看不见,那可不对,她看见我了。”

“她师父被方大松杀害,她十分悲伤,双眼确确实实失明了,而且她心力交瘁真用不了灵力了。她应该看不见你的,你说她看见你了,为什么没开口叫你呢?”

“何灵能看得见我,或者说她知道我在身边。唉,其实我也挺矛盾的,刚才我说何灵是大家的拖累,那是气话。实话实话她倒是有实力的,只是她这软绵绵的性格,真是让人头大。”

“她知道我不喜欢她,她看见我了,但一句话没说。她朝我的方向看了许久,所以我知道她是看见我了的。那时候你跟夏老头儿争得正开心呢,哪儿注意到她的动作啊。你说她使不了灵力,但我看她行动间似乎都是正常的。对了,她头上悬了个古怪的小球。”

“小球?是不是一个黑玉小球,偏偏有三只小小的黄金脚?”

“不是。那古怪的小球像盏小灯笼一般,只是长了翅膀的小灯笼,红色的,不是黑玉的。”

“她哪儿得的这东西?”朱幼安想着,何灵身上的东西自己都见过,小灯笼那是没有的。

难道是那古怪小球变的东西?

“我哪儿知道她哪儿得的这东西,大白天的亮了盏灯笼给她引路,这也是有些古怪的。你们俩还在哪儿争论,我便跟着何灵走了一路。”

“她知道我跟着她,但也没停了自己的脚步,一直走到”陈晓峰抬手指了他方才倚靠的那棵树,“一直走到那棵树下,那古怪小球的光芒越来越大,将何灵整个笼罩在里面,就跟我们法师护体的魔法球一样,后来干脆连整棵树都被圈在里面了。”

“何灵用了秦家的法术,那棵树就像开了一条路一样,从中间走出来一个人。何灵跟他交谈了两句,然后他们就一起走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棵树分成两半开了一条路出来,等他们走了,我过去一看,就是一棵普通的树。”

“她跟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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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5

陈晓峰盯着朱幼安看了又看,“朱幼安,你知不知道何灵她在现实里是有老公的?”

“你说过那是现实,这里是迷途和梦境。你也知道现实我是回不去了的,她在现实中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就这么欺骗自己?”

“这叫什么欺骗呢?她怎么到迷途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行行行,你既然知道是她老公给她下的毒,她回去了也是个死,你干嘛不劝她留在迷途?”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陈晓峰,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她在现实里还有亲人,她心心念念要回去,我为什么要劝她留在迷途?”

“反正她家境不错,便是在医院里躺个十年八年的,也能躺得起。回现实干嘛?等着让她老公再换个办法弄死她?”

“如果她能从迷途回到现实,她应该有实力报仇了。”

“得了吧,报仇这种事得看人来的。何灵她心中没有仇恨,她下不了手去杀人的,你是不是忘了剑冢是如何被灭的?若不是她心慈手软下不了手,剑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会死?报仇,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了的。她前半生活得太好了,太顺了,她就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人。”

“通天侯是被她杀的啊,人总是会成长起来。从前她过得顺,在梦境里她过得可没比其他人顺了,这些都不是事。”

“咱们都不了解她现实里的事,只知道她是因为她老公下了毒才来到迷途的。一个能对枕边人下毒的人,而且还是对何灵这种单纯善良的人下毒的人,他心思之重,不是何灵这种人能对付得了的。而且,你怎么知道何灵对他已经完全没感情了?女人啊,就算她说得再多么狠绝,如果那男人想要骗她,处心积虑地哄她,十有八九能让她回心转意的。”

“如果他们能摒弃前嫌重归于好,那她在现实里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朱幼安,你tm脑子里的水能不能倒一倒?她老公对她下手了,还能对她有真情实意?他能杀她一次,就会找机会杀她十次八次。知道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如果心中始终有这个杀了她的念头,你觉得何灵和他能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一次她是被弄到迷途来,下一次估计就直接去黄泉了吧。”

“我管不了她现实里的事,我只能在迷途和梦境中照顾她。如果时间够长,我能够让她学会坚强学会理智,学会保护自己。”

“对了,这就是我说的关键啊,这已经是第六层了,虽然她的灵力是够了,但是她的心智根本达不到第六层的要求。你如果强行将她送到第七层,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死在第七层?好好好,你别看我,我就假设你能够一直护送到她回去的路,你怎么知道她在现实不会被车祸被溺水?不能吧?”

“你根本不知道她老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护送她回现实呢?你这不是成全她,是护她去送死啊。我实话跟你说吧,你以为她老公是个等闲之辈?依我看,她老公八成是个人精。你知道何灵跟什么人走的?当初给她老公研发药物的那人,叫王什么玩意儿的那个人。”

“王以恒?”

“对对对,就是王以恒。刚开始我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个一号人,后来我才发现这是给何灵她老公研发药物的。这样来看,他老公可以算得上是处心积虑地制造她死亡的意外了,至少是制造她脑死亡的意外。”

“嗯,她就是这么到迷途的。”

“何灵家境不错,他多半是为了钱做这种事。可是,给他研发药物的这个王以恒,他居然能够找了机会也将他弄到这里来,实在是有意思了。”

“这个王以恒,只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对,这就是我的意思,恶邪之徒总是以恶邪之徒为伍的。以何灵如此单纯又心软的人,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她老公?”

“你想清楚一点啊,或许她到了迷途反而是对她最好的结局。如果她回去了,多半是个死。我看她对你也挺好的,既然你们郎情妾意的,不如你劝劝她,跟你一起留在迷途呗。如果她不回现实了,你放心,我一定跟你一起想办法救她,你觉得我这提议怎么样?”

“唉,陈少爷,就算有感情,也不能用感情来强迫别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啊。她想回去,这本身并没有错;我回不去,这也没有问题。可是不能因为我自己回不去了,我就要求她为我留下来啊,这会让她左右为难的。”

“这有什么左右为难的?她如果心中有你,有你的地方就有家,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她心中有你,就是让你单方面为她付出为她牺牲的吗?她不会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为你做吧,那可就有些自私了啊。”

“陈少爷啊,感情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要求别人的。我为她做这些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我心中有了计较和衡量,那这跟做交易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她愿意为我做这事,我当然会很开心,可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回去,因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那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付出?”

“咱能不能跳开这事?况且,你其实冤枉她了,她并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付出,她只是好没弄清楚迷途的游戏规则,如果这话也不是很对,如果她像我们一样来来回回在迷途里往返多次,她处理应对自然也会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

“行,咱不提她,我也跟你说了这件事,但你现在不能去找她。”

“我知道,你说王以恒我就知道了,我现在不会去找她。只要不是方大松抓了她,只要她没有生命安全问题,我们都还有时间。好了,现在你跟我说说陈天师那面的事,你为什么突然到和安郡的?还有长歌呢?”

“想起正事了?看到我的时候你就该问我正事的啊,这会儿才想起来?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

“陈少爷,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今天就算不是何灵,换了谁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还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难道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到这时候陈晓峰终于冷静下来了,“行了,你问你问,我让你不问了吗?”

“那你打我干嘛?”

“怎么了?我打都打了,难道你要打回来?我就单纯不爽你总是护着她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打回去?不敢不敢,你陈少爷打得开心就好,如果你没打够呢,下次还可以接着打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陈天师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不?还有,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你总是这样说话,别人很容易误会我们的。”

“像我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帅哥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别人误会我们俩,那是我吃亏好不好?”

“行行行,怎么都是你有道理,你说了算,陈天师那边什么情况?”

“上次咱们在都乐肖家分别以后,我就根据你们的提示来跟踪陈天师了。你别说,这陈天师混得相当不错的,真是相当不错,排场又大吃香喝辣。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如果我换了他的身体,那应该是能过上好日子的,至少比现在的日子好。后来发现啊,得亏我没换了他的身体啊,否则我也可以哭死了。”

“你们不是说他得了个灵媒吗?你别说,他那灵媒真是相当厉害,成长得着实快。刚开始那灵媒还需要哄骗活人才能够让他们上当,后来大概是得了太多怨灵身上的怨气,每到一处只需要往那院中一站,便有东家主仆前仆后继地向他臣服。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陈天师的缘故,还以为他有什么厉害的法术,后来才知道陈天师不算什么,厉害的是那灵媒。”

“大概过了跟踪了一个多月,那灵媒越发地厉害了,他已经不满足于那些普通人的怨灵了,你一定想不到这灵媒跟陈天师想了个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

“那灵媒怂恿了陈天师成立了个门派,名字取得十分夸张地长,叫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我独尊永恒不败反正那名字极长、而且还十分没文化。朱幼安,你说说为什么这种明显看起来没文化没内涵的名字偏偏能骗到这么多人呢?”

“大概他非常直白地强调自己十分厉害吧。”

“这种自卖自夸的方式竟然有这么多人自投罗网?简直是让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原先他们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停地换一两户人家。后来得了这个什么前无古人whatever,的名字之后,真的有无数的人慕名而来。”

“拜师学艺?”

“有拜师学艺的,有请求帮助的,那原青山上每日络绎不绝,就跟个名胜古迹一般了。”

“这可真是奇怪啊。”

“更奇怪的是,陈天师按那灵媒所说,设立了十分严苛的拜师条件,居然还是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你说这名气到底哪儿来的?”

“或许他们比较擅长琢磨普通人的心思吧。”

“我觉得也是,若论真才实学,他们压根儿就比不上五大家族的,哪儿来的那么多人信他们?可这事情由不得我不信,真有那么多人每天上赶着去原青山上拜师求学。他们那严苛的拜师条件,竟然是在原青山上设定了一个类似生存挑战的入门筛选任务。”

“后来我才知道,这入门筛选任务,其实就是给那灵媒送人的。但他们做这事做得极好,将这什么门派说得十分地厉害,每一个进了门派的人都是天选之人,不死不灭。你想想这乱世,若能得不死不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那选不上的人呢?”

“对了,问题的关键便是在这里。选不上的人,就没从原青山上出来过,那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居然就没有人怀疑过啊?难道他们上原青山的时候,都以为自己一定是能进得了这什么门派的?”

“其实这个梦里大多数的人都活得十分艰难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只要能通过这个入门考试,不仅衣食无忧还能不死不灭,这倒是个极大的诱惑。”

“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骗局吗?这都看不出来?”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进了原青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得偿所愿,另一种就是消失。人人都期望自己是前一种人,但凡到了原青山的,谁会觉得自己是第二种人呢?”

“唉,好好地做普通人不好吗?”

“这个梦的普通人,活得比较艰难。”

“那就换一个地方嘛,比如五大家族所在的地方,至少安全是没问题的吧。”

“你不了解一无所有的人他们是什么想法,因为你太过聪明,不会让自己面临一无所有的那一天。”

“也许吧。那灵媒想了这一招后,果然他们不需要四处奔波就能得到足够的怨灵和孝敬之物了。陈天师的小日子,那才叫一个滋润啊,可惜这种滋润的小日子没能持续多久。”

“那灵媒想要一人做大?”

“你也挺聪明的啊。”

“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了,那灵媒实在是一个十分油滑之人,他变成灵媒原本就是不甘心不情愿的。既然已经是最糟糕的结果了,他一定会想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想一条后路。”

“不错,那灵媒叫赵学尧的你说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好人家培养出来的,可他做的这些事,真是坏到了极点了。刚开始陈天师得了他这个法子,真的是躺着都能过上最舒心的小日子。可这小日子没过两天,他手下的那些弟子便渐渐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

“经过好几次扩张之后,他门下弟子也有数百人了。其实单靠一个灵媒要养活这数百人也是有些吃力的事,哪怕他们想了这样的法子让这些人源源不断地踏上原青山,后来那灵媒开始将毒手伸向了陈天师的弟子们。”

“数百个人也扛不住他这样一天弄死一两个啊,所以后来那陈天师到底发现了。”

“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吗?赵学尧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想出这么笨的法子。”

“他是故意的。陈天师身上的法术本来就是从玄门偷学而来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属于玄门的哪一支了。但是很明显的是,赵学尧这个灵媒,他不知道怎么就领悟了玄门的秘术,他先是将陈天师的弟子一个个都弄死了。你说弄死了人嘛,你就让这人消失就好看,他不,他偏偏让那已死之人还在陈天师面前晃悠。”

“他这是什么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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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6

“意在陈天师。玄门这的法术有些邪性,普通人是可以给他们提供怨力,而且这力量确实不弱。但如果跟同样修行之人相比,那是万万比不上修行之人的,那灵媒也是得了甜头才会将主意打到陈天师头上的。”

“他都死了,就算他能夺了陈天师的身体,也不能活过来啊。”

“刚开始我也是你这个想法,后来我才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活过来,而是就这个不生不死的状态。”

“什么意思?”

“他死了,除非有驱魔人出手将他收了或者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否则普通人不可能让他再死一次了吧?”

“这是自然,人死一次那就是是死透了的,总不能没完没了地死嘛。”

“对,赵学尧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但因为玄门的邪术,他并没有去往生路上,而是以灵媒的方式留在了人间。其实这种方式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但是玄门做到了。虽然玄门能将他留在人间,也让他保留了作为人的神智,但他终究不是人。”

“死都死了,邪术再如何高明,他也不可能让自己重新活过来的。”

“问题就在这里,这赵学尧刚开始倒是兢兢业业地为陈天师服务的,毕竟陈天师得了大部分的怨气,他能得一小部分,而且他还可以在原青山自由行走,这已经十分接近活人了。他虽然实实在在地死了,可现在他过的生活,比从前他活着的时候滋润得多。”

“其他人能看得见他?”

“以前是看不见的,自从他们在原青山上开宗立派了以后,赵学尧既以一种十分超脱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难道普通人面前他都能现身了?”

“能。所以我才说这玄门的法术真是邪性得厉害啊,明明他已经死了,可如果你是个普通人,第一次见到他,你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死人。”

“这可真是奇怪了。”

“不错,这就是赵学尧这事上有些蹊跷的地方。按理说,他死了,他不可能以活人的面目再出现在普通人面前的,但是他做到了。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能以正常人的面目出现在普通人面前,他才会更贪婪,才会对陈天师这特长名字的门派动手的。”

“每天他以陈天师最信奉的先知身份吐槽一下,你说这个梦弄的什么破玩意儿?”

“你都轮回梦境多少次了,怎么还有闲工夫吐槽梦境之事呢?难道你还没习惯梦境的混乱和无逻辑?”

“也对。赵学尧每天像个人一样接受普通人对他的顶礼膜拜不是像个人,简直像个半仙儿一样了。人人将他所说的话当成圣旨一般信奉,将他本人当成仙人一般膜拜,你想想,这得满足了多少人心中的虚荣心啊。”

“那赵学尧据他说,原本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为世道艰难了些,才卖到高家为仆的。他到了高家,贪恋高少卿的庇护,又做了些自己都不耻的事。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只怕没有这种辉煌的时刻啊。对比之下,他做了灵媒,反而得到了从前所没有的崇敬和尊重,真是挺讽刺的一件事。”

“所以啊,他实在太享受这种众人膜拜的感觉了,这是他当人的时候都没有的待遇。”

“那他就好好地假扮神仙呗,这种神仙日子不正是陈天师他们给他的吗?干嘛又对陈天师他们动手了呢?”

“你说这赵学尧吧,做人的时候肯定没得多少女子的青睐”

“嗯,如果说众人对他顶礼膜拜,确实会有些女子对他生出倾慕之心的,毕竟普通人是看不出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的。”

“就算普通人看不出他是个死人,他自己知道啊。就算有女子对他生出倾慕之心,那也是无济于事的了。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灵感,将陈天师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弄死了。刚开始是从法力最低末的那些弟子开始动手,越到后来越是法术高明一些的,到最后不就是陈天师了吗?”

“就算赵学尧把陈天师上下都弄死了,他也不可能变成活人的。”

“他是没变成活人,可他将陈天师上下都弄成了他的陪衬,或者说,他让陈天师上下数百人都变成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了的怪物来陪他了。”

“难道这是活死人的雏形?”

“有可能。我也没见过活死人,更别说活死人的雏形了。那时候你们只跟我说了让我盯着陈天师和他身上那支长歌,那我肯定不管陈天师是死是活的。对了,玄门也派人跟踪陈天师的,一个”

“酱黑脸和络腮胡?”

“嗯,那两人倒是这个特征的。他们二人原本法术比陈天师强许多,可赵学尧用了这法子以后,陈天师法术比他们精进不少,自然就发现了他们俩。”

“既然都到了原青山上,又被陈天师发现了,还能让他们得了什么好呢?肯定也是弄死了事。不过我怀疑他们早已将陈天师这边的消息传回玄门了,只看玄门什么时候再派人追查赵学尧了。”

“赵学尧将陈天师弄死后,那长歌自然也到了他的手里。说起来这事十分奇怪,那长歌原本是一朵枯萎了的黑色莲花你们都跟我说过了,我自然特别留意它。而且你们也说了,这长歌应该是秦家的东西,其他人是动不了它的。所以就算赵学尧得了长歌,我也没当一回事的。”

“嗨,你说这事就这么神奇了,我本来没想过赵学尧能够将这长歌激活的,姑且叫激活吧。毕竟你们也说了,这许多人都没解开长歌的秘密,那赵学尧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人,还能拿它怎么样呢?”

“其实你们只看到我每次都能弄些消息回来,这个梦里打探消息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嗯,这个梦里,你着实辛苦了。”

“那赵学尧每日里把自家弄得像个活人一般,接受陈天师等人、当然还有普通人的朝拜还真是朝拜了,他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原青山一霸了,但凡上原青山的人,都得对他叩拜才行。”

“好在我灵力够强行事够机敏,他就算是再弄死多少人,也是看不出我的样子。不过就算是这样,有两次也差点让他瞧出了破绽,好在我溜得快,才没让他寻到我。我倒是没被他寻到,但我身上那两张符,被他拿走了。”

“你们异人也用符的?”

陈晓峰没回答朱幼安,“一直以来,他都没能解开那长歌的秘密,我也就有一下没一下地监视他。你知道我对梦中人的生死从来都不关心的,他爱杀人也好、养一群活死人也罢,都跟我没关系的。自从我那两张符被他拿走了以后,有这么一个多星期我没去监视他。等我再去的时候,我发现那长歌变了。”

朱幼安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呢?变成什么样了?”

“你们不是说过那长歌是支枯萎了的黑色莲花嘛,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我自然就知道赵学尧解不开长歌的秘密的。那时候我还寻思,要不就趁他不注意将那长歌偷走就是了,反正这也是秦家的东西,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拿了长歌也没用。说不定到了何灵的手里,她还能解开长歌的秘密呢。”

“结果,没等我把长歌偷了,那长歌竟然起了变化。原本那长歌已经枯萎了歪到一边,可赵学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长歌竟挺拔了起来。颜色倒还是黑色,只是那黑色中隐约透着一种红色来。我看了那么久,也知道黑红两色是玄门的颜色,可却不知道为什么长歌会变成这样。”

“后来呢?”

“那赵学尧学东西果然极快,那一次我藏身之处近了些,险些让他瞧出来了。等我第二次再去时,你长歌不仅挺拔了,已经变成半红半黑了,这已经是十分反常的情况了。也不知道赵学尧得了什么东西,竟然能将长歌给解了。”

朱幼安想了又想,“长歌是秦家的东西,赵学尧绝对不可能解得开长歌的秘密。可是,以你所描述长歌的样子,他确实是知道怎么解长歌的秘密了。你身上那两张符,是什么符?”

陈晓峰点头笑了,“让你看出来了,确实不是我的符,是何灵身上的。”

“秦家血的符?”

“嗯。”

“你这手脚也够麻利的,什么时候偷了何灵的符?”

“什么叫偷啊,战友之间拿一点东西相互支援一下叫什么偷啊。反正她也不防我,我只要不动她的法器,她哪里会知道自己身上的符少了没有啊。”

朱幼安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符,“行了,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符准备支援你自己的?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个梦的法术都以血液为引,如果我没学会这一手顺手牵羊的功夫,我上哪儿去调查消息去?别说你的了,若是让我遇到了,其他门派的只要有用的,我也会顺一顺的,只不过是我没得机会罢了。”

朱幼安低头想了想,“如果这赵学尧野心更大一些,只怕他会离开原青山的。”

“你放心,目前来说,他还没这个打算。”

“那你为什么到和安郡来了?你怎么知道和安郡的?你是来找夏家人的?”

“我是来找你们俩的。上次我就知道你们跟夏老爷子一起的,自然就顺便调查了一下夏老爷子,这一调查,自然就知道他在长宁以及和安郡都有家了。而且,我也知道秦家出事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夏家的,我自然就过来了。”

“可有其他消息?”

“有。”

“你还真是个包打听小灵通啊,挺好。”

“你们都不愿意做这种打探消息的事,可不就是我自己来了?”

“什么消息?”

“你可知道幻宗?”

“知道,玄门单设的另一个门派,虽然叫幻宗,可到底还是隶属于玄门的。难道幻宗有什么新鲜事?”

“自从方大松进了这个梦境后,玄门其实就是由他实际主事了,你可知道梦主去了哪儿?”

朱幼安有些高兴,如果避开方大松找到梦主,这显然是更好一条路,说不定去影响影响梦主,事情能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呢?

“梦主在这新设的幻宗里?”

“正是。我看赵学尧那副模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原青山的,至于玄门的人会不会去找他,那也是后话了的,所以我就一路查了些消息向你们赶来。咱们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五大家族、玄门上,可没注意过玄门什么时候又弄了个幻宗,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个幻宗来?所以我顺便又查了一下,这一查,可让我知道了,梦主在幻宗。”

“他不在构架已经成熟的玄门,跑到新设立的幻宗干嘛去呢?”

“这个梦主是个心大的,如今玄门风头倒是十分强悍,可是这毕竟是方大松在实际主事。所以他就另立了个幻宗,这幻宗比玄门更邪乎。说实话,玄门中只有方大松一个人最坏,而且他只针对咱们迷途中人,目标相当明确。那幻宗,可是无差别攻击了。”

“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玄门中炼成的或者说炼废的那些活死人到哪儿去了?你们只听说玄门炼活死人,可你们去玄门,应该是看不到这些活死人的。”

“在幻宗?”

“不错,而且梦主我呸啊,这梦主真是个重口味的,他将这些活死人弄到自己身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害怕,他还想了办法改进了这些活死人。”

“改进?”

“对,改进对了,跟何灵这具身体长得很像的那个丫头叫秦什么的来着?”

“秦启姗。”

“对,秦启姗,我听来一些消息,幻宗宗主,其实也是玄门门主,他一人挑两个门派呢,他想着一个好办法来改进那些炼制的活死人。据说是擒了个秦家人,每日里放了她的血,以血为祭,用来提升那些活死人。”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这个梦的梦主已经邪恶到这个地步了?看来咱们很难将他引回正道上了。”

“引回正道?我看那梦主的模样,原本十分清秀的一个少年,如今一看就是十足的邪性了。朱幼安,这个梦,很危险了。不单单是方大松这里,便是梦主这里,只怕也不会让五大家族的人有好日子过。秦姑娘早就已经被方大松擒获,如今五大家族的人,最主要就是你们三个人了。”

朱幼安沉默了片刻,“我想,我有点明白何灵的做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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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7

只要何灵别祸害朱幼安,其实陈晓峰并不关心她想做什么,也不关心她能做什么,毕竟在他心中,何灵就是个难度提升器,她离得越远越好。

“朱幼安,你先别管何灵想做什么了,想一想我们怎么离开这个梦吧。这个梦主这些邪性,谁知道这个梦最后的走向会怎样啊?妙缘上师的预言是没说你会死掉,但你若是坠入虚无空间,你觉得何灵能把你救回来不?她现在可没有救回你的本事,我建议你先保存实力,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考虑其他事。”

朱幼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这也太着急将她撇出去了吧?”

“朱幼安,难道我们都是第一天进迷途吗?迷途中可以有战友并肩作战,但这不是我们把弱者硬生生从低层级带到高层级的原因。能并肩作战的,那才叫战友,我们才可以生死与共将后背交给他。不能并肩作战反而会拖累我们的,最安全的办法,是让他们留在更安全的地方。这不是冷血或狠心,这是理智,或者说这是真正能够保证大家安全的方式。”

“以前梦境没这么危险的时候,何灵跟着我们,我们可以照顾她,大家说说笑笑就可以从梦境里出来了。现在这个梦如此危险,以后的梦只会更危险,我就不说是因为她才导致梦境难度陡升了,我只问你,若是你坠入虚无空间,何灵上了第七层,她是跟着我们更安全呢还是更危险?说实话,如果何灵自己在第五层梦境摔打一番,她如果不是跟我们一起,如果方大松没见到她跟韦远是一起的,方大松也不会将她列为目标,她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危险。”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硬拖着她跟我们在一起呢?秦若曦就算是被炼成了活死人,我们都相信她能够保护自己保存实力等到我们的救援,如果把秦若曦换成何灵,这是什么后果你该知道的。朱幼安,我再重申一遍,我对何灵没有任何意见,不存在喜不喜欢她。相反,如果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刻跟她相识,我一定会跟她成为好朋友。只是,她成不了我的战友,越到高层级梦境我越是清楚,我嫌弃她以战友的身份站在我们身旁。所以,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如果你要为她牺牲,我一定毫不犹豫刺死她。”

陈晓峰说得如此直白坦诚又现实真实,朱幼安确实无法就何灵再与他进行讨论了,“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办,最快捷的办法,我们去幻宗,只要咱们能近得了梦主的身,自然就有办法能让他放我们出梦境。”

陈晓峰倒是将梦境和现实分得很清楚的,梦境中发生的事,他也不是十分在意,就是给梦主做点什么出格的事,他也无所谓的。

这一点,朱幼安从前就知道了的,所以他说去找梦主,能有办法让梦主放他们出梦境倒是真的。

“这一次可跟从前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可再不一样,咱们两个不回现实的人若单纯只是想出去,那还是很容易的。什么都舍不得,自然不容易,咱们又不在乎灵力,对我们来说,没什么难的。”

朱幼安低头思索起来,他知道这个梦确实有些难了,尤其是各方的压力都向大家集中而来,有点其他想法很正常。

陈晓峰从来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他能想着顾得上自己已经算不错了,这时候是劝不住他了。

鼻青脸肿的朱幼安龇牙咧嘴地想拖着陈晓峰往夏宅方向走,“这样吧,咱们先去看看韦远。就算咱们不顾别的事,难道你能一句交代没有,丢下韦远而去?”

陈晓峰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他抬起秀气的眉毛,“韦大队长这种既有本事又一身正气的人,哪里会在乎交不交代呢?咱们这不叫丢下他而去,咱们这叫去打个头阵,说不定到时候他就随我们而来呢?”

“有道理,我确实也不在乎有没有交代的,我也实在想随你们而去的。不过呢,像我这样有本事又一身正气的人,也是需要帮助的。陈少爷,若是我开口请你帮忙,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不用抬头都知道了,韦远来了。

朱幼安由衷地高兴,“你来了?”

韦远脚步有些虚浮,到底是这么多年没有用过劲了,才解了封印便赶过来与二人汇合,可见他心中是十分着急的。

可就是这样着急,他也没有责怪陈晓峰,大概是早就知道陈晓峰做事任性为人随意,这一开口就将住了陈晓峰。

陈晓峰原先是想趁韦远没来,拉着朱幼安溜之大吉的,谁知道韦远竟然来得这么及时。

他就算再任性,对韦远确实也是佩服的,让他当着韦远的面说出评价何灵的那些话,他还真说不出口了,“咦,韦远,你来了?”

“来了来了,既然要你们大家帮忙,总不能那么大的架子在家里等着你们啊。陈少爷话说得极对,打头阵也是个好办法,不过呢,咱们有些事能不能请陈少爷协助一下?”

虽然韦远什么话都没说,陈晓峰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话说得客气了,既然我们是一起的,你开口了,总得一起去将秦姑娘救出来。”

夏老爷子和夏长陵面色怪异地站在韦远身后,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可到底听到了陈晓峰跟朱幼安的争论,知道陈晓峰想要溜之大吉。

夏长陵倚靠在夏老爷子身上,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看了看韦远,又看了看朱幼安,拉了一下韦远的手。

韦远握着夏长陵的手,一抬手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微笑着说,“既然到了咱们夏家的地界上,怎么着也得去夏家看一看。陈少爷千里迢迢赶到和安郡,应该也是想过要到我夏家的。既然如此,请吧。”

朱幼安完全没给陈晓峰机会说出其他话,硬拖着陈晓峰往夏家走,“那就打扰了。”

因为已经跟夏老爷子说过,他们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再也不好意思把韦远从称为夏叔叔了。

陈晓峰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朱幼安韦远这样一打岔,他反倒笑嘻嘻地说,“也对,既然都到了和安郡,总得到夏家瞧一瞧的,那就打扰了。”

夏家一如既往地凌乱,可在场的人都不计较夏家是否凌乱了。

因为朱幼安、韦远、陈晓峰三个人言谈间有一种十分亲昵的感觉,原本的长辈夏老爷子竟然一句话都没问。

韦远拉着夏长陵的手笑着说,“长陵,你跟爷爷去买些酒水来,咱们既然是主人家,总得有点待客之道。”

夏长陵知道父亲这是要支开祖孙二人跟他们有事商量,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旁边还有个半大的蒋照邦,他很不想走。

他还记得朱幼安的名字呢。

韦远正想换个方法劝说他,夏老爷子站起身来拉了夏长陵,“长陵,爷爷也不知道和安郡有些什么好吃的,你跟爷爷出去一下好不好?”

夏长陵再不想出去,到底是个孝顺的孩子,只能叹了口气,“好,爷爷,咱们速去速回吧。”

夏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韦远,“远瑢你既然是夏家的传人,就该履行起夏家传人的使命。你若是想要帮忙,爹爹这里,也是可以的。”

这也是夏老爷子第一次看到夏远瑢如此笃定而自信的模样,他信了朱幼安所说的话,这三个带着前世记忆的人,或许能够改变五大家族的命运呢?

韦远不动声色地看着朱幼安和陈晓峰,“两位,实不相瞒,我在轮椅上已经多年,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站起来。说来惭愧,因为被困在这和安郡,我始终没得机会与大家汇合,而且也没有给大家打听到什么消息,还得仰仗两位先给我介绍介绍这个梦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朱幼安看了看陈晓峰,发现他已经冷静下来,不再要求自己跟着一同前往幻宗,择了重要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该说的,朱幼安和韦远交换了一个眼色,韦远开口了,“陈少爷,韦远这里需要你们鼎力相助了。”

两人一同看向陈晓峰,陈晓峰被他们俩看得有些发毛了,“行了行了,你们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死就死了,收吧,咱们怎么去救你的秦姑娘。”

韦远发自内心地笑了,“韦远多谢陈少爷了。”

“你先别高兴,救了你媳妇儿这一次,你可算欠了我的情,以后你得还我一个情。”

“还,别说还一个,便是还十个八个都应该的。”

陈晓峰长叹一口气,“交友不慎!”

朱幼安也笑了,“陈少爷、陈公子,你既然知道自己走不了的,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不情不愿也是帮,心甘情愿也是帮,还不如大方一点。”

陈晓峰瞪了朱幼安一眼,“你少来,你的情况跟韦远的情况不同,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韦远冲朱幼安挑了下眉毛,示意他不要开口,由自己来。

“陈少爷,韦远这些年一直都在轮椅上,有些事还不是很清楚。方才朱医生倒是说得很好,只是韦远到底愚钝,有些关系没理清楚,还请陈少爷帮我理一理。”

陈晓峰怎么可能没看到他们俩的小动作,终于忍无可忍了,“行了行了,你们也知道我向来行事都有些随心所欲,自然想得没那么周全。既然说了要帮,那就帮吧,死也死了,难道我还能弃你们而逃?你们差不多得了哈,说正事。”

韦远笑得十分开心,“陈少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实话,这个梦的难度也超过我的预期,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你说梦主在幻宗,如果咱们要走梦主这条路,只怕是”看了看陈晓峰,“韦远实在做不出杀戮和助纣为虐的事。”

陈晓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算我倒霉,交朋友之前没看清楚你们居然这样正气凛然,连带着都将我带回到好人的这条路上了。”

韦远笑得更开心了,“陈少爷虽然是有些沾花惹草的毛病,但你从来都是好人的,哪里会有带回好人这条路的说法呢?”

“行了,你也别跟我戴高帽子,赶紧说正事吧。”到底也受不了两个人这么奚落他了。

韦远点点头,“首先咱们确定一下,咱们是不可能去投靠梦主了的,对不对?”

陈晓峰长叹一口气,“对,咱们只能跟梦主硬刚到底了。”

“如果按照蒋家命牌所测算出来的结果,咱们五大家族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朱幼安点头,“所以才有了玄门幻宗了。其实按照当初的设定,梦主应该是力挽狂澜的人啊。”

“他现在可不就朝着力挽狂澜的方向走?只不过到底走偏了。”

“五大家族不会有好结果,玄门照梦主这走向,玄门幻宗也不用想了,肯定是将活死人这条路走到底了,更不要说还有个方大松在里面。那方大松说起来,就得给二位说声抱歉了,这事还是因我而起的。”

“算了,反正这个梦你是要欠下我的人情了,随便吧。方大松也好,方小松也好,随便了吧。”

陈晓峰果然放弃抵抗了。

“咱们不能完全倚靠五大家族、也不能投靠玄门幻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安全地从这个梦里出去呢?”

陈晓峰一看这两人的表情,“你们看我干嘛啊?如果是我一个人,我还能想出制造梦境之门的办法,可这条路不是被何灵头上的那青玉簪给阻却了吗?梦主不开门,咱们谁都别想出去了。除非”

朱幼安对他十分了解,立刻打断他,“惊醒梦主,那是十分危险的事,很有可能咱们所有人都要坠入虚无空间了。”

“在梦境坍塌的一瞬间,若是我们运气好的话,其实是可以打开梦境之门的。”

“你不是说了吗,有何灵在,咱们很难打开梦境之门的,被当铺主人封住了。她的这个封印,可比我和朱医生身上的封印厉害多了。”

陈晓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些什么了。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的,说话怎么绕了这么多弯弯肠子,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吗?”

朱幼安、韦远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就直说了啊?”

“行了行了,怕了你们了,既然把你们俩当成朋友,说吧,说吧,不就是何灵嘛,难道她还成个说不得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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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8

朱幼安和韦远又交换一个眼色,韦远笑得眉眼弯弯,“既然这样,还得请陈少爷把刚才何灵如何离开的情形详细给我描述一下。”

陈晓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行了行了,我自己想岔了,就不该起这丢下何灵的念头,反正你们想尽办法一定会将她救回来的。救她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朱幼安不能有事。”

虽然他一再退让,可朱幼安的安全是他的底线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

朱幼安还没开口,韦远赶紧点头,“这是必须的,不单单是朱医生,便是我们所有人,包括你陈少爷,你的安全也必须要保证的。”

“行了,你们有什么计划说吧。”

朱幼安终于有机会把脸上那些伤口抹上药了,“其实到最后,未必是我们去救何灵陈少爷,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认为何灵弱。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虽然我们都被迷途主人挑中过,韦远也被挑中过,可并不是迷途中每一个人都被挑中过。既然如此,何灵一定有她没能使用出来的潜能,只看这一次或者下一次她能不能使出来了。”

“这个梦到现在变成这种难度,跟何灵有关”

韦远赶紧接话,“其实更多是跟我有关,你们都是被我连累的,包括何灵。”

“这倒不是,我跟陈晓峰分析过了,或许表面的原因是何灵或者方大松,其实从前迷途主人从不插手梦境中事,可自从何灵上来以后,他们频繁在梦境中出现,这可跟何灵方大松无关了吧?或许真正的原因是,迷途主人发生了改变。所以,我们要有思想准备,就算我们

从第六层离开了,第七层也会跟从前不一样了。”

“有可能,所以我决定了,到了第六层我就返回第一层去”

朱幼安和韦远被陈晓峰噎住了,“陈少爷,你可真是任性得很啊。”

“不然呢?我就是寻个乐子的人,我还找难度这么高的乐子,何必呢?”

“行行行,只要咱们能从这梦境出去,说不定我们都要从第一层重新开始呢。”

“朱医生,你跟何灵在长宁夏家发现的那个古怪小球,可能就是那个给她引路的灯笼,也就是秦明瑶从前说过的秦家魂。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哈,这个时候秦家魂出现了这个古怪小球真不是秦成薇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藏进我书房暗格里的。或许是秦成薇把星辰交给我的时候,秦家魂就已经到了长宁夏家,或许那时候秦家先人已经备下了今天何灵所选的路。”

“好吧,这个梦确实十分古怪,要说秦家魂怎么来了,估计你说的这个还有几分道理。今天何灵从那条路上消失,确实十分古怪。”

“嗯,这个梦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咱们从头给它捋一捋。从一开始是蒋家传人,蒋瑞凯以蒋家命牌算出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据说那时候是因为天有异象。可是夏老爷子”

陈晓峰忙里插针地说了一句,“你得叫爹!”

“爹不爹的,现在不是关键。夏老爷子,夏继盛说过,那时候他们并没有瞧出什么异象,那异象到底是什么呢?而且这异象还会导致五大家族的覆灭?为什么到了现在我们都没看到异象呢?”

陈晓峰到底是东奔西走的人,“要说这异象,我倒是见着了,真的有很多看起来十分古怪的人,这些人跟我们不太一样。”

“嗯,那就是说蒋家老爷子说的这个异象其实是存在的,而且这个异象或者说这些古怪的人应该是强大的存在,只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大规模地站出来。对了,你们上一次从长宁夏家赶回道吉秦家的过程中,曾经遇到好些个追杀何灵的人。”

“嗯,我们很确定是追杀何灵的人。”

“其实,按照今天的说法,可能未必是为了追杀何灵,而是为了将何灵带走。”

陈晓峰点头,“这倒是有可能的,因为今天与何灵见面的那个王以恒,他的装扮跟从前我遇到的那些怪人有些相似,只是比他们级别看起来更高一些。”

“嗯,咱们现在确定了一件事,王以恒应该对何灵有利用之心,但应该是没有伤害之意的。如果他想杀何灵,当年在道吉就该杀了你们。”

“看他们今天见面的那样子,王以恒确实不会伤害何灵。当年他为什么不追到道吉去,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找到何灵,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进梦境的人。”

“五大家族现在已经成了玄门的目标,以梦主和方大松的能量来看,五大家族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方大松、梦主想将五大家族全都炼成活死人,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嗯,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我,你们去找梦主,或许还有安安稳稳回到迷途的可能。但只要有我,咱们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回去了,方大松就不会放过我的。上一次将我打入虚无空间,那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进轮回,不太熟悉梦境的规则。这一次他想要我的命,应该比上一次容易多了。”

“嗯,这也是方大松一直想要的结果。”

“以我们的实力,可不可以跟梦主硬刚?”

“估计有点悬啊。遇到一个疯狂的就够可怕了,这个梦里,居然是两个。”

“对,单纯依靠我们的力量,即使再加上五大家族的力量,恐怕都不足以对抗梦主和方大松所以,我认为何灵选了另一条可能救我们大家的路。”

陈晓峰也不是笨的人,他们绕着弯子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想自己能够接受何灵能够称得上大家的战友,“嗯,或许她这条路,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吧。”

韦远点头,“关键时刻,何灵身上的秦家魂觉醒了,有可能是何灵的潜能被激发了,有可能是迷途的主人插手了。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已经被逼到只能去跟当年蒋家老爷子以命牌算出的异象结盟了。”

“嗯,那个王以恒,确实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他每次都偷偷跟在我们后面,居然能够一路跟到第六层上来,可见他应该是相信何灵的实力的。不过,这一次王以恒更狡猾了些,居然先在那一面获取了有利的地位。”

陈晓峰想了想,自己也笑了,“其实以我们的本事,干脆跳到王以恒那边去,选个好点的身份,直接跟梦主硬刚,说不定先搞定了梦主呢?”

韦远一听这话,陈晓峰又忘了秦若曦了,“嗯,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有个缺点,咱们有人在他们手上,如果他们以秦姑娘相要挟,咱们多半是不能跟梦主硬刚的了。”

陈晓峰脸上微微一红,“说得极是,咱们现在得想想如何能够将秦姑娘救回来。”

韦远指了指朱幼安,“我病在轮椅上这么多年,法力、武功实在有限,了不得就是有些灵力撑着。咱们如今能想到的办法,大概就是将他身上的封印解开了吧。只要能解开了朱医生身上的封印,他能够获得蒋家前辈的法力,那可谓是如虎添翼了。”

“那长歌呢?咱们要不要去将长歌夺了,我总觉得有一天方大松会去将长歌夺回的。既然这样,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呢。”

“方大松一定会将长歌夺回去的,现在只不过是利用赵学尧而已。咱们没有解开朱医生身上的封印前,夺了长歌也没有用,我们身边已经没了秦家人,我们又不可能跟他们一样随便杀人。”

陈晓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先帮你把封印解了啊。”

“等我弄清楚了星辰怎么用的,身上的封印应该就能解了。”

“那星辰到底怎么用呢?”

“现在不知道。”

这可是又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尴尬境地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韦远和朱幼安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一次陈晓峰已经不用他们俩开口了,直接自己开口说话了,“行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咱们先去找何灵,行了吧。”

韦远笑得十分开心,“陈少爷真是个通透的人,咱们什么都不用说,他都能想出好办法来,这就是我最佩服陈少爷的地方。”

“你们就装吧,这样眉来眼去看了半天,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想些什么?从头到尾你们俩都只想说这件事,还给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说起来,你们说话绕这么远的弯子,真的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若我不答应,你们一定会说这星辰是秦成薇送到夏家的,蒋家的东西怎么会到秦成薇手上呢?是不是当年秦成薇曾经见过蒋家的传人,是见过蒋照邦的爷爷还是父母?他们为什么会把星辰托付给秦成薇,他们可有其他的交代?秦成薇咱们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去问她的话了,这不还有另一个秦家人吗?还是一个身上有历代秦家魂的秦家人呢,说不定她比秦成薇还清楚当年的事呢。”

这次不仅是韦远笑得开心了,连朱幼安都笑道扯起伤口痛了,“陈少爷当真心思通透啊,咱们什么都没说,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得,我认了,谁让我交了你们这两个损友呢?”

三个人商量好了对策,便告别了夏家祖孙二人。

夏老爷子看着意气风发的韦远,眼中竟然有些湿润。

虽然他知道夏远瑢的身体里很有可能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了,但是韦远身上的气息却给了他一种欣慰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好好养育过夏远瑢,可现在夏远瑢身上却有一种他最喜欢的气质,坚强、笃定、正气,这就是夏家传人应该有的样子。

韦远是个坚定而温柔的人,虽然他不是夏远瑢,可是这具身体却莫名地有了夏远瑢的很多记忆。

他能感受到夏远瑢对父爱的渴望,尤其是夏老爷子以这种欣慰、感动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无限感慨,这是夏远瑢一直期盼的时刻,获得父亲的认可。

他恭恭敬敬地给夏老爷子拜了几下,简单地说了一下三个人要去救回何灵之事,抱了一下夏老爷子的双膝,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

夏老爷子原本有些湿润的眼眶更红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韦远的头,语不成声地说,“远瑢远瑢爹你真是夏家的传人爹知道的爹从来都没有看错你。”

一招手拉过夏长陵,“远瑢,你去将小悠丫头救回来,你救回了小悠丫头咱们到时候一块儿去救小薇丫头你若是爹爹知道你的心意,你若是那小薇丫头若是”

将夏长陵按倒在韦远身旁,“长陵,好好给你爹爹磕几个头,你爹爹是好样的,他他是夏家传人你爹爹好样的,你以后要以你爹爹为榜样。”

交代完夏家事宜,三人终于离开了和安郡。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何灵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但是陈晓峰到底是走南闯北地行了许多路,按照他的说法,只需一路北上,必定能与王以恒和何灵相遇的。

毕竟他行了这一路,确实遇到了不少王以恒那模样的人,只是可惜了当时竟然没有留心多多打听一下。

另一边,何灵确实是与王以恒相认了。

以前何灵就知道王以恒加入了一个奇怪的门派,但是自己用尽了慧眼诀和感知术都只是看到王以恒在追赶自己和朱幼安,却不知道他为何追赶自己。

这一次刚踏上和安郡,何灵就发现自己怀里那奇怪的小球跳跃起来,偏偏朱幼安和夏老爷子争论个不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有异常。

初时那小球在自己怀里跳跃着,后来何灵发现自己眼前开始出现了景象。

从中了秦成薇的那三张符后,何灵的眼睛一直是以灵力养护着,才能看见些微东西。

自从师父遭遇不测、小姗被掳走后,何灵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那时候她心中十分悲伤,也不在乎眼睛是不是看得见了。

可一踏上和安郡,何灵就发现这一次跟上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果然,那小球先是在怀里跳跃,继而自行蹦跳了出来。

何灵感觉到眼睛像被一盏灯火点燃了一样,竟然瞧得见东西了。

朱幼安和夏老爷子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没发现自己没跟上。

何灵心中虽然悲伤,可是这小球是秦家之物,说不定是师父回来了呢?

怀着这样的期望,何灵跟着小球一步一步往回走。

师父倒是没见着,何灵看见了陈晓峰,后者的表情神色,看起来十分不满意自己。

自从上一个梦后,何灵知道了陈晓峰真实的心意,也知道他十分关心朱幼安。

何灵与陈晓峰对视片刻,放下心来,他会照顾朱幼安的。

自己跟着这小球走了便是,省得朱幼安还分心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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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09

何灵跟着那小球一路走到树下,那小球便停了下来,这就是小球要自己去的地方了。

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刚想到这里,那小球便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这光芒先像个光圈一样将自己笼罩在其中,渐渐地越来越大。

而且,置身这个光圈中,何灵觉得充满了力量感和使命感,真的感觉到师父曾经说过的,秦家人的使命。

何灵心中正疑惑,这小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能让自己觉得勇气倍增,有一种敢于面对一切未知的自信。

那光圈越来越大,将整棵树都笼罩在其中,难道这是秦家人互相沟通的通道?

这是要见到秦家的列祖列宗了吗?

她们是感觉到了秦家的危机,这是来指点何灵了吗?

忽然那树中间劈开一条道路,让何灵有一种当初进入迷途的感觉,温暖而光明,只要走过去,似乎就能回到迷途了。

难道迷途主人或者当铺老板来救自己了?为什么?

正想得美好,参天大树中显出一个熟人的身影,王以恒?

他跟秦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秦家的东西引来的却是王以恒?

这么说王以恒竟然不是为了追杀自己,而是为了帮助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何灵心中有无数个问题,但面上却保持着淡定的微笑,“王大哥,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何灵,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啊。你到底愿意坐下来,好好跟我谈一谈了?”

“我倒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王大哥要跟我谈些什么?或者说,我们可以交换什么消息?王大哥一直都跟着我进出梦境,想来真的是有话要对我说了。也罢,这个梦已经如此艰难了,再来点意外也不算意外了。”

“何灵,若不是你们秦家魂来找到我,我怎么有机会能跟你见面?你可知道我现在何处?”

“不就是我面前?”

“何灵啊何灵,上一次你们从长宁出发去道吉我就派人一路追踪你的,可是夏继盛和朱幼安将你护得太好了,我实在是没办法请你过来叙叙旧。如今我还在长宁,怎么可能在你面前呢?这是你秦家魂找上了我,我才能与你相见的。”

何灵伸手触摸了一下眼前的王以恒,果然发现这不过是极为逼真的投影,并不是真人。

“这个梦真是有意思,竟然这么有科幻感?”

“何灵,你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或许我也走投无路了,既然你能看得见我,想必你们秦家魂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如咱们好好谈一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何灵感觉到王以恒对自己并无恶意,或许他一直都对自己没有恶意的。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何灵一直都想不明白。

但是,梦境中的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跟着自己或许还是件好事了呢?

“行,那咱们谈一谈吧?既然王大哥这样费尽心思地找我,或许我还需要王大哥指点一下迷津呢。”

何灵知道这个梦神奇,却不知道这个梦如此神奇,一抬脚,跟着王以恒的幻影往前走去。

走过这棵树,何灵还回头看了一眼陈晓峰,他果然还在原地看着自己。

这一眼过后,那棵树消失了,映在何灵眼前的,竟然是坐在堂屋中的王以恒。

王以恒穿得十分奇怪,或者说不太合适宜,这个时候,他穿了一身黑袍,这黑袍极长,从脖子一直盖到了脚背。

不过,他脸上的面具头上的斗笠都取了,估计是想让何灵看清楚他吧。

反正是为了谈正事,只要他自己不嫌热,穿件黑袍也没什么稀奇的。

何灵想起第一次见王以恒的情形,那时候自己还误以为他是个呆呆傻傻的人呢,谁知道他那是伪装。

从这个梦他独自挑了一个门派来看,他可一点都不呆傻,甚至还相当聪明的。

这是把自己置身五大家族、玄门幻宗、方大松之外了。

当然,那也是将自己置身梦主之外了,那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王以恒看到何灵一脚踏了过来,脸上挂着佩服的微笑,“秦家法术果然了得,长宁离和安郡这么远,你居然一脚便踏了过来,实在令人佩服啊。”

“王大哥,想不到咱们在这个梦里还能再见啊。”

“何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单单只是这个梦我见着你了,其实前面好几个梦我都见着你了。”

“哦,王大哥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见一面呢?”

王以恒笑了,“我运气没你的好,不过,说不定我的运气也没你的差吧。你们,你从进迷途以来,就认识了韦远他们这群人,甚至,那个叫朱幼安的高手一直保护着你,我灵力低微,哪里能够跟你们相认呢。”

“还有,何灵,你的运气实在是有点好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我们都进了同一个梦,只有你获得的灵力最多,一个梦一层的速度,咱们是比不上的。所以,我到现在才有机会能够跟你好好谈一谈的。”

何灵保持微笑,“那也是我做事考虑得不周到,没能早一点跟王大哥这种本领高强的人好好结识一番。我们这么多人才敢在梦里探险,王大哥一个人就敢进来,想必是艺高人胆大了。”

“何灵,说起来,我们原本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些的,毕竟”

看了一眼何灵的脸色并没有不高兴,“毕竟我们是因为同一个人才到了迷途的。”

到了这个时候,何灵心中对于苏致远已经没有什么情意了。

若说还有什么想法,大概就是等我从迷途回来,拿了我的你给我吐出来、害我差点命丧黄泉,那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事的交情了。

王以恒这番话,从前何灵是会很生气或者会逃避不愿意面对,这会儿看王以恒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倒也是件好事。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王大哥呢。以前我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要不是王大哥把其中的前因后果给我理清楚了,哪怕我回到现实,估计也还要被蒙蔽。”

王以恒看点点头,“何灵,你能这样想,那就说明你彻底走出来了。其实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从我在迷途遇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有合作的一天的。”

“多谢王大哥看得起我,说不定咱们回去以后,还有机会再合作的。”

“何灵,以前我看你都是柔柔弱弱不敢面对现实的样子,怎么今天你变了,很好,人啊,只有经历了事,才肯成长的。我们俩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来到迷途的,我们俩都跟同一个人有些旧账要算一算,所以我们天然就该是盟友的。”

“那是。王大哥,我很喜欢你说的这个词,盟友。结盟而行,相伴为友,很好。”

“何灵,其实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没关系,只要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好了。或许你心里偶尔会责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研发那药,你不会到迷途中来,当然,我自己也不会到迷途中来的。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我自作自受。苏远轻这人或许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改了名字了,随便他改叫什么,我们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他。”

“对,叫苏远轻也好,叫苏致远也罢,他始终是他,咱们确实有些账需要跟他好好算一算的。”

“对了,所以我才说啊,咱们从一开始就该结盟的,拖到现在才结盟确实有点晚了。不过,咱们现在结盟也还行,等咱们出去了,还有合作的时候呢。何灵,现实里的事,等咱们回了现实我们再说,现在我们先说说迷途的事也不对,咱们得先说说梦境的事。”

“何灵,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梦十分难?”

何灵长叹一口气,“岂止这个梦难啊,我觉得前几个梦就已经很难了。”

王以恒微微一笑,“你之所以觉得都难,那是因为你只进一个梦就能获得别人无数个梦才能获取的灵力,那你自然要觉得难了。不过,这个梦比起以前的梦,真的困难了不少。既然咱们现在是盟友了,是不是该互相分享些信息?或者说,咱们能不能有点什么办法能够安全地离开梦境?”

“王大哥,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王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驱邪联盟?五大家族?”

王以恒连续点了几次头,“既然都进了这个梦,自然都是听过的了。其实何止是听过啊,现在咱们不正商谈此事吗?驱邪联盟也好、五大家族也罢,包括那个玄门幻宗,我都知道。只是,何灵,那玄门不是你们五大家族创设的一个新门派吗?我怎么看着玄门这几年行事十分乖张?”

他倒是用了一个很轻微的词,这些年玄门的所作所为何止是乖张啊,一定得用倒行逆施才足以形容的。

“王大哥真是厚道的人,玄门这样的行事风格,哪里只是乖张,根本就是天怒人怨啊。不错,那玄门确实是五大家族创设的,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改变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可现在看来,我怀疑五大家族的覆灭,就是玄门造成的。”

王以恒低头想了想,“何灵,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啊,玄门这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们找到梦主了没有?如果已经找到梦主的话,咱们真没必要跟玄门的人斗争下去,看一看梦主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赶紧离开不就行了?”

何灵长叹一口气,“王大哥,你学会梦境的高阶技能没?”

“哪一项?”

王以恒这么一问,何灵知道他已经学了不少技能,“制造梦境之门。”

“会,不过,说来也奇怪,有些梦能制造,有些梦不能制造。可能我的技术到底不够纯熟,实施起来还是有失手的时候吧。”

“王大哥,这个梦你有没有试过?”

“还没有呢,我一试不就出去了吗?我都还没见到你,我怎么能出去?而且一出去,你那几个小伙伴一定会把你护得好好的,就算他们不护你,你获取灵力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你一个梦就换一层,我哪儿有这个实力能够追上你?眼看就要到第七层了,我再不跟你谈一谈合作的事,只怕你就要离开迷途了。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你去?”

何灵笑了,“王大哥对我倒是十分有信心的啊,我倒是很想赶紧回到现实去,只是到底还是要花些时间精力的。”

“那是自然,不过你耗费的时间精力比起其他人来说,少了许多。”

因为怀疑怀里那小球是迷途主人或者当铺老板插手的结果,何灵十分想验证一下开启梦境之门的封印被解除了没有,正好由王以恒来试试。

“王大哥,不如这样,反正这个梦十分困难,咱们到底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不如我们俩先离开这个梦。咱们换一个梦如何?”

“咦,你不等你的朋友们了?我看他们十分厉害的啊,尤其是那个叫朱幼安和陈少爷的,咱们等等他们不碍事的。”

何灵摇头,“这个梦太难了,我们换一个没那么难的。我的朋友们我肯定要等的,不过我不想在梦里等了,咱们换一个梦吧?”

“你别说,这个梦还真是有点难。如果你想先离开,也不是不行,只是咱们回迷途以后,还是得等你的朋友们啊。提前回去的话,这个梦我得不了多少灵力,我估计你也得不了多少了。”

何灵心中想的是,如果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已经出手帮忙了,那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有作用了,那以后就可以随意挑选梦境了。

难度适中的,那就好好走一遍;难度太大的,干干脆脆地造了门出去,只要保证安全,慢就慢一点吧。

只有难度没那么大的,朱幼安就不会坠入虚无空间了,方大松再厉害,总不至于随便进梦就能杀人吧?

他倒是想杀的,可自己等人掌握了制造梦境之门的保命技能啊,看形势不对,直接造了门逃跑,累不死方大松这人渣!

而且,这个梦只要自己离开了,他们就一定安全的,随便开了梦境门就回迷途了,谁搭理方大松那恶人啊?

论作恶,自然是比不过他的,所以干脆就跟他玩捉迷藏喽。

何灵想得十分合理,就看王以恒能不能制造梦境之门了。

王以恒点了点头,“你可想好了啊,我们先走了,这个梦的灵力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你就不可能一个梦一层了。咱们出去了,你也上不了第七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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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0

何灵现在只想验证一下给自己引路的那小球是不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给自己的,这个梦如此难,自己走了,剩下的人反而能够轻松离开了,哪里还顾得上灵力多少啊?

最重要的是先保证朱幼安的安全啊。

“王大哥,咱们只是实验一把,就算从这个梦出去了,咱们还可以进下一个梦啊,了不得咱们多进几个梦吗?人人都是走了许多梦,难道我就非得那么特殊,一定要一个梦一层啊?”

王以恒举起左手,“那咱们先走吧,反正你的那几个朋友都挺厉害的,如果我们出去了,他们也会等你的,了不得在第七层等你嘛。”

他还是觉得一旦从这个梦出去,一定能获取大量的灵力,或许是前面何灵实在太顺利了些,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但何灵既然开了这个口,两个人又刚说完结为盟友的话,那就舍了这个梦的灵力呗,反正后面有的是灵力。

将灵力运到掌心,口中念着咒语,在地上画了个五角符,最后用力一按在地上,“走吧。”

何灵只看到王以恒掌上灵力猛地一亮,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俩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甚至连王以恒掌上的灵力都没有减少。

王以恒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梦还是造不了梦境之门,咱们就得寻了梦主才能回去。”

“王大哥,你这制造梦境之门的技能,你使过多少次?要不要再试试?”

“不用试了,刚才我存了心思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用的灵力足够多,唉,真是有些浪费了,如果是能够造门的梦,早就出去了,哪儿还用得着再来一次啊。”

他这是舍不得灵力呢。

试了这一次,何灵已经知道那小球不是迷途主人给的道具了,不过这一次,何灵一点都没有遗憾或者想要责怪当铺主人的意思。

或许心中已经打了个底,没抱什么希望,自然不会失望。

如此看来,那小球还是秦家人给的东西,说不定真是秦家魂呢。

“王大哥,咱们这是不能随意地进去梦境了。唉,真是遗憾。”

“其实这也有些好处的,太容易进出梦境了,遇到一点点困难就想赶紧出去,反而拉长了劲梦境的时间。没有梦境之门也好,就得想尽办法硬撑下去了,到最后得的灵力反而更多些。”

他倒是心思直接的,想来想去的都是灵力。

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造不了梦境之门了,那是因为有何灵在啊。

“王大哥,你知道这个梦的情况吗?或者咱们来交换一下信息?”

“唉,我运气不是很好,到现在没见到过梦主,也没投到梦主身边,真是遗憾。”

“梦主我们倒是找到了的,其实你没投到他身边,或许也是好事,你可知道玄门之外还有另一个门派,叫幻宗的?”

“这个知道,这玄门幻宗大概也差不多吧,搞了个玄门,又弄个幻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对了,何灵,你们那个朋友,就是得罪了那个恶人的那位朋友,他现在哪里?那一伙恶人真的进了这个梦的,我是在他们后面进的,我看他们那样,一点都没跟你们开玩笑的,他们真的想杀你你们没遇到他吧?”

说到方大松,他立刻安慰自己,“没遇到,以他对你的那种恶意,如果遇到了他,他根本不会放过你的。”

何灵决定无视这个问题,“既然那方大松执意要追杀我,就算这个梦不杀,下一个梦也要杀的。对了,王大哥,你既然知道他们在追杀我,为什么还有跟我结盟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跟他们结盟,一则安全得多,二则,他们人多得的灵力也多啊。”

王以恒第一次眼神坚定地看着何灵,“因为那一伙人,他们都以方大松马首是瞻,方大松亲口说过,他不会回现实的。”

“何灵,方大松是很厉害,但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你别看他身边有那么多小喽啰跟着,你以为那些小喽啰真的能得好处吗?不能的也不是不能吧,如果你不想回到现实去,那跟着方大松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至少你不会死于梦境中。当然,你还有可能坠入虚无空间的,这个时候”

王以恒笑了,“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方大松会那么嚣张,他要针对谁,那真的是毫无顾忌地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他自己说的,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坠入虚无空间,你可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反社会型罪犯,天生的人渣”

王以恒摇摇头,“这种道德层面的评价,别说是他了,连我都不在乎”

一不小心他说了大实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何灵,“我的意思是,但凡脸皮厚一点的人,你骂的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个事。你想想,连我都能扛得住这些骂,对方大松来说,这真不算什么了。”

何灵叹了口气,确实啊,像方大松这种十恶不赦之人,你骂他两句根本就没有意义,你就算把嗓子都骂哑了,对他来说也没有半分作用。

他如果是在乎他人评价的人,又怎么可能如此作恶呢?

“王大哥说得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你以为那方大松真的就这么厉害?就算到了梦境里,他也会遇到危险的。据说啊,据说他掉进了虚无空间,他手下的这群喽啰就得将自己的灵力全都献出来,合力把他从虚无空间救出来。”

何灵脱口而出,“他那些小喽啰居然这么忠心?太不现实了吧?难道他们都不想回去了?”

“有些人是想回去的,可方大松有一个对他特别忠心的喽啰,那个是拼了死命一定要救他回来的。”

“他们这是干什么啊?跟着方大松作恶还弄出忠诚度了?”

“有几个确实是欣赏我呸,欣赏什么欣赏啊,反正他们就是臭味相投,那几个是真的想把方大松救出来。其他的人,那是不得不救。”

“这就奇怪了,我的灵力,我还做不了主了?我就不给了怎么滴?”

王以恒横了何灵一眼,“你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你难道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考虑方大松这样的人?在方大松的概念里,他可以要你的灵力,你可以给他,那你们还是好兄弟。”

“那我要是不给呢?”

“你也可以不给的,大不了进了梦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何灵皱眉,“方大松还真是恶到了极致了,这些也算是跟着他的小弟了,他也能下得了手?”

王以恒笑道,“我倒觉得我能猜出他的想法,连灵力都舍不得拿出来救大哥,这也好意思叫小弟?反正他身边的小弟都愿意给的,不愿意给的嘛,多半已经死了,剩下的可不就是愿意献出灵力的喽啰了?”

“嘿嘿,他倒是会玩啊。”

“所以啊,你说我本来就是个想要回到现实的人,不然我费那么大劲上这么多层干嘛?我还不如在第一层吃吃喝喝呢,还安全。我跟着他们玩什么?玩我自己的时间和灵力呢。”

何灵想一想,明白王以恒为什么不招惹方大松了,他这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就是在夹缝中生存啊。

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到现实的人,跟一群终究不可能回现实的人混什么混呢?

关键是,原本只是想打点灵力的主意,混到最后连自己的灵力都得献出去。

正常人谁会愿意啊?

方大松在现实里一定是被抓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韦远都到了迷途里。

从他在迷途中的所作所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现实绝对不会好好做人的,只看他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死了。

既然现实过得不畅快,他还真的愿意在迷途里过一辈子呢。

既可以随心所欲地作恶,又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喽啰,当然这个忠心耿耿得一分为二地看了。

不过,方大松他不在意啊,只要这些人陪着他一起作恶,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至于王以恒为什么不干脆地加入自己这一方,反而是到了梦境里才来找自己,这也很好理解的。

先不说朱幼安、陈晓峰、韦远等人愿不愿意跟他当战友,就是大家都愿意,以王以恒这么狡猾的人,他也不会这么高调地加入自己几人的。

如果在迷途了让方大松看出来王以恒居然跟韦远好吧,方大松的仇恨值是以韦远为最高点逐渐降下来的,如果方大松看出来王以恒跟自己几个人走得这么近,那么没说的了,王以恒一定死得十分难看。

方大松的逻辑是,韦远身边的人都得死,至于谁先死呢?谁离韦远比较远,谁就先死,所以在五个人中,何灵就得先死。

如果王以恒加入进来,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王以恒先死。

想到这里,何灵不禁佩服起王以恒来了,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啊。

王以恒看何灵明白过来了,继续说道,“所以啊,方大松在梦境中是真的厉害,能不与他碰面,就尽量不跟他碰面。反正我是不愿意见到他的,好在我不是什么显眼的人,他也注意不到我。”

何灵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你既然看到他进了这个梦,为什么要跟着他进来呢?”

王以恒耸耸肩,“他进来了不要紧啊,我避开他不就得了,只要梦主现身了,就留在梦主身边,等着什么时候梦主开门了再出去呗,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何灵斟酌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了,“王大哥,可能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没事,只要咱们结成盟友了,什么样的坏消息都不算坏了。”

“梦主我们找到了,就在幻宗里,其实是幻宗的宗主。”

“幻宗的宗主,既然玄门是你们五大家族创设的,那玄门幻宗应该有些交情的,这也不算什么坏消息,对我来说倒是坏消息,好在我跟你相认结盟了。”

何灵看他是没明白的样子,“王大哥,玄门确实是我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共同创立的,而且还是朱幼安,他在这个梦里叫蒋照邦,是他爷爷创立的。而幻宗呢,又是从玄门单立出去的,你说得一点都不错,玄门幻宗不仅有交情,交情还是大大的,玄门门主、幻宗宗主都是我们要找的梦主。”

王以恒笑了,“所以说我的策略是对的啊,果然还得先找到你。何灵,你别说啊,你们的运气还是要比我好一点,你别看我在这里算个人物,可要是到了梦主那里,估计也是个炮灰角色,一上去就领盒饭了。”

“王大哥,我觉得”

“怎么了何灵,难道你们五大门派夹带私活加我一个人都不行啊?其实我这具身体本身能力不弱的,只是我不想跟梦主对着干,所以我才想尽办法地找你啊。”

“王大哥,可能我们俩谁帮谁还说不定呢。确实,我们几乎都在五大家族里,不过”

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王大哥,你刚才也试过了,我们是不可能制造梦境之门出去了的。”

“是啊,所以我们只能按照正常程序来,找梦主了。玄门幻宗跟你们五大家族有些交情,你们带着我不就行了。你放心,我一向都不惹是生非的,带了我就跟没带一样。何灵,你肯定想不到,其实我从好几个层以前就跟着你了,只是没跟你相认罢了。”

“我知道的。”

“咦,你居然知道,我还以为我藏得挺好的呢。”

“王大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咱们先把目前的情况好好捋一捋。玄门幻宗是五大家族创立的不错,可是他们行事十分邪性,简直就是倒行逆施无恶不作。”

王以恒其实并没有什么善恶概念,“梦境中嘛,这样没关系的,只要我们能安安稳稳地出去就行了啊。在梦中作恶,又不是现实。”

何灵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秦家魂将自己指引到这里来,她决定无视他刚才所说的话。

毕竟真的有人能够将梦境和现实分得十分清楚的,在梦境中杀人越货也没什么,只要现实里不作恶就行了。

如果不是这个想法,恐怕梦主也不会变成这样,这个梦也不会这么难了。

“王大哥,你说得对。不过呢,我们跟随梦主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的。”

“为什么啊?他是梦主,你们怎么也要迁就他一点啊。”

“想迁就的,但是估计迁就不了啊。”

“为什么啊?”

“王大哥,你刚才提的那个十分邪恶的名字,方大松,你可知道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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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1

王以恒一看何灵的表情,心中大感不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难道那方大松已经抢先一步守在梦主身边了?”

何灵看王以恒那表情,心中暗自斟酌要不要把更糟糕的消息告诉他,叹了口气,“这是我们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了,原先我们还想了许多种可能,想着总不至于会这么倒霉吧。可这就是事实,我们就这么倒霉。”

王以恒皱着眉头低头思考起来,何灵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如果方大松已经到了梦主的身边,凭方大松做事决绝的本事,他一定能在玄门脱颖而出的。梦主,一定会重用甚至倚重方大松。

看何灵的模样王以恒抬头看了看何灵,看她的模样,似乎她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这个梦那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先进来的,然后是那个韦大队长,再然后就是何灵他们了。

想来他们五个人应该早就汇合了,如果他们占了优势,那何灵不会是这副模样,只能说明他们在跟方大松的第一次接触中,失利了。

五个人加上五大家族都没能讨到便宜,那这个梦到底要不要跟他们结盟呢?

如果不跟他们结盟,就得去投靠方大松了。

以方大松的行事风格,投靠他几乎是自掘坟墓的,他可不是随便让人利用的人啊。

或者,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能不能偷溜出了这个梦呢?

原想占个便宜,结个盟友,谁知道一上来就是这个难度了?

何灵看王以恒脸上白一阵黑一阵,知道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站到自己这一队来,也不催他,只等他自己考虑。

王以恒没那么高尚的情怀,他想的就是怎么样尽快回到现实,至于什么匡扶正义为民除害之类的事,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去做的。

何灵他们已经惹上了方大松,别说是这个梦,只怕以后的每一个梦都会受到方大松的钳制,那方大松是个极为阴狠狡诈的人,谁知道他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这几个人?

想来想去,王以恒犹豫了,刚才结成的同盟立刻就想解散了,“何灵你们有什么打算?”

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反正自己是自由的,方大松可不知道自己跟何灵已经有了联系,以何灵的人品,她应该不会把自己拉到死亡线上的。

如果太危险了,那就不好意思了,等下一个梦再结盟吧。

或者,等他们搞定了方大松再结盟吧。

“王大哥,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想怎样,而是我们还有哪一条路可走了。”

“怎么说?”

“王大哥,这玄门原本是五大家族共同创设的,许多玄门的元老都是五大家族的人一致同意的。如果我说五大家族的人基本上都是正直勇敢、勇于牺牲的人,王大哥应该不会反对吧?”

“这个自然,虽然我到这个梦的时间不长,不过倒也知道这个梦里大家对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口碑,他们确实当得起正直勇敢、勇于牺牲这几个字的。”

“五大家族一同挑选的人,他们的人品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王大哥,我说这些,是想说明,当年玄门创设之初,确实是为了一个高贵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他人的。可是,如今玄门幻宗所作所为,早已背离了创设它的初衷。”

王以恒叹了口气,“那必定是方大松所为了,方大松这人,确实有些天才的。”

“或许叫天才,或许叫毫无底线。即使在梦中,我们依然谨守为人的底线,就算要杀人,也必定是那人作恶多端,从来不会为了一己之私随意取人性命。可是,方大松可以为了自己,不仅将玄门弄得完全背离初衷,还带得梦主也变成一个阴狠小人了。”

王以恒没说话,其实他心里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反正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能获得灵力,怎么样做都是可以的。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那可就得罪何灵他们这群迂腐的人了。

这群迂腐的人其实也有他们的好处,只要你别跟他们撕破脸,就像刚才何灵所说的,他们会谨守为人的底线,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若是到了危急时刻,跟随他们反倒是安全的。

何灵看王以恒不说话,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王大哥,你有你的考虑,我们有我们面对的困难。我自然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帮帮我们的。”

王以恒还是不说话。

何灵将那小球取出,“王大哥,你说你找了我很久,想要跟我们结盟。原本我是到不了这里的,可是因为有了秦家的这法器,我顷刻间就从和安郡到了长宁。当然了,这只是我秦家法器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作用。”

王以恒终于开口了,“五大家族,自然都是有真本事的。只是”

他心中想的是,你们这群迂腐的人,肯定说什么不能祸及无辜之类的废话,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你们跟那方大松一般,好好利用手中的资源,你们怎么可能弄得这么狼狈?

“何灵,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朱幼安,就是挺厉害的那个,他现在怎么样?”

何灵知道他在评估自己这一方的实力与方大松能否一战,如果大家势均力敌,那他就会倒向自己这边。

如果力量悬殊太大,就算他不倒戈到方大松那边,也绝对不会站到自己身边了。

“王大哥,我不想瞒你,朱幼安,在这个梦里他叫蒋照邦,他是五大家族之首的蒋家传人。之所以他现在能力不足,其实你也猜得到了”

站起来转了一圈,“我只是个小孩子,朱幼安为了保护我他也是个孩子的。”

“这个我知道,我寻了你们许久,自然知道你和他都尚未成年的。唉,你们怎么不换一个身体呢?反正反正你们的灵力都够多的,何必守着个小孩儿的皮囊在梦境中历险呢?”

“王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是想找个厉害的角色,但这个梦里,我们被保护得着实有些好,就接触不到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换哪一个皮囊了。”

“王大哥,你不要瞧不起小孩儿,朱幼安他现在是被蒋家封印封住了,那蒋家封印是柄双刃剑。”

“怎么说?”

“如今他是被蒋家封印封住了,原是他爹娘为了保护他,免得他小小年纪就去寻仇。另一方面,那可知道那封印是如何而来的?”

“那封印还有什么讲究?”

“有。那封印里有蒋家历代先人的法力和本领,若是朱幼安能解开蒋家封印,他的功力将一日千里。他们蒋家能称为五大家族之首,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而且当年玄门是由他爷爷创设的,难道他爷爷就没在封印里给他留下什么克制玄门的法术?”

为了得到王以恒手中的力量,何灵决定胡说八道了。

说不定也不是胡说八道呢?反正现在朱幼安也没解开封印啊。

王以恒果然对这个感兴趣了,“那那这封印到底如何才能解开呢?如果解开了,是不是就能够制住方大松了?”

“何止是一个方大松,便是梦主,只怕都要受制于蒋家传人了。至于怎么解开?唉”

“何灵,你被卖关子啊,你倒是说啊,咱们既然都是盟友了,若是知道怎么解开那封印,说不定我还能贡献一点力量呢?”

何灵心里笑了,果然大家都喜欢有实力的人。

陈晓峰不喜欢弱鸡一样的何灵倒是给了她说服王以恒的灵感,生死攸关的时刻,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当炮灰啊。

说起来,陈晓峰其实已经够厚道了,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对何灵的不喜欢,而且还点了方向,这算是从另一方面帮助了何灵。

“朱幼安手上有一件蒋家的法器,叫做星辰的,如果他能启动那星辰,肯定就能解开身上的封印了。只是现在朱幼安年纪尚小,身边又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只能去找五大家族的老一辈帮忙了。”

“我就说你们总是来找夏家人是为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事啊。那夏家老爷子帮朱幼安启动那星辰没有?”

自己想了想,立刻就摇头了,“肯定没解开,如果解开了,你还肯来找我?”

何灵笑了,“怎么不肯?我们查出梦主已经被方大松给带坏了,就算我们有五大家族做后盾,难道我们敢说自己一定是梦主和方大松的对手?哪有人会嫌帮手多的?更何况了,王大哥你可是个厉害的帮手呢。那封印是没解开,但也不至于一辈子解不开吧?要是一辈子解不开,我们也到不了第六层吧?王大哥,你放心好了,虽然我们现在还是小孩子,到底我们心智是成人啊。力量不够,我们可以多找几家帮忙啊。”

“何灵,照你这样说,咱们得赶紧去找朱幼安,现在当务之急是帮朱幼安将身上的封印解开了。只要我们解开了封印,我们就能对抗方大松了。就算你们不想杀人,方大松这样的人真的不能再让他出去祸害别人了。”

“何灵,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梦让人十分难受?我还说为什么呢,原来是方大松带坏了梦主。所以啊,如果方大松再从这个梦里出去了,以后不管我们去哪个梦,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带坏梦主的。你看看玄门幻宗做了多少恶?难道还容着方大松继续为恶下去啊?难道迷途就没有人主持正义了吗?我看那叫韦远的就挺好的,他一定想将方大松绳之以法的。”

这会儿他倒是正义起来了。

“王大哥,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确实也是按照这条思路在做。但是,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幼安一个人身上,虽然蒋家人确实十分厉害,但是方大松这里只怕等不到我们长大成人了。方大松这种天生的罪犯都要跟梦主结成同盟,如果如果蒋家传人一个人不足以对抗他们二人,那我们是不是输惨了?”

“那当然了,咱们做事肯定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啊,总得留条后路啊。何灵,我觉得你也不错的。”

“对啊,王大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

“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何灵右手运气一团灵力,将那小球悬在空中,“王大哥,五大家族各有本事,不然也不会叫五大家族了。蒋家是五大家族之首不错,蒋家封印凝聚了他们历代先人的法力和本领不错,那其他家呢?比如说,我秦家呢?”

王以恒伸手想去摸一摸那小球,那小球脾气十分不好,居然自行喷出一团火照着王以恒的脸烧去。

好在王以恒只是试探地摸一摸,一看一团火球迎面而来,赶紧一侧头,那团火砸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噗”地一声反弹到地上,燃了一会儿才熄灭。

王以恒感慨道,“看不出啊,何灵,你这小玩意儿脾气还挺大的。它能带着你一步走千里,还能帮你攻击和防身,真是不错。”

“王大哥,这只是咱们秦家最微不足道的一件法器。”

伸手抽出背后的虹越剑抛到空中,一运灵力,虹越剑光华大盛滴溜溜地转动起来,这就要向王以恒刺来。

王以恒赶紧阻止何灵,“何灵,我信你我信你,你也不用什么都对着我演习一遍,咱们赶紧说正事。”

“王大哥,我跟朱幼安商量好了,他跟着韦远他们去解开身上的封印,至于我王大哥,我得麻烦你一件事。”

“说什么麻烦呢,咱们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吗,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盟友了。既然是盟友,就不是帮你,是帮我们俩。我们结成这盟友,不仅仅是梦里、迷途,就是到了现实,我们还是盟友哈。”

这会儿他不考虑了,显然他心里又起了别的念头,何灵就算了,朱幼安和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厉害的角色。

他们在迷途中多久了,谁知道呢?

如果他们没有对五大家族没有把握,他们怎么可能死守着这皮囊不换呢?

看看何灵刚才演示的那几下,用了多少灵力啊?他们可不是舍不得灵力的人啊。

既然他们舍得灵力弄这些花花招数,为什么他们不肯换一具皮囊呢?

那肯定是这皮囊的潜力远超过方大松啊。

方大松是可以影响梦主,但他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啊?

就算他得了梦主的帮助,他一个人想对付何灵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啊?

反倒是何灵他们,谁知道他们隐藏了多少实力呢?

自己追踪了他们多少次,不一直没追上吗?

何灵一脚就能从和安郡踏到长宁,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何灵听他说这话,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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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2

“王大哥,你说这话,我得感谢你。”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不是盟友应该做的事吗?”

何灵笑着问,“王大哥怕不怕得罪方大松?”

王以恒这次不掩饰了,“其实结盟呢,倒是大家诚心实意最关键。何灵,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其实刚才你说方大松和梦主在一起的时候,我倒是有些犹豫有些害怕的。”

说到这里,他赶紧解释,“害怕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们走了这么多个梦,肯定也是知道梦主的厉害之处的。既然方大松已经先控住了梦主,咱们要想在梦主这里讨到好处,着实有点难的。所以啊,我犹豫一下,那是在思考对策呢。如今想明白了,梦主都没什么好怕的,他方大松算什么啊?只要跟你们在一起,做的都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的事,所谓邪不胜正,我怕他做什么?”

何灵不揭穿他,点点头,“王大哥既然不怕,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朱幼安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兵分两路行事。朱幼安身为蒋家人,自然是要将封印解除了才能发挥蒋家人真正的本事。而我秦家人王大哥,我得求你帮我个忙,我秦家有一件至关重要的法器,如今被人偷去了。”

说完这句话,何灵将搭袋里的法器倒了出来,“王大哥,不是我不注意,实在是我秦家法器太多,用了这件忘了那件,总是会有疏漏的时候。”

王以恒笑着说,“那是,虽然你心智是成年人,这皮囊到底是孩子,有时候难免会有疏漏,你可知道那法器在哪里?”

“知道,那法器被玄门的人拿去了。不过,王大哥你放心,咱们不需要去玄门也不需要惊动方大松就可以拿回那法器的。”

何灵在方大松脸上变色之前赶紧说清楚长歌的动向,她跟王以恒说了这么多,早就知道王以恒是个求稳的人。

既然已经知道方大松就在玄门,跟他说去玄门寻找法器,那不啻于要了他的命啊,他怎么肯答应?

果然,王以恒听了何灵这话,赶紧说些漂亮话,“这有什么难的,难道去玄门或者惊动方大松咱们就不去拿回法器了?我们是名门正派,难道我们还能怕了他不成?”

这会儿他倒是变成名门正派了。

何灵说到这里,其他的不想再让王以恒知道了。

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跟他说话,得一点一点来。若是一下子将他带到绝境中,他肯定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哪里会跟何灵他们一起同生共死啊。

像去取长歌这种事,只不过是跑跑路,没多少危险,他一定会同意的。

毕竟这是秦家的法器,拿回来了是增强己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王大哥,我这边基本就这些情况了,你那里呢?有没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王以恒叹了口气,“何灵,你别看我在的这门派十分厉害其实也不是十分厉害了,只不过倒是有些异能。”

“异能?”

“其实你们真是好运气,能够投到五大家族,我最后才进来,哪里还有什么好身份给我呢?”

王以恒看何灵不解的眼神,站了起来,将身上的黑袍撩起一角。

惊鸿一瞥之下,何灵发现他似乎身上十分异常?他是什么人?

王以恒看到何灵脸上诧异的表情,“唉,所以说啊,这具皮囊让我十分为难啊。你说他弱吧,他一点都不弱,相反,这具皮囊还有蛮多手下可以指挥呢。你别看我这样哦,我随随便便能动近百人哦。”

何灵犹豫了一下,“王大哥,你似乎”

“不是人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唉,真是倒霉,可不就是个怪物吗?”

“怪物?”

王以恒看了看何灵的眼神,“何灵,你胆子大不大?你要是胆子大呢,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我的样子,要是胆子不大算了,看你也不是个胆大的人。”

这句话把何灵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王大哥,我胆子大不大的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就算你多奇怪,那也只是在梦中啊,只要咱们离开这个梦,你还是你原来的样子啊。反正这个梦已经够奇怪了,再多一点奇怪的东西,那也没什么了,就当让我长见识吧。”

王以恒又叹了口气,“听听你这话说得,一点都不替别人考虑的。要是换成你,我肯定不说这话。不过,也就是长在别人身上才觉得无关紧要的,长在自己身上肯定觉得十分要紧了。你别说,我现在这样子,我就特别能理解那些异形啊什么想要毁灭世界的做法了。要不是我们人少,我也这么想的。”

说完,王以恒又站起来,将黑袍缓缓揭开了。

这一次他动作比较慢,何灵看得一清二楚了。

虽然王以恒的脸上跟人一样,可他的身体完全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

从腰部开始,似乎长着厚厚的鱼鳞,但又不是鱼鳞该有的样子。

正常鱼鳞是黑灰之类的颜色,他身上的厚鳞是青绿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了。

如果硬要假装,腰部厚厚的鱼鳞还可以假装是万圣节的装饰,可是到腿部那就没法装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两条腿,脚底下看起来正常的脚掌和小皮靴

这个天根本穿不着小皮靴啊,他都穿了小皮靴,那是因为这两只脚是假的。

王以恒转了一圈,何灵才发现他应该算蛇人?人蛇?

反正他没有腿,从腰以下,就像一条蛇一样,但是蛇哪儿有这么厚的鱼鳞?

何灵叹了口气,“确实是奇怪了些,难道你是蛇人?或者你是女娲族的后裔?还是你是神族?”

王以恒看何灵果然不害怕,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人,反正我们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我们也算人的话。”

何灵忽然明白蒋家爷爷所说的异象了,多半就是指王以恒他们这群奇怪的人。

“你们是一族人吧?肯定不止你一个吧?”

“是不是人我不知道,我们确实不止一个,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手下能动的人将近一百人呢,这还只是我们这一族的人。如果算上其他族的人,估计能有上千人吧。”

“其他族?难道你们长得不一样?”

“肯定长得不一样啊,我长得好吧,我长得像蛇人的样子。何灵,你是不知道啊,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能用尾巴走路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崩溃?有尾巴啊,还用尾巴走路啊,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我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啊?可是你别说,这怪物还十分厉害呢。”

“额?你们会法术?”

“也叫法术吧,或者叫种族天赋?”

说完王以恒将身上的黑袍一抖,鞋子一甩,显出一条蛇的模样。

他从空中一抓,抓出一把三叉戟,真是一幅人蛇的模样了,还是条拿了三叉戟的人蛇。

何灵觉得这副造型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难道你是海王波塞冬一族的?”

王以恒都要哭了,“还波塞冬呢?怎么不说哈迪斯?这到底什么破梦啊?哪儿有这样的人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算是外敌入侵地球啊?”

何灵满头黑线,外星人大战地球人?

“你是从什么星球过来的?你来地球干嘛?”

王以恒满脸委屈,“我哪儿知道啊?我一过来就是这副模样啊,一条蛇啊,你知道我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一条蛇啊,不对半条蛇啊,一条蛇也就罢了,那是白蛇、青蛇的故事,半条蛇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现在听说了。”

“何灵,做人要厚道,咱们现在是盟友,我给你看我的真面目可不是让你嘲笑我的。”

过了第一眼的震惊,何灵确实有些想笑,“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只是,你怎么会投了这么个身体?都不是身份了,你这连身体都不对了,只算一半是人了。”

“你以为我想啊,我确实不想要这个身体的,可是”

说着说着将手上的三叉戟舞动起来,何灵听到耳边传来水声,赶紧叫了起来,“我怀疑你是海王一族的,你可别乱动了。要是把海水引过来,我们就完了。”

王以恒停了手上的动作,将三叉戟一扔,那三叉戟瞬间消失了,“海水是引不来的了,其他族的人如果他们也算人的话,其他族的人会派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三叉戟不是每个蛇人都有的?”

王以恒大声抗议,“当然不是!你们都是人,我是蛇人,难道就不许我有一点优势?这是我身份的象征,这都不足以安慰我内心的伤痛好不好?谁愿意指挥一群蛇啊?我又不是在演白蛇传,那么多蛇围着我,我也会害怕的啊。”

虽然十分不厚道,可是看到王以恒这样,何灵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了,不过好歹你算个小头目了啊,手下还有近一百号蛇人呢。”

“何灵,不提蛇人咱们还是朋友,再提蛇人,我可要把其他族的人召来了啊。”

“我错了我错了,不提不提。不过,你说还有其他族的,其他族的都是些什么人,都这么奇怪吗?”

“这么奇怪?都这么奇怪就好了,有的就一点都不奇怪好不好,不仅不奇怪,还十分美貌呢,一般人都比不上的美。”

“狐妖?”

“你别笑,还真是狐狸一族的,不过又不是正常的狐狸,也不是狐狸修炼成人的,总之都是这种一半是人,一半奇形怪状的。”

“你跟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我跟你一伙儿的!谁跟他们一伙儿啊,如果梦主在这里面我还有兴趣跟他们一伙儿,梦主明明是个人,我跟谁一伙儿呢?”

“你自己都是蛇人,你干嘛嫌弃你的战友?”

“何灵,你再提这个,咱们没法交谈了啊,你这是聊天终结者啊。”

“行了,不提不提。实话跟你说吧,你们的到来”

看到王以恒十分凶狠的表情瞪着自己,何灵赶紧改口,“其实这些奇怪的人,蒋家传人早就以命牌测算出来了,要不然他们无缘无故地干嘛创设一个玄门呢?玄门的目的,原本就是用来对付你们对付这些奇怪的人的。只是方大松进来强行改变了玄门的初衷,现在玄门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梦主还会不会想起真正的任务。”

王以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我跟你结盟了,要不然我不是被玄门弄死,就是被梦主弄死。蒋家传人这么早就见过这些怪人了?还提前这么久想了这么阴毒的办法来对付这些奇人?够狠。”

“现在蒋家爷爷已经过世了,你不用害怕的,方大松的目标不在你身上。”

“你以为哦,方大松的目标是不在我身上,可是我长得这么奇怪,如果梦主和方大松消灭了你们,他们能放过我?算了,我还是想办法换个身份吧。这个身份虽然有点小喽啰,可实在是太危险了,也实在太难看了。”

“别啊,你现在的身份挺好的,挺能帮助我们的,我们这算多方合作了吧。”

“我换一个身份怎么不能合作了?五大家族你们也不过才占了几个,就不能给我留一个吗?我换成夏家人,自然就能跟你们在一起了。”

何灵心中的那个念头可不会随便灭掉,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王以恒手上的力量,说不定就靠这个来翻盘呢?

哪儿能让他轻易换身份啊?

“王大哥,你先听我说,先委屈你一下,你先以这个身份再等等。我们既然是盟友,自然是要确保大家都安全,就算不是对抗梦主,至少我们要保证能够搞定方大松吧。如果集中朱幼安和我、还有韦远他们的力量能够将方大松打入虚无空间,那你换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我们的力量都还差一点呢?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你手上的力量?如果我们就差你这一点力量呢?”

“你们五大家族这么厉害,哪儿需要”晃了一下尾巴,“我这样的帮忙?”

何灵强制安抚他,“王大哥,不要求你一直都以这个形象行走,等我们汇合以后再定夺好不好?我拿回秦家法器,朱幼安他们解开封印,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样才是十拿九稳解除方大松这个威胁好不好?”

“那我这副形象跟你行走江湖,你保证不笑我?”

“保证不笑。”

“保证不让我露出真面目吓人?”

“保证不让你露出真面目吓人。”

“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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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3

何灵不知道梦里的剧情又发生了什么改变,但是自从她身上的这个小球苏醒应该叫苏醒吧自从她身上这个小球苏醒了以后,何灵的脑子也像清醒过来一样。

不知道这个小球怎么会出现在夏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就给了何灵这样的指示,不过何灵能感应到它想要让自己去做的事。

而且这些事,何灵前后一想,便能想通实在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比如来找王以恒这事,秦家的东西是怎么推测到自己跟他认识的?如果不是王以恒,这一步棋可是十分危险的了。

可是现在,他又重新伪装打扮好,跟何灵一起追踪长歌去了。

何灵离开和安郡的时候,并没有得到陈晓峰的消息,但这小球似乎知道长歌的下落,径直朝原青山指去。

这样一来,何灵倒是省事不少。

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明一样,何灵的眼睛忽然又毫无缘由地复明了,不用提了灵力运用法术就可以看得见,这更是好事一件。

只是极偶然的情况下,何灵忽然发现当初秦成薇或者说秦若曦种在自己身上的那三张符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何灵完全不知,只是隐约觉得应该跟身上这小球有关。

但是自己拿到这小球已经很久了,为什么它这时候才将秦成薇种下的那符纸给取走了呢?

王以恒对何灵可没有朱幼安他们体贴,坐马车哪里有骑马快呢?

赶往原青山的这一路,一行人王以恒倒是很会利用他的身份优势,一边说嫌弃一边挑选了几十个十分彪悍的随从一路随行。

这一行人唯王以恒马首是瞻,就算看到何灵这么小一个日夜不停地骑马赶路也没露出一点心疼的表情,似乎这样做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路赶了足足五天,一行人才来到原青山脚下。

没想到陈天师等人竟然能将这个名字老长的帮派发展得这么好,想加入他们的人真是络绎不绝人山人海,这原青山还让陈天师这一派给带得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何灵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原想找个好一点的客栈,哪里知道山脚下全都是人,哪家客栈能容得下这么几十个人啊,只能分散了住在几个破破烂烂的客栈里。

客栈破烂归破烂,可客人倒是很多的。而且他们都很激动地讨论着陈天师这门派修仙成果斐然,人多嘈杂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何灵头都晕了。

王以恒和他的手下大概是长期处于这种伪装状态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就算有个别好事的人想跟他们切磋切磋,大家都假装认怂地掩盖过去了。

听完一圈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何灵和王以恒终于找了机会回房商谈。

因为何灵并没有将所有的消息都告诉王以恒,听完了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王以恒皱了眉头追问何灵,“何灵,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叫什么赵学尧的人,到底什么来头?你那长歌真的在他这里?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从他手里夺走长歌?”

听了一圈,何灵也发现大家都没有提陈天师的名字,反而个个都在夸赞赵学尧。

可这事到底怎么给王以恒解释呢?

他又不是五大家族的人,跟他解释赵学尧已经死了,可这死人怎么活得比大多数的活人还好呢?

“王大哥,其实这个赵学尧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真正厉害的应该是他手下那个姓陈的天师。只是他们这帮派发展得如此迅速,也许那陈天师已经不想抛头露面了吧。”

“什么陈天师?就算他不想抛头露面,这么多人总也会提他一两句吧。这个赵学尧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听着,似乎玄门的人也来了?他如果跟玄门的人有冲突,那咱们就不好跟他硬抢这长歌了,说不定他能成为我们的帮手呢?”

“王大哥,赵学尧成不了我们的帮手。”

何灵想了想,干脆将陈天师、赵学尧之事仔细说了一遍,尤其说到赵学尧在高家早已遇害一事,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只单单隐瞒了那句“玄门炼了个五大家族的活死人”。

王以恒听完故事,“照你这么说,确实该是那陈天师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啊。还有,你说他们其实是从玄门偷学的法术,只是偷学的都这么厉害,能吸引这么多人来拜师,那玄门”

何灵知道他心中又开始动摇了,只要遇到更厉害的,他的本能就是想逃避,“王大哥,这件事我们调查过,这陈天师可不是一点实力都没有的。而且,当初方大松放任他偷学玄门法术、又偷走了长歌,其实都是故意的,如果方大松不是故意放水,他绝不可能得手。那长歌是我秦家的东西,落到玄门手中可不是随便乱扔的。”

“我想着也是故意的,只是那长歌如今还在不在这里呢?”

何灵斩钉截铁地说,“在。王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个梦里,五大家族驱魔人都是以血脉为引的。我身为秦家人,手上又有这寻踪的法器,而且你看”

说完何灵将那小球从怀里抖出来,那小球像个探测仪一样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若不是何灵控住了它,它就要往山上飞去。

“秦家的东西是能够相互感应的,所以我才能够直奔原青山而来。咱们日夜兼程都奔了五天,如果不是得了秦家法器的指示,我怎么可能知道它在这里呢。还有,方大松之所以让陈天师偷走长歌,那是因为他解不了秦家的法器。”

王以恒倒是不傻,“何灵,你秦家的法器为什么会落到玄门呢?”

何灵哪儿敢跟他说秦若曦已经被方大松掳了,还被炼成活死人了?

这件事得等他在自己一行人这条船上站稳了,不能再跳到别的船上才能说的。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师父五大家族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秦明瑶,因为见不得玄门倒行逆施祸害人间,她老人家独自一人去了玄门”

王以恒现在是知道玄门的实力了,脸上显出佩服的神色,“你师父真是个顶天立地的驱魔人啊,一个人都敢单挑玄门。虽然勇气可嘉,不过,肯定没打过方大松。”

“是,师父她老人家不愿意连累我们,一个人偷偷去踩点做先锋,就为了给我们探听方大松的实力到底如何,唉师父”

说到秦明瑶,何灵心中还是十分悲伤的,王以恒都知道玄门如此厉害,秦明瑶当日孤身一人去救秦成薇,她怎么肯能不知道有多危险呢。

虽然秦成薇辜负了她,可师父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去救她,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王以恒看何灵悲戚的模样,知道她说的肯定是实话了,“何灵,说起来我就特别佩服你师父这种人,心中有理想有信念。只要自己认定的事,哪怕她孤身赴死,她也不害怕不退缩。五大家族的人,都是好样的,大家都随时准备着为驱魔事业牺牲自己的。”

何灵点点头,“嗯,五大家族从成为传人的那一天,就做好的随时牺牲的准备。”

“所以你们秦家的长歌就是这么落在玄门的吧?”

“嗯,长歌是秦家的法器,肯定是秦家传人遭了难才会落在玄门的。”

不管是秦明瑶还是秦成薇,确实是因为她们遭了难,长歌才会落到玄门的,这一点倒不算骗王以恒。

“照这样看来,如果你夺回你的长歌,朱幼安解开身上的封印,我们再集合五大家族的力量可能都不需要用到我,我们都能搞定方大松了。只要把方大松弄到虚无空间去,这个梦就简单了。不过,我们做这事可不能让梦主有机会给方大松开挂啊,要不然,谁都不是梦主的对手。”

“王大哥,你也是一支十分重要的力量,我们肯定需要你的。不过,不到最后跟方大松决战的时刻,我们绝对不会让你站出来的。”

王以恒心中的小九九肯定打得“噼里啪啦”了,可他还故作善解人意地说,“你们五大家族如此厉害,一个人都敢孤身前往玄门,如果集合了五大家族的力量,肯定是能够对抗方大松的了。我跟你们的法术到底不一样,我如果动手,说不定还耽误你们呢。你说得对,我就在你们后面看着好了。当然了,如果需要用到我们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推脱的。”

“何灵,现在咱们知道长歌在陈天师或者赵学尧的手中,反正他们也不会有方大松厉害,不如我们直接硬抢回来好了。”

“硬抢的话,人太多了,恐怕要累死我们的。而且动作太大了,我怕引起玄门的注意。”

“你不是说玄门那两个是络腮胡和酱黑脸吗?今天都没见着,说不定他们已经上了原青山呢。”

“行吧,现在是白天,赵学尧既然出来主事,肯定要应付这么多前来拜师的人。咱们先等他消耗一下精力,晚一些再去找他拿长歌。咱们都先准备准备,今晚说不定是场硬仗呢。王大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应敌,恐怕到时候需要你帮忙呢。”

王以恒点头,“你没能拿到你们秦家最关键的法器,自然你的法力没那么厉害,你放心,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给王以恒讲完秦明瑶的事,何灵其实还是悲伤的。

以各自准备为名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何灵反复思考师父临终前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翻身坐起来,何灵将怀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师父说过秦家遭受重创,命碟纸上暂时不会有任务,可是这小球为什么会活跃起来呢?

说不定非常时期,命碟纸上已经有了任务呢?

何灵没找到命碟纸。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师父临终前将命碟纸交到了自己手上,而且还嘱托自己肩负起秦家传人的使命,确确实实是递到了自己手上的。

给师父料理完后事,自己就跟着朱幼安和夏老爷子赶回和安郡了,再然后就是那小球发动,跟王以恒汇合了。

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命碟纸会丢到哪里去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丢了呢?

何灵又翻了一遍,这一次翻得十分仔细,可是什么都没有。

命碟纸可跟别的东西不一样啊,这是驱魔人接任务必备道具,如果连命碟纸都搞丢了,那真是愧对师父了。

何灵着急了,又仔细翻了一遍。

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再翻多少遍都没有。

何灵将那小球抖出来,小球闪动得尤其厉害,大概是知道何灵心中想法了。

“我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既然你是秦家的东西,赶紧给我把命碟纸找出来。”

本来何灵将那小球抖出来悬在空中,它十分激动的,简直就恨不得拉着何灵往原青山上跑。

可听了何灵这句话,它身上的光闪定住了,不闪了。

何灵心里那个气啊,好啊,你能听懂我说话的,可那时候怎么拍你弄你,你都装死。

现在你倒是不装死了,那你回答我啊。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命碟纸比长歌重要多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给我提供命碟纸的消息。长歌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命碟纸丢了,我有什么脸跟师父交代?”

何灵的第一句话,那小球还只是不闪了,这一句话说完,那小球“噗”地一声跌落到床上,不动了。

“装死?好样的,你还真是秦家的好法器啊,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既然这么通灵性,赶紧给我把命碟纸找出来,你应该知道命碟纸有多重要的。我就不跟你说命碟纸上有秦家传人要执行的任务,那是师父亲自交到我手上的,你怎么能给我弄丢了呢?”

何灵十分笃定就是这小球搞的鬼。

刚开始还觉得自己眼睛能看得见了是好事,哪里想到它竟然这么捣乱,连命碟纸都敢偷。

那小球继续装死,一动不动简直就是恢复成一件死物了。

何灵知道它可不是什么乖巧的小玩意儿,从第一次看到它,它会躲避就知道了,必定是个十分调皮捣蛋的玩意儿。

这么调皮的玩意儿跟命碟纸放在一起,它能不好奇?

肯定是它将命碟纸偷了。

何灵抓过小球,顺着它腰上的那一条缝使劲掰,肯定是它藏起来了,“你给我吐出来,你拿命碟纸干什么?那是师父给我的,那东西很重要的,你拿去干什么?这么多东西,你非要拿我的命碟纸做什么?还给我!”

从前没能掰开小球,这会儿那小球装死,更不可能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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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4

何灵又气又急,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你给我吐出来,我知道你把命碟纸藏哪儿去了,你给我吐出来,那东西你拿了没用的,你拿去做什么?”

根本抠不动。

何灵抠了半天,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东西,这东西你拿了没用的,你别给我弄丢了。那上面沾满了师父的鲜血,你说你到底把它藏哪儿去了?你还给我,我要看看上面有没有任务。”

抠了半天,那小球始终不动,何灵也拿它没辙了,“行,你给我装死吧。我就不信,待会儿我们去找赵学尧,你也不动。我倒想看看,我去夺长歌你如果不动,我拿了长歌你还能装死到底。”

小球不理她。

“师父说了,我身上有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秦家魂,如果秦家魂不是你,那我拿你也没什么用。指路而已嘛,谁不会?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找不到长歌吗?”

小球继续不理她。

何灵继续哀求它,“喂,说起来咱们应该是朋友啊,如果你是秦家魂,那我现在是秦家传人,你可记住了啊,你一个人你还不是人呢,就凭你一个,你是做不成什么事的。你有什么事,都得我出头去做,你想清楚了,是不是要跟我闹翻?”

“如果你是秦家魂,以前你肯定也是用过命碟纸的,我知道你看着它有些亲切,可是你现在用不了它,你得还给我啊。就算你曾经是秦家传人,一代传一代,现在也传到我手里了,你也不能一直握着这秦家命碟纸不放啊。”

“你既然能帮我找到王以恒,你肯定是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我们俩,你听清楚了,是我们俩,不是你一个人你也不是人,了不得是个魂,你知道怎样才是对我们最好的。实话跟你说吧,你拿那命碟纸没用。那命碟纸上是我才能去执行的任务,你拿了没用的。”

何灵心中倾向于这小球就是秦家魂,不管是不是,她都认为它是。

师父死了,小姗一想到秦启姗,何灵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她知道这是秦启悠、秦启姗作为孪生姐妹的感应。

秦启姗应该没死,但是她一定生不如死,说不定她也被方大松炼成了活死人。

自己踏进这个梦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她宁愿相信这小球就是师父所说的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秦家魂,所以她才在这里跟这小球絮絮叨叨。

说不定,师父的魂魄也在里面呢?

因为这小球是料理完师父的后事才开始有反应的,说不定真是师父的魂魄归入了秦家魂才前来指点自己的呢。

想到这里,何灵也不催它了,“如果你真的是秦家魂,你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我们秦家人最好的,你要拿师父的命碟纸,你就拿吧。只是”

何灵回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情形,被师父的鲜血洇湿的命碟纸

等一下,命碟纸上有师父的鲜血,秦成薇种在自己身上的那三道符纸有她的鲜血,自己刚开始拿到这小球的时候就是鲜血将它引出来的。

它肯定是秦家的东西没错,因为鲜血能够驱动它。

难道自己所中的那三道符纸消失带来的眼睛复明,是因为这小球将秦成薇的符纸给收走了?

这小球先被自己的鲜血吸引而来,又得了秦成薇以血画成的符纸,再得了沾了师父鲜血的命碟纸,秦家三代人的鲜血才将它彻底唤醒的?

当初自己用了灵力慧眼诀感知术才看得见,后来身上所中的符纸被它收走了,也解了自己的眼疾。

如今师父的命碟纸又被它收走了,所以它才会指引着自己一步一步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力量。

这小球真是十分聪明啊,它没有第一时间来找长歌,而是去寻找王以恒的帮忙,想来迎战赵学尧应该有些困难吧?

那么,长歌到了自己手上,一定会有用的,因为秦家三代人的血液都集齐了,激活了秦家魂。

想到这里,何灵激动起来,如果秦家魂是秦家历代先人留给后世传人最后一个绝地反击的招,那蒋家人一定也有一个最大的保命技能,只要朱幼安解了他身上的封印,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或者五大家族都有一个相应的大招,只是这个大招是要有条件才能激活的,只要大家都激活了这个大招,方大松一定不是五大家族的对手。

肯定是这样的。

何灵将这小球的来历、最近发生的怪事联系在一处想了一遍后,心中欢愉起来,自己不是朱幼安他们的累赘,只要按照小球的指示,取回长歌,一定能够救出秦若曦的。

而且,到时候一定能保护朱幼安的。

就算他没能解锁最后的大招,只要他能解开身上的封印,他自保一定没问题的。

而且,以王以恒为媒介,现在五大家族要对付的异象都站在自己这一面了,方大松再厉害,他也不可能逆了蒋家命牌的预言。

最厉害的,一定是王以恒这一支神奇的队伍。

这小球真是厉害啊,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果然是秦家历代先人,够狡猾的。

何灵越想越高兴,一扫这些日子因为师父过世而带来的悲伤。

如果这是秦家魂,那师父的魂魄肯定也进去了,所以它才会收了命碟纸啊,因为她还想保护何灵,不想让何灵去执行任务。

自己一句交代都没有地不辞而别,又将身上相随相守咒强制压下,朱幼安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啊。

唉,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等朱幼安一起来的,也让他看看秦家魂其实是很厉害的,自己也是可以成为一名战士的。

本来各自回房是好好休息以备晚上应战的,何灵一番猜测过后,高兴得完全睡不着了,只差现在就去原青山上从赵学尧手中将长歌夺回来。

吃完晚饭,到了要去原青山找赵学尧夺长歌的时候了。

虽然何灵什么话都没说,但是王以恒一眼就看出来她十分兴奋,似乎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自己,但是又压抑着不肯说出来。

这与来时的沉稳甚至有些悲戚完全不同,大概她得了朱幼安等人的好消息了吧?

果然投靠他们是对的,不管隔多远,他们都有办法能够互传信息。

王以恒沉得住气,现在不肯说,多半是自己刚跟他们结盟,这种好消息还不想跟自己分享。

等夺回长歌再问她,那时候自己跟她成为真正的盟友,她怎么好意思隐瞒自己呢?

这样说来,待会儿得好好表现一把,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自己也是很有作用的。

大家相互结盟那是强强联手,可不是自己强行巴结他们的。

王以恒有意让何灵看看他们蛇人族的力量,将带来的三十个人编了个队伍,“第一组,你们跟着我和秦姑娘一同前行原青山,一同前往的意思,就是你们要保护好我和秦姑娘。不是说我们俩一定要你们保护,只是你们几个最擅长伪装隐藏,跟着我们进去不容易暴露我们。”

何灵沉浸在秦家魂的喜悦中,不管王以恒如何显摆她都觉得是好事,增加己方实力的好事。

“第二组,你们随时注意第一组的动向。因为不知我们上了原青山是什么情况,你们须得聪明些,不要让其他人瞧出来有什么破绽的。同时,你们要注意第一组的行动,他们负责保护我们,你们是最骁勇的战士,如果一旦开始动手,你们须得及时增援。还有,不要心慈手软,这一次我们不需要隐藏实力了。”

“第三组,你们断后。断后的意思,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的情况打扰到我们。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是你们处理不了的,你,迅速知会第二组,是战是撤,我们需要快速定夺。不过,你们也只是预防万一的,秦姑娘这里是万无一失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咱们到底是盟友,以后是要靠秦家做我们的指引人,跟五大家族的人好好牵线搭桥的,咱们得拿出去点真本事来。”

何灵听王以恒说了几次拿出真本事,这会儿倒是高兴的,看来异象还是有点大家不知道的本领的,拉拢王以恒确实是正确的做法。

何灵王以恒二人内心都在庆幸拉拢了对方的力量,更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会儿上了原青山一定不能手下留情,毕竟这是玄门的编外队伍,总有一天他们会汇入玄门当中的。

既然都是恶人,不需要对他们客气的,更不要说赵学尧这种早就不该在世间游荡作恶邪灵恶鬼了。

虽然已经是夜间了,可原青山并没有何灵想象的那样清静,反而有点像现代的公园,走得几步就看见三两个人上上下下。

上山的人走一路还大声交谈一两句,希望以诚心打动赵帮主收他们为徒没错,赵学尧当起了帮主,他怎么想的呢?

一个早就死了的邪灵,他怎么可能长时间抛头露面呢?

下山的人则情绪低落,偶尔长长地叹一口气,说些今天修炼成仙的人那么多,空出那么多位置,为什么不肯收自己为徒呢,难道是自己不够虔诚?

看到何灵等人上山,还好心地劝他们,不用去了,今天的名额早就满了,明天的也定下了,去等是没用的,赵帮主是看有缘人,不是去得早就一定能得进去的。

一上一下那么多人反复地说,何灵将这些信息集中在一起,才明白为什么赵学尧没被大家发现是个邪灵,因为他现在可以在阳光底下活动极长时间。

不仅如此,他现在修炼得像个人一般,还能够当场显露两手功夫,让大家看他助人成仙的过程。

何灵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助人成仙的,这不是瞎扯吗?

可今天那么多人都在传修炼成仙这事,何灵有些疑惑起来了,这赵学尧到底学了什么本事,能够把这么多人骗得团团转的?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傻的?

不可能啊。

而且以他能够长时间在阳光底下活动,那陈天师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玄门的功夫真是有些诡异啊,如果能将赵学尧收了带走,何灵十分想将他收走,说不定能从中得出对付方大松的灵感呢。

至少可以让方大松放弃梦中的法术,大家以灵力相争,那样的话,何灵可是有优势的。

越走到山上,人越多了起来,一圈一圈坐了很多人。

这就是下山的那些人所说的,以虔诚打动赵帮主吧?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何灵要想施展什么法术就有些困难了。

不说自己的法术能不能一下将赵学尧收服了,光是这么多人的面前施展法术,那可是要激起众怒的。

他们是把赵学尧当成神仙一样的人物来崇拜的,自己一上来就要对付赵学尧,只怕要被外面排着队等赵学尧号码牌的人踩扁的。

一直走到山门前,何灵远望了一眼,有些为难了。

这里密密麻麻跪了这么多人都没得进去,难道自己能够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去?

别说这些虔诚的人不会给自己让路的,就算他们让了路,那守门的居然有十个人之多,他们也不会让自己进去的。

大家都跪了这么久,哪儿有自己一来就让进去的道理?

虽然何灵、王以恒等人数众多,但是跪成一圈的人根本不会回头看一眼,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紧闭的山门上呢。

后面来的人,挨着跪就是了,到了原青山的人,都是要来拜师的,从后面来的人,难道还能是什么厉害角色?

根本用不着回头看。

王以恒也发现以眼前这么多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得了山门,准确无误地找到赵学尧,顺利夺回长歌了。

他压低嗓门附耳过来,“何灵,我看着样子,不是跟赵学尧对战的事了,是怎么让这群等着看热闹的人厉害原青山的事了。”

何灵正头痛这件事呢,压低嗓门回答,“谁知道这赵学尧这么受欢迎啊?这么多人,我们不可能偷偷进去的。你看到没,外面全是人,门口十个守卫,而且他们还布了结界的。”

“结界?我就说我怎么进不了夏家呢,夏老头儿布了个厉害的结界。这赵学尧的结界厉害不?我们能进得去不?”

“哥哥,现在不是结界的事。赵学尧的结界再厉害,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们秦家的结界比他这半瓶子水厉害多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人太多了,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夺长歌,一定会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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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5

何灵说了这番话,王以恒对她们秦家的法术盲目地乐观起来,确切地说是对何灵的法术盲目地乐观起来,“何灵,既然这结界封不住你,那我们不带那么多人进去呗,就我们俩。”

想了想兜里揣着的各种符纸,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进去的话,隐身符倒是可以的,何灵低声说,“人少一点,我倒是有办法能进去,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赵学尧了,可不知道他现在实力到底如何啊。”

王以恒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你秦家法术天下一绝,难道还能怕这种偷师学艺还没偷学成功的小喽啰?你放心,如果你有什么后顾之忧,想想我,是不是就觉得万无一失了?”

说完这句话,王以恒东张西望评估了一下周围安安静静跪着的人,“如果这些人都能拜师进他的门派,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厉害的。放心好了,实在有什么紧急事件,我手下都在外面,我一个召唤,他们就会直闯进来的。”

“那不是将我们大白于天下了?”

“你想不想拿回长歌?”

“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长歌,我可不想现在就引起方大松的注意。”

“你怎么知道咱们这样进去就一定引起方大松的注意?你怎么那么怂啊?拿回长歌,你就是这条街最厉害的仔,怕什么怕?”

何灵被他这个“怂”字戳中痛处了,“谁怂了,我这叫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

“那也得行啊,走。”

虽然何灵有些担心两个人不能将这事漂漂亮亮地完成,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一直等下去,等到赵学尧门前一个人都没有,那不得等到地老天荒啊?

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安顿好手下,其实就是让他们跟着跪到人群最后。

虽然王以恒的手下都很听话,但莫名其妙地跪在后面,让他们十分郁闷,尤其是那几个据说十分擅长隐藏伪装的手下,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挽起袖子一展身手了。

何灵小心地将隐身符贴在两人身上,唠唠叨叨地叮嘱王以恒,“待会儿你跟紧我啊,这隐身符只能是保证我们能够进得去,可不能用来战斗的啊。”

王以恒对二人的实力十分有信心,“得了,咱们只要进去了,里面的人怎么样根本无所谓。难道见了那陈天师和赵学尧,你不动手?迟早都要动手的,只是进去以后再动手咱们少打几个人罢了。”

何灵自然知道最后一定要动手,但她实在不想自己尚未真正掌握秦家这几件法器的秘密之前被方大松盯上,“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可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

“反正我觉得以你们秦家法术,这姓赵的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虽然贴了隐身符,到底山门前全是人,何灵和王以恒就像跨越红外线引发装置一样,左闪右避地一步一挪终于挪到了门前。

王以恒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看跪得满地的人,忍不住想要开口表扬何灵,被眼疾手快地何灵一把捏住胳膊,瞪大了眼睛警告他别开口。

因为大家对赵学尧已经滋生出一种狂热的崇拜感,门口这十名守卫仅仅只是用来显示门派气势,而不是真的要防备谁进出了。

这会儿有些晚了,一个个耷拉着眼皮在打瞌睡,十分懈怠。

这样一来,何灵倒是没费什么劲就跨越了紧闭的山门,轻轻松松地进了门。

一进门,王以恒长舒一口气,低声说,“何灵,不错啊,撕开结界、跨越山门,一气呵成啊,秦家法术真是了得。”

何灵也没想到自己这两个法术能用得这么好,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他们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做法”

王以恒无可奈何,“谁小人呢?聊天终结者。”

虽然话不好听,但赵学尧这做法确实也算得上防君子不防小人,大概他也没想过会有人不请自来吧。

从山门往里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何灵还没开口,王以恒倒奇怪了,“何灵,你说这陈天师和赵学尧到底想不想好好修炼了?明明成立了这么大一个门派,人呢?就算他们自己不守着,难道都没有点守卫啊、弟子之类的?”

何灵也觉得十分奇怪,“王大哥,这情形看来真的十分奇怪了,如果这里面没人,完全没必要让外面的人都跪着啊,他们明明很缺人啊。”

“难道咱们被他们发现了?”

“不会的,陈天师这结界本身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他到底是偷学的人,比不得我们名门正派严格按照秘籍学来的。而且这结界我不是强行打开的,他不可能知道我们进来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

可以看得出,这原青山下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些大殿、楼宇的,可能是陈天师和赵学尧到了这里觉得风水不错,才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盖了不少楼阁的。

比如前面这几栋,还泛着木材的新鲜气味,应该没盖好多久啊。

怪不得没什么人呢,看来确实是没地方容纳那么多弟子。

另一方面,陈天师和赵学尧还挺会饥饿营销的,每天规定招收几个弟子,反而让大家有这种狂热的崇拜了。

跪成一地的预备弟子,就算赵学尧这里有什么问题,一旦告诉外面跪了许久的人他被挑中了,谁会冷静下来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何灵始终觉得赵学尧不可能变成一个好人,就算陈天师变成好人他都不会,因为他已经死了,他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

再走几栋楼宇,终于听到有人声了,王以恒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们走错地方了呢,看来姓赵这小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角色,给他一整座山他都没办法把规模弄大。”

何灵比较关心安全问题,“再往后,咱们可就要正面迎敌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能把外面的人召集进来的啊?”

王以恒点头,“那当然,你让我扯开嗓子喊,我自然是喊不了的。不过,我们之间可不是用嗓子喊的,我这三叉戟其实它有名字的,不过这不重要,我只要用这三叉戟一召唤,他们肯定就能进来,你只需要把结界震碎就行了。”

何灵放下心来,“那就好,咱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依我说啊,如果不是很麻烦,咱们干脆就把这里给捣毁得了。”

“为什么啊?你可知道玄门的人一直盯着陈天师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可如果我们动手了,那玄门的肯定就要找上门来的。”

“就是因为玄门一直盯着他们的啊,玄门肯定是对他们有所图,就是咱们今天要夺的长歌,咱们把陈天师赵学尧给端了,就是告诉方大松,我们出来了。”

何灵满头黑线,“大哥,我不是主角啊,我没有金手指啊,方大松现在得到梦主的完全信任,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惹事,那是嫌自己死得太慢的节奏啊。”

“何灵,我总觉得我们这样小心翼翼的,有可能中了方大松的阴谋呢。”

“为什么?”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当初创设玄门是为了对付我们好吧,对付我们,可是这都多少年了,为什么没人追查我们的下落,反而都在内耗?”

“因为方大松呗,方大松把梦主带坏了,他觉得把五大家族的人炼成活死人能够活得力量。”

“那梦主想要的是什么?”

“力量啊,或者说能够为他所用的利器。”

“你们担心的其实有一定的道理,方大松能够得到梦主的信任,一定是因为方大松让梦主看到了力量。”

“所以呢?”

“你知道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实是没有正邪之分的。或者我们换一个说法,你们以为跟梦主是对立的,可我看来未必?”

何灵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想跟梦主对立啊,他到底是这个梦里的最大boss,可是方大松已经搞定他了,我们不可能跟着他们的思路走,那我们只能跟他们对立了。”

“何灵,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梦主能够看到五大家族的力量,就算有方大松这样的人,他也会转而投向我们的,因为我们代表了绝对的实力。他们炼制活死人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证明他们有比五大家族更厉害的力量吗,或者说他们认为你们五大家族已经没落了,根本不足以抵抗新生的力量。如果我们能够震慑住他们,震慑住梦主,那么梦主会考虑要不要跟我们合作,至少会有表面的合作。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王以恒这番话让何灵愣住了,不是说她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必须要用绝对的实力才可以。

只是到目前为止,自己这一方面,哪里来的绝对实力?

但也不能跟王以恒说,其实我们已经失利了,所以我才想尽办法骗你进局啊。

无法回答的问题,何灵决定先不搭理他。

再往前走几步,何灵、王以恒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我听错了?”

“我也听到了,怎么会有”

“丝竹之声?似乎还有女人唱歌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何灵,你不是跟我说陈天师、赵学尧一心想要获得怨灵的力量吗?我怎么听起来他们很欢乐啊?”

何灵也不明白赵学尧和陈天师这是闹的哪一出,但从那莺莺燕燕的声音听来,里面的人是十分快活的。

王以恒碰了碰何灵的胳膊,“妹子,我觉得接下来的画面你未必适合看,要不我先去看看?”

何灵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的,王以恒这话一出口,“唰”地一下,何灵的脸红到了脖子。

“你去你去,如果如果有什么不太适合的画面,你也不用跟我描述,我可以再等等的。”

王以恒比较关心的是身上的隐身符会不会被识破,“妹子,这隐身符不在你身边的话,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破绽吧?”

“你放心,只要你动作不太大,陈天师和赵学尧都看出来的。不过,他们现在法力肯定比从前厉害多了,你最好不要近距离”

王以恒被何灵呛着了,“什么叫近距离啊?我只是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如果没什么事,我自然会叫你一同前往的,你想什么呢?难道我认识赵学尧啊?难道我认识陈天师啊?”

王以恒这话说得也十分正确,虽然一路上听何灵说了无数遍陈天师、赵学尧,可这个梦里可没有手机、相机什么的,总不能听了故事就知道他们什么模样吧。

何灵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纠缠,摆摆手,“你去你去,如果现在不方便行动,我们可以等一等的。不是说黎明时分正是大家最疲劳、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吗,我们可以多等等的。”

说完,自己找了棵树躲起来。

王以恒去了许久,何灵不知道他看了什么,或者说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在这个时候,何灵还是信得过王以恒的。

王以恒一脸诧异地回来了,“何灵”

何灵看王以恒表情有异,“王大哥,怎么了?里面什么情况?”

“按照我的理解,陈天师、赵学尧他们达成了一个合作意向,赵学尧帮陈天师制造怨灵以供他们获取法力?”

“你没理解错,就是这样的。”

“这里面只有赵学尧一个人一个死人,其他的都是活人?”

“嗯,赵学尧其实是陈天师无意中获得的灵媒,就算是灵媒,他也是个死人,只是看起来像个活人的模样。其实你若是仔细看看,也会发现他不是活人的。你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就算他获取多少法力,他脸上那层死人的灰败颓废颜色的改不了的。”

“刚才我进去看了看,里面的人最中间那个,倒是一个长得很阴柔貌美的男子。”

“对,赵学尧长得有些清秀,或者你说他阴柔貌美也对,这个肯定是赵学尧了。”

“他的脸色倒是十分红润,若不是你说他早就死了,单凭外貌看,你真瞧不出他早就死了。”

何灵心中立刻评估了一下他的实力,皱起眉头,“唉,看来他们的合作真的让赵学尧实力大增了,都看不出他是死人了,待会儿肯定有异常恶战等着我们。只怕那陈天师更了不得了?”

“里面只有一个男子,就是你说的这个赵学尧,其他的都是女子。”

“陈天师呢?”

“没有其他人。”

“或许陈天师不好这一口,他去钻研法术去了?那正好,我们先将赵学尧拿了,肯定能夺回长歌了。”

“不是,何灵,你看看里面的情形,那些女子也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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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6

“那就是赵学尧也将她们变成死人了?”

“我不知道,虽然里面的人看起来都红光满面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可是,我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死人。”

何灵想起从前在高府后院那恐怖的景象,点了点头,“想来赵学尧再厉害又如何,到底还是个死人,难道他能从活人身上找什么成就感吗?只能是找一群跟他一样的死人来崇拜他了。”

王以恒想了想,“算了,你们没什么特别的,你来看看吧。如果长歌在赵学尧身上,咱们速战速决,直接夺了。”

何灵心知长歌必定不在赵学尧身上,要想夺回长歌,还得找到陈天师。

但是赵学尧是陈天师最得力的武器,先将他拿了也好,待会儿让赵学尧带着去找陈天师。

其实何灵还存了一丝幻想,若是赵学尧想要重回往生之路,她倒是可以帮他的。

赵学尧虽然是个阴险小人,可到底他也是受害者,陈天师甚至方大松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也许是心中对赵学尧有了些同情,何灵耳中听到的丝竹之声竟然十分凄婉悲戚,让人心中酸楚。

何灵叹了口气,刚想说话,里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只听到一个十分阴柔的声音,“你们且静一静吧,日日都是这样,我也乏了。”

然后是一个柔媚得像要化了的女声,“爷,曼曼知道你心中不快,这不是想让您高兴些吗?”

那阴柔的声音叹了口气,“曼曼,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法术?”

“爷,依曼曼说,您现在的日子可比世间多少人过得畅快多了,咱们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另一个嗲嗲的声音,“曼曼,爷问的是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法术,现在的日子再好过,到底爷想体会一下复生的滋味啊。你知道便说知道,不知道便说不知道就是了,爷心中不快,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啊?”

“哎哟,媚娘姐姐,曼曼年轻不懂事,不如媚娘姐姐会揣摩爷的心思。不过爷这不是问的曼曼吗,媚娘姐姐若是知道,直接说便是了,难道爷能不记媚娘姐姐的好?既然都不知道,那何必让爷烦心这事呢,咱们说点别的不好吗?”

“是啊是啊,爷最喜欢你这逗趣的本领,我都得跟你学习学习呢。”

“不敢当啊,媚娘姐姐。不过呢,曼曼也是因为得了爷的宠爱,这是曼曼的福分。”

“你们闹够了没有,天天这么闹,这有什么意思吗?”

“爷,媚娘姐姐这是不喜欢曼曼跟爷说话呢。”

“你什么意思?有事你说事就行了,什么叫我不喜欢你跟爷说话呢?”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都tm的给我闭嘴。”

看来是赵学尧发火了。

何灵、王以恒一左一右站在门边往里一看,赵学尧穿了一身粉色的轻纱躺在软塌上甩手。

脚边的地毯上坐了一堆的莺莺燕燕,一个个也穿着舞衣,看起来十分凉快。

其中一个女子捂着脸倒在地毯上半天没直起身子,估计是她被打了。

刚才王以恒说赵学尧看起来面色红润不像死人,何灵还不怎么相信。

这会儿一看,可不是真的吗?

赵学尧原本长得就十分清秀,要不然高少卿也不至于跟他这样纠缠不清了。

现在穿了一身粉色轻纱,衬得脸上白里透红的,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原本的清秀倒是看来有些清冷了,若不是眉宇间那股邪性,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死人。

何灵扫了一眼屋内,果然如王以恒所说的,没有一个男人,更没有一个活人。

原本这是最好的时机收了赵学尧,可何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这些女子都是陈天师补偿给赵学尧的?

那陈天师呢?这一路走进来,根本就没看到有什么弟子,别说是新收的弟子了,就是从前跟着陈天师的那十来个弟子也没见着啊。

陈天师和赵学尧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学尧伸脚踢了一下脚边的那名青衣女子,“五儿,给爷吹吹手。”

那叫五儿的女子立刻扑到赵学尧身边,双手捧起赵学尧刚才打人的手掌,鼓了腮帮子吹起来。

“你们若是还在爷爷面前这样拈酸吃醋,那可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左右你们都死了,也不能再让你们死一次,不如就让你们喂了爷吧。”

脚边那群坐着的莺莺燕燕吓得跪倒在地,“嗵嗵嗵”地磕起了头。

铺上地毯的地面磕起来都能听到闷声,看来她们是真的害怕了。

何灵还在观察室内摆设,她知道长歌不在这里,因为兜里的那小球毫无反应。

王以恒倚在门框上,看何灵没有要动手的样子,蹭到何灵身边,低声说,“你在想什么呢,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既然这是赵学尧,拿了他再说啊。”

何灵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是没看到长歌,她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王以恒看何灵不动手,懒洋洋地往后一倒,结果“哐”地一声头碰到了门板。

何灵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糟糕”,赵学尧已经翻身而起,“唰唰唰”三下,冲何灵面门飞来三颗暗器。

这三颗暗器还就没到何灵眼前,赵学尧轻柔的粉纱鼓成一个巨大的屏障,从那屏障里络绎不绝地走出一个个步履蹒跚的怪物。

何灵一抬手将那三颗暗器兜住,却不想那三颗暗器看着是黑色的,入手却寒彻透骨,这个季节根本不冷,何灵都受不住那股透骨寒气,“哎哟”一声将三颗暗器掉在地上。

何灵已经现了形,那一群步履蹒跚的怪物向何灵慢慢晃过来。

赵学尧站在这群怪物的后面,右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柄利剑,他现在倒是像个天师了,大概是跟着陈天师还是学了些本领的。

屋里原本跪着的那一群莺莺燕燕瞬间消失不见了,逃命的动作倒是十分利索。

何灵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想不动手都不行了,反手抽了虹越剑,“赵学尧”

那边赵学尧比划好了动作就要大打出手,何灵叫这一嗓子,他立刻愣住了。

“赵学尧,姑奶奶给你一条生路,你要不要走?”

闯了祸的王以恒唰地一下瞪住何灵,“何灵,你想什么呢?”

赵学尧愣了一分钟,立刻清醒过来,“看来我赵学尧果然成个人物了,居然引来个中高手来原青山亲自拿我。可惜了,你来得太晚了。生路?你既然知道我叫赵学尧,那你就该知道,爷爷我早就没有生路了,我所有的路都是死路。不过,死路归死路,这日子倒是比从前畅快多了。”

何灵不擅长威胁别人,听了赵学尧的话,厉声喊道,“赵学尧,你跟着陈天师助纣为虐残害无辜,本就该死。你早已身死,原本不该容于时间,更何况你还杀了这么多人。天道恢恢,你以为躲在这原青山便能逍遥一辈子?你”

还没说完话呢,那一群步履蹒跚的怪物已经走到跟前,举起双手龇牙咧嘴地向何灵撕扯过来。

何灵再想劝说赵学尧也得先解了眼前的危险,将手中虹越剑一横,左手在剑锋上一抹。

秦家血果然厉害,这群龇牙咧嘴想撕碎何灵的怪物退后了一步,双手依然举起,但却不敢再向前了。

赵学尧冷笑一声,“哎哟,今日寒舍还真是蓬荜生辉啊,想不到还来了个真正的高手。”

话锋一转,“高手又如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敌得过我了。”

将手中长剑竖立起来,双目紧闭,口中念起了咒语。

何灵手中的虹越剑镇住了眼前的这一堆怪物,“赵学尧,我劝你不要一意孤行了。你若是回头,我还能送你踏上往生之路。我念你阴差阳错走上这条路,想给你留一个轮回的可能。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只怕你将永无超生之路了。”

王以恒有些不耐烦了,“何灵,你能不能不废话,动手救安安静静地动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帮他超度?咱们想要的是什么你到底心里有数没有啊?磨磨唧唧的,非要我动手啊?”

何灵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这群怪物身上,其实现在将他们镇住了,何灵已经发现这群人应该是被赵学尧杀害的人。

只是不知道赵学尧吸食了他们的怨气,为什么他们没有被毁掉,反而成了另一种形态的帮凶。

赵学尧的咒语很长,但在他念咒语的这段时间,何灵发现自己脚下浮现起一层红色的液体,难道是血液?

赵学尧这是什么邪术?

不管了,赶紧先收了他再说。

“嘭”地一声,虹越剑上燃起一叠符纸,其实这引魂符原本可以用于给亡灵超度的,但现在的情形,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超度了,也没有必要给他们超度。

何灵从没用过驱邪咒,但秦家的法术、咒语都已刻在她心中。

那一叠引魂符袅袅燃尽后,何灵的驱邪咒也念诵完毕,灵力运起,虹越剑飞出,直冲那一群枉死的怪物飞去。

按照何灵对秦家法术的理解,虹越剑飞出去,眼前那一群怪物一定就会灰飞烟灭了。

可是赵学尧并没有睁开眼,脚下的红色液体“唰”地升起一人多高,挡住了虹越剑的去向。

何灵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一个旋身将虹越剑反握在手,“好样儿的,居然能抵挡我秦家法术?我倒要请教了。”

还没来得及使出秦家剑术,地上的红色液体越聚越高,挡在何灵和赵学尧那一伙之间,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王以恒一看何灵还盯着这红色人形看,一把拉住她向后翻滚,先滚出了那红色人形的攻击范围再说。

“何灵,你干嘛呢,为什么不动手?看什么看?”

何灵左手握着虹越剑,掌心的鲜血顺着剑柄向剑尖滴去。

“王大哥,这不是赵学尧的本领,这应该是玄门的功夫。咱们看一看玄门的功夫,日后我们用得着的。”

王以恒可不管这些,“只要咱们法力足够高强,玄门又如何。你只要将他拿下,以后遇到方大松咱们更有经验了。你要不要动手?你不动手,我就帮忙了啊。”

两人说话这工夫,那红色人形已经慢慢聚成了,确实是个人,只是个液体的人。

只是,它是如何攻击的呢?

刚想到这里,那红色人形挥掌而来,照着何灵、王以恒头顶直接压下来。

“我靠,这是要用身高优势啊?”王以恒骂了起来。

何灵看了一眼它的攻击,虽然这红色人形十分高大,但它的攻势并不猛烈,自己可以应付。

从搭袋里祭出乾坤,这会儿也顾不得乾坤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反正以他们这样大动干戈的方式,外面的人想看不见都不可能了。

就算今晚看不见,明天赵学尧、陈天师不出现,玄门的探子一定会将此事报告给方大松听了。

那红色人形十分高大,可乾坤之所以叫乾坤,那是因为它也可以随意变化,尤其擅长变大。

眼看着乾坤大得如同一口巨大的倒扣大锅向红色人形盖下来,这就要收了红色人形。

忽然,一道道红色剑影飞向乾坤,这是想将乾坤打回原形啊。

只是,乾坤乃是秦家拿人捕获专用的法器,若是这么容易便被打回原形,那就不能把它叫做法器了。

那一道道红色的剑影立时被乾坤收入其中,完全不起一点涟漪。

何灵抬头看去,乾坤越来越低,就要按在红色人形的头上了,行了,没什么意外,越是大个越好收。

“唰”地一声,那红色人形瞬间倒塌了,又变成了一地的红色液体。

已经做好准备的乾坤定在空中,大概是没想到红色人形忽然没了,找不到目标了。

何灵手一抬,乾坤逐渐变小飞到自己头顶,先保护自己二人不被那红色人形控住再说。

地上的红色液体越来越广,逐渐向何灵二人蔓延过来。

王以恒抓了何灵胳膊一把,“刚才那些人没了。”

何灵抬头一望,刚才赵学尧粉纱中走出的那群怪物没了。

难道赵学尧看他们无法进攻自己给收了?

不管了这么多,先对付地上这红色液体再说。

这红色液体有些古怪,居然可以随意变化形态。

它到底是什么形成的,似乎还能观察战况?

赵学尧闭了双眼,手中的那柄剑已变得通红,刚才那一道道剑影就是他手中的长剑发出的,他学的法术倒是不少啊。

何灵这么一愣神工夫,那红色液体蔓延到了自己脚边,这一次又想变多大呢?反正随便它变多大,乾坤总能将它收了的。

它竟然没变成人形,而是继续往前蔓延,将何灵的双脚淹没了。

王以恒大喊一声,“何灵,你傻啊,你怎么不知道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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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7

何灵知道对于不明物体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先避开,观察清楚后再寻找其弱点进行攻击。

可她更想知道赵学尧到底学会了些什么法术,毕竟他再如何厉害,也不会比方大松更让人觉得恐怖。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何灵都没办法拿下赵学尧夺回长歌,那么面对方大松,何灵也不会有什么优势的。

就算得到王以恒的帮助,恐怕大家也不能安安稳稳地离开梦境了。

更重要的,何灵发现赵学尧的招数过于阴柔,他似乎有意回避跟何灵正面对战,所以何灵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这红色液体只是看起来瘆人,真正的攻击力应该不高。

赵学尧继续闭上双眼默念咒语,红色液体漫过何灵的脚踝继续往上走,何灵试探着挪动一下双脚,果然跟自己设想的一样,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看来是想将自己困在这红色的液体中,那就看看赵学尧到底有什么本事吧。

何灵反手紧握虹越剑,右手扣了一把符纸在手中,“唰唰唰”几下先将自己身上各处要害防住。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自己不死,从内而外地破了赵学尧的法术更能震慑住他。

虽然她没有蒋家的龟息术,但却有能事先封住要害的符纸。

这个法子只是不主动进攻罢了,可不是束手就擒。

王以恒看何灵歪了两下,知道她已经被困在原地,又看何灵并未动用法器,高喊道,“何灵,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动手?这是要命的事,你别盲目自信太过托大了,一招制敌才是正事。你跟他墨迹什么啊,咱们可没时间的啊。”

何灵正忙着封闭自己的要害,没空回王以恒的话,只要自己不死,赵学尧这里一定没办法拿下自己的。

赵学尧听到王以恒这样喊了好几嗓子,自然知道自己占了优势,睁开双目,阴森森地笑道,“好样的,我就喜欢这种不怕死的。既然你这么着急着找死,那我倒想给你留几分面子,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一定把你炼成个人皮玩偶放在我的榻前,绝不会让你像其他人一样挤在一起。”

何灵刚封住自己身上的要害位置,听了赵学尧这话,立刻明白为什么没见到陈天师及其弟子的踪影了。

赵学尧到底是个万中挑一的灵媒,也许在于陈天师合作的过程中,他截留了太多怨灵的能量,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赵学尧。

在这原青山上,也许他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人。

至于陈天师及其弟子,只怕已经被赵学尧用了阴毒的法子弄到哪里困住了,或者弄死了都不一定。

陈天师一定以为自己能够百分百地控得住赵学尧,可他到底是在玄门偷师学艺的半瓶子水,真正遇到情况,哪里知道如何处理呢?

他连玄门故意让他偷长歌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赵学尧心思有多深沉呢?

毕竟在活人的认知里,赵学尧已经死了,就算他是万中挑一的灵媒,他还能跳出自己的手掌心吗?

也许他真的能。

何灵知道红色液体能幻化出各种形状,若用乾坤定然是无法捕捉到它的,看来只能用别的法子了。

一晃手,又掏了几张符纸出来,手上挽了一个剑花,那几张符纸全都袅袅燃尽。

何灵也笑了,“如此说来,倒想请教赵公子的高招了。”

赵学尧手中一抬,“好说,想来你倒是第一个见识到我血海真本事的人啊,你还挺有运气的。”

“多谢赵公子成全。”

两人说得这两句话,那红色液体已经蔓延过何灵的腰间,果然红色液体蔓延过的地方都动弹不得。

“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驱魔人,不过,你胆子倒是不小,连我们原青山都敢上来。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走了,一辈子陪着我的吧。”

说完这话,赵学尧将手中长剑一抛,红色液体似乎得到命令一般,“唰”地一下将何灵整个包裹在其中。

也亏得何灵事先封住了自己的五官要害,否则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定让她措手不及。

赵学尧的声音依然能传到何灵的耳朵里,“小姑娘,真是可惜,都没来得及问你一句,你是哪家的弟子。你看看,这就没机会说了吧。”

此时何灵因为封闭了所有要害,倒没有觉得什么难受的,只是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泳池一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过了一会儿,何灵觉得淹没自己的红色液体越来越热,就像一锅慢慢烧开的滚水一般。

“小姑娘,这个死法倒是挺有意思的,你放心,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觉,我不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其实也只是窒息而死罢了,不会让你真的变成干尸的。”

身上的滚热温度越来越高,大概这红色液体真的如他所说,就是想把自己憋死在里面吧。

何灵等了许久,确实只觉得身上十分滚烫,并没有让她有其他感觉了。

果然赵学尧并没有学会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由于事先已经封住了自己的五官要害,这种幻觉中的滚热倒像让她蒸了个高温湿蒸一般,难受,但不致命。

赵学尧那长剑径直朝着何灵的心脏直飞而来,这是怕何灵没有窒息而死,想给她个痛快了。

何灵知道这红色液体受赵学尧控制,待会儿那长剑飞来,红色液体一定会破开一个口子让自己中剑。

这都什么玩意儿一般的技能啊?

不过,赵学尧作为一个半路修习的灵媒,用这个法子确实已经够他杀无数人了。

没被憋死的都要被他刺死了,这倒是个好办法的。

果然如何灵所设想的一般,赵学尧的长剑袭来之时,心口上的滚烫感消失了,这是为了迎接致命一剑呢。

何灵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默念起咒语,手中被红色液体覆盖住的虹越剑忽然变得极致冰寒,硬生生将红色液体从剑身吓得退缩开来。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红色液体再厉害,到底是跟水一般的东西,若是虹越剑瞬间极寒,是能够将它冻住的。

这红色液体也够机灵的,一试这温度便知道危险了,赶紧就逃跑了。

赵学尧的长剑也在这时候飞到何灵心口,眼看着就要刺进她心间。

何灵将手中虹越剑一提,“叮”地一声,两柄长剑轻轻一碰。

赵学尧这柄长剑必定不如何灵手中的虹越剑,这一声轻响过后,赵学尧的长剑“咻”地一下又飞回去了。

看来真是随了主人的心思了,红色液体也好,长剑也罢,一遇到危险便赶紧躲了起来。

何灵将手中极寒的虹越剑举到面前,脸上的红色液体也都退散下去,没错,都是一群怕死的,或者他们也不愿意为赵学尧卖命如果还有命这一说的话。

何灵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赵学尧,你这血海,似乎跟你一样啊,见风使舵随时逃命啊。”

这些日子外人的疯狂吹捧和顶礼膜拜已经让赵学尧获得了极高的自尊心,他自命不凡到自觉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斩尽天下恶人其实就是不遂他心意之人。

何灵举着虹越剑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果然这红色液体步步后退,直接就退到何灵面前一步远的距离。

赵学尧看着自己刚夸下海口的血海竟然这样见风使舵,气得红润的脸上泛起一片死灰色,“你们怕什么?”

果然跟何灵猜测的一样,这红色液体并不是单纯的液体,应该是赵学尧害过的人所留下的什么东西。

赵学尧这一声断喝吓得红色液体又向前一步,将何灵的双脚困住,但因为何灵手中的虹越剑低垂下来,红色液体只敢在何灵脚下游走,再不敢像之前一样全面覆盖上来。

何灵左手握住寒冰刺股的虹越剑,她的血液凝在剑身形成了一道道冰花,看起来既冷冽又艳丽。

这一招赌对了,何灵嘴角露出真诚的微笑,如果还有机会给她慢慢成长,她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与朱幼安等人并肩站在一起的。

赵学尧脸色十分难看,他现在已经受不了从前的那些讥讽和嘲笑了,便是何灵嘴角的这一丝微笑他都看不惯,总觉得何灵是在嘲笑他学艺不精班门弄斧。

他粉色轻纱大袍一抖,又从衣袖间爬出来一个人。

何灵一副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的模样等着他慢慢爬,可脚边的红色液体似乎得到了鼓舞,竟然又顺着何灵的双腿继续往上蔓延了。

这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何灵盯着爬出的那白袍之人仔细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还有自己认识的人?

不是人,至少也是个死人。

还有自己认识的死人?

一边想,一边不忘将虹越剑绕身上一圈,这一次红色液体竟然不怕了,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附在何灵腿上不动了。

何灵叹了口气,行,我倒想看看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本事。

赵学尧喉咙里“嘎嘎”地笑了起来,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到了某些关头喉咙里一定会发出声音,但对于赵学尧,她一定都不陌生,这说明赵学尧真的急了。

不仅急,还很生气。

那白袍之人从赵学尧的袖中爬了出来,一出来便拍打起宽大的白袍,似乎挺注意自己的形象。

赵学尧气了,声音更阴柔了,“陈天师,来回回你的同行道友了。”

“陈天师”这三个字真让何灵心中“咯噔”了一下,什么?陈天师都被赵学尧害了?

不仅害了,他还将陈天师收在了袖中,这赵学尧是个什么怪物啊?

像是回答何灵一样,陈天师终于拍打完白袍上看不见的泥灰,懒洋洋地对赵学尧说,“什么同行道友啊,小老儿早就忘了前尘旧事了。如今啊,咱们大家都一样,都是个死人。”

陈天师死了?他们怎么死的?

何灵问完这话,自己就先回答了,以这形势来看,陈天师必定是赵学尧弄死的啊。

只是陈天师到底怎么被害的?他的法术虽然不是顶高,但是得了那么多怨灵的力量,怎么可能就被什么都没学过的赵学尧给害死了呢?

赵学尧手中长剑往外一探,“呲”的一声轻响,陈天师的白袍上露出一个黑色的剑头。

陈天师嘴里“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不就想让我对付这小丫头吗?我手中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动手?难道真用手掌来对付她啊?既然咱们现在都是死人了,我乐不乐意,咱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了。”

赵学尧阴森森地说,“既然知道,你便赶紧将这丫头收了。”

陈天师将身上的黑色剑头往后一抵,“把你长剑给我,我先收拾了这丫头自然会还你的。你怕什么,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不过是帮你抵挡住这丫头的法术罢了。”

“波”地一声,赵学尧将刺入陈天师身上的长剑拔出,白色宽袍上还是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窟窿。

陈天师低头看看那个黑色的窟窿,用手点了又点,“赵公子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还是个死人,你这又是何苦呢?这身袍子是我最爱的,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将它护理得像新做的一样。你给我刺上这一剑,这剑袍子可不白费了吗?”

赵学尧将手中长剑抛给陈天师,“拿下这丫头,咱们重新讨论合作的方式。如果你连她都搞不定,别说你的白袍了,便是你,都要给我小心些了。”

陈天师头也不回就将长剑接到手中,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多人,赵公子都搞不定一个黄毛丫头啊”

虽然陈天师手中有长剑赵学尧手中空无一物,但陈天师这一下却叫得十分惨烈,“赵公子手下留情,小老儿尽力便是。”

赵学尧左半边脸上全是红色的藤蔓,像是在脸上绘制的图案一般,只是他的眼睛变成了一红一黑,看起来十分恐怖。

此刻他双手呈抓握之势,想来是在背后给了陈天师一爪子。

“你若是识时务,便抓住此次的机会。也是因为这丫头了,否则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按照陈天师的话来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他使用长剑的动作姿势依然如从前一般。

只见他将长剑一横,回头对赵学尧说,“既然赵公子已经习得这法术,还请赵公子赏赐几张符纸,小老儿便替赵公子清理了这棘手的丫头。”

赵学尧双手一抖,从陈天师头上飘下几张红黑符纸,陈天师雾了一套剑法,将那几张符纸一一串起。

“小丫头,你到底是何门派的?为什么到原青山来送死?”

说完这话,也不知道他如何将咒语念完的,那符纸朝着地上蔓延而来的血液飞去。

陈天师竟然不是对何灵使用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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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8

陈天师这符纸一飘下来,原来还赖着不动的红色血液就像被煮沸了一半,翻滚着向何灵席卷而来。

何灵手中冰冷的虹越剑都抵挡不住红色血液的侵袭,又一次被完全盖住了。

虽然浑身要害都被封住了,可总是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何灵也觉得有些无语。

不是何灵瞧不起陈天师,从前她是不敢小瞧陈天师的,毕竟他能够偷学了玄门的法术还能用如此阴损的办法获益。

只是从她获得了秦家魂以后,何灵变得有胆有识了,只要心中不害怕,她便能冷静地思考自己如何应对了。

原本还大喊着想要出手相助的王以恒干脆站远了看热闹,刚才那一下他也发现了,赵学尧并没有想象的这么厉害,何灵到底是秦家传人,这两人只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何灵听到陈天师略带忧伤的声音,“兄弟姐妹们,咱们都是活不回来了的,若是让这小丫头收了我们,只怕连现在的日子也过不了了的。咱们还是得振作起来,现将眼前这一关过了。”

覆盖住何灵的红色血液从滚烫变成了炽热,似乎从开水变成了火炭。

何灵觉得自己像被放在炭火上炙烤一般,热得要害处的符纸都要飞起来,只可惜这股炽热是紧贴着何灵,实在没有空间让符纸飞起来。

何灵手中虹越剑上的冰冷已经被烧化了,蔫巴巴地一动不动。

虹越剑自然是不会有事的,但何灵却觉得心口有一股烦闷之气在翻滚。

难道自己要被烤死?

何灵看不陈天师的动作,但能听到一阵阵“呼呼”的风声,又听到王以恒略带关怀的声音,“何灵,要不要帮忙?我看这小老儿似乎有些本事啊?你别玩了啊,别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哦。”

赵学尧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都是一起来的,便是这个有胆子看热闹的人也一并留下吧,正好让他们死在一处作伴吧。”

王以恒不耐烦的声音,“好样的,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陈天师一声不吭,但就算隔着一身炽热的红色液体,何灵也能感觉到一股剑气向自己袭来。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弱?

何灵心中有些烦躁,本来被当成烤猪一样炙烤就让人挺心烦的了,还要给自己来这么一下,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搓扁捶圆啊?

一想到这里,何灵左手蓄满灵力,她知道这红色液体虽是液体,却该是火属性的攻击,自己只能想办法让它冻成冰块才能将它们震碎。

这样一打算,左臂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透向虹越剑,连怀里一直沉寂的秦家魂都跳跃起来。

这是在召唤自己战斗了。

何灵似乎得到了师父的鼓舞,在这个梦里,既是灵力既是灵力,又是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她们一定会跟随自己一同战斗的。

而跟随自己战斗的方式,就是秦家魂的动作。

如此一想,何灵将灵力镇为冰冷的力量灌入虹越剑中,耳边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何灵觉得自己从烧烤盆上坠入了寒冰窟。

“哐”地一声巨响,何灵眼前的红色全都碎裂了。

陈天师手中的长剑原是想刺死何灵,没想到何灵竟然在一瞬间将浑身的红色液体冻结为冰,何灵手中的虹越剑蓄满灵力,陈天师这一剑刺过来,正好里外一起发力,将冻成一块的寒冰震碎成块了。

一切都在自己计算中。

何灵满身的凌冽灵力暴起,寒气从虹越剑一直蔓延开来,越过碎成一地的红色冰块,沿着陈天师手中的长剑将陈天师冻成了冰人。

虽然脸上被覆了一层寒冰,陈天师脸上的震惊表情却看得一清二楚。

何灵手中虹越剑轻轻一松,被冻成一块的陈天师也跟着被震碎在地。

这一变故又迅速又惊悚,连看热闹的王以恒都愣了半天,“何灵,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强你”

赵学尧看了看碎成一地的红色冰块,以及像寒冰雕铸一般的陈天师碎片,再看看满脸寒冰的何灵,“你你你”

何灵也没想到自己使出全力会有这样的效果,愣了片刻冷冷地说,“赵学尧,原本我还想着给你一条往生之路,如今看来,你身上杀孽太重,只怕你上不了轮回道了。”

赵学尧脸上的红色先是消退了又聚拢,红色的瞳孔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想来他也在评估自己是不是何灵的对手。

就算陈天师死于自己手下,可是他的法术到底是从玄门学来的,自己到底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法术,谁知道一上来便遇到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这小丫头看来系出名门了,不然不至于一出手便让自己这么吃瘪了。

赵学尧的脸色瞬间从红色变成白色,再变成灰色,又变成了红色,“姑娘你我之间定是有些误会。”

何灵摇头冷笑,“赵学尧,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赵学尧一听这话,知道事情有转机,“姑娘,赵某虽然虽然是有些过错,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姑娘,你若是知道事情始末,你便知道我也是被人害的啊。害我的人”

看到自己脚边有一块陈天师的冰块,狠狠地踢了一脚,差点没砸到何灵身上,“姑娘,你定是出身名门,你不了解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恶人。我原本也不是这样的,我是被害的,害我的人就是这陈天师。”

“赵学尧,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便是陈天师害了你,你也杀了他报仇,为什么还要害那么多无辜之人?你不用再说了,我只问你,陈天师身上的那支长歌呢?”

“长歌?什么长歌?姑娘,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若是你丢了什么东西,你说一声,赵某便是寻到天涯海角都给姑娘寻回来。”

“赵学尧,我没时间也没兴趣跟你磨叽,将陈天师身上的长歌交出来。”

王以恒又不耐烦了,“何灵,你跟他废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将他一剑刺死,咱们自己翻不就是了。”

赵学尧看了何灵冷冽的脸色,知道长歌对她十分重要,“姑娘,若是赵某想尽办法定能帮你寻到这长歌,还望姑娘给赵某些时间。”

何灵听了王以恒的话,也觉得没必要跟赵学尧再废话了,“行了,赵学尧,你虽然被陈天师所害,但你这些时日助纣为虐在先,又变本加厉地害了更多无辜之人在后,身为驱魔人,我是无论如何不能饶了你的,怪只怪你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

何灵凌空抓出几张符纸,口中念起驱邪咒,这就要将赵学尧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赵学尧多机灵一个人,“姑娘,你要的那长歌可是一支莲花?你若是将我收了,我赌你永远找不到那长歌。”

赵学尧说出“莲花”二字,何灵就知道长歌一定在他手上,虽然驱了赵学尧也能寻得长歌,可这么大一座原青山,也不知道也找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何灵收了手中的动作,“说出长歌下落。”

赵学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起来,“姑娘,你此番如此大动静前来原青山,想来并不是要做些斩妖除魔之事,而是为这长歌而来。”

“赵学尧,我第一句话便说得很清楚了,交出长歌。”

“姑娘,那长歌陈天师身上确实有一支黑色的莲花,想来便是你说的长歌了。”

“不错,长歌现在何处?”

王以恒看赵学尧那模样,忍不住又提醒她,“何灵,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刺死这小子,至于长歌,咱们慢慢找便是了。这小子看起来十分邪性,说不定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呢?”

赵学尧摇着头,以十分诚挚的语气说道,“姑娘,别说我的法术不敌你了,便是陈天师也不过只一剑便”

用嘴一努,示意碎成一地的陈天师碎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天师都不是姑娘对手,赵某什么都不会,哪里会对姑娘造成什么威胁呢?只是姑娘所说的那长歌”

何灵知道他生性狡猾,可现在这情形,确实是自己占尽了优势,“赵学尧,你作恶多端残害无辜,我自然是不能饶了你的,你若是交出长歌,我便给你寻个好的去处,让你受千年轮回之苦,说不定你赎了身上杀孽,终有一日可以重新投胎做人。”

王以恒摇了摇头,心中想的是,这何灵真是个实诚的人啊,既然想哄赵学尧,为什么还给他说饶不了他呢?这话都堵死了,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交出长歌呢?

原本想开口替何灵说两句话,哄了赵学尧将长歌交出,可现在何灵确实占尽了优势,便是嘴上说些不客气的话,赵学尧也拿她没办法,索性等她自己处理这事吧。

反正何灵的本事倒是看出来了的,灵力充盈,法术基本功扎实,就是人稍微笨了些,以后提点她一点便是了。

不过,若不是何灵这么笨,她也不至于被苏远轻给害了吧。

赵学尧自然知道何灵说得出做得到,说了不饶他肯定是不饶他的。

虽然何灵觉得受千年轮回之苦比魂飞魄散要好一些,可她太不明白赵学尧的心思了,赵学尧就是那种心比天高之人,哪里会受得了轮回之苦,还千年?

可赵学尧比何灵会察言观色,到底是受过无数欺凌的,能屈能伸,“姑娘,赵某自知作恶多端实在不配姑娘饶了我。唉,姑娘说得对,虽然我是被陈天师他们害的,可是其他人并没有害我,我杀了陈天师就该点到为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杀害无辜”

他认错太快,何灵也觉得十分可疑,可是陈天师都被自己拿下了,赵学尧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他有阴谋阳谋又如何,了不得待会儿将他魂魄打散了便是。

“行了,咱们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既然都是各人的选择,承受随之带来的后果便是了。大错已铸成,我也不能要求你不犯这些错。你只需交出长歌,我便亲自找往生使者求情,一定不让你魂飞魄散。”

赵学尧拱手向何灵行了个礼,“姑娘,这长歌想来并不是陈天师的东西,因为那东西他根本用不了。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却不知道原来他竟是从姑娘这里偷来的。”

“行了,陈天师既然已经魂飞魄散了,他所做的事也一并勾销了,我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事了,只要拿回我的长歌便是。”

“是,姑娘此番前来定是因为那长歌十分重要。说起来,赵某也是使过见过那长歌的。”

“既然如此,就带我去把长歌寻回吧。你杀了陈天师,他身上的东西你也一定都收藏起来了的吧。”

“正是,姑娘,请随赵某行几步。”

王以恒皱了眉头,这赵学尧话太多了些,总觉得他是在使缓兵之计。

若是以王以恒的性格,大概会直接弄死赵学尧,自己慢慢找长歌。

只是想来何灵也是个心软的人,但凡能给他一线机会,何灵还是不肯下狠手吧,毕竟赵学尧之死,确实有些唏嘘之处。

何灵自然知道赵学尧多半不会这么老实真的就认输了,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赵学尧还能怎么样对付自己。

但一想赵学尧的秉性,回头对王以恒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若是我有什么不测”

赵学尧一本正经地说,“姑娘,若是你信不过赵学尧,大可一剑刺死赵某,便是魂飞魄散那也是赵某该着的。若是姑娘信得过赵某,赵某便带姑娘去取回长歌。姑娘你手中有利剑,身上有法术,赵某什么都没有,唯一仰仗的陈天师都已经被姑娘”

又一努嘴,示意地上陈天师的碎片,“现在赵某还能有什么法子呢?赵某比不得姑娘系出名门,我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子,又走上这条不归路,便是想回头都不能回头了。如今姑娘承诺给赵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别说是千年轮回之苦了,便是下到炼狱受千年折磨,这也是赵某该受着的。姑娘,赵某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姑娘如何了,便请姑娘相信赵某一次。若是看赵某还有挽救的余地,便从千年轮回之苦减少一些,也是姑娘宅心仁厚了。”

赵学尧话多得如此可疑,何灵更不相信他了,可是他倒是说中了一件事,便是不相信他,他又能把何灵怎么样呢?

这样一想,何灵抖了一下手中虹越剑,“那就劳烦赵公子带路了。”

赵学尧转身往屋里踏去,“姑娘,虽然这原青山不大,可陈天师倒是修建了不少机关密道,若不是内中有人带领,只怕姑娘真是难寻这长歌的。”

何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赵学尧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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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19

刚踏进门,想了想,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王以恒。

王以恒什么都没说,跟着她走到门边,倚在门框上,却不跟着进屋内。

赵学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王以恒,很真诚地说,“这位爷既然跟这位姑娘一同前来,不如也进来帮姑娘看看?”

王以恒扫了赵学尧一眼,没搭理他。

虽然与王以恒结盟不久,但何灵相信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王以恒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救助自己的,“不必了,长歌乃是我家传宝物,原本也不该给其他人瞧去生些事端的。他不过是刚好路过,不必特意卷入此事。”

王以恒点点头,两人扫一眼就知道彼此心中所想,那赵学尧估计有什么机关暗算的招数,留一个在外面总好过两人一起进去掉进陷阱的好。

赵学尧意味深长地看了何灵一眼,“既然这位爷放心姑娘,赵某自然也得担得起爷和姑娘的信任了,姑娘请!”

赵学尧领了何灵走到屋内站定,何灵迅速扫了一眼屋内布局摆设,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里应该是赵学尧消遣娱乐之处,最显眼的就是那宽敞的表演台,只是一眼看过去除了有些琵琶之类的乐器,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再看看四周,除了层层叠叠过分脂粉味的粉色轻纱以外,床榻、地毯、酒桌都是一眼瞧过去不可能隐藏什么东西的。

抬头看看屋顶,也是正常的大梁,并没有何灵预想中从天而降的铁笼之类的陷阱。

何灵虽然封住了自己的要害,可是知觉并没有被封住,空气中除了浓重的脂粉味,也没有其他怪异的味道。

当然,如果赵学尧用的是无色无味之毒,那何灵是没办法预防的。

但是大门洞开,夜间的微风从后背吹来,自己处于顺风口,应该很不容易中毒吧。

赵学尧等何灵仔细研究完屋里所有可能或不可能设置机关的地方,才笑着说,“赵某说过,这原青山乃是陈天师亲自设计重建的,若不是赵某深得陈天师信任,也不能知道他这么多秘密。”

他满身粉色轻纱本来就十分阴柔毫无阳刚之气,这会儿还提了轻纱给何灵表演一个娇俏的回眸一笑,吓得何灵手中的虹越剑差点直刺过去。

赵学尧脸色没有半分尴尬,倒是王以恒在后面微微一笑,“赵公子若是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想想长歌在何处吧。”

何灵稳了稳心神,“赵学尧,咱们不必玩这些花样,你我本无交情,还是速速将长歌找出来才是正事。”

赵学尧掩唇一笑,“姑娘真是个急性子,不过这倒是个做事的态度。赵某跟随陈天师时日渐长,难免将姑娘做陈天师看待了,得罪了姑娘。”

说完层层叠叠的轻纱又翻腾起来,何灵退后两步谨防他使诈攻击自己,却听赵学尧轻笑一声,“既然说了带姑娘去寻长歌,又怎么做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得罪姑娘的事呢?姑娘,请。”

何灵只觉得眼前一阵丝绵的絮絮飞起,呛得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又赶紧退了几步,举起虹越剑做出格挡防御的姿势。

但却没有任何东西飞出攻击自己,定睛一看,原来赵学尧这一翻身,将铺在地上的毛毯卷飞了。

紧接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何灵面前慢慢显露出一个黑洞,看来是建了地下室的。

何灵又回头看了一眼王以恒,王以恒冲她点了点头,何灵稳了心神,“赵学尧,这原青山你到底熟悉些,你且在前面带路,不过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样。”

赵学尧做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甩衣袖动作,看起来却是十分阴柔,“姑娘放心,赵某知道无论如何还得仰仗姑娘,又怎么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呢?姑娘是驱魔人,定是有万千种法子让赵某永世不得超生的,我又何必招惹姑娘自寻死路呢。”

说着率先走下黑洞,何灵回头又看了一眼王以恒,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学尧踏进了黑洞。

初进之时真是两眼一抹黑,那赵学尧倒是个识趣的人,一阵冷风刮过,眼前大亮。

何灵左手提着虹越剑,右手掌心扣住两张符纸,跟在赵学尧后面。

一边注意脚下机关,一边谨防赵学尧突然发难,还抽空观察起四周。

这条通道有些狭窄,就算何灵现在这副娇小的身形也不过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若是王以恒这种壮实的身材,恐怕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

这么狭窄的通道,如果两边设置了弓箭或者是其他武器密密麻麻地飞过来,自己可是插翅难飞了啊。

何灵将灵力运起,先护住自己周身,可不能给赵学尧机会将自己射成只刺猬就好。

赵学尧不紧不慢身姿摇曳地在前面扭着,何灵看他并不像要攻击自己的样子,赶紧抽空摸了一下过道两边。

以何灵的身高摸到的位置都是光滑而湿润的,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机关。

赵学尧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姑娘到底是不放心赵某的,这么狭窄的通道,赵某就算有什么心思,那也是无用的。姑娘身手比赵某矫捷许多,别说这里没有什么机关,就算是有机关,赵某还不想被姑娘抓过来当成人肉盾牌使用。若是旁人跟着进来,赵某还能遁形,姑娘是驱魔人,自然有法子让赵某无处藏身。所以,赵某无论如何是不会在姑娘跟前使诈的,这不是给姑娘机会了结赵某吗?”

何灵一想,确实是事实,若是赵学尧胆敢启动弓箭或者其他武器的机关,何灵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被射中。

至于赵学尧,激怒了秦家人,他真的需要自求多福了,何灵确实有好几种法子让他魂飞魄散。

只要舍得灵力,秦家的法术对付赵学尧之流,那倒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何灵放心大胆地跟着赵学尧继续往前走了,这里太狭窄了,自己危险赵学尧也不会安全的。

到目前为止,自己跟赵学尧并没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必要,所以他应该会选择一个宽敞的地方动手。

走过狭窄漫长的通道,赵学尧带了何灵来到一个大厅中。

不知为何,何灵想起了上一个梦中的林贤辉,想起与他进入地陵的场景。

不过这地下室与地陵相比,可是简陋了许多,到底财力无法相提并论。

赵学尧走到大厅一根柱子前,何灵一看他有动作,立刻比划出防御姿态。

谁知道赵学尧竟是开启地下室机关的。

这地下室虽然简陋,却也有几个小机关的。

赵学尧按下一个按钮,“姑娘无需紧张,这里是陈天师藏宝之处。虽然赵某曾经见过一次长歌,但是这里东西实在杂乱无序,要想将长歌寻出来,着实有些困难的。若是姑娘信得过,那咱们一同寻找一下。姑娘若是信不过赵某,那也得赵某将这些密室一一为姑娘开启才行的。”

何灵这才注意到,原本空旷的大厅中“哐嘡嘡”地冒出四扇大门。

这几扇大门建得有些机巧,若不是赵学尧将按钮开启,昏暗的大厅里根本瞧不出跟四壁同样颜色的大门。

“多谢了。等我取了长歌,定然与往生使者好好求个情,一定不会让你受那魂飞魄散之苦的。”

“姑娘真是心善了,咱们先寻了长歌再说。”

走上前去,在第一扇门前捣鼓了半天,笑着说,“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其实这密室也只是拦住姑娘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死人,这门或锁之类的,对赵某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而且赵某一辈子都离不了原青山,金银珠宝奇珍异宝也好便是传国玉玺对我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确实,这些门锁,确实只能锁住我,真是劳烦你了。”

“姑娘,赵某想要姑娘取回长歌,原也是希望自己的罪孽能够得以一丝半毫的弥补。唉,也是赵某心神不坚定,若是心神坚定的,反正我都死了,早早去黄泉路上投胎便是了,根本不该助纣为虐替陈天师做下这些恶事的。”

手上一闪,多了一支火把,“姑娘,请,小心脚下。”

赵学尧态度有些诚恳,何灵虽然还是时刻防备着他伤害自己,但虹越剑早已没了剑气,只是顺势提在手上罢了。

往脚下一看,怪不得方才那石壁上润润的感觉,原来地下室里有一层薄薄的水,脚踏上去刚好够将自己的鞋袜洇湿。

就算现在天气不冷,可地下室总是有些阴森惊悚的,一脚一脚踩在水里,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走进暗室一看,也不知道这是陈天师还是赵学尧的主意了,满屋子果然都是金银珠宝,堆得一张桌上满当当的。

赵学尧引了何灵走到桌前,“姑娘,赵某从前也是十分喜爱这些东西。只是,赵某早已生死,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还真的就是身外之物了。姑娘若是有什么钟意的东西,尽管取了便是。”

何灵对这些东西也完全不感兴趣的,随便翻捡了一下金银珠宝,长歌显然不在里面。

赵学尧看何灵皱起眉头翻捡,寻思她真的只是想要长歌。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捡起一支圆润硕大的珍珠簪子递给何灵,“姑娘,赵某看你面若桃花,若是这支簪子插在姑娘头上,定然是十分貌美的。”

何灵一想到自己头上的青玉簪,脸色更难看了,“不必了,我从来不喜这些东西,有劳你带我去看看另外三个房间,咱们赶紧寻了长歌是正事。”

赵学尧执着地将珍珠簪子递过来,“姑娘,赵某生前家中也是有几个姐妹的,从前一直都想着要给姐妹们添置些细软,可惜了看着姑娘,便想起当年家中姐妹。这簪子上珍珠圆润温软光泽柔和,也算得上是佳品了。姑娘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前来拜师的人诚信送给陈天师的,并不是陈天师强取豪夺的。”

何灵懒得跟他磨叽,接过簪子,“劳烦你带我去寻长歌吧。”

赵学尧看何灵接下簪子,脸上有些欢喜,“那是那是,咱们还是得先将正事办完的。”

说完率先又出了这间小屋,转身走向对面的一件小屋。

何灵见他转身了,回手将簪子扔到地上,跟着也转向了小屋。

一进门,何灵有些感叹,原来除了金银珠宝,这些拜师的人还挺舍得的啊,什么东西都往这里送。

再一想,不对啊,他们若是舍得给出这些东西,只怕就不会来原青山了,直接去玄门不是更好?

这都是各门各派的武器吧?

有小巧玲珑的金钱镖、一寸见方的小匕首、尺许的三节棍,都是些小巧的玩意儿,不见大样的东西。

何灵看赵学尧蹲在地上细细翻捡着,想了想,也蹲在他身边翻起来。

武器到底比金银珠宝要多了许多,直翻到最后,何灵才在地上看到一支半黑半红的东西。

何灵还没反应过来,赵学尧立刻将叠在上面的那些长剑扔到一边,“姑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长歌,但是陈天师当日囤起来的东西里,也只有这件是莲花状的了。”

“哗啦”一声响,真的抽出一柄枯萎的莲花。

何灵一眼就瞧出这就是长歌了,虽然它跟第一次见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同,颜色从全黑变成半黑半红,但那枯萎歪倒一边的模样,还跟当初见到的时候一样。

更重要的是,何灵兜里的秦家魂又开始蹦跶起来了,便是剑气已失的虹越剑都有些“嗡嗡”响声了。

这是秦家的东西,秦家魂想要跟它汇合。

何灵从赵学尧手中接过长歌仔细端详起来,长歌应该是玉质的,虽然握在手中是湿润的,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原本枯萎的莲花摇动了两下,它似乎识得自己?

何灵站起身来,“这就是长歌!既然已经寻到了,咱们回吧。”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长歌如何用,但是从秦家魂、虹越剑的反应来看,这三件东西应该能够合并使用。

如果自己能够找到其中的法子,一定能将秦家魂的秘密全都破解的。

何灵始终笃定最后的解决办法一定在秦家魂里,只是自己一时还想不出办法。

等出去以后再好好想想,自己不再是大家的拖累了。

如果以灵力为引导,秦家绝对能够以战士的身份站在朱幼安的身边。

何灵将虹越剑插入背后的剑鞘,手中反复摩挲起长歌来,左手的鲜血尚未凝固,若是长歌能够识得秦家血,这时候应该有变化了啊。

不过没关系,就算现在想不明白,只要跟朱幼安他们汇合了,一定能让自己想出来的。

何灵一想到朱幼安,立刻心思放松了,太好了,一定能保护朱幼安的。

走得几步,脚上却被什么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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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1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长歌会临阵倒戈,但却很清楚,若长歌一直在赵学尧手中,自己便是用了全身的灵力也未必能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毕竟这是秦家人自己跟自己斗了。

若还想收了赵学尧安安稳稳离开原青山,只能想办法先将长歌夺过来。

跟赵学尧耗下去绝不是个明智之举,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别说他不需要吃喝,就是这地下室还有多少死灵可供他使用都不清楚,跟他耗什么耗?

一想到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全都是可供他使用的死灵,何灵灵机一动,先离开这里这里再谋其他策略,至少先将王以恒这个帮手弄过来再说。

双拳难敌四手,加上王以恒这个来历不明的外星人,打不死赵学尧算我输。

趁着赵学尧得意洋洋地将赤红的长歌比划来比划去,何灵从兜里掏出一把符纸,明明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一股脑儿地扔到赵学尧身上。

赵学尧真是身形轻盈动作轻巧灵活,何灵这一把符纸砸过去,他轻轻巧巧地以长歌一卷,符纸全都附着其上完全没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小秦姑娘,到现在你还不肯放弃吗?虽然你是秦家传人,可你这长歌它只愿意听从我的号令,你这些法术对长歌都是没用的,你又何必苦苦挣扎垂死抵抗呢?我原青山人杰地灵山清水秀还有络绎不绝的人与你为伴,你留下来也不会辱没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灵扔出这一把符纸也只是扰乱赵学尧的视听,本没指望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趁他得意的档口,举了虹越剑纵身一跃,一套剑法都来不及使完,灵力上冲,“轰隆隆”地一声巨响,已经摇摇欲坠的暗室终于被这股巨大的灵力轰塌了。

头顶映出明晃晃的烛光,何灵摇了摇头,将一头一脸的泥灰抖掉,虹越剑指着赵学尧,“你真当你能困住我?”

烛光下赵学尧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左手往后一抓,想也知道他又将地下室剩余的死灵全都纳入体内,“好样儿的,果然是正经八百的驱魔人,这样都困不住你。可你若认为用这法子便能胜了我,你也实在太天真了些。”

赵学尧将长歌竖于身前,预先挡住何灵可能的攻击,“小丫头,天下之大,你以为我为什么选这原青山作为据点?难道因为它风景好?”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这个死人真是个厉害角色,看来凭自己的本事真的拿不下他,提了气千里传音,“王以恒,你还想看热闹到什么时候?”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用不着千里传音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何灵这是被困在地下室吓坏了,一看到头顶的烛光,立刻想到那个到现在还没出现的救兵。

王以恒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我去!何灵,你拆房子呢?既然这么强的法力,还叫我做什么?我听到下面鬼哭狼嚎的声音,而且还就你的声音最惨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正愁怎么下来救你呢。你不好好的吗?哎呦,我去,何灵,你真是暴殄天物啊,你的灵力这么浪费的啊?你这是不想回去了?”

声音就在自己头顶上。

一抬头,王以恒蹲在自己刚刚捅破的洞口,一脸诧异地看着底下,“哎哟,那孙子看起来变厉害了?你怎么打的,越打他越强?”

何灵已经过了最惊悚的时刻,言简意赅地呼唤帮手,“少啰嗦,给我打!”

王以恒看了看浑身赤红的赵学尧,“他手上那玩意儿这么厉害?”

赵学尧冷冷一笑,“小丫头,原本还想着将你困在这密室跟他们为伴,谁知道你还是想上去。行啊,既然要上,咱们就都上来吧,也让你们开开眼界,别以为什么五大家族八大户的到了我原青山也可以撒野。”

王以恒又看了一眼赵学尧的眼睛,“我去,这是个什么怪物!何灵,赶紧上来,咱们俩别跟他客气,弄死他。”

何灵浑身金光纵身一跃,从破洞处跳到王以恒身边。

刚才何灵站在下面光线到底比较暗,只看到她满身金光,哪里注意到她浑身鲜血,“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给他伤的?”

何灵低头一看,心口果然有一道破口,但伤势并不严重。

倒是左手被赵学尧那一剑割得血肉都翻了起来,好在何灵没有晕血症,从兜里掏了手绢裹在手掌上,“知道是他伤的还不帮我?”

“帮啊,肯定帮,这孙子居然这么阴损,看我怎么揍他。”

王以恒这里还没拿出像样的武器,赵学尧轻飘飘地飞了上来,此时他浑身赤红,那一身粉色轻纱已被印成了红色,“小丫头,老怪物,你们可是准备好受死了?你以为爷爷我就这点本事?”

将长歌背负在身后,嘴里念起了咒语。

何灵一看他这模样,肯定没好事啊,“打断他,这孙子一念咒语准没好事。”

说完从兜里一掏,各种符纸都蹦跶出来,一股脑儿地掷向赵学尧。

赵学尧有些生气,“无耻!都是修行之人,大家正大光明地使招,你秦家传人竟然这样阴损恶毒,无耻!”

这还是何灵第一次被人骂无耻呢,本来就没把握能打得过他,而且还不知道他在这原青山埋下多少恶灵呢,“就你这种无耻小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无耻,你现在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我还跟你叫什么江湖道义啊。”

王以恒由衷地称赞,“可以啊,何灵。我都有点喜欢你这么坦荡荡的无耻劲了,好,盘他!”

赵学尧气得脸更红了,一向都是他无耻别人正大光明的,这会儿被何灵抢先无耻了一把,还被她呛声,这口恶气真是能憋死人。

“无耻的丫头、阴损的怪物,你们等着。”

“唰”地一声,被何灵震飞了的长剑从密室下面飞了上来,赵学尧左手长歌、右手长剑,从口中喷出一口红色的气息,那长剑向着何灵、王以恒面前直飞而来。

两人一偏头让开了长剑,王以恒继续挑衅他,“怎么?就许你当无耻之徒,别人就得一直坦坦荡荡?对待无耻之人,就该比他更无耻。”

何灵点头,“哼,对付你这样的邪祟,什么招式都不叫无耻,没听过兵不厌诈啊?你还说自己是好人家的孩子,你们赵家人不读书的吗?”

这句话是当初听了他在高府的那番话说出来的,不偏不倚正好戳中赵学尧的痛处,他浑身赤红原本该是炙热之气,这会儿居然冷冽下来,“好好好,横竖都有你们名门正派说的。好,好样的。”

何灵胳膊肘拐了一下王以恒,“还看热闹呢?趁他现在就一个人,赶紧拿出本事一下了结了他。现在不动手,难道等他将原青山上下恶灵召唤来啊?”

王以恒左手一抓,那三叉戟又出来了,何灵一偏头,“你弄这玩意儿干嘛?待会儿把其他人引过来了得不偿失,给我把他手上那支莲花抢过来就行了。”

王以恒这次可不听何灵的,“你看他那模样,我徒手去抢那支莲花?他不得生吃了我,你当我傻啊,空手接白刃?”

“谁让你空手接白刃了,咱们俩这不是要配合嘛?你只要将他手上那支莲花抢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他不是我的对手。”

王以恒看了看满身金光的何灵,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不了解那支莲花是什么来历,不过我知道我手里有武器不心慌,我可不想被他拿住威胁你。”

何灵一抖虹越剑,“他拿不住你的,我会护住你的。”

王以恒还是摇头,顺便舞动了好几下三叉戟,“我觉得我还可以发挥一些其他作用的。”

何灵一想,王以恒若不去夺长歌,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赵学尧的,不如让他放开手脚好好打一场得了。

本来是不想惊动太多人的,但是若自己一直跟他耗下去,谁知道最后是谁倒霉啊?

反正夺了长歌就要跟朱幼安他们汇合了,暴露就暴露吧。

还就不信了,难道玄门的人能够有行走卷轴一下子过来?

“行了,你要打就打吧,别客气,给我揍这孙子。”

王以恒挥舞了几下三叉戟,空中狂风大作,室内摆设的小玩意儿被吹得“咕噜噜”乱滚。

“孙子,看你爷爷怎么教训你。”

说着“嘭”地一声,竟将自己的尾巴露了出来。

这一下实在有些出乎何灵赵学尧的意料,何灵只打算让他好好打一架,可没想过让他这样暴露自己,“王以恒,你干什么呢?”

那边赵学尧也给吓了一跳,“妖孽!五大家族驱魔人竟然跟妖孽为伍,怪不得学得这一身无耻下作的伎俩。”

何灵以为王以恒露出尾巴是因为伪装得太过辛苦了,还是露出真面目才更畅快些,谁知道王以恒将手中三叉戟挥舞了一圈后,从他的尾巴开始覆盖上了一层金属的保护层,一直覆盖到面上,形成一层金属铠甲,“别啰嗦,看我的。”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仅室内的小玩意儿被吹得空中乱飞,烛光也灭了,满场轻纱飞得越来越高,从门口飞了出去。

王以恒舞动了半天三叉戟,也没见他攻击,何灵急了,“你别耍花架子了,赶紧弄死他。”

刚说完,王以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赵学尧身前,一把扼住赵学尧喉咙,“莲花交出来。”

虽然王以恒的变化十分奇怪,赵学尧也愣了半天,可他到底死了这么久,手底下也握着多少人的性命,绝不是这样轻易被吓倒的人。

何灵只觉得眼前红光闪动,“嘭嘭”两声,心口似乎被人踢了两脚,力道极大,直将她揣倒在门边。

赵学尧嘲讽的声音响起,“弄这些花样就想吓住爷爷?她天真,你也跟着他天真?装条蛇就像唱白蛇?你怎么不水漫原青山呢?”

何灵被这两脚踢得喘不上气来,“王以恒,揍他!”

这话刚说完,“哐嘡”一声,王以恒也被赵学尧一脚踹了过来,不过他身穿铠甲,赵学尧这一脚也只是让他连退几步,不像何灵伤得那样重。

“呸呸呸”王以恒吐了几口唾沫,“好你个孙子,有点本事啊?”

浑身泛红的赵学尧比划了一个妖媚的姿势,“爷爷我岂止是有点本事,待会儿让你们俩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点本事。”

何灵不得以再次提醒王以恒,“打不过他没关系,将他手中长歌夺了,我就能对付他。你的法术对他没用,他是邪祟,得用我们驱魔人的法术才行的。”

“那是长歌?”

何灵喉咙有些发甜,这两脚踹得真狠,“不是长歌我跟他拼命做什么啊,那长歌临阵叛敌居然护着他,我的法术伤不着他,须得先将长歌夺了。”

“怎么可能,你确定长歌是你们家的东西?怎么你用不了,他反而能用?”

“哥哥,都这时候了,你还问我这些?我哪里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用这长歌,你赶紧给我夺过来,要不然今天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何灵一着急把自己伤不着赵学尧的事都说了出来。

赵学尧“咯咯咯”地笑了,“你放心,既然你秦家的东西都不认你,那就只能你跟着我们在这原青山长长久久世代为伴了。死,今天你们俩确实都要死在这里了,也不打听打听,为什么爷爷我能在原青山横行这许多日子?”

听了这话,王以恒又唾了一口唾沫,“我呸,今日爷爷我杀不了你,且不是有愧我迦纳龙族的声誉?”

何灵运了运气,缓一缓身上的疼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哥哥,别那么多废话,咱们不是反派,不能这么多话的,赶紧地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提了虹越剑拉来架势,这就要协助王以恒夺长歌,忽然脖子上一阵冰冷,感觉到自己被提到了半空,“啊,王大哥”

王以恒听到何灵叫声十分凄惨,回头一看,“我去,有完没完的?死不了啊?”

何灵听到耳边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阴森声音,“小丫头,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死掉了?容易死的是你们啊,你们师父没告诉过你们,单挑匹马不要随便闯进别人的窝子找死吗?”

何灵被拎了脖子提到空中,使劲踢了踢腿,感觉踢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王以恒又唾了一口,“何灵,他们都死过一次了,死不了第二次,怎么办?”

何灵手中扣了符纸,反手一贴,贴到身后肥圆的肚子上,“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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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2

感觉到身后绵软的肚子僵直了一下,何灵一个翻身,从他肚子上一路蹬踢过去,“哐”地一声将那肥壮之人踢翻在地。

定睛一看,果然是陈天师。

王以恒大概是没见过这场面,“何灵,他们都死过一次了,不能再死一次,咱们怎么办?”

何灵将手中虹越剑一抖,快速念动驱邪咒,“驱邪!”

可虹越剑还没刺中被自己定住的陈天师,脑后一阵剑气直袭而来,何灵顾不得驱散陈天师,赶紧一个拧身翻腾而出,越开赵学尧的攻击。

“偷袭!我呸,你个小人。”

“彼此彼此!”

“小丫头,你们今日是出不去了,何必垂死挣扎,你且看看外面。”

何灵只顾得看赵学尧寻思如何对付他,哪里注意到半明半暗的院落里有什么变化,听了赵学尧这话,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以为那暗室里恶灵已经够多了,这才翻腾出来想要在空旷的地方打斗,谁知道这满院子全是目光呆滞双手伸直的恶灵。

就算先将这满院的恶灵驱除都要花些时间了,这还要赵学尧不出手干扰自己的情况下。

何灵咬牙切齿,“王以恒,除了赵学尧,这里所有人我都能对付。你若是能将赵学尧身上的长歌夺了,便是他我也能对付。若是你夺不下他手中长歌,咱们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赵学尧“咯咯咯”又笑了起来,“小丫头,你现在才发现形势十分不利啊?你且看看我”

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赵学尧身上升起耀眼的红色,这红色如此浓烈,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几乎已经成了暗红色。

“小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都是死在我手下的人的怨灵哀嚎,不然我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呢?”

王以恒看了看满身赤红的赵学尧,再看看满院子的恶灵,一发狠,“我去!爷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种事都能遇上!”

“老怪物,这种事都遇上,才说明你运气果然与众不同啊。哼,我一眼便瞧出来你根本不是人,你说什么龙族啧啧啧,若龙族是你这模样,还不如跟着我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恶灵呢。”

王以恒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再接话,将手中三叉戟一横,右手泛起一股蓝色的柔光,似乎在念动咒语。

赵学尧嘲笑道,“不是人的怪物,居然也会用法术?啧啧啧,果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那三叉戟被王以恒灌注了一股蓝色的力量,“咻”地一声绕过所有人直飞出去。

所有人包括恶灵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三叉戟回来,何灵有些失望了,只是这时候不敢说些什么话打击王以恒。

赵学尧可是嘲讽得特别狠了,“哎呦,弄个这么大的阵仗,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让我们开开眼呢,也不过如此嘛。”

长剑一挥,“叮”地一声撞击到王以恒身上的铠甲,“既然没真本事,那就死吧。”

别看王以恒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可赵学尧这一下竟没能刺中他,“赵学尧,你以为你躲在这原青山,真的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老怪物,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不曾以为我躲在这原青山就能为所欲为,而是在这原青山我就能为所欲为。龙族?待会儿我就扒了你的龙皮抽了你的龙筋,我倒想看看龙族死了,天会不会降雨淹了我原青山。”

王以恒虽然手中没了武器,可他到底长得十分高大又穿了全套铠甲,若是用剑,赵学尧一时半会儿伤不着他的。

他不退反而前进一步,将赵学尧手中的长剑一握,“便是没了武器,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

王以恒身上的铠甲跟人类的有些不同,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露出破绽能让赵学尧长剑能刺入的。

所以他以浑身铠甲为优势,径直向赵学尧进攻而去,赵学尧一时奈何不了他。

两只手一使劲,赵学尧手中的长剑越来越弯,到底不是软剑,“咔”地一声,长剑被王以恒折成了两段,“便是没有武器,我也想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赵学尧一挥手,“上!”

身后那些恶灵摇摇晃晃地向王以恒扑来,王以恒这会儿动作十分快捷了,一脚一个向踢球一样,不停地将恶灵往外踢去。

这些恶灵到底不比活人灵活,飞出去几个就带着后面一排排倒成了一片。

王以恒一边踢,一边向赵学尧靠拢,既然没有了三叉戟,那就只有他来玩空手接白刃了。

赵学尧没想到王以恒身上的铠甲如此坚实,又见他向自己直攻而来,“咻咻咻”几声,一串暗器向何灵、王以恒打来,自己侧身一飘,飘到了那群恶灵的身后。

何灵虽然看着王以恒一人挡住了那些恶灵的进攻,但却随时注意着赵学尧的一举一动。

赵学尧一抬手,她就知道肯定有一把暗器或者符纸等着自己,虹越剑一卷,也将那些暗器卷入手中。

在手掌里摩挲了一番,圆润润的珠子,不知是珍珠还是他吸食的那些恶灵的血珠。

王以恒浑身铠甲护体根本不搭理赵学尧的暗器,“叮叮叮”地几声,暗器打在王以恒的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下局面就有些令人尴尬了,何灵、王以恒动不了赵学尧,可赵学尧也别想刺死王以恒,双方进入了一个胶着的状态。

王以恒挡在何灵的面前,低声道,“我现在动不了这些恶灵,你且用你秦家法术先将小鬼驱散了,咱们合力对付赵学尧。”

何灵躲在赵学尧身后,祭出一张引魂符。

因为知道外面恶灵实在太多,何灵不顾手掌刚被长剑割得血肉翻飞,扯下手绢,直接将血液浸透虹越剑和符纸。

“王大哥,你且进攻赵学尧,他伤不了你,可你结结实实地给他一两下,他一定会避让的。只要他不干扰我施法,这些恶灵我能先对付了的。”

王以恒正是这个意思,停了一下,他一纵身,向躲在恶灵后面的赵学尧扑去。

他一飞身而起,何灵驱邪咒已经念完,剑尖引魂符一指灵力呈扇形倾泻而出,顿时耀眼金光闪过,院中恶灵发出一声声惨叫声,像点燃了一堆烟花一般,“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赵学尧自然知道王以恒虽然向着自己飞身而来,可他们的目标却是院子里的那些恶灵。

但王以恒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自己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他,自然不能守在原地等着他扑倒自己。

一纵身,又飘向另一个侧,牺牲了满院子的恶灵。

院子里的恶灵被何灵强大的灵力驱散了,赵学尧恨得牙痒痒,“好样的,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还真是名门正派的做派啊,赵某佩服。”

王以恒懒得跟他啰嗦,一飞身又向他扑去。

两个人一躲一追,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好几次。

不知道他们二人想些什么,但何灵又急又无语。

虽然现在双方是一种胶着的状态,可这到底是原青山,如果让赵学尧得了喘息的机会,自己和王以恒多半要折损在这里了。

可是,这又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毕竟赵学尧停下来又要召唤恶灵,又陷入没完没了的循环中。

正想着,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将军,你怎么样?”

“将军,可是遇到了危险?”

“将军,咱们这是要将原青山灭了吗?”

何灵愣住了,难道是那些守在山门前的部下?他们怎么进得来的?外面不是有封门的结界和虔诚的人群守着吗?

正想着,远处一丝蓝色快速飞来,那是王以恒的三叉戟。

难道是三叉戟去外面搬了救兵?可王以恒都拿赵学尧没办法,难道他的部下能将赵学尧手中的长歌夺下来?

那边王以恒和赵学尧还在一扑一躲地循环着,不过他们都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王以恒高兴地说,“何灵,救兵来了,咱们得救了。”

赵学尧被他这种不屈不挠的无耻精神弄得十分烦躁,又听到外面喧嚣声,自然也知道救兵来了。

虽然他确信王以恒搬来的救兵不可能将自己怎样,但是人越来越多,自己真的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他一个不留神,长歌被夺走了,何灵的驱邪咒一定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打得魂飞魄散的。

这简直是无耻的车轮战术。

赵学尧虽然早已死了,但他自从到了这原青山,得了众多怨灵的力量,早已将自己视为快要还魂的人了,早就不像从前那么能够做小伏低了。

“老怪物,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地来大战一场,用这种无耻的伎俩,你也配跟我较量。”

王以恒扑腾了这么半天,居然没有一点疲劳的样子,可见他们天生就有无耻的基因啊。

“想真刀真枪战一场是吧?等一下,满足你。”

何灵一回头,那一丝蓝色已经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不偏不倚正好停到王以恒手边。

王以恒手握蓝色三叉戟,浑身的铠甲竟然变色了,变成了与三叉戟同样的蓝色。

“孙子,你说了想与我大战一场是吧,来,爷爷满足你。”

说完将三叉戟一挥,何灵耳边响起海浪的呼啸声,这是

王以恒回头对何灵喊了一嗓子,“闭气,保护自己!”

何灵不敢怠慢,赶紧将自己浑身要害封了一遍。

想想不放心,将灵力化作一个金色的小球,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刚做完准备工作,何灵就觉得自己被一个巨浪打翻了。

虽然将自己护在金色小球里,可在海浪中翻过来滚过去,这滋味儿也不好受。

为了让自己能看得见王以恒如何对付赵学尧,何灵拼命想要控住护身小球,想让它能够固定在水面上,可是巨浪翻滚中,这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也不知在海浪中翻滚了多久,何灵只觉得海面平稳了下来。

赵学尧大概是不会水,在水中扑腾了许久,手中的长歌早已不知去向。

不过就算他会水,这样汹涌的海面,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而且赵学尧浑身的红色已经消散了,蓝色的海水里星星点点地坠着许多红色,那些红色在海水里并没有散开。

王以恒的实力竟然这样强大?

或许他真是外星人,虽然他不会法术,可是他的能力比法术强大多了。

蒋家爷爷估计是见识过了这些怪物的实力,所以才会想到用玄门这种阴毒的法术来阻止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

只是,王以恒为代表的力量真的是外星人,只怕驱魔人真的拿他们没办法的啊。

这还只是王以恒迦纳龙族这一支,若是加上其他支力量,别说五大家族了,便是玄门幻宗又如何?

到现在,何灵已经不关心自己跟王以恒能不能扭转梦主的倾向了,但是基本可以保证,大家真的可以安全离开梦境了。

王以恒以三叉戟挑起赵学尧,“孙子,不是想跟爷爷好好大战一场吗?怎么了?地上你称王称霸的,到了海中怎么比鱼虾还不如?”

赵学尧蔫吧吧地耷拉在三叉戟上,如果他没死的话,这会儿已经淹死了。

不过他到底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就算海水再怎么淹没他,他也不会再死一次,只不过暂时让他丧失了战斗力罢了。

何灵可不想浪费时间了,赶紧千里传音,“王以恒,长歌,长歌!你淹不死他的,你水一退,他又要对付我们了。”

王以恒看赵学尧这样,自然知道他没死,吹了一个口哨,早有部下将长歌从水底捞了起来,递给何灵。

何灵一破了护身球,“噗”地一声掉进海里。

那半人半蛇的部下左手提着长歌,右手拎起何灵的脚将她倒提出水面,“秦姑娘,你不会水?”

何灵倒挂着也先将长歌接过藏在搭袋里,“会水会水,但是没有潜水服也不能像你们一样在水里自由行走。”

那部下一听何灵会水,立刻松了拎着何灵脚踝的手。

何灵还在确认长歌落入搭袋中呢,这一松手,又认认真真地喝了好几口水。

王以恒回头看了看何灵,“何灵,你准备好了?这小子已经被我淹得七荤八素了,长歌你得了,咱们就可以退了水了吧?”

何灵脚下踩着水,抹了一把脸,“赶紧退水,咱们已经完全暴露了,收了这小子,咱们赶紧逃啊。”

王以恒将赵学尧随手一扔,像条死鱼一样的赵学尧又漂在水面上。他将手中三叉戟往空中一扔,何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自己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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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3

为了拿回长歌,何灵已经收了护身的小球,这会儿是以踩水的姿势在水面扑腾着。

谁知道王以恒这一次的动作这么干净利落了,随着三叉戟飞出,海水卷着何灵向三叉戟旋转而去。

何灵没想到海水是从空中退去,被这一阵巨大的海浪卷着转来转去,绕得晕头转向。

还是稳稳站在水中的王以恒拎了何灵一把,才把她从旋转中解救出来。

“何灵,你怎么这么傻呢?海水退去可不是要将你卷走吗?若不是我救你,还不知道你被冲到哪儿去呢。”

这一晚上何灵已经不知道又喝了多少又咸又涩的海水,这会儿王以恒一把拎着她的后脖子,她才有空抹脸吐水,缓一缓被海水淹没翻滚旋转的恐惧。

“王以恒,你水淹原青山,咱们暴露了。”

王以恒不以为然地说,“在我挂掉和暴露之间,我肯定选暴露。长歌已得,了结了赵学尧咱们赶紧走。”

何灵看一眼向天空泄去的海水,“这是个什么梦啊?我真的想看看梦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地面的海水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到何处去,这会儿已消失无踪,只有略带湿润腥涩的空气提醒何灵刚才发生的一切。

王以恒指了指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的赵学尧,“去吧,收了赵学尧赶紧走吧,咱们在原青山的时间也太长了。如果照你所说玄门有探子在监视赵学尧,只怕已将此事禀告方大松了。我可不想这个时候、在这里跟方大松碰面啊,简直就是找死啊。”

因为见到了赵学尧残害的那些恶灵,何灵对他已没有半分怜惜,接下来的收尾工作自然轻松了许多。

没有长歌护体的赵学尧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邪祟,何灵提了灵力轻松将他打得灰飞烟灭。

何灵抬头望了望已经越来越亮的天空,“就算他能逞得一时能耐又如何,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扫一圈断垣残壁满目疮痍的原青山,“咱们来时,这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不过一夜时间,所有一切都被抹平了。”

忽然想到山门前虔诚跪着的那些人,“糟了,王以恒,咱们闯下大祸了。”

王以恒耸耸肩,“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死,你觉得我能怎样?死到临头我还要顾着这些人,我也太圣母了吧,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办?”

何灵心中残存最后一丝希望,原青山上封有结界,如果结界没有击破,那山门前的这些人大概还能活下来。

想到此处,何灵拉着王以恒就跑,“赶紧走,咱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

王以恒懒洋洋地跟着何灵走了两大步,“打了一夜,你不累啊?补救什么补救啊,咱们先休息一下,想想接下来去哪儿吧。”

王以恒身高体壮,他不想走何灵根本拉不动他,只能扔下他急冲冲地往外跑。

一口气狂奔到山门前,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何灵已知道这场水灾之下不可能有人幸免于难了。

果然,一出山门,地上埋了一半的帽子、席子、各种细软,还有许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男女女。

何灵闭了闭眼,这是她第一次杀这么多人,而且还是无辜的人。

再一想到昨夜这些人的惨状,心口一阵翻滚,蹲在地上吐了。

一直吐到胃里酸水都吐尽了,王以恒冷漠的声音响起,“第一次杀人啊?”

何灵伸手无力地摇摆着,说不出话来。

“梦境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我们不动手,只怕这会儿我们已经被赵学尧吸食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同情他人?”

何灵心口、手上伤口被海水泡过本就剧痛无比,王以恒的话更让她无言以对。

对啊,如果今日不是王以恒救下自己,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何灵,换个角度想想,这些人若不是被海水淹死了,今日也会被赵学尧炼成恶灵,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死了,安安心心踏上黄泉路投胎呢。你今日杀的那些恶灵,连往生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干干脆脆地死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看何灵还蹲在地上吐酸水,一把将她提了起来,“这是梦境,你还真是好命,到了第六层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你没亲手杀过人吧?不对,你杀过的。”

何灵抹了一把嘴边的唾沫,“王以恒,咱们赶紧走吧。如果玄门的探子没有被淹死,这会儿方大松一定会往原青山赶来,他一定会想办法捉拿我们的。”

王以恒冷冷地点头,“你知道就好。何灵,你要记住,我们的盟友,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想要的是有能力的盟友,而不是软弱无能的人。别说是这里,便是到了现实,你若还是这样软弱的样子,只怕你还得再来迷途一次。或许,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进得了迷途了。”

从原青山一路走下来,何灵再不如上山时兴致勃勃踌躇满志了。

沿途都是死尸,微风吹过,有一种萧瑟煞气,何灵不想说话了。

偏偏王以恒话倒是特别多了,“何灵,现在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得先跟我说说,咱们去哪儿?还有,那长歌到底有何用途?”

“何灵,你这么用你的灵力,难道你不想去第七层了?或者你还有什么奇遇,能够在临出梦境之时获得灵力?”

偶尔还抓了何灵的左手看看,虽然看不见迷途中的那串珠子,但他还是很好奇何灵到底还剩多少灵力。

“何灵,你得打起精神来,如果你死在梦里,那你真的回不去了啊。”

“还有,你如果想死的话,至少得先将我介绍给朱幼安那几个人认识了。”

说到后来,何灵终于烦了,“王以恒,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啊?难道我真的这么差,你就觉得我一定会死在梦境中?”

“如果单说实力,你不差。不仅不差,你还挺强。可是,很多时候在梦境中,尤其是对敌之时,你若是过于心软,那就是自寻死路。何灵,我们都不知道第七层是什么样的,你如果还是这样,很有可能你会死在梦中。”

“王以恒,我有我想要守护的人和物,我不会死的。”

“反正我是在提醒你,如果你真的要死在梦中,不如先将你的灵力过给我,省得浪费。”

何灵叹着气,“谁告诉你我一定会死在梦中的?”

“我看你这模样,悬!你没有经历过特别残酷的梦,所以你觉得我水漫原青山罪不可赦对不对?”

“不是,原青山上的那些人不能怪到你的头上。原本就是该我们驱魔人做的事,我自己没搞定,到最后还是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闷闷不乐的呢?难道你嫌我杀人太多?”

何灵摇头,“也不是,可能算了,王以恒,过都过了的事,咱们能不能先不提了?”

“不提倒是可以的,至少这事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可是,我怕你始终耿耿于怀,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啊。”

何灵见识过王以恒的实力了,对他的依赖心理又涨了许多,“你放心,如果我不行了,我肯定会搬救兵的。就像这次,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结束了战斗。说起来,你才是梦境中的扫地僧啊。”

王以恒正色道,“何灵,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水漫原青山,纯属意外。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将我手下叫来,谁知道竟会将海水唤来。我事先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至于这本事有没有什么局限性,我可不保证。所以,我建议你,我建议哈,不要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自己水漫原青山,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的。”

何灵想想,“没关系的。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你们迦纳龙族的那些朋友自然也会有绝招的,对不对?”

王以恒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来梦境,还在摸索中。所以,不要觉得我一定能够胜得过方大松,到目前为止,我们谁都没有见过方大松。”

一提到方大松,何灵又头痛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咱们先跟其他人汇合了再说。”

因为王以恒水漫原青山,这一路上都没有见着一个活口,一行人只好一路步行。

不仅如此,沿途连个能提供饮食住店的茶铺、客栈都没有,这可比来时辛苦太多了,何灵真正体会到了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滋味了。

等到有了人烟的地方,又找不到这么多马匹供这许多人同时离开。

各种困难一耽搁,从原青山到长宁夏家,竟然已是月余后。

果然一切都跟何灵推测的差不多,折腾了这么久,朱幼安、韦远等人似乎已经知道了何灵的行踪,早就在长宁等着她。

不仅有迷途中人,包括梦境中的夏老爷子、杨家传人、郑家传人全都在长宁。

再见到这些伙伴,何灵十分激动,头发都快被夏老爷子揉散了。

王以恒自然也看到迷途中人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幼安和陈晓峰。

朱幼安、陈晓峰等人眼神何等犀利,早就知道王以恒是迷途中人,而且更看出来在这个梦里,他似乎不是人类。

不仅迷途中人看出来了,各家传人也都看出来了,十分惊讶地盯着王以恒一行人。

一看众人的表情,何灵就知道他们有万千个问题想问自己。

何灵实在不想从头给大家解释一遍,只能叮嘱夏老爷子先拖住其他两家传人,先跟迷迷途中人商量过后再说。

这是迷途中人第一次真正的碰面。

朱幼安看着何灵晒得黑乎乎的脸,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倒是很勇敢的啊,双目失明都敢离开。不过,你运气不错,也有实力如今看你的样子,你似乎有了不少收获?”

他倒不问原青山之事,还记得何灵丢下他,自己偷偷跑了。

何灵面露羞愧之色,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确实是存了不打扰他的心思。

陈晓峰所说的话,还是给她造成了些影响的。

韦远看了看二人的模样,想开口打断,又不好意思,只能扫了一眼陈晓峰。

陈晓峰可没有这么多顾忌了,“何灵,别的暂时放在一边,你先说说水漫原青山是怎么回事?”

何灵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了?”

“岂止我们都知道了,你该问问现在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的?”

韦远笑着说,“何灵,这件事确实有些大了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你们我见过你”

陈晓峰瞟了一眼王以恒,“你们专业人士当真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自然是见过他,迷途中人嘛。”

王以恒不客气地一拱手,“王以恒。既然大家都是迷途中人,那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这个梦我知道你们想问原青山的事,我就直说了吧。水漫原青山,是我做的。”

韦远点头,“这么大阵仗,只能是你做的了。人类王哥,你这是什么人种或者族类?”

大家都看出来他的肉身不是人了,王以恒大大方方地说,“迦纳龙族!”

说完这话,“咻”地一下将那三叉戟又抓了出来,正想舞动两下显摆一下自己的实力。

何灵惊讶地说,“王大哥,你的武器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以恒侧头一看,“我去!我的神器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本威风凛凛的三叉戟现在就像山寨剧中临时手工制作的武器一般,乌漆嘛黑地看不出有什么威风之处。

王以恒不死心,“呼呼呼”地舞动了好几下。

何灵原本还担心他又引来海水的,可看那三叉戟黑乎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原青山上带着蓝光的神奇模样,“王大哥,我觉得三叉戟可能可能元气大伤了。”

王以恒本来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的,谁知道召唤出三叉戟竟然让自己丢了个脸,“我去!一把破武器而已,还元气大伤?何灵,你跟我说说,武器怎么个元气大伤法?”

不死心地又舞了好几下,三叉戟有气没力地晃动两下敷衍王以恒。

王以恒自己都看出来三叉戟十分异常了,他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立刻哭丧着脸,“完了完了,何灵,我是不是被废了?我是龙族啊,迦纳龙族啊,难道我的神器只能用一次?这算什么事啊?”

何灵也十分震惊的,原想着王以恒会是己方强有利的助手,哪知道就用了那么一次,三叉戟就不灵光了。

如果三叉戟是一次性武器,那这些外星人还能够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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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4

朱幼安、陈晓峰、韦远交换一个眼色,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何灵和王以恒的脸色,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了。

韦远试探着问道,“王哥,你你不是地球人吧?”

王以恒完全没心思跟他们聊天了,“完了完了,何灵,我死定了。我的神器不管用了,就算我有那么多手下,可方大松有玄门几万人还有梦主,我们拿什么跟他抗争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定了。”

何灵也大受打击,这变化跟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同啊,这算什么事?

可是,王以恒到底救过自己,自己又将他带到了长宁夏家,跟大家都见过面了,就算不是盟友,也没办法赶他走的。

难道这时候跟他说,不好意思啊,你既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咱们是在找盟友,不是救助站,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何灵稳了稳神,拍了拍王以恒手臂,“王大哥,先别着急,可能三叉戟跟我们一样,累了吧。等它多休息休息,说不定就恢复了呢?”

“什么鬼?咱们这一路走过来不比它累啊,我进这梦境一来,也就原青山救急了这么一次,它怎么就那么小气啊?还成一次性的了。”

几个人等他先伤心了一会儿,缓过了情绪韦远才问他,“王哥,你既然能进咱们长宁夏家,至少这个梦咱们是盟友了的。”

王以恒跟狐狸一样的狡猾,“你们是何灵的朋友啊,来来来,何灵,跟他们说说,当日在原青山上,咱们俩是如此力战赵学尧夺回长歌的?还有,好好跟他们说说我的神器是如何大杀四方的?何灵,咱们是不是说好了,从今以后就是盟友了?可不只是这个梦啊,是以后的梦都是盟友。”

何灵赶紧安抚他,“王大哥,你先别急,这三叉戟有些闹脾气罢了。况且了,就算这三叉戟用不了了,你还有将近千人的部下呢?就算你们迦纳龙族不敌方大松,你忘了还有那个极其貌美的那些种族呢?狐狸一族呢?他们难道没有点自己的本事?”

这话才真的有安慰效果,王以恒眼珠一转,赶紧表明自己的实力,“没错没错,你们各位,在这里梦里,我确实不是地球人,你们看”

一甩脚上的靴子,又露出尾巴,“我是迦纳龙族,虽然跟你们长得不太一样,可是我做的也是驱邪除魔的事,不然何灵也不会跟我结盟了。我跟你们说吧,除了我们迦纳龙族,我还是许多盟友,其实他们也不是地球人何灵说得对,我的三叉戟暂时没了效果,可不代表一致没效果。就算我的三叉戟真的是一次性武器,那也还有其他种族的盟友呢。”

朱幼安缓缓地说,“我们知道,你就是当年我爷爷用蒋家命牌算出来的异族人。”

“翼族?还是蚁族啊?我的那群盟友确实有些是长了翅膀的,不过翼族人没几个。”

朱幼安笑着说,“我们知道你们的,而且我父母曾经跟你们战斗过。不过不是你们迦纳龙族,是耳朵很长极为貌美的精灵族。”

何灵猛地抬头看向朱幼安,眼中有不可思议又喜不自禁,朱幼安向她点点头。

何灵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变了,“王大哥,别怕别怕,我们能胜过方大松的。我已经取回长歌了,幼安朱幼安身上的封印已经解了,再加上你那些盟友的实力,我们能胜过方大松的。”

朱幼安微笑着看向何灵,温柔地再次点点头。

王以恒看看大家都很轻松的表情,终于稳了心神,“那就好,那就好,说起来咱们是盟友,不管是谁比较厉害一点,只要能弄死方大松,咱们就能安稳了。”

陈晓峰挑了一下眉毛,“看吧,我就说他们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方大松必须死,难道还等他那群喽啰救他,让他在梦境中祸害他人吗?韦远,你又钻牛角尖了。就算你这个梦不杀方大松,你以为他会乖乖跟着你回到现实接受法律的制裁?不会的,他很清楚一旦他回去了等待他的肯定死路一条,他不会那么傻的。在迷途中、梦境里,他就是为所欲为的人,他干嘛回去啊?”

王以恒点头,“这位”

何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陈晓峰的名字,“这位陈少爷说得对,你们都不了解方大松,你总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想回到现实的。我在暗中观察了他许久,他不会想回去的,他十分享受在迷途中的这种感觉。说实话,就是将他打入虚无空间也是没用的,他那群喽啰一定会将他救回来的。所以,方大松必须死。”

大概三人商量过如何对付方大松,韦远倾向于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可这是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朱幼安接过话头,“咱们先出了这个梦再说吧,实在不行,先将他打入虚无空间也是可以的,总得要先保证我们的安全才能计划下一步。”

王以恒一点都不见外,“不行,方大松必须死,必须让他死在这个梦里。我跟你们说吧,如果方大松不死,我们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他那一群喽啰总有将他救回来的时候。”

韦远点了点头,“这样,先说说水漫原青山之事,我们想想怎么才能将一招制敌,让方大松再不可能作恶。”

何灵将原青山上猎杀赵学尧之事详细说了一遍,王以恒还特意补充了一下自己何等英武神勇地帮助何灵,尤其是何灵被赵学尧打得遍体鳞伤的情况下。

朱幼安不动声色地将何灵拉到自己身边,看了看她包扎好的左手,没说话。

陈晓峰点点头,“水漫原青山一事天下皆知,我们还推测你们应该半个月前就到长宁的,结果一直等到现在才来。”

王以恒诉苦,“水漫原青山真是死伤太过惨重了,那么多人连匹马都没有,全靠咱们甩开脚丫子走过来的。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十分辛苦,何灵又受了伤,确实没办法太快赶过来。”

韦远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在和安郡设下灵人,若是你们去的是和安郡,我们也会即刻赶过去的。水漫原青山一事实在太多重大,方大松不可能不知道,他竟然没有一路追杀你们,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陈晓峰歪着身子两只脚都踏在椅子上,手在桌子上敲得“卡塔卡塔”直响,“方大松那里想得通,水漫原青山实在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安排在原青山的探子估计也给淹死了,所以他也跟我们一样,是消息传出来才知道的。那时候你们早就离开原青山了,自然没办法找到你们,更不要说追杀你们了。”

王以恒踌躇满志地说,“依现在的情势来看,咱们应该是占尽优势了的,既然他不敢来找咱们,不是正好?我们直接去拿了梦主,让他投了我们这一边。梦主若是识时务,一定不敢招惹我们的,只要我们得了梦主的帮助,方大松算什么?咱们可以令梦主让方大松被天雷轰死,我们这不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梦境了?”

何灵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朱幼安、韦远等人已经明白何灵没有给王以恒提过秦若曦之事。

陈晓峰到底对韦远有钦佩之情,实在说不出放弃秦若曦的话,“这个办法倒是好,只怕我们会比较被动的。”

“怎么会被动呢?目前来看,我们的实力已经大大超过了玄门、幻宗,别说方大松了,就是梦主也拿我们没办法的,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拿了梦主,远程一个轰天雷,轰死方大松不就完了?这么轻松的办法,哪里被动了?”

“原先是不被动的,可是水漫原青山后,只怕方大松和梦主早已汇合”

这个可能性极大,王以恒长叹一口气,“是啊,水漫原青山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他们要汇合,确实早就汇合了。他们如果汇合了,我们确实没办法去偷袭梦主了。”

坦荡荡地说出“偷袭”二字,王以恒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

在他心中,方大松也好、梦主也罢,最好就是偷袭啊,难道还正大光明地去踢馆?

“各位,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方大松和梦主汇合了唉,玄门和幻宗说到底是一个门派,他们要是汇合倒是容易的。只是,他们汇合了,对咱们来说一点都不容易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韦远低头想了一会儿,“王哥,你刚才说的方法倒是挺有道理的,梦主能够听从方大松的话,做下这些邪恶之事,咱们有机会吓吓他,他肯定就听从我们的了。所以,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于方大松这里。”

“为什么啊?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让方大松和梦主能够分开?如果他们能够分开,咱们行事就简单得多了。”

陈晓峰像只猴子一样又歪向另一边,“之前方大松跟梦主分开,那是因为方大松十分强大,梦主很有安全感,所以他一个人躲在幻宗里玩得开心。水漫原青山一事之后,他们一定会寸步不离地黏在一起。”

王以恒叹了口气,“那是,如果我是方大松,我也不会放梦主走的。这么胆小又邪恶的梦主,稍微惊吓一下,他就能按照咱们的思路走了,这简直就是握着个最强外挂在手上,谁肯放开他啊。我都不会,方大松怎么会?”

韦远循循善诱,“所以啊,我们现在只能想想,怎么样跟方大松正面硬刚了。”

“唉,真是倒霉啊。如果水漫原青山后我们能尽快跟你们汇合,咱们一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的,这会儿只能是先想清楚了再行动了。”

因为避而不谈被方大松炼成活死人的秦若曦,可又不能不想个万全之策将她救出来,众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始终想不出万全之策,只能先散了调整休息。

朱幼安十分关心何灵的情况,既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好以休息之名拉了何灵回房。

看得出夏老爷子这一次认真打扫了夏宅,上一次何灵他们来的时候只能住潮湿发霉的被褥,这一次倒是窗明几净床铺整洁了。

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椅子上,何灵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居然是温热的,不禁笑道,“夏老爷子什么时候学会持家了?这一次来,夏府真的有了家的味道了,整洁又温暖。”

朱幼安给何灵倒了杯温茶,“你想多了,夏老爷子哪里是会持家的人,这是韦远打扫的。明面上他到底是夏家传人,他不打扫谁打扫?我们几个倒是能体谅他,杨家老爷子、郑家老爷子他们可不会体谅他。”

何灵饮了一口茶,“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韦远哥待夏老爷子像亲生父亲一样。”

想起大小事务韦远都恭恭敬敬地请示夏老爷子的模样,又细心安排一众人等的饮食起居,“韦远哥真是个细心又温暖的人。”

朱幼安笑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是他身边的人,他都尽量照顾得细心熨帖的。我是比不上他的,我心思没他细腻。”

何灵摇头,“不是的,你你也很细心很温暖的”

忽然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幼安,那时我不辞而别,你可怪我?”

朱幼安搬出药箱,将药粉、纱布等准备好,将何灵手上的纱布一层层解开,看何灵抖了一下,轻轻地给她吹了吹,“那时候师父你心中悲伤痛苦难以排遣,又双目失明,我一时不查竟然将你弄丢了这事明明该怪我,怎么能怪你呢?”

何灵一想到那日自己离开之时的决绝,眼圈红了,“幼安,对不起,我还是太任性了些,我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朱幼安一边给何灵手掌消毒,一边叹了口气,“不是你任性,是我是我太大意了。你若是事先跟我说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走的这件事本就是我给了你太大的压力。”

朱幼安想起陈晓峰的话,“灵儿,陈晓峰陈晓峰他只是有些在意结果的人他的话,你不必在意的。”

这一路上何灵都只是随便给手掌上了点药,风餐露宿又风尘仆仆地赶来,其实手掌已经有些溃烂了。

这会儿朱幼安小心翼翼地将何灵掌心的腐肉清除,到底有些痛,嘴里“呲呲呲”地倒抽着冷气。

朱幼安一边吹,一边以极快地速度将药粉倒在何灵手掌上,十分轻柔地一层一层给何灵包扎,“你可真是越来越英勇了,徒手握剑的事也能做得出来,伤得这样重,也不哼一声。”

赵学尧的长剑顺着何灵的手掌划过,那时候就已经血肉翻飞的了,可那时身边到底没有一个人可以哼唧两声的,何灵表现得十分勇敢对伤口毫不在意。

这会儿朱幼安这样温柔地替她包扎伤口,又这样夸赞她,何灵忽然觉得十分委屈,眼中滑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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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5

朱幼安心思细腻,看何灵眼中滑泪,知道她要耍赖了,加快手上动作给她包扎好伤口,“是不是想哭会儿?在王以恒面前一直都很坚强吧?没事儿了,想哭的话现在可以哭了。”

何灵瘪了瘪嘴,刚想认真哭一哭,立刻想到陈晓峰看自己的眼神,硬生生收住眼泪否认,“不想不想,只是手掌上去腐肉有些痛,一个没忍住。唉,可是我从前太娇惯了些,很少这样受伤吧,这一次伤得有些重了,才拖到现在都没好。”

朱幼安刚才已经检查过她的伤口,“你这手掌很明显是握着剑锋才受的伤,可是赵学尧刺你心口那一下,情急之中才伸手握剑的,不然也不至于伤可见骨。你身上可好?”

何灵很想重塑一个坚韧的好形象,赶紧拍了拍心口,“没事了,那里只是一点皮外伤,早就好了。”

朱幼安握着何灵的手,“你说赵学尧以这么大的狠劲想要杀了你,身上居然没事了?”

这句话提醒何灵了,她急切地想知道朱幼安是如何解开身上的封印的,“咱们俩分开以后,你是如何解开身上的封印的?韦远哥和陈晓峰他们帮你了?”

“不只是韦远、陈晓峰帮了我,夏老爷子、杨老爷子和郑老爷子都帮了我。”

何灵由衷地感慨,“蒋家爹娘真的很疼惜孩子啊,这封印为何封得这么死?如果没这些人帮你,难道就真的别想解开封印,就等着自己孩子被邪祟恶灵抓去了?”

“那倒也不会,若是这身体年纪再大一些,也是能解开的。那星辰”

提到星辰,朱幼安从兜里掏了出来,运了法力到星辰中,顿时整个屋子如星空一般璀璨。

何灵伸手摸了摸,映得她满手星光点点,“果然是叫星辰的,真是灿若星空啊。”

朱幼安看何灵喜欢,将星辰放在何灵手中,刚一过手,满屋星光就消失了。

“不行,你们蒋家的东西到底不会认我的,这是给你们蒋家人找女朋友用的吧?”

朱幼安笑道,“当初蒋家先人收服这星辰的时候,可想不到这么浪漫的用途啊。这星辰”

从何灵手里拿过星辰,立刻又是满屋星光,朱幼安左右开弓像玩魔方一样将星辰拧过来转过去,“其实这是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的地图?”

“带我去我爹娘最后战斗过的地方。”

“所以这样才能解开封印吗?”

朱幼安十分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解开封印的过程,“那日你走了之后,我原是想着将你找出来的。陈晓峰劝住了我,说是你跟王以恒在一起的,应该是想办法搬救兵去了。我想起当初我们回秦家一路有人追杀你,但都被我和夏老爷子轻松解决了。”

“那时候你就知道是王以恒了?”

“那时候不知道,只觉得奇怪,他们既然要追杀我们,怎么会派了武功这么低末的人来行动。而且,他们也并没有采取什么特别极端的手段,所以那一路都没有怎么惊动你。不过到底是我和夏老爷子亲自动手的,虽然他们十分机警,但也让我们看出来,他们大概不是普通人。那时候我们就存了疑,或许是针对你秦家人的。

“后来陈晓峰提到王以恒,说你跟王以恒一同走的,前后一想,我就明白了。不过我真没想到,王以恒他们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陈晓峰、韦远他们帮我解开了星辰的秘密,然后我们一同去了我爹娘最后战斗过的地方,带回了他们藏在那里的卷轴,回来又得了几位老爷子的帮忙,封印也就解开了。”

何灵十分好奇朱幼安解开封印后的法力,“幼安,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有实力能够诛杀方大松了?”

朱幼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有,不过也得看看方大松会出什么花样。其实最让人担心的,是他手上的两个人。”

何灵叹了口气,“若曦姐和梦主。”

“嗯,相比之下,梦主都稍微好一点,就是秦姑娘别说她还给我们留了这么多信息,就是她没给我们留下信息,只要她仍被方大松困住,咱们就是投鼠忌器的。”

三两句将自己解开封印的过程说了,立刻又问何灵,“灵儿,你找了王以恒帮忙,怎么不先来找我们呢?你们俩你一个人去多危险啊。”

陈晓峰与朱幼安关系极好,何灵不好意思说出是因为陈晓峰对自己的鄙视激发了好胜之心,“那时候也是走投无路了,我病急乱投医的。哦,对了”

何灵一直到现在才记得将长歌掏出来,长歌周身的红色已经退去,但也没有像其他法器一般充满灵性,反而看起来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幼安,你看,长歌我已经拿到手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怎么用的。”

朱幼安接过蔫吧吧无精打采的长歌,“你们秦家的东西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蒋家的东西,我会想着跟其他的法器合并使用一下。星辰跟我爹娘遗留的卷轴,就助我解开了秦家的封印,或许你们秦家也有类似的东西?”

何灵想起朱幼安所说的蒋家爹娘曾经跟精灵族的人战斗,“幼安,你说你爹娘曾经跟精灵族的人战斗最后呢?”

朱幼安微微叹了口气,“那精灵族人擅长使弓箭,原本我爹娘蒋沈两家的法术都不弱。只是精灵族人那位先锋,箭术实在了得,远程攻击,我爹娘确实吃亏了些。虽然他们不会法术,可他们的弓箭却能攻破我们爹娘的结界,与他们对敌,我爹娘未能讨到巧。”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眼,虽然后者脸上没有好奇的表情,但他还是接着说了,“我爹娘是被他们射杀的,精灵族人的那位先锋十分貌美,手中那柄弓箭似有破天之力,我爹娘实在不敌。虽然我爹娘没有拼尽全力,但以那位先锋弓箭的力量,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何灵想了想,“幼安,蒋家爹娘为什么会跟精灵族人打起来呢?他们怎么遇上的?”

“其实我爹娘他们一直以来都谨记着爷爷的以命牌预测的未来,所以他们虽名为驱魔人,实际上一直都在追查这些异族人的下落。那精灵族人跟其他族的不同,长得太过貌美了舍不得隐藏自己真实身份,自然会比其他种族更容易被识别出来。”

何灵想了想,总觉得还遗漏了些什么,“幼安,秦成薇是不是跟蒋家爷爷见过?为什么她会有蒋家的法器?这星辰,所有人都说是你蒋家之物,为什么会到秦成薇手上呢?由她带给夏远瑢,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明明蒋家人还在,为什么她不送还给蒋家人呢?”

“这件事我推测是跟你爹爹有关”

“桂若嘉?”

朱幼安怕何灵想起秦明瑶死前的模样,赶紧给她打了个岔,“你记性真好,我都忘了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了,你都还记得。”

“记得啊,师父说过的,幼安难道你在卷轴中见到我爹爹了?”

“没有,那卷轴里只剩下我爹娘死前的记忆里面偶然提了一句,精灵族人无论男女都十分俊美”

“师父说过师父说过桂若嘉长得确实十分俊美,言谈举止十分得体我想想幼安,那精灵族先锋什么模样?他像我爹爹吗?”

“我没见过你爹爹,我不知道他像不像你爹爹。但是你夏远瑢这样的模样,都不能吸引你娘亲,师父又说过你爹爹十分俊美想来很大几率是精灵族人。”

“师父没瞧出来?”

“精灵族人除了耳朵比我们更长一些,跟我们相比实在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哦,除了比我们长都更貌美些。”

“那么长的耳朵,师父都没瞧出来异常?”

“我不知道你爹爹当年是怎么跟你娘亲相识的,而且我也不十分确定你爹爹就是精灵族人,只是从师父的话里,我推测很有可能是精灵族人。师父瞧出异常了的,她瞧出你爹爹十分邪性,那是因为师父一辈子都在驱魔,精灵族人再如何隐藏自己,也到底跟我们是不同的。”

“那我娘亲就没看出来?”

朱幼安看了何灵一眼,“你娘亲你爹爹跟你娘亲应该是真心相爱的,所以便是有些异常,你娘亲也不会她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啊。而且,你娘亲跟你爹爹这么多年,便是师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你娘亲舍了你们姐妹俩都要跟他一起,可见你爹爹对你娘亲倒是十分好的。”

“既然十分地好,那我娘亲为什么要将星辰千里迢迢地送给夏远瑢呢?这个说不通啊?”

“这个是解释不通,或许只有我们救下了秦姑娘,她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了。我们蒋家封印虽然能将上一辈的法力存下来大部分,不过再上一辈的记忆就会很微弱了。所以我能看到我爹娘是被精灵族人所害,但是我看不到我爷爷是怎么死的,更看不到我爷爷与秦成薇如何有接触的。”

“难道我娘亲偷了蒋家爷爷的星辰?”

“不会的,如果她费尽心思地偷了我爷爷的星辰,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将星辰送回到夏远瑢这里呢?”

何灵低头沉思了许久,“幼安,或许或许你爷爷是是被我爹爹害的。”

朱幼安倒是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将秦若曦救出来,怎么将方大松一举击杀,“也有可能的,我爹娘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追杀精灵族人。如果按照王以恒的说法,他们这些姑且称为外星人的异族人,有迦纳龙族、有杀害我爹娘的精灵族、有他说的长了翅膀的翼族、还有什么狐狸族,就算我爷爷以命牌预测出他们的存在,也没有道理我蒋家人就先追杀精灵族人的。”

“对啊,如果你不是朱幼安,你是真正的蒋照邦,你如今封印已解,又知道了爹娘被害的真相,便是你知道还有其他异族人的存在,你也会优先追杀精灵族人的。”

“嗯,所以我推测,我爹娘一定是知道我爷爷为精灵族人所害,所以才会追杀精灵族人的。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法力都不能抵抗住精灵族人。”

“幼安,若不是王以恒刚好在异族人里,说实话,你见识到他三叉戟的威力以后,你也会相信,我们五大家族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蒋家爷爷预测的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或许是真的。如果迦纳龙族有三叉戟的神器,精灵族人有神弓,那么其他异族人也会有他们的神器。哪怕这些神器是一次性的,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的。”

朱幼安点头,笑着说,“我知道的。水漫原青山一事天下皆知,最恐慌的其实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我们五大家族的人。你没看到夏老爷子、杨老爷子、郑老爷子他们为什么都舍了自己家,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他们也知道异族人一出,我爷爷的命牌预言都是真的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傻瓜,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五大家族传人,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击杀方大松救出秦姑娘,赶紧离开这个梦。”

“这个我知道的。我是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新相城找方大松?”

“这个时候方大松和梦主肯定在一起的,我们五大家族慌了神,梦主比我们更慌。当年我爷爷挑选的那些元老并未死绝,如果他们能够站出来稍微修正一下梦主的思维,我们去击杀方大松就没那么困难了。好了,我这面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那边的跟我说说。灵儿,你这一次真是助我们得了一个极大的助力啊。”

何灵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幼安,等我先理一理我的思路啊如果照咱们俩推测的这样,我爹爹是精灵族人,我是秦家传人等一等,等一等为什么我没有精灵族的长耳朵?”

朱幼安想不到她会追问这个,愣住了,“这个你爹爹是不是精灵族人,还得咱们将秦姑娘救出来才知道啊至于你为什么没有长耳朵或许是你身上人类的基因更强大了吧。这个时候,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晃了晃手上的长歌,“我觉得咱们先将长歌的秘密解开更好些。秦成薇知道长歌,方大松也一定知道长歌的,对了,陈晓峰说了,方大松故意让陈天师将长歌偷走的,他们解不长歌的秘密,所以我觉得咱们先将长歌的秘密解开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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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6

何灵眼神飘得很远,“幼安,你提醒了我,王以恒为什么一直追踪我,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看到王以恒,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的,虽然那时候我睡着了,可是你使了那么多灵力,强行驱使感知术和慧眼诀,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不知道呢?”

何灵诧异,“我还以为我掩饰得极好呢?”

朱幼安将何灵鬓边的头发捋一捋,“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幼安,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啊。”

“怎么会呢,你看看你这一次不就给我们带来一支强大的助力军吗?”

“幼安,我现在想了想,不是我去找到王以恒,是他找到了我。”

“也有可能,他到底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想要找你,是比你去找他容易些。”

“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明明伪装了想要追杀我们俩的,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转变了念头。”

“大概是发现是你了吧,都是迷途中人,他又不是方大松,也不想投靠方大松,自然会想跟咱们结盟。”

“不是,他刚开始追杀我们的时候,那时候可不知道我是我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他可没见过我的模样,他怎么就能肯定我是何灵,我们都是迷途中人呢?”

“嗯,不管怎么样,咱们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传人,这是改不了的。既然精灵族人能够与我蒋家起了冲突,一路追杀我蒋家人,那迦纳龙族要追杀你秦家人,倒也说得过去的。”

“可是他后来停手了,或者他一开始并没有想杀我,只是想诱捕我。后来咱们从长宁回道吉那一路,你不是说他们的人并未使出全力追杀吗?”

“嗯,那一次是没有。那时候王以恒已经存了心思想要通过你,跟咱们结盟,他自然不会真动手杀了你的。”

“幼安,我的意思是,王以恒一开始找我目的肯定不单纯,但那时候他不知道我是迷途中人何灵,他得到的信息,应该是另一个。”

“什么信息?”

“我身上有一半精灵族人的血液,他是想将我掳走,并不是想杀了我。”

朱幼安笑了,“说你爹爹是精灵族人,那是咱们的推测,没救出秦姑娘之前,这是不能作数的。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先将长歌的秘密解开,至于其他的,等救出秦姑娘,咱们好好听她讲一讲秦成薇和你爹爹的故事啊。”

“不是不是,幼安,你听我说,如果我身上有一半精灵族人的血液,又有秦家血,那么咱们完全可以借助精灵族人的力量,方大松也好、玄门也罢,哪怕是梦主,咱们都可以与之抗衡了。”

“嗯,如果你是精灵族人或许你能使用他们的神弓。如果你能使用他们的神弓,我们确实胜算更大。但是,你也说了,精灵族最明显的特征,长耳朵,你都没有。这一次方大松对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不能存了侥幸心理。”

何灵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确实没有长耳朵,怎么也说不过去。

朱幼安笑了,“好了好了,反正王以恒已经跟我们正式结盟了,如果他能请得动他的那些盟友,咱们迟早是要跟精灵族人见面的,到时候你可以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精灵族人。所以,我建议你暂时先不要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你想想,如果你有一半精灵的血液,那小姗也同样有一半精灵的血液。你不好抓,小姗可是普通人”

说到这里,朱幼安想起秦启姗的凄惨结局,皱起了眉头。

这些日子何灵心头再也没感受到剧痛,听到朱幼安提到秦启姗是“普通人”,立刻想起师父临终前所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

再看看朱幼安皱起了眉头,知道他有了秦启姗的消息,“幼安,你是不是知道小姗在哪儿?你若是知道,只管告诉我,没关系的。”

朱幼安知道何灵的性格,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们都在为解开我身上的封印奔波,实在没空去打听小姗的消息,对不起啊。唉,说起来,我们都辜负师父的嘱托了。”

何灵看朱幼安眼神有些悲伤,想来他也想起了师父,“幼安,没事的,虽然若曦姐落在方大松的手里,但是他不会要了若曦姐的命的。至于小姗没关系的,等咱们破了玄门,一定能找到她的。”

何灵自己主动转移话题,朱幼安赶紧将手里的长歌又晃了晃,“灵儿,咱们先将你秦家法器秘密解开了吧。”

确实是最保险的做法,何灵暂时压下自己有一半精灵血液的念头,从朱幼安手中拿过长歌。

明明长歌在赵学尧手中还能抵挡自己的攻击,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它就这副蔫吧吧的模样呢?

何灵十分无语,“幼安,我可能解不开长歌的秘密了。原来我以为只要夺回来,凭借秦家血,我就能解开它的秘密。”

说完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我猎杀赵学尧的时候,整个手全是血,这长歌不仅不帮我,它还护赵学尧。要不是王以恒水漫原青山,将长歌从他手中夺了,我非得死在赵学尧手上不可。你说这长歌到底是我秦家之物还是赵学尧的东西啊?简直就是敌我不分啊。”

朱幼安将何灵所说的过程又回想了一遍,“或许还没到时候吧,咱们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可不只是蔫吧吧的,现在已经比那时候好了。”

“难道长歌已经变质了,非得要赵学尧那样的邪灵才能驱动它?”

“不会的,法器都是有灵性的东西,它现在不认你,可能有其他原因吧。对了,你说赵学尧刺你心口一剑,为什么你心口的剑伤反而比手上的好得快?你说心口是皮肉之伤,我看你手掌上使的力道,赵学尧没对你手下留情啊。”

何灵也想起了这件事,举起左手晃了晃,“对对对,这件事也是十分神奇的。你看看我这手掌,一个多月了吧,虽然我们一路上确实辛苦了些,没怎么好好用药,但是一个多月都没好,当时伤得确实很深的。”

朱幼安握着何灵的手掌,作势吹了吹,“吹一吹,就没那么痛了。”

何灵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现在不是想耍赖的,我是说,当时我用手握赵学尧的剑,可不是想逞英雄,实在是情况紧急了。我要是不握这一下,我就被他一剑刺死了。就算他一剑将我手掌刺穿了,了不得三五个月总是会好的,反正死不了。”

“可是赵学尧刺我那一剑力道确实太大,带着我的手掌就往我心口刺来,那时候我想着多半死定了,谁知道不过伤了我的皮毛,竟然没刺进去。你说这些人啊,怎么个个都喜欢刺我心口呢?”

“因为刺心口是一剑毙命的,他们这是害怕你啊。”

“我觉得这个梦我的命大了些,自从上一个梦活过来了,我的运气也算跌倒谷底回升了吧,否极泰来。”

朱幼安想了想,“你可检查过是怎么回事没?”

何灵摇摇头,“原来我们去原青山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长歌就跑的。谁知道赵学尧竟然这么厉害,一下就惊动了他,他比陈天师还厉害啊。”

“嗯,陈天师当初只想着赵学尧是万中无一的灵媒,还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得了赵学尧。他没想到这灵媒实在太灵了些,既然能够举一反三地从怨灵身上获得力量,最终害了自己。”

“我们不知道啊,我那时候还以为得找陈天师夺长歌呢,最后遍寻不着陈天师我才对赵学尧动手的,谁知道竟然打不过他。一搬救兵,就是水漫原青山天下皆知了。”

“然后你们一路逃到长宁?”

“何止是逃啊,简直就是亡命逃窜啊。能不逃吗?原本想偷偷摸摸当个贼,最后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幼安,其实我是想我是想等自己变强大了再与你们汇合的。我想告诉你,我能够保护你的。”

朱幼安揉了揉何灵的头发,“你现在还小啊,别总记着陈晓峰的话,你现在就很强大了,你一定能保护我的。你忘了上一个梦、再上一个梦,都是你带了大家回来的啊?你要相信自己,这个梦你也一定能带大家出来的。”

何灵想起王以恒也没能成功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幼安,我头上那青玉簪还在的,王以恒也不能制造了梦境之门逃走。王以恒不能的话,那方大松也不能的。所以,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想办法杀了方大松。实在不行,将他打入虚无空间吧。他的小喽啰就算要救他,他也得从第一层重新来过,自然跟我们有了时间差了。”

朱幼安心中默默给何灵理了一下思路,“灵儿,我身上的封印是因为秦成薇送来的星辰解开的。那么同理,你的法力或者说秦家的秘密,应该也跟秦成薇的东西有关。你忘了师父曾经说过的,秦成薇是秦家最后前途最有天赋的一个传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留下不相干的东西的。”

“还有,你在夏远瑢的书房里中找到的那个小球呢?当初这小球能将你直接从和安郡带到长宁,为什么你们没想到过用那小球从原青山直接逃回长宁?”

这一下提醒何灵了,“对啊对啊,我忘了还有秦家魂了。”

手忙脚乱地开始到处找秦家魂。

“秦家魂?”

“嗯,师父曾经说过我身上有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那时候我以为是因为我用了灵力的缘故。后来得了这小球,我才发现师父说的,大概是这东西。这小球估计不是秦成薇给我的,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夏远瑢的书房里。”

翻了半天,脸色变了,“秦家魂呢?”

朱幼安一看,“那小球丢了?可是丢在原青山了?”

何灵干脆将身上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没看见秦家魂,“完了完了,难道我真将它丢在原青山了?”

朱幼安对何灵的东西颇为熟悉,一样一样清点了,拿起一个小巧的青色胭脂盒状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王以恒给你的?”

何灵没有过丢东西的记忆,再回想一下跟赵学尧打斗的场景,还是摇头笃定地说,“不可能丢,我不可能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连符纸都还剩了下来,怎么可能丢了秦家魂呢?”

一低头,看到朱幼安举了个胭脂盒在自己面前,“这是什么?”

“对啊,这是什么?这是你刚才掏出来的东西。”

何灵愣住了,该在的东西没在,不该有的东西怎么出来了?

接过胭脂盒“吧嗒”一下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两人都愣住了,难道真是没有用的东西?那它怎么来的?

“灵儿,我觉得你的秦家魂不可能不翼而飞的,如果单纯只是秦家魂丢了,还可以解释说战斗中掉了,可是多出了这个玩意儿,那就不是秦家魂丢了”

何灵一头雾水,“这东西没什么用啊,怎么到我身上的?”

“灵儿,会不会会不会赵学尧刺你那一剑,将你的秦家魂刺破了”

何灵再回想一下当时赵学尧剑刺自己心口的情景,“有可能,可是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用呢?难道又是老规矩?”

刚说到这里,蔫吧吧的长歌忽然直立了起来,朱幼安按住何灵的手,示意她别动。

小巧的胭脂盒在何灵手中转了一圈,自己伸展折叠地玩了起来。

这个梦境,太多神奇的事,何灵已经没法一一惊讶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巧胭脂盒变成了一个莲花座子,看一眼就知道可以将长歌放在这莲花座子里。

何灵朱幼安对视一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长歌和姑且认为是秦家魂为何灵挡了那一剑变成了这个胭脂盒吧,现在又变成了莲花底座,它们能相互识别?

那为什么在何灵的身上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呢?

何灵想了想,一路上自己将长歌当做法器一样藏在搭袋里,它确实也没机会跟怀里已经破碎了的秦家魂相遇。

看了一眼朱幼安,朱幼安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何灵将长歌当做普通莲花一样放进莲花底座。

别说,它们还真是一对儿,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这俩都没反应了,“开什么玩笑?弄这么半天,就给我弄一个装饰品啊?这可是我用命换回来的东西啊,秦家列祖列宗,你们可不能跟我开玩笑啊。”

朱幼安想了想,无可奈何地指了指何灵的手,“秦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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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7

朱幼安才将何灵的手掌包扎好,这会儿又要拆开受伤的手折腾,有些不忍了,“算了,今日你们也才来,休息几天吧。我看长歌这样子,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了,接下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咱们再如何急,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的,先休息休息吧。”

何灵知道他心疼自己,虽然她很想知道长歌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辜负朱幼安的好意。

暂时将长歌一事收起,打起精神与朱幼安将秦氏秘术又梳理了一遍,这才安安心心地调整修养。

这个梦难得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使现在几个人都已汇合了,朱幼安也解开了身上的封印,按陈晓峰等人的说法,以己方目前的实力跟方大松倒是有得一拼的。

只是,王以恒的三叉戟到现在与废铁无异,为了保险起见,更为了给何灵解开长歌的秘密争取时间,大家决定在长宁暂时休整一段时间,顺便让王以恒想办法通知他的那些外星人盟友。

王以恒的三叉戟用过那一次以后,再也没有那时候的神奇模样,甚至不如何灵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神气。

至于说用三叉戟召唤王以恒的队友,显然也是不能完成的任务了。

如果说神兵也是有技能冷却时间的,那王以恒的三叉戟的技能冷却时间略微有些长了,而且技能冷却时间中它跟一柄废铁也没什么差别了。

最后没办法,王以恒只能遣了他的部下沿着长宁到原青山之间去接应他的盟友。

根据王以恒的判断,当日水漫原青山天下皆知,其他种族的盟友一定都赶往原青山了,但因为何灵当时负伤较重,或许路上就这么莫名地相互错过了。

至于方大松,因为秦若曦还在他的手上,而且他很有可能已经跟梦主汇合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地去新相城打探消息了。

日子在紧张又有序中过了好几日。

王以恒认定了何灵是自己的盟友,即使看出来朱幼安与何灵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他还是积极地将灯泡当到底。

不仅打扰何灵、朱幼安交流秦氏秘术,还不停催促何灵以秦家血解开长歌的秘密。

实在是被他孜孜不倦地吵得无法了,何灵只能遂了他的心愿,真的将秦家血滴在长歌莲花上。

按照何灵和朱幼安的设想,长歌应该跟星辰一样,既是颜值担当又是神器担当,所以秦家血滴上长歌后再次变身,两人一点都不奇怪。

反而是王以恒十分担忧,“何灵,我怎么觉得你这长歌有些当时赵学尧用这长歌的时候,它是赤红色,现在它变成了粉色,该不会给咱们带个什么怪异的惊喜吧?”

何灵、朱幼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变成粉色的长歌,那支莲花也渐渐地变了形状,看起来似乎会变为一柄长剑。

“王大哥,咱们先看看,这是我秦家的东西,就算给我个惊吓,它也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粉色的长歌从长剑形状又拉得更长了,若是长剑的话,对何灵来说,确实有些长了,使用起来一定不会趁手。

何灵、朱幼安还没说什么,王以恒看着形状越来越奇怪的长歌皱起眉头,捅咕了一下何灵,“何灵,这东西似乎不是你用的武器了。”

其实不用王以恒提醒,何灵也知道长歌的变化十分怪异,它自己似乎也在挣扎,一会儿弯曲一会儿伸直,似乎没有拿定主意要变成什么样子。

“幼安,这长歌难道是可以随意变化的武器?如果可以随意变化,按照秦家使用武器的惯例,也是该变成长剑的模样啊,你看它现在想要干嘛?”

朱幼安将何灵向后拉了一把,将她与长歌拉开一段距离,“没关系的,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既然是秦家的东西,应该不会伤害你吧?”

王以恒摇头,“那时候乛原青山,它还想跟何灵对战呢。说实话,长歌在赵学尧的手中比在你的手中要威风趁手多了,若不是你一再强调这是你秦家的东西,我都怀疑是你抢了赵学尧的东西。”

何灵也觉得这长歌有些奇怪的,这些都是她无法解释的,只能看长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等了好一会儿,长歌似乎下定决心了,终于又缩了回来,渐渐固定成了一柄长剑的模样。

“粉色的长剑,你们秦家的东西真是颜值当道啊。”

何灵也觉得十分奇怪,哪里会有武器是粉色的?这看起来一点对不严肃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何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取回来的武器,不严肃就不严肃吧,总得用它不是?

何灵相信长歌一定会比虹越剑更适合秦家人,至少比虹越剑更适合秦成薇,虽然到现在为止秦成薇都没露过面。

想到自己是秦成薇的女儿,正宗秦家传人,何灵伸手去握长歌,却被一阵灼热的热浪隔开了。

王以恒看何灵的动作,立刻忧心地说,“何灵,我觉得这长歌应该是被赵学尧污染了,那时候你在原青山,它是赤红色,比现在的颜色更深的。”

这明明是自己身上的秦家血打开的长歌,怎么可能不听自己的指挥呢?

何灵不相信,又伸手想要去握长歌。

“呲”地一声轻响,何灵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长歌对自己的拒绝,就好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铁块。

空气里飘出一股肉腥味,何灵是手掌被烧伤了。

朱幼安听何灵轻哼了一声,赶紧拉过何灵的手掌一看,原先取血的地方已经被烧焦了,“灵儿,只怕这长歌真不是你用的东西。它几次三番对你如此抗拒,看来这是秦成薇为自己准备的武器,就算你是秦成薇的女儿,它也不认你。”

何灵看了看烧伤的手掌,微微叹了一口气,“费尽心思才夺回来的长歌竟然不能为我所用,这算什么事啊?”

正想好好感叹一番,长歌身上的粉色弥漫开来,越来越淡,若是再等几分钟,或许长歌的粉色就会完全消退了。

难道要等着颜色消退了才能使用?

何灵看了看王以恒、朱幼安,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地盯着长歌。

长歌剑身的粉色倒是散尽了,可这小小一件客房都被隐约可见的一层粉色薄雾给笼住了。

何灵还想伸手去够长歌,被朱幼安拉住了。

这长歌的表现跟星辰大不相同,再想到何灵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别说一直持怀疑态度的王以恒了,就是朱幼安都相信长歌可能被污染了,“灵儿,不如咱们先别管长歌了,先放它两日,或许它就习惯了你这个秦家人。”

何灵十分无语,“幼安、王大哥,你们说,都是秦家的东西,为什么这长歌几次三番地不肯认我呢?而且长歌是秦成薇留给夏远瑢的,这么关键的东西,竟然不认我?它不想认我,难道就是认定秦成薇了?”

长歌不能为何灵所用,朱幼安略微有些惊讶以外,倒也没有都失望,“没关系的,咱们就先将它收好吧,总有一天它能认你的。”

三个人正偏着头从各个角度端详长歌,却感觉身边那一层淡淡的粉色雾气又聚在了一起,互相诧异地望着。

“唰”地一声响,长歌横了过来,似乎被什么人握在手里了。

何灵、朱幼安十分诧异,但也控制住惊讶的情绪,没有任何动作。

王以恒一个闪身,退出去好几步,“何灵,你们想什么呢,还站那么近?如果长歌已经被赵学尧污染了,它现在就会找你们报仇的。赵学尧是灵媒,他都能指挥恶灵,一柄剑想来也是能沟通指挥的。”

何灵抬手在自己和朱幼安眼睛前抹了一下,这一次慧眼诀使得特别好,果然看到一个淡得像要随风飘去的女子握住了长歌。

那女子一身粉色襦裙冷然而立,提了长歌指着何灵、朱幼安,“秦家人哪个字辈的?”

何灵看看这女子浓眉杏眼,眉眼间全是倔强,一看就是个强势的人。

明明穿的是柔媚的粉色,可一看她表情动作就知道不是柔软的人。

虽然从没见过她,但看她的眉眼何灵就知道了,这是秦家人秦家列祖列宗当中的某一位了,师父当日所说的话全都一一应验了。

何灵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恭恭敬敬地向粉衣女子行了个后辈礼,“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拜见前辈。”

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一辈的秦家传人,但可以肯定她一定是秦家传人,反正自己是最小的一辈秦家传人,叫她前辈总没有错的。

那粉色女子愣了一下,“一百三十三代,启字辈?你不是召唤我的人。”

何灵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朱幼安。

朱幼安能看得见那粉衣女子,也能听得到,可是他不能替何灵回答这个问题,他以眼神示意何灵追问长歌由来。

王以恒看不见那粉色女子,只看到何灵忽然恭恭敬敬地报上自己的名号,大为诧异,“何灵,你可是中邪了?我就说这长歌被赵学尧污染了,你非不信。既然你也用不上这长歌,不如想办法将它炼了,省得将来谁拿了长歌反过来害了你。”

说完伸了手去握长歌。

王以恒看不见粉衣女子,粉衣女子却能看得见他,一见他伸手要握长歌,低声呵斥了一句,“放肆!”

虚晃一下长歌,只听到王以恒“嗷”地一声惨叫,“何灵,这长歌就是块烙铁吧?”

伸开手掌一看,果然也被烧焦了。

“何灵,我跟你说啊,你得把这玩意儿给扔了,这长歌太邪性了。你明明是秦家传人,你也用不了,除了那个赵学尧,就没人能用得了它”

粉衣女子脾气相当不好,王以恒唧唧歪哇还没说两句,已经惹得她皱起了眉头。

她斜眼看了看王以恒,何灵一看她眼里的杀气,知道王以恒要倒霉,暗中扣了两张符纸。

果然,粉衣女子浓眉一竖,手上一抬,王以恒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这一下力道十分凶狠,王以恒一句话没说完,就晕倒了。

看到王以恒晕倒了还不算完,粉衣女子左手挽了个诀,长歌一指王以恒,一股粉色剑气向王以恒直飞过去。

何灵一直注意着粉衣女子的动作,看她这一下竟然是秦家法术里的驱邪咒。

虽然不知道她一个幽灵为何还能使秦家法术,尤其是没有符纸就能使用驱邪咒,但是何灵可不想秦家前辈把王以恒给弄死了。

手中两张符纸也向王以恒飞去,速度比粉色剑气更快,“叮叮”两声,将粉衣女子的剑气撞飞了。

那一团剑气斜飞到另一边,将一个靠墙而打的衣柜打成齑末,这法力着实霸道。

何灵知道自己这是犯了秦家规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启悠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只是此人是启悠的朋友,将来斩妖除魔需要此人的帮助。”

粉衣女子一出手,原本就没想过王以恒还能活下来,更没想过何灵会出手阻拦自己,冷冽地喝道,“秦启悠你可是秦家传人?”

刚才这两下何灵已经知道这位前辈脾气比任何一位秦家传人都坏了,自己都能看出来王以恒不是常人,以她方才那两下,只怕她的法术该是秦家最高水平了,哪里会看不出来王以恒根本就是异族而非人类?

但是王以恒不能死啊,何灵跪在地上拦住粉衣女子的下一次攻击,“前辈,晚辈乃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实实在在是秦家传人。”

粉衣女子盯着何灵看了又看,“既然是秦家传人,将秦氏秘术背一遍!”

何灵本身脾气也好,又被秦明瑶带了这十多年,早已将自己视为秦家人,但凡听到“秦家传人”、“秦氏秘术”这样的字眼,条件反射便认罚了。

何灵一字不漏地将秦氏秘术背了一遍,依然倔强地看着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长歌指了何灵,“既然能背得秦氏秘术,那就是真正的秦家传人了。既然你是秦家传人,该知道我秦家传人的使命乃是斩妖除魔,你可知道方才那人”

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人?你可知道他不是人?你未履行秦家传人使命有错在先,又与异类同处一室更是不该,不仅如此,先人动手驱邪,你竟然护住他?秦启悠,你可是忘了秦家传人该做些什么?”

何灵跪在地上,摇了摇头,“前辈启悠一日不敢忘掉秦家传人使命,也从来都谨记师父教诲将斩妖除魔放在心上。”

这句话一出,何灵觉得自己脖子上一阵灼热,又惹着这位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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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8

那粉衣女子将长歌指向何灵的脖子,“启字辈,你师父该是成字辈的。很好,很好,你们师徒二人真真是大逆不道数典忘祖。一人唤我出来却将我囚禁于此,一人与异族为友枉顾我秦家声誉,你们都很好,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今日我便要提秦家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朱幼安一看何灵居然仰了脖子一副任凭师父处置的模样,赶紧也跪倒在地,“师尊剑下留情”

话虽如此说,却将何灵护在身侧。

粉衣女子气得冷笑起来,“好好好,真是好样的,我秦家真是家门不幸,想我秦家近百代清誉,想来是要毁在你们手上了。你们师徒二人便是世间从此没有秦氏一族,也不容许你们这样辱没秦家血脉。”

说完便刺向何灵。

朱幼安既然将何灵护在身侧,也是预防着粉衣女子忽然发难,这会儿见她要一剑刺死何灵,赶紧伸手握住长歌,“师尊师祖手下留情,且听徒孙说一句话。”

那长歌如一块烧过的烙铁一般,朱幼安这样一握,自然手掌也被烧焦了。

何灵自己手掌烧焦了无所谓,朱幼安就不是秦家人,为何要替自己受这一下,赶紧将朱幼安往后一推,“师尊师祖,你既然是秦家先人,你该知道如今天下局势该有多艰难了。师尊祖师婆婆你可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

那粉衣女子虽然气愤,可是看着一个个明明不是自己对手的后辈居然如此倔强抵抗,这也不像是背叛秦家使命的样子。

再听到何灵如此凄厉的喊声,长歌剑身的剑气收了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骂完这一句,先将长歌收了,厉声喝道,“我来问你,你师父呢?”

虽然何灵知道她想问的是秦成薇,但是自己真正的师父是秦明瑶,早已为了救名义上的师父惨死了。

再想到这位秦家先人不过见了自己一面,上来就想杀了自己替秦家“清理门户”,她根本就不知道秦家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局面,声音里带了气,“师祖我师父我师父她已经惨死”

想到秦明瑶对自己的抚育教育之恩,即使咬了嘴唇也依然滑了两行泪。

粉衣女子愣了,“死了?”

本来不相信,可看何灵又气又悲的模样,应该是真的,“怪不得你师父召唤了我,真正见到我的人却不是她你师父什么时候死的?”

何灵这会儿要将秦家来龙去脉理清楚,也不理会她是如何发问的,“师祖,我师父我师父她不是‘成’字辈的,她是‘明’字辈的,我师父她叫秦明瑶,我是秦明瑶抚育教育的。”

粉衣女子摇头,“不可能,我秦家传人虽然都是女子,但是辈分却从不会乱。‘明成启天道’,既然你是启字辈,你师父该是‘成’字辈,召唤我的秦家传人,就是‘成’字辈。”

听她说了这半天,何灵知道召唤她的肯定是秦成薇了,“师祖,召唤你的,是我娘亲秦成薇没错,可是我娘亲她她早已被邪门歪道害了。”

粉衣女子摇头,“不可能,当日你娘亲对,我秦家传人虽然名为师徒,实则是母女,当日你娘亲确实是秦成薇她召唤我之时,法力强劲本领高强。她既然能从幽幽时空中将我召唤而来,怎么可能被邪门歪道害了?你这孩儿,可是想师祖再给你一剑?”

何灵眼中含泪,“师祖,这么多年,秦家传人可有召唤您老人家的?”

粉衣女子愣了一下,“你们倒是想召唤我,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将我召唤而来。”

“师祖,如今我秦家莫说我秦家了,便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都面临前所未有的恶劣局势,我娘亲也是万不得已才将师祖您老人家召唤而来的。”

粉衣女子继续懵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这又是什么?”

何灵原本哭兮兮的样子想要向她诉苦,可她这一句话,自己竟然有些接不下去了。

她连驱邪联盟五大家族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多少代之前的传人啊?

如果她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结盟之前的秦家传人,秦成薇真是个天才啊,真的是从幽幽时空中将秦家先人给召唤来了。

不用说了,秦成薇是后代近百代传人中最有前途最有天赋的一个,而这位先人,也定是当年那近百代传人中最有前途最有天赋的了。

朱幼安看两人都愣住了,赶紧将驱邪联盟五大家族在百年之前结盟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粉衣女子听了居然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所以”

看了一眼朱幼安,“你爹娘遇害了,你也是秦家人养大的?”

她不过听了一段简单的驱邪联盟历史,就举一反三地知道朱幼安是爹娘遇害后被秦家人养大的。

朱幼安点了点头。

“我一眼便瞧出你身上有秦家秘术,本来我秦家秘术是不传外人的,你是如何学会的?自然是你们师父教你的了。”

这会儿她信了何灵的话,身上凌冽的杀气消散了许多,“秦启悠,就算你不是你娘亲养大的,你到底是秦家传人养大的你看看那人”

指了指晕倒在地的王以恒,“他明明就不是人,你为何要与他为伍?”

何灵叹了口气,“师祖,如今天下局势实在太过严峻。师祖,你可知明明我娘亲”

看了一眼粉衣女子的脸色,“我娘亲明明是秦家颇有前途的颇有灵气的一代传人,为什么她没有亲自教我们?”

粉衣女子点点头,“你娘亲那秦成薇倒是武功不俗,只是她心术不正,将我召唤而来,却将我囚禁于此。”

她还是认定秦成薇害了她。

“师祖,我娘亲从幽幽时空中召唤您老人家而来,原是希望您老人家能够帮帮她,助她驱除恶灵的。只是,她没等到您老人家出手,她便遭了意外被人给害了。”

“她武功高强,若谁想害了她,只怕是不容易的。”

这粉衣女子也是个性格执拗的,她认定秦成薇就是囚禁她的人,便死死认定了。

何灵忽然明白在原青山上长歌为什么不肯帮自己了,而且还是在自己表明了秦家人身份后,它都不肯帮自己。

因为长歌里,住着这位秦家老祖宗啊。

她老人家法力高强,被秦成薇从幽幽时空中召唤而来,却因意外而被囚禁在长歌里,那时候肯定将这一切都记在秦家人头上。

自己以秦家鲜血激活了长歌,可是也激活了这位秦家老祖宗。

方才这位老祖宗一开口就是问“秦家人”,那是因为那时候她被囚禁在长歌里,也是因为信任了秦家人。

在原青山上,长歌无论如何不肯听自己的差遣,那是识别出秦家人了,而且还是被打上“背叛”、“欺骗”之类负面评价的秦家人。

它能帮助自己才怪了。

得了,这件事得好好给这位老祖宗好好解释解释。

“师祖,从前我们秦家人即使单枪匹马也能够履行我秦家传人的使命,那是因为那时候的恶灵邪祟都十分单一纯粹”

何灵没敢说“单纯”,如果用了“单纯”这两个字,岂不是说老祖宗没什么本事了?

“那时候的恶灵邪祟,都是一些有冤有怨有仇有恨的人,他们死了以后魂灵郁结不散便形成了恶灵。”

“不错!”粉衣女子难得地赞同了何灵。

“可是,后来,这天下来了一支不知道是什么的异族队伍”

粉衣女子一听这话,立刻将长歌指向地上的王以恒,“那人便是异族,虽然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异族,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人,也不是恶灵邪祟,他就是异族。”

“对,他是异族。”

粉衣女子冷笑了,“既然你也知道他是异族,你为何阻拦我收了他?他乃是异族非人,迟早要祸害人间的。”

何灵叹了口气,“师祖,您老人家先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先说清楚了。那人是异族不错,可是他他也是我的朋友。师祖,您老人家当时在长歌中,或许您还残留了一些记忆。前些日子,我在原青山上收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邪祟,那邪祟是个万中无一的灵媒。”

粉衣女子点头,“我知道。这灵媒确实有几分本事,原本我被困在虚无的黑暗中,什么都瞧不见,可是他来了以后,我便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了。”

“师祖,那你可知道启悠曾以秦家血唤醒您老人家?”

显然她是记得的。

粉衣女子“哼”了一声,“秦家血我就是因了秦家血才会如此大意的。”

现在何灵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不能使用长歌,甚至长歌临阵倒戈,完全是这位有些任性执拗的老祖宗在耍脾气呢。

自己以秦家血激活了长歌,她识别出来了,可她以为自己是秦成薇,还是那个将她囚禁在长歌暗黑中的秦成薇,她当然就会临阵反戈收拾自己了。

“师祖,您老人家被困在长歌里,很多事估计您老人家也看不清楚。那赵学尧就是那个作恶多端偏又万中无一的灵媒,我原是想去收了他,可是我以秦家血激活长歌后”

“我知道,身为秦家传人,你若是不能收了那灵媒,你也没什么脸面以秦家传人自居了。”

何灵心底叹了口气,这秦家老祖宗脾气真是坏到顶了。

你老人家临阵反戈帮着邪祟来对付自家后辈,也亏得自家后辈命大没死,你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就该自己想办法解决邪祟恶灵了。

“师祖说得是,只是启悠到底年幼,秦家秘术又颇为精深,一时未能完全领悟其精髓,几乎丧命原青山。”

原青山上的事老祖宗倒是还记得的,“你倒是有些奇遇的,居然能让你想出水漫原青山的招数,你比别的秦家传人都狡猾得多。”

何灵被噎住了,这哪里叫狡猾啊,带了帮手的人,濒临死亡谁不是要垂死挣扎一下?

明知道对方是恶灵邪祟,自己代表了正义,难道还要向邪恶势力低头吗?

“师祖说得是。启悠倒是有些奇遇,这奇遇之一,便是与这位”

指了指王以恒,“与这位异族成为朋友。师祖,您老人家熟知秦家秘术,各种法术、法器使得比启悠好得多”

“哼,你不用捡我高兴的话来说,既然是秦家传人,勤学苦练本就是应该的。知道自己天资不足,就该多加修炼,难道我秦家传人就自甘堕落了吗?”

何灵又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位老祖宗真是气性好大,或者她被囚在长歌中这么多年,是她有生之年或者有死之年最耻辱的一件事。

自己作为秦家后人,机缘巧合之下将她救了出来,这股恶气不出在自己头上,难道她自己默默消化吗?

“师祖教训得是,启悠一定不忘秦家传人的使命,定会加紧修炼本事,不辱没秦家传人的声誉。”

“嗯。”粉衣女子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

“师祖,您老人家可知道秦家法术里可有引海水之术?”

“那倒没有,若有如此法术,那还叫什么法术了,咱们秦家人可是成仙了?”

“嗯,启悠也翻遍了秦氏秘术,确实没有发现这样的法术。当日水漫原青山救了启悠的,正是这位朋友。”

粉衣女子又看了一眼王以恒,皱起眉头不说话了。

“师祖,咱们秦氏秘术一定是没错的,咱们秦家传人也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只是师祖,这些异族到来以后,天下发生了许多我们未曾料想到的变化。”

“什么变化?”

“师祖,咱们秦家传人的使命是斩妖除魔驱除邪祟。恶灵邪祟怎么来的?那是有人生前收了冤屈、起了贪念各种的原因,死后他们不肯踏上黄泉往生路,所以咱们的使命是将他们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嗯。”

“都是人,有些人行善一辈子,最不济也是做一个普通的好人,也有人因了贪念变成恶灵邪祟祸害世间。人是如此,其实异族也是如此。”

“所以你为何阻止我杀了那异族?”

又绕回来了,秦家这老祖宗真是个执着的人。

“因为这个异族人,比许多自诩正义的人要坦荡得多。师祖,其实这些异族人的出现,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蒋家爷爷”

指了指朱幼安,“蒋家爷爷已经用命牌预测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老人家还看到了五大家族覆灭的未来。也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五大家族才做了一个决定,也因为这样一个决定,才带来今天的恶果。”

“什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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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9

“师祖,水漫原青山一事,实在是启悠已经无法。那赵学尧能使得长歌,师祖定然也是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的。原青山上下,怨灵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死在赵学尧之手。启悠想收了赵学尧,可到底技不如人,没能够如愿。”

“既然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该知耻而后勇,怎么能与异族为伍?”

“师祖,启悠身为秦家传人,若是驱邪除魔过程中死了,那是半点怨言都没有的。只是,这赵学尧与旁的邪祟不同,他枉杀无辜还将他们都制成怨灵供自己吸食便是连长歌,他都能使得,若是再给他一些时日,只怕天下人都会成为他的鱼肉”

“收了便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师祖,这不是害不害怕的事,是是启悠技不如人又时不待我,秦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传人,若是我再出点什么事,咱们秦家数百年的传承到我这里可就断了。”

粉衣女子看了看何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哼!”

“师祖,虽然说我那友人是异族,可他跟赵学尧比起来,他倒是正气得多。不过,蒋家爷爷预测得对,异族人本领确实是我们难以对抗的。我这位朋友,仅仅凭一柄三叉戟便水漫原青山”

“赵学尧残害无辜,这异族人水漫原青山,他们俩造的杀孽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邪祟,都该收。”

“师祖啊,您老人家先听我把话说完了吧。蒋家爷爷以命牌预测了异族人将会是五大家族最强劲的对手,五大家族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在异族人手里,您老人家见识过我那友人的本事所以,当年蒋家爷爷等五大家族传人做了一个决定,在五大家族之外创设了一个玄门,目的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抵御异族人。”

“嗯,这法子是对的,这又有何不妥之处?”

“师祖,当年蒋家爷爷创设玄门之时,确实是想尽办法挑选了人品、法术俱佳的人士进入其中。只是,时日久了,有些人是会变的。或者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时机成熟了,他们才会暴露出来。”

“玄门原是五大家族另立的门派,原本也是为了驱除邪祟,按理说他们跟五大家族应该是连枝同气的。谁知道后来,玄门出了个厉害的角色。”

“什么厉害的角色?”

“师祖,你可知道赵学尧那残害无辜制造怨灵的法术从何学来?”

“这种奸邪之人,想来也是他于怨气中自悟的吧,能成为灵媒的恶灵,本身也不是弱的。”

“不是的,师祖,赵学尧的法术,是从玄门学的,确切来说,他是从玄门那个厉害的角色偷学的。一并连长歌师祖,你说当初于幽幽时空中召唤你的叫做秦成薇你可知道秦成薇如今何处?你为何会被囚于长歌中?长歌又怎么到了赵学尧手中?”

“秦成薇是你娘亲,你定会知道她的下落,她如何身在何处?我倒想问问秦家这不肖子孙,明知我是秦家先人魂魄,为何要囚禁我?还有,她为何事召唤我?”

“师祖,长歌是我秦家法器,通常情况下应该是随了秦家传人在一处。如今,虽然启悠年幼,可到底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代传人秦明瑶亲自指导的传人,连虹越剑、乾坤、命碟纸等一干东西都给了我,为何单单长歌没有在我手上?”

粉衣女子点了点头,“说起来,确实有些怪异啊。”

“师祖,当年我师父秦明瑶年过半百于危难中挑起秦家传人重任,亲自指导我秦氏秘术,原本就是因为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秦成薇就是我娘亲,她已经遭到不测了。”

“她又怎么了?我看她本领可是十分了得,她能遭到什么不测?”

“师祖,方才我说那玄门中有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他不仅害了我娘亲,还将她还将她炼成了活死人。”

粉衣女子终于提了精神,“什么?我秦家传人被炼成活死人?你确定?”

“师祖,此事千真万确。不然,我师父怎么会是秦明瑶?不然长歌为什么没有传到我手中?”

“玄门不是五大家族创立的门派吗?你说过他们与五大家族连枝同气,为何会出手害了秦成薇?那秦成薇召唤我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我囚禁的人,到底是谁?”

“师祖,秦成薇如今还在玄门那位很厉害的角色手中,我们都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秦成薇当时从秦家离开,只带了长歌。想来,就是那时候她将您老人家召唤过来的。至于后来,她何时被炼成活死人、师祖您老人家何时被囚禁的,我们一概不知。”

“秦成薇还在那人手中?她法力如此高强,谁能将她拿下?”

“这其中缘由,恐怕只有救出秦成薇后才知道了。至于长歌为何到了赵学尧手中,那也是因为玄门中那厉害的角色解不开长歌的秘密,便使了个诈让人偷了长歌,这才到了赵学尧手中。”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被囚禁在长歌里了,所以这长歌已经算废了。”

“师祖这长歌这长歌是您当年使用的武器吗?”

“嗯。”

“师祖,那长歌为什么能被赵学尧驱使呢?”

粉衣女子白了何灵一眼,“这我怎么知道?那时我已经被囚禁了,只觉得一切都像睡梦中一样浑浑噩噩。我能感觉到有秦家人到来,就好像将我从梦中唤醒又在我眼前遮了一层纱,什么都迷迷糊糊的。看我清楚地记得,有人将我囚禁在长歌里呢。”

这老祖宗真是个记仇的。

“师祖,如今您从长歌中出来,可是认可了启悠?启悠能使长歌了吗?长歌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粉衣女子叹了口气,“按说秦家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我们也只是听说过这样的传说,若是秦家传人能从幽幽时空中将历代先人召唤而来,定是秦家要遭受难以预测的大难。可是”

看了看何灵,“既然你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那就说明秦家已经度过了这一次的大难。况且了,并不是说每一次秦家大难都能召唤出历代先人的,也得看看后辈传人够不够资格的。”

何灵不想跟她计较明里暗里说自己差,反正现在的任务就是,看她是否认可自己作为秦家传人的资格。

粉衣女子看何灵眼中全是期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启悠,不是老祖宗不想让你使这长歌如今你以秦家血唤醒了我,你自然是可以使这长歌的,只是在你手中,长歌也只是寻常的武器,与你身上的虹越剑并没有什么区别。”

何灵不死心,“师祖,难道我娘亲费尽心思地将你从幽幽时空中召唤而来,就是为了使一柄跟虹越剑一样的武器?那她费劲心思这样召唤您老人家”

“唉,启悠啊,既然你娘亲只是被炼成了活死人,不如想想办法将你娘亲救出来吧。”

说长歌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转到秦成薇那里去了?

秦成薇自然是要救的,不仅自己想救,五大家族谁都想救她。

可是,现在不就是因为方大松实在太厉害了,所以才想着借助长歌的力量吗?

可老祖宗又说长歌跟虹越剑一般无二,这不是逗着自己玩的吗?

何灵不解地说,“师祖啊,可能启悠没跟您老人家说明白,我娘亲是在玄门那厉害角色之手,她也被炼成了活死人。师祖,您要相信,不光是我想将我娘亲救回来,便是五大家族的其他人都想将她救回来。我们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那也是因为光凭我们的本事,只怕未必能如愿的。”

“那这件事就有些糟糕了。”

“师祖,您老人家能不能帮帮我们啊?我娘亲将师祖从幽幽时空中召唤而来,一定是希望您老人家帮帮我们的。”

“启悠啊,咱们可以试试你能否使用这长歌只是”

“只是什么?”

“没事,你且试试吧。”

“师祖,您先跟我说说有些什么顾虑吧。”

“我倒是没有什么顾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你现在能看得见我,我也能使得上法力启悠啊,你别看我现在能轻松将那异族人击杀,可是”

何灵特别怕这种先扬后抑的表达方式,“可是什么?”

“启悠,我是被秦成薇召唤而来的,按理说,只能是她才能与我合二为一地使出秦家法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也能将我唤醒,但你方才那几下,我已经知道了,我可能没办法助你一臂之力了。”

何灵可一点不愿意听这个消息,“不会的,师祖,我是秦成薇的女儿,她能召唤您老人家、她能跟您老人家合二为一,我也是可以的。”

“行吧,启悠,既然你说了如今局势如此艰难,你且试试你能否用长歌与我并肩作战吧。如果可以,那咱们一同将秦成薇救出来不过,这些异族人,咱们也是要一并驱除的啊。”

只要能救出秦成薇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且等秦成薇回来了再说吧。

反正能救出秦成薇秦若曦,那方大松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从这个梦里出去了,只怕梦主也要醒了。

“行,师祖,启悠谢谢您老人家。”

说完这话,眼巴巴地望着粉衣女子,盼着她赶紧回到长歌中去。

那粉衣女子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启悠你身上你身上有秦家的血液,可是你身上还有一种令我觉得不安的气息。”

这时候的何灵可不想节外生枝了,“师祖,也许是我与那异族友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些,身上难免沾染了他的气息毕竟我们也才水漫原青山,身上确实有些杀气的。”

“嗯,没错,你身上确实有些异族人的气息也许你说得对,你与那异族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被他同化。你看看你,明明心中就不想我杀了他,对不对?”

“师祖,杀不杀这异族人的,咱们都得先救回秦成薇再说吧。虽然我是秦家第一百三十一三传人,可说到底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审时度势比不上我娘亲。若是我们能将我娘亲救回来,那秦家传人的使命自然又重回到她身上了。而且,师祖啊,若是救回我娘亲,你也可以问问她,当初是谁囚禁了您老人家?我总觉得她会被炼成活死人,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事。”

粉衣女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灵,有些担心地说,“启悠啊,我看着你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也许是我多虑了。启悠,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你一定记住,不可强行使用长歌,否则,我很有可能再次被囚禁在其中了。”

何灵想要的是老祖宗帮忙,哪里敢将她再次囚禁啊?

这一次这位老祖宗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帮助,若是能与她合二为一地共同驱邪,再加上王以恒等异族人的帮助,方大松绝对死无葬身之地了。

“师祖您老人家放心,启悠还指望您老人家帮我救出娘亲呢,以启悠现在的法力,那是万万不敢想舍弃老祖宗的帮助的。”

“若有异常,一定要停手啊。”

说完,粉衣女子一挥手,又化为一股粉色的烟雾,慢慢向长歌聚去,一会儿长歌又变成了一柄粉色的莲花了。

粉衣女子一连提醒了许多次,朱幼安按住何灵,“或许,我们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何灵知道粉衣女子被囚禁了这么久,心中自然有些担忧的,可是,这次大好的机会,怎么舍得将它就这么白白放过呢?

“没事的,幼安,我也是秦家传人,我身上有秦成薇的血液。如果长歌认了秦成薇,自然也该认我的。你刚才没听到吗?师祖说了,她可以跟秦家传人合二为一地并肩作战,而且她的实力超乎我们的想象啊。你放心,若是有什么异常,我一定会停下来的。到时候,我们借助王以恒他们的力量,也能救出秦成薇的。”

说完,何灵长长舒了一口气,握着粉色的莲花。

这一次,那莲花随着何灵的手掌起了些变化,本来像一支装饰莲花,慢慢变成了一柄莲花的金瓜锤不对,粉莲锤。

何灵一直都是使用的长剑,粉莲锤还是第一次见到,伸手握了握,倒是小巧趁手。

偏头看了看朱幼安,高兴地说,“幼安,长歌认我了,你看它现在的样子,跟我倒是十分般配的,比虹越剑还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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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20

何灵满心思都在长歌和朱幼安上面,虽然注意到脚下被什么扣住了,却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赵学尧真的很配合地帮她找到了长歌。

一边用左手尚未凝固的鲜血抹在长歌上,一边使劲拔腿,大概是地上太湿了,说不定长了苔藻之类的东西呢?

何灵完全没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使劲拔了一会儿脚,却觉得脚怎么越拔越重了?

低头一看,何灵“啊”地一声狂叫,手中长歌被吓得抛入空中。

脚下哪里是什么苔藻之类的东西啊,那是几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啊。

若是看到有人趴在地上抓自己的脚都没这么恐怖,这是只有手,没有其他部位了。

虽然这些手的攻击力不强,但是惊悚程度那是相当高的,何灵一声接一声地尖叫起来。

虽然她是驱魔人,但她真的没见过这种惊悚的场面,一上来就是手掌在自己脚上握着,拼命地拉扯自己。

这不是力量的悬殊,而是惊悚程度的打击。

何灵拔了一下左脚,拔不动。

再拔一下右脚,还是拔不动。

“赵学尧赵学尧”

鉴于前面赵学尧十分配合,何灵一时糊涂了,以为他不知道地下室会有手掌,更不知道手掌会攻击自己,这才开口叫了赵学尧。

叫了一会儿,脚上的手掌越来越多,有些手掌顺着脚踝开始往上抓了,吓得何灵浑身血都往上冲了,“妈呀,救命啊,有鬼啊。”

忽然耳边吹过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哪里有鬼?”

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何灵的肩膀上,何灵一侧头,看到右肩上一只死灰色的手掌,眼睛一翻,差点吓晕过去。

随着这一只死灰色的手掌按上肩头,何灵的后背、肩膀、头顶、脸庞,全都按上了冰冷的手掌,“哪里有鬼啊?”

“鬼在哪里啊?”

“我好害怕啊,哪里有鬼?”

何灵浑身僵硬得像根棍子一样,牙齿抖得“嘎嘎嘎”地上下打架,“你们你们”

初时只是冰冷的手掌,过了一会儿,何灵发现身边挤过来一个冰冷的身体,“哪里有鬼?我怕”

“我也怕”

“鬼呢?鬼在哪儿?”

一个接一个,何灵被一团团寒气靠拢,不用说了,肯定都是些已死之人,只是赵学尧将他们都收在这里了。

何灵第一次遇到这么惊悚的场景,哪里会考虑到自己凭了法力一定会胜过这些已死的怪人呢?

依然像根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赵学尧王以恒啊”

惊声惨叫起来。

何灵一叫喊,身边紧贴着的这些人也跟着尖叫起来,“鬼啊,要死了要死了。”

赵学尧冰冷又嘲讽的声音终于响起了,“哼,小丫头,我当你这驱魔人有多了不起呢?不是驱魔人吗?为什么连这些人都害怕呢?”

何灵听到赵学尧的声音,僵直的身体忽然有些回暖了,“赵学尧,你快来帮帮我”

“好啊,不过姑娘,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哪家哪派的,若是你本是恶邪之人,那你也不必出去了,就跟着我们这些恶灵邪祟在这里一辈子吧。”

“我乃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中的秦家传人,赵学尧,你赶紧把这些人弄走!”

“哎呦,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啊。驱邪联盟五大家族是吧?没听过!这年头,上了原青山的人,个个都自称系出名门呢,到头来还不是与我们为伴?小丫头,方才不是很嚣张吗?不是要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吗?我现在倒想看看你如何施展你的本领,将我们打得魂飞魄散。”

说得这会儿话,何灵已经被这些冰冷的身体和手掌扣得严严实实,连手都抬不动了。

何灵挣扎着想抬起手挽个手势使出符纸,刚一弯起手指,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住了手指,紧接着更多的人手掌将自己的手掌按住。

这冰冷越来越挤,何灵被挤得快无法呼吸了。

何灵憋着一口气大喊一声,“王以恒!”

赵学尧冷笑道,“想叫门口那救兵是吧?小丫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密室来?你以为凭你这小绵羊一样的嗓子,上面的人就能听到?别说他听不到了,便是他听到了,你以为我会让他好好地下来救你?做梦吧。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既然你这么想来原青山,那你就留下来吧,咱们这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自称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的人呢。”

赵学尧这番话一说完,何灵立刻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堵住了自己的嘴。

人太多了挤得何灵动弹不得,这股阴森的冷气冻得何灵想抖都都不了,憋了一口气想发一个大招。

好在被符纸封住的要害尚未失去效果,否则被他们这样扼住脖子,早就掐死了,也不用等自己反击了。

何灵的手指被一团冰冷按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兜里的任何东西,只能在心里默念驱邪咒。

可是这驱邪咒到底需要符纸配合,何灵现在被这些冰冷的手掌扣得严严实实,哪里还能驱动符纸?

赵学尧冷笑的声音越来越远,“这么久了,也难得你们有机会找个替死鬼,这样吧,你们当中若是有谁能将这姓秦的丫头弄死了,你们便不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了,你们可以随我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何灵身边本来就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冰冷声音高兴起来,“赵公子,你可说的是真的?”

“那如果我们都弄死了这丫头呢?我们都能上去吗?”

“这丫头是我的了,你们都不要跟我抢。”

“说什么呢?你看看我的手,明明是我掐在她的脖子上,她这是被我掐死的。”

何灵憋了这一口气是因为用符纸封住了要害,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长时间不呼吸。

她能感觉到扼住自己喉咙的双手越来越用劲了,自己本来就长得瘦小,若是再这么用尽,脖子都要被他们拧断了。

忽然,脖子上一阵刺痛,何灵嘴里喊不出救命,可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是谁在自己脖子上咬了一口吧。

“哎呦,赵公子,这姓孙的小子使诈啊,他在吸血啊。”

“嗷”何灵脖子上的刺痛消失了,“这丫头的血得给我留着,你们谁都不能动她的血。”

周围的人唯唯诺诺的声音,“是是是,赵公子,我们掐死她便是了。”

这么多人一起拧自己的脖子,何灵觉得再用一寸劲,脖子就要给拧下来了。

何灵要害处的符纸似乎到了时间或者被这些恶灵以大无畏的找死精神弄丢了,何灵觉得自己真的被掐住了,一口气都呼吸不上了。

赵学尧的声音越来越飘忽,“哎呦,还挺厉害的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死,看来还真是个驱魔人啊。那就太好了,我若是得了这个驱魔人,那我真是如虎添翼了。”

呼吸不上来,何灵意识有些飘忽了,浑身又开始僵直,想喊喊不出来,想施咒又施不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这群人掐死在这里,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那是不行的,自己是迷途中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大概是感受到生命真正受到威胁了,原本已经意识模糊的何灵忽然愣了一下神,左手的灵力暴涨起来,渗着秦家血往外暴起。

赵学尧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你们都给我按死她,若是将她放走了,你们一个个连这暗室都没机会待了。”

话音一落,何灵觉得周围困住自己的冰冷更重了些,可何灵一点都不想死啊,她还要拿了长歌回去保护朱幼安呢。

灵力算什么啊,朱幼安更重要。

一想到朱幼安,灵力从左臂蔓延开来,何灵猛地睁开双眼,刚好看到赵学尧手持长剑向自己心口刺来。

他还真是下了杀心,不让自己有半分活下来的可能。

何灵一声尖叫,灵力从左臂冲出身体,将身上所有冰冷弹开,想也不想,伸出左掌握住赵学尧的长剑。

赵学尧急了,若是这一剑刺不中何灵,自己必死无疑的,他左手往后一抓,只听到密室中一片鬼哭狼嚎声,“赵公子,饶了我们吧。”

“赵公子,我不想死啊。”

“赵公子,我们全听你的,在这地下室便在”

“啊”

何灵只觉得手中握着的长剑划破顺着手掌向心口直刺过来,灵力全都护住自己的左臂,却看到赵学尧身上泛起一阵浓烈的红色,长剑带着自己的手掌往心口直刺而来。

何灵来不及护住自己的心口,只心中暗叫一声,糟了

“波”地一声响,何灵感觉到长剑划破了自己皮肤,但是却停止不动了,并没有再往前刺进去。

全身浓烈红色的赵学尧露出疑惑的表情,继续用劲想将长剑刺进何灵的心口,却始终动不何灵。

到底是被刺过一次心口的人,何灵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她没空看自己为何死不了,直将全部灵力运遍全身,浑身泛起一层金光,“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灵力运向右手,跟着恶邪一起弹出去的虹越剑“嗡嗡嗡”地响着向何灵右手飞来,何灵左手握着赵学尧的长剑,右手虹越剑一递,直刺入赵学尧心口。

明明赵学尧早已死过一次了,可何灵这一剑却是实实在在地刺在他心口上,赵学尧发出尖锐的叫声。

何灵左掌一个使力,将赵学尧连人带剑都击飞出去。

“唰唰唰”几下,何灵再一次封住自己的要害,以剑指向赵学尧,“赵学尧,原本我想饶你不死,给你一条轮回重生之路,想不到你竟然禁锢了这许多无辜的死灵。你杀人在先,禁锢灵魂在后,真真是正邪两道都容不得你了。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免得你再危害人间。”

说完挽起一个剑花,剑尖燃起一张符纸,嘴里开始念动驱邪咒。

这一次何灵心中十分平静而坚定,再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这种恶灵邪祟,原就不该容于世间,偏偏自己还一时妇人之仁。

若是今日自己被他害死,也做了他的禁锢,只怕他不仅要称霸原青山,更要祸害全天下了。

赵学尧知道已失了偷袭何灵的最佳时机,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双手一挥,暗室里再一次鬼哭狼嚎起来。

“赵公子,饶了我们”

“赵公子,我一向对你忠心耿耿啊”

“赵公子,我们一起”

可这一次,这些恶灵邪祟根本没机会将剩下的话说完,一个个全都戛然而止了。

赵学尧竟然将他们全都纳入体内,做了自己的怨灵。

“小丫头,你是很厉害,可是你可知道我为了防备这一天,准备了多少怨灵吗?你以为凭你的力量,你真能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何灵不等他说完,驱邪咒念完,手中虹越剑化作无数剑影直冲赵学尧飞去,将浑身血红的赵学尧笼在剑影中。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驱邪咒念完,驱邪剑使完,并没有出现如秦氏秘术中所说的那样有烟花状爆炸。

难道自己所用灵力不够?

何灵再次提起灵力,这一次她不再保存实力了,整个人泛起了金色,虹越剑又一次燃起驱邪符纸。

赵学尧将手中长剑一抛,“叮”地一声,长剑落在何灵的身后。

如此托大,很好。

何灵很高兴这么狂妄的对手,虹越剑在手,便是驱邪咒再不起作用,依然可以用虹越剑将赵学尧打得灰飞烟灭的。

何灵再一次念完驱邪咒,剑影又一次飞向赵学尧,这一次的气势比上一次更盛,头顶已经就开始掉灰尘了。

暗室要塌了。

驱邪咒结束,何灵依然没听到原本该有的烟花爆炸声。

好样的,这驱邪咒竟然无法驱除赵学尧,真是个棘手的角色啊。

赵学尧嚣张的笑声响起,“小丫头,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将我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你是秦家传人对吧?这长歌是你秦家法器是吧?果然还是你秦家法器才能护得住我。”

一听这话,何灵反手上下摸了起来,长歌竟然不在自己身上?

定睛一看,赵学尧何时将长歌握在手里的?

原来自己的驱邪咒不起作用,并不是因为法力不够,而是长歌竟然敌我不分,护住了赵学尧。

看到得意洋洋将长歌挡在身前的赵学尧,何灵几乎要气吐血了。

好你个长歌啊,我呼唤你的时候,你装死不搭理我。

等我真正开始战斗了,你居然跑去帮敌人?

你到底是不是秦家的东西啊?为什么会临阵叛敌?

更可气的是,刚才还枯萎的长歌,这会儿居然挺拔着身姿护在赵学尧身前。

若不是何灵确定长歌乃秦家之物,看着打斗场景,几乎以为长歌就是赵学尧的法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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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1

王以恒心中将“有些关系”理解成为“朋友”或者“盟友”、“帮手”之类,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何灵,真是没看出来啊,你人面挺广的啊,精灵族的都认识。如果你能请得动他,那方大松就是小菜一碟了啊,我的神武现在用不了,他的神弓肯定能用啊。到时候啊,什么都不用想,开弓射箭,一箭了结了方大松,搞定。”

都是异族人,王以恒连对方使用的武器都知道,还因为自己三叉戟的神奇之处,更是对神弓寄予了厚望。

朱幼安扶着何灵,“先别想这事了,咱们先赶紧出去吧,这精灵族人未必认识你,怕他将你当做秦家人给对付了。”

王以恒忽然想起长歌之前的粉色,“不对啊,何灵,你们家长歌怎么这么没长性啊?一会儿粉色一会儿黑色的,看起来很不靠谱啊。”

何灵脸色难看,朱幼安替她回答了,“可不是嘛,你们在原青山上长歌还助纣为虐呢,只怕这武器何灵用不了啦。”

王以恒不答应了,“何灵,这就得想办法了啊,你们家的东西,你要是解不开,那你可真的辜负了秦家传人的名声了啊。你说长歌被人偷了也就罢了,赵学尧能用也就忍了,怎么到最后还弄得不认你们秦家人呢?”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精灵族人已经明晃晃地站在三人面前,既然王以恒说了还见过精灵王子一次,眼前这人肯定是虚影了,只是这虚影做得十分真实了。

王以恒知道自己错过了些剧情,看这两人的样子又不肯主动说,只能一句接一句地问了,“何灵,刚才你说你跟这精灵王子有些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

何灵想起这个梦里第一次看到王以恒的情形,“王大哥,你老老实实跟我说,和安郡夏家,可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王以恒本来满脸不高兴二人不跟他说剧情的,听到何灵忽然问出这句话,顿时蔫了,“何灵你问这个干嘛呢?你也知道我找你找得挺辛苦的,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肯定早就来了,也不至于一直到和安郡那会儿才跟你汇合啊。”

“王大哥,你是不是曾经派人追杀过我?”

王以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说什么呢?咱们是盟友,我派人追杀你干嘛?我又不是方大松,我跟你一样的啊,咱们都是想回家的人。不过你们秦家确实有些招摇的,或许是别的人想追杀你呢?”

“王大哥,你不是才到这个梦里吗,你怎么知道我秦家招摇?”

王以恒没想到何灵紧追着这个问题,“何灵,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咱们俩在原青山上的同生共死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咱们本就来自同一个地方,自然也是一同回去,咱们还有同一个”

看了一眼朱幼安,小心翼翼地说,“仇人别说是在梦境中了,就是现实里,我们也是要结盟的人啊,我追杀你干嘛?”

何灵想想自己这样问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了,“王大哥,你知道我秦家法术其实是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的当然了,说千里那肯定是有些夸张的,不过几百里那还是够的,只要我不吝啬灵力。王大哥,你们迦纳龙族是不是有任务在身,要追杀秦家传人?就像精灵族人要追杀蒋家人一样,是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对应地要对付一个家族?”

何灵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了,王以恒叹了口气,“何灵,那时候我不知道秦家传人是你,所以我才想着跟踪你的。”

他用词倒是显得很温和了,“跟踪”,而不是“追杀”。

“没关系的,王大哥,你别有心理负担,咱们先将这事捋一捋,那时候你追杀秦家传人是因为得了你们异族人的命令吗?”

王以恒摇了摇头,“何灵,其实异族人也不是像你们以为的那样团结共进其实我们加纳龙族和精灵族从前也不是很对付,只是到了这里,异族毕竟人数太少了,不得已才结盟的。那精灵族人,哼,总改不了他们过去那些德性,我们加纳龙族可不是完全依靠他们的,偏偏他们还总是以异族统领自居”

何灵推测他们之间有些不对付,果然让自己猜中了,“那你追杀秦家传人的时候,只是想追杀秦家传人吗?”

王以恒沉默了。

“王大哥,刚才我说,我与这精灵族人有些关系,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

王以恒叹了口气,“嗯,知道的,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秦启悠的身份特殊,既是秦家传人又是精灵族人那时候我倒不是想要追杀你,只是想将你掳了。后来发现居然是你,我怎么可能再追杀你呢。”

他果然知道。

“王大哥,既然你知道我是精灵族人”

“我知道你是精灵族人,可你更是秦家传人,更关键的是,你是何灵啊。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就知道咱们天然就是盟友,所以我必须得帮你啊。”

“王大哥,便是你不想追杀我,只是想掳了我,难道那精灵族王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跟踪我?”

王以恒又叹了口气,“何灵,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秦家的武器长歌里,竟然会有精灵族王子的投影?明明刚才长歌是粉色的,现在变成了黑色,这是为什么呢?”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据说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当年精灵王子曾经对一个人类的女子心生情愫,为了她,还假装作人类的模样好些年。”

朱幼安扶着何灵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何灵点了点头。

王以恒指了指那个精灵族幻影,“精灵族人想要装作人类倒是简单的,你看看他这模样,若是他想要追哪家女子,谁能抵挡得住这张脸?那人类女子自然也不例外的。据说那人类女子还给他生得两个孩儿,只是那两个孩子从来没在精灵族出现过。或许是精灵王子想要保护那孩子,或者是精灵王子与那人类女子反目成仇了,反正异族人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就是秦启悠和秦启姗了。

这个传说倒是跟何灵、朱幼安所获知的情况相符合,“王大哥,那异族人可曾见过那人类女子?”

“不曾!精灵王子假装人类,自然不肯将那人类女子带到异族中来了,所以异族人从来没见过那女子。”

“既然那人类女子为他生下孩儿,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精灵王子为什么还要回到异族呢?”

“不能不回啊。听说,那人类女子不是普通女子,最后她还是识破了精灵王子的伪装。”

“他们彼此相爱,又生养了孩子,识破就识破呗,难道因为一个是人类一个是精灵,这感情便消失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起争执的了,反正后来精灵王子便回到了异族,他不回来,我也见不着他啊。”

“所以你追杀我的时候,已经知道我是精灵王子的女儿了?”

“嗯,知道的,不过我还是得跟你强调一遍,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不管你是秦家传人、精灵族后代还是何灵,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起了杀心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

“对吧,还是你拎得清楚。你想想啊,你秦家法术再如何厉害,也不能抵挡水漫原青山这样的实力啊。不过呢,我也没必要杀你,你虽然是秦家传人,可你到底还有一半是精灵族人呢?谁知道精灵王子真正见着你的时候,他会不会对你痛下杀手呢?”

“精灵王子要杀我?”

“不是要杀你,只是他没想过要认你吧。如果他想认你,既然都已经能将幻影留在长歌里了,你一定能用长歌的。不管长歌是秦家传家宝还是精灵族留下的武器,你身上刚好都有他们的血液,对你来说没差的。可是你偏偏用不了,那就是说要么是秦家不认可你,要么就是精灵族人不认可你不过我倒是觉得秦家人认可你的,毕竟你用秦家血能够激活长歌。”

“你可知道那人类女子与精灵王子是如何反目成仇的?”

“不知道。我们从来没见过那人类女子,自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处的,更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反目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精灵族人?”

王以恒讪讪地笑着,“这个嘛,别的异族人是有其他技能,我迦纳龙族因为长期与精灵切磋,自然也就特别留意精灵族的动向。虽然你只得一半精灵血统,到底是精灵族人,难免会留下些痕迹的。”

何灵指着精灵王子的幻影,“王大哥,你们既然长期与精灵族切磋,那你可知道这精灵王子他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哎呦,这个我真不知道了。不过,你到底是他的女儿,他决不能要了你的命啊。不如,咱们再试试?”

何灵十分郁闷,这会儿冷得像掉进了冰窟一样,长歌还控着大家不让走,这可不是对待女儿该有的方式吧?

朱幼安心中惦记着秦家老祖宗的能量,摇头阻止何灵,“你今天也累了,咱们先不要试了,先缓一缓休息休息,过几日咱们再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

王以恒抓着何灵的胳膊使劲游说,“何灵,你身上有精灵族的血液,你跟他沟通一下,一定能解决长歌不听你差遣的问题的,别轻易放弃了。”

何灵低着头正沉思着,隐约听到了韦远、陈晓峰焦急的声音,“朱幼安、何灵,你们在干什么?快出来啊,大事不好了。”

朱幼安怕何灵着急,提了声音回答,“什么事?我们马上出来。”

低声对何灵说,“今日咱们解不开长歌的秘密了,不过至少得了一半,咱们缓缓再说,先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王以恒一听外面急切的拍门声,“我去,不会是精灵族的找上门,被你们瞧出来是异族了吧?”

陈晓峰狂暴的声音响起,“何灵、朱幼安,你们赶紧滚出来,长宁被围了。”

一句长宁被围,何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长宁长宁,长久安宁,有夏老爷子等人守在长宁,这里能被谁围?

何灵瞪着王以恒,“是不是你加纳龙族的人回来了,还将异族人全都带来了?你们也不知道伪装一下,你可知道夏老爷子在外面布了阵法的,你们随便乱动是要触动阵法的。”

王以恒还没回答,陈晓峰将门拍得震天响,声音已经不是狂暴而是崩溃了,“朱幼安、何灵,你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玄门的人来了。”

一听到“玄门”二字,何灵脚都软了,几乎瘫倒在朱幼安身上,“方方大松来了?我的长歌我的长歌还没完全破解”

王以恒脸色也变了,“我去,我的人没来,玄门的倒是来了,他们怎么动作这么快呢?方大松这是笃定能够胜过五大家族了?”

朱幼安声音里有让何灵安心的沉稳,“先别急,方大松是狡猾的人,就算他到了长宁,也不会正面与我们对抗的。他肯定要先困我们几日,咱们还有时间的。当务之急,咱们先将长歌收了,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再决定如何做。你放心,玄门的人再厉害,决不能与异族盟友相对抗的。”

王以恒点头,“那是自然,我的族人已经去搬救兵了,只要他们将精灵族、翼族、狐族都唤来,别说是玄门了”

看了看何灵和朱幼安,“就是梦主,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何灵稍微稳了稳心神,不错,以方大松如此狡猾的人,他不可能立刻就来进攻己方的,必定是像朱幼安所说的,先困了长宁几日,等到大家都崩溃了,他才会从从容容地对付众人。

“幼安,我不知道怎么收这长歌了。”

王以恒倒吸一口凉气,“何灵,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你家的东西,不管是用秦家血还是精灵族血,总之长歌一定会认你的。咱们仨被困住了不要紧,这可就损失了三方势力了啊,剩下的可对抗不了玄门的。”

何灵心中已经隐约知道当年秦成薇与杜若嘉是如何反目的了,秦成薇虽然固执而冷血,可她到底是秦家传人,只要精灵王子一个不注意,让她瞧出破绽,只怕两个人就走不下去了的。

机缘巧合之下,或者说也是必然的,秦成薇将秦家老祖宗召唤而来,这是要对付精灵王子的架势啊。

至于最后她是如何被炼成活死人,长歌又如何被毁的,这就不好猜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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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2

朱幼安知道何灵此时在担心什么。

以前只知道长歌是秦家武器,那时候就想着如何让长歌认下自己。

刚开始操作还挺顺利的,秦家老祖宗也出现了,看样子老祖宗还是个十分强劲的助手,可是她却不愿意与何灵并肩作战。

不愿意与何灵并肩作战也没关系,当时存了念头只要能见着秦成薇,无论如何都要将长歌交到她手上,秦家三代女人对付一个方大松,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谁知道这秦家老祖宗居然不敌精灵族幻影,硬是被他又一次囚禁了。

当年精灵王子是如何制造了幻影囚禁秦家老祖宗的,大家都不知道,可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何灵是他的女儿就手下留情的。

他们俩反目的时候,他可没想过自己女儿会找回长歌的。

里面是王以恒在催促,外面是陈晓峰狂暴的声音,朱幼安叹了口气,“灵儿,既然这长歌你暂时使不了,不如我先帮你收一收吧?”

何灵信任朱幼安,使劲点头。

王以恒还在边上想要阻止朱幼安,被朱幼安抬手一个定身咒封住了。

以前何灵也见过朱幼安使法术,可那时候他可没这样迅捷无影的动作。

难道这就是蒋家传人解开封印的实力?何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朱幼安右手一挽,手中多了一柄尺许的黑铁,这是何灵从没见过的武器。

黑铁在朱幼安手中挽出一个耀眼的五星芒,直冲幻影后的长歌直击而去。

“哐”地一声,门被韦远震碎了,陈晓峰余势收不住,差点摔倒在地。

何灵一转头的工夫,长歌又变成了一支枯萎的黑色莲花,“叮叮”作响掉到地上。

朱幼安剑锋一转,那长歌被卷到何灵怀里,“收起来。”

何灵来不及考虑长歌为什么又变成了黑色莲花,陈晓峰已经连珠炮一样地叫了起来,“你们在干嘛?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

看了一眼王以恒也在,似乎不能将这锅完全扣在何灵头上,硬生生闭嘴了。

韦远拦住陈晓峰,言简意赅地陈述长宁被围的情况,“朱幼安、何灵、王哥,你们在一起也好,长宁被围了。不是王哥去请的异族人,是玄门的人。不过你们放心,这会儿他们也只是封了长宁出口,玄门的人暂时还没有进来。”

何灵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朱幼安,禁不住佩服起来,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只是想将自己等人困住,并没有直接杀上长宁。

王以恒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方大松来了呢,没来就好。”

陈晓峰怒道,“好个p,难道你们看不出方大松的企图吗?他自己是不会以身涉险的,这会儿胆敢围了长宁,肯定还有后手的。现在长宁外面的,都是玄门的小喽啰,如果咱们加把劲,现在就可以把他们统统挑了。若是等到他们大队人马到齐,只怕方大松和梦主都在其中,咱们怎么对付他们?”

“嗨,你这人脾气怎么这样火爆呢?就算玄门幻宗、方大松梦主来了又如何,我已经派人去搬救兵了,只要异族人赶来,方大松算什么?”

陈晓峰大概是想起上一个梦自己派手下去搬救兵,结果搬回来一个真正的领袖,反而将自己晾在一边,“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异族盟友?就算他们回来,这会儿也被隔绝在外面了,咱们都成饺子了,他们来了有什么用?”

王以恒不高兴了,“怎么滴?难道你觉得我迦纳龙族水漫原青山的实力不够抵挡玄门的法力?便是方大松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还能抵挡我们这许多手握神兵的异族人?”

韦远拉了陈晓峰一把,隔在陈晓峰和王以恒之间,“既然玄门的人来长宁了,咱们还是先探听一下他们实力到底如何吧。如果只是少量的玄门喽啰,咱们就按陈晓峰所说的,直接杀将出去。”

“王哥,如果你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联系到你们异族盟友,还劳烦你联系一下,毕竟放大松手上有梦主,如果他们都到长宁了,只怕将会是一场恶战。”

韦远说话比较温和,王以恒听得舒服,拍了拍韦远的肩膀,“行,兄弟,你说这话中听,咱们就别吵吵了,先去探听一下外面什么情况吧。”

临出门,陈晓峰又瞪了何灵一眼。

何灵满心思都在长歌、玄门身上,哪里有空去看他瞪不瞪自己,自然也不会生气。

倒是王以恒,虽然之前他不怎么护何灵,但陈晓峰刚才的话似乎有针对何灵的意思,一想到大家都是盟友了,这人脾气怎么这么臭,也跟着狠狠地瞪了陈晓峰几眼。

夏宅因为有夏老爷子的结界保护,肯定不会有事的,一行人在陈晓峰的带领下直接冲到了街上。

朱幼安低声问韦远,“夏老爷子他们呢?”

韦远抬手指了指远处,“你别说,这还是夏老爷子贪玩才发现玄门的人呢。”

朱幼安奇道,“玄门不是围住了长宁吗?难道他们动作这么迅速,居然没让人瞧出破绽来?”

韦远叹了口气,“朱幼安,我有种感觉啊,咱们肯定是要被困在这里的,只是这玄门的法术,有些超过咱们的想象啊。到底不是五大家族的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学的这些奇怪的法术。他们应该不是今天来的,只是我们今天才发现罢了。”

这些日子朱幼安、何灵的注意力都在水漫原青山、以及长歌的秘密一事上,原本朱幼安就是特别能静得下心的人,哪里会出门东游西逛,自然不知道玄门何时围了长宁的。

陈晓峰一遇到事就像只随时被点的火药桶,“那当然了,咱们也是安稳日子过多了,早就放松了警惕了。若是从前,别说让他们困住长宁了,就是他们有什么异动,咱们早就知道了。”

韦远轻言细语地说,“咱们都才从远处归来,调整一下也是对的。这事儿啊,说到底是方大松胆大了些,怎么也不能怪咱们不够小心的。其实,现在发现了,也是好事,他们如此小心地在最外面施法,自然是因为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压制我们。以方大松如此张扬跋扈的性子,若他能确保一举击败我们,他会忍?他生平就不是个能忍的人,若要让他能忍,只能是咱们的实力远超过他了。”

韦远的这番话十分具有安慰效果,陈晓峰的臭脸稍微好看了一些。

王以恒看何灵低了头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他从前不是对你极好的吗?那时候我曾经在我曾经见到过他带了你四处行走。”

这话听来还真就确定了,从刺马梦开始,他一直偷偷尾随何灵。

何灵叹了口气,低声说,“他只是有些着急,我的实力弱了些。”

王以恒迅速与陈晓峰达成了一致意见,“你别说啊,这一点他倒是对的,在梦境中,若是你实力不济,很容易就被人害死的。我就说他从前对你这么好,怎么现在对你这么凶神恶煞呢。没事没事,你灵力总是最多的,只要你能坚强一些,你的实力很快就上来了。你不是没实力,你是心太软。”

长宁并不大,一会儿便到了最外圈。

几位老爷子背对着众人站着抬头看向天空,夏老爷子指着天空说,“今早我看时,那片青色还在十里路以外,看起来一点异常都没有,只当今日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谁知道,到了午间,那青色越来越近,我便琢磨出这与青天不同了。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想走过去看一看。”

剩下的老爷子摇着头,“想不到玄门竟然有如此古怪的法术,能将咱们统统困在长宁。”

“早知如此,就该叫我儿和儿媳一同来的,如今他们二人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夏老爷子又指了指地上一圈黑线,“好在咱们虽然被困住了,到底现在没什么危险的。那玄门当初原是咱们五大家族创立起来对付异象的,谁知道竟然先对付起咱们来了。不过也怪啊,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来围住长宁,却只派了几个小喽啰来试探咱们的法术。”

“老夏,你与他们过招之时,那古怪结界可有解开?”

“老郑,你这话说得,咱们布个结界,也是不能防了我们自己的啊?玄门布个结界,自然也不防玄门之人的。”

“老杨,我听说了,玄门中有个极为厉害的人,他叫做什么”

“我也知道,此人年纪也不很大,偏偏本领高强手段又十分强硬,玄门中人皆以他马首是瞻呢。便是玄门门主也不过是个摆设。”

何灵等人已经走到几位老爷子的身后,自然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所说的人,肯定就是方大松了。

看来他们都打探过方大松的消息了,韦远先躬身向夏老爷子问安,“爹爹,两位叔伯好。远瑢已将启悠和照邦他们都带来了。”

夏老爷子知道朱幼安等人是带了前世记忆的人,哪怕他们现在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他也不敢怠慢几人,“无须多礼,你们既然来了,正好看看这结界,你们能否解开。”

虽然说你们,眼睛却看着朱幼安和何灵。

陈晓峰关心的是玄门的那些小喽啰,“夏老爷子,咱们走后玄门过来了几波人?”

郑老爷子手中的扇子闪了闪,“来了几波又如何,不过是些小喽啰,哪里是我五大家族的对手。虽然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可这样公然地布下结界将我们困在长宁,这可是十足的挑衅行为了,无论如何咱们得先将结界解除了。”

朱幼安看了看眼前似乎向自己移动而来的那抹青色,“这结界”

郑老爷子点头,“不错,这结界与我们五大家族的结界皆不同,咱们五大家族的结界,都是布在何处便是何处,不曾见到过这种可以移动的结界。”

夏老爷子不关心什么样的结界,只关心能不能解开这结界,“照邦,你早已解开身上的封印,你蒋家法术在咱们驱邪联盟那是第一位的,你来瞧瞧能不能解开这结界?”

何灵注意到朱幼安脸上的惊讶并不是惊叹于那结界会移动,而是而是他使得这结界,低声问道,“幼安,你可识得这结界?还是你识得这是谁家的法术?”

朱幼安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何灵,低声回答,“这是我娘亲的法术,沈家如意结。”

听到“娘亲”、“沈家”几个字,何灵都替他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娘亲”

“不错,我娘亲早已仙逝,连我都还未曾学会这如意结,外人更不可能学会的。”

王以恒一直守在何灵和朱幼安身边寸步不离,听了二人的对话,“朱幼安,可是你娘亲家的亲人布下的这结界?若是你的舅舅姨娘什么的,你且认一认亲戚,咱们先别动手。我们的目标,只有方大松,没必要扩大范围。”

朱幼安似乎放空了发呆,眼睛虽然看着那抹青色,眼神却空洞无神。

夏老爷子曾经详细介绍过沈家人,那是蒋家人的守护者,怎么可能反过来对付蒋家人呢?

何灵拉了王以恒一把,“他娘亲没有其他亲人的。”

王以恒不信,“怎么可能没有亲人呢?难道他没有外公外婆的?或者远方亲戚呢?先认一认啊,他到底年幼,哪儿能认得全自己家亲戚嘛,说不定开口相认了,不仅不用干戈相对,还能得一两个亲戚呢?”

何灵摇摇头,“不一样的,他的娘亲已经过世了,这法术他都没学过,可见这是沈家不外传的法术,旁人怎么能学会呢?”

“对啊,既然是沈家不外传的法术,那肯定就是他的亲人了。也不是说不让动手,只不过我建议,能不动手结仇家,咱们还是好好地结一门亲戚的好。”

陈晓峰回头狠狠瞪了何灵、王以恒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王以恒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何灵拉住了,更小声地说,“王大哥,你先别说话了,既然朱幼安说了这是他娘亲的法术,是一定能解的。他虽然没从他娘亲那里学着如意结的法术,可是她娘亲临死前将所有的法力、修为都给了他,他一定能解的。”

王以恒高兴了,“我就说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嘛,怎么可能让玄门一个小喽啰就这样困住了呢?”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他终于从放空状态清醒过来,但脸上依然是难以置信,“灵儿,我沈家法术竟然被他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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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3

何灵寻思不管怎么样也得先破了长宁被封的结界,才能知道这次到底小波玄门喽啰围困还是他们大举进攻了,“幼安,没关系的,如果有人能布下你娘亲的结界,那他肯定也在附近的。”

指着慢慢向己方移动过来的青色,“既然是你娘亲布下的结界,肯定就能解开的。咱们先解开这结界,再去寻那布下结界的人。”

王以恒十分乐观,“对啊,既然是你娘亲的法术,你肯定也会的,先解了再说。说起来这倒是挺好的,他们找上门来也好,总比咱们去玄门寻他们晦气的好。”

韦远回头看了看三人,“只怕现在他们找上门来或者我们寻上门去都是一样的了,他们到底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王以恒不以为然,“那又如何?知道便知道了,难道我们还能瞒方大松一辈子?本来也是要去找他麻烦的,想不到这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挺好,难道他以为他一定能胜得了咱们?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梦主来了,咱们也未必会输的。”

陈晓峰极不耐烦地又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王以恒正想好好反驳一气,却被何灵一把拖住,“王大哥,咱们先破了结界再说其他的。”

朱幼安抬头又看了看天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老爷子等人回头看了看朱幼安,“照邦,好孩子,你说这是你娘亲沈家的法术,那你必定是能破了这结界的。既然如此,咱们就破了这结界吧,正好咱们哥几个这把老骨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大战一场了。”

“那是,当初蒋大哥只算到了五大家族覆灭的命运,可没说过五大家族是被玄门所灭啊,所以呢,咱们这是有蒋家命牌测算的命运护身,玄门再厉害,也轮不到他来灭咱们五大家族。”

“所以啊,凡事有利有弊,咱们当初创立玄门,只想着对抗异族,谁知道”

纷纷看了看王以恒,五大家族的传人怎么会看不出王以恒是异族人呢,只是看小辈都跟王以恒极为亲近,也就没特意说出这一点了。

“是啊,原本用来拯救五大家族的玄门,最后居然翻过来围困我们;据说是要覆灭我们五大家族的异族人,却成为我们的盟友。看来啊,咱们五大家族的命运,到底是有些变数的。就算要灭,也轮不到玄门来灭咱们。”

“所以啊,孩子们,只管放心大胆地甩开膀子大战一场,今日玄门既然敢围了咱们五大家族,当日的情分也就到头了。他们今日围不死咱们了,他日咱们还得回敬回敬玄门呢。”

“那可不是,虽然咱们是老了些,可这把老骨头抵得上外面那群乌合之众万千人呢。咱们可跟他们玄门的不同,咱们可是真刀真枪刀口上活过来的。”

“嘿嘿,咱们五大家族就没有过并肩作战的机会,想不到咱们这几个老朽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跟年轻人一同御敌,好,好,好。”

几位须发尽白的老爷子心中豪气顿生,催促着朱幼安赶紧破了结界,似乎这就要出去将玄门的喽啰全都灭掉。

朱幼安右手一挽,果然将那柄尺许的黑铁握在手中。

只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念动咒语,黑铁似一朵爆开的烟花一般幻成万千支黑色冲向天空的那一层青色。

“叮叮叮”无数声响动后,万千支黑色又聚拢为一柄黑铁直飞到朱幼安手中。

如果说前面朱幼安说出那结界是他娘亲的如意结时是难以置信,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充满了怀疑。

何灵看到三位老爷子诧异地盯着朱幼安手中的黑铁,似乎对那柄黑铁的惊讶程度超过他能不能破解结界。

朱幼安皱了眉头,手上运起法力,那黑铁被他充盈的法力震出“嗡嗡嗡”的响声,何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却紧盯着天空那抹青色,并未意识到自己用了过多的法力。

左手一个虚晃,黑铁上多了一圈青色的光芒,朱幼安嘴唇微动,何灵听到他念了些“天业”之类的咒语。

这应该是他娘亲的沈家法术,因为他的蒋家法术何灵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并没有这样的一句。

眼前又是一阵灿烂的青色光芒,万千支青色再次冲向天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何灵有些担心朱幼安了,他娘亲的法术怎么会被玄门的人学去的?

他爹娘明明是被精灵族人所害,蒋沈两家的法术别说玄门的人了,就是五大家族剩下的人都没能学会,谁能学得会这如意结。

果然,又是一阵“叮叮叮”的声音,那柄黑铁晃动得十分厉害,落回到朱幼安手中时,那阵“嗡嗡”声比方才朱幼安握住黑铁时更甚。

朱幼安瞪大眼睛,摇着头,“夏老爷子、郑老、杨老,请赎照邦无能这如意结看似我娘亲的如意结,照邦却不能破解,实在是有愧。”

三位老爷子似乎对朱幼安手上的黑铁更感兴趣,对他没破解结界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照邦”

“好孩子,你这”

“这是你娘亲的”

朱幼安点头,“不错,这正是我娘亲的鸿铗,也是这次照邦解开了身上的封印才寻到的。可惜照邦到底没能悟到娘亲全部法术,这如意结照邦破解不了。”

破解不了结界,就意味着长宁所有的人,不单单只是五大家族的人,包括无辜的百姓都要跟着一起遭殃,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到底朱幼安已经尽力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以恒不相信,“怎么可能呢?这不是你娘亲的结界吗?你怎么解不了你娘亲的结界呢?要不,你再试一次?或许是你第一次使用你娘亲的法术,还不熟悉呢?”

何灵拉住朱幼安的胳膊,注意到他的胳膊在微微颤抖,可见方才鸿铗反弹回来时,差点伤着朱幼安,“幼安,没事的,现在破解不了也是好事。咱们先回去好好商议一下,方大松一定不会让我们就这样轻易死掉的,他等这一刻等了这么久,一定会露面奚落咱们的。咱们目前还需要点时间,我的长歌,到底该如何解开王大哥的异族盟友到底什么时候来,咱们都需要时间的。”

朱幼安身子晃了晃,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原本就有些白皙的脸上更白了。

看到朱幼安这样子,谁都不好再继续纠结于结界的事了,“破解不了就破解不了,反正咱们是在家里,以逸待劳等着他们呗。”

“对啊,难道他们真的想已结界困死我们?想多了吧,结界只能困住人,何时听过结界杀人的?”

其实有结界杀人的,只是大家选择忽略这一点。

王以恒到底是异族人,他只知道朱幼安说过这他娘亲的结界,怎么可能解不开呢?

“朱幼安,你今儿是不是累了影响你发挥?要不咱们先休息休息吧,等过了今日,咱们明日再来试试。”

抬头看看那抹青色,“就这结界的速度,一两天也到不了夏家的,咱们可以先想想怎么破解这结界,再想想怎么解开长歌。实在不行,咱们想想等玄门的大举进攻了,咱们如何应敌也行的。”

朱幼安眼睛又放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他想到了什么。

何灵握着他的胳膊,“幼安,没事的,破解不了就破解不了,咱们都在的,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

夏老爷子豪情万丈,“对啊,照邦,小悠丫头,咱们身为驱魔人,原本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的。别说玄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得过咱们,便是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咱们,咱们也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了不得就是一个死字,怕什么?”

众人看朱幼安状态不对,推了一把何灵,“小悠丫头,咱们先回去吧。反正这结界横竖是不能要了咱们的命的,咱们破解不了,那还是没法子的。至于”

三位老爷子到底是护了一方平安几十年的驱魔人,尤其是夏老爷子,这里是他夏家的地头,更有无数的记忆在其中,他实在是万万舍不得让长宁的百姓跟着一起受罪的。

“至于那也是各人的命了,我这把老骨头定会尽力护住长宁百姓平安,若是”

夏老爷子顿住了,说不出话来。

何灵拉住朱幼安,“幼安,咱们先回去。既然你有蒋家娘亲的法力,不如帮我想想长歌如何才能破解。幼安,没事的,你要相信咱们这么多人,断断不是一个方大松能够轻易拿下的。”

朱幼安依然双眼放空,何灵拽着他的胳膊一路向夏府回转,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倒是三位老爷子脸上尽是戚戚之色,似乎都在担忧长宁百姓的安危,毕竟玄门过去的行事作风,可是没有无辜百姓一说的。

他们做了这么多活死人、怨灵的,不就是用的普通老百姓吗?

进了夏家,夏老爷子借口布个结界,就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郑老爷子、杨老爷子看着一脸茫然的朱幼安,“远瑢,这里你最大,不如,你想想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吧?”

其实韦远心中倒是倾向于等着玄门之人真正踏上长宁再说,不过到了那时候,长宁的百姓只怕所剩无几了。

夏老爷子说是去布结界,肯定是去接小婉姑娘的娘亲去了,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惦记着小婉姑娘的家人。

“郑老爷子、杨老爷子,如今看来,玄门这结界咱们一时也是解不了的。不过我爹爹这法子倒是极好的,他们的结界咱们解不了,咱们的结界,他们也未必能解得了。不如这样,咱们每一家都去布一个结界,他让咱们难受,咱们也让他们难受难受。咱们只是解不开一个结界,我就不信五大家族这么多结界,难道他们都能解开?”

郑老爷子笑了,“妙啊,这法子真极妙。远瑢啊,你爹爹总说你木讷老实,方才你说的这法子,哪里是木讷老实的孩子能想得出来的?那咱们这就出去布下结界吧。”

韦远点头,“方才回来的时候,远瑢已经先在长宁最外面布下了结界,若是那结界能抵挡一阵,咱们隔数丈布一个结界,万万要确保他们被这多重结界烦死。”

杨老爷子也笑了,“这孩子,也真是个调皮捣蛋的。待会儿你爹爹回来,你给他说说这法子,他万万想不到这个法子会是自己口中木讷老实的孩子想出的。”

韦远笑道,“二位老爷子,你们只需在小侄儿后面数丈跟着布下结界便是,我爹爹定然是去接程婆婆去了,等他回来,夏家他还会重新布一道结界的。”

说完看了看何灵,“你也去布一道结界吧,不管结界有没有用,咱们都要做好跟玄门耗下去的准备了。”

何灵看了一眼放空中的朱幼安,点点头,“你们先照顾一下他,或许”

韦远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灵,“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傻事的,所以我才说咱们每个人都去布一道结界呢。”

何灵总觉得韦远知道些什么,但这会儿人太多,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问下去,迅速扫了一眼众人,只觉得陈晓峰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防备。

叹了口气,匆匆出门布结界去了。

等各家布完结界回来后,韦远继续说道,“郑老爷子、杨老爷子,虽然咱们用了这个法子能够抵挡玄门一阵,但终归不是个长久之计。玄门明知他们二人法力强悍才水漫原青山,还敢公然上门挑衅,必定是有了针对咱们的法子至少是他们以为的针对咱们的法子。”

“嗯,若没有几分把握,他们也不敢这么针对咱们五大家族。这么多年了,咱们跟玄门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他们一反常态大肆进攻咱们,定然有古怪。”

“也不知他们手上到底都有什么,或者说他们到底学了咱们五大家族的什么法术,咱们这是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现在就想想如何能反被动为主动了。”

王以恒终于抽空插了一句话,“各位驱魔人,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异族人,那我也就不瞒着各位老爷子了,在下确实是异族人”

说完又把靴子一甩,露出他的蛇尾巴,还怕大家看不见,特意晃了晃,“在下乃是迦纳龙族,不过你们放心,我早已跟各位公子小姐结成同盟,一定与你们并肩作战到底。还有,在下在刚踏上长宁之时,已经差遣了布下去搬救兵。就算不是所有的异族人会来帮咱们,只要来一两个种族,咱们也能胜了玄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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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4

最初五大家族创设玄门原本就是为了对抗力量强大的异族人,大家又都知道王以恒和何灵水漫原青山一事,这会儿听了王以恒的话,郑老爷子高兴地说,“好样儿,王兄弟,有了你这句话,咱们可算是放下一半的心了。说实话,或许咱们当初就不该防着你们异族人,虽然你们是异族人,跟咱们有些许不同,可是对于正邪之战,你们倒是很能辨别是非的。”

正说着,夏老爷子回来了,并没有带回程婆婆。

不等众人问询,他自己开口了,“额方才我去外面看了看,玄门的那如意结和咱们远瑢的结界正呈对峙之势。远瑢,你这法子十分好,亏得你能想出来。还有,我的结界已经布下了,不过略微大了一些,也不碍事的。”

没见着韦远所说的程婆婆,大家自然知道他的结界布置在何处了。

王以恒看了一眼夏老爷子,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接下来想想如何应对玄门之人吧。我建议,我建议大家先将自己的杀手锏都准备好,若是玄门真的破了咱们的结界,咱们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准备,上去便是一通杀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法力高强人,难道真拿他们没办法?”

众人点头,“那倒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是个好法子。”

“还有啊,我看”

指着朱幼安,估计在琢磨当着这么多梦中人的面,要不要直接说出他真实的名字,韦远倒是善解人意的,“没关系,你叫他朱幼安也好、蒋照邦也罢,我们都知道是他。”

王以恒“嘿嘿”一笑,韦远当真知道他的想法,梦中人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他另一个身份呢?确实有些好骗啊。

“我的意思是,朱幼安现在的模样,似乎有些反常,或许是他刚解开身上的封印,还不太适应。”

三位老爷子点点头,“或许是,毕竟他也才解开身上的封印没多久,大概还需些时日才能完全熟悉。”

“对,既然如此,咱们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先帮朱幼安度过他的不适期。”

“这个应该的。”

“那是肯定的,蒋家法术是咱们五大家族之首,若是他能全力使出蒋家法术,咱们只是胜券在握啊。”

“第二件事,她”

三位老爷子异口同声地说,“你爱叫她小悠便叫,不爱叫也没关系的。”

“我们知道你说的是她便是了。”

“你继续说。”

“第二件事,便是何灵身上的长歌”

何灵原本正在照顾朱幼安,听了王以恒的话,十分担心他说出精灵族人的事,赶紧声明,“三位老爷子,小悠这长歌有些古怪,它似乎不太想听从秦家人的驱使。我们三个方才在房内倒是与它有所沟通,若是再给小悠一些时间,定能解开长歌的秘密。”

“何灵,你确定吗?三位老爷子见多识广,咱们找他们帮忙不是更能解开长歌的秘密吗?我看着长歌威力十分强大的,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啊。”

夏老爷子正想开口支援,韦远不紧不慢地地插话了,“王大哥,三位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他们的法力和本事要留到玄门之人破解了咱们的结界再用。咱们到底是年轻人,既然是秦家之物,做不过小悠多试几次便好了的。”

拉了一下陈晓峰,“当日就是咱们俩陪着照邦去解开他身上封印的,若是需要帮忙,咱们几个一同协助她吧。”

陈晓峰脸上意味不明地看了朱幼安一眼,又看了看何灵一眼,“对啊,你们这么久没解开长歌,或许是用错了法子呢?咱们几个人一同帮她想想,总能解开长歌的秘密。”

自从给韦远解开身上的封印后,他对这个儿子是相当满意的,既然韦远开了口,他一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也好,你们几个年轻人到底想法多,或许多想几个法子就能解开长歌的秘密了。咱们几个老家伙呢,就去看看玄门的结界跟咱们的结界谁的更厉害些,什么时候咱们的结界会被破掉,也算是给你们起到一个守护的作用吧。”

大家就这么快速决定了。

何灵扶着朱幼安往书房走去,朱幼安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醒过来一般,“灵儿,这次这次有些大事不妙了。”

哪怕玄门的人就守在长宁外面,哪怕方大松很有可能带了梦主伺机而动,何灵都没将他们列为第一位考虑。

反倒是一直放空的朱幼安让她十分担心,她与朱幼安相识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是自信笃定的,什么时候这样反常过?

其实了解了这么多事,何灵心中已经有了些动摇。

毕竟她知道朱幼安的爹娘是被精灵族人所害,自己长歌中又见到精灵族的幻影,秦家老祖宗又是被精灵族幻影镇住的,秦成薇也是因为丢了长歌才被炼成活死人的。

这一切综合起来,大概只有一个解释了。

但她更关心朱幼安的状况,“没关系的,幼安,便是再如何不妙,咱们都在,一定能想出办法解决的。”

朱幼安环视一圈,“三位老爷子没在跟前,也好,剩下都是咱们迷途中人”

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王以恒,“王大哥,先别担心,何灵说得对,咱们都在一起,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王以恒耸耸肩,“我知道啊,就算你们解决不了,只要我的部下请了其他种族的人来,咱们也能对付方大松的。”

“王大哥,你们你们异族其他种族与精灵族人关系如何?”

王以恒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你说何灵的长歌是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其他种族绝对没有插过手。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进这个梦境,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咱们都是异族,大体上还是各自坚守各自的习惯,并没有你们驱魔人所想的那样,时时事事都会通力合作并肩作战。甚至实话告诉你们吧,有时候咱们异族人还相互斗一斗的。”

看了大家有些惊讶的眼神,“不过你们放心,我迦纳龙族并不是精灵族这种自视过高的种族,在异族中倒是有很多朋友的。我们迦纳龙族开口,多的不说,一两个种族前来帮忙那是肯定的。要是一个种族都叫不来,那也太让人尴尬了吧。”

朱幼安慢悠悠地说,“精灵族人”

“嗨,我不说了吗,别说是跟异族人相比了,便是跟人类相比,在颜值上精灵族人都是要高出很大一截的。他们不光长得极为俊美,还有神弓在手,平日里自视过高,与我们迦纳龙族总是相互试探的。至于其他种族像翼族这样的,长得长得有些苦难的,精灵族人更是瞧不上的。所以啊,精灵族人跟其他种族的,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大家在一处开会,能不吵起来,已经算精灵族素质极高了。”

韦远听明白朱幼安的话,“也就是说精灵族其实比你们其他的异族人更加善战?”

“善不善战的不知道,爱惹事倒是真的。所以啊,咱们都不是很喜欢精灵族人,要不然也不至于”

迅速看了一眼何灵。

韦远多聪明的一人,立刻get到王以恒想说的话,“你当日派人一路追踪何灵他们,不是因为她是秦家传人?”

“是倒是”

陈晓峰冷冷地说,“不就是因为她是精灵族人吗?”

王以恒有些意外,“你们都知道了?”

陈晓峰“哼”了一声不说话,韦远点头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有精灵血统,只怕她早就死了吧?在你认出她是何灵之前?”

王以恒大声叫冤,“怎么可能?我既然知道她是秦家传人,怎么也不可能立刻杀了她的,总得先掳了她得些情报再说啊。”

韦远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朱幼安,何灵是精灵族又如何呢?你爹娘是被精灵族所害,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不是觉得,这两件事就是有关联的。”

示意何灵将长歌取出,韦远看了长歌黑乎乎蔫吧吧的模样,有些惊讶,“长歌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你们不是说它已经快恢复了吗?”

陈晓峰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王以恒点点头,“朱幼安,你的啥意思是,杀死你父母的人和镇住长歌的精灵族人,是同一个?都是精灵王子?”

朱幼安叹了口气,“我爹娘临死一战,确实是败在精灵族人手下。只是,精灵族人多使弓,弓箭毕竟是远程攻击武器,我并没有看到精灵王子出现在我爹娘临死前的画面中。”

韦远抬头看了看天,“这结界,是你娘亲的沈家法术?”

“不错,是我娘亲的沈家法术。方才我试了两次,始终没能解开这结界。”

何灵拉了一把朱幼安,“幼安,没事的,解不开便解不开吧。反正咱们现在是结界对结界,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你方才已经尽力了,我看见你第二次还用了秦家法术的不过,到了你这个程度,没有秦家血,你用了秦家法术也没什么用的。”

朱幼安点头,“灵儿,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啊。这如意结,明明是我娘亲沈家法术,我娘亲早已身死,她连我都没来得及教,怎么可能教了其他人?”

王以恒还是不忘自己的猜想,“或许你娘亲家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吧?”

朱幼安没回答王以恒的话,“你的长歌里,有精灵王子的幻影,长歌是被精灵王子给镇住的。”

“精灵王子不是何灵的爹吗?为什么要毁掉长歌?难道秦成薇与他心生嫌隙了,当年秦成薇来找夏远瑢的时候,脸色可不是很好的。”

王以恒轻声嘀咕道,“哼,果然跟我们想的一样,他精灵族当真以为这里也是他们称霸的地方呢。事事都想强出头,跟从前一般无二地招人讨厌。”

“秦成薇来找夏远瑢的时候,一定是跟精灵王子,也就是桂若嘉有了分歧。秦成薇大概是发现了桂若嘉的真实身份,她便是再爱桂若嘉,到底还是秦家传人。你们可知道她”

又看了一眼王以恒,想起还没告诉他秦成薇已经被炼成了活死人,“你们可知道她背离秦家的时候,曾经做过什么?为什么她单单留下了长歌没有带走?”

王以恒惊讶道,“哎呦,我还以为秦家就只剩何灵这个小丫头了呢,原来还有个厉害角色没死的啊?”

韦远沉思片刻,“她将你们蒋家的星辰特意给我送回来了”似乎感受到夏远瑢的情绪,叹了一口气,“也是怪夏远瑢啊,若是他不那么冲动,或许秦成薇不会离开秦家的。”

“不,她还是会离开秦家的。秦成薇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当年她违逆秦明瑶之意,一意孤行非要跟桂若嘉在一起,就没想过再回到秦家了。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桂若嘉竟是精灵族人。秦成薇是秦家最有天赋的一个传人,她曾经与我爷爷有过一次见面,只不过那时候我爹娘没想到他们会对异族人有共同的盟约,所以星辰到了她的手上。”

“幼安,你都看到了?”

“方才我使用娘亲的法术时,忽然有个声音告诉我,蒋家爷爷有话要对我说。我从前一直以为蒋家封印只能看到父母的记忆,却没想到若是使用得法,还可以瞥见爷爷的一字半语。”

“你可是使了蒋家的神游术?”

“嗯,娘亲说爷爷有话要对我说,我听不到,那就是这话是被封在了空间中的,所以我才用了神游术去找爷爷的话。”

“蒋家爷爷可是告诉你星辰的由来?”

“嗯,所以我知道爷爷跟秦成薇曾经有一个盟约,他们已经发现精灵族才是异族人中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所以那时候爷爷曾经告诫秦成薇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精灵族人。”

韦远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感慨明明是命中注定的死敌,命运却让他们相识相知相随相守,但最终他们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王以恒点头,“我就说精灵族人目高过顶嘛,到哪儿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高贵的、优越的,谁都瞧不上。他们惹是生非引起驱魔人的注意,那是迟早的事。”

朱幼安继续说,“秦成薇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桂若嘉是精灵族人,所以她留下长歌,那是打定了主意一个人对付桂若嘉的。”

韦远又叹了口气,“她为什么不找五大家族的人帮忙呢?若是她肯开口,五大家族绝不会任由她一个人去冒险的,就是气她违逆父母的秦明瑶,也绝对会帮她的啊,她的性子,真是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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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5

何灵想起秦成薇的种种事迹,心中戚戚,“秦成薇若不是这样倔,她也至于会是这样的结局。”

王以恒琢磨了一下,“秦成薇怎么了?死了?”

朱幼安继续说,“换了我们其他人,都会觉得五大家族的人同气连枝,真遇到什么事,相互知会一声并肩作战那是应该的。可是秦成薇不会,她当日与师父闹得十分不快,就算真的瞧出桂若嘉有什么异常,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悄悄解决了。可谁知道,桂若嘉并没有给她机会。”

王以恒又插了一句,“我听来,你们似乎在说何灵的母亲啊?那桂若嘉可是精灵王子在这里的化名?我就说他与人类女子有几分情意,但这几分情意到底比不上他想要称霸天下的野心。”

陈晓峰看了天空的颜色,有些不耐烦地,“既然说了要解开长歌的秘密,那就快一点吧。你蒋家传人都破解不了这结界,那就说明这结界里加了其他东西。”

朱幼安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头说,“到底是你见多识广,不错,如果这结界真是我娘亲的如意结,破解它是没有任何难度的。灵儿,刚才你说见着我使秦家法术了,没错,我娘亲这结界里不单单是沈家法术、还有秦家法术。虽然我没有秦家血,可是破解结界这种程度的事,原本是不需要秦家血的,但我还是没能破解这结界。”

何灵看他总惦记这事,摇了摇头,“破解不了便破解不了啊,韦远哥不是说了新方法吗?咱们就看看谁的结界更多更强,三位老爷子这会儿还在外面守护咱们呢,只要能将秦家老祖宗请回来,咱们定能胜过方大松的。”

朱幼安领着众人进了屋,示意众人坐下,“灵儿,长歌中秦家老祖宗之所以被囚禁,并不是她本领比不过那精灵王子的幻影”

何灵一听朱幼安这话,立刻欢喜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果老祖宗能镇得住精灵王子的幻影,长歌就能恢复原状”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长歌中老祖宗之所以被囚禁是因为精灵王子懂得秦家法术。”

何灵头摇得像风扇一样,“幼安,不会的,秦家法术只能是有秦家血的人才能用,你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秦家法术还是师父亲自教你的,可你的秦家法术也只是皮毛。”

朱幼安倒了杯冷茶,“这也是我觉得十分诧异的地方。灵儿,你可还记得当时咱们在籍昌何家庄的事?”

那是何灵第一次真正见到秦成薇如何帮助方大松炼化活人,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你曾经说过,秦成薇在何家庄布下了结界,可那结界是青灰色的,与秦家法术并不相同?”

“是,秦家结界不该是青灰色的,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因为我娘亲的沈家如意结才是青色的,但也不是青灰色的。”

“所以你放心了,精灵王子并不会秦家法术,或许是”何灵十分想猜测大概是方大松带了被炼化的秦成薇到了长宁,可是,现在他们并没有把握能够将五大家族和迷途中人一举拿下,这必定是要耗些时日的,方大松不可能让秦成薇布个结界便回去吧?而且,这结界也不是秦家法术啊。

朱幼安笃定地说,“王哥说精灵族人自视过高,总认为自己才是最高贵、最优越的异族人,也许并不仅仅因为他们长得十分俊美。”

王以恒缓缓点头,“这精灵族人除了长得十分俊美以外,还有一点天赋技能,他们学习能力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嗯,也只能是他们学习能力超强,所以才在跟我爹娘过招之时学会了我娘亲的如意结,才会在跟秦成薇相处的过程中学会了秦家法术,所以长歌里秦家老祖宗被囚禁并不是因为她压不住精灵王子的幻影”

何灵胸中有不祥的预感,“幼安,你的意思是,精灵族精灵王子也跟着到了长宁?这结界是他布下的?”

“我希望不是。”

韦远忽然捂住心口轻哼了一声,陈晓峰立刻注意到了,“怎么了?可是旧疾又犯了?”

朱幼安看了韦远的脸色,知道这是夏远瑢在替秦成薇心痛,“韦远,已经到了这时候,咱们得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其他的,出去了就没事了。”

韦远面有不忍地点点头,“没事,终究只是个梦,咱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王以恒看他们说到这里忽然打起了哑谜,“什么意思啊?你们的意思是精灵族人跟玄门的人结盟了?这怎么可能?精灵族人自诩最为高贵,别说是长得比较抱歉的人类了不过你们几个倒是长得不抱歉的,便是以狐媚艳丽著称的狐族,他们都不屑于主动搭理的,精灵族帮玄门?不可能的。”

陈晓峰冷冷地说,“谁说过精灵族帮玄门,或是他们结盟了?难道不能玄门早已投靠了精灵族,这许多事都是替精灵族忙活呢?”

王以恒一听这话,愣住了,“他们怎么搭上桥的?精灵族人不可能要玄门这种小弟的,长得太难看了?”

说着这话,却拿眼睛贼溜溜地瞟着何灵,似乎想询问些什么。

陈晓峰立刻点破他的想法,“你若是脑后有反骨想着这会儿去投靠精灵族人,那你不如直接投靠方大松好了。”

王以恒讪讪地说,“陈少爷,你这话说得有点过了,我哪里是脑后有反骨啊?这也是为了我们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嘛。投靠精灵族人未必是投靠方大松啊,在精灵族人面前,方大松算不得什么吧?投靠他干嘛?况且了,你们想想我这提议是否靠谱,何灵身上有精灵族一半的血液,她也算半个精灵族人嘛,那精灵王子还是她爹呢,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呢?都是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隔夜仇呢?咱们把误会解开了,自然就有了最强有力的帮手了,梦主这种墙头草谁强向谁倒,没了梦主的帮助,方大松一个人能翻天啊?”

“你既然知道精灵王子是何灵她爹,你有没有问过何灵她娘是谁呢?她现在怎么样呢?她长歌里怎么会有精灵王子的幻影呢?难道精灵王子不知道秦成薇是秦家传人?他想要隐瞒自己很容易,秦成薇可从来没有隐瞒过他啊,还带他见了秦明瑶。这么多证据不足以表明,秦成薇是被精灵王子给害了吗?别说何灵这种见过的女儿了,便是与他朝夕相处了数载的妻子,他不也下得了手吗?”

“还有,咱们是迷途中人,能倚靠梦中人那自然是好,可若是梦中人要与我们为敌,那便翻脸为敌吧?爷爷我来迷途这么久,还没想过要低三下四去求谁的。你若是怕死,你去向方大松求情,你跟我们不同,他自然会放你一马,你也不用跟着我们同生共死了。”

陈晓峰连珠炮一般说了这一段话,瞪了王以恒一眼,还顺带瞪了何灵几眼。

被他这一通抢白,王以恒愣了一下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盘算什么。

朱幼安看陈晓峰又开始烦躁了,给韦远使了个眼色,韦远起身拉了陈晓峰,“既然如此,咱们出去看看结界如何了。”

等他俩走了,王以恒才又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要了不起,把长歌中那精灵族幻影给驱散了啊?这么不耐烦,谁欠他似的?”

凑过来对何灵说,“长歌里精灵幻影驱散不了,你是不是用不了长歌啊?你不是说长歌里有你们秦家老祖宗吗?难道你们秦家老祖宗能从时空中跑过来,竟然没办法对付精灵族的一个幻影?这不能吧?是不是你没想到办法?何灵,我跟你说啊,若是精灵王子在里面,或许还能困住你秦家老祖宗,只是他一个幻影,其实是困不住的。精灵族的学习能力是比较强,但是这个梦里都是血脉相承的,他再强,强不过血脉。”

忽然冲朱幼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那里也是,你说那结界是你娘亲沈家的,或许加了秦家法术,毕竟他曾经跟秦成薇在一起过,学点秦家法术那是小菜一碟。可是你沈家的法术他是如何学会的?你娘亲一定不会教他,他居然学得这么好了?那肯定是不能的。”

“还有,你说你爷爷曾经跟精灵族人过招,所以确定了精灵族人才是导致你们五大家族覆灭的关键,那他跟哪一位精灵族人过招的?你们蒋家的法术是不是也被他学去了?不用想了,肯定被学去了的,至于其他家的我想想啊,以精灵王子这样的学习能力,你之所以一时解不开结界,那是你钻了牛角尖,或许他们还学了玄门的法术呢?”

别看王以恒随时都是一副墙头草贪生怕死的样子,他要分析起局势来,也是有些道理的,朱幼安愣住了,似乎在回想些什么事。

王以恒接着对何灵说,“何灵,长歌这柄剑,或许只能你才能解得开了,你说交给秦成薇,恐怕也得你替她解开了才行。如果秦成薇得了长歌就能用,当初她就不会中了精灵王子的计,谁知道那精灵王子用了什么法子封住秦成薇的法术的?这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身上的血液,既可以激发秦家老祖宗,又可以克制住精灵王子的幻影。”

何灵赶紧追问,“那我该怎么做?”

王以恒耸耸肩,“为了这长歌朱幼安帮了你许久,你们都解不开,那就不是谁的法力强才是解开的事了。至于你该怎么做,你是秦家传人,又是精灵王子的女儿,这也得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一提悟性,何灵立刻蔫了,“王大哥,你能不能稍微负点责任?悟性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努力?”

王以恒继续耸肩,“不然呢?我又不是你们五大家族的人,我也没有精灵王子那逆天的学习能力,但是你有啊。如果精灵族的学习能力这么强,不说你全部继承吧,至少你能继承一半吧?”

“然后呢?”

“然后啊,我觉得如果你易筋经啊、洗髓录之类的玩意儿,大概能够帮助你吧。反正我觉得你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秦家人,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是精灵族人。或许等你的精灵族人意识上来了,你就可以跟精灵王子的幻影好好交流一下呢?反正这就是个梦,梦里的事,谁知道呢?只要你别在梦主跟前比划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凑到何灵的耳边轻声说,“我想去看看精灵王子是不是真的跟玄门结盟了,你放心,我现在想要投诚玄门已经来不及了的,方大松那里一眼便能认出我来,我只能跟你们一条路走到黑了。如果精灵王子跟玄门结盟了,那我就得想想办法了。”

何灵看了一眼又在发呆的朱幼安,“你想什么办法?”

王以恒受她感染也看了一眼朱幼安,“异族之间,都可以相互对抗的,精灵族人有神弓不假,但除了神弓,他再没有别的能胜得过我们。虽然我们都是异族人,可是精灵一族未必讨喜的。只要你们能够抵挡住精灵王子一两波的进攻,我的人就会前来救援的。”

“你确定?”

“别的族我还得再去确定一下,但是我迦纳龙族,只要有我在,绝对不可能听从精灵王子的差遣。”

“你三叉戟都坏了,就是你们龙族的人都来了,也不是精灵王子神弓的对手啊?”

“那是,所以你得尽快解开长歌的秘密。还有,你当时从和安郡来见我的那个法术,你现在再使一使,实在不行,咱们再逃出去。”

何灵摇头,“秦家魂已经被长歌吸收了,我哪里还有秦家魂来开辟那条路?”

“靠,这么糟糕?你怎么把这么神奇的玩意儿给弄没了?真是个败家娘们。行了行了,我出去看看,你记住哥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你不是秦家传人了,你是精灵族人,还是精灵王子的女儿,想办法把长歌里的秦家老祖宗释放出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走。

朱幼安发了一会儿呆,也站起身来,“灵儿,长歌一事,恐怕关键还在你自己身上。长歌毕竟跟我蒋家法器不同,你想想办法让秦家老祖宗能够跟你协同作战,那精灵王子的幻影不足以抵抗你们秦家两代人的力量。只要你方法得当,你一定能解开长歌。”

何灵愣了,“幼安,你要去哪儿?”

朱幼安已大踏步走到门前又回头冲她一笑,“我知道怎么解娘亲的结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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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6

原先说着众人来帮自己解开长歌的秘密,这会儿一个个都走了,何灵看了朱幼安温暖的笑容,“幼安,小心些。”

朱幼安偏着头看着何灵笑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牵起何灵的手,“灵儿,这个梦,我们是驱魔人,更是五大家族的驱魔人,你要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能破掉精灵王子的幻影。这个幻影其实是不能困住秦成薇或秦启悠的,若是它困住了你们,只是你们被迷惑了双眼。”

“灵儿,我要去破解结界去了。你要知道,若玄门的人没有大举进攻长宁,咱们也必定要乘胜追击去寻方大松的晦气的,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若你想不出办法了,秦家影中影或许能帮你的。”

说完,将何灵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灵儿,你该学会成长了。”

虽然大家都希望何灵能够站立起来独当一面,可朱幼安一直都很佛性地对待何灵的进步。

尤其是他与何灵拉钩同意护她一生一世后,日常根本不管她是否勤学苦练,反倒劝她别太着急。

忽然劝何灵这一下,让何灵心中的不祥之感更甚,“幼安,你在想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朱幼安放下何灵的手,笑着说,“我能想什么呢?肯定是希望你能解开长歌的秘密,说不定能凭长歌对付精灵王子呢?”

“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只是试一试影中影吧。”

屋里到底只剩何灵一人了,她坐在桌前想了又想,总觉得朱幼安心里藏了事,但又想不明白他藏了什么事。

陈晓峰和韦远一直跟他在一起,如果朱幼安真的有什么异常,他们一定不会让朱幼安冒险的。

尤其是陈晓峰,护朱幼安护得有些不将道理的。

一想到陈晓峰随时都横眉冷对的那张臭脸,何灵倒觉得有些安心了。

陈晓峰不会让朱幼安出事的,自己也不会让朱幼安出事的。

何灵将朱幼安的表情前后想了一遍,才觉得放下心来。

从怀里掏出《秦氏秘术》,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阅读下去。

朱幼安所说的秦家影中影的法术,其实就是一个障眼术,以自身为蓝本,幻化出无数个幻影。

这些幻影会根据施法者日常所思所想再逐一幻化。

若是还原程度高的幻影,几乎可以乱真。

何灵仔细想想这法术,自己日常所见的,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或者说迷途中人,其他人一点都不熟悉,要如何幻化呢?

而且,用了这影中影,如何才能破解长歌里的精灵幻影呢?

精灵王子的幻影能够制住秦家老祖宗,这是什么样的法术?

秦成薇为什么没能胜过精灵王子呢?

再仔细一想,似乎总有不能解开之谜。

按照王以恒的说法,精灵族擅长学习,他们在于蒋沈二人对决之时,学会了他二人的法术。

可是这个梦里,是以血脉为承继的,就算他学了再多法术,也不可能以法术胜过驱魔人。

蒋沈二人也好、秦成薇也罢,若单轮法术,他一定占不到太多便宜的。

可是,为什么蒋沈二人都命丧精灵族人之手?

秦成薇明明已经召唤了秦家老祖宗,为什么还会失手被擒,为什么秦家老祖宗会被精灵族的幻影制住?

更关键的是,长歌里的精灵幻影,精灵王子是如何做到这么厉害的?

何灵反复思考了许久,朱幼安比自己更聪明些,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示自己使用影中影的。

用影中影如何来应对精灵幻影呢?

想不明白,算了,干脆直接用这法术好了。

只是,这影中影耗时耗力甚巨,若是自己这么随意地使用了影中影术,待会儿应对玄门之人那可就没那么多精力了。

转念一想,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如果自己不试试,长歌依然是废铁一柄啊,就凭自己现在的本事,灵力再强只怕也不是方大松的对手。

还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能激活长歌,就是自己用不了,秦成薇也一定可以用了。

何灵抽出一叠符纸,心中想了无数个想要幻化的影子,朱幼安的、陈晓峰的、韦远的,实在想不到的,干脆连王以恒的都在心中勾画了一遍。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觉得人数实在太少。

干脆把五大家族的模样都勾画了一遍,再想想还有谁?

算了,想不出来,这么多人,大概也是可以用了吧?

那一叠符纸被何灵一个利索的翻腕动作甩成了一把星星,这些星星待会儿将幻化成无数的影子。

影中影的咒语很长,何灵在心底默默地念了许久,身上的法力已经撑不住神思分成无数份。

这就是影中影法术的弊端了,只要施法者愿意,她可以用无数的符纸。

但是每一张符纸变成星星后,不会自己幻化成影子,没那么潇洒简洁,而是需要施法者将每一颗星星幻化成自己勾画的人影。

何灵想要尽快完成影中影术,她想了个节约时间的办法,同时幻化影子。

这样倒是节约了时间,可是所需法力甚巨,还容易忙中出错。

何灵一边幻化自己的影子、朱幼安、韦远等人的影子,一边将灵力运起,以接应渐渐不支的法力。

这法术实在繁琐,若是真到了对决时使用,己方还没念完咒语就能被对手一剑刺死,所以秦明瑶讲到这个法术也是一笔带过。

用秦明瑶的话来说,平日里用这影中影,那纯属偷奸耍滑想偷懒。一个法术弄一两个时辰,还不如好好练一练秦家剑法呢。

战场上更不能使用了,咒语没念完就一命呜呼了。

那时候,秦明瑶和何灵都没想到过有一天真的会用到影中影术的。

若不是朱幼安提醒,恐怕何灵也想不到用它。

这边两下那边两下地,何灵动作倒是挺快了,五大家族的人都已经幻化结束,就等着王以恒和陈晓峰的了。

因为源源不断的灵力给了她信心,何灵还有心思想须得先将长歌祭出,看看这一次到底是秦家老祖宗出来还是精灵幻影先出来。

一边勾画陈晓峰的幻影,何灵掏出了长歌。

长歌依然黑乎乎蔫吧吧的,一副不想搭理何灵的模样。

何灵叹了口气,一狠心,将手掌按在长歌上一拉,心中埋怨了一句,好好地将我的秦家魂给吞了,更可恶的是,吃了秦家魂居然不认账还是一样打不过精灵王子的幻影,这算什么跨越时空过来的秦家老祖宗啊?

果然不出何灵的意料,长歌确实不想搭理何灵。

它浑身的黑色更浓重了,入手越发地冰冷。

何灵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想生气,不由地想起那个蔫坏蔫坏的赵学尧。

既然想起了他,那就干脆也弄一个幻影吧。

就在何灵将赵学尧的幻影勾画出来时,何灵忽然心神一动,长歌里的精灵幻影不是精灵王子做的,而是秦成薇。

这念头刚一起,一个面色清冷的绝色女子幻影出现了。

何灵被自己吓了一跳,在这个梦里,秦成薇是大家提得最多的名字,可是自己跟她一点都不熟,完全想不出她是什么模样。

忽然出现的这个绝色幻影,会不会就是秦成薇呢?

一想到秦成薇,何灵脑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精灵王子。

长歌里的精灵王子何灵是见过的,若是要勾画精灵王子,那可是比勾画秦成薇简单了许多。

可没等何灵将那飘忽的精灵王子勾画出来,赵学尧的幻影已经提了长歌向自己刺来。

朱幼安的幻影一把握住长歌,两个幻影纠缠在一起。

何灵一看这架势,有些着急了,这是干什么呢?

明明都是自己勾画出来的幻影,居然还带了原主人的脾性?

幻影陈晓峰一看幻影朱幼安居然徒手去握长歌,立刻上去踹了幻影赵学尧一脚。

这一脚踹得挺实在,一下将幻影赵学尧踢到墙上贴着,长歌碰到墙面发出“叮”地一声。

幻影赵学尧确实有原主人的脾性啊,将长歌一按,那长歌从黑黝黝慢慢透出红色来。

精灵王子的幻影才勾画了一半,何灵停了下来。

何灵心里有些混乱了,若是幻化的人影都带了原主人的脾性,只怕幻化出精灵王子不得将这些影子全都囚禁了啊?

不对不对,何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若是所有的幻影都带了原主人的脾性,那师父一定会护住自己的、夏老爷子一定暴跳如雷的。

还有一点,幻影赵学尧不该长歌刺向自己,而是该刺向自己的幻影。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赵学尧、朱幼安、陈晓峰几个才是以假乱真的幻影?

而且幻影赵学尧也太厉害了些吧,居然可以驱动真实的长歌?比自己更像秦家传人啊。

何灵看赵学尧手中的长歌身上的红色越来浓,也越来越惊讶了。

可就算惊讶也不妨碍她脑中不停歇地继续勾画幻影,一不留神,勾画了一半的精灵王子终于完成了。

幻影精灵王子一出现,便向那绝色女子飘去。

清冷绝色女子没有什么反应,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大概因为何灵真的没见过秦成薇,所以这个幻影制造得不是很成功吧。

幻影精灵王子伸手去摸那绝色女子的脸,还没摸到“啪”地一声,绝色女子抬手一巴掌打在幻影精灵王子脸上。

这一下声响太大,那边握着长歌正在使力的赵学尧停了手上的动作,直愣愣地望着幻影精灵王子和绝色女子这边的动静。

幻影朱幼安和幻影陈晓峰趁着赵学尧发呆的瞬间,一左一右攻向赵学尧。

陈晓峰封住赵学尧的咽喉,另一只手按住赵学尧心口贴了一张什么东西。

朱幼安则滑不溜手地将长歌夺了回来。

何灵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这一群人的互动,伸了手想去接幻影朱幼安手中的长歌。

谁知幻影朱幼安径直越过何灵,向幻影何灵飘去,将长歌塞到幻影何灵手中。

赵学尧眼睁睁看着长歌被夺,虚幻的影子越来越红。

陈晓峰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想要按住赵学尧发作。

赵学尧直勾勾地看着长歌,红色中飘出许多人形的气体。

幻影朱幼安在幻影何灵身边指指点点些什么,幻影何灵将长歌打横,伸手摸了一下长歌。

朱幼安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长歌似乎受到感染,慢慢挺直了身子。

赵学尧身上飘出来的那些人形气体附着在陈晓峰身上,陈晓峰使劲摇晃起来,可是那红色却越来越多。

何灵只觉得自己又要再收一遍赵学尧了。

除了赵学尧,幻影何灵这边似乎在想办法唤醒长歌。

何灵又想看看幻影何灵如何操作,又想看看精灵王子和那绝色女子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幻影精灵王子又拉了拉绝色女子的衣袖,还轻轻甩了甩,似乎在撒娇。

那绝色女子身上透出一股寒气,狠狠甩了一下衣袖,又甩了精灵王子一巴掌。

这一下还是十分响亮,精灵王子捂住脸,讪讪地飘了出去。

这一飘,是飘向幻影何灵身旁。

他看着幻影何灵抚着长歌,似乎在看热闹。

看到这画面,何灵忽然想到还要勾画一个秦家老祖宗的幻影,这样便能看出精灵王子是如何锁住秦家老祖宗了。

绝色女子看幻影精灵王子飘向何灵,也不知如何想的,也飘了过来。

何灵一看所有人都围拢长歌,心中有些担忧,长歌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自己只想破掉长歌里面的精灵王子幻影,可不代表长歌里面可以再多来几个影子啊。

想到此处,何灵向长歌走去,想趁他们不备,将长歌夺回。

这些幻影虽然是影子,可却具备了一些脾性,看到何灵向长歌靠拢,全都拉开防备的姿势。

这是要对付何灵?

何灵试探性地伸手去取长歌,幻影何灵一张符纸就扔到自己手上,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一阵刺痛。

好样的,居然会用秦家的针炎术。

越是这样,何灵越想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非得将长歌夺过来。

刚伸出手,这一回幻影朱幼安给了自己一掌,这一掌险些将何灵打得吐出来。

何灵气得不行,朱幼安居然不认真正的何灵,毫不客气地就动手了。

幻影朱幼安二人一动手,幻影精灵王子也动手了。

他从绝色女子身上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全扔在何灵身上。

何灵等了一下,身上没有什么感觉,愣住了,幻影精灵王子没什么法力啊。

那他怎么锁住秦家老祖宗的?

刚想到这里,那绝色女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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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7

绝色女子抬手一掌挥去,先将赵学尧震飞出长歌的圈子。

何灵知道这掌法是师父平日让自己热身所用的清风掌,名为清风,取其潇洒灵动之意,最简单直白地说,就是花架子,打起来特别好看,实际上没什么用。

至少何灵打起来确实只有热身效果,从没想到清风掌能在潇洒灵动之余能一招制敌。

赵学尧被绝色女子这一掌震得有些远,可能没想到这里居然出了个厉害的角色,愣住了。

不等幻影朱幼安、何灵行动,绝色女子一把握住长歌。

幻影朱幼安何灵二人护长歌也护得挺紧的,哪里肯松手?

幻影何灵与绝色女子徒手夺长歌,朱幼安则从怀里抽出一柄黑铁。

何灵有些无语,难道是自己使用影中影不对劲吗?为什么这些幻影都不听自己指挥的,他们自己就可以演一出大剧了。

绝色女子大概是不识得幻影朱幼安何灵,看幻影何灵拼了命地要护住长歌,干脆松了手,左右开弓两手迅速在朱幼安两人身上点了十七八下。

动作快速得不仅朱幼安二人没反应过来,连何灵都没看出来。

绝色女子点了这十七八下,又在每个人脸上贴了两三张符纸。

何灵仔细看去,绝色女子一点都没有留情啊,这是先将二人定住再当邪祟收了。

这会儿幻影朱幼安二人动弹不得,绝色女子轻轻松松从幻影何灵手中夺过长歌。

亏得那边赵学尧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支笛子吹奏起来,他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烈,长歌受笛声影响,颤抖着想要向赵学尧飞去。

长歌身上泛起红色,绝色女子握着应该会灼伤她。

不过绝色女子到底不是何灵,她将长歌递给幻影精灵王子,欺身而上,直接奔向赵学尧。

赵学尧还在吹笛子呢,没想到绝色女子一下又飘到自己身前。

绝色女子动作快速又狠绝,没有半分多余动作,两手同时使出清风掌,将赵学尧身边那些飘飘乎乎的红色拍散了。

赵学尧正想逃跑,刚转身就被绝色女子一个定身咒定在原地,反手从背后一抽,居然是虹越剑。

那边精灵王子捧着长歌又飘到绝色女子的身边,将长歌左手掂到右手,右手又掂回左手,大概真是太烫了。

绝色女子举了虹越剑正准备将赵学尧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精灵王子像只二哈一样一甩一甩地过来了。

过来也就过来吧,还将长歌东甩甩西甩甩的,看起来就像要砸了长歌一般。

绝色女子伸手想要抓过长歌,这次真被嫌烫手的精灵王子给甩了出去,好甩不甩,正好甩到赵学尧身上。

灼热的长歌一扔到赵学尧身上,他居然能动了,不仅能动了,还将长歌从身上取下来,拼死命地将长歌幻为一柄红通通的莲花。

这会儿长歌也不蔫吧吧了,居然成了亭亭玉立的一支莲花。

何灵意识到事情有点超出预期,赶紧上前两步想要控住这些幻影。

可没等她闪到长歌身边,绝色女子已经砸了赵学尧一身的符纸,提了虹越剑刺向赵学尧。

既然绝色女子要收了赵学尧,那也干脆就让她收好了。

赵学尧将长歌向虹越剑挡去,绝色女子没想到赵学尧会这么狠手,略微一偏,绕开长歌想继续刺赵学尧。

长歌到底不是赵学尧的武器,他一点都不心疼,举起又是一格。

这一次两人距离有些近了,绝色女子不得已只能让虹越剑与长歌正面相碰了。

可是长歌到底是真的长歌,虹越剑是幻影的虹越剑,一下就让赵学尧占了优势。

看幻影都知道赵学尧十分得意,举了长歌就向绝色女子抡过来。

何灵还没来得及欺身而上夺长歌,精灵王子已经挡在绝色女子身前,不偏不倚正被赵学尧打了这一下。

这下可好,这个二哈一样呆傻傻的精灵王子消失了。

何灵愣了,原来勾画出来的幻影还可以这样消失的?那长歌中的幻影可不可以这样消失呢?

虽然何灵制造的这个精灵王子没做什么正事,可他到底有一张不同寻常的绝世容颜,忽然这么消失了,绝色女子立刻疯狂了。

顾不得赵学尧举着长歌又向她袭来,贴身向前双手一握,赵学尧身上那些红色的人形全都被她握在手里。

双手一转,那些红色的人形凝聚成一颗红艳艳的星星。

绝色女子将星星往外一抛,多了一个红色的幻影精灵王子。

何灵的心跳得十分厉害,看来长歌中的精灵王子,也是秦成薇制作的。

自己施行影中影花了那么长时间,秦成薇的幻影一抬手就可以做出来,真实的秦成薇到底有多厉害?

那红色的精灵王子像穿了一身新人服一般,动作神态也不像何灵制作的那样傻乎乎,倒是有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

绝色女子到底被赵学尧打了一下,不过她居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变得透明了,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

新的精灵王子上前一步将绝色女子扶住,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技能,原本已经透明的绝色女子又真实起来,身上也映了一层粉色。

赵学尧举了长歌再次向精灵王子攻去,却被精灵王子一手握住。

精灵王子本就是用了赵学尧身上那些红色人形做的,他也不怕灼烧之痛。

不仅如此,长歌在他手里从原来莲花状软了下来,就像被高温熔化了一般。

这一下赵学尧也握不住长歌了,或者说没办法再握住长歌了,长歌像流水一样淌到精灵王子手中。

这奇怪的场景让何灵呆住了。

这是真正的长歌,不是幻影啊,你给我弄坏了,我拿什么御敌?拿什么交给秦成薇?

愤怒不已的何灵握虹越剑的手都抖了,好样的,只要是精灵王子,一定跟自己作对的。

想到这里,一剑向精灵王子刺去。

这一次是真的虹越剑了,我看你不死!

没想到何灵这一剑还比不上赵学尧的那一下,精灵王子身上的红色渐渐变了,他手上的长歌也变了。

一切都是幻影,只有长歌是真的,何灵先关心一下长歌变成了什么样。

原先像水一样的长歌,幻成了一把长弓。

何灵顾不得再刺精灵王子一下,揉了揉眼睛,长歌确实幻化成一把长弓了。

不仅如此,精灵王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支金灿灿的箭。

何灵闭了闭眼睛,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再睁开眼,好样的,这次不是一支箭了,是三支。

长歌确实变成了一把长弓。

难道精灵族的神弓就是这么来的?

何灵脑子变成了一锅浆糊。

不是说长歌是秦家的武器吗?夏老爷子说过,长歌就是秦家的东西,难道这是精灵王子送给秦成薇的东西?

不行,得看看夏老爷子和师父的反应。

到这时候,何灵才想起五大家族的人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混乱中来。

真是太糟糕了,你们五大家族的人为什么都不动手呢?

一群人居然围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尤其是秦明瑶,秦成薇这么大的动作,她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女儿在做什么,

他们这几拨幻影,好像天然地分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这边打得一片混乱,也不关那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五大家族什么事。

精灵王子比划了一下长歌这时候已经不能把它称为长歌了,这是精灵族的神弓了。

他拉开弓弦,瞄了一下何灵,似乎想给何灵一箭。

虽然精灵王子是幻影,但何灵可不敢保证他一定伤不着自己。

机械地握着虹越剑,想要抵挡住神弓的攻击。

到这时候何灵都没想到自己眼前的是神弓,能一箭要了自己的命。

相反,她只想到长歌坏了,那长歌里的秦家老祖宗怎么办?

如果待会儿玄门的带了秦成薇来,自己拿什么给她?

如果什么都没了,自己这一众人如何才能离开梦境?

绝色女子飘上前,按住了精灵王子,何灵才免了这一箭的危机。

她从精灵王子手中接过弓箭,东捏捏西捏捏,似乎想将弓箭变为莲花。

何灵不知道长歌为什么会从莲花形状变成了弓箭,更不知道弓箭怎么变回莲花。

难道秦成薇知道?

弄了一会儿,长歌依然是弓箭的形状,连她手中的三支箭也一样没变。

看样子绝色女子挺着急的,与精灵王子起了些争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表情越来越急,尤其是精灵王子,极为俊美的容貌看起来十分不耐烦。

两人吵了许久,不知道结论是什么。

绝色女子情绪很激动,以弓箭指着精灵王子,看嘴型似乎在说精灵什么的。

秦成薇应该知道桂若嘉是精灵族人了吧?

本来两个人还只是口头上表示不满,绝色女子用弓箭指了精灵王子,精灵王子怒了。

上前就要夺回弓箭。

一个要夺,一个要护,两个人隔着弓箭竟然动起了手。

如果不动弓箭,精灵王子显然不是绝色女子的对手,几招过后便被绝色女子打得后退几步。

绝色女子的脸上明显有不忍,敛了怒气在劝精灵王子。

精灵王子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他是否接受绝色女子的道歉。

不过等他伸手再去握弓箭的时候,绝色女子坦然地将弓箭递给了他。

若不是何灵看到绝色女子另一只手上扣着许多符纸,她都要奔上去夺回弓箭了。

果然,精灵王子接过弓箭以后,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搭弓就要给绝色女子一下。

绝色女子脸上的不忍凝住了,一手握住箭头,嘴型动了动,似乎还在劝精灵王子。

精灵王子挑衅地看了一眼绝色女子,不知道回了句什么。

何灵看到绝色女子眼中含着点点星光,可能不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

唉,这算是情侣间的争吵吗?

可是,中间隔着长歌,那就不好说了吧。

何灵看着绝色女子藏在背后扣了许多符纸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可能她也狠不下心要与精灵王子决裂吧。

可是精灵王子不顾她强力握着箭头,将箭从她手里扯过去。

绝色女子又说了一句什么,精灵王子决绝地摇了摇头。

何灵比任何时候都后悔自己怎么不学学唇语呢,或许这是当年秦成薇和桂若嘉决绝的场面啊。

绝色女子闭了闭眼睛,何灵注意到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等她再睁开眼时,手中的符纸毫不客气地扔向了精灵王子。

精灵王子的法术比不上绝色女子,若他不开弓,绝对不是绝色女子的敌手。

更何况,绝色女子这一下十分决绝又利索,根本没给他机会使弓。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这么近的距离,幻影精灵王子是绝色女子制造的,也将消失在她手上。

还没等何灵嗓子眼的心放回原处,精灵王子手中长弓划出一道似镜面一样的弧形。

绝色女子的那些符纸贴在弧形上,被反弹到自己身上。

她这一下没有留余地,原是想一招出手便能制住精灵王子,谁知道精灵王子有所防备。

而且这防备是何灵根本想不到的招数。

大概绝色女子也想不到吧。

绝色女子被定住了,不仅如此,她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

她果然是存了心要将精灵王子打散了,这样说起来,秦成薇其实真是个合格的驱魔人。

虽然她对桂若嘉心存幻想,但幻想破灭之时,她能够毫不留情地出手。

可惜对方是精灵王子了。

精灵王子看绝色女子真的对自己动手,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他对绝色女子说了一番话。

绝色女子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眼中有难以置信有痛苦不堪。

何灵不忍看她如此痛苦,还不如将他们都驱散了重新再来一次吧。

举起虹越剑就准备将绝色女子打散。

可精灵王子动作很快,没等何灵狠下心来动手打散绝色女子,他便以那弧形抑住绝色女子。

何灵不知道他嘴里念叨些什么,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挺剑准备刺向绝色女子。

可没等何灵刺中绝色女子,她竟然消散了。

真是个狠心绝情的人。

虽然是个幻影,但大家都是幻影,方才吵了这么半天,他们可没把对方当成幻影啊。

他就这样将绝色女子打散了。

到了这一步,何灵不想管长歌是什么形状的了,总不能让精灵王子夺走自己的长歌。

一转手,准备给精灵王子一剑。

“哐当”一声,精灵王子手中的弓箭掉到了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何灵愣住了。

难道他后悔了?

低头看了一眼弓箭,何灵更惊讶了,长歌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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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8

掉到地上的长歌既不是莲花的模样,也不是弓箭的模样。

也不能说不是莲花的模样或者弓箭的模样,而是两者结合了起来。

长歌变成了一柄半圆弧形的长剑。

何灵暂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弓箭的模样,就算它再奇怪,也总好过是精灵族的神弓。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精灵王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好在他已经失了弓箭,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幻影。

何灵再怎么次,对付影中影勾画出来的幻影,倒是绰绰有余的。

运起法力,口中念起咒语,举起虹越剑便刺过去。

精灵王子正愣住了看长歌为什么会变成这模样,听到何灵这里的风声,立刻捡起长歌就要格挡。

何灵灵巧地一抖,从长歌弧形上刺了过去。

这幻影也算厉害的了,一剑刺过去竟然没有消失。

何灵拿出驱邪的招式,给了精灵王子一个驱邪符,虹越剑又是一下,终于让他消失了。

何灵一把抓住长歌仔细端详起来。

若说长歌的新模样没有莲花也不对,它的剑身刻着一枝挺拔的莲花作为装饰。

只是,现在若是将长歌给大家看,谁也不能认出这就是长歌了。

何灵叹了口气,看来长歌最神奇的地方,是它会幻化吧?

那长歌到底是不是精灵族的神弓呢?

如果是精灵族的神弓,拿出长歌反而要坏事。

精灵族人很有可能跟玄门结盟了,何灵再拿着神弓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那不是摆明了告诉精灵王子,快来抢你们的神功啊。

可是,若没有了长歌,己方到底还有什么是能够克制住玄门方大松的呢?

朱幼安

何灵想起朱幼安临走之时对自己的叮嘱,赶紧摇了摇头,不能胡思乱想。

先压住了内心所有的想法,将屋内所有的幻影一一打散。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奇怪,毕竟剩下的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真动手去打散他们,感觉确实不好。

尤其是剑刺朱幼安幻影的时候,何灵十分不安。

等收拾完所有的幻影后,何灵再次拿起长歌研究起来。

长歌到底该算正义还是邪恶的武器呢?

明明是秦家的东西,可看了这一场大戏后,反倒觉得这是精灵族的神弓了。

如果是精灵族的神弓,以精灵族人的习性,长歌倒是能吸引邪性的人或恶灵了。

所以有时候它会阵前倒戈,敌我不分。

可是,长歌里又有秦家老祖宗的灵魂,怎么也不能说长歌是邪性的。

如果长歌真的是邪性,秦家老祖宗怎么也不可能到长歌里来的。

至少长歌被精灵王子的幻影污染前,长歌一定是正义的。

看着现在毫无杀气的长歌,何灵忍不住又想召唤秦家老祖宗了。

只是,若是精灵王子的幻影再出现,自己该如何做呢?

何灵想了无数个解决办法,最后还是觉得了,再次冒险请出长歌中的秦家老祖宗。

如果精灵王子的幻影又出来了,自己再用一次影中影术,这一次就照着刚才的绝色女子做一个秦成薇便是了。

说到做到,何灵熟门熟路地将秦家血抹在长歌身上。

若是它透出冷冽寒气,赶紧使用影中影勾画秦成薇来对付它。

等了很久,长歌都没有任何变化。

何灵叹了口气,难道长歌被自己弄坏了?

可看它的新形象,怎么也不像坏了样子啊。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无计可施的何灵将秦氏秘术又从头背了一遍。

从进这个梦开始,秦氏秘术这本书已经背了几千遍遍,背到后来都成条件反射了。

随便从中间抽任何一句,何灵都能将上下句给背出来。

背着背着,何灵觉得声音里有了回声。

这里是室内,又不是山谷,怎么可能有回声?

何灵东张西望地看了看,除了自己,再没见到任何人、鬼、神、怪。

举起长歌看了又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幻听了?

或者是方才消失的秦成薇的幻影出现了?

何灵想了想,可能是秦成薇的幻影被刚才精灵王子那一下打得远了些,这会儿她飘回来了?

那也不对啊,幻影是不能说话的,反正他们刚才都没说话。

想到这里,何灵将长歌放在桌上,举起虹越剑,漫不经心地练起了秦家剑法。

说不定师父的灵魂来找自己了呢?说不定秦家历代先人谁又来了呢?

何灵特意将一招千树万树使得歪歪扭扭的,若是真有秦家先人出现,一定会开口呵斥自己的。

对于秦家法术、剑术,毕竟秦家历代传人都是严谨得近乎刻板的,哪里会容忍有传人使出这种吊儿郎当的剑法?

果然,何灵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嫌弃的“咦”的声音。

没听到便罢了,这一听到,何灵手中的虹越剑更加虚浮无力了,一看就是敷衍了事的样子。

耳边那声嫌弃变得更加实在了,还有点评了呢,“秦家的后人都是这样惫懒无赖吗?你看看这一招千树万树练成什么样了?没有人告诉过她,千树万树是要朝气蓬勃万物复苏的生气吗?这懒洋洋的样子,难不成了冬天冻死的蛇,这会儿诈尸了?”

何灵听着这声音像是长歌里那位老祖宗,可是自己转了两圈,都没看到有人或者有影。

不过,这是个好现象,长歌恢复了。

应该说,长歌升级了。

何灵歪歪扭扭地又使了一招枯木逢春,这一次完全是想引老祖宗生气的。

果然,“叮”地一声,长歌自行飞到空中与自己的虹越剑碰到了一起。

何灵虎口被震得生痛,但她十分高兴,“老祖宗,是你吗?”

耳边一个温柔清冷的女声,“老祖宗,我就说这丫头狡猾得很,明明秦氏秘术背得那么好,怎么可能秦家剑法会使成这样,她起身练剑之时已经知道咱们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要年轻许多,何灵不由自主地呼出声,“秦成薇?”

“我就是这孩子傻乎乎的嘛,该是叫娘亲的时候,她喊你的名字,该打了。”

“老祖宗,这原是怪我,我从未养过她一时半刻,以何面目自称她的娘亲呢?这孩子方才她使那一招影中影倒是不错的,基本功很扎实的。”

“基本功扎实有什么用啊?真正应敌的时候,难道敌人会跟你比基本功啊?难道不是谁法力高强临场应变强,先下手为强一招制敌啊?”

“老祖宗,她能想到这个法子,还不算临场应变强吗?咱们能聚到此处,还得多亏了她呢。”

“你明明说了不曾养过她一时半刻,为何处处替她说话?咱们秦家的孩子现在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吗?”

“老祖宗,不是秦家的孩子退步得厉害,实在是你太强了些。隔了数百年,你老人家都能被我召唤而来,这不是你太强了是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哼!”

“老祖宗,小薇错了。”

果然是秦成薇!

可是她怎么进了长歌里的?难道刚才精灵王子反击她的那一下,反倒把她打进了长歌里?

那长歌里的精灵王子呢?

何灵扯开嗓子就问了,“秦秦”

她还是喊不出娘亲二字。

“你可以不用叫我娘亲,我确实从未养育过你。你是师父养大的,若论辈分,我们算一辈的师姐妹,你便叫我的名字吧。”

夏老爷子等人说过秦成薇平日里十分温柔,看来这幻影也保留了她温柔的性格。

“秦成薇,你可是在长歌里?”

“不错,我们都在长歌里。”

“你怎么进去的?”

何灵听到两声长叹,“你方才不是看见了吗?”

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老祖宗?”

“怎么了,丫头?”

“你们俩和好了?”

两个人一起吵着说,“这事原是我不对,害了老祖宗。”

“嗯,都是秦家传人,难道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何灵想了想,里面还有个精灵王子的幻影呢,“那个那个”

秦成薇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她想问精灵王子,“也在。”

何灵十分诧异,怎么可能,三个人都在里面?

长歌到底能住下几个人啊?

“这他”

“我和老祖宗一起制住了他。”

“所以长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

“嗯。”

何灵心中有许多关于过去的疑问,包括桂若嘉和秦成薇如何相识的、如何反目的,长歌的由来。

可问题越多,越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起。

倒是老祖宗的声音又响起了,“小悠丫头,如今外面是不是十分紧急?”

何灵这才想起朱幼安临走时的神情,只怕这会儿他娘亲的结界都破了。

玄门若是小股人马过来,立刻剿灭了他们,那有的是机会问秦成薇事情由来。

如果后面跟着精灵王子,可没时间跟他们慢慢说秦家历史了。

何灵将虹越剑插入剑鞘,抱住长歌,“老祖宗秦成薇,我有一个问题,若是现在我们面对精灵族人,能不能胜过?”

老祖宗毫不惧怕,“精灵族人是什么怪物?小悠丫头,别怕,只要你能控得住长歌,精灵族人不算什么的。”

秦成薇没有回答。

老祖宗根本不知道精灵族人,尤其是精灵王子的实力,真正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秦成薇。

何灵原本想赶紧跑去找朱幼安等人的,可秦成薇没有回答,她停了脚步,“秦成薇?你最了解精灵王子,凭长歌在手,咱们能不能胜得过精灵族人?”

秦成薇还是没有回答,老祖宗答道,“小悠丫头,你别害怕啊,精灵王子就在我们脚边,已经被我们绑了。他的幻影我们都能制住了,难道我们秦家三代传人还对付不了一个精灵王子?”

“秦娘亲,长歌可是我秦家之物?”

何灵决定换个方向来问这个问题。

还是老祖宗回答,“怎么不算?肯定算了,我能感觉到长歌身上有我秦家历代传人使用过的味道,肯定是我们秦家的东西了。小悠啊,你别怕嘛,虽然你年纪尚幼,可你身后还有我们啊。”

何灵决定只追问题关键,“娘亲,我想问什么,你是知道的。如今在长歌里,你和精灵王子都只是幻影。若说我们三代人一起应对精灵王子,那是不准确的。精灵王子不擅长法术,可是他的幻影却能制住老祖宗的灵魂”

老祖宗不高兴了,“丫头,你说什么呢?那是因为小薇没帮我,所以我才被这精灵王子偷奸耍滑钻了个空子。”

何灵声音提高了,“娘亲我们已经知道蒋家爷爷当年的预言了。你若是你若是不告诉我们这些,只怕我们会丧命于神弓之下。”

秦成薇幽幽地叹了口气,“长歌既算咱们秦家的武器,也不算完全秦家的武器。”

果然不是秦家的武器。

“长歌是不是精灵王子的神弓?”

如果长歌是精灵王子的神弓,给何灵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用神弓去挑衅精灵王子了。

这不是主动送人头吗?

“不完全算。”

何灵发现了,便是到了这时候,秦成薇依然对精灵王子完全死心。

所以她才一再地中精灵王子的计,就算被打进长歌里,她还不是不忍心杀了精灵王子。

大家都说秦成薇是个合格的驱魔人,现在看来未必啊。

这种从来一辈子乖乖的女子,一旦遇到一个情字,真是令人头痛。

“不完全算的意思,是秦家原本是有长歌这武器的。”

何灵坠入冰窖的心慢慢又爬上来一点,“那长歌还是秦家的东西了?”

老祖宗如释重负的声音,“我就说是秦家的东西嘛,我怎么可能会看错。若长歌不是秦家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甘心进长歌里?”

“是,长歌确实是秦家的武器。不过,原本长歌只是一只寻常的莲花锤,在其他武器里并不算难得的。”

“精灵王子是不是对长歌做了什么?”

老祖宗不相信的声音,“只要是我们秦家的东西,别人是用不了的。”

一想到手握长歌差点没弄死自己的赵学尧,何灵在心底默默翻了几个白眼。

“原本长歌只是一柄寻常的武器,后来后来精灵王子确实改进了一下长歌。”

这话说得十分含蓄啊,改进?

“娘亲,精灵王子怎么改进长歌的?他如果我们遇到精灵王子,长歌会不会听他的驱使?”

秦成薇又沉默了。

何灵忍不住要发火了,这个女人,到这个时候还想维护精灵王子。

秦成薇慢悠悠地开口了,“他或许能够使用长歌,或许不能使用,这得看我们秦家传人能不能镇住长歌了。”

这话说得如此灵活,何灵几乎要给气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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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39

何灵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没骂出口,继续追问道,“娘亲,长歌为什么会变成弓箭?长歌原本是精灵族人的神弓吗?”

若是精灵族人的神弓,那无论如何不能让精灵族人见着长歌的,那该如何弄死方大松呢?

何灵又在脑子里翻了一遍秦氏秘术,想要从中找到一字半句的提示。

秦成薇叹了口气,“不是神弓,而是他确实有一把神弓和三枝弓箭。那时候我与他初定终身,他见长歌形状别致,便将长歌改进了一下,说是贺我们他取了一枝箭打入长歌里。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精灵族人,只觉得他的武器能与长歌融合,未必是坏事。只是没想到”

不是弓,而是箭。

未必是坏事她怎么就能让别人动秦家的东西呢?

何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勾画的幻影不太成功,还是幻影太成功,秦成薇言谈间还能感觉到她对精灵王子的情意。

好在现在秦若曦已经全面接管秦成薇了,就算她再想与精灵王子再续前缘,那也是不能让她如愿的了。

现在只能想办法确定一下,若是长歌被精灵王子夺走,他会不会像刚才一样将长歌变成神弓?

何灵拍了拍脑袋,这事闹得真是一锅粥啊,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先将长歌藏起来。

精灵王子不在的情况下,或许还能用用长歌,若是精灵王子在,还是不要冒险了。

想到此处,何灵对两位秦家女人报了个信,“老祖宗、娘亲,你们且在长歌里稍安勿躁,如今长宁有难,咱们须得出去支援一番。”

老祖宗应该是个不怕事的,一听长宁有难,“小悠丫头,若是需要用到老祖宗的时候,只管说出来。如今的长歌,再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秦成薇没说话。

何灵在心中又长叹一口气,她现在勉强能理顺中间的关系了,长歌中有一部分是桂若嘉的弓箭,所以它确实天生带了邪性,那时候精灵王子确实能够使用长歌。

至于秦成薇与桂若嘉如何反目的,只怕还有新的说法了。

都说秦成薇是个合格的驱魔人,可她到底对桂若嘉有感情,未必真的狠得下心来。

若她真的狠得下心来,长歌里就不会有精灵王子的幻影了,而且这幻影如此厉害,连秦家老祖宗都栽在他手里,可见秦成薇当初使用影中影术之时,对精灵王子有偏心。

何灵不敢将长歌背在身后,若是精灵王子强夺呢?自己帮忙不成,还帮倒忙吗?还是用自己的虹越剑放心些。

她从搭袋里取了乾坤出来,“老祖宗、娘亲,暂时得罪一下了。”

不等两人反对,将长歌放入乾坤中,还不放心地按了按,这才将乾坤放回搭袋里。

何灵走出房间,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晚,自己这一折腾,果然是一天了。

使了汇演术仔细看去,那抹青色已经没了,心里有些安慰,朱幼安果然将结界解了。

事情向着有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了,这是好事。

隐约听着有些吵嚷的声音,结界已破,难道双方已经开战了?

紧了紧手中的虹越剑,何灵一路小跑向外面冲去。

夏家位于长宁的繁华位置,这时候天色已晚,按照往日的惯例,这会儿街上应该是灯火通明的。

可何灵一路跑过,只看到稀稀拉拉几点微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萧瑟清冷。

夏老爷子去知会程婆婆,或许其他人已经知道长宁有危险了,尽量不点灯不出门不看热闹吧?

这样也好,减少无辜人士参与其中。

再跑得几步,耳边已经响起了“嗡嗡嗡”地声音,却不像人声。

何灵紧跑几步,转弯后果然看到夏老爷子并朱幼安等人。

那么多人里,何灵先注意到朱幼安手上的鸿铗似有一团星光笼罩着,这才是鸿铗真正的模样吗?

朱幼安已经破解了结界,玄门的人呢?

何灵站到朱幼安身边,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到陈晓峰冷冷地说,“直接杀过去,跟他们客气什么?”

朱幼安韦远都没说话,王以恒表示同意,“直接杀过去吧,咱们这么跟他们耗着,吃亏的是我们啊。”

夏老爷子摇了摇头,“那是小薇丫头啊,我答应过她娘亲,要将她救出来的。若是我们动手了,她也一并不保了。”

陈晓峰王以恒一起反对,“夏老爷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伤着秦姑娘的。”

何灵看了王以恒一眼,看来他已经知道秦成薇就是秦若曦、秦若曦就是秦成薇了。

朱幼安和韦远不动,那是因为投鼠忌器,担心伤着秦若曦。

杨老爷子微叹道,“我看小薇丫头那样子只怕我们得赶紧拿个主意啊。如今她”

夏老爷子摇头,“不行,虽然她的模样是有些变化,但她到底不是邪祟,咱们不能将她当做邪祟恶灵驱散了。”

郑老爷子咬着牙的声音,“咱们不能投鼠忌器啊,远瑢这孩子撑不了多久的。”

何灵这才注意到站在最前面的韦远双手平举,好像按住了什么东西,耳边的“嗡嗡”声也是从韦远那里发出的。

何灵握了握朱幼安的手,低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朱幼安的手心里有汗,声音却十分平静,“胶着状态。我们猜错了,玄门的人倾巢出动,而且是秦姑娘带着活死人前来打头阵。”

倾巢而出?

“方大松呢?”

“也来了,在后面。”

更小声地咬耳朵,“梦主呢?”

“也在后面,他们都来了。结界破了,咱们已经算短兵相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何灵更关心的是精灵王子,“桂若嘉呢?”

“目前没看到,不过不过看秦姑娘的模样,只怕他也在附近。”

“韦大哥这样多久了?”

朱幼安叹了口气,“秦姑娘果然很有本事她领了活死人队伍过来,想来是要将长宁镇上所有人都炼成活死人了。那时候她给我们留消息,我们以为她还有神思,刚才看那几下,只怕她真的被镇在那身体里了。韦远用的是夏家防护术,若是低级活死人,碰着这防护墙,有可能恢复如初的。”

“夏家法术如此厉害?”

“不是夏家厉害,是韦远厉害。这防护术本来没这么厉害的,韦远陪我去解开身上封印之时,遇到了一个同道中人。那人指点了他两句,韦远便将这防护术改进了。改进倒是好事,只是所耗法力太过,能支撑到现在,也是因为他心底善良,不愿大开杀戒。”

陈晓峰看何灵站在朱幼安身边,知道朱幼安已经给她介绍完局势,直接将何灵拖下水,“何灵,你说说,咱们自身都难保,为什么还要管这些人?他们自己不当心被炼成了活死人,他们挡在咱们中间,难道我们就无计可施了吗?”

忽然被陈晓峰cue来回答问题,何灵本能地回答,“能救得几个自然救几个,咱们驱魔人原是斩妖除魔捍卫正道”

陈晓峰显然不想要这个答案,直接开口骂道,“p,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还管得了其他人?朱幼安没跟你说明白是吧,方大松躲在后面、梦主躲在后面,咱们自己人这么耗着?你们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王以恒赶紧附和陈晓峰,“不是我说啊,咱们这样弄真的很被动啊,韦远瑢兄若是法力耗尽,力竭之时这些活死人未必会对我们客气的啊。”

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响,韦远似乎在颤抖,但他依然强行支撑。

王以恒说的是实话,何灵嗫嚅着,“不然,咱们等韦远哥救下这一波再与他们决战吧。韦远哥宅心仁厚,总不能让他大开杀戒吧?”

陈晓峰冷哼一声,“既然都要对决,何必多此一举呢?”

王以恒同意,“是啊,跟对面比起来,咱们人数本来就不占优势,何必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朱幼安低声说,“韦远是想用这法子将秦姑娘唤回神智,不说能恢复完全,便是恢复一两分,她也不至于与我们为敌啊。”

“那边是若曦姐?”防护术确实挺神奇的,不过一面之隔,何灵完全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嗯,她是活死人的领头人,自然是她站第一个。”

若是这种情形,韦远便是拼到耗尽法力也不会放弃的。

以他对秦若曦的感情,他怎么可能拔剑相向,也不可能让秦若曦伤着自己,只能赌一个可能,跟她耗下去了。

“既然已经耗到这时候了,不如看看那边有多少有缘人能够得以恢复,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吧。”

陈晓峰再怎么着急,他也不能当着韦远的面说出不管秦若曦的话,只能冷哼一声。

王以恒溜到何灵身边,硬将何灵拉到一边,“何灵,你不地道啊!”

何灵知道他说是秦若曦被炼成活死人一事,压低声音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拿你当兄弟看,对你掏心掏肺一片坦诚,你怎么对我的?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秦姑娘被方大松炼成了活死人?”

“现在咱们怎么办?”

“何灵啊何灵,我真是被你害了。咱们说好了同甘同苦同生共死,可没说过这么关键的事,你得瞒着我啊?方才我一看朱幼安、韦远他们那模样,好家伙,差点没把我气晕过去。合着你们大家都知道秦姑娘在方大松手里,还成了最厉害的一把武器,你们一个个都不跟我说啊。”

“不是,王大哥,咱们现在的问题是,一,咱们不知道秦姑娘变成了活死人,忽然见到对面是你的战友领了敌军前来进攻,咱们怎么办,直接杀过去吗?二,咱们知道秦姑娘变成了活死人,按你说的还成了一把最厉害的武器,咱们能不能迈开这个坎不走?想办法开个后门溜走?”

王以恒这时候大概是很后悔的,但是他已经挑了己方阵营,没办法这个时候跳到方大松的那边去。

“还有,王大哥,咱们既然已经结盟了,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要说你不可能遇到啊,在梦里万事皆有可能。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同不同意我们放弃你?”

“你说什么呢,这人真是的,那我问你,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耗着?”

“王大哥,你别着急,韦远哥的法力”

又看了一眼韦远,这一次他抖得更厉害了,何灵看他已经开始使用灵力了,“韦远哥的法力已经耗尽了,很快就会按你们说的,咱们直接杀过去了。”

“那何必耗费这一层法力呢?直接用来杀敌,早杀了多少了。”

“因为秦姑娘是我们的队友,若是有一分唤醒她的可能,我们都要试一试。”

“行了行了,又开始了。反正我现在也跟你们一条船上了,要死就死一起吧。”

何灵揣测己方若是真有什么危险,他很有可能会墙头草跑到方大松那边保命去了。

唉,太过机灵的盟友,确实不容易取得大家的信任啊。

“哐”地一声巨响,韦远手上的防护墙像块被打破的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眼前忽然被一阵光亮闪得偏了偏头,原来防护墙如此强大,对面空中亮了一盏明灯,照得四处白晃晃的如白昼一般。

韦远向后一仰,倒在夏老爷子的怀里。

他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出来。

陈晓峰站上前一步,“行了,韦远,你已经尽力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们不动秦姑娘便是,其他人我们顾不上了。”

他能说出不动秦若曦已经是给了韦远最大的面子,否则以他行事风格,直接杀过去得了。

郑杨两位老爷子站到夏老爷子的前面,“老夏,先将远瑢扶到后面去。这孩子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咱们来吧。今日咱们便是死了,也得站着死。”

朱幼安提着鸿铗走到韦远身边,“你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看我们的了。”

韦远拉着朱幼安的衣袖,似有话想交代朱幼安。

朱幼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何灵身形瘦小,没看到秦成薇的模样,只是听到郑杨两位老爷子豪情万丈的声音,“孩儿们,咱们都是驱魔人,可是你们算小辈儿的。就算要动手,也得是我们先来,难道你们还能越过咱们这些几十年经验的老爷子?”

“你们先退下,照顾好远瑢。别看爷爷我年纪大了,可我们这几十年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小小活死人,便妄想能控住我们所有人?这也太儿戏了吧?”

对面一阵响亮的鼓掌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好样的,我就喜欢看五大家族这股豪情万丈视死如归的模样。小七啊,你说说,还有什么比看着这些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死在我面前更有趣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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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0

是方大松,他果然来了,带着看戏一样的心情来了。

他是带了强劲的法力将这番话传过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以恒骂了一句,“md,这个人渣!别人做坏事都唯恐他人知道,只有他,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何灵指了指前面,“行了,韦远哥法力耗尽,这会儿就是咱们真刀真枪开战的时候了。擒贼先擒王,要不咱们想办法把方大松擒了?”

王以恒对方大松有心理阴影,“开什么玩笑?我是异族人啊,我那三叉戟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我拿什么去擒方大松?况且了”

指了指后面,“你以为精灵王子现在没在,他就一直没在吗?说不定他回去睡个觉休整一下还回来呢,到时候神弓现世,我拿什么跟他们对抗?”

“那咱们投降?”

“别别别都到了这时候,你们得先杀杀敌吧?况且了,你们就算投降,方大松也未必能饶了你们。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弄了这么局这是谋划了多少年了,难道你们一句投降,他就真能放过你们?”

何灵从他“你们”、“你们”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他真的存了投降的念头,不过他想的是关键时刻与何灵等人划清界限,自己投降。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咱们先走着瞧吧。”

“对嘛,我就说你们肯定还有些压箱底的技能法术之类的东西,难道你们五大家族真是白叫的?先杀杀敌嘛。”

朱幼安看郑杨两位老爷子挡在所有人面前,这是存了必死的决心要与玄门对决的,可是也知道他们上去确实就是送死的。

“两位老爷子,你们”

郑老爷子的白胡子翘得像个圣诞老人,“照邦,爷爷知道你已解了身上的封印,凭你们蒋家这么多代人的法力,你的实力绝不在我们之下。只是,好孩子,你到底是蒋家唯一的传人了,还有小悠丫头,你们俩到底还是孩子,咱们三家的孙儿都还还好好的,怎么就能你们俩替咱们打头阵呢?”

杨老爷子回头向夏老爷子招手,“老夏,安顿好远瑢,你也过来吧。”

拍了拍朱幼安的肩膀,“老夏说你是转世而来,必定比咱们更厉害些,只是今日的局势,不能将所有事都托付在你一人的肩上。咱们这几个老头子,原本早就该跟着蒋大哥、明瑶妹子一同去了。能多活这么多年,咱们自己都嫌烦了。”

郑老爷子点头,“不错,身为驱魔人,能够死在咱们的驱魔使命上,那才是最荣耀的死法。照邦,你前途无限,他日一定能带领五大家族再造辉煌。好孩子,以后旭昌、旭睿他们就交给你带领了。”

夏老爷子冲何灵招手,“小悠丫头,你过来。”

何灵知道他要交代后事了,低着头蹭过去,“爷爷。”

夏老爷子摸着何灵的头,“小悠丫头,爷爷谢谢你,是你让爷爷知道远瑢这孩子爷爷也跟你说声对不起,答应你和你师父的事,到底没完成。小悠丫头,别怪爷爷,如果还有时间,爷爷一定会帮你找到小姗丫头的。”

何灵含泪摇头,“爷爷。”

夏老爷子低下头,“小悠丫头,远瑢这孩子到底放不下你娘亲,若是若是你们侥幸能够活下来,能不能将远瑢托付给你娘亲?”

他也看出来韦远对秦若曦不一般了,何灵点头,“我知道的,爷爷,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真是个乖孩子,一说你就明白,爷爷真是舍不得你啊。”

何灵抱了一下夏老爷子,“爷爷”

“行了,好孩子,帮爷爷照顾一下你远瑢叔叔。”

何灵拼命点头。

夏老爷子拉开何灵,大踏步地走出去,想了想又回头低声说了一句,“远瑢,若是有什么问题,便是你牺牲了,也得送小悠丫头和照邦出去,你得保住他二人平安无事。”

何灵忍不住了,“爷爷,要死我们便死在一处。”

“瞎说,你和照邦是蒋秦两家最后的传人,难道长陵活得好好地,爷爷看着你们俩在这里死掉?”

揉了揉何灵的头,大踏步地走到郑杨二人身边。

三个白发老人相视一笑,“想不到咱们真真应了那句话,同生共死。”

“可见咱们到底是兄弟啊,生死兄弟。”

“这样挺好,黄泉路上咱们一点都不孤单了。”

方大松倒死不活的声音又响起,“真是令人感动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们看看,这是怎样一种高尚的情怀啊。感动,真令人感动。”

郑老爷子脾气不好,破口大骂,“畜生,你残害无辜祸害人间,好好一个玄门竟让你弄得似魔似邪,今日长宁便是你葬身之地。”

方大松冷笑道,“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行了,既然他们都如此说了,那咱们就好好看看他们的本事吧,抬过来吧。”

一阵巨大的车轮滚动声响起,韦远拉着何灵的手,示意她去看看。

何灵一眼看出一身黑袍的方大松,他跷了二郎腿半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旁边是狗腿的小七在跟他耳语。

方大松旁边另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他手上拿了一把扇子轻轻摇着,不时地指指自己这方。

这应该是梦主了。

秦若曦呢?何灵左右看了两眼,大概是被三位老爷子挡住了,没看到秦若曦。

那阵巨大的车轮滚动声过后,几个黑红袍子的弟子推上来一扇黑木巨门。

那巨门除了十分巨大以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大松对小七挥挥手,低声说了些什么。

小七乐颠颠地跑到黑门前,对方大松做了个ok的动作。

方大松打了个响指,何灵一直寻找的秦若曦出现了。

在籍昌何家庄的时候,秦若曦给他们留下那么多信息,何灵知道她尚有神智,一直都想着怎么将长歌交到她手上。

就算她被炼成了活死人,到底是秦家最有天赋和希望的传人,秦若曦本来就比何灵更有能力,只要能看到她,长歌一定会认她的。

虽然在这个梦里,何灵从没见过秦成薇或秦若曦,但关于她的事已经听了不少。

在何灵的计划里,早就把她当成了对付方大松的一个强有力助手。

就算是自己按照师父的描述勾画出来的秦成薇的幻影都十分强悍,添附了秦若曦的秦成薇将厉害到什么程度?

可是,这会儿看到秦若曦机械地左右摆了摆头,眼睛想中了魔一样全黑,没有一丝眼白,何灵还是吓了一跳。

她跟别的活死人不一样,别的都是红色,她怎么变成黑色的?

摆了一会儿头,终于确定方大松的位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何灵回头看了看还在喘息的韦远,防护墙两边的人应该都用了同样的法力,为什么韦远看起来一副不支的样子,而秦若曦却若无其事呢?

秦若曦走到方大松的身后,歪着脑袋左摇摇西晃晃,眼神没有聚焦到任何一个地方。

这是真正的活死人了?

何灵将手按在搭袋上,乾坤里的长歌没有动静,可能它没感应到秦成薇的气息吧?

这样也好,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跳出来,谁知道长歌会不会被秦若曦夺去?

方大松冷笑着看了看秦若曦,转过脸看三位老爷子,“驱邪联盟是吧?五大家族是吧?我一向佩服得很的。既然三位老前辈要指点指点晚辈的法术,怎么也要让三位老前辈有机会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啊。”

“小七,听清楚了,我不喊停,不能停。”

小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若曦,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三位老前辈,请了。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在先啊,既然说了自己虽死犹荣,什么斩妖除魔人间正道之类的大话,便是体力不支了,也请三位老前辈好好坚持下去。”

小七手上掌着一个木头疙瘩,听方大松把这话说完,“卡塔”一声巨响,黑色巨门就像开了另一个时空一般,那一边是一座巍巍青山,只是有许多黑麻麻的点点。

过了一会儿,黑色巨门里的画面越来越近,那些黑麻麻的点,竟然是人头。

应该是说,这个视角是从头顶上看下去的,就看到一个又一个人肃穆而立。

何灵看了看朱幼安,后者表情严肃,皱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位老爷子抽出自己的武器,“兄弟们,咱们来比比今日谁杀敌最多。”

“对,咱们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比试一下,还不知道到最后谁体力更强呢。”

“那还用说,我到底小你们几岁,肯定是我了。”

三位老爷子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到这时候反而嬉笑着准备比试谁杀敌更多。

说完,夏、杨两位老爷子与郑老爷子呈三角形站立,忽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计数!”

方大松一抬手,“很好,真是太有趣了。我就说啊,最有趣的还是人啊,只有人才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计数?这倒是个好主意,小七,你也计计数,我也想知道五大家族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那黑色木门后面的黑色人头站了起来,视角渐渐平视了。

这些人比秦若曦还不如,目光呆滞、肢体迟缓,平举双手在黑门上摸了一会儿,才找到这边的通道。

一个接一个地从黑门那边走了过来。

杨老爷子唾了一口唾沫,“我当是什么玩意儿呢,不过就是个传送门罢了。这不是偷学咱们杨家的法术吗?”

那边一个接一个摇摇晃晃的活死人走了过来,一会儿就有人张牙舞爪地走到郑老爷子跟前。

不等郑老爷子出手,杨老爷子手中长棍横扫一片,将这一队活死人扫翻在地。

手上扣了几粒白色,“嗤嗤嗤嗤”地打过去,一队人口中哼哼唧唧地满地打滚起来。

这是杨家的驱邪术。

方大松冷笑着说,“我当五大家族的人真是悲天悯人呢,明明知道这些人没有死,算不得恶灵,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法术来杀人。老前辈,你们这行径,与我有什么区别?说起来,你们还不如我呢,虽然他们被炼成了活死人,到底还有一条命呢。如今你这一个驱魔咒过去,他们无一人能残留性命。”

这一队活死人在地上挣扎翻滚了一会儿,虽然他们都不算真正的活人,可他们的喊叫声却与真人一般无二。

尤其是杨老爷子最后念动咒语的时候,凄厉的叫声震得何灵耳边“嗡嗡嗡”地响起。

杨老爷子根本不听方大松说话,打完这一队活死人,笑着对郑老爷子说,“不多不少,十二个,我数了的。”

方大松冷笑点头,“好样的,既然你们五大家族的人也是跟我一样滥杀无辜,那也不用再跟你们客气什么了。说起来,我从前倒是听过一个游戏,叫什么僵尸无尽版?小七”

“哎,大哥,那叫植物大战僵尸无尽版。”

“我不管什么僵尸无尽版,今日便让他们看看玄门活死人无尽版。”

何灵愣住了,无尽版?方大松打底做了多少活死人?对面那座大山难道是他储存活死人的地方?

方大松一声令下,小七又将那木制疙瘩拧了一下,那黑色木门看起来更大了,或者说对面那些活死人看起来更小了。

可是小归小,他们的动作反而比刚才过来的那一波活死人动作快捷多了。

好在三位老爷子早早拉开战斗姿势,或剑或枪地将活死人打翻在地。

手里或扣符纸,或扣白子黑子,快速念动驱邪术,眼前一队队的活死人消失了。

“十五个!”

“二十三个!”

“十一个!”

三个老爷子大声报出自己所杀活死人的数目。

黑门那边源源不断地走出一波又一波的活死人,三位老爷子双手不停息地扫翻、中符、驱邪。

“八百七十九。”

“八百六十三。”

“八百九十九!”数字在不断地增长着。

方大松依然是冷笑嘲讽的表情,对于三位老爷子一口气杀了这许多活死人,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倒是那清秀的少年有些紧张地凑到方大松身边说些什么,方大松指着黑门点了点头。

清秀少年躺回到太师椅上,选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着,手里的扇子变成了瓜子。

他真是看戏心态。

又是一队队活死人过来,又被三位老爷子扫翻在地、中符、驱邪。

“一千三百一。”

“一千五百六。”

“一千一。”

三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因为郑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些,越到后面,动作越慢。

其实不仅是郑老爷子动作慢了下来,夏、杨两位老爷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方大松的策略开始起效果了,他这是想累死三位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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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1

何灵知道各家驱邪术虽有些差别,但总归不会有太大出入。

多少要几分法力驱动符文,更不要说还需要些体力来制服恶灵邪祟。

平日里有用到这驱邪术的时候,都不过是遇到一两个邪祟,就算再多也多不过三五个,也就是一次驱邪术就能搞定的。

一次两次驱邪术那是轻而易举,十次八次也不过就是抬抬手费不了多少事。

可若是成百上千次,且不说所耗的法力了,便是不停地做这几个动作,那也是能将人累趴下的。

以前何灵调皮捣蛋的时候,师父经常几十上百次地罚她做这些基本动作,都能将何灵累得在家里消停两天。

有一次实在罚得狠了些,罚了五百次,到晚间吃饭的时候,何灵的手抖得连碗都抬不起了。

虽然那时候何灵年纪尚小身形尚幼,但练习几百次做基本功的痛苦之处,她是相当了解的。

这会儿看到三位老爷子动作越来越慢,她自然知道他们已经体力不支,完全是强撑了。

何灵看了看陈晓峰一脸冷漠盘算的样子,不敢轻易招惹他。

又看看朱幼安紧紧握着鸿铗,知道他也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怕接下来他就要上场了。

再看看王以恒,缩在陈晓峰的后面,盯着秦若曦看。

回头再看看躺在地上的韦远,就何灵看了这半天热闹,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

他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向何灵召唤,示意她过去。

何灵看了一眼方大松,他依然嘲讽表情看着三位老爷子不停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还附耳跟清秀少年说了句什么。

清秀少年听了方大松的话,面露得意之色,偏头看了一眼黑门。

黑门那边,依然是源源不断的活死人。

而秦若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柄银色的长剑,还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表情肃穆地盯着三位老爷子。

趁着他们还处于胶着状态,何灵赶紧跑到韦远身边,“韦远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对啊。”

韦远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就算刚才他耗尽了法力与秦若曦斗法,可他身上还有灵力啊,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这样的。

何灵心中早已将韦远当成了自己的哥哥,看他脸色惨白地捂着腹部,虽然确定他没有受到外伤,还是伸手盖在他的手上。

韦远轻轻推开何灵的手,虚弱地说,“我没事。何灵,若曦若曦怎么样了?”

他们俩这个角度刚好看不到方大松和秦若曦,何灵赶紧给韦远解释,“韦远哥,没事的,若曦姐若曦姐没事的。”

韦远似乎知道秦若曦有异动了,“若曦她是不是要动手了?”

何灵有些愣住了,“韦远哥,若曦姐她”

“她是不是准备动手对付我爹他们了?”

“韦远哥,若曦姐这会儿还站在方大松的旁边,不过她手上有武器,可能一会儿她会上场。”

韦远摇摇头,“她若动手,我爹他们必死无疑。”

“韦远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怎么伤着的?”

这一次不顾韦远的反对伸手过去摸了一把他按住的地方。

刚才韦远被扶下来的时候,何灵还只当他是累得脱力,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可这一按下去,何灵忍不住叫了,“韦远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什么?”

这一叫,站得较近的王以恒、陈晓峰、朱幼安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王以恒的眼睛里有疑惑,陈晓峰眼神里是着急,朱幼安则面无表情。

韦远冲三人摆摆手,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场上三位老爷子随时有可能倒下,尤其是须发尽白的郑老爷子,他们虽然知道韦远有些异常,可到底他现在是安全的,暂时顾不上了。

韦远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别让他们担心。”

何灵连珠炮似地问出诸多问题,“韦远哥,刚才你跟若曦姐只是斗法啊,你什么时候中的邪术?是若曦姐动手的还是有人偷袭?我们曾经看到过若曦姐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她还留有神智的,你别担心她。”

刚才何灵伸手按的那一下,韦远身上透出彻骨寒气,而且在那寒气中,似有一柄匕首插在腹中。

韦远脸上冷汗直冒,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又喘了会儿气,才回答何灵的问题,“是若曦下的符。”

“若曦姐不知道是你啊?你们斗法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照面?”

“何灵,如果若曦上场了,我爹他们必死无疑。若曦我刚才与若曦过招就知道了,她已经完全没有神智了。”

何灵皱起眉头,“难道若曦姐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韦远又喘了会儿气,“不是,她被彻底封印住了,现在她既不是秦成薇也不是秦若曦,真的成了活死人。”

何灵想起当日师父去新相城救她之时,遭到暗算的事。

方大松一直都知道秦若曦给大家留线索,他也一直到等着大家去救秦若曦,以便自投罗网。

最后来的却是秦明瑶。

那时候的秦若曦还有神智,明明动手却故意避开秦明瑶要害。

那一次以后,方大松肯定又对秦若曦下手了,所以现在她完全被封住了。

所以,待会儿她上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所有人。

三位老爷子体力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以秦若曦的本事,确实很容易就杀掉他们。

接下来就是陈晓峰和朱幼安了。

这个梦里,陈晓峰是异人,他不是秦若曦的对手。

至于朱幼安,他就算跟秦若曦动手,一定不会下杀手的,必定处处受制,可秦若曦一定是狠下杀手。

这样的对决,根本就是不公平的。

不过,方大松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公平二字。

“韦远哥,有没有办法困住若曦姐?”

韦远脸色更白了,何灵看他方才那一下差点没晕过去,顾不得其他事了,“韦远哥,你这中的什么符?我刚才摸那一下,我不知道是什么符,我没办法解。”

“先别管我,若曦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她不会轻易被控制住。若是中什么符或者下什么咒,她一定有办法留一条自救的路。”

“那”

“你听我说,若曦确实被完全控制住了,只是控制她的方法不是符或者咒,所以,若曦已经无法自救了。刚才我跟若曦斗法,她的法术很陌生”

韦远闭了闭眼睛,“夏远瑢到底跟秦成薇相处了一段时间,秦家法术,我都见过,她用的不是秦家法术。”

“那她用的什么法术?”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就是若曦,若曦还被困在里面的。何灵,你去跟朱幼安说一说,如果若曦要动手,叫他不要手下留情。”

“幼安能斗得过若曦姐吗?”

“能,他身上的封印已解,他的实力强大。只是,能封住若曦的那个人”

“方大松吗?”

韦远猛地咳嗽了一阵,一低头从嘴里吐出了一口碎冰块,冰块上还有些粉色的血丝。

何灵给吓了一跳,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将手放在韦远身上,隔着衣服都像按在一块千年寒冰上,运起灵力就要给韦远疗伤。

韦远按住何灵的手,“不能浪费!”

“韦远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灵力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多进几个梦,慢慢来。”

韦远又磕了几声,这一次何灵听到他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他这是将碎冰块给嚼碎了。

“何灵,这个梦,只怕是朱幼安实力强大,只怕我们对付不了封住若曦的那个人。”

“封住若曦姐的不是方大松?”

“方大松没这本事,他背后还有一个人。”

“梦主吗?”

“应该不是,我看梦主的样子,尚未成长起来。”

何灵脑中浮现起精灵王子那张绝美容颜,“是精灵族人吗?精灵族人不会法术的。”

韦远又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但他实力强大。而且,若曦未必是被法术封住的,她法力强悍,封住她的东西并没有阻碍她使用法力、咒语。”

“那我们怎么办?”

“待会儿朱幼安如果与若曦动手,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可是,她是若曦姐啊。你也说了朱幼安身上封印已解,如果他伤了若曦姐怎么办?”

韦远心中自然也是矛盾的,他知道如今的秦若曦,必定会成为大家的一个拦路虎。

这就是方大松狠毒之处,让他们自相残杀。

如果朱幼安毫不求情,秦若曦不死则伤。

如果朱幼安手下留情,那秦若曦一定会杀死朱幼安。

相比之下,没得选择还不如伤了秦若曦呢。

韦远又吐了一口冰碴子,“何灵,你再去看看若曦是什么样子,注意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符纸啊、配饰啊、图案啊,这些都可能是封住她的东西。”

何灵站起身来,看着韦远强撑着不肯使用灵力的样子,“韦远哥,你若是受不了了,用灵力护体。只要咱们能活着走出去,灵力一点都不重要。”

“知道,你快去。”

“两千零五!”

“一千九百八十一。”

“一千四百六十二。”

三位老爷子累得需要借助手上的武器才能站起来了,一个个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还在强撑着。

尤其是郑老爷子,能杀得一千四百六十二个活死人,真的是尽力了。

何灵挤到朱幼安身边,压低声音说,“幼安,待会儿若曦姐若是出手,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听了这话,朱幼安回头看了一眼韦远,皱了一下眉头。

“韦远怎么了?”

“中了符。”

朱幼安又回头看韦远一眼,“伤得很重啊,方才都没看出来。防护墙斗法之时,他只肯以法力对决,本身就吃亏了。”

“幼安”

看着何灵写满担忧的脸,朱幼安终于笑了,“我没事的。”

“韦远哥说,若曦姐被完全封住了。”

“看得出来。”

“所以你待会儿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韦远还说了什么?”

“韦远哥说,方大松不是真正可怕的人,真正可怕的,是封住若曦姐的人。”

“精灵王子?精灵族没有这么强大的法术,他们都是学了人类的法术,哪里会如此高深的法术?”

“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对了,韦远哥说了,若是待会儿跟若曦姐动手,注意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符纸啊、配饰啊、图案啊之类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些东西封住了她。”

朱幼安不看三位老爷子了,指着肃穆而立紧握手中长剑的秦若曦,“你觉得她身上什么最有可能?”

何灵跟随朱幼安的目光转向秦若曦。

秦若曦在每一个梦中都是长得极美的角色,这个梦也不例外。

何灵用影中影勾画出来的那个绝色女子与现在的秦若曦相比,确实更美貌了几分。

不过现在看到秦若曦的模样,会觉得比那绝色女子更清冷些,有一种天然的目中无人感。

即使现在她被封住了,安安静静地站在方大松旁边,但从她的表情和清冷的气质来看,反而像方大松坐了她的座位。

方大松似乎感觉到何灵在看他,一转视线,给了他一个邪恶的笑容。

何灵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反而让方大松笑了,笑得还很有诚意,可是笑到后来,方大松做了一个手撕活人的动作。

何灵又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谁撕谁还不知道呢。

秦若曦的目光并没有聚集到三位老爷子身上,反而跟着方大松看向了何灵。

何灵与她对视了一眼,发现韦远说的是真的,她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注意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符纸啊、配饰啊、图案啊之类的东西”,何灵想起韦远的叮嘱,从她头上往下细细看去。

身为驱魔人,秦若曦并没有像其他女性驱魔人那样将发型梳得紧实服帖,反而跟普通人家一样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支白珍珠簪子。

会是那两支珍珠簪子吗?可看簪子的样子,只是松松散散地插着,还不如自己头上的青玉簪那么实。

或许这是法术封印?

再看看耳朵上,清清淡淡地没有任何饰品。

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一点不影响她是个貌美女子。

领口挺高,看不出有没有项链。

倒是穿了一身利索的短衫配了条大甩裤,手腕上有一串菩提子手串。

这身打扮,亏得是脸长得好看啊,简直是灾难一般的审美。

这个天,穿了一双小皮靴,行动倒是便利,不烧脚吗?

何灵从头看到脚,没有看到明显的图案、符纸,大概有可能的,只能是头上的珍珠簪子或者手上的菩提子手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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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2

何灵拽了拽朱幼安,“可能是头上的珍珠簪子,或者手上的菩提子手串。”

“有可能。”

何灵想起这事实在难以操作,“如果待会儿她招招都是致命招,难道你还想着先将她头上簪子或者手上的手串弄掉啊?”

朱幼安摇头,“若是那样,只怕我要被她一剑刺个透明窟窿了。”

何灵回头看了看似睡非睡呼吸微弱的韦远,知道他心中牵挂秦若曦,就算秦若曦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他一定不舍得她出事的。

朱幼安也跟着何灵回头看韦远,“没事的,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呢。”

“幼安,只要若曦姐死不了,只要咱们都能出去,伤了她就伤了吧。”

“二千三百一十一。”

“二千二百零一。”

“一千五百八十七。”

郑老爷子已经站不稳了,朱幼安提着鸿铗,跨出半步。

陈晓峰拉了一下朱幼安,“速战速决,直取方大松。”

朱幼安点点头,提高声音,“三位老爷子,照邦看你们如此英勇,一时技痒,不如三位老爷子先休息休息,换我上来试试?”

说着鸿铗轻轻一提,挡在三位老爷子身前,鸿铗一划,形成一堵巨大的波动墙,“爷爷,你们且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他们会车轮战术,难道我们不会?”

夏老爷子到底年轻些,还能说出完整的长句,“照邦,你是蒋家唯一的孩子,不能冒险。你便是再厉害,这源源不断的活死人,也没有到头的时候。”

何灵上前扶了郑老爷子想将他扶到后面休息,又给王以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杨老爷子,王以恒赶紧低头假装没看见。

好样的,这家伙还真是惯常的见风使舵,这是看形势不对,一定要投靠方大松了?

方大松拍了拍手掌,“哎哟,当真是在长宁啊,你们五大家族的人想怎样便怎样?既然想换人,那咱们也换换人吧。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必给你们介绍了吧。”

秦若曦横了长剑大踏步向朱幼安走来。

“朱幼安,你既然要先站出来挑事,那就让你好好表现表现吧。我原以为,我们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很显然你不满足于此。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你面子了。”

朱幼安运起法力,手中鸿铗使劲往外一推,那堵巨大的墙猛地向正努力推墙的一堆活死人倒去,将场中的活死人推得东倒西歪横倒一地。

手中鸿铗一转,“多说无益,咱们速战速决吧。”

“速战速决?谁告诉你,你可以决的?既然你这么试,那就试试吧。秦姑娘,好好会会你的老朋友。既然你老朋友想要见识一下你秦家的本领,你可别藏着掖着了。”

秦若曦提了长剑已经走到朱幼安面前,她左手一挥,地上东倒西歪横陈一片的活死人像一堆树叶一样被扫到了边上。

为什么她还有如此强劲的法力?

刚才她不是跟韦远斗法吗?韦远已经力竭而倒了,她却这么厉害?

何灵又回头看了看韦远,原本昏昏思睡的韦远睁大了眼睛,右手按住腹部,左手撑着地面正努力想要站起来。

何灵赶紧把头偏回来,明明韦远连说话都费劲了,一听到“秦姑娘”三个字,居然醒了过来,还想要站起来。

平时闷声不吭气的,却是个如此深情的人。

只是,当着他的面,朱幼安怎么可能下手伤了秦若曦?

还不如他看不见呢。

秦若曦一句话没有,一剑千树万树刺向朱幼安。

这一剑不仅仅是速度快,还带着强劲的法力,何灵眼前一花,只觉得满眼都是明晃晃的剑影。

这剑影无处不在,夹杂着源源不断的法力向自己袭来,何灵被强劲的法力所迫,后退了三步才定下神来。

怪不得大家都说秦成薇是秦家最有天赋的一个传人,同样一招千树万树,何灵使出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秦成薇使出来,那就是要人命的天罗地网剑阵。

好在她的对手是朱幼安。

虽然朱幼安没有秦家血,可是对于秦家的秘术、剑法很是清楚。

漫天剑影中,他手中鸿铗寻到秦若曦千树万树这一招中的剑眼,轻轻一挑,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轻巧打法,将漫天剑影化于无形。

刚化完剑影,秦成薇早已将剑眼变了另一招枯木逢春。

何灵从没想过枯木逢春能有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明明秦若曦一招千树万树被朱幼安挑了剑眼,招式已经老了。

可她顺势向前一步,几乎是将自己的门户全都让给了朱幼安,就为了险中求胜反手使出这一招枯木逢春。

原来枯木逢春是这样用的,怪不得叫枯木逢春。

这一招确实是险中求胜,朱幼安手中鸿铗顿了一下,差点被秦若曦的长剑刺中胸口。

亏得他还是个孩子,身形消瘦无比,一个折腰,堪堪从秦若曦的腋下滑到了她身后,避开了这一剑。

秦若曦不过出了两剑,何灵胸口从压了一块大石变成了豁然开朗。

若不是场上是朱幼安与秦若曦对决,何灵几乎要以为这是秦若曦在现场教学秦家剑法了。

朱幼安从秦若曦的腋下滑到她身后,却被秦若曦一个凌云脚踢中肩头。

好在秦家擅长的只是法术、剑术,对于掌法和腿法,只是略知一二,并没有花太大的心思在其中。

所以这一脚虽然踢中了朱幼安,却只是让他略微歪了一歪,并不严重。

秦若曦凌云脚未变,“唰”地一下变成了一个标准一字马,手中长剑使出一招拂云千竹,如影随形追着朱幼安便上。

朱幼安被这一剑追得太紧迫了,只得就地一滚,先避开了这如风紧追的一剑。

何灵一边看,一边感慨秦若曦的临场作战能力,同样的招数,为什么她就能使得这么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呢?

她每用一招,何灵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师父教会了何灵基本功,现在秦若曦教会了何灵如何真正使用秦家剑法。

朱幼安也练过秦家剑术、法术,按理说,虽然他没有秦家血,可现在他身上的封印解了,他不该被秦若曦逼迫成这样啊。

如果形势再这样一边倒,只怕自己这方真的死定了。

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若曦将秦家剑法全都演绎了一遍,包括自己一直不爱用的别枝惊鹊、寒梅雪尽等招式。

秦若曦攻势十分凶猛,好多次何灵看着朱幼安都是险险地躲过秦若曦的攻击。

不过,虽然朱幼安动作十分狼狈,到底没有被秦若曦真正刺中任何一剑。

难道他是故意让自己现场学习秦家剑法的吗?

何灵正觉得奇怪,方大松阴恻恻地开口了,“你以为你将她头上的簪子取了,她能记得你吗?”

这句话提醒了何灵,韦远说过秦若曦可能被封住了,方才自己还和朱幼安讨论过是什么封住了她。

等二人又打完这一轮,何灵才注意到秦若曦头上那两支珍珠簪子果然没了。

朱幼安右手提着鸿铗,左手背在身后,大概那两支簪子就在他手上。

再看看秦若曦的眼神,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不是被簪子封住的?

那是手上的菩提子手环?

何灵忽然高兴了起来,原来刚才朱幼安避得险象环生并不是因为他武功低微,而是他想趁着两人近身之时,取下秦若曦头上的簪子。

这样说起来,他的功夫应该会比秦若曦更高一些了?

朱幼安抽空看了一眼何灵,一抬手,似有银白的东西向自己飞来。

何灵伸手接下,果然是那两支珍珠簪子。

朱幼安站直了身子,“方大松,你既然知道我想要找什么,自然也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若曦横了剑正准备踢脚向朱幼安袭来,场中却传来一阵呜咽的笛声。

这笛声吹得十分难听,声息不稳曲不成调,还有漏风的嫌疑,让何灵恨不得堵住耳朵。

何灵只是觉得笛声难听,秦若曦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长剑也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朱幼安鸿铗一卷,将秦若曦手上的菩提子全都震散了,一粒一粒滚得到处都是。

秦若曦根本没有对决的意识了,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

“唰”地一声尖锐啸声,刺耳的笛声戛然而止。

方大松冷笑道,“偷袭?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行事皆正大光明吗?居然也做出这种偷袭之事?”

“噗通”一声闷响,何灵身后有个沉重的身影倒下了。

偏头一看,果然是韦远!

他明明已经是命垂一线了,听到方大松的笛声,居然还能强撑着使出这一记破阵符,而且还是在方大松面前得手了,他到底使了多少力?

何灵扑倒在地上,将面朝下直挺挺倒下的韦远脸翻过来。

一眼之下,何灵眼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韦远紧咬牙关面容扭曲,嘴角边全是暗色的血迹,浑身冰冷僵硬得像冰块一样。

摔了这一下,满脸灰尘,一张脸已呈死灰色。

何灵不顾他曾嘱托过的保留灵力,将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韦远体内,“韦远哥,你没事的,你没事的。”

方大松手中的笛子被韦远这一张破阵符切成了两半,他再不能吹奏那么难听的笛声了。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不妨碍他做一个恶人。

他一抬手,变出一把书生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幼稚!你们以为我吹这笛子是为了驱使秦姑娘?想多了吧?我只是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心情太好了,忍不住吹奏一曲助助兴罢了。难道你们以为这就是我法术的关键,想什么呢?”

摇了两下扇子,终究不符合他的风格,随手一扔,声音里嘲讽意味更重了,“哎呦,韦大队长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呢,有趣啊,真是太有趣了。果然啊果然,我将你的秦姑娘留到这时候,真是聪明绝顶的做法。想不到,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韦大队长,居然是个情圣啊。”

“秦姑娘,可惜你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仅你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恐怕你也没什么以后能看到了。说起来,这真是我人生最畅快的时候,韦大队长,韦远,一个追得我像丧家之犬的最正义最英勇的大队长,现在哈哈哈,痛快啊痛快。小七!”

守在黑门边上的小七颠颠儿地跑到方大松身边,“大哥!”

“小七啊,你可知道我盼这个时刻盼了多久吗?”

“大哥,这姓韦的早就该死了,听说上一次你也将他打入了虚无空间,那也很痛快的啊。”

“不一样不一样,小七,你不明白的。韦大队长这样的人,别说将他打入虚无空间,便是你亲自绑了他,在他身上刺上十个八个透明窟窿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大哥,你想刺他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啊?”

小七东张西望起来,从旁边一个弟子手中拿了一柄剑,“大哥,只要是你想的,小七便给你做了,十个八个透明窟窿是吧?一个不少,我一个一个刺给你看。”

方大松大概是知道小七脑回路有些清奇的,噎了一下,“小七别动,你且听我说。”

“先不刺他了?”

方大松又噎了一下,“唉,小七啊,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怎么你先别管要不要刺姓韦的十个八个透明窟窿了。我且问你,姓韦的怕不怕死?”

小七抓了抓头,“听大哥的意思,他大概是不怕死的。”

“对啊,像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便是那三个老头儿,你以为他们怕死吗?哼,他们巴不得死呢,对了,他们管这叫牺牲、舍生成仁,我呸,说得好像就他们会死一样的。”

“大哥,我们确实不会死的,我们还要继续玩下去的呢。”

方大松又噎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不怕死,不仅不怕死,还恨不得寻了机会赶紧死。说起来,我最恨他们的就是这一点。所以啊,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姓韦的,你说人不怕死了,还能有什么弱点?没有了,这可太不好了,没弱点的人,我怎么反杀他?没办法啊。”

“嘿嘿,现在不一样了,真是老天有眼啊,知道我跟姓韦的这小子有数世之仇,所以才将我们俩同时送到这里来了。小七,我跟你说啊,上一次我将他打入虚无空间的时候,他可不服气了,叫嚣着一定会回来将我缉拿归案的?什么人嘛。好了,现在他终于有了弱点了,哈哈哈哈,他终于有弱点了。”

“大哥,他都快死了,还能有什么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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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3

方大松对小七真是太有耐心了,他对小七智商的容忍度十分高,就算小七跟他属于跨服聊天根本聊不到一起,他还是强行尬聊,“死多容易的事啊,头掉下来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闭上眼睛痛苦一下就过去了。”

小七摸着脖子摇头,“过不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活着好。”

“你憋说话,等我说一会儿。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方大松内心大概是个极为孤独的人,明明才警告小七“憋说话”,又问他问题。

小七盯着方大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人没死,钱花光了?”

“你闭嘴,这有啥痛苦的?来钱的法子多了去了,花光了再弄呗。”

“那人死了,钱没花完?”

方大松终于受不了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小七了,“你再tm多嘴,我弄你到那边去清醒清醒。世间最痛苦的事,是看着你最在乎的人死在自己手上,哈哈哈。尤其是这种随时随地一副正气凛然时刻准备为他人牺牲模样的人,若是他在乎的人死在他手上,有趣,有趣。”

何灵抱着韦远的头,入手依然冰冷,灵力一阵一阵直往他心口送去。

灵力到最后时刻果然会自动护体,韦远再怎么不愿意用他的灵力护住自己,到危机关头灵力还是凝聚在心口护他不死。

何灵一边以灵力暖他心口,一边喃喃地说,“韦远哥,没事的,若曦姐不会有事的。”

方大松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等着看韦远好戏的话,那边秦若曦忽然又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抱头跪在地上喘息起来。

朱幼安手上握着一根带血的细长钉子,“方大松,看戏也看够了,该到你上场了。”

“叮铃”一声,将那根细长钉子掷向陈晓峰脚下,陈晓峰一脚将钉子踩住,拿起来看了看,“果然是这种阴毒小人才会用的招啊。”

原来方大松说这半天话的时间,朱幼安一直在秦若曦身边游走,到底让他在秦若曦头上找到了。

方大松正说到得意处,被朱幼安这一打岔,脸上都黑了,“好样的,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以为取出那根定神针就能扭转乾坤,你大可以试试。”

朱幼安早已看见小七蹲在方大松的旁边,那黑门边上已经没人看守,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个飞身而上,越过跪在地上的秦若曦、踢飞一地横七竖八的活死人,按住了黑门上的那个按钮。

方大松没想到朱幼安这个时候还记得去管传送门,脸更黑了,“朱幼安,我原以为我们就算做不成朋友,也可以不用做敌人的。没想到你这样迫不及待,这是非要我动手不可了?”

不知道方大松他们在门上装了什么东西,朱幼安按了几次,透过传送门依然可以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人头。

方大松已经起身了,再没时间给他研究这传送门如何关闭,朱幼安甩了一把符纸在黑门上,左手按在符纸上,一股强劲的法力将符纸牢牢钉在黑门上。

右手舞动鸿铗一圈,黑门上的画面定住了。

那边的活死人过不来了。

现场的情况就这样逆转过了。

何灵使劲注入一股灵力到韦远心口,“韦远哥,你放心,若曦姐已经得救了,朱幼安已经镇住全场了,咱们得救了。”

回头看看跪在地上低声嘶嚎的秦若曦,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很痛苦,但至少希望能恢复神智了。

如果她能恢复神智,那长歌她就能用了。

何灵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搭袋,长歌在乾坤里轻轻跳动着,似乎在催促何灵将它放出来,好一展身手大施拳脚。

何灵在韦远耳边又说了一声,“韦远哥,你有灵力护体,你也没事的。只要咱们将方大松杀了,咱们立刻回迷途,你没事的,咱们都没事了。”

那边陈晓峰早已将那枚带血的长钉收好了,看到秦若曦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终于踏上前去扶秦若曦了。

他拎着秦若曦的胳膊,一把将秦若曦从地上提了起来,这就要带她到后面安全处。

王以恒也终于挺直了胸膛堂堂正正地直视方大松,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骂上一两句的。

朱幼安封住了黑门,鸿铗指着方大松,“无须多言,动手吧。”

“啊!”陈晓峰惨叫的声音。

原来是一直痛苦哀嚎的秦若曦反手一剑刺中了陈晓峰的肩胛骨,这一剑刺中的是肩胛骨没有生命危险。

可到底力道太重,刺了个对穿,何灵从侧面都能看到剑尖透过了陈晓峰的肩膀。

陈晓峰没朱幼安那么沉得住气,虽然被秦若曦刺了一剑影响他发挥,可还是从空中抓了一柄短匕,对准秦若曦肩胛骨就是一下。

秦若曦真是个临场战斗的天才,一声不吭直接挑断陈晓峰肩头上的皮肉,左手一旋握住了陈晓峰的手腕,脚上一个连环踢,“嘭嘭嘭”将陈晓峰直接踹倒在地。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陈晓峰没想到双方实力差距会这么大,一愣神那柄短匕已经到了秦若曦手中。

秦若曦乘胜追击,一剑刺向陈晓峰的心口。

性命要紧,陈晓峰顾不得一身白衣潇不潇洒了,就地一滚,先避开这致命的一剑。

“叮”地一声脆响,朱幼安鸿铗缠住了秦若曦手中长剑,救下陈晓峰一命。

陈晓峰肩头已经被鲜血浸透,地上又全是活死人的鲜血,翻滚一圈起来后,浑身像个红人一样。

“我靠!你这娘们敌我不分的啊?爷爷我想救你还做错了,早知道就该一剑捅死你,md,好人做不得的。”

肩胛骨到底不是致命伤,虽然满身血红,可一点也不妨碍他出口成脏。

秦若曦明明已经被朱幼安的鸿铗缠住,她还有空将手中短匕掷向陈晓峰。

幸亏陈晓峰看着她破口大骂的,否则这一下就不是贴着他的鬓边掠过了,早在他脸上扎上一个窟窿了。

秦若曦回转身向朱幼安扔了一把符纸,漫天符纸中她凌空而起,以长剑划圈,漫天符纸变成一道道铁栅栏,“哐哐哐”地砸向朱幼安四周,将他团团封在其中。

这一次她不再用剑法,而是用秦家法术了。

朱幼安知道这一套符纸合并使用那就是个瓮中捉鳖的效果,如果自己不能震碎周围这一圈铁栅栏,真的要成待宰的瓮中鳖了。

朱幼安鸿铗从铁栅栏中掷出,带着熠熠星光化为无数只鸿铗向秦若曦袭来。

鸿铗认主只能朱幼安使用,便是到了栅栏外面,依然全力攻向秦若曦全身各处要害。

双手一挥,朱幼安手上握了一把黑白点,向空中一撒,秦若曦一声惨叫。

围住朱幼安的栅栏全都消失了。

无数只鸿铗围着秦若曦,这一次倒没有刺中她的要害,但也将她浑身上下都刺了一遍。

若是秦若曦是个真正的活人,这一下一定元气大伤。

可她是活死人,就算浑身都被鸿铗刺得满是窟窿,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也还是会拼死上来刺对手一下。

果然,鸿铗的星光围绕着秦若曦转了一圈,秦若曦跪倒在地,紧握着的长剑却始终不撒手。

方大松冷笑道,“朱幼安,你以为是那根钉子封住了她吗?她早就被炼成了活死人了,那根钉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没有,她都是活死人。你以为我炼她很容易吗?这么几万个活死人,也就得她这一个。当然了,待会儿你们都会跟她一样,统统变成我的活死人。”

回头对那清秀少年说,“如何?与我预测的一模一样吧?到底还是要五大家族这样厉害的角色炼成活死人才可以真正做到天下无敌呢。姓秦的这娘们已经够厉害了吧?以她一人之力,可以帮我们做这么多事”

指了指朱幼安等人,“你看看他们,若是将他们一个个都炼成活死人,咱们就有一支无坚不摧的厉害武器。”

秦若曦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多反映,却还是攻击朱幼安。

朱幼安想了想,不再手下留情,一挥手将鸿铗收回。

另一只手上握着一件星芒一样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秦若曦立刻矮了半截身子下去。

朱幼安将秦若曦手中长剑一挑,“你且在这里休息着。”

长剑划了一个圆弧飞了出去,“叮”地一声插在黑门上。

秦若曦失了武器,可战斗力依然强悍。

只剩半截身子在外面,她还不死心地双手划出一个红色圆球,那圆球越搓越大,像弄了个冲击波一样准备给朱幼安来一下。

朱幼安手中的星芒一扔过去,那红色圆球碎了,秦若曦陷得更深了些。

这一次将她埋到了肩膀。

“秦姑娘,你别动了,再动,只怕你真的出不来了。”

秦若曦哪里肯听他的,挣扎着就要爬出来再跟他决一死战。

两只手举着毕竟没有着力点,想爬也爬不出来,一按到地面上,这下好了,两只手也被地面粘住了。

她再挣扎着想将双手拔出来,越挣扎,双手陷得越深,到最后真的只剩下脖子和头露在外面了。

“秦姑娘,你若是再乱动,当心将你自己憋死在里面。”

方大松认真看完朱幼安的法术,不由地称赞道,“果然是五大家族之首的蒋家,法术如此精妙。原以为秦家法术已经是天下无双了,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回头对那清秀少年说,“原以为我可以看看好戏,谁知道还是得我亲自动手。也好,不动手,你们终究是要垂死挣扎的,就得让你们心生希望又希望破灭,那才有意思呢。”

朱幼安一震鸿铗,“方大松,你话太多了,真当自己是主角了?”

方大松耸耸肩,往后一招手,小七狗腿地递上一对银钩。

方大松一手一只银钩,“先试试这玩意儿,左右也不是我的东西,坏了也不心疼。”

说着一晃身,已到朱幼安身旁,“叮铃”一声,鸿铗和银钩纠缠在一起。

方大松两只银钩将鸿铗扣得死死的,一上一下夹着鸿铗往朱幼安方向滑去。

朱幼安将鸿铗一抛,连武器带方大松都被带了出去,一抬手又是一把符纸扔到方大松脸上。

方大松带着双钩向后飘去,双腿将符纸踢得四处纷飞。

双钩缠着鸿铗“滴溜溜”地转,方大松将鸿铗并拢握在手中,“咦”了一声,双钩并鸿铗都抛了出去。

“哎呦,真是件神奇的武器啊。”

朱幼安将手一举,鸿铗直飞到他手中。

四处纷飞的符纸在方大松四周连成一线,朱幼安手里弹了一个星子,这些符纸化为星火扑向方大松。

方大松身子一折,避开一团团星火。

可这星火却像精准定位一样,折返过来继续扑向方大松。

方大松飞身而起、蹲身避让,不管怎样避开星火,它们都折返回来继续追踪方大松。

方大松越弹越远,弹到清秀少年的身边,眼看着星火就向二人飞去。

清秀少年一甩手,一柄长剑横在星火面前,方大松握住长剑,“多谢门主。”

“唰唰唰”几下,将星火全都击碎,符纸碎片纷纷落到地上。

“厉害!”

朱幼安不跟他废话,右手划了一个圆弧,鸿铗带着火光似箭一般直击方大松面门。

方大松看鸿铗来势凶猛,不敢硬接,举长剑一格,鸿铗身上的火光飞得满场都是,烫得看热闹的弟子们“嗷嗷”乱叫。

鸿铗是有灵性的武器,朱幼安远远站着都可以控制它与长剑对峙。

火光从鸿铗过渡到方大松手中长剑上,火光越来越大,就好像一把火焰一般。

方大松被火焰烧得脸上火辣辣地痛,使了法力将鸿铗的火光压了下来。

两人对峙了片刻,鸿铗到底不在朱幼安手中,不敌方大松法力,“咻”地一声向朱幼安飞去。

朱幼安提了鸿铗,将星芒挑在上面,鸿铗又向方大松飞来。

这一次,鸿铗似烧化的钢水一般倾泻而来,方大松长剑根本挡不住鸿铗的攻击了。

鸿铗缠住方大松手上的长剑,像流水一样顺着剑身向方大松手上流去。

长剑被鸿铗的高温所挟,也变得越来越烫,方大松再如何使力想将鸿铗隔开,奈何手上的长剑已经软得像根面条一样了。

眼看着钢水向自己双手淌来,方大松将长剑一扔,起身向另一边飞去。

朱幼安一招手,鸿铗挟了长剑回到他手中。

“这么轻易就将武器扔了?那多少武器都不够你扔的了。”

他也会开口嘲讽别人的。

方大松飞到了黑门前,将方才钉在黑门上的那柄剑拔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将黑门上所有符纸全都震碎了,“厉害,我倒想看看你能扛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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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4

方大松将刚才朱幼安封住的黑门解封了,停滞的画面又缓缓流动起来,一个个活死人摇摇晃晃地从门那边爬了过来。

朱幼安横了一下鸿铗,“难道你以为这些活死人能够抵挡住我?”

鸿铗挟着星芒又向方大松飞去,方大松知道鸿铗加星芒,绝对是开挂一样的武器,哪里敢用手中长剑与鸿铗硬拼?

可他到底是方大松,抓起一个活死人挡在鸿铗前面,鸿铗来势凶猛一点没有避让的意思,“呲”地一声轻响,从活死人身上穿了过去。

活死人没有痛觉,即使被鸿铗洞穿了身体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头都没有低下去看看身上的伤口,依然兀直摇晃着要想往前走。

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恐怖了。

鸿铗霸道无比,再加上朱幼安全力以赴地进攻,一个活死人根本无法阻止攻势,鸿铗穿过活死人的身体继续向方大松刺去。

方大松将手中拎着的活死人随便一推,身子一折,堪堪避开鸿铗攻击。

顺手又抓了一个活死人,继续挡在折返攻击的鸿铗面前。

一直抓了五个活死人,才将鸿铗身上的劲道削弱。

鸿铗转了一圈又回到朱幼安手中,“方大松,希望你能一直用活死人替你挡剑。”

说完这话,朱幼安贴了两张符纸在鸿铗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在驱动咒语了。

念完咒语,左手在鸿铗一拉,抹了一手的鲜血在鸿铗上,鸿铗如同天雨一般向密密麻麻地攻向方大松。

这一次攻击之密,便是方大松再能抓多少活死人,那也是不能逃过一两下的了。

可方大松到底是狡猾又怕死的人,一看到朱幼安使出这一招,居然回头向黑门奔去。

密密麻麻的鸿铗幻影从他背后奔袭而来,满场的活死人全都被幻影穿身而过。

这一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凶猛,活死人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全都一动不动了。

这些活死人本就满脸血污勾腰驼背,忽然一动不动,还是很恐怖。

方大松在鸿铗幻影赶到之前,一脚跨过了黑门,真让他躲过了这一波攻击。

朱幼安一看方大松居然自己过去了,飞身而起蹿到黑门前门,一抬手“啪啪啪啪”,拍得黑门上全都是符纸,黑门上的画面又停滞不动了。

“咔嚓”两声响,将星芒从鸿铗上取了下来,扣在黑门上。

低声念动咒语,那黑门上原就停滞不动的画面“咻”地一下消失了,真的成了一扇普通的巨大黑门。

不仅如此,随着朱幼安咒语念到后半段,黑门像知道要被熔化或拆毁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果然,等朱幼安念完咒语,星芒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整张黑门被映得如同烧红一般。

虽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空间,但是方大松过去了就别想回来了。

想不到一场危机就以这么乌龙的方式解决了。

陈晓峰肩胛骨虽然被挑得皮开肉绽,到底没有性命之忧,这会儿看到朱幼安如此笃定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以恒则不由自主地开口赞扬,“好样的,果然是蒋家传人啊,实在是名不虚传!”

三位老爷子也连声夸奖,“照邦好样的,你没有辜负你爷爷、你爹娘的期望啊。”

“照邦好孩子,以后五大家族要靠你带领再铸辉煌了。”

“好啊,好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何灵抱着韦远的头,轻声喊道,“韦远哥,咱们赢了,一切都结束了。”

朱幼安确定了星芒正在销毁黑门,转身向梦主走去。

梦主已经站起身子皱起眉头,不等朱幼安开口,他先说话了,“这位小天师当真英雄出少年,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原本与华某无关,小天师不必为难我。”

知道他是梦主,朱幼安也没打算为难他,“华公子,说起来玄门与五大家族本该是同一家。也许中间有些什么误会,才让咱们这样自相残杀了。”

朱幼安一开口,话就说得如此诚恳,梦主点点头,“确实,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华公子,或许您年轻,门中长老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说玄门与五大家族的历史,以后有机会咱们慢慢聊这事。现在,蒋某想求华公子一件事。”

“小天师客气了,既然咱们玄门与五大家族连枝同气,那小天师的事就是咱们玄门的事,何须用到求这个字呢?”

想不到梦主还挺好说话的嘛。

朱幼安回头看了一眼被埋到脖子处,已经有些翻白眼的秦若曦,“华公子,那位埋在地上的秦姑娘,是我们五大家族中秦家传人,更是我们的朋友。以活死人这种方式组建一支力量,看起来是有些优势的,但是跟真正的五大家族相比,还是不堪一击的。”

“小天师说得对,小天师神功无双,真是灵人叹为观止啊。”

“华公子,蒋某不知道那位秦姑娘身上还有什么符咒,若是华公子能施以援手,帮我们将秦姑娘唤醒,若是华公子有何差遣,我们丁当竭尽全力助您成功。”

梦主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再而全是惊讶了,“小天师,你们的意思是”

“对,华公子,我们的意思是,五大家族与玄门本就是一体,若是华公子有什么想要完成又暂时无法完成的事,不妨交给我们试试。”

“小天师”

“你我今日第一次会面,只怕五大家族的人与华公子也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咱们见面的方式有些特别,但咱们到底是一体的啊。当年我爷爷提议创设玄门,并亲自为玄门成立做了诸多准备事宜,玄门与五大家族没有必要一直让误会继续下去。”

梦主回头看了一眼贼溜溜转眼睛的小七。

别看小七脑回路清奇,到这时候,他倒是挺维护方大松的,“门主,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梦主回头看小七这一眼,朱幼安心中有了想法,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超越合作的缘由在里面?

“这样吧,华公子,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你可以先说一个小愿望,若是我们能完成,自然咱们就有了和解的基础。我们五大家族并不是玄门的仇人,我们同为驱魔人,更希望能够与华公子通力合作并肩作战。”

梦主又看了一眼小七,“小七哥,不如咱们先听听小天师的?”

“门主,这可不是小天师啊,这人这人他想离开这里。不光是他,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

指着陈晓峰、王以恒、埋到脖子的秦若曦、脸色稍微有所好转的韦远、已经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何灵。

“他们这一伙人,肯定是想拉拢你的。门主,咱们跟大哥可是说好了的,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拉拢或者合作,端就看大家如何看待了。比如说那位已经被你们炼成了活死人的秦姑娘,你们会不知道她是秦家传人?你大哥就是因为她秦家传人的身份才这样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地将她炼成了活死人,原本以为不会恐惧不会疼痛的活死人才是最厉害的武器,可是,现在她这副模样,早已经破了活死人一定比活人更能打的谣传了。”

“华公子,左右都是想要最厉害的力量,如今我们诚心诚意想要与玄门共命运,这难道不比将我们统统炼成活死人更好吗?说实话,你大哥不是不想将我炼成活死人,可是他没有这个实力。就算将我炼成活死人,难道没有神思的活死人会比得上真心诚意想要合作的活人吗?”

梦主又看了看小七,终于下定决心了,“小天师说得对,咱们玄门与五大家族本就是一体的,既然咱们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果然还是五大家族更胜一筹。既然小天师主动开口,那五大家族的人必定会认可小天师的提议,咱们从此以后就并肩作战共存亡了。”

“正是!华公子,不知能否将秦姑娘身上最后一道封印的解法告知一下?若是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知道华公子有什么特别想要完成的事,咱们就当送华公子一个合作礼物吧。”

“这样吧,咱们先将秦姑娘救下,什么事也得先保证秦家人好好的,咱们才好说的。不然,总是觉得这误会没解开的。”

他也不提是否知道秦若曦身上封印的事,只让朱幼安赶紧救人,说着解开误会,感觉却像要试探朱幼安的法术一样。

大概这就是恶人与好人的区别对待了。

如果是方大松这样的恶人来与他商量,他要是推脱阻拦,只怕方大松能一剑刺了他。

换了朱幼安这些好言好语相劝的正派人士,他倒是拿乔作态了。

这梦主已叫方大松带偏了,就算见识了朱幼安的本领,他还敢跟朱幼安提条件呢。

朱幼安低头沉吟了片刻,微笑道,“也好,华公子想来也是不清楚这活死人如何炼制如何解封的。”

故意忽略小七和梦主眉来眼去地递眼色,方大松已经被封在传送门后了,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想想梦主的话,如此不配合,真有可能他们未完全输掉。

这些人中,最厉害的应该就是方大松。

虽然刚才自己动作快了些,方大松没有机会完全施展出真正实力,可是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朱幼安走向何灵身边,摸了一下韦远的身体,触手依然冰凉,但到底有灵力护住心脉,死不了。

“韦远,秦姑娘我们已经救下了,现在只是看看如何给她解掉活死人的最后一道封印了。”

何灵给韦远心口注入一股灵力,韦远抖了一下,睁开眼,“谢谢你,谢谢你。”

“说这话?你且休息一下,等咱们将秦姑娘身上的封印解了,与梦主结盟,应该就没事了。”

朱幼安不想他们担心,特意隐去梦主不配合一事,将此事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何灵全程看到朱幼安吊打方大松,心中十分欣慰,“幼安,你真是了不起,这么难的局,你都能将它化解了。”

朱幼安摸了一下何灵的头,“运气好。陈晓峰说得对,擒贼先擒王,速战速决。只是”

“幼安,还有什么事?”

“我看梦主那样,大概是不知道如何解开秦若曦身上最后一道封印,咱们也不能总将她埋住。”

何灵偏头看了看头已经耷拉下来的秦若曦,被埋的时间太长,估计已经呼吸不畅了。

活死人虽然跟活生生的人有些不同,但她到底不是死人,还是得呼吸的。

若是呼吸不畅,她再厉害,也维持不了多久。

“幼安,若曦姐应该已经能恢复了一部分的神思的。咱们须得找个能刺激她的东西,将她秦家魂唤醒,她自己就能驱掉那封印吧?”

“以秦若曦的实力,应该是可以的。只是,我们不确定有些什么能刺激她的东西。灵儿,将你的虹越剑给我用用,这到底是她的武器,她该有些记忆的。”

一说到武器,何灵心中灵机一动,方大松已经被封住了,现在最厉害的就是朱幼安。

而一直藏着的长歌,里面有秦家老祖宗,还有秦成薇的幻影,若是要论用什么武器能够真正刺激到她,不是虹越剑,一定是长歌了。

何灵将韦远的头放在朱幼安身上,“幼安,我知道有一件武器一定能够唤醒若曦姐。”

拉过腰间的搭袋,将乾坤从搭袋里取出。

也许是感应到现场的血腥气息或者秦家气息,乾坤里面“卡塔卡塔”地发出轻响。

长歌也是想出来的。

朱幼安心思敏捷一点就通,“长歌?长歌如今听从你秦家人驱使了?”

“嗯,听了。幼安,你说得对,真的是用秦家的影中影解开了长歌的秘密。现在长歌里不仅有秦家老祖宗,还有秦成薇的幻影。只要将长歌交给若曦姐,三代秦家女人合力,哪里有什么解不了的封印啊?”

何灵将乾坤打开,从中间取出绝美的长歌剑,递给朱幼安,“幼安你看,现在长歌真的像长歌了吧?”

朱幼安接过手掂量一下长歌,“想不到长歌真正的模样竟然是这样。”

其实长歌真正的模样应该是莲花状的,也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想到这里,何灵有些犹豫了,“幼安,虽然现在长歌里是秦家老祖宗和秦成薇的幻影,可是,精灵王子的幻影应该也在里面。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说说,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得预先有个准备。”

“长歌,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长歌会听从邪祟的驱使,尤其是精灵王子能够压制住秦家老祖宗,那是因为,长歌有一部分是精灵族神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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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5

听了这话,朱幼安立刻回头看了看被封住的传送门。

好在传送门并没有什么异常,虽然偶尔还是会晃动一两下,但确实还是被封住的。

朱幼安不想扩散心中的不安情绪,“没事的,既然老祖宗和秦成薇能压制住精灵王子的幻影,那她们也能识别秦若曦的。精灵王子的箭有一部在长歌里,那也只是一部分,主要的还是你们秦家的东西。没事的,这会儿是秦家魂和秦家人合力控制长歌,精灵王子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无敌吧。”

何灵点头,“嗯,幼安,现在你已经控住全场,今日的局势于我们倒是颇为有利。只要长歌到了若曦姐手里,大概若曦姐也能够恢复。等一切恢复正常了,咱们好好跟梦主好好交流沟通一下。若是他不想跟我们好好沟通,那咱们也只能强行沟通了。能够跟方大松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人,大概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

朱幼安听何灵将梦主分析成这样,不禁笑了,“梦主还年轻,在这个梦里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被这个威胁来被那个胁迫去的,他也很无奈的。”

“那也是他自己向方大松低头了啊,他是梦主,他若是不肯低头,方大松还能真的胁迫他?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幼安,梦主这样的性格,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只要是强者,他就能合作。反倒是方大松”

朱幼安知道她担心什么,“我知道,咱们速战速决,只要梦主与咱们达成新的同盟,应该就可以在方大松回来之前解决这事。”

何灵指了指长歌,“幼安,长歌中毕竟有一部分是精灵族人的武器,如果若曦姐在使用的过程中有什么差错,你可一定要控住她。”

“嗯,知道了。”

朱幼安捧着长歌起身向秦若曦走去,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何灵。

何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他一回头,正好看到何灵略带担忧的眼神,不由冲她一笑,“我没事的,等咱们都出去了,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对付方大松。只要他存了心要与我们作对,我们一味地回避或者防守,反而让他发展得越发强大起来。”

“幼安,不如不如我们将灵力给了韦远哥和若曦姐,我们从第一层开头开始吧?”

朱幼安摇了摇头,“说傻话呢。方大松在梦境中这么无所不用其极这么卑鄙无耻,咱们五个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们如果去了第一层,战斗力分散了,韦远和秦姑娘只怕更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们不想回家,也得保证韦远和秦姑娘的安全吧。”

“他们得了我们的灵力也不能直接回到现实吗?”

朱幼安又走回来,“灵儿,迷途中的灵力并不是设定一个值,咱们满足了这个设定值就一定能回到现实。”

“如果灵力满了都不能回到现实,那灵力有什么用呢?就是让我们在梦境中打斗争夺的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将灵力给了秦姑娘或者韦远,他一样不能直接返回到现实。如果将灵力让渡出去就能保住他人回到现实,这无异于作弊了。你想想,像方大松这种心狠手辣又随时可以招收小弟的人,他若想要任何一个人快速回到现实,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对啊,为什么他们不用这个办法呢?”

“对啊,他们为什么不用这个方法呢?因为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可是我就在迷途中跳层了啊,只要能量够,咱们是可以跳层的啊。”

“这事儿,等我闲下来我再跟你说啊。总之,我们就算所有人都将现有灵力给了秦姑娘,她也不能因此就直接回到现实了。”

何灵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幼安,注意安全,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朱幼安摸了一下何灵的头,“放心,我答应过你,要护你一生一世的啊。”

又将长歌捧起,“灵儿,我总觉得这长歌似有灵性的呢。”

“嗯,里面到底有两个秦家传人,应该是有灵性的,若曦姐身为秦家最有天赋的传人,她更能感应到秦家老祖宗的能力。”

朱幼安走到秦若曦旁边,看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赶紧掏出星芒,将坚硬无比的地面化成软泥一般,一把将秦若曦从泥了提了出来。

因为多跟何灵说了会儿话,秦若曦竟然闭过气去了。

电视剧里那些埋下去就不管救的桥段,基本上就等着挖具尸体出来吧。

秦若曦昏迷了,朱幼安将她打横了放在地上,让她先吹一吹新鲜空气透气。

一边看秦若曦的状态,一边暗自责怪,这埋人的手法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将她埋了这许久?

好在只是昏过去了,若是再埋一会儿,只怕真的就交代了。

朱幼安伸手摸了摸秦若曦的颈动脉,没问题,还活着的。

想到何灵所说的长歌神奇之处,朱幼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长歌放在秦若曦手心里。

昏迷中的秦若曦根本不知道握紧长歌,还是朱幼安握着她的手紧了好几次,才将长歌勾在手心里。

朱幼安耳边响起一阵低微的“嗡嗡嗡”声,长歌真的有反应。

若是早知道用这个办法管用,一开始就该用长歌刺激她。

“嗡嗡”声叫得正欢,陈晓峰轻呼了一声,“朱幼安,去补一下传送门的符纸,方大松要回来了。”

朱幼安知道陈晓峰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人,如果他叫补传送门的符纸,那就是传送门又开始传输活死人了。

一回头,黑门果然也跟着“嗡嗡”响了起来。、

不仅“嗡嗡”作响,还轻微地晃动起来。

不好,这是方大松要过来了。

梦主已经给了大伙儿机会,只要能救下秦若曦,这个梦基本上就稳了,这时候可不能让方大松再反杀了。

朱幼安叫了一声陈晓峰,“这里你看着点,我过去补符纸。”

三两步跑到黑门旁边,用手一摸,这黑门似有怒火一般滚烫。

朱幼安赶紧抓了一大把符纸贴到黑门上,这一次贴得满满当当。

贴了符纸还不放心,还从搭袋里又掏了个浅口碟子,倒扣在黑门上。

这一次方大松已经去了传送门的另一边,在场的人中没有人谁能抵得过他的法术,他有时间将所有的咒语都念一遍。

所以不仅符纸特别多、咒语还特别长,守在黑门边上一刻不停地念下去。

也不知念了多久,朱幼安听到背后似有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是陈晓峰和何灵的声音。

“朱幼安,秦姑娘醒了啊,你注意点。”

“幼安,回头看看若曦姐。”

朱幼安咒语都没念完,赶紧回头一看。

秦若曦真的醒了,她面带疑惑地盯着手中橙色长歌,看那样子,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这个陈晓峰,还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自己方才让她看着点,他一定是用长歌剌了秦若曦一下,不然秦若曦不会是这种表情动作,长歌也不会变了颜色。

这个梦里的武器是比较任性的,会以颜色区分它们属于什么级别的武器。

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现在还有橙色的了。

朱幼安侧着身子念咒语,一边密切观察秦若曦的举动。

秦若曦视线从长歌上转向周围,扫到朱幼安时,朱幼安发现她眼神里有了情绪。

她眼神困惑不解,却没有任何敌意或者杀气,她记起这些人了吗?

想到这里,朱幼安轻声安慰慢慢向自己走来的秦若曦,“秦姑娘,你可还认得我?”

秦若曦点了点头,“我记得你!”

她已经能够对话了,果然是情况好转了,“秦姑娘,你既然记得我,你该知道我们都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这句话似乎给秦若曦带来了困扰。

朱幼安愣了,“对啊,我们是朋友。”

“我记得你。”

“记得便好。秦姑娘,你且等一等,我将这里封住了,咱们再细细说去。方才照顾你的那人,你还认得他吗?”

朱幼安指了指一脸紧张的陈晓峰,示意她往陈晓峰那边走去。

虽然现在看不到秦若曦眼中有杀气或敌意,但有个不稳定因子在自己身后看着,尤其是自己正专心致志要对付方大松反击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让她病情反复了。

秦若曦定住了,顺着朱幼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我认得他。”

看她真的将目光转向陈晓峰了,朱幼安松了口气,“对,你也认得他的,你过去找他看看。”

秦若曦说了两遍“我认得他”,却不向陈晓峰走去,还是固执地走向朱幼安。

何灵心中有些发毛,“幼安,小心些,若曦姐还在你身后。”

朱幼安知道秦若曦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她能开口说话了,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

当务之急是将方大松牢牢封在传送门的另一边,只有这样做,大家才有时间好好跟梦主沟通沟通。

迅速回头在秦若曦脸上甩了一张符纸,“秦姑娘你且休息片刻。”

秦若曦定住了。

朱幼安在传送门上折腾了许久,贴的符纸实在太都,一扇黑色的传送门已经变成了花色。

“幼安,若曦姐注意若曦姐。”

“朱幼安,秦若曦又来了。”

朱幼安一回头,差点没给吓一跳。

秦若曦脸上还贴着自己的定身符,却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你在做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秦若曦被控制期间的事,很有可能会忘掉。她到底是大家的朋友,错过了剧情,问一问十分说得过去。

可是,她明明中了自己的定身符,为什么没能定住她呢?

虽然忙于封印传送门,没使多少法力在定身咒上,可到底还是定身符啊,她不可能不受定身符的制约啊。

可是秦若曦真的站到自己身后,探究又天真地问在做什么,朱幼安一时有些语塞了。

秦若曦吹了一口脸上的定身符,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定身符晃了两下,依然贴在脸上。

朱幼安确信了,秦若曦还没完全恢复,她现在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对什么事都好奇。

或者说她还不如普通的小孩儿呢,至少普通的小孩儿不会身怀绝技手握神兵随时准备给自己一剑。

朱幼安推了一把秦若曦,“秦姑娘,你且到那边休息一下,这里”

“我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朱幼安不能将她惹急了,“里面有什么啊?”

秦若曦不肯走了,又回转身来非要去摸传送门。

朱幼安可不想节外生枝,一把拉住她,“秦姑娘,先别动手,你且说说看,这里面有什么?”

“有很多很多人,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

“那个人很奇怪,他长得很奇怪。”

“是长得很丑吗?”

“不丑不丑,他长得很美,比世间任何绝色佳人都要美上几分。”

朱幼安愣了一会儿,难道现在出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竟然不是秦若曦,而是秦成薇?

那秦若曦呢?

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都在场,秦若曦呢?

思考了片刻,似乎更重要的问题是那个极美的奇怪人,难道是精灵王子?

“秦姑娘,你且说说那个奇怪的人,既然长得十分美,为什么奇怪呢?”

“里面有个奇怪的人,他明明是人,可是耳朵好长好长,像兔子一样。”

是精灵王子没错了。

因为知道神弓的威力,更知道长歌有一部分是精灵族的神箭,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精灵族插手到此事中来。

“既然有这么奇怪的人,秦姑娘你且回避一下吧。你难道不怕吗?”

“怕啊,那个奇怪的人经常凶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都知道,他凶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的。”

这到底是秦成薇还是秦若曦啊?

朱幼安又推了一把秦若曦,“秦姑娘,你且去那边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就跟你玩啊。”

“我不是想玩,我只是想问问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了,这句话确定了,秦成薇。

真是坑爹的节奏啊,又忙又乱,居然秦若曦不见了。

她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还是她人格分裂了,这会儿是秦成薇出场了?

朱幼安这一个愣神间,秦成薇一抬手,将传送门上的符纸扯了一半下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用的,这些都是没用的。”

朱幼安“秦姑娘”三个字刚喊出来,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时间长了肯定没什么用,但现在大家不就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将梦主说服吗?

定身符定不住秦成薇,她又一刻不停地捣乱,若再不做点什么,只怕要坏事在她手上了。

朱幼安一个手刀砍向秦成薇脖子,秦成薇啊你赶紧昏倒吧,昏倒我还省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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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6

谁知道这一记手刀下去,秦成薇没晕,不仅没晕,还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朱幼安,“你打我?”

这个秦成薇也不知道是几岁的记忆,还是只回来了一部分记忆,看起来真的有些傻啊。

若是承认自己动手打她,她会不会立刻反击啊?

朱幼安摇摇头,“你脖子上有虫。”

“有虫?”秦成薇摸了脖子一圈,“没有虫子,你看错了。”

继续撕扯黑门上的符纸,朱幼安弄了半天的符纸被她扯掉了大半,黑门已经开始摇晃了。

朱幼安看她在前面扯得很开心,赶紧掏了一把符纸贴到她背上,刚想念动咒语封住她,秦成薇猛地回头,“我就知道是你在跟我玩,根本没虫子!这个我也会的。”

何灵见韦远状态有所好转,扶了夏老爷子到他身边,“爷爷,你先照顾一下,我去看看那边。”

秦成薇这副模样,朱幼安应该是拿她没办法的,定不住、讲不通,还不能伤了她,若是她发怒了,说不定两个人就动上手了。

冲上前去牵了秦成薇,“姐姐,我们俩到那边玩去吧。”

秦成薇甩开何灵的手,“不去不去,我们在这里玩。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个极厉害的人,我们要小心些。”

“姐姐,我知道这里面有个极厉害的人,所以我们到那边玩去吧。”

硬拖都拖不动她。

朱幼安推了她一把,“秦姑娘,你们俩都到一边去吧。”

秦成薇忽然生气了,“你们什么意思啊?我跟你们说了,这里面有个极厉害的人,你们不信我是不是?”

“信,姐姐,我信你啊,就是因为有个极厉害的人,我们才要躲着他啊。”

秦成薇使劲一挥手,将何灵摔倒在一边,“不用躲,虽然他极厉害,可是我也很厉害的。妹妹,你且看着,我有办法对付他的。”

朱幼安扶起何灵,“不好,秦姑娘似乎没回来,这是秦成薇,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秦成薇。”

“不管她是谁,也得将她从这里弄走啊,要是她把方大松再弄回来,我们怎么办?”

“方大松还好,我怕那精灵王子过来啊。刚才想敲晕她,可她太警醒了,定又定不住她,秦家法术里不是有一个牵引术吗?你把她弄走,传送门要被她弄开了。”

何灵知道此事紧急,两张符纸贴在秦成薇的背上,左手一激,一根血线牵着那符纸开始硬拖秦成薇。

这法术能在短时间里让人心神迷惑,不知不觉就跟着施法者走了。

若是师父在,她绝不会允许将牵引术用到活人身上的,即使这个活人是秦家传人。

秦成薇被何灵这么一拽,晃了一眼脑袋,伸手往背后一摸,居然让她摸到了那根血线,“你也打我?”

“不是打你啊,姐姐,咱们且到另一边去,等他先解决了那个极厉害之人咱们再好好玩啊。”

“你们要解决那厉害之人啊?”

“是啊是啊,所以才将姐姐请到一边去啊,要不然一个不小心,那极厉害的人过来了,姐姐可就危险了。”

又拽着秦成薇走了几步,再也走不动了。

秦成薇仔细打量了一下何灵二人,“你这模样,怎么可能对付那极厉害之人呢?你是你是秦家人?”

她恢复理智了吗?

“姐姐,我是秦家人,你跟我走吧,我能护你安全。”

“你们要对付那极厉害之人?”

“是啊,姐姐,我们走吧。”

“那我帮你们对付那人吧。”

传送门封号之前,何灵可不敢让她插手此事,她现在的样子根本不敢完全信任,“姐姐,咱们先去那边等着,若是他解决不了,咱们再来帮忙吧。”

又拽了拽秦成薇,她不肯走,拽都拽不动。

“秦家人,你是秦家人。”

“对,我是秦家人,咱们走吧。”

既然拽不动,也只能想办法将她哄走了。

秦成薇忽然将长歌一剑插入黑门中,“既然你是秦家人,你该知道我也是秦家传人。我秦家传人有必须履行的使命,我不能走,我得解决了那人才行,那个尖耳朵的人。”

虽然何灵已经知道秦成薇肯定是被精灵王子封住的,虽然她手中有了长歌,但这并不表明秦成薇一定能够胜得过精灵王子。

说不定又被方大松和精灵王子收一回呢?

朱幼安将鸿铗格挡住长歌,“秦姑娘,这扇门你动不得!”

秦若曦使劲将长歌往里推,“有什么动不得的,我就要动。”

朱幼安使出擒拿手,将秦成薇双手扣住,“秦姑娘,你动不得!”

好好跟秦成薇说,她不听。

现在朱幼安跟她动手了,她果然发怒了,“我动不得?我倒想看看这里的东西我有什么动不得的。”

冷不丁地使出反擒拿手,一掌拍在朱幼安心口。

朱幼安只是想擒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弄坏传送门,本来没用多少劲。

可秦成薇却没有轻重的概念,这一掌把朱幼安拍得一阵心慌,“刚才你果然打我了。”

再跟她耗下去,方大松真的将精灵王子引过来了。

刚开始朱幼安想不明白为什么长宁会有母亲所使的沈家结界,直到传送门出来。

那会儿他心中就在推测,精灵王子确实是来了的,但他又走了。

之所以他能如此来去自如,也是因为有这传送门,说不定这传送门都是他给方大松的呢。

就是因为有了这考虑,才得将传送门封得严严实实,不让他们有机会这样快速地回来阻拦己方与梦主的交流合作。

“秦姑娘,情非得已,多有得罪了。”

秦成薇又挥起一掌,差点打在朱幼安脸上。

朱幼安回避的这一下,秦成薇刺入黑门的长歌抖动得十分厉害。

何灵拦住秦成薇,“姐姐,你别捣乱了,再如此捣乱,待会儿那极厉害之人来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啊。”

秦成薇听了何灵这话,反而一掌将长歌钉入黑门,“来就来,我倒是跟他有些账要算一算的。”

长歌的剑气将黑门刺出一条裂纹,门要坏了。

转念一想,还不如将门打了呢。

只要门坏了,方大松他们根本就过不来。

自己又不用这传送门,封什么封呢,直接砸坏就是了。

想到这里,朱幼安也将鸿铗刺入黑门,“秦姑娘既然要破掉这门,那咱们就破了这门吧。”

何灵也想到了这个点,“姐姐,若是要对付那极厉害的人,还不如用最投机取巧的方式,把门砸了。”

想通了这一层,何灵二人开始劝秦成薇了,“姐姐,你手中有厉害武器,先将这门给破坏了。”

“秦姑娘,你既然能将长歌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不如将这门砸了,咱们可就安全多了。”

说完将鸿铗从黑门中抽出来,又“唰唰唰”地多刺了几剑。

裂缝处有一些金色的光芒,可能是秦成薇手中长歌所染。

何灵眼看着二人又是刺又是拍的,只能是恨不得将黑门立刻毁掉。

黑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金色越来越浓烈,眼看着门就要毁掉了,何灵松了口气,只要过了今天的危机,以后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哐啷”一声巨响,想要毁掉黑门两个人齐心协力确实快了许多。

眼前一片耀眼的金光,朱幼安手中的鸿铗都被染成了金色。

何灵心中不安,一把将朱幼安往后拖。

朱幼安表情严肃,低声说道,“希望这是你们秦家长歌所发出的光芒。”

他也想到了。

秦成薇看了满地的金色,高兴地晃了晃长歌,“看,我就说我比较厉害对不对?”

何灵还没附和秦成薇,空中却传来方大松阴森恐怖的声音,“你自然是比较厉害的,不然我也不会将你炼成活死人了。”

何灵看看地上无数金色的碎片,“都这样了,方大松还能过来?”

想是要回答她的疑惑一样,金色的碎片全都聚拢在一起,似乎在拼凑什么。

朱幼安一把拖过秦成薇,“秦姑娘,那边危险得很,咱们还是稍微往后回避一下。”

秦成薇手中的长歌“嗡嗡嗡”地小声低鸣,那一堆碎片中传来“嗡嗡”两声巨响。

何灵脸色白了,将乾坤往那堆碎片处一丢,“收!”

如果门坏了他们都还能通过这些碎片过来,还不如将碎片都收到乾坤里。

反正乾坤什么都能装得下,这一点点碎片更是不在话下了。

乾坤将碎片都罩在下面,旋转了一圈,地上什么都没有了。

若不是何灵呵住乾坤,它连地上那些被扫到角落里的活死人都想收了。

何灵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他们过不来了。”

“哦,谁过不来了?”

这声音十分陌生。

虽然语音语调都很平和,但是何灵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

然后是方大松不屑的声音,“估计是说我们吧。”

朱幼安长叹一口气,附耳过来,“夺下长歌!”

王以恒说精灵族人十分貌美,尤其是精灵王子,何灵抬头一看来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确实长得十分貌美,五官精致得像雕刻一般,脸上还有一层夺人魂魄的光晕感。

朱幼安扶了她一把,掐了她一下,“这是他的勾魂术,你小心些。”

何灵被他这一把掐得冷静下来,心中起了提防的念头,念起清心咒再看过去。

果然美则美矣,再没那种令人眩晕的感觉了。

后面站着洋洋得意的方大松,此刻一脸嘲讽地看着何灵、朱幼安等人,似乎在说,怎么样?以为将我打败了,便稳操胜券了?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朱幼安掐着何灵的手心,因她刚才用了牵引术,手心上有伤口,痛得她十分精神。

“灵儿,秦成薇这样子,长歌她是用不了啦。而且我怕她被精灵王子一蛊惑,翻过来对付我们。”

亏得他们曾经一直同进同退,早已将这眼神交流的沟通方式掌握得炉火纯青了,“那怎么办?长歌未必肯听我的。”

“灵儿,精灵王子是很厉害,可是我们现在重点要对付的,是方大松。只要方大松死了,咱们的危机能解除百分之八十。所以,灵儿,你听我的,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何灵给了朱幼安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们怎么弄?”

“趁现在秦成薇还在失魂落魄中,赶紧将长歌夺过来。灵儿,委屈你一下,你暂时帮我拖住精灵王子,我已经知道怎么对付方大松了。速战速决,你帮我拖住精灵王子十分钟,只要他不插手帮助方大松,我回头就来助你。咱们二打一,就算胜不了,也不会输得很惨。”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何灵已经不在乎能不能救下秦若曦了,只希望先将方大松杀了,就算被炼成了活死人,也还有机会的。

毕竟不是秦成薇,对精灵王子没有感情。

唯一需要提防的,是精灵王子的神弓。

长歌中有一部分神弓,可精灵王子不会一上来就用神弓的,撑十分钟,撑到方大松死就好。

“好,幼安,你也小心些。”

“灵儿,若是精灵王子使用神弓,你不要硬撑了,那时候长歌也未必肯听你的。”

“那我还是用虹越剑跟他耗十分钟?”

“不行,必须将长歌拿回来,长歌在秦成薇手里实在太危险了。”

何灵走上前两步,对精灵王子笑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天人。”

精灵王子也笑了,“小丫头真是会说话啊,你见着的还真是天人。”

何灵不知道这些异族人从何而来,若是他们乘坐飞船过来的,确实可以称得上天人。

她走到已经呆住了的秦成薇身边,将长歌从秦成薇手中拽过来,“天人你好,看起来你十分面善啊,似乎咱们在哪里见过?”

方大松冷哼一声,“女人!”

他大概是以为自己被精灵王子的绝美容颜所惑,已经开始搭讪了。

精灵王子看了看秦成薇,又看了看何灵,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你看我自然会觉得有些面善的。”

他知道何灵是秦成薇的女儿,自然也知道是自己的女儿了。

何灵将长歌握在伤口处,若是秦家老祖宗能感应到现在的情况,她就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艰难了。

长歌又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精灵王子笑了,“那武器似乎不是你的。”

指了指何灵手中的长歌。

何灵摇头,“我是秦家唯一的传人,这是我秦家之物,自然就是我的。”

精灵王子笑了,“哦,你说这长歌是你的?你就得看看你能不能使得动它了。”

朱幼安已经绕到另一边,一把符纸悬在空中,“方大松,既然如此恨我们,那便来个了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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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7

方大松已经被朱幼安打败了一次,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朱幼安的对手,磨磨唧唧地蹭到精灵王子身边。

精灵王子眼睛看着何灵,头也不回地说,“既然点了你的名,你去便是了。难道在我的跟前,我还能让你吃了亏去?打便是了!”

方大松得了精灵王子的保证,立刻嚣张了起来,“朱幼安,还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了吧,错过了这时候,你可就没机会说了啊。”

何灵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朱幼安,给了他一个眼神,“幼安,千万小心啊。”

朱幼安迅速给了她一个微笑,“放心,我死不了。”

符纸像一串飞刀一样直飞到方大松面前,“多行不义必自毙!”

精灵王子没有动,方大松只能自己接招。

他被一连串的符纸连环攻击,一个翻身离开了精灵王子身边。

朱幼安将星芒又扣在鸿铗上,“方大松,我希望你能想到应对的方法。”

方大松自然知道鸿铗加星芒的效果,拔腿就想往精灵王子身边跑去。

他的动作快,朱幼安的手法更快,鸿铗像流水一样直泄而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就算他再不想接招,也得接招了。

方大松一飞而上,先避开流水一样直泄而来的鸿铗,鸿铗折返回来,依然不达目的不罢休地追着方大松跑。

方大松飞到空中一回身,给了朱幼安一把流星针。

这流星针泛着点点惨绿的光,大概是萃了毒。

朱幼安从发动进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

这流星针又细又小,本就不想让人有所防备,可朱幼安周身已竖了一圈符纸挡了个密密实实的法力圈,这一把细针全都碰到符纸上,弹落到地上。

以刚才方大松跟朱幼安交手的结果来看,如果精灵王子不插手,结果不会有任何悬念。

何灵将目不转睛盯着精灵王子看的秦成薇使劲往后拖,想将她拖离战场。

可秦成薇犟起来是拖不动的,就算她现在没恢复多少,精灵王子的容貌也够她欣赏一会儿了,更不要说他还故意使了勾魂术,就没想让秦成薇清醒。

何灵一个手刀劈在秦成薇的脖子上,终于让秦成薇转过身来,一脸茫然,“你打我?”

何灵脸上堆着无害的笑,“你脖子上有些”

“虫子?”

“嗯嗯,对,就是虫子!”

“你们都说谎,根本没有。刚才他打了我一下,现在你又打我一下,你们为什么都打我。”

何灵哪儿想到自己这么狠命劈下去都没将她劈晕,扯着皮笑肉不笑的脸,“这个,那虫子有些狡猾,飞了,所以你没见着。”

拖了她的胳膊,“走,你到那边去找那位哥哥玩一会儿。”

冲陈晓峰招招手,示意他将秦成薇拖走。

精灵王子在身后幽幽地说,“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虽然现在陈晓峰已经完全没有掩饰他对何灵的不耐烦和不满,但就算他再不满何灵,也看得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上前拖了秦成薇就走。

秦成薇果然不会乖乖听话跟着走,不高兴地叫了起来,“你谁啊?小子,你知道我谁吗,你敢挟持我?”

据夏老爷子他们说,秦成薇从小到大都十分“温顺懂事”,可从这半天她的表现来看,这个“温顺懂事”可未必是真的。

也许是心中爱着她、护着她,她犯点错使点小性子,大家都当成可爱来看,所以才会觉得她一直温顺懂事,一直到她惹出大事,才发现她性子执拗。

陈晓峰心里只惦记朱幼安,他可不管这些,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根梅花刺,直接扎到秦成薇的胳膊上,“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走啦!”

秦成薇一掌就甩出去,好在她手上没有武器啊,不然陈晓峰非给刺一个血窟窿不可。

陈晓峰一把捉住她的手,一点没宠她,又掏出来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秦成薇捆了,拖着就走。

临走还不忘在她嘴上贴了张符纸,秦成薇本想破口大骂闹腾一气的,都没机会闹成。

精灵王子一脸看戏地盯着陈晓峰两下就将秦成薇弄走了,“居然如此不懂怜香惜玉,果然不是中原人士。”

他一个异族人,还连人都不是呢,居然嘲笑起陈晓峰了。

何灵点头便是佩服,“果然还是要下得了手才能成事啊,心太软是不能成事的。”

陈晓峰已经走远了,居然还能回答何灵这一句,“你什么时候能真正领悟这句话,那才是对你有益了。”

精灵王子终于将目光从秦成薇那边收了回来,“小丫头,你这是要与我为敌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何灵将目光从秦成薇身上转到朱幼安那边,心中大为欣喜,没有其他人帮忙的方大松,确实不是朱幼安的对手。

如果真如朱幼安所推测的那样,只要自己拖住精灵王子,弄死方大松,那这一众人都安全了。

何灵盯着精灵王子,目光坚定,“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至于我能不能成为谁,那就要取决于你想不想我成为谁了。”

这话说得如绕口令一样,可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精灵王子笑了,“小丫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管我知道些什么,那也得看你愿意接受什么。”

“你一定要护着他?”

“嗯。”

“跟你娘亲一样倔。”

何灵心里嘀咕一句,你好意思提我娘亲?你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你心中没有一点愧疚亏欠之心吗?

何灵温柔地笑着,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跟精灵王子动手的。

这可是一位不是梦主胜似梦主的开挂者,谁敢惹他啊?

如果他肯认了自己,对自己有一分半分的父女亲情,只要拖过这几分钟,方大松死了,那就无所谓了。

何灵又看了一眼朱幼安,他真是个天才啊,现在场面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方大松已经被朱幼安困住了,要不了两分钟,方大松一定会死在朱幼安手上。

朱幼安胜券在握,鸿铗舞得行云流水十分潇洒,真是个让人安心的男子啊。

方大松被朱幼安的法力、灵力压制得张嘴呼叫都没空,头上已经被汗水都汗湿了,手中长剑也被鸿铗挑飞了,快结束了。

精灵王子自然注意到何灵看向朱幼安的眼神十分温柔,长叹一声,“丫头,你可知道我一定要保那人?”

“为什么?”

“你无须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那人我保定了。你那小情郎是有些本事,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时日了。”

“太不幸了,你想保的人,我们一定要杀。你想要杀的人,我一定要保。看来,我们真的没办法好好叙一叙骨肉亲情了。”

精灵王子脸上惊讶了一下,“你都知道?”

“我太知道了,所以”

指了指秦成薇,“为什么我下不了手伤害她?为什么我笃定自己一定能用长歌?”

“你既然都知道了,你该明白我也有我的苦衷。”

“人人都有苦衷,这不是我们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是叫小悠还是小姗的?”

或许他曾经对这两个女儿有过一丝怜惜和疼爱,可是到底敌不过他心中的优越感。

“叫什么都不重要了,你若是想与我叙亲情,咱们不妨到长宁夏家喝一杯茶,反正时日还长。”

精灵王子斜眼一瞟,看到朱幼安提了鸿铗刺向方大松,这一下真是十足的法力,鸿铗已经幻化为一股雾蒙蒙的青色。

他顾不上继续跟何灵说话,袖子里抛出一柄小巧的短剑,“叮”地一声弹开了朱幼安的鸿铗。

那小巧的短剑弹开鸿铗后,蹭了蹭方大松的四周,飞到他的手中。

方大松得了这个机会喘气,高声喊道,“多谢王子救命之恩。王子且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话的。”

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何灵立刻摇头将它清理出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有没有什么交易都没有意义了,不是方大松死,便是自己这帮人死。

何灵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恐惧,举起长歌指向精灵王子,“既然你要帮他,那我们也不必再叙什么旧了。你的神弓呢?”

其实何灵心中是害怕神弓的,不然也不会下意识地先问清楚他神弓所在。

若是他使出了神弓,自己又该将如何呢?

精灵王子盯着何灵手中的长歌看了看,“我与你娘亲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其间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理由。”

“什么理由不重要了,你既然选择了保那人,咱们就剑下见真章吧?”

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朱幼安那边,方大松手中那柄短剑竟然十分厉害,能够抵挡住鸿铗的攻击。

不仅如此,鸿铗化为钢水都缠不住短剑,方大松一改前面被压制的劣势,竟能与朱幼安相抗衡了。

这是如何做到的?

何灵盯着看了一会儿,那柄短剑忽而一阵金光,忽而金光又消失了。

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长歌,也是忽然闪出一阵金光,那时候就感受不到秦家老祖宗的气息。

一会儿金光又消失了,秦家老祖宗的气息就浓烈起来。

“你你竟让将你的神弓给了他!”

“不是神弓,是圣箭。还有,不是给,是暂借给他护身所用。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不要与我为敌。”

“不是我选择与你为敌,而是你选择了与我们为敌。”

精灵王子指了指何灵手中的长歌,“你既然知道神弓和圣箭,你该知道长歌未必会听你驱使。”

何灵将掌心从长歌身上抹过去,这会儿能感受到秦家老祖宗那颗跃跃欲试的灵魂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今日我便是一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丫头,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也该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作对?”

何灵指了指秦成薇,“也许你去问问她更好。”

又偏头看了看朱幼安那边,方大松真的与朱幼安势均力敌了,神弓当真如此开挂?

那精灵王子所说的,自己未必能驱使长歌,很有可能是真的。

精灵王子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问问,长歌当中为什么会有我精灵族的圣箭呢?”

“我不知道长歌当中为什么会有圣箭,但我知道娘亲从不曾忘记秦家传人的使命。”

精灵王子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们总是将秦家传人、秦家使命看得如此重?小小年纪,你为什么要去想这么沉重的东西?”

何灵脑中闪过秦明瑶这十余年的教诲,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是秦家传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手中的长歌跳动起来,秦家老祖宗显然很赞同这句话的。

精灵王子叹了一口气,“丫头,我不希望你重走你娘亲的覆辙。你还小,你不会明白,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有的事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既然你要保他,那我也只能以这条命拼死保他了。”

“你若是与我为敌,必死无疑!”

“那就死吧。”

精灵王子皱起眉头,何灵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样一再容忍?

他都能对秦成薇下得了手,为什么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精灵王子盯着朱幼安、方大松方向看了一会儿,“圣箭给你都杀不了他,当真是早说过该潜心练功,非得想这些偷奸耍滑的念头。”

听了他这话,何灵赶紧偏头看了过去。

朱幼安真是好样的,方大松手中有了精灵族的圣箭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光是这十来年的潜心练习,便是封印解除后获得的蒋沈两家的法力,方大松再手握神兵又如何?

一样不是朱幼安的对手。

朱幼安手中的鸿铗青色光圈越来越大,已经将方大松手中圣箭的金色光芒完全压制住了。

刚才方大松还能跟朱幼安你来我往几下,这会儿就是朱幼安手中的鸿铗将短剑带到哪儿,方大松踉踉跄跄地跟着扑到哪儿。

何灵看精灵王子脸色不善,右手一抓一放,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怒火。

赶紧提了长歌挡在精灵王子和朱幼安之间,“你已经帮过他一次了,一个连圣箭都救不了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不如你换成我们试试?”

精灵王子比何灵高大了许多,就算她挡在中间,也挡不住精灵王子的视线。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自己不行还连带着圣箭受辱”

从背后一抓,眼前一片耀眼的灿烂金光,神弓出场了?

何灵抬手往眼前一抹,挡住那片耀眼的金色,仔细一看,果然是神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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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8

眼前夺目耀眼的金色预示着神弓出场,朱幼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也不回头看何灵这边,鸿铗勾住短剑冲方大松心口就是一剑。

这一剑刺得毫不犹豫,只要在方大松的心口刺上这么一剑,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就算精灵王子事后要如何难为朱幼安,已经没有意义了。

朱幼安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不管是法力、灵力,能使出来的劲都使了出来。

这股力量有千钧之重,方大松被如虹的气势镇得摔倒在地,侧脸闭目等着入心的一剑。

可这预料中的一剑并没有来。

圣箭化成的短剑还与鸿铗勾在一起,原本被朱幼安强大的力量拖着刺向方大松。

可就在伸手刺过去时,朱幼安发现短剑生出一股绵柔的力量,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从鸿铗到肩膀,竟然使不出力量了。

朱幼安咬牙又提了力,想再进半分刺伤方大松,可无论他如何提气,手上都像被裹着一层棉被一样,没有着力点。

这股力量跟四两拨千斤还不一样,它就裹挟着鸿铗,缠绕着朱幼安的手臂,让他悬在空中动弹不得。

看这形势用鸿铗是动不了方大松了,朱幼安干脆松手扔掉鸿铗,圣箭幻化的短剑也跟着鸿铗向地面滑去。

朱幼安左手袖风一卷,将刚才方大松射向自己的那一把萃了毒的细针裹在风里,向方大松心口弹去。

这是方大松的武器,圣箭应该不能阻止朱幼安了吧?

没想到被鸿铗带着滑向地面的圣箭忽然脱离了鸿铗的引领,自己弹了起来,转得风扇一样快,将那一把萃毒细针全都弹飞了。

圣箭一定要护住方大松了。

朱幼安手一提,鸿铗还没跌落地面又被他提到手里,一把符纸列开,将圣箭与方大松隔成两边。

精灵王子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执迷不悟呢?明明知道无力反抗的,为什么还要挣扎到底?”

何灵手中长歌抖动起来,她能感受到长歌中秦家老祖宗的呼唤,“秦家传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动手!”

受到长歌的感染,何灵一剑刺了出去。

精灵王子眼睛盯着朱幼安那边,手中的神弓却自动格挡住何灵的攻击,“你真的要与他共进退?”

“你选择了护他,我也选择与他同生共死。”

精灵王子终于回头看了何灵一眼,“你可知道,你长歌会跟随我的神弓左右?你拿什么与他同生共死?”

何灵已经想清楚了,也许到最后长歌真的会跟着精灵王子走,自己只能用虹越剑与他决一死战了。

说是决一死战,其实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只是,这一群人中最厉害的朱幼安都无法对抗精灵王子,那也只有“九死”绝无“一生”的事了。

“用我的命!”

“我不会让你死的。”

“活死人是吧?随便,但你要想伤害他,从我身上踏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秦家魂给了她力量,或许是长歌中秦家老祖宗让她感受到了热血沸腾的力量,或许是朱幼安无视生死感染了她,何灵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番话。

话音刚落,一招“千树万树”在场中炸开。

刚才秦若曦用过这一招,战场教学的效果确实要高于平时的练习,何灵这一招使出来,场中排山倒海的长歌剑影向精灵王子压去。

身后陈晓峰“咦”了一声,三位老爷子高声称赞,“好样的,小悠丫头。”

手中的长歌像有灵性一样,带着何灵在万千剑影中使出了另一招驱邪术。

何灵身形瘦小的孩子模样,精灵王子根本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厉害的逆转。

神弓陡然变大,朱幼安那边的圣箭“咻”地一下带着啸叫声飞了回来。

“叮叮叮”无数声后,这一招千树万树才算破解掉了。

可长歌还裹挟着驱邪术,长歌的剑影化尽后,一把符纸几乎贴到了精灵王子的脸上。

原本还有短剑模样的圣箭立刻还原成了一支金色的长箭,自行搭在神弓上。

精灵王子抡起神弓一转,符纸贴不上去,飘飘洒洒地飞到了两边。

那支圣箭搭到神弓上后,何灵手中的长歌变得滚烫起来,金色越来越浓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脱手而去。

何灵强压住长歌,听到老祖宗在长歌里的呼唤,“秦家传人,控制住长歌,这是我们秦家的武器,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能降得住它的。”

手中的长歌变得好烫,何灵的法力已经压住了长歌想要向神弓靠拢的心了。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何灵将灵力压在左手上,一大股冷冰透的鲜血激向长歌。

不知道是灵力起了作用还是秦家老祖宗在里面施法了,或者是秦家血让长歌冷静了下来。

那股滚烫忽然淡了下来。

可身后却传来陈晓峰撕心裂肺的喊叫,“朱幼安!”

何灵不由转头看向朱幼安,一直压制着他的圣箭被神弓召回了,他终于得了个空虚一剑刺向方大松。

可鸿铗刚刺向方大松,一支金色的长箭带着刺耳的啸声向他袭来。

因为刚才一直想用灵力强杀方大松而未成功,朱幼安身上其实有灵力护体的。

可那一圈淡淡的灵力并没有正确估计圣箭的威力,那支长箭击破护体灵力,直刺入朱幼安胸膛,穿胸而过,又绕回精灵王子手中。

何灵只看到一股猛烈的鲜血喷向天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手中的长歌莫名地扎到何灵脚尖,剧烈的痛疼感让她清醒过来。

顾不得看自己脚上的伤口,何灵也跟着大喊一声,“幼安!”

陈晓峰已经飞到朱幼安身后,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幼安,“朱幼安,你疯了!”

陈晓峰一股灵力注入朱幼安体内,他猛地一拽朱幼安,想将他拖离战场,“走!跟我走!”

朱幼安被他这股灵力激得清醒了过来,推了陈晓峰一把,“唰唰唰”连续在胸膛上点了数下,贴了一把符纸在自己身上。

陈晓峰感受到他不想离开战场,破口大骂,“走!朱幼安,你tm脑子进水了?你跟我走,你可知道再斗下去,你要死的?”

虽然身上贴满了符纸,可到底是被圣箭穿胸而过,鲜血洇透符纸又洇透了衣裳,那股暗红顺着衣服的纹理慢慢向下走。

陈晓峰说得对,若再恋战,朱幼安要死在这里了。

何灵一剑刺向精灵王子,逼得他后退了好几步,“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爹,你为何如此大逆不道?你可知道我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了?”

何灵不敢回答他的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今日的局势,若是朱幼安死了,这里所有人也别想活着出去,包括方大松!

要杀方大松,必先杀了精灵王子。

何灵知道自己不是精灵王子的对手,但是若不拖住精灵王子,陈晓峰杀不了方大松。

只要陈晓峰帮一把,杀了方大松,或许还有逆转的可能。

何灵报了必死的决心,将长歌的力量全都引导出来了。

她看见师父在自己眼前,与自己一同握着长剑,将秦家剑术一招一式快速使了一遍,招招往精灵王子要害处刺去,长歌里的秦家老祖宗带着另一股力量一同刺向精灵王子。

三股力量交汇到一起,精灵王子原本还托大不肯使用神弓抵挡何灵,却被她来势汹汹的剑招逼得节节后退。

“大逆不道的孽子,今日你当真想与他同生共死了,成全你。”

神弓一抬,另一支圣箭搭在神弓上,瞄准了何灵。

何灵心中一片宁静,长歌跟随秦家老祖宗和师父的动作继续游走,嘴里高喊道,“陈晓峰,杀死方大松!”

那边方大松已经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我就是说过,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死。”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提了一把长剑,虽然不如圣箭那样满身金光,却也闪着凌冽寒光,一看就知道是柄好剑。

陈晓峰情急之下丢下秦成薇扑上去救朱幼安,手里只有一支梅花刺,要想在方大松的长剑下讨到好处那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说他手上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朱幼安。

两招过后,陈晓峰身上被方大松刺了一剑,幸好他虽然法力不行,但灵力还是跟得上,这一剑只是刺中他胳膊,让他进攻防守受限,并没有生命危险。

朱幼安失血过多脸色已白,又被他拖行了好一会儿,脸色更白了。

“陈晓峰,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走!”

“走nm,老子要走了,你就是死!”

“呲”,陈晓峰腿上又中了一剑。

这一次方大松并不是刺不中陈晓峰胸腹,他故意不刺胸腹,转而刺到腿上,他这是想慢慢折磨陈晓峰。

因为被陈晓峰拖着三两步地往后退,朱幼安手中鸿铗垂下去又提起来,提起来又垂下去,“陈晓峰,你放开我,这样咱们俩都要死!”

“你tm给我闭嘴,没有老子的允许,你别想死!”

“呲”,腰上又中了一剑,“方大松,等你爷爷我缓过劲来,非得让你尝尝千刀万剐凌迟的滋味!孙子你今日刺爷爷多少下,爷爷一定百倍千倍地还你!”

方大松笑得十分嚣张,“你先确定自己能活得过今日再说!你既不是韦大队长,又不是他的心上人,你放心,你一定会先死,只是你也会死得很痛苦。”

怪不得他一直不刺朱幼安,并不是他刺不着,而是他想先折磨陈晓峰。

陈晓峰手中的梅花刺根本不是方大松对手,朱幼安又被他硬扶着不肯松手,过得几招,胳膊上又被刺了两剑,腿上又被刺了三下。

一剑一剑地刺上来,他的行动越来越慢。

朱幼安终于能够站直了身子,“陈晓峰,你再不松手,我还没死,你就先死了。你不肯让我死,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一股灵力护住心口,又提了一口气,“你不是他对手,让我来。他不死,我死不了!”

陈晓峰刚破口大骂一句,“滚你的嗷”

这一剑刺中了他左脸,将他白净清秀的的脸划出一道血肉翻飞的狰狞伤疤。

他甩了一下脸上的鲜血,“滚你的,老子不会上你的当,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啊,你这是存了死志!”

趁着两人相互谦让,方大松又在陈晓峰身上刺了好几剑,陈晓峰已经被刺成了个红人。

这边何灵手中的长歌越来越顺手,却被精灵王子以圣箭点住了眉心,“你以为长歌真能护你不死?”

何灵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似有感应一般,她回头看了看朱幼安,朱幼安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想牺牲自己!

何灵从他眼中看到了信号,不能让他牺牲自己!

何灵迎着神弓而上,“护不了,那就不要护!”

长歌周身泛起金色的光芒,何灵已经不知道这是圣箭的光芒,还是自己所用灵力的光芒,只知道若是不拦住精灵王子,朱幼安真的会死的。

没想到刚才何灵回头那一下,精灵王子也看到了,神弓一格长歌,一脚将何灵踹倒在一边,“回头我再收拾你!”

陈晓峰已经拖不动朱幼安了,方大松在他身上刺了几十剑,一个从头到脚都是伤口的人,能够保持站直不倒已经算十分了得了,怎么还有力气拖另一个人继续逃。

朱幼安轻轻给了他一个力,陈晓峰终于不支倒地了,“嗵”地一声倒在地上,他还不忘骂了一句,“你若是敢死,我就杀了你女人!”

朱幼安踢了陈晓峰一脚,还特意踢他腰间伤口冒血处,“她手上有我的相随相守咒!”

“滚!”陈晓峰拼了最后一股气,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朱幼安手中鸿铗被灵力裹挟着泛起一阵青色的光芒,这股青色的光芒柔和又温暖。

方大松手上长剑一送,“你还真想力挽狂澜啊?现在到你了!”

“叮”地一声,不见朱幼安有动作,那一团青芒将方大松手中的长剑弹了出去。

“方大松,你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鸿铗的青芒像一条青龙一般吞掉方大松手中的长剑,吞向方大松。

方大松这次真的感受到了恐惧,一股灵力一催,将自己弹了出去。

可朱幼安不会让他逃走,青龙如影随形,跟着方大松飞了出去。

青龙越来越大,青芒的范围也击向巨大的青色光圈。

这一次,金色和青色同时弹开。

青色碎成一片片弹向天空,金色“轰”地一声往下一砸,余势猛烈地冲向地面,“哐”地一声,所有人都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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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49

方大松放肆地大笑起来,“朱幼安啊朱幼安,怎么你也不明白?就算你有逆天的本领,只要在这个梦里,只要梦主在我身边,你就永远别想胜过我!哈哈哈,朱幼安,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你睁开眼睛看看神弓的力量,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逆天!”

原本平整的地面被那股金色砸开一条巨大的沟壑,沟壑宽逾三尺,深不见底,此刻还在轻微晃动着。

这力量确实让人震惊。

“朱幼安,你的武器呢?你以为你的武器真能与神弓对抗?现在你手无寸铁,你还能做什么?哈哈哈,你们一个个都不相信梦境的力量,总是以为自己能够逆天而行。韦远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个都蠢得要死!”

这一次,朱幼安真的用尽了力量,却没能杀得了方大松。

不仅如此,连一直在自己手中的鸿铗都成了碎片,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

方大松一剑刺中朱幼安的膝盖,“哈哈哈,这就到了我最喜欢的部分了。你们一个个都自诩盖世英雄,难道你们不知道,英雄是需要实力的吗?就你们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还要与我作对?”

朱幼安心口本来就被一支圣箭穿胸而过,全凭一口灵力撑着。

这会儿膝盖上被刺了这一剑,一时站立不稳,直接跪倒在地。

方大松以长剑比划着朱幼安的腿,“真是可惜了,如果你肯追随我,我原本可以饶你一命的。朱幼安,我很欣赏你的实力,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肯不肯追随我听我号令?”

朱幼安右手撑在颤巍巍的腿上,强迫自己站起来,气息已经不稳了,却微笑着回答,“你想多了。”

何灵从地上翻滚而起,提着长歌挡在朱幼安和精灵王子之间,“他若死了,我便与他一同赴死!”

精灵王子冷着脸,“你的生或死,都不在你手中,你到此时还不明白吗?我一直未对你真正下狠手,你为什么还要逼我?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爹爹,你总该知道你有一半精灵族的血脉,便是要死,也不该在这里。”

何灵回头看了一眼朱幼安,看了一眼陈晓峰,一剑刺向精灵王子。

这一下何灵也带了死志,只觉得今日已经不必再想活着走出梦境的事了。

便是死,也要给秦若曦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也许她能活下来,韦远就能活下来。

眼前精灵王子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何灵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位穿了粉衣的女子,还有师父。

师父握着长歌,“小悠丫头,师父将这重任交到你手上,实在难为你了。师父没有走,一直在你身边的,只看你能不能将师父召回来。好孩子,师父知道你日夜想念师父,所以才有机会到你身边来,我们师徒二人联手,我一定能护你安稳。”

“咻”地一声,师父的身影与何灵合二为一融为一体,“小悠丫头,别害怕,师父在你身边的,师父一直都在”。

秦家老祖宗笑着一同握了长歌,“怎么是你们师徒二人的事呢,这是我们秦家女人的事。”

又是“咻”地一声,秦家老祖宗粉色的身影也与何灵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秦家后人,咱们只是数代人一起共同斩妖除魔,我们能护你获不死之身。”

“呲”地一声,长歌划过精灵王子的衣衫,在他胳膊上划了一下。

精灵王子愣了一下,“你当真要与我决裂?”

何灵笑道,“你我从未结盟,何来决裂一说?今日,我与他们共进退。”

精灵王子以神弓勾住长歌,“当日我将圣箭留在长歌里,就是为了防备这一日的到来!”

何灵觉得长歌似被蛊惑一般,两股力量拉扯起来。

睁开眼一看,长歌拧成了波浪形的两股剑锋,一股是金色的,自然是长歌中圣箭的那部分。

另一股,则是粉色的,这是秦家老祖宗的那部分。

何灵将灵力注入长歌,硬压下金色部分的力量,“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说了算,我也有一半精灵的血脉,精灵族的神弓,未必只听你的!”

精灵王子的神弓发力,将那金色激得跳动起来,长歌又要变形状了。

方大松又刺了朱幼安的胳膊一下,“朱幼安,你我原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帮他们呢?我看你是个好苗子,为什么不肯跟着我呢?我听说,你是不可能离开迷途的,那我们就是同类啊。为什么你要去帮那些想离开迷途的人呢?他们离开了迷途,不会记得你的,你帮了他们又如何?”

朱幼安另一只手伸向搭袋,掏了一个净瓶出来,正准备对方大松施法。

方大松一剑将净瓶挑落在地,一脚踏碎了净瓶,“你跟着他们真是越来越笨了,难道你真以为我在这个梦里什么都没学会吗?我也不是不会法术、不会武功的,只是我更知道这个梦真真的bug在何处,所以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好好看看”

地上还在轻微地晃动着,被圣箭震裂的沟壑越来越深越来越广,“朱幼安,你要想明白,在这个梦里,真正最厉害的,是异族人。玄门也好、五大家族也好,都不是异族的对手,为什么你还要抓住我不放呢?我们都必须仰仗异族人才能活得下来!”

又在朱幼安腿上刺了一剑。

那边精灵王子的神弓越来越盛,地面的沟壑也越来越深,地面的晃动幅度大了起来。

“朱幼安,你以为我没有评估过这个梦的风险吗?你们五大家族必定是覆灭的命运,不是因为玄门,也不是因为异族人,其实就是因为精灵族人。若是玄门跟着你们一同驱邪除魔,玄门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梦主为什么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那是因为精灵族人的神力,我们是无法对抗的。”

朱幼安狠狠咳了一阵,喘着气说道,“说够了吗?”

方大松恼羞成怒地又刺了朱幼安胸膛一剑,“我不够是欣赏你的本领,你以为我真的不舍得杀你?你想多了!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将长剑从胸膛一拔,血线飙得一尺多高,又慢慢地洇湿了另一边衣裳。

方大松一脚将朱幼安踢翻在地,“行了,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我狠心了,真是冥顽不灵的死脑子!”

朱幼安的一只胳膊垂在地上的沟壑里,若是那沟壑再延伸一两尺,必定将他带入地底深渊了。

方大松笑了,“我若是不一剑刺死你,任由你填入地底,将会怎样?”

自己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那样你反而死不了,还是得亲手杀了你,才能保险啊。”

精灵王子手中神弓像一块磁石一般,将长歌向它拖去。

何灵压住长歌另一部分,强行拉住金色部分脱离长歌而去。

两个人两柄武器胶着在一起,但是随着神弓光芒越发耀眼,何灵很清楚长歌必定再次被他夺走。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回来帮助自己,但若是师父能回来,若是秦家老祖宗能回来,那秦家列祖列宗,必定也会回来。

师父曾说过,秦家历代先人的骨魂精气、秦家魂都印在了自己身上。

何灵一直以为是因为身上有灵力的缘故,今日师父回来,何灵才又细细思考这句话。

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秦家魂,莫名出现的秦明瑶,如果自己身上有秦家魂,那除了秦明瑶,秦家历代列祖列宗都应该可以回到长歌中,与自己并肩作战。

何灵闭上眼睛,手上灵力不断,拉扯着长歌不让精灵王子将它勾走,心中默默将秦家召唤术念起。

朱幼安背上又中了一剑,方大松都累了,“你的命可真硬啊,这样你都还不死!”

一脚将朱幼安踢翻过来,一不小心却将朱幼安踢了一半进沟壑里。

方大松站在沟壑边,用脚踢了一下朱幼安,“虽然你掉进去也多半是个死,但我还是不能让你死在下面,我得确认你真的死了才能放下心的。”

忽然,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

方大松停了手,看向精灵王子那边,果然看到他与何灵一弓一剑对峙在一起,“王子,我这边已经完结了,不如我来收了这丫头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朱幼安,“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你他也活不了。”

跳了一步,正要往精灵王子那边走去,身后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因为是从身后传来的,方大松确定了这不是精灵王子的神弓所为,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朱幼安。

原本掉了半边身子进沟壑的朱幼安慢慢地升了上来,就像有一股力量将他从下面托上来一般。

方大松刺了朱幼安那么多剑,自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先探头往沟壑下面一看。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地面确实摇晃得更厉害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飘到半空的朱幼安一定有些古怪的,赶紧了结了他,去将何灵炼成活死人吧。

方大松一剑刺向朱幼安后背,不曾想,一直脸朝下趴着的朱幼安忽然竖了起来。

他紧闭双眼脸上血污一片,浑身都是血,怎么看也不像是开挂的人啊。

方大松又看了一眼沟壑里,他实在担心下面是不是有人在帮朱幼安。

毕竟这个梦奇怪的事物实在太多,朱幼安忽然有奇遇也不是不可能。

下面什么都没有,还是黑乎乎的。

方大松又看了一眼梦主,梦主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悬在半空的朱幼安。

不是梦主做的,那到底是谁?

方大松盯着王以恒看了又看,本来王以恒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

可一想到目前的形势,脸上立刻堆起媚笑,冲他点了点头。

也不是他。

虽然他也是异族人,但他明显没有精灵族人有杀气。

方大松找不到这怪事的由来,踢了地上的陈晓峰一脚。

这一脚依然踢在陈晓峰的伤口上,他痛得哼唧了一声。

方大松看他趴在地上,十分怀疑他在搞鬼,又一脚将他踢翻过来。

陈晓峰又哼唧了一声,“爷爷死不了你就死定了!”

还能说话,命都大,不过他手上也什么都没有,蹊跷还是出在朱幼安身上。

方大松将长剑运了灵力,掷向空中的朱幼安。

长剑像刺进了一团棉花一样,悄无声息地弹到另一边。

方大松惊恐了,冲梦主招了招手,“封印他,封印他!”

梦主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了一把符纸,向朱幼安身上扔来。

可惜地面晃得着实厉害,梦主没站稳,符纸撒了一地。

方大松大喊一声,“王子,这里需要你帮助。”

精灵王子正跟何灵对峙到关键时刻,听了方大松这一喊,闪了一下神,“咻”地一下,长歌弹了回去。

长歌保住了。

精灵王子皱起眉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回头,“这是什么!”

听到精灵王子惊讶的声音,何灵也回头看向这边。

朱幼安满身血污地悬在空中,双目紧闭双手拈了一个手势,他在做法?

何灵熟知蒋家法术,这不是蒋家法术中的任何一式。

难道是他娘亲的沈家法术?

这是做什么的?

陈晓峰大概感觉到了异样,身上的灵力突然浓烈起来,睁开眼睛一看,“我靠!”

何灵顾不得精灵王子这边了,“陈晓峰,朱幼安想做什么?”

陈晓峰歇了一会儿,缓过那一口气,“何灵,阻止他,他要跟方大松同归于尽!”

何灵吓了一跳,朱幼安武器已失、法力耗尽、灵力所耗甚巨,他拿什么跟方大松同归于尽?

不过,能让这么多人惊讶呼出声的,一定是真的,“幼安,不要啊,幼安”

悬在半空的朱幼安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光圈,这个光圈将他笼罩在其中。

地面原本就摇晃得十分厉害,这会儿天空开始掉落碎石,砸到众人身上。

巨大的投影灯被震碎了一个,场面本该黯淡下来,但朱幼安身上的光圈越来越大,照得大家脸上一片白茫茫。

方大松脸色变了,对小七吼道,“小七,梦境要坍塌了,跟我来,我们走!”

他将手掌按在地面上,灵力注入手掌,低声念起了咒语。

陈晓峰本来想说什么了,被方大松这一声吼逗笑了,“想走?没谁能走得了!”

方大松大喊一声,“小七,我们走!”

一股巨大的灵力按向地面,另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圈,何灵知道他在制造梦境之门。

若方大松不跟随何灵进入同一个梦境,原本他是可以离开的。

可惜,他并不知道何灵等人所进的梦境,已经封住了梦境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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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50

没有出现想象中带大家离开危境的梦境之门,什么都没出现。

方大松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朱幼安,他与身后的那大光圈融为一体,已经看不出他的轮廓了。

天空不停地掉落细碎的石块,地面卷起一阵阵沙尘,刮得脸上生痛。

方大松愣了一下,“我去!这是什么鬼?”

小七一脸茫然地看着方大松,“大哥,你忘了怎么做出口了?要不要我来?”

方大松想起陈晓峰那句话,心中有些不安,但依然不死心地继续提了灵力,继续制造梦境之门。

陈晓峰被方大松刺得遍体鳞伤,本来已经昏了过去。

结果方大松非得将他弄醒过来,一醒来就看到这一幕,即使身上又痛又乏,他还是强撑着不肯再昏过去。

“何灵,你死哪儿去了?快来阻止朱幼安!”

一想到方大松根本不可能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哈哈笑了两声,嘴里喷出好几口鲜血都不在乎,“方大松啊方大松,你跟着我们进梦境怎么都不打听一下,有什么技能可以用,什么技能已经被封住了?你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哈哈哈哈,你要跟我们死在一处了,哈哈哈。”

何灵就站在他的身后,眼睛紧盯着半空中的朱幼安。

朱幼安已经跟光圈融为一体,何灵再用慧眼术都无法将朱幼安从光圈里分辨出来,“幼安,你要干什么?幼安!”

陈晓峰又吐了一口血,喘了一会儿才骂道,“蠢女人,击碎他的护盾,他要用焚天!”

何灵从没听过“焚天”这法术,但她知道陈晓峰一定想保住朱幼安,听他的准没错。

长歌祭出直击光圈,却被光圈软绵绵地弹了回来。

“陈晓峰,不行啊,他的护盾我碎不了。”

“没用的东西,去找韦远!”说着从怀里掏了一个玉扳指,“这可以给韦远续片刻性命,快让他来救朱幼安!”

何灵抓起玉扳指就往夏老爷子身边跑去。

三位老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明一般的朱幼安,没人注意到何灵已经跑到跟前了。

虽然不知道陈晓峰什么时候藏了玉扳指这么个玩意儿,但是他作为异人,一定会有一些保命技能的。

或许这是他自己的保命招,也只有朱幼安出事,他才肯掏出来。

何灵将玉扳指套在韦远大拇指上,在他心口运起一股灵力,睡得迷迷糊糊的韦远抖了一下,醒了。

夏老爷子感受到韦远动弹了一下,才低头看了看韦远,“远瑢,你好了?”

伸手摸了摸韦远身上,欣喜若狂,“远瑢,你真的好了。”

韦远应该知道陈晓峰这玉扳指的神奇之处,却没有给夏老爷子或何灵解释,“朱幼安呢?”

何灵指了指空中那光圈,“陈晓峰说要击碎他的护盾!”

韦远一翻身站了起来,虽然陈晓峰的玉扳指能够让他立时醒转,但他到底身负重伤,这动作太猛了些,差点又晕了。

“远瑢,你没事吧?”

韦远顾不得跟三位老爷子解释,拎了何灵的衣领,“朱幼安要用焚天!你跟我一起阻止他!”

他们俩都知道朱幼安要用什么技能,一定是他们帮助朱幼安解开封印的时候看到了。

韦远按住何灵的左手,“何灵,将你的灵力给我,我们合力救下朱幼安。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把你的灵力都给我!”

何灵将灵力运起,正要渡给韦远,空中的光圈变了颜色和形状,慢慢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耳边传来朱幼安的声音,“陈晓峰、韦远、何灵,你们听我说,今日谁也不许救我!”

陈晓峰大喊一声,“别听他的,救下他!”

何灵将灵力渡给韦远,“韦远哥,来不及了,你赶紧使招数,要多少灵力我来提供,先打碎了他的那层护盾。”

韦远举起何灵的手,一支冷冽的剑影出现在两人掌中,韦远以灵力一激,剑影带着二人的灵力飞向空中。

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像长了手一般,卷了剑影弹回到二人手上。

那剑影滚烫得无法接近,韦远二人的手掌不由松开了。

“你们听我说,今日我们不可能全都离开梦境了。”

若不是浑身是伤,陈晓峰一定跳得八丈高,“放p,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滴下一团团火焰飞向何灵二人,将二人隔得越来越远,不让他们有机会再联合使用灵力。

何灵带着哭声,“幼安,不要啊,你答应过我的,要护我一生一世的。”

陈晓峰又喷了一口血,不耐烦地说,“你tm的闭嘴!嚎什么嚎?朱幼安,你今日若是敢死掉,我一定杀了这个女人!不用别人动手,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

嘴上说得恶狠狠的,可陈晓峰根本没有体力提剑杀人了。

朱幼安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若不带走方大松,我们都要死在梦中。”

陈晓峰狂乱地吼道,“死就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陈晓峰,你忘了妙缘上师曾经给出的预言?往复之路”

“老子管不了什么往复不往复的,今日你要敢死,何灵死定了。”

“你们听我说,我将方大松带走,你们想办法战胜精灵王子,否则,我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陈晓峰冷笑一声,“我们根本没时间撑到战胜精灵王子了,况且,我们胜不了精灵王子。你看看这天空,梦境要坍塌了,我们谁都走不了。”

“既然谁都走不了,往复之路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陈晓峰撑起半边身子,又喷了一口血,“你若是敢自己先走,这娘们死定了!”

“陈晓峰,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想办法救我吧。”

方大松知道朱幼安现在的样子太过诡异,早已蹿到精灵王子身后躲了起来。

精灵王子举起神弓瞄准那团熊熊火焰,“凡人而已,便是你有逆天的法术,你真当自己能够逆天?让你知道什么叫神力!”

“灵儿,灵儿”

何灵摇头,“幼安,不要,我们还有办法的,我能召唤秦家所有先祖的魂魄,只要你再等一等,你再等一等。”

“灵儿,抓住机会,我带走方大松之时,你就收了精灵王子,或许你还能去迷途主人那里将我救回来。召唤秦家先人,这是唯一一次机会,灵儿,将我从虚无空间里救回来。”

陈晓峰、韦远也听到了这句话,陈晓峰正准备再骂一句,“朱幼安,你tm”

韦远打断他的骂声,“何灵,召唤秦家魂,只要朱幼安带走方大松,我们就有机会离开梦境。出去以后,我们想办法救回朱幼安,这是唯一一个可行的办法。”

陈晓峰恶狠狠地说,“死女人,你若是救不会朱幼安,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何灵闭上双眼不再看精灵王子如何击破朱幼安的护盾,将长歌护于掌心,心中默念起了召唤术。

秦明瑶、秦家老祖宗一看何灵的模样,异口同声地说,“小悠,我们一同召唤秦家先人!”

何灵只觉得长歌涌现出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出那股温暖的气息。

眼前飞过一条一条飘忽的身影,她们虽然衣着各异,但表情坚毅目光坚定,“秦家第九十代传人秦礼睿”

“秦家第六十二代传人秦远颐”

一个个秦家先人的魂魄都循着长歌气息而来,报上自己的名字便与何灵融为一体。

何灵觉得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这股力量超越了身上的法力和灵力,是另一股十分神奇的力量。

这力量让她觉得安心又温暖,完全不惧神弓和精灵王子,甚至连长歌中的圣箭都被压制得再没有一丝反应。

精灵王子开弓一箭射向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装神弄鬼的凡人,受死吧!”

圣箭带着啸声洞穿了那一团火焰,“嘭”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焰被击碎了。

陈晓峰一直注意着朱幼安的身影,火焰被击碎后,却没有看到朱幼安的影子。

他很想尖叫一嗓子,可是韦远开口让何灵召唤秦家魂,他不能驳了韦远的话打断何灵,硬将呼叫声咽了回去。

精灵王子冷笑道,“焚天?太想当然了,凡人还想逆天?”

方大松得意洋洋地又站直了,“王子,你果然才是最令人敬仰的神明啊,凡人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一阵风吹过,原本被圣箭击碎的火焰“嘭”地一声全都复燃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

方大松。

这一下不仅方大松没有防备,连精灵王子都没想到火焰还会复燃。

方大松还没来得及喊叫一声,就被一团火焰卷在其中。

精灵王子刚拉开神弓,天空“咔”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天幕就像被撕开了一样。

这团巨大的火焰裹挟着一声没发出来的方大松,向天空飞去裂缝处飞去。

精灵王子咬牙射出一箭,“想走,没那么容易。”

可那团火焰实在过于迅捷,圣箭跟随着火焰一起跨过那一条裂缝,消失了。

精灵王子笑道,“圣箭跟着你,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伸手一抓,何灵手中的长歌猛地抖了一下,他想用长歌中的圣箭去寻回另一支圣箭。

秦家先人魂魄基本已经到齐了,被精灵王子这一打岔,所有人一起使力,按下了长歌。

“秦家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秦成薇前来助阵!”

何灵愣住了,秦成薇?她还活着,为什么她的魂魄能够过来?

还没等何灵想明白原因,秦成薇的魂魄已经与何灵融为一体。

所有的力量汇聚到长歌上,何灵耳边响起无数坚定的声音,“秦家各代传人,今日我们齐心协力助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何灵猛地睁开眼,以长歌指向精灵王子,“桂若嘉,你以为留一支圣箭在长歌里,就可以驱使我秦家武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今日让你看一看秦家女人真正的本事。”

精灵王子伸手想控住长歌,但长歌中的那支圣箭被秦家近百名传人压制得纹丝不动,只能任由秦家人驱使。

精灵王子想不到形势逆转,将最后一支圣箭搭在神弓上,“孩子,我们原本不必如此兵戎相见的。我们都是精灵族人,你始终都是要回归精灵族的,为什么要帮他们?将长歌给我,咱们回家。”

他将神弓对准何灵,却要何灵放下武器。

何灵眼前浮现起刚才那一个个秦家先人的魂魄,笑道,“我秦家一百三十三代驱魔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生是驱魔人、死是驱魔魂,何时与你这邪魔同流合污了?”

精灵王子摇头,“孩子,你不可能胜得了我,你们是凡人,不可能抗得过我神弓圣箭!”

何灵将长歌挽起剑花,“那就试试吧。”

精灵王子定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评估何灵的力量还是在谋算长歌。

何灵知道韦远已经没有时间了,不可能跟精灵王子再耗下去。

以长歌为引,带着何灵像长剑一般击向精灵王子。

精灵王子叹了口气,“你一定要与父亲反目成仇吗?”

“咻”地一声,圣箭向何灵飞来。

何灵人虽在空中,长歌却凝聚着秦家历代传人的魂魄和力量,它带着何灵向圣箭迎头而上。

如果这一次长歌与圣箭硬碰硬能够保存下来,精灵王子输定了。

“叮”地一声脆响,圣箭与长歌碰撞在一起。

何灵只觉得长歌轻轻震了一下,并没有方才神弓圣箭的那种震撼感。

圣箭一击不中,转身就想回到精灵王子身边。

长歌忽然变成了软剑,缠住圣箭让它动弹不得。

何灵左手一把抓住圣箭,脑中响起无数秦家女人的声音,“好样的,小悠丫头!”

“不错,秦家后人!”

“小悠,师父真为你骄傲。”

圣箭在自己的手中挣扎着,想要灼伤何灵。

何灵运起灵力一压,圣箭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何灵呵斥道,“你若有灵性,该知道我是谁?再敢乱动,立时震碎你。”

左手掌心上的血顺着圣箭流了一地,圣箭非常识时务地不动了。

何灵将右手长歌与左手圣箭一并,“咔”地一声,圣箭与长歌合二为一了。

长歌剑指精灵王子,何灵笑道,“如何?秦家驱魔人,可能收你这神明?”

精灵王子脸色变了,一伸手想要将长歌抓过去。

何灵稍微一用劲,压下想跳动的长歌,“你们俩想要跟他走?看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精灵王子将神弓一顿,“很好,看来,须得我使绝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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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51

何灵面不改色,“我们秦家传人,很乐意见到你的绝招,也不介意你使出任何绝招!你还有什么绝招,抓紧时间使出来吧,我已经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了。”

长歌一转,一招“千树万树”使了出来。

何灵见到秦成薇使这一招时,就已经知道“千树万树”既貌美又霸气,十分符合秦家女人的特点。

现在这么多秦家先人的魂魄在长歌中,自己与她们一同使出秦家剑术,普普通通的一招竟然有神兵在手的感觉。

精灵王子没了圣箭,手中神弓完全没用了,何灵根本不跟他磨叽,上来就使了杀招。

手忙脚乱中,他将神弓变成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威地想要挡住何灵的攻击。

何灵右手将长歌舞得眼花缭乱,左手却扣了一把符纸,趁精灵王子专心致志地想要夺长歌的时机,空中一撒,符纸全都贴在精灵王子身上。

精灵王子长枪刚好勾了长歌,何灵右手一松,长歌顺着长枪滑到精灵王子手中。

何灵看见长歌中无数秦家先人挽了手势正在念动咒语,闭上眼睛大声念出了驱邪咒。

失了神弓圣箭的精灵王子根本不是这么多驱魔人的对手,明明已经看到何灵在念动驱邪咒,他还是强行握住长歌。

何灵与长歌里无数秦家先人同时高声喊道,“驱邪!”

“噼里啪啦”一连串巨响,精灵王子身上的符纸像烟花爆竹一样全都炸了。

精灵王子手握长歌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顷刻间便消失了,长歌“叮”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何灵捡起长歌,回头一看,秦若曦扶了韦远、王以恒抱着陈晓峰全都站在自己身后。

秦若曦温柔一笑,“何灵,好样的,你真的成长了。”

何灵点点头,举起长歌递到梦主面前,“秦家传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若华公子还能牢记蒋家先人创立玄门初衷,秦家传人愿以长歌起誓,追随华公子左右。”

梦主惊讶地看了看何灵,试探着从她手中接过长歌,看了看长歌又看了看何灵。

确认何灵并没有戏弄他以后,高兴地说,“好好好,玄门到底是五大家族创立的,我们原本就该与五大家族是一起的。秦姑娘,长歌”

“你若心存斩妖除魔之念,长歌必能为你驱使。”

伸出左手在长歌上一抹,“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长歌没有一丝异样,不知道秦家先人们同意了,还是梦主忽然给自己开挂了。

天空中忽然显出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闪着淡淡的金光,从空中落到地面。

梦境之门开了。

何灵回头喊了一嗓子,“走!”

韦远拦住众人,握住何灵的手,“救出朱幼安。”

不等何灵反对,已将身上的灵力都渡给了何灵。

失了灵力的庇护,韦远立刻瘫软在地,却眼巴巴地看着秦若曦。

秦若曦将他扶起,“你放心,我知道。”

使劲一推,将韦远推过了梦境之门。

韦远消失了。

秦若曦抓住陈晓峰的手,按在何灵的手上。

陈晓峰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救不回朱幼安,迷途也好、梦境也罢,哪怕是回到现实,我定会想尽办法追杀你!”

何灵目光坦荡地看着陈晓峰,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陈晓峰也将自己的灵力全都渡给了何灵。

秦若曦扶住陈晓峰,一把将他推过梦境之门,“你死不了!”

秦若曦握着何灵的手,将灵力渡给何灵,“救回朱幼安!”

何灵扶了秦若曦,点点头,带着她一脚跨过了梦境之门。

两人刚一踏上迷途,就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似有温度。

陈晓峰“嗷嗷”地叫了起来,“我靠你们俩,踩我!”

韦远轻轻哼了一声,“啊。”

原来两人分别踩在陈晓峰、韦远身上。

秦若曦扶了韦远坐在地上,何灵也将陈晓峰扶了坐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没能早一点召唤秦家魂,没能阻止朱幼安焚天。”

妙缘上师的预言成真了,朱幼安果然坠入了虚无空间,但何灵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所有人都将灵力给了自己,只要上了第七层见到迷途主人,一定能将朱幼安救回来的。

就像朱幼安当初救回韦远一样。

陈晓峰瞪着何灵,“哼!要不是你手上有朱幼安的相随相守咒,我会让你救他?那猪脑子,非得将自己的命运跟你捆绑在一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么机灵,能够将他救回来啊。”

明明灵力尽失,在梦中又伤得这么重,骂起何灵来却声如洪钟,他倒是挺有力气的。

韦远靠在秦若曦,气若游丝地说,“若不是何灵,我们都得死在梦境里,你就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啊?”

陈晓峰“哼”了一声,想了想,“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根本不会这么危险的。”

何灵低着头不说话,朱幼安坠入虚无空间确实是因为跟着自己进了这么危险的梦境。

陈晓峰忽然揭穿了韦远,“你只是被秦成薇法术所伤,根本伤得不重,为什么还要装作伤得很重的样子?”

韦远还是靠着秦若曦动也没动,声音却洪亮了许多,“我心里不痛快不行啊?”

“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在梦里不是你说牺牲朱幼安,让何灵召唤秦家魂的吗?”

“陈公子,你讲不讲道理的?那个时候,咱们还有别的法子没有?咱们随朱幼安解开封印的时候,就默认了他最后一定会用焚天这一招的。”

陈晓峰横了韦远一眼,“死没良心的,亏我还用还魂护你不死呢,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秦若曦笑道,“陈公子,咱们现在不是在说梦境之事嘛,何灵救了咱们,你还要怪她,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陈晓峰耍赖了,“我已经尽力了好不好?我浑身被方大松刺了六十二剑,换了你试试?”

何灵有些疑惑,“若曦姐,你是怎么恢复的?”

秦若曦抬手帮韦远揉太阳穴,“我一直被秦成薇压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真是太糟糕了。哦,对了,最开始我曾经看得见一点点光芒,我还给秦家人留了好多消息呢。”

秦若曦在这个梦里大概被封印得太彻底了,错过了很多情节。

只是现在让她从头说起,恐怕是没时间了。

“若曦姐,那你知道自己怎么被炼成活死人的吗?你最后怎么恢复的呢?就是我用长歌收精灵王子的时候。”

“嘿,别提了。以前我就觉得自己运气好,终于轮到我倒霉一次了吧?一进去就被封在秦成薇的身体里,真是倒了个大霉。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方大松封住的,我刚过去他就认出我了,你说倒不倒霉?”

“那你怎么恢复的呢?”

“秦成薇不是一直压制着我吗?有时候我觉得秦成薇的身体就像有一个舞台一样,她如果不愿意在那个舞台上表演了,退到暗处,那我就能上台看见一点点外面的光亮。如果她要将我挤下来,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最后那一下,秦成薇自己走的。她舍了自己的身体,灵魂走了。”

“是我用召唤术召唤秦家历代先人魂魄的时候吗?”

“应该是,反正她还跟我告别了,让我继续她秦家人的使命,斩妖除魔。然后我醒过来刚好看到你真正使那一招千树万树。”

韦远盘腿坐直了,“何灵,待会儿你会一个人上第七层,你千万不要怕。”

何灵摇头,“有什么好怕的,经历了那么多生死”

陈晓峰忽然提了精神好好说话了,“才第六层,你以为这叫经历了这么多生死?等你上第七层看看,你才知道什么叫尸山血海。何灵,其实我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虽然我经常骂你,可是我并不是针对你也不能说不是针对你吧。只是你的性格,太软了”

何灵点头,“嗯,我知道的。你们都说我是被迷途主人挑中的,我想他可能挑错人了吧。”

“何灵,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选择了要进梦境,你就得学会在杀戮中生存,尤其是第七层。我们将灵力都给了你,是希望你能尽快救回朱幼安。如果你还是这样软弱可欺,如果你还是一味地原谅他人,你活不过第七层的。”

韦远插了一句,“其实何灵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战士了,我们该相信她。”

“韦远,如果朱幼安没有在她手上种下相随相守咒,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我知道,你会自己去救回朱幼安。”

“对,因为我知道第七层很危险,我不会对其他人心存幻想。我既然定下了目标救回朱幼安,那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梦境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朱幼安重要。如果是那种情况,我自然不会对何灵这么苛刻。”

何灵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陈晓峰摇头,“何灵,我不知道该说你的天真好还是该说你善良?刚开始我们认识的时候,我确实是想帮你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有你的地方就有未知的危险,而且朱幼安会因为你陷入险境,那时候其实我已经不是为你好了。我希望你能离开朱幼安,可惜朱幼安这个猪脑子,他不会听我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我让你们很失望。”

“如果你没有跟着我们,其实我很欣赏你的,你的优点很明显。可是,这是迷途是梦境,善良和温软不是优点,尤其是进了第七层,这会害死你的。你死了不要紧”

韦远掐了陈晓峰一把,陈晓峰终于忍住没往下说了。

“我知道,我若是死了,朱幼安一定会永坠梦境,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迷途了。”

陈晓峰和韦远交换了一个眼色,“对,所以你要记住,你的命不仅仅只是你自己的了,还是朱幼安的。还有,我们把灵力都给你,是想让你在第七层能够尽量安全一点,只有你安全了,才有可能救回朱幼安。我们很快就会跌回到第一层,没办法跟着你上第七层了,你选梦的时候,千万小心!”

这个问题很关键,“第七层的梦,我到底该怎么选?还有,我现在灵力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直接跟迷途主人交换呢?我愿意舍掉全部灵力,换回朱幼安啊。”

陈晓峰愣了一下,“按理说,你现在有了我们所有人的灵力,确实可以直接跟迷途主人交换了的。”

韦远摇头,“陈晓峰,恐怕第七层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从前我们在第六层,可曾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梦吗?”

陈晓峰皱起眉头,“何灵,自从你进迷途以来,梦境的难度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或许韦远说得对,我们从前的经验对你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如果你能够直接跟迷途主人交换,那自然最好。因为朱幼安和方大松一起消失的,我们不知道方大松死了没有。所以,我们必须在方大松的喽啰将他救回之前将朱幼安救回来,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每个轮回都遇到方大松。”

何灵看了看手上流光溢彩色彩斑斓的珠串,“灵力已经够了,只要舍得,我们很快就能在第一层重逢的。”

陈晓峰和韦远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何灵,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第七层发生了改变,你必须保证一件事,你得活着走出第七层。记住,在第七层,你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就算他们不主动害你,也绝对不会帮你的。”

韦远点头同意,“何灵,我们如此对你千叮咛万嘱咐,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能救回朱幼安。朱幼安肯定是要救的,但首先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七层全都是杀戮的梦,以你的性格,非常有可能一出场就被别人杀掉了。”

何灵摇头,“不,我要救回朱幼安。”

陈晓峰叹了口气,“何灵,你是有潜力的,只是你不明白,一个杀戮的梦境,你又没有朋友,太容易死在里面了。”

韦远拍了拍何灵,“别想那么多了,或许现在第七层已经变了的呢?你既然是被迷途主人挑中的人,或许他给你开个挂,直接跟你交换了呢?反正灵力已经够了。”

秦若曦将韦远扶了起来,“何灵,注意安全,我们要走了。”

“若曦姐,我会保护自己的。”

陈晓峰也跟着站了起来,长叹一口气,“何灵,不要死,不要心软,不要懦弱!”

远处一团杏黄色衣衫由远而近地飘了过来,双丸子头的杏花姑娘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枯叶哥哥,我来带我的人走,另一个人我交到你手上,你还得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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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152

众人立刻站得规规矩矩地向杏花姑娘问好,“杏花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杏花姑娘,麻烦你了。”

“杏花姑娘,多谢了。”

杏花姑娘圆圆的脸上全是笑意,“韦公子、陈公子倒是回来过的,不用这么客气。杏花这一次,是特意来接秦姑娘的。”

秦若曦冲杏花姑娘微微一点头,“劳烦杏花姑娘了。”

杏花姑娘走到何灵面前,熟稔地抬起何灵的手腕,看了看她珠串的颜色,“何姑娘,你很幸运,有这么多愿意帮助你的朋友。不过,到了第七层,恐怕你得靠自己了。”

刚才大家讨论了这么多,何灵已经知道要独自上第七层去面对一切,而且第七层会比第六层的梦更危险。

但是一想到朱幼安坠入虚无空间等待自己救回,何灵心中一片平静,“多谢杏花姑娘关照,我一定多加小心。”

杏花姑娘圆圆的眼睛笑得弯成月牙,拉过一个瘦高的男子,“枯叶哥哥,这位何姑娘呢,是第一次来,如果可以,你帮帮她吧。”

陈晓峰和韦远冲男子点了点头,“枯叶公子好。”

这瘦高男子一身灰色素锦长衫,十分低调,只是披头散发略有些失仪。

他左边脸完全被长发挡住了,何灵只能看到他右边脸。

这位枯叶公子上了些年纪,眼角皱纹十分明显,但眼睛却是黑白分明。

此时他以探究的眼神看着何灵,“听闻何姑娘十分了得,自打进了迷途开始,都是一个梦升一层。”

何灵赶紧摇头,“枯叶公子谬赞了,也是朋友们帮衬的。”

杏花姑娘看枯叶公子的样子,笑得更欢了,“枯叶哥哥,其实这位何姑娘性子极好的,你跟她多接触一下就知道了的。”

枯叶公子皱眉,“杏花儿,你还不走啊?每日里来那么多新人,你还有空在这里接人、聊天呢?何姑娘既然能到第七层,那就说明她有这个实力的,你也太操心了。”

杏花姑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也是因为很久没看到枯叶哥哥了啊,这不特意来看看你啊。”

枯叶公子摇头,“刚才说特意来接秦姑娘的,这会儿又变成特意来看我的?杏花啊,你现在也变得油滑了啊。”

“不会不会,杏花确实希望枯叶哥哥能照顾一下何姑娘,也是特意来接秦姑娘的。”

“这事不由我做主,你赶紧回去吧。”

杏花姑娘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何姑娘,若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枯叶哥哥帮忙的。你别看他样子老成又严肃,实际上他心底最是善良不过了。”

“杏花儿,还不走?若是让你主人知道了,小心他责罚你啊。”

杏花吐了一下舌头,“枯叶哥哥,你近来不是很高兴啊,改日杏花再来找你吧。”

对秦若曦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三人飘然而去。

枯叶公子公事公办地说,“何姑娘,请吧。”

何灵跟在严肃的枯叶身后穿亭走巷,心思却在刚才他说的那一句,“若是让你主人知道了,小心他责罚你啊。”

五花双叶不是同一个主人,那秋叶、枯叶应该是当铺老板的仆从,五花是迷途主人的丫头。

再联想到梦境中那两个人的对话,何灵很确定迷途主人已经出现了,应该很快就会与自己见面。

何灵抬手看着腕上流光溢彩的珠串,以自己目前所获得的灵力,最保险的方法是先将朱幼安救出来,大家一块儿回答第一层去。

如果自己进了第七层的梦境,一不小心挂掉或者也跌入虚无空间,那朱幼安真的回不来了。

可是,陈晓峰他们只说了第七层是杀戮梦境之层,没提示一下迷途主人到底有什么喜好,该怎么跟他商量舍灵力救回朱幼安呢?

如果向枯叶打听一些迷途主人的事,他会说吗?

何灵清了清嗓子,“枯叶公子”

枯叶直接打断他的话,“跟上我就好了,若有什么疑问,待会儿自己问。”

这是一句话把天聊死了。

何灵跟着枯叶走到了一个宽广的比武场上,场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四周站了许多穿着各异、表情古怪的男女。

难道枯叶公子也喜好比武?

“枯叶公子?”

枯叶公子终于停了下来,“你无须在这里等,先跟我来。”

何灵心中激动起来,第六层的时候,当铺老板已经找过自己了,这一次肯定是迷途主人了。

“枯叶公子,是迷途主人要见我吗?”

“见了你自然知道了。”

“枯叶公子,这里可是灵魂们比试的地方?”

“哪儿那么多问题,该你们知道的,自然会让你们知道的。”

虽然枯叶很不适合聊天,何灵还是想将尬聊坚持到底,“枯叶公子,你到迷途多久了?”

“你这女子话怎么那么多呢?”

“枯叶公子,你跟秋叶公子是不是率属于当铺老板管?杏花姑娘她们是迷途主人管啊?”

枯叶不回答了。

“枯叶公子,这里这么多人,迷途主人是打算一个一个见吗?”

“枯叶公子”

枯叶终于受不了了,“你这女子,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若是再多话,便有杏花姑娘替你求情,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何灵不知道杏花姑娘为什么要帮自己求情,或者说在哪个方面求情,难道是因为自己进入梦境的运气都不太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他们是可以操纵梦境难度的,既然杏花姑娘都开口替自己求情了,确实不适合再招惹他了。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迷途主人好了,他既然要见自己,肯定还是愿意听自己说些心里话的。

枯叶带着何灵穿过广阔的比武场,走到唯一的一栋建筑物前,“别东张西望的,待会儿让你坐下你就老老实实坐下好了。没让你开口,别开口,你话太多了。”

“是!”何灵敛了所有动作和表情,端起姿势目不斜视地跟着枯叶踏进了屋。

外面比武场是温暖而光明的,一踏进屋,眼前立刻暗了下来。

这里跟迷途中其他地方都不同,何灵就觉得身上有些凉悠悠的,眼前黑黝黝的,仅有一张桌上有一盏烛台亮着。

枯叶指着亮着的那张桌子,“你且去坐着等会儿。”

何灵乖乖地走到桌前坐下,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灵等得眼睛都直了,忽然发现屋里亮堂了起来。

这大概是迷途主人的书房了,四壁全都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书,有一卷卷的竹简,有软绵的丝书,还有纸质的书。

这个时间跨度真大啊。

何灵想起当时跟当铺老板聊天,根据他的回答揣测当铺老板年龄的事了。

看到这些书,何灵忍不住又开始猜测迷途主人的年龄了。

用竹简的,这到底是爱好还是真的年代久远?

何灵想起刚进迷途的时候,杏花姑娘闺房里的摆设,那些低调而奢华的紫檀木家具竟然用在一个丫头的闺房里。

还有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以及迷途中人人半白半古的说话方式。

再看一看这件书房,完全比不上五朵金花的装修风格,真的只保留了最简单的储存书籍的功能,其他的装饰功能一概没有。

迷途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会有迷途这个地方?或许,他们真的是神灵?

如果他们真的是神灵,那倒是有些好处的,只要他们愿意,朱幼安一定能救回来的。

现在就是看他们要提什么条件了。

一想到提条件,何灵这时候倒是十分期待当铺老板在场了。

如果迷途主人不理会何灵,那就去找当铺老板做生意去,这一次何灵一定老老实实拿出交易的态度,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一想到当铺老板,何灵抬手摸了一下头顶,什么都没有?

再细细摸了一遍,尤其是当时当铺老板插青玉簪的地方。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取走的?

正在考虑这边结束了无论如何要去找到当铺老板,何灵耳边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何姑娘,让你久等了。”

何灵面前没人,但枯叶提醒过她,让她不要东张西望,何灵低眉顺眼地回答,“我也是刚来的。”

“噗嗤”一声轻笑,这个声音何灵十分熟悉了,可不就是当铺老板吗?

“若不是我看了她这许久,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人了。”

何灵一直都是好脾气的,只是刚开始跟当铺老板的见面实在不算太愉快,他还数次让自己陷入危机当中,自己不过有些气不过,这就不算好脾气了?

何灵笑着打招呼,“原来是老友相见啊。”

“哎,咱们可不是朋友的啊,更不是什么老友。你若是想着让我帮你什么,你可打错算盘了。这里已经是第七层了,再帮你,那不如直接送你回去好了。”

那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姑娘说你是老友,其实也算得上老友的。”

“老什么友啊,小小年纪的一肚子坏水,你觉得她这会儿跟我套近乎是为什么?你以为我跟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能不知道她心中想什么?”

何灵看当铺老板开了这个头,干脆顺杆子往上爬了,“果然是陪伴了我许久数次救我性命的老友,连我心中所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我就大胆请二位帮个忙了,我有一好友,朱幼安”

当铺老板立刻打断她,“行了,你别说了,我就说我知道你想什么嘛。”

那慈祥的声音笑了,“原本她也没提这事,是你自己先提的啊。”

当铺老板提高了声音,“你是不知道这女子有多狡猾,你别看她现在这模样十分忠厚老实,实际上她可是一肚子的坏水。你可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提这要求?那是因为她不敢一个进梦境!若是她死了,那姓朱的肯定跟着她一起死了。她这是偷奸耍滑呢,想不经过第七层的梦境,直接跟你交换,让你唤回朱幼安呢。”

“她这样想,倒是十分聪明的,这是最稳当的一个法子啊。”

“对啊,法子倒是稳当,可是咱们为什么要为她坏了规矩?”

何灵听到秋叶清朗的声音,“公子,咱们今日不是只听不说吗?”

当铺老板立刻同意,“对的对的,来的时候咱们就说好了的,今日我只听不说,坚决不开口的。”

慈祥声音笑了,“你可是忍得住的人?”

他果然不说话了。

“行,你可是忍得住了,那就我说了啊。何姑娘,你到迷途这么久,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何姑娘果真了得,虽有些挫折但却一路直上到了这里。”

何灵知道他们能看得见自己在梦境中的表现,这句话也只是客气一下了。

不过,既然他提到了自己的表现,何灵无论如何也要将话题拉到朱幼安身上,“公子过奖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懂,亏得有这些好朋友相助,我才能有惊无险地来到这里。我能来这里,也是因为有人为了做了牺牲。公子,我听说”

“哈哈哈哈”当铺老板明明说了不开口的,听了何灵的话,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师兄,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这女子一肚子坏水,是不是?她根本没心思听你说什么的,她满脑子就是如何救出姓朱的那小子。”

何灵立刻顺杆爬,“多谢公子帮我说话。确实,我得了各位朋友的帮助,尤其是朱幼安,为了我们能够安然回到迷途,他牺牲了自己。其他几位朋友,明明已经走到第六层,还是将满身的灵力给了我,就是希望我能将他救回来。”

“何姑娘,朱公子只怕是救不回来了。”

何灵心里一沉,难道他不想救朱幼安?

“公子,当初韦远哥也曾坠入梦境,那一次就是朱幼安将他救回来的。现在我也有满满当当的灵力,我愿意将我的灵力交换朱幼安。”

当铺老板果然忍不住接话了,“何姑娘,你想的这个法子很好,只要将灵力舍弃了,就可以将他全须全尾地救回来,大不了你们再从第一层开始好了。”

“多谢公子成全。”

“先别谢,我没这本事帮你去虚无空间捞人。”

“那谢谢另一位公子成全。”

“哈哈哈,师兄,你看她属猴的不是?”

慈祥的声音叹了口气,“何姑娘,你这法子是很好。不过,现在你还不能用灵力交换朱公子。”

“那什么时候可以?”

“何灵,你想用这法子逃避进入第七层梦境,那是不可能的了。”

“公子,我灵力已满,不需进第七层梦境就可以交换了啊。”

“原先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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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

何灵知道当铺主人十分任性,既然他说了原先是可以的,那就记住前半句就行了,“既然原先是可以的,那就按照原先的做法来吧。”

“师兄,你听听这女子所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迷途主人是她呢。”

何灵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可此事涉及朱幼安,就算是耍赖也要将这事赖下来,“公子,既然从前都是可行的,何必行个方便,左右你们也是想要灵力,我愿将所有灵力双手奉上。若是不够,便让我再轮回一次也是可以的。”

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姑娘,朱公子可是才坠入虚无空间?”

“嗯,应该掉得不远,若是现在去寻他,应该很好寻的。”

“何姑娘,也许你们误会了一件事,虚无空间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甚至连边界都没有,若是想要去虚无空间寻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何灵沉思片刻,他是迷途的主人,迷途梦境这么奇怪的设定都有,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虚无空间没有起点终点没有边界,要去寻人确实很难,那就多要一些灵力多花一些时间吧。

“公子,可是我的灵力不够?若是灵力不够,你可以先去虚无空间找一找,我再去攒一点灵力便是了。”

“既然如此,你且准备准备,再去攒点灵力吧。你若是能从第七层梦境中活着回来,再来与我们谈条件吧。”

当铺老板似乎不想跟何灵谈论这个话题。

何灵避开当铺老板的话,直接问迷途主人,“公子,若是我去了第七层梦境,是不是等我出来了,朱幼安就能回来?”

“何姑娘,方才我说那虚无空间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边界,之所以叫虚无空间,是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灵魂在虚无空间里飘荡,也许能活到我寻到他的时候,更可能根本等不到我寻到他的时候。也就是说,你肯以灵力换他回来,他也未必能回得来。”

何灵想到第一次见到韦远的情形,“无论如何,且请公子行这一趟,我愿意以全部灵力相交换。”

何灵听到两人嘀咕讨论的声音,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不知道他们最开始要跟何灵谈些什么,但现在肯定被救回朱幼安这件事打岔了。

杏花姑娘说过让枯叶手下留情,难道待会儿还要通过枯叶的测试吗?

算了,只要能救回朱幼安,随便他们来什么招吧。

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姑娘,你且稍事休息,枯叶会带你去闯第七层梦境。何姑娘,你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可有想过若是放弃灵力,你就得从头再来了。”

“这是应该的啊,我的灵力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助才能提升那么快的。别说是朱幼安坠入虚无空间了,就是我掉进去,他们也一定会舍了灵力救我的。”

“何姑娘,第七层的梦境有些凶险,多加小心。你若是能活着回来,或许我也能将朱公子寻回了。”

“多谢公子相助。”

当铺老板愣了一下,“咱们本来要跟她说什么来着的?”

迷途主人跟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飘远了,“何姑娘,你请自便。”

何灵等了一会儿,再没人跟自己说话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提了这个要求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原本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不过,不管他们想说什么,朱幼安的事一定优先解决。

至于他们想要谈的事,以后还有很多个梦境等着他们来捣乱或者提条件。

当铺主人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命运吗?

再轮回迷途一次就可以做到了。

他们真的走了。

何灵站起身来,想去翻翻四壁的书。

一想到枯叶严肃的脸,算了,多半是看不懂的,还不如出去跟大家打听一下第七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灵踏出书房,按照方才枯叶带自己走的方向一路返回。

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看书房,却发现什么都没了。

如果第七层真的是枯叶负责建造的,他也太不上心了,什么都没有。

虽然迷途中人都是不吃不喝不睡的,但什么都不弄,怎么让大家心甘情愿地交换灵力呢?

再一向,知道为什么枯叶什么都不建的原因了。

这已经是第七层了,如果顺利,很多人通关就可以回到现实了,谁肯在这里浪费灵力啊?

就算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现实的,临门一脚的事,谁肯这个时候再关注吃吃喝喝的事?

另有一些,那是要保留灵力救人的,自然迷途主人就能得到此人的所有灵力,也没有必要将心思都放在修建什么休闲娱乐的地方了。

能给大家修一个比武场,也算一种娱乐了吧。

因为什么都没有,第七层显得特别空旷,就算方才那比武场如此广阔,从何灵这里看去,也没觉得有多大。

只是四周围着的那群人显得十分细小,确实有些远了。

不知走了多久,何灵终于来到比武场。

也许胜利在望了,就算有了比武场,也没有人上前去比试,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相互扫来扫去。

这个氛围跟前几层的完全不同,这让何灵觉得十分奇怪。

何灵看了一圈大家的面相,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凶呢?

不仅面部凶狠,还有防备、猜疑、算计,这些人都怎么了?

何灵一身红衣面容平静疑惑,在这些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部分都将目光转到何灵身上,似乎在研究她?

何灵看了看四周,就没一个看起来和善的人,想临时找个伙伴都不行了吗?

难道到了第七层,所有人的队友都解散了?

这氛围实在有些压抑了,何灵赔着笑对旁边这个满脸横肉、眉毛里还有颗痦子的大汉说,“大哥,咱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啊?”

本来大家都相互防备、猜疑、算计的表情,听了何灵这句话,有的人对何灵伸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有人上下下下打量起何灵来还频频点头,更有人面露讥讽的笑容。

何灵寻思,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大家这是怎么了?

敌意也太深了吧?

这是何灵第一次在迷途中真切地感受到压抑和害怕,但一想到迷途中不允许私斗,谁也害不了谁,胆子又大了一点。

“大哥,我方才一路走来,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看到有梦境之门啊。你们可曾看见了?”

满脸横肉的大汉冷笑一声,“来个天真的。”

何灵十分不解,自己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梦境之门,怎么就叫天真了呢?

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大哥,咱们就这么在这里干等着?”

满脸横肉将何灵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上来的?”

何灵又扫了一圈众人的目光,敌意还是很深。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凭面相都能拉到那么多仇恨,这可真是历史性的时刻啊。

只是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大哥,我我跟大家一样,灵力够了,自然就上来了。”

“难道你是第一次上来?”

何灵觉得奇怪,难道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了?都轮回过了?第七层这么危险?

“嗯,第一次。”

满脸横肉的大汉提高声音,“有个第一次来的。”

第一次来怎么了?难道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

等救回朱幼安,再来不就是第二次了?

可以,四周的人眼神又凶狠又贪婪,这是怎么回事?

何灵低声继续问,“大哥,第一次来很糟糕吗?”

“不糟糕,第一次来实在太好了。”

“那”

“没事,等咱们进了梦境就好了。”

“大哥,我能不能跟着你去找梦境之门呢?”

“跟着我?跟着我好啊,待会儿你就跟着我啊。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到这句话,何灵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迷途中,大家互相观察对方记住彼此,那是因为要记住迷途中人的神韵气质,到了梦境以后再根据这人的神韵气质迅速识别出自己的战友。

满脸横肉的大汉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用一种扫描的方式盯着何灵看。

他们这是在分析自己的面部特征,是为了在梦境中能迅速识别出自己。

可是,自己跟他们并不是朋友,这么分析自己,并不是很有礼貌吧?

待会儿大家未必进同一个梦境,这么做也完全没必要啊。

可是,大家这么盯着何灵看,何灵也顺便回敬着大家看了看。

一边看,还一边在心里做记号。

满脸横肉眉毛里有痦子的这个大汉,他很喜欢挑左边的肌肉,隔半分钟他就挑一次嘴边的肌肉。

不知道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因为生病。

旁边那位身材高挑壮实的大汉,眼神十分嚣张,似乎想将何灵大卸八块一般。

他喜欢没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摸的频率不是很高,但是每次何灵有什么小动作,他就会摸摸自己的鼻子。

何灵心中一动,陈晓峰说过,第七层所有的梦都是杀戮之梦,难道他们想杀自己?

看看这些凶狠贪婪的眼神,他们绝不会想跟自己结盟成为队友的,真的是想杀了自己。

可是,这又是什么操作呢?

大家各挑一个梦进不就得了,为什么想杀迷途中人呢?

难道他们能夺了自己的灵力?

何灵的红衣盖住了手腕,谁也看不出她灵力已满。

第七层真是十分怪异。

按理说自己得了他们三个人的灵力,可以立刻用灵力换回朱幼安了,为什么迷途主人和当铺老板不同意呢?

相比前面几层,第七层的灵魂其实已经少了许多。

那么多梦境之门,为什么大家非得进同一个呢?

难道迷途主人和当铺老板想跟自己说的是这个?

他们是想给自己一些注意事项的提醒?

真是糟糕,忘了追问了。

何灵一边观察众人,一边在脑子里想对策。

怎么办呢?看这些人的模样,难道把自己当成肥肉了?

这是要杀了自己夺灵力的前兆啊。

别说何灵不想死了,就算何灵想死,也得先救回朱幼安啊。

陈晓峰说过自己十分软弱心软,如果遇到迷途中人真的图谋自己的灵力

不对啊,自己完全不信任他们,他们不可能像韦远、陈晓峰等人那样,能够夺走灵力啊。

那么他们单纯就是想杀人。

第七层到底怎么回事啊,陈晓峰是不是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虽然陈晓峰讨厌自己,但他对朱幼安倒是真心好。

如果自己死了,朱幼安一定回不来了,他不会希望自己死的。

那就是说,陈晓峰也不知道第七层现在的情况。

何灵又想起当铺老板的那句话,“原先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也就是说,何灵的运气实在有些奇特,她一上到第七层,第七层的规矩也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导致了所有迷途中人这种敌视、猜忌、防备以及杀意。

韦远才从第七层掉进虚无空间,他也没跟自己说,那就是第七层才改变不久。

这些人是如何得知变化的?

杏花姑娘所说的“手下留情”,是要枯叶手下留情吗?

何灵脑子里各种念头纷沓而至,杀戮之梦、第七层改变、枯叶手下留情、宽阔的比武场、敌意满满的众人,这些都预示了一件事,迷途主人插手梦境之事了,而且还是强行改变。

他为什么要这样改?

是针对自己吗?

不像,四周的人看起来比自己紧张多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变化的?

应该是迷途主人提示他们的。

枯叶手下留情?难道枯叶会进入梦境?

杀戮之梦,枯叶进入梦境,他会追杀大家吗?

他如果追杀大家,恐怕没几个人能活得下来啊。

想不明白啊,不管怎么样,先记住眼前这些人的模样吧。

如果在梦境中遇到,就算自己不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杀了自己啊。

何灵也加入到互相观望的队伍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跟着大家做同样的事肯定没错了。

迷途中没有时间概念,又没有梦境之门让何灵看看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瞪着眼睛互相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中发出一阵异动,耳边传来机械的“吱嘎”声。

何灵随着众人目光看去,宽阔的比武场中慢慢升起一圈铁栅栏。

栅栏下来就像有一个升降舞台一样,随着“吱嘎”声渐渐冒出一个圆形的顶。

梦境之门是这样出现的?大家还可以自由选择吗?

如果可以选,何灵一定最后一个选。

那圆形的顶越升越高,露出下面带了雕花的窗户。

这房子的造型,不太像中式传统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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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

何灵一直都觉得迷途应该是个有些年代感的国人建造的,从第一层见到杏花姑娘开始,她就相信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管理着迷途。

后来再上到每一层,每一朵花都有各自不同的装修喜好,但大体上来看还是中式风格。

真的感觉有所不同的,反倒是从第六层秋叶公子这里开始。

如今看到这铁栅栏围着的圆顶建筑,再看它的雕花工艺,何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不是中式建筑。

至于是不是拜占庭式建筑,何灵不想去思考了。

从第六层开始,装修风格就明显不同了,很显然是当铺老板这种稀奇古怪不走寻常路的风格。

仆从随主,枯叶看起来更奇怪些罢了。

也许他就喜欢这种奇怪的装修风格呢?

一想到当铺老板,何灵脑中又浮现了那句“师兄”,当铺老板和迷途主人是师兄弟?

他们师从什么门派呢?

虽然何灵从来没关注过中式传说,基本知识还是了解一些的。

没有任何资料显示传说里会有迷途这么个地方,更不要说还要加上梦境、灵魂的设定了。

好在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要去打探这师兄弟二人的秘密,她只想先救出朱幼安,然后大家再重新走一遍迷途路,安安稳稳回到现实。

只要能回到现实,迷途中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随着“吱嘎”声而来的,确实是一栋有些古怪的建筑物。

圆顶、雕花窗、红绿相间的外墙,还有一扇高耸的铁门。

周围的人低声议论起来,何灵不知道他们都在谈些什么,只好厚着脸皮问满脸横肉,“大哥,这里面就是梦境之门了吧?”

满脸横肉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看着何灵,“姑娘,你既然是第一次来,不如你跟着我吧。这确实是梦境之门,不过,第七层只有一个梦。”

只有一个梦?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选择自己想去的梦了?”

满脸横肉终于给何灵解惑了,“姑娘,你怎么这时候上来啊?没人提醒过你吗?现在第七层只有一个梦了,所有要进梦境的人,都只能进这个梦。”

这是什么设定?迷途主人改游戏规则了?

陈晓峰、韦远都没告诉过自己是这么回事,大概是迷途主人才更改的吧。

何灵又看了众人一圈,如果一次只能进一个梦,那跟着这些充满敌意、算计、防备的人进去,也太危险了吧?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七层是杀戮之梦,可是也不能跟着这样一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过于凶狠的人进去啊。

看他们的眼神,进了梦境没有可能跟他们结盟的,肯定上来就是一刀或者一剑结果了自己的小命。

“大哥,这个……只有一个梦会不会太霸道了些?如果这是我不想进的梦呢?”

“霸道?不想进?那你来第七层干嘛?”

“这个……灵力够了,自然是要上来的。可是,这第七层为什么跟其他层不一样啊?不能挑选梦境了。”

满脸横肉终于善心大发,“姑娘,我看你这样子,恐怕你凶多吉少了。左右你都是要死在别人手上的了,不如你跟着我,让我给你个痛快的吧。”

这是什么话?就算何灵再如何软弱可欺,那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让啊,这是命啊,可不是随便什么花花草草小玩意儿的。

“大哥,你说笑了。咱们迷途中人,谁不想回到现实呢?谁会一开始就想着自寻短见呢?就算我本事差了些,还是要努力努力的。”

“姑娘,你从没有一个人单独进过梦境吧?”

这都能看出来?看来自己真的弱得十分明显了。

“大哥,你倒是猜对了,我原本是有好几个小伙伴的,只是他们都跌回到第一层去了。”

何灵没提想舍弃灵力交换朱幼安的事,反正迷途中上上下下都很正常,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的。

“怪不得呢,你的小伙伴们肯定是为了保护你才跌回第一层的。”

虽然事情真相有些出入,不过也相差不远了,何灵没反驳。

“我就说嘛,看你这样子,怎么有胆子上第七层,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就对了,那你跟着我吧。”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你都说了让我跟着你就是给我个痛快的死法,我还跟着你?开什么玩笑啊?

难道我跟着你,你想一剑刺死我的时候,我还站着让你刺我?

虽然你现在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我未必能下得了手杀你,可我一定不会让你杀我的啊。

既然是个两难的事,我跟着你干嘛?

还不如大家不期而遇,各自搏命好了。

“大哥,我本事低微,怕是会耽误你正事。”

“姑娘,实话跟你说吧,第七层梦境的正事,就是看谁能活下来。”

果然跟猜测的差不多,就是要努力让自己活下来。

“那大哥,你们加油啊,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给你们加油。”

何灵想了想,第七层大概是一次只能出现一个梦,须得等到大家都进去了,才有可能出现下一个梦的。

只要别跟他们进同一个梦就好了,稍微等等应该没事的。

满脸横肉诧异地看着何灵,“你既然不想进梦境,你上来干嘛?你难道不知道可以想办法留在第六层的吗?”

何灵知道可以消耗灵力上不来,可大家都是想回现实的人,谁会在最后关头浪费灵力啊?

“大哥说笑了,咱们都是要回家的人,自然知道灵力的珍贵,都最后关头了,谁肯随意花销灵力呢?”

“那你既然上来了,你就得跟着进梦境。”

“不用客气,你们先进。”

“姑娘,你刚来的时候,是不是这里有个比武场?”

满脸横肉的话提醒了何灵,随着这圆顶古怪建筑的出现,那比武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再回头看看后面,也是一片白茫茫空荡荡,可是自己刚才明明进了一间书房的。

所有的建筑都消失了。

“大哥,第七层的东西会消失啊?”

满脸横肉一脸“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对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第七层的人特别少,大家还都聚在一起?”

“人也会消失?”

“那当然了。”

何灵凌乱了,“消失到哪里去?”

“你这个问题可问着我了,我又没消失过,我哪里知道消失到哪里去?”

这第七层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大哥,那上了第七层若是不想进去,我可以在哪儿消耗灵力呢?”

“想回到第六层啊?”

何灵也不想回第六层,只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进梦境,“想先调整一下。”

“姑娘,你四处看看,这里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供你消耗的?你要消耗灵力,为什么不在第六层消耗?上了第七层,就没有回头路了。还有啊,若是梦境之门开启这段时间,你不赶紧进去,等梦境之门关闭了,你也就消失了啊。这里将会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第七层果然不讲道理。

“姑娘,我看你也是个老实厚道的,这样吧,哥哥跟你说个事。”

“大哥你说。”

“姑娘,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上来的,不如我们结个盟?”

忽然之间提结盟,难道他不想杀自己了?

“可以啊,大哥,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过第七关呢。”

“其实这第七关也简单,就是杀尽所有人,简单地说,就是个生存实验,或者叫只能活一人。”

何灵知道第七层是杀戮之梦,可是没想到这样凶残,杀尽所有人,只得一人出来。

那最后出来的梦境之门,不是梦主开启的了?

或者说,这个梦还有没有梦主呢?

枯叶在梦境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任务npc吗?还是他实际操控梦境?

这也太颠覆迷途的设计了吧?

“大哥,那我们还需要找梦主吗?”

“梦主啊,若是能找到自然要找的,不过,或许在找到梦主之前,就死得差不多了。”

难道这个梦就是毫无原则地杀戮?

这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

那也不是比什么灵力啊、智慧啊、结盟啊,就是单纯比谁最狠得下心了。

怪不得第七层人这么少,怪不得大家都这么防备和猜疑,这都是进去以后杀与反杀的对象了,敌意怎么会不重呢?

满脸横肉的大汉之所以要跟自己结盟,不过是让自己在前面送死,或者跟他一起杀光其他人,到最后一定会反手杀了自己的。

何灵心中知道这个临时联盟多么没有诚意和不靠谱,但是至少他现在肯给自己一点提示也好。

奇怪的圆顶建筑铁门大开,枯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依然披头散发、依然面如表情,目光游离地看着大家,“各位准备一下,可以进梦境了。希望大家保护好自己,尽量活下来。”

这个提示语,真是简单粗暴又有效,活下来就行!

何灵举手提问,“枯叶公子……”

枯叶横了何灵一眼,“你也一样,尽量活下来,才能谈条件。”

不等何灵再问出其他问题,伸手往后一指,“各位,请吧。”

围在四周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接一个跨过梦境之门,消失了。

满脸横肉的大汉一直等着所有人都进了,才对何灵说,“跟上我,咱们最好都在同一个地方,可别走散了。”

之前那么多梦境显示,就算前后脚跟着走,一样会投到不同的地方,难道这个梦会投到同一个地方?

何灵点点头,“大哥,你先在那边接我。”

等他进去了,再问问枯叶公子。

满脸横肉脚踏着门边,还回头看了看何灵,“记住啊,咱俩是盟友,你得帮我啊。”

再转身,消失了。

枯叶看出何灵有话要说,“你若是再不进去,这里可就全都消失了啊。”

“枯叶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言简意赅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何灵皱着眉头想办法,枯叶偏头看了一眼越来越窄的门,“你还要不要再考虑一会儿?如果你再考虑一会儿的话,梦境之门就关闭了,你也不用再进去了。”

第七层的梦境之门也跟以往的不同,它会消失。

“枯叶公子……”

“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梦境之门消失,第七层所有东西都会消失,包括你我。当然了,我消失的话,我可以到第六层找秋叶去,你消失的话,估计也就真的消失了吧。”

这可真是明晃晃的威胁啊,就是立刻要发生的事情才真的具有威胁。

何灵手搭在门上,“枯叶公子,明明我灵力已满,为什么不肯先救人呢?第七层的梦境,是你们制造的吗?我怎么才能走出来?”

“何姑娘,既然公子爷挑选了你,你一定有办法能出来的。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嘱托,尽量活下来!若是你能活到最后,你想要什么愿望,公子爷自然都能满足你,我建议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如何活下来吧。”

说完,推了何灵一把,一下将她推进了梦境。

何灵立刻觉得浑身剧痛无力,虽然躺在地上……是地上!

四肢无力眼前发黑,已经被人袭击了吗?

这运气也太糟糕了吧?

浑身像散架了一样,此刻脸上好像还有只脚碾压自己一样。

粗粝的砂石贴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何灵很想抬手将脸上那只脚扒拉开,可是双手根本抬不起来,只能任由那人在自己脸上碾压。

真是倒霉啊,不会一过来就被谁斩杀了吧?

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何灵不想死,也不能死,想以灵力护住心脉,若是这人想要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得奋起抵抗的了。

耳边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很轻微却让何灵觉得很温暖,一定是关心自己的人。

太好了,这个梦不是单纯角斗场式的杀戮,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只要伤害自己的这人不是立刻要了自己的命,等自己缓过劲来,一定有你好看的。

“爷爷,这女子是这附近出了名的破落户,你今日若不杀了她,怕她日后定会前来寻仇。”

是个阴柔的男声,带了谄媚的语气。

“哈哈哈,破落户,新爷我真是会挑!看这娘们的样子,我就知道她要惹事,今日我就让你们这些人好好看看,招惹新爷我的下场!”

脚又在何灵脸上碾了一圈,何灵觉得自己头都要被他踩进砂石里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看来,他这么大张旗鼓地伤害自己,是杀鸡给猴看了。

这个梦,还是有剧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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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

这位叫新爷的一定长得膘肥体壮,因为踩在何灵脸上的这只脚重逾千斤,若不是有地面砂石挡住,何灵一定被埋得看不见了。

何灵有点想给自己点个赞,想不到有一天能成长到被打得快散架了都还能不昏倒,不仅不昏倒,还能冷静地判断打自己的这人体重多少。

“汇野的父老乡亲们,新爷我原本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只要每家按人头交一石谷子给新爷我,那今年的征役就给你们免了。新爷我是顶了多大的风险给大家谋了这么个福利,原是希望大家能够安安心心过日子,谁知道有人不识好歹啊。”

这位名叫新爷的人开始解释了,何灵虽然睁不开眼,头痛欲裂双耳低鸣,但他就踩在自己脸上,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那个低低抽泣的声音终于开口了,“新爷,您确实是免了我们的征役,可是按人头交一石谷子,我们真的交不出来啊。”

“交不出来,那你们家就出个人去服了征役呗,这多简单的事,反正其他家都能交得起的。”

那阴柔的尖嗓子阴阳怪气地说。

抽泣声继续哀求道,“新爷,英子她不是故意招惹您,她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交不了四石谷子啊。新爷,求您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免了我们的粮食吧。我当家的去年才服了征役,到如今他尸骨未寒,我们孤儿寡母的,确实是拿不出这么粮食啊。”

“拿不出,那就让你儿子去服征役吧。他爹爹都能死,那他就跟着去陪他爹爹吧。”

还是那阴柔的尖嗓子。

“欢公子,我柱儿才不过八岁,若是他去服了征役,那是必死无疑的啊。”

“他爹爹一个人去服征役也是个死,你儿子去了,也是个死,黄泉路上父子俩倒是有伴了,又声了你缴四石粮食之苦,我看这主意不错的。”

“新爷,求求您饶了我们一家吧。我们孤儿寡母活到现在,全凭我当家的舍了命啊。”

“老婆子,我不管你们家去年服没服征役,总之今年你若是交不出四石粮食,你儿子便跟这娘们一起服征役吧。”

“新爷,女人也可以服征役吗?”

“怎么不能?你看看这女人的身手,若不是我动作快本事高,我都不是她的对手呢。她去服征役,那是最恰当不过了。以她这样厉害的本事,自然不需要交粮食免征役的,说不定她去了役营倒能如鱼得水呢。”

听到这里,何灵基本明白了,这位新爷是来征役的,上头大概没有什么征役要求,估计也是个十分松散的任务。

偏偏这位新爷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压榨大伙儿的粮食。

英子应该就是自己了,为了这孤儿寡母的出头,现在被新爷踩翻在地,杀鸡儆猴呢。

新爷的脚终于从何灵的脸上下来了,毕竟也不想踩死何灵,一个劲儿地踩还是挺辛苦的。

刚想到这里,他一脚踢在何灵背上,将何灵踢翻过来。

何灵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至少身上多处损伤那是肯定的了。

虽然脸朝上平躺了,可何灵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完全睁不开眼,大概脸上全肿了吧,已经感觉不到眼睛鼻子是自己的了。

“臭娘们,喜欢替人出头是吧?那爷爷我就给你登记一个,他日你若是在役营里出人头地了,可要记得新爷我的举荐之功啊。”

那抽泣的声音更大声了,“新爷,役营乃虎狼之地,英子今日是不懂事招惹了新爷您,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您行行好,放过她吧。她还不懂事,今日您亲自动手,她已经得了教训,她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她跪下向我求饶,或许我能饶了她不死。你当家的死在役营里,你是知道役营那地方她是活不出来了的,你劝劝她,让她跪下向我求情,或许我能饶了她。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晚了这句话也是不算数的了。”

何灵听到耳边有人跪下的“沙沙”声,刚才那抽泣的声音敛住哭声,小声在何灵耳边说,“英子英子,你能听到喜娘说话吗?你听得到吗?”

何灵听得到,但她真的做不出任何反应了,身上太痛了。

喜娘掏了手帕在何灵的脸上擦了擦,不擦还好,越擦越痛啊,但何灵只能用鼻子发出点哼哼声,说不出话来。

忽然脸上一阵刺痛,喜娘又赶紧用手帕在何灵脸上擦了擦,又带了哭声呼唤何灵,“英子,英子,你听到喜娘的话没,你答喜娘一声啊。”

原来是喜娘的泪落在何灵的伤口上了,怪不得已经这样痛了还能更痛。

新爷又踢了何灵一脚,“臭娘们,装死呢?既然敢站出来,那就别装死啊。”

何灵连哼都没力气哼了,随便你踢吧,反正我若是死不了,等我缓过劲来,你就死定了。

那阴柔的声音在旁边煽风点火,“新爷,我看这娘们蔫坏着呢,她今日敢站出来公然顶撞你,他日等她得了机会,那不是要喊打喊杀了?依我看啊,她也没什么心思想跟新爷您求饶。说不定她还真想去役营呢,咱们汇野还从没征过女役呢,说不定这一次新爷您将这娘们交上去,还能得个彩头呢?”

虽然阴柔声音是想煽风点火,可他倒是说对了一件事,等何灵寻了机会,一定会杀了这新爷的。

何灵不知道自己心肠为什么忽然硬了起来,但她觉得寻了机会杀掉新爷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是必须要为大家做的事。

或许是巨野的百姓苦新爷久矣,自己感受到了这股怨恨。

“说来也是啊,若是这娘们真能在役营里出人头地了,我还能得个赏呢。行了,她也不用求饶了,回去好好养伤,三日后,我亲自将她送到役营去。”

喜娘又哭了起来,“新爷,求求您行行好,英子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去了役营那就是条死路啊。新爷,英子她能出得起一石粮食的,您给她个机会吧,她不能去役营的。啊”

“罗里吧嗦的,新爷我这是给她个机会,若是她能在役营里出人头地,那以后都不用过这苦日子了。今年她能出得起一石粮食又如何,她奶奶的她能出得起吗?她爹爹已经死了,明年他还能出得起?都是要去役营的,索性今年去了吧,还能将粮食省下来给她奶奶。”

“新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咱们巨野的乡亲们得您照顾,那可是该求神拜佛地感激您呢。”

“行了,喜娘,你也不必多说了,你若是能交得起四石粮食,你家便免了这役营之苦,若是交不起,那你们家也得出个儿子跟着一同去役营。”

“新爷,小的送您?”

“行了,知道你乖巧,跟着新爷去喝一杯。”

新爷带着阴柔嗓走了,临走还不忘踢何灵一脚,“三日后我便将你送到役营,你可千万别想着逃跑什么的,你若是逃了,喜娘一家四口为你送死。”

喜娘抱着何灵,“英子,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若是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你娘亲啊。你娘亲当年将你托付给我,让我像亲娘一样待你。英子,喜娘没用,护不住你,还让你为我出头。”

何灵浑身好痛啊,可是喜娘将她抱得很紧,时不时地滴几滴泪水在自己的伤口上,更痛了。

还没来得及喊出痛,喜娘已经将何灵抱离地面了,低声在何灵耳边说道,“英子,还有三日,你先养养伤,等你身上好点了,你逃了吧。你若进了役营,必死无疑,我不能违了你娘亲的托付,你逃了吧。”

何灵心想,这喜娘还真是个老实人,方才新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自己逃了,喜娘一家就要为自己而死。

话已至此,何灵怎么逃呢?

别说今日这顿打是为了喜娘家出头,喜娘一家与自己定是交情颇深的,就算没什么交情,何灵满身是伤,如何能逃?

退一万步讲,就算何灵真的得了机会能够逃跑,这个梦本就是个杀戮之梦,能逃到哪里去呢?

说不定那役营还真的就是自己该去的地方呢。

喜娘抱着浑身是伤的何灵走着,可她力气并没有很大,一会儿就将何灵摔倒在地了,痛得何灵闷闷地哼了一声。

“英子,喜娘对不住你,你再忍忍,咱们马上到家了啊。”

根据喜娘抱着何灵走的路程来看,确实很快就到家了,可是喜娘还是摔了何灵四次才将她放倒在床上。

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褥子,何灵躺上去几乎相当于躺在光板上了。

喜娘拉过一床薄被盖在何灵身上,“英子,你且忍一忍,我去请个郎中给你瞧一瞧啊。”

何灵憋了一口气,终于喊了一声,“喜娘。”

喜娘又掏出手帕在何灵额头上擦了擦,何灵十分想让她别擦了,痛。

可是知道她是好心,也就随便她了。

“英子,你醒了?喜娘对不住你,这原是喜娘的事,你却替我出头。你若不是为我出头,也不用挨这一顿打的。”

太痛了,何灵只得将灵力运起,护住周身,这才安心跟喜娘说话,“喜娘,没事的。我休息两日就好了,郎中来了,也不过给我开些伤痛药,还得花银钱。”

“这都是该花的,你伤得这样重,若不让郎中给你瞧一瞧,你如何能够逃得了啊。”

何灵十分想睁开眼睛,可眼睛上火辣辣的痛,估计眼皮肿得盖住了两只眼,睁不开。

“喜娘,我皮糙肉厚,哪里这么小气的了。况且了,我不能逃的。”

“英子,你说什么傻话呢?你今日已经为喜娘出了头,喜娘已经欠了你的情。你若是不逃你怎么能不逃呢?你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人间地狱啊,英子,你还小,你是不知道那地方。我当家的就是死在里面的,我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听我的,英子,修养几日,趁着他们还没防备的时候,你赶紧逃吧。逃得远远的,凭你这一手本事,你到哪儿都能活下来的。”

“喜娘,我若逃了,我奶奶怎么办?你们怎么办?我不能逃的。”

喜娘不提自己家,倒是劝何灵,“那算你哪门子奶奶啊?她照看过你一日没有?不过是个赖在你家里吃喝的贼婆子,你管她做什么?你爹爹是糊涂了,非得要养她,你可不能跟着糊涂啊。你忘了你爹爹怎么死的?冬日里冰天雪地非得要吃什么冬笋,你爹爹若不是去挖那冬笋摔了这么一跤,他能离你而去?”

还有这样一段?

那就提喜娘一家四口,“喜娘,就算我不管我奶奶,那你呢?你们一家四口啊,你忘了方才新爷怎么说的?他倒是知道我可以忍心不顾我奶奶的,我能不顾你们?他们都还小,家里别说没有四石粮食了,就算有,都给了他,你们吃什么?我若是逃了,你们就得替我死啊。”

喜娘不说话了,她自然记得新爷说过的话。

何灵伸手摸来摸去,想要握住喜娘的手。

喜娘看何灵有所好转,赶紧握了她的手,“英子,你想要什么?我藏了二两白米的,我给你熬点粥吧。你喝了就会好的,这可是上好的白米啊,最是养人了。就用净白米给你熬,什么都不加,熬得香香的,你喝了一准儿就好了。”

何灵摸着喜娘满是老茧的的手,猜测她估计是给人做些浆洗缝补之类的活计,再加上她三个孩子都还小,生活一定十分艰难的。

“喜娘,你那白米珍贵无比,怎么就随便熬了粥喝呢?”

“傻孩子,再珍贵,那也是给人吃的,难道还能供着不成?你听我说,你若是喝了喜娘熬的白米粥,什么病痛都好了,保管比郎中的汤药管用的。你喝了白米粥,赶紧逃了吧。若老天有眼,咱们总会再见面的。”

何灵拍了拍喜娘的手,“喜娘,我不走,我要去役营。”

喜娘摸了一下何灵的额头,“英子,你发烧了?你说什么糊涂话呢?你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我当家的身强力壮都死在里面”

说到这里又哽咽了,抽泣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役营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去了,必死无疑的。英子,你听喜娘的,好好养两日,这两日,喜娘给你熬白米粥喝。喝了白米粥,你就逃了吧。”

何灵捏了捏喜娘的手心,手心里的茧子很厚,“喜娘,我想明白了的,我要去役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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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

喜娘是个心软的人,何灵一再强调自己要去役营,她始终认为何灵在说胡话,“英子,你今日伤得重,糊涂了,你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你听喜娘的,先养两日的伤。等你身上好些了,咱们再说这事吧。新爷虽然下手狠,但他说了三日后再来,应该不会提前来的。所以,咱们还有时间的。”

她始终觉得何灵应该逃跑,至于逃跑后自己一家四口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儿子要被送到役营去,她似乎都忘了。

光论说道理,喜娘是说不过何灵的,但她可以不搭理何灵,将薄被给何灵压好,“英子,你今日水米未进的,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我去给你熬白米粥,你先等一会儿啊。湘儿,快来看着姐姐。”

喜娘风风火火地走了,何灵听到耳边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英子姐姐,湘儿给你倒点水吧。”

过了一会儿,何灵感觉到有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靠近自己,将一个粗碗递到自己的嘴边,“英子姐姐,你喝点水吧。”

湘儿看来是小女儿了,扶不动何灵的头,只能爬上床榻将碗递到何灵嘴边。

何灵一张嘴,碗里的水喝了一口,倒有一半顺着两边嘴角滑到脖子里。

湘儿一边给何灵擦水,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慰,“英子姐姐,娘亲说你没事的,咱们都会没事的。你多喝点水,很快就好了。”

何灵虽然浑身乏力,但听到湘儿奶声奶气地跟自己说话,也想跟她说两句,“湘儿,娘亲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娘亲说,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再难都能熬过去的。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的,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湘儿,你说得对啊,爹爹一定会保护你的。”

“英子姐姐,我觉得你今天一定跟爹爹一样的勇敢了。”

“为什么呢?”

“因为娘亲很久没有这样了。”

“娘亲怎样了?”

“娘亲说,爹爹回来就给他熬白米粥喝,因为爹爹保护我们,所以爹爹回来要给他喝白米粥,白米粥就是保护我们的人喝的。”

何灵想起喜娘的相公已经死在役营里,她这番话应该是以前安慰湘儿他们说的。

“湘儿,那姐姐喝了喜娘的白米粥,就跟爹爹一样保护你们好不好啊?”

“好啊。不过,英子姐姐,你今天一定已经保护我们了,因为你身上有伤了啊,你肯定跟爹爹一样勇敢。”

“那姐姐以后还保护你们,好不好?姐姐以后一定更勇敢,好不好?”

“好,湘儿以后也要跟姐姐和爹爹一样勇敢。”

喜娘说给何灵熬白米粥的时候她没反应,这会儿飘来一阵米粥香味,何灵顿时觉得饥饿难耐,肚子不受控制地“叽里咕噜”响了起来,嘴里冒出了阵阵口水。

这让何灵觉得有些害怕,难道又是饥荒年?不然为什么闻到米粥香味会有这样的反应?

会不会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上一个梦里,秦家虽然做些驱邪除魔的事,可是衣食住行上却从来没有断过何灵一丝半毫的,何灵已经忘了饥饿的滋味。

现在嘴里的口水、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都提醒自己,这个梦不仅有人祸还有天灾。

刺马案的梦境又一次在何灵的脑子里浮现上来,饥饿的感觉太可怕了,比死亡还让人绝望。

果然,何灵也听到湘儿咽口水的声音,“英子姐姐,做了勇敢的事就可以喝白米粥了,以后我也会是一个勇敢的人。”

这孩子想喝白米粥呢。

看来这个梦的背景十分不善啊,连孩子都不能随便吃饱,那是真的困难了。

“湘儿,你以后一定是个勇敢的人。”

湘儿知道何灵满身是伤,想跟她说话又怕碰着她,就趴在床头跟何灵说了些孩子气十足的话。

喜娘端了粥过来时,何灵的肚子简直可以奏交响曲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但肚子叫成这样,实在太失礼了。

喜娘拍了一下旁边偷偷咽口水的湘儿,“湘儿,你帮你哥哥捡柴吧。跟着哥哥一起去,跟进哥哥,千万不能单独走啊。”

湘儿又吞了一口口水,奶声奶气地回答,“娘亲,我们今天一定多捡些柴回来。”

何灵听到另一个轻微的声音拉了湘儿一把,湘儿奶声奶气地说,“英子姐姐,你好好养伤,我们去捡柴了。”

喜娘自然听到何灵腹中的响动,将何灵扶了起来,“英子,今日你都没进水米,是该吃点好东西了。来,看看喜娘给你熬的白米粥,全是白米熬的,没掺一点其他东西。”

一勺粥递到何灵嘴边,何灵虽然很想客气一下,但本能反应却将粥吞咽下去。

一口吞下去,何灵有些哽咽了,喜娘、湘儿口中说的好东西白米粥,清得像水一样啊。

可是,就算是清水一样的白米粥,也只有何灵一个人能得吃,哪怕是湘儿这样的小孩子都没得吃。

这个梦比上一个还艰难啊,喜娘她们大概是连吃饱都做不到的。

喜娘错会何灵的意思了,“傻孩子,不过一碗白米粥,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你想吃,喜娘还给你做。”

凑到何灵耳边骄傲地说,“英子,喜娘我藏了二两白米呢,二两啊,可以熬多少粥阿。你放心,只要你想吃,白米粥喜娘一定给你做的。”

又舀了一勺粥送到何灵嘴里。

多喝几口粥,何灵品出喜娘所说的白米粥是怎么回事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白米粥,米粒虽然已经煮烂了,可是含在嘴里却糙得很,口感极差。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我看湘儿很乖巧,给湘儿留几口吧。”

“英子,湘儿他们有的是机会吃白米粥呢,怕什么呢?总有一天啊,咱们所有人都能喝上白米粥。不,咱们是所有人都能吃上白米饭,真正的白米饭,想吃一碗吃一碗,想吃两碗吃两碗,总有好日子等着我们的。”

何灵眼睛又酸又涩,“喜娘,你听我说,我真的要去役营,不用逃了。这世道,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英子,你别赌气了,役营真的去不得。你虽然有些伸手,但那是你爹爹带你打猎学的,役营里根本没什么用的。乖了,现在新爷一心要整死你,你去了役营,他们都会一起整你的。你比别人都还要惨上好几分的。英子,听喜娘的,休养两日,逃了吧。路线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从你平日打猎的那条小道逃走,那条小道野兽多,他们不敢追你的。”

“还有,你的弓箭和小刀,我都替你捡了回来,你带在身上防备着。一个人走那条小道,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就算身手灵活,到底是女孩子,万事须得小心再小心。”

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没几勺子就喝完了,何灵发现不喝还没觉得饿,喝完了这碗好粥,真的感觉到饿得心慌了。

那会儿估计是饿过了,这会儿胃里垫了点东西,饿劲儿上来了,难受。

刺马案那个梦的饥饿记忆又上来了,何灵很想让喜娘敲自己一下,晕过去自然就不饿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英子和她爹爹是猎户吗?难道山上猎物都被打光了?

何灵哼哼唧唧地躺下,“喜娘,我头晕,先睡会儿吧。”

喜娘劝到一半,何灵这话让她又担心起来,“英子,还是去给你找个郎中吧?新爷今儿个那几下,实在狠了些,怕是伤着头了。”

何灵是饥饿胜过疼痛,闷闷地说了一句,“喜娘,且让我休息片刻,回头咱俩好好说一说,无论如何我是得去役营的。”

喜娘摸了摸何灵的额头,长叹一口气,“傻英子,喜娘这是为你好,役营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你不能活着回来的。”

何灵不想跟喜娘争论这个话题,调整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喜娘坐在床边缝起了东西,她果然是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能养活这三个孩子已经太不容易了。

听到她一会儿动一下剪刀,细微的“咔嚓”声在何灵的耳朵里翻来覆去地响起,何灵想到了河斗师父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何灵在梦中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她经过的梦境太少了,她居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梦。

不仅记得梦里的每一个人,还记得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武功。

从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剑冢功夫,想到上一个梦里秦家剑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驱邪术呢?

如果这个梦真的只能一个人活着出去,自己能不能够站到最后?

不管能不能,必须把朱幼安救出来。

何灵脑子里开始回忆起玄公剑法的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梦境里学习的东西居然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想完玄公剑法,何灵又想了一遍秦家的武功。

秦家的功夫自然记得更清楚了,这都还没过去呢。

可是,如果自己能够清楚地记得梦境中的招式,其他人也会记得的。

光从武功上来看,自己未必占优势。

那能够占优势的是什么呢?

陈晓峰无数次提醒过何灵,她太过软弱可欺,这是她的缺点。

这个梦里,若是还这样软弱可欺,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何灵闭上眼睛,回想起朱幼安临走时对自己的嘱托,那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用焚天了,明明就是交代临别事项,让何灵从此以后自力更生了。

如果朱幼安进入现在的第七层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保护好自己,尽量遵守游戏规则,却不会让自己的善意泯灭。

一想到朱幼安,何灵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对的,保护好自己,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这是梦境对游戏参与者的要求,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遵守游戏规则才能走得更远。

役营这个地方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役营呢?

或许这才是符合杀戮游戏的设定,别说自己已经被新爷选中了,就算没被挑上,也得想办法去役营看看呢。

何灵坚定了信念,无论役营有多恐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反正自己有灵力护体,无论如何肯定是死不了的。

若是遇到特别厉害的角色,不过是将最后的决斗提前了而已。

这样前后一想,何灵恨不得新爷现在就来将自己带走。

不知道躺了多久,湘儿她们回来了,喜娘出去做吃的了。

何灵继续躺在床上没动,自己身上确实伤得有些重,帮不上忙还让喜娘担心。

喜娘一家几口十分安静,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吃的,反正何灵没有闻到饭菜香味,更不要说油烟味道了。

一想到自己喝的那碗白米粥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何灵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乱世中,最艰难的,到底是这些最普通的人啊。

这么多个梦,何灵都没怎么担心过吃喝,这会儿忽然又回顾一下饥饿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在梦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何灵有些忘了现实里的事。

可是一旦遭遇饥饿,何灵立刻回想起现实的好了。

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定的时代,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以前从来不觉得吃饱饭穿暖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只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才有心思去追求一些看起来特别虚幻的东西。

比如爱情

一提到爱情,何灵又想起了朱幼安。

压抑了一下这个念头,又把思路转到役营上。

刚想了片刻,何灵就闻到了一股米粥香味,喜娘又给自己熬粥了?

这可是她的孩子们都没得到的待遇啊,她把白米都给自己熬粥了,若是有点什么事,她连应急的粮食都没有了。

何灵提了嗓子喊了起来,“喜娘,喜娘”

喜娘远远地回答了一句,“湘儿,去看看你英子姐姐要什么?给她倒点水。”

湘儿活蹦乱跳的脚步声传来,“英子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湘儿,你娘亲是不是在给我熬粥啊?”

一听到“粥”这个字,何灵明显听到湘儿又咽了一口口水,“嗯,英子姐姐,你饿了吧?娘亲很快就熬好了,你再忍忍啊。要不然,我先倒点水给你喝?”

何灵确实饿得很难受,可是喜娘的白米粥,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若是自己在这里躺足三天,喜娘不得把她应急的粮食全都熬粥了?

“湘儿,你去跟你娘亲说,英子姐姐说了,她不想喝白米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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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

湘儿年幼,不知道何灵心中想的什么,奶声奶气地劝何灵,“英子姐姐,白米粥不好吗?我闻着白米粥很香啊,一定很好喝的。娘亲说了,白米粥得是生病受伤的人才能喝的,喝了白米粥好得特别快的。英子姐姐,你喝了白米粥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何灵抬手动了一下薄被,“湘儿,跟你娘亲说一声,英子姐姐不想喝白米粥了。”

湘儿明显地有些为难了,“英子姐姐,白米粥已经很好喝了,哥哥们在边上守着,娘亲都不让他们尝一口的。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娘亲不是白做了吗?”

何灵想着,若是我再喝下去,你娘亲还得天天给我熬粥呢。

你们家余粮都被我吃完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怎么办?

“湘儿,你们吃的什么?”

“疙瘩。”

“疙瘩是什么?”

“就是娘亲做的疙瘩啊。”

何灵想不明白疙瘩是什么。

但喜娘出去那么久一家人都吃完了饭,何灵都没有闻到一丁点香味飘过来,这疙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熬白米粥,香味儿就出来了,可见厨房离这里是挺近的。

“湘儿,你去请娘亲来一下,就说英子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英子姐姐现在不饿,吃不下东西。”

湘儿蹦跶着出去了。

一会儿,喜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英子,湘儿说你连白米粥都不想喝了,可是你身上痛得厉害?我就说该给你找个郎中来的,你先忍一忍啊,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喜娘,你身上可有银钱?”

何灵感觉到喜娘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自然是有的,有个病痛什么的,总是要请郎中来看看的。既然请了郎中,哪里能不给诊费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两句话。”

何灵为了让喜娘安心,拼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撑起了上半身,“喜娘,你且听我说。”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硬是逞能呢?你伤得这样重,躺下躺下,赶紧躺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为了省几个诊费,若是你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了。”

湘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英子姐姐是不是好了?”

“没有呢,湘儿,你怎么不看着哥哥们?跟着我来干什么?那白米粥是给英子姐姐养伤用的,哥哥们可不能偷喝啊。”

“娘亲,英子姐姐已经能坐起来了,可是白米粥有用了?”

何灵赶紧接话,“湘儿,英子姐姐好了,白米粥管用的,很管用。”

说着,单手撑起身子,比划了一下右手。

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还伸手比划,一抡手臂,碰到喜娘放在一边的针线活筐子。

“哐”地一声,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喜娘低头先将筐子捡了,放得更远些何灵够不着的地方,嗔怪道,“英子,你可是糊涂了?你今日才伤得这样厉害,这会儿你逞什么能呢?”

“喜娘,你听我说,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你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何灵将灵力运到脸上,看起来确实红光满面的,气色十分好。

喜娘的声音将信将疑,“英子,你真的好多了?这恢复得够快的啊。”

湘儿高兴地说,“英子姐姐,你好了,能不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来啊?湘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兔肉了。”

喜娘打断湘儿的话,“湘儿,去看着你哥哥们,你跟他们说说,谁若是敢吃了英子姐姐养伤的白米粥,娘亲可饶不了他们。还有,英子姐姐这些日子都要养伤,不能去山上打猎了。”

湘儿十分遗憾的声音,“哦,那等英子姐姐好了,再去打兔子嘛。”

何灵等湘儿出去了才开口,“喜娘,我有正事想跟你商量。”

喜娘看何灵状态确实不像作伪,半信半疑地说,“英子,你怎么忽然就好了这许多?”

摸了摸何灵的脸,“真是奇怪了,明明见你伤得很重的,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许多?或许是你娘亲在保佑着你吧。”

“喜娘,你可知道新爷在何处?”

喜娘警觉道,“你想做什么?英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今日你已经跟新爷较量过了,你这身打猎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伤了也就伤了,咱们若是想活命,气性就不能这么大的。你既然好转了,那再躺个一两日,确实就可以逃了。”

“喜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找新爷寻仇,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跟他较量过了,再找他不是让他再揍我一顿吗?难道我嫌自己挨打没够啊?”

“对嘛,咱们得学会生存之道,有些事,咱们得学会看得开。英子,喜娘知道你好心肠,知道你看不下这些事,可是你得听喜娘一句劝,你不是新爷的对手。别说他身边还有些人,便是就他一个人,你也不能怎么着他的。况且了,新爷现在恨上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听我,等养好了伤,你就赶紧逃了吧。役营那地方,我不许你去。”

“喜娘,今儿个新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能去役营啊,你得逃啊。”

“喜娘,我是说新爷的后一句话。他说了,不单单是我,便是柱儿”

喜娘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柱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他也去不得役营的。”

“喜娘,若是我逃走了,柱儿去不去役营?”

“他不能去的。”

“他若不去役营,以新爷的为人,一定要有人代他去的,难道你代他去?”

可是说中了喜娘的打算,她不说话了。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你倒是想得简单了些,你代柱儿去了役营,他就能留下来了。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三个孩子,谁能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

喜娘幽幽地说,“这都是咱们的命,不然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可能逃走?就算逃,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寻死罢了。”

“所以啊,喜娘,你替柱儿去役营这件事,不妥!就算柱儿稍微年长一些,他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弟妹的,你给他们争取了活命机会,可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何灵从喜娘大手笔地连续煮两次白米粥就知道她一定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果然她让何灵逃了自己去替柱儿。

“英子,我知道这事十分难办,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柱儿是年幼了些,这个家交到他手上,确实难为了他。可是若他去了役营,那是必死无疑的。去年我当家的才死在役营,今年若是柱儿又明年新爷还是会要我去的。不如我今年就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柱儿他们一点活命的机会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我方才找你问新爷的所在,那可不是想要找他寻仇的。喜娘,说起来,咱们连顿好的都吃不上,拿什么去跟吃得膘肥体壮的新爷斗?”

“那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想将你送进役营的啊。”

“可就是役营一事了。”

“不行,这事没得说。”

“喜娘,你看我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亲在天上庇护着我。”

这个理由虽然很扯,但是喜娘却十分相信的,否则没法解释何灵为什么忽然恢复这么多。

“所以啊,喜娘,你且听我说。今儿个伤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不会死。”

“瞎说,哪有不会死的人啊?”

“真的,喜娘,你今日是眼睁睁看着新爷如何打我的,对吧。”

“以新爷今日打我的力道,绝无可能这会儿我能撑起来的,是不是?”

“这事没得说,你既然伤好转了,得想办法逃。好什么啊,英子,你眼睛都睁不开呢,好什么?”

何灵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果然还是扒拉不开,确实看不见。

“喜娘,眼睛嘛,明日后日就能看得见了的。喜娘,你听我说,我发现了自己不同之处,我死不了,真的,你且瞧着,我真的死不了。”

喜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英子,先休息休息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也没关系,我”

她也没钱啊,不想喝白米粥,还能给何灵准备鸡汤不成?

“喜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今日我是故意去惹新爷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出头的。你若是不替我们出头,你也挨不了这一顿打,还”

“喜娘,咱们汇野这里,若是没有粮食抵消人头的,是不是都得送到役营去?左右都是新爷一句话。”

“嗯。不过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去役营的。”

“那是以前。喜娘,年年都往役营送人,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送过去?”

“不是年年啊,今年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最后一次,谁能保证新爷最后能饶了我?我可是有些身手的,你可听了新爷今日的说法?”

“英子,你可不能逞强啊,你虽然能捕些野物,到底杀人跟打猎是不同的,你去了役营,那可是活不了的。”

“喜娘,不是我逞强啊,是新爷他已经盯上我了。”

“所以你赶紧逃啊。”

“不行,我不能逃。不仅不能逃,我还得跟新爷谈一谈。”

“傻英子,新爷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谈啊?”

“汇野从没出过女役,若是我能在役营里撑下来,他一定能得大大的好处。”

“那得是能活下来才能说的话。”

“喜娘,我死不了的。”

“你这孩子”

“喜娘,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跟新爷谈。喜娘,我求你,你明日去请了新爷来,我与他谈一谈。若是能谈得好,那我求他免了柱儿的征役,你自然不用丢下他们三人了。”

“英子,你去役营”

“喜娘,若是我们非得要有一个人去役营,你说我去适合还是你去适合?咱们俩谁更能活下来?”

喜娘叹了口气,“咱们俩都活不下来。”

何灵噎了一会儿,这喜娘还真是对役营有极深的恐惧心理啊。

“喜娘,不然这样吧,你且去请新爷旁边那位欢公子来一趟也行的。我先跟他谈一谈,若是他同意了,他去请了新爷,那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欢公子心毒得很,他一定恨不得你死在役营的。”

“喜娘,你且听我说,欢公子这么巴结新爷,一定是要拿些好处的。好听点我们叫他一声欢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他不过是新爷身边一条狗。这条狗要巴结好新爷,就得让新爷看到他的忠心和价值。不然他又交不出粮食,又不能替新爷分忧,光说几句好话,总有一天新爷也会烦的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活下来呢,他肯定想要别的好处的。”

“喜娘,还有一件事,若是我与他谈不拢,那我倒是再按你的计划逃走可好?咱们多一条路可以试试,总好过我逃了,你一个人去役营吧?就算要去役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去啊。”

“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吧。”

“对啊,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喜娘,你还有柱儿他们要养活,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要死,我死了是最好的,没有谁仰仗着我活下去的。当然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不会死的。”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何灵到底有些身手,虽然她比不得新爷那样的练武之人,但却好过普通人。

柱儿一想到柱儿,喜娘心就软了。

他长了一张跟他爹爹一样的脸,他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能让柱儿再去役营的。

就算自己能替了柱儿,可是让柱儿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活自己和弟妹,那是做不到的啊。

喜娘自己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丢下三个孩子,这世道太艰难了,若没有自己,三个孩子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可是,英子这边,自己答应过她娘亲的啊,他们孙家就只剩孙月英一个人了,若是英子再有个什么好歹,这可怎么对得起他们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啊。

何灵看喜娘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已经心动了,就差自己临门这一脚了,“喜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从小我就跟着爹爹在山上混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身手灵活着呢。役营再艰难,到底还是会训练一下我们的。我有基础,若是训练得当,说不定我比在外面活得更好呢。”

喜娘终于被说服了,“英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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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

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待到何灵坐定,新爷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何灵,“孙姑娘,这是陈某能够寻到的最好的匕首了,也是你能带进役营的唯一武器。”

何灵抽出匕首,拽了几根头发飘在空中,以匕首一划拉,根本断不了。

虽然陈新答应与自己结盟,可他的资源到底有限,给了他这么些时日都不能寻到像样的武器。

至今何灵还记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如果论称心的武器,她肯定更想要长剑。

可是,陈新已经将他能获得的消息都告诉了何灵,长武是不能带进役营的,唯一能带进去的只能是匕首之类的短兵。

何灵比划了一下匕首,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另寻了一根竹枝,“新爷,既然咱们是谈买卖,月英无论如何也得让你瞧一瞧月英是否值得信任。”

这就是新爷内心的想法。

虽然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与父亲一同上山打猎,身手是比别人灵活些。

可役营是什么地方?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也不必特特地先告知这件事了。

否则,头彩没得,反而惹得上头不高兴呢。

若是孙月英不过是骗自己几日,后面自然有她好受的。

“孙姑娘见外了。如今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你好我就好,还指望孙姑娘能够将真本事使出来呢。”

何灵拱手行了个礼,“新爷,且到外面寻个宽敞的地方,你也瞧瞧月英的身手。”

玄公剑法已是刻在何灵脑子里的东西,不管再经过几个梦,她始终都忘不了。

竹枝在她手上被灵力一催,像一柄有灵性的剑一般,从剑主天地开始,行云流水地将玄公剑法使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的时候,何灵手中竹枝直击而去,洞穿了院里一棵树,余势带着竹枝插在墙上,没入三分。

只用演示了一遍玄公剑法,何灵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有过多的语言了,“新爷,月英可能为你夺得头彩?”

新爷憨厚的脸上映出明晃晃的贪婪之光,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孙姑娘姑娘,陈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姑娘,你这身本事孙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那匕首确实配不得姑娘,姑娘你且稍等几日,我一定给你寻了趁手的武器。姑娘,你使得惯的可是长剑?长剑倒是有些麻烦的,带不进役营。不过,姑娘,你若是能胜出第一轮,说不定说不定你就可以使长剑的。”

从新爷这番话里,何灵知道了役营肯定是哪位爷为了寻人所设的营地。

所以,明明是说着是役营,却不是正规管理的地方,而且随时可以招人进去,又随时可能死人。

以汇野这样的小地方来看,确实不太可能受到什么重视了。

怪不得新爷说,若是出了个厉害的女役,那他就能拿到极大的好处。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处役营,每一处役营都在与其他役营竞争呢。

等了几日,陈新到底没能寻到称心如意的武器。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送何灵进役营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灵。

何灵的待遇一跃而升地成了姑奶奶,还是不用何灵开口的姑奶奶。

有时候怕何灵闷,陈新还特意叫了喜娘过来给她做陪。

喜娘看到何灵在陈家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获得的待遇,更吓了一跳。

再看到陈新对何灵那般谄媚又巴结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最后还是何灵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要去役营。

陈新倒是想了些借口想阻止何灵去役营,可何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陈新也不敢硬劝,只能带了她去役营登记。

一边走,他还不死心地劝何灵,“孙姑娘,若是我们再等几日,得了趁手的武器,或许我们更安全些啊。其实我也不是信不过姑娘的本事,只是姑娘到底金贵些,若没有趁手的武器,岂不是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姑娘,咱们晚些日子去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啊。”

何灵不搭理他,闷着头想心事。

“姑娘,不是陈某推三阻四,而是一旦进了役营,陈某就再不能将你带出役营了。便是我能见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畅快说话的。”

何灵终于受不了了,“新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功。新爷,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新爷叹了口气,“姑娘,从今儿起,你若是进了役营,陈某真是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灵豪情万丈,“新爷,月英既然跟你结了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举荐的。新爷,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喜娘一家。还有,如果如果月英真有出头之日,咱们山水总会相逢的。”

新爷愣愣地看着何灵,“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此以后陈新就听从姑娘号令了。”

这话倒是让何灵停了脚步,“新爷”

“姑娘,当不起您叫这一声!您且叫我阿新便是了,有事姑娘且吩咐!”

陈新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变化让何灵十分诧异,这么快便坚定地信任自己了?

“新爷”

“姑娘,陈某实话跟您说了吧。往日里,不过是仗着能往役营里送一两个人,能够骗得几户人家的口粮罢了。不瞒姑娘您说,陈某做这事,确实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姑娘能够在役营脱颖而出陈某定会听从姑娘号令的。只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记住陈某并非恶人,只是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何灵心中一动,这个梦没有其他伙伴了,陈新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好歹现在自己能够驱使的,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不会是迷途中人,能够进第七层的人,不会有武功这么差的。

“陈哥,月英既然说了咱们做一笔买卖”

“月姑娘,陈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陈某一般见识。从你踏进役营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不是买卖,这就是将咱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了。”

这转变太大,何灵低头沉思了片刻,“陈哥,若是你瞧得起月英,日后咱们总有相逢的时候。你若是愿意与月英共进退,月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陈某将何灵带到登记处,恭敬的态度让一众人等有些诧异了,“老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想你平日的左派啊。”

“皮哥,这位月英姑娘可是我老家的姑奶奶。陈某往日里举荐的人,那都是外面临时寻的。只有这月英姑娘,那可是自己愿意来的。”

“嘿嘿,这可新鲜了,咱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女役,这倒是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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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

何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来到役营,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陈新竟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大的广告。

转念一想,若是役营从没有女役,那自己进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的。

不光不能低调,说不定还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看来陈新担心的事倒是有些道理的,是得有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不过半天的时间,役营上上下下已经知道有个女人,陈新千求万求地让皮哥将何灵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这会儿才能了片刻的安宁。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役营管理得十分松散啊,就自己进役营这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多少人来观望自己了,简直就跟自己是个猴儿一般了。

为什么喜娘如此害怕呢?

这屋子里除了最简单的被褥、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却听到外面无数嘀咕声。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在外面追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守着自己的屋子了?

没见过女役不是理由,这是想趁机做点什么坏事吧?

何灵屏息凝神听去,“年哥,咱们役营怎么会有女人进来呢?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怎么了?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东哥,你这是什么话呢?咱们不都一样来看看热闹吗?”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小声点啊?”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好不好?”

“年哥,咱们要不要帮帮这小姑娘?”

“帮?你是不是想多了?”

“阿才啊,你还真是知道心疼人啊?才看了这叫什么来着?”

“孙月英,孙姑娘。”

“对,你才看了这孙月英一眼,你就想要帮人家了?”

“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嘛,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阿才啊,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呢还是好色,反正你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你看到方才带她进来那个胖子”

“新爷!”

“对,新爷,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姑娘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终究只是个姑娘,她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她那瘦弱的模样,看看我这钵大的拳头,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躺半年。”

“阿金啊,你想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咱们进了役营,再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役营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你说我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何灵收了心神,好样的,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原打算待会儿天黑了可以四处走走,想不到身为女人竟然这样麻烦,想低调地走都不能了。

再想想陈新的提醒,这役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用信息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十分想将陈新再弄回来,好好问问他,如果能从役营里活着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若是他知道那地方,不如直接去那里好了。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人了。

再有好奇心,也不能总是趴在自己门外吧?

正想着呢,一阵阵鼓声响起,这就是陈新说过的,晚饭时间了吧。

何灵将身上的女装换了下来,穿上略显肥大的统一制服向饭堂走去。

何灵一出现在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饭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灵身上,何灵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看什么看呢?没见过女人吗?

咱们现在都是役兵,大家都一样的,你们再如何看,我也跟你们一样。

而且,若有机会咱们要决斗,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对我手下留情的,那还看什么看呢?

迎着众人的注目礼,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听到旁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灵有些无语了,我站着你们要看,我坐下你们要大惊小怪。

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哎呦,新鲜了,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坐的。”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可不能坐这里的。”有人好心提醒何灵。

何灵看了一下四周,怪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会空出四个座位呢,原来是给人留的啊。

可是,南哥一个人要坐几个位置啊?

自己起身去找位置,又得是一阵大惊小怪的。

何灵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但却没有换地方。

“哎呦,来个找死的。小姑娘,你若是想找死呢,役营里有的是机会,我好心劝你,还是别招惹南哥了。”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还是换别的地方吧。待会儿南哥来了,他瞧见了,可不高兴的。”

“姑娘,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呗。要不你坐着,我站着都行啊。”

“阿达,你别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搭讪好不好?”

“你不想搭讪啊?”

又来了。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无论坐哪儿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了,还不如就坐这里了。

既然进了役营,既然说了要活到最后,肯定是一路杀戮过去的。

与其杀些无辜的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呢。

何灵继续坐着不动。

“姑娘,你真的不能坐这里的,南哥来了能将你撕成两半的。”

“撕成两半多吓人啊,南哥最多一拳打死她罢了。”

“一拳打死又好得了多少呢?姑娘,你小小年纪误入役营,死了挺可惜的。不如你过来,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何灵依然不动。

“哐哐哐”地面一阵闷闷的脚步声,来了个强壮的。

不用抬头,就有人提醒何灵,“姑娘,你赶紧走吧,南哥来了。待会儿他看见你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姑娘,你过来吧,我让你坐就是了,你别去招惹南哥了。”

“哎呦,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动啊?还是个娘们?有意思了。”

“嗯?我看错了?”

“南哥,您且等等,我去将那娘们赶走。”

“赶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南哥的位置,她若是敢坐,那就是想挑战我了。”

“南哥,那是个娘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役营进来娘们的?”

“这倒没有。”

“既然从前都没见过,那这娘们能进役营,还能这样坐在我的座儿上,她能是不懂事的人吗?她这就是特意挑了我呢。”

“那南哥,您的意思?”

“整个役营都知道,这是南哥我的座儿,她哪儿不去,非得来这里,那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哥我好久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确实得动动手了。”

“南哥,到底是个娘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娘们,您可得手下留情啊。我看她瘦得像只猴儿一样,怕是经不得打的。”

“今日我若是饶过了她,日后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的头上了?”

“哐!”一声巨响,何灵面前的桌子被砸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拳头伸到何灵面前,“丫头,你起来。”

何灵抬头看了看眼前铁塔一般高大的南哥,确实长得够瞩目啊。

这个年代,还能长得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怎么会到役营来呢?

或许他是主动来的吧。

“南哥,你一个人,要坐几个座儿啊?”

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何灵听到有人惋惜的声音,“糟了糟了,这娘们死定了。”

“我还以为她多聪明呢,这么急着找死,这是不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蠢货,惹谁不好,惹南哥?”

“年哥,要不咱去给南哥求求情?让他别打死这姑娘?”

“我不敢,你要敢,你自己去。”

“阿金,你快闭嘴吧。你再说话,待会儿南哥打了他,连你都打。”

“完了完了,看着这小姑娘一脸聪明的样子,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南哥冷笑一声,“好样的,居然真有人惹我。”

一抬手,想抓何灵的脖子。

何灵一转身,旋转到南哥的身后,“南哥,大家都是到了役营的人,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南哥原以为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何灵滑不留手地溜了。

听到声音,还转到了自己身后。

南哥一脚将桌椅都踢碎了,一个扫堂腿,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低头看着何灵,“好样的,看来今儿个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双手一挥,何灵面前扬起一阵冷风。

何灵看南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他定是动作拙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灵活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两只巨掌扣住,何灵一折腰双膝一滑,溜到了另一边。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南哥,请教了。”

何灵个子十分瘦小,可是她到底懂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这会儿虽然没有长剑,这桌腿儿也勉强能用了。

南哥连抓两次都没抓着何灵,心中已经烦躁了,顺手举起一张长凳,“臭娘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啊。看来是练家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长凳向何灵头上扣了下来。

何灵运起灵力手中桌腿儿一晃,一招剑舞江河便舞出去了。

以剑舞江河来对付南哥这种蛮力人士,其实有点欺负他了。

桌腿儿刺穿长凳,直刺向南哥胸口。

好在南哥长得够壮,动作也算快捷,长凳虽然被桌腿儿刺穿了,他抡起长凳旋转起来,何灵手中的桌腿儿反而跟着长凳转了起来。

转得两圈,何灵手中桌腿儿脱手飞了出去。

周围一片叹息声,“哎哟。”

“好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

“南哥真是力大无穷啊。”

“完了完了,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何灵没想到南哥一身蛮力还可以这么对抗自己的剑舞江河,自己真的有点轻敌了。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一张长凳带着风声又向自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何灵向旁边一飘,避开来势凶猛的长凳。

就地一滚,抓了一根桌腿儿,那桌腿儿上还带着半张桌子呢。

何灵一掌将半张桌子劈掉,“南哥,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想死,我劝你收手。不过吃个饭而已,犯不着送上性命。”

这一次,何灵灵力将桌腿儿护住了,南哥再用长凳抡一两圈,那也是被长剑一般的桌腿儿击碎的。

听了这话,南哥气得脸都歪了,“好样的,老子还没有虎落平阳呢就被犬欺了!”

“南哥,揍她!这娘们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打女人啊?”

“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真当南哥浪得虚名啊?你等着!南哥,揍她!”

“女人就是得打,打得她们服了,那就听话了。”

南哥举起长凳,抡得虎虎生威,周围连人带桌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大家果然都很喜欢看热闹啊。

何灵看他舞了几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南哥了。

他还真不是只凭力气大的,就他刚才舞的这几下,明显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刚才他对自己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南哥手上舞着长凳,腿上也一点没闲着,稳打稳扎地走了过来,一张长凳排山倒海地向何灵倾泻而来。

何灵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迎面而来,举起桌腿儿向长凳刺去。

左手使出一个拈花掌,往南哥腿上拍去。

“哐咔”两声巨响,长凳果然被何灵一剑击碎了。

碎木随着余势四处飞了出去,周围一片“哎呦”、“嗷”的声音。

南哥的膝盖上被何灵拍了两掌,“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南哥没想到何灵会左右并用,一时不查让她得了手。

何灵以桌腿儿指了半跪着的南哥,“南哥,咱们点到为止,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南哥,得罪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南哥,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争个你死我活。

何灵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和这番话无异于要了南哥的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何灵的实力份上,说不定就低头了。

可南哥自从进了役营,可从来都没吃过亏的。

不仅没吃过亏,还仗着自己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又有几分身手,旁人敬他几分,平日里都自视过高的,哪里听得进何灵的话。

更不要说,何灵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些,没给他留几分面子。

没给他留几分面子,又没有台阶,这么多人看着,他下不了台啊。

南哥脸色十分难看,胜负分得太快了,可他不愿意认输。

役营不是比武场,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大家都是至死方休的。

南哥右手握着何灵手中的桌腿儿,无视何灵的警告,冷笑道,“这位姑娘,武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姑娘真是个中高手。今日既然向姑娘讨教,那便好好讨教一番吧。”

说实话,虽然何灵知道这个梦是杀戮之梦,更知道役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可是让她这样刺死南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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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8

就在何灵愣神这片刻,南哥已将桌腿儿拽了过去。

不仅拽了桌腿儿,顺势连何灵都拖了过去,扣住何灵的胳膊使劲箍。

南哥长得高大膘壮,手上全是蛮力,一箍何灵,何灵的心肝脾肺肾都差点被勒出来了。

何灵双臂被箍得紧紧的,一点劲都使不上;脚上使劲想踢几脚,却被南哥反手一甩,直接砸到地上。

“嗵”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何灵觉得自己脊椎多半断了、天灵盖都被摔飞了。

来不及抬手摸摸后背和头顶,一只肥壮的脚踏在自己背心上,“臭娘们,会点花拳绣腿就以为自己能称王称霸了?”

南哥脚上一使劲,何灵被踩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旁边有人高声喝彩,有人低声惋惜。

“好,南哥好样的。”

“哎呦,这姑娘到底瘦弱了,哪里会是南哥的对手啊。”

“是啊,这次惹着南哥,真的死定了。”

“谁让她不长眼呢?到了役营也没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死了也是白死的。”

“有胆惹南哥,死了倒是白死的。只是,唉,可惜了啊”

才到这个梦里没几天,何灵已经被踩了两次了。

相比之下,第一次踩都更狠些,南哥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些的。

刚想到这里,南哥提了脚,何灵顿时觉得心口舒畅了许多,呼吸都顺畅了。

却听到周围惋惜声更大了些,忽然意识到南哥这是换一下脚,想一脚踏死自己啊。

性命要紧,何灵可顾不得形象好不好了,就地一滚,滚倒旁边看热闹的那堆人脚下。

“咚”地一声响,地面尘土飞扬,南哥果然是提脚借力,想一脚踏死何灵。

这一下可真是十足的劲,何灵滚了这么远都被尘土扑满面。

南哥没想到何灵还有力气滚出去逃命,哼了一声,“还真是像条丧家犬似的,不过,你能逃到哪儿去呢?”

旁边看热闹的人迅速后退,又踩了一阵尘灰扑到何灵身上。

何灵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南哥已经三两步跨到自己身前,抬脚又准备狠狠踩一脚。

这会儿何灵毫无掩护手中又没有武器,只能又滚出去了。

虽然这招式不好看,但是何灵长得十分小巧,在地上滚来滚去确实不好踩她了。

这就是小个子的优势吧。

看到何灵满地乱滚,看热闹的人也笑了,“南哥,要不你饶了这丫头吧?你看她滚得多好看啊。”

“南哥啊,我看这丫头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要不你让她给你磕几个响头,就饶了她一命吧。”

“就是啊,南哥,咱们都到了役营,说起来也都是些苦命人呢。但凡家里有点法子,她一个女娃娃家也绝不至于到役营来的。”

南哥方才失了面子,原打算一脚踩死何灵算完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无赖满地乱滚,气得嗷嗷地叫,“丫头,你要么就跪下来给爷爷我磕十个响头,说些人话,爷爷还能饶了你。否则,当心爷爷一脚恁死你!”

“丫头,南哥不跟你计较了,赶紧跪下磕头。你一个后进役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原就是你招惹了南哥,赶紧给南哥赔个罪,南哥说了饶你一命呢。”

何灵已经滚出了南哥脚力所能及的范围,扶着膝盖终于站了起来,“南哥,月英不懂事,惹了您不高兴,这里给你道个歉陪个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丫头,你说的什么话呢?你这叫道歉啊?快跪下磕头,被惹南哥生气了。”

南哥脸上更难看了,“好好好,你这赔罪的方式还真是有骨气啊,我倒想看看一脚踩下去,你骨头到底断不断。”

南哥虽然比何灵高大魁梧许多,何灵不便将怀里的匕首掏出来,趁着南哥教训自己的工夫,又从地上捡了根木条,“南哥,咱们都是进了役营的人。依照役营的规矩,那是强者活弱者亡。只是,咱们到底无冤无仇,没必要在这里就喊打喊杀的。”

“好样的,臭娘们这是要教我做人是吧?”

骂完这句话,南哥身后有人给他抱上来一对铁锤,看抱上来那两人的动作,只怕这铁锤重量惊人啊。

何灵脸色变了,吃个饭而已,怎么还随身揣着这么大件的武器来回走的?

这是随时准备打架的节奏啊?

既然你有武器,那我也何灵有些后悔了,自己只有一把短匕,哪里是那么大件铁锤的对手?

“南哥真是有能耐啊,这么大件的武器,居然能带进役营,小女子佩服。”

早知道役营能带那么大的东西,就该叫陈新给她准备长剑了。

或许,以陈新在役营的牌面,他送进来的人不让带大件武器吧。

这不是走后门吗?

“死到临头,才知道武某有能耐?”

“哐哐”两声,那铁锤砸在旁边的桌子上,一排排桌子全都震飞了。

何灵将手中木条一扔,从怀里掏出匕首,“既然如此,向南哥讨教了。”

师父曾经教过自己,“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南哥长得本就比自己高大威猛,再加上手上这对铁锤,若是与他拉开距离打斗,就算有灵力护体,估计也会十分吃力。

匕首的优势,便是近身搏斗。再加上自己身形小巧,只能是近身快速了结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何灵不敢大意,将灵力运行全身,握了匕首抱拳,“南哥请!”

一闪身,滑到南哥脚边。

何灵知道越是缠斗下去越对自己不利,不如速战速决震住所有人,自己才能在役营安稳活下去。

南哥手中提着双锤却随时注意着何灵的动作,看她鱼一般滑到自己脚下,一锤便砸向何灵后背。

谁知道何灵动作十分快捷,铁锤还没砸下,双脚脚踝已经被刺两刀。

等到铁锤落下时,何灵早已滚到了南哥身后。

“哐”地一声,地面被砸起一个大坑,这力道着实惊人。

何灵仗着自己小巧玲珑,早已横刀在南哥脚窝处各刺了两刀。力气还十分大,只差将脚窝子刺穿了。

这两下实在有些阴损了,南哥铁塔一样高大的身子立刻矮了下来。

另一只铁锤也提不稳了,砸向地面。

何灵一个翻身,将匕首横在南哥脖子上,“南哥,得罪了。”

大家都没想到何灵这次用了近乎耍赖的打法,根本没跟南哥正面对抗,胸口堵了一口气。

南哥还没说话呢,旁边看热闹的人给南哥打抱不平了,“姑娘,你这是无赖的打法啊?南哥正大光明地与你决斗,你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啊,你这就是小人的做法了,南哥可是一招一式都显在明处的啊。”

“还以为这姑娘是个厉害角色,会正大光明地与南哥决斗呢,居然也是个阴毒的人。”

何灵心想,你们这群看热闹的人,恨不得大家拼个你死我活,你们看现场版的决斗呢?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我给你们表演得着吗?

“南哥,月英刚到役营,实在不懂事,得罪的地方还望南哥多多包涵。”

这种将匕首架在别人脖子上的道歉方式,也只有她能想出来了。

以何灵的想法是,反正大家都是役营中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决斗,吃个饭而已,真没必要先杀两个人祭碗筷。

跟生命比起来,生命都不重要,大家握手言和不就得了。

她可是忘了刚才南哥让她磕头的事,那会儿她不也没磕吗?

这会儿她虽然没让南哥磕头,可这种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接受自己道歉的事,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接收得了的。

南哥就接受不了。

因为膝盖脚踝受伤,他半跪在地上。这会儿双锤砸到地上,脖子上又横着一把匕首,真是气得要吐血。

他手一松,将双锤放在地上,反手就想握何灵的匕首。

何灵可不会让他夺了自己的匕首,轻轻一送,南哥脖子上拉了一条血线,“南哥,咱们握手言和吗?只当我们不打不相识,这事就此过了吧?月英诚心向您道个歉!”

南哥低声说,“孙姑娘,哪儿有将刀架人脖子上道歉的?既然你说了咱们不打不相识握手言和,你也得拿出握手言和的诚意啊。”

这一军将得何灵十分难受。

她不想杀南哥,却又将南哥得罪得十分狠。

现在自己匕首横在他脖子上,他都如此硬气,若是自己撤了匕首,他还不一把捏死自己啊?

可是,他说得又十分正确,哪儿有将刀架在脖子上给人道歉的?

何灵向后一飘,离开南哥一丈远,“南哥,月英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且原谅月英这一次吧。”

南哥脚上被何灵刺了好几下,腿脚十分不便,铁锤绝不是有利的武器了,他一招手,旁边的人围上来扶住他。

“孙姑娘,好说,你既然说了咱们不打不相识,那就是从今日起,咱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收拾一下,咱们先吃饭吧。”

这场打斗就以这种无厘头的方式结束了。

刚开始何灵还觉得南哥一定会恁死自己,可是看他坐在长凳上面不改色地招呼自己,“孙姑娘,你既是挑中了武某的座儿,想必就是要跟武某结识一下的。既然如此,那武某就邀请孙姑娘过来吧。”

何灵蹭到另一边,“不了不了,南哥,月英就坐这里好了。”

随便找了张长凳坐下。

南哥一努嘴,有人上来扶了南哥,硬将他扶到何灵身边,“孙姑娘不给武某面子,那只好武某来与孙姑娘好好认识认识了。”

这话是十足的威胁,可何灵想到他双腿已伤,自己又十二分地小心,那边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有默契地或蹲或站地围着没砸坏的桌子吃饭,谁也不站在南哥、何灵这一桌。

这餐饭吃得何灵十分难受,南哥倒是很淡定。

当然,最淡定的是役营饭堂的人,也不知道役营是不是每天都上演各种打斗戏码,他们看着满地的碎木屑,一点都不好奇地将猪食一般的饭菜砸到桌子上。

虽然役营的伙食也不好,但是馍馍、窝头倒是管够的。

就着清水煮白菜,何灵拿了一个馍馍啃着,余光一直关注着南哥。

南哥脚上已经受了伤,却面不改色地啃了五个馍,吃了一大盆白菜。

一边吃,还一边嘟囔,“md,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咱们这是要用命来拼的,给我们吃这玩意儿?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何灵观察南哥吃到第八个馍,终于忍不住接话了,“南哥,从前役营的伙食很好吗?”

南哥还没回答呢,旁边有人点头了,“是啊,咱们刚来的时候,那都是有两个菜的,那菜里还有荤腥的呢。哪儿像现在,这也叫菜?”

“不止有荤腥呢,我还吃到过好几块肉呢。肉啊,真正的肉啊。”

“你们说,咱们到役营原本也是想过几天好日子的,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咱们这是等什么呢?”

“你瞎说什么?说得好像役营是你愿意来就来的一样,难道咱们不是”

南哥指了指面前那盆只剩清水的菜汤,“孙姑娘,你来看看,咱们吃的到底是些什么?”

大家忽然说到了伙食上,何灵松了防备,走到南哥身旁看那盆清汤。

这一看之下,何灵觉得有些恶心,里面飘了好些虫子。

虽然菜里有虫是正常现象,可是何灵刚进这个梦,还没来得及吃苦,看着那些白白胖胖的肉虫子,只觉得嗓子很痒,刚刺进去的白菜全都涌到了嗓子口。

不能再看了,再看真会吐到菜盆里的。

何灵将视线转到一边,想缓一缓这一口恶心劲儿。

不防备却被人一下按倒在菜盆里。

南哥到底还是动手了。

何灵手上的半边馍馍早就扔了,伸手扣住南哥毛茸茸的大手,使劲一板,没板动。

脚上提了劲向南哥膝盖踢去,却没能够得着。

头脸全都泡在菜汤里,何灵知道南哥不会给自己机会够着他。

情急之下,往怀里一掏,背上却被狠狠砸了一下。

盛馍馍的那个大蒸锅被南哥一下砸到何灵的后背上,幸亏何灵有灵力护体啊,否则,这一下非得将她腰给砸断了不可。

南哥一招得手,一刻不停地用蒸锅砸向何灵的后背。

何灵头脸被按在菜汤里,背上被南哥一下一下地砸,这下真是要命了。

“哐”地一声,桌子终于被南哥砸垮了,带着满头满脸菜虫菜汤的何灵倒在地上。

南哥又一脚踩在何灵后背上,这一次到底脚上受伤了,没有上一次踩得重。

可就算这样,何灵也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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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9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南哥没打算让何灵得了喘息的机会,一只脚一直踩在何灵的背心上。

何灵双手够不着南哥的腿,脸上又被糊得全是泥灰,生生要将自己憋死当场了。

“给我!”

这一声底气十足,何灵知道南哥在吩咐人给他拿武器了。

若是让他一锤子砸下来,自己死定了。

何灵凝神聚气,只等南哥一抬脚,就滚出去。

但是何灵猜错了,南哥并没有提那对锤子,反而着人拿了一块木板,直刺进何灵后背。

何灵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灵力顺着伤口涌出去,将南哥震得身子一歪。

得了这个空隙,何灵一翻身滚了出去,从怀里掏出匕首,一甩手,正中南哥胸口。

何灵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水泥灰,“南哥,想不到咱们终究是不能和解了。”

匕首到底短小了些,何灵这么扔过去,虽然刺中南哥胸口,却不如何灵亲手扎进去更深。

对于膘肥体壮的南哥来说,虽伤却不致命。

南哥将胸口的匕首一拔,“和解个p,你tm的算老几啊?你跟老子说和解?”

“咻”地一声,匕首冲何灵直飞过来。

何灵歪头一迈,避开匕首,“好!”

一抬脚,从地上挑了一根木棍儿握在手里,再不等南哥多话,一招千树万树向南哥飞去。

南哥没想到何灵忽然下了杀手,被眼前万千影子逼得步步后退,“哐嘡”一声跌坐在地上。

何灵手中木棍从南哥胸前直刺过去,“南哥,得罪了!”

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偏了几分没要南哥性命。

就算这样,这跟木棍也刺穿了南哥的胸膛。

南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胸口的木棍,“你你你”

何灵后背也被南哥刺了一下,此刻火辣辣地痛,“南哥,咱们这也算有来有往了。今日比试到此为止,若是你未尽兴,咱们改日再来。”

回过头去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揣回怀里,“不光是南哥,你们当中谁若是想要与孙某比试,直接划下道来,我奉陪到底。”

饭也吃不下了,大踏步走了。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有人追了出来,“孙姑娘,且留步。”

何灵凝神提气,摸了摸怀里的匕首,“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比试?”

那人停了脚步站在何灵身后,“孙姑娘误会了,只是今日你这般伤了武一南,只怕日后诸多麻烦。”

“多谢提醒,不惹也已经惹了,不伤也已经伤了,既然到了役营,生死各安天命了吧。”

“孙姑娘,你若是不嫌弃余某愿与你共进退!”

听了这话,何灵回头看了看来人,是个看似忠厚面相清秀的年轻男子,“你既然知道我与南哥势成水火,又何必自讨苦吃要与我共进退呢?”

年轻男子直视何灵的眼睛,“孙姑娘,余某实话实说了吧。以姑娘今日显露的身手,只怕日后我们都得仰仗你。余某说是与姑娘共进退,不如说是求姑娘庇护。诚然,如姑娘所言,役营是个胜者为王弱肉强食的地方,余某不想死。”

他倒是十分坦诚了。

何灵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似忠厚的人未必忠厚,如今自己是没有伙伴的人,哪里敢随便相信他人,尤其是役营中人。

“孙某何德何能,不过侥幸赢得南哥一招半式,哪里有能耐庇护他人了。余公子,请赎孙某无能了。”

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路,何灵还能感觉到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

转过身来,“你到底想怎样?”

年轻男子双手抱拳,“孙姑娘,余某说与你共进退,不过是高抬了自己。或者余某该说,从今以后,愿为姑娘驱使。”

何灵皱起眉头,“余公子,在役营中,咱们都是自身难保的可怜人,哪里有什么资格驱使他人?孙某看余公子也是了得之人,就算没有孙某,余公子想必也有办法能够活得极好。”

转身又走。

可年轻男子还是跟着何灵,一直跟到何灵踏进屋,他还站在门口。

何灵原想与他交谈一番,可一想到这个梦是个杀戮之梦,哪里敢与他人交心呢。

狠下心来关上房门。

过了一会儿,何灵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好几个此起彼伏的声音,“孙姑娘,孙姑娘请开门。”

看来刚才那一架让很多人决定临时投靠自己了,役营果然是实力说话的地方啊。

何灵假装没听到。

外面的人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复,开始砸门了,“孙姑娘,孙姑娘,请开门啊。”

刚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孙姑娘,请开门吧,该是有好事了。”

好事?

何灵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能有什么好事?自己打了一架,伤了个人,还能打出什么好事来?

就算有人愿意投靠自己,也不过是墙头草罢了,哪里信得过?

还是不回答。

“吱嘎”一声,有人从外面将门硬推开了,门插都推坏了。

何灵一看,四个男子俱是藏青色干练精装打扮,脸上都是公事公办不容商量的表情。

衣服上倒是什么图案都没有,可一看就知道布料不俗。

大boss要召见自己了?

何灵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年头,脸上堆了笑,“各位爷,请问有何吩咐?”

“孙姑娘,请。”

带头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可脸上却是“你走也得走,不走我们就绑了你走”的表情。

“各位爷,这是去哪儿啊?”

也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大boss这么快就出现了,还真有点始料不及呢。

那带头的人不说话了,摆出请的手势盯着何灵看。

到目前为止,何灵还只是个小菜鸟,哪里有什么架子可端的,点点头,“请各位爷带路。”

这么一会儿工夫,门口不仅站了那姓余的年轻男子,还站了方才饭堂里好些个人。

一看到何灵出来,纷纷向何灵问好,“孙姑娘,你身上的伤可还好?我这里有点伤痛药,能减缓伤痛,还请孙姑娘笑纳。”

“孙姑娘,您若是有什么事要做的,只管吩咐下来,左右咱们都是闲着的,能为孙姑娘做点事,倒是顺手的事。”

四个统一服装的男子看也不看门口一众人,两人在前、两人押后,将何灵围在中间,“孙姑娘,请。”

虽然何灵心中有些想要出人头地的想法,可一切来得太快了,还是有些害怕。

毕竟自己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如果遇到的是迷途中人,那自己多半死定了。

就算再如何磨磨蹭蹭,何灵也被四个人押到了一件书房里。

四个人分了四角站着,一声不吭目不斜视。

何灵站在书房正中,低眉垂头装出臣服的样子。

时不时地,帘子后面传来一阵阵翻书的声音,却没有人开口跟何灵说话。

现在何灵十分有耐心,反正帘子后面那人肯定不会是梦主,若是梦主,他肯定不会待在这个小地方的。

如果是养成系的梦主,那他不会有这么超脱的地位,肯定跟自己一样,也是从一个无名小卒开始做起。

这样一总结,里面这人肯定不是什么特别重要人物。

终于听到书本放在案几上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人奉上茶水。

何灵耐心地等着里面那人开口问询。

听到他喝了好几口茶,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才提高了声音问道,“孙月英?”

何灵立刻恭敬答道,“是!”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朝代,更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来头的人,少说少错。

“今日是你进役营的第一天吧?”

“是!”

“很好,倒是很有勇气啊。进役营第一天就敢惹事的人不是没有,但进役营第一天就惹事的女人,你倒是头一个。”

此人声音四平八稳的,何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捡了稳妥的话说,“若不是家贫活不下去,月英原也不会到役营来。月英所做之事,原不是为出头,也只是为活命。”

“这么硬气?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样子啊,反倒像受不得委屈的人啊。”

进了这个梦里,许是没有了从小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人,何灵心中的柔软被掩盖了,骨子里的硬气还真的显现出来了。

何灵也不想硬气,毕竟硬气是要跟实力匹配的,在不清楚这个梦境的实力之前,何灵哪里敢硬气。

一想到这里,何灵语气立刻软了,“这位公子爷,月英确实不是性子温软的人,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活命啊。若是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得好好的,月英也可以将这性子收敛了,做一个软和温暖的人。”

里面那人“噗呲”一声笑了,何灵回思一下自己说的话,没说错什么啊。

“身为贱民,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倒是有几分见识的。”

“贱民”两个字让何灵十分无语,又不敢开口反驳。

虽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何灵十分恰当,但这到底是侮辱啊。

“若是给你机会,你愿意做个软和温暖的女子喽?”

何灵一听这话锋不对啊,立刻否认了,“爹爹从小教导月英,做人得靠自己,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饭,那才是干干净净的饭。若是让爹爹知道月英有了旁的想法,爹爹泉下定会难过的吧。”

里面那人“咦”了一声,“居然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什么话都是你在说了。”

何灵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

“你是陈新送进来的?”

“是!”

从跟南哥打架到回屋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将自己的背景都调查完了吧。

不过,孙月英的背景也十分简单,猎户的女儿,略有几分身手,陈新举荐。

里面那人轻哼一声,“陈新这狗东西还有几分眼光。”

自己被他称为“贱民”,那陈新被他叫做“狗东西”,也不算太侮辱了吧。

何灵就像找到了安慰一样,瞬间觉得自己被称为“贱民”也没什么所谓了。

“孙月英”

“是!”

“役营有役营的规矩,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进来便惹事,那这役营倒成了你们打架逗乐子的地方了,还管你们一日两餐。”

一日才两餐?纯体力劳动者,一日才吃没有荤腥的两餐?

怪不得南哥吃那么多馍馍啊,真后悔没带两个馍馍回屋。

何灵已经听不到其他话了,这个梦的基调让她对吃这个字十分看重,因为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明天一定打包几个馍馍回去,再难吃也要吃个十成饱。

“既然今日是你惹的事,依照役营的规矩去领罚便是了。”

何灵满脑子都是馍馍,直到现在才听到这一句“领罚”,愣住了,脱口而出,“领罚?”

里面那人轻斥一声,“难道你想领赏?”

何灵赶紧低下头,“不敢!”

“羽齐”

“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四人中的领头人开口应答。

“将孙月英领下去受罚吧,她若是能活得过来,再带她过来见我。”

何灵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去送死了?

这个剧情是不是跳得太快了?难道他们不试试自己的武功的?

“公子?”何灵大了胆子开口。

羽齐推了何灵一把,“孙姑娘,请吧。”

“公子!”何灵提高了嗓门。

羽齐低声呵斥道,“公子没叫你,你也敢说话?”横了眉毛瞪何灵。

何灵又喊了一声,“公子!”

羽齐上前就要捂何灵的嘴,被何灵一个滑不留手的南山步法滑开了。

一看何灵这是要动手的节奏,其余三人也围了上来,四个人将何灵团团围住。

何灵死倔地又高喊了一嗓子,“公子!”

里面那人轻轻一挥手,横眉围住何灵的四个人又站回原处,“怎样?”

“公子,月英领罚不要紧,可否给月英准备一柄长剑?”

何灵心想,若是真心想罚自己,绝不会将自己带到他的书房来观察半天,应该还是想试自己的武功。

刚才自己显露了这一下,这位公子应该知道自己有些本事的了。

既然是有价值的,总不能随便就弄死了吧?

何灵这是努力地提高自己的价值。

“孙姑娘武功不俗啊,有没有长剑也不妨碍姑娘发挥的。便是你怀里那把匕首”

羽齐飘上前几步,伸手到何灵面前,示意她交出匕首。

开什么玩笑,什么武器都没有,那不是送死吗?

何灵赶紧将手按在胸口,“公子,这把匕首是我爹爹临终前传给我的,断断不能离身的。”

“既然已有武器,又何必如此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何灵嘀咕了一句,“这好歹是条命啊,难道我就不能怜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吗?”

虽然是嘀咕,可这嘀咕不大不小,刚好够里面那人听见。

那人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含了笑,“如此怕死,也好。孙月英,你若能活着出来,小爷我便许你一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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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0

何灵还想涎皮套点其他消息,里面那人一挥手,羽齐黑着脸又横了何灵一眼,压低声音拽住何灵,“孙姑娘,请吧。公子爷的话很说得清楚了,你若是能活着出来,才有资格与公子爷说话的。”

“羽齐兄弟”

这句话几乎是让羽齐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一掌拍在何灵的后背上,“真当自己是头蒜了,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这一掌刚好打在南哥刺中的伤口上,那些没挑出来的木刺被羽齐一掌推进肉里,痛得何灵龇牙咧嘴直抽抽。

羽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挥手,四个人团团围住何灵,压低声音说,“孙姑娘,我们不想难为你。可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别难为我们啊。走吧,你有没有资格叫我们兄弟,得看你本事活下来了。”

“各位小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羽齐嫌何灵话太多了,从兜里掏了一块黑布袋,直接罩在何灵头上,“话太多,容易死!”

这黑布袋一套上何灵的头,他们还真没把何灵当女人看了,其中一人拦腰扛起何灵就走。

虽然何灵长得瘦小,但也有好几十斤的,那人将何灵担在肩头上,一路向前狂奔。

他倒是跑得十分顺畅,连口粗气都没喘,何灵却给他担得腹中翻江倒海,就差将方才吃的馍馍和白菜汤吐出来了。

从这人奔跑的速度和所耗时间来看,他们所去的地方还有些远,应该已经跑出了役营。

何灵想起喜娘的话,她当家的在役营过得还算不错,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死了。

这样想来,大概是这位小boss将役营的人都转到了那地方去送死吧。

左右想了想,何灵只能大概推测出书房里那位公子爷应该不是最后的大boss,毕竟大boss不会守在这种地方,对役营发生的小事都了如指掌。

“嘡”地一声,何灵被扔了出去。

这一下扔得十分突然,何灵一点防备没有,摔得她腰板都快断了。

“唰”地一下,有人将她头上的黑布袋扯了下来,还趁机踩了她腰板一脚。

“孙姑娘,下去吧。”

一脚将何灵踢了下去。

这几个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何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掉进了一个深坑。

深坑里没有灯火,黑乎乎的只能看见头上微弱的星光。

何灵顾不得身上的痛疼,立刻翻身跳了起来,“羽齐公子,这是哪里啊?我要做什么啊?”

她又犯了随便喊人名字的忌讳。

羽齐语带嘲讽,“孙姑娘,既然你能叫我名字,那就看你有没有命能活下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特别关照你的。”

说完这话,一阵“吱嘎”声响起,头上微弱的星光慢慢合拢消失了,四周陷入了完全黑暗。

这是掉进了个地窖吗?还是什么陷阱?

什么都看不见,何灵不敢掉以轻心,屏住呼吸听了听周围的响动。

除非有内力极为高强之人,否则,掉下来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因为不了解情况,何灵不敢以灵力照明,毕竟自己能看得见路,别人也能看得见自己了。

“噗通”一声,她先扑倒在地上了。

趴在地上的优势在于,如果有什么攻击,好歹可以随便乱滚。

这会儿何灵怀念起地陵的师父教自己的夜间视物了,早知道现在还能用得上,当初就该认真一点学的,那会儿怎么就用了投机取巧的方式呢。

一想到投机取巧,何灵的心思立刻松动了。

毕竟投机取巧真的是会上瘾的,何灵将灵力分作细丝,慢慢向四周蔓延出去。

先摸摸周围什么情况再说。

根据灵力弹回来的信息,何灵放下心来,这个坑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既然只有自己一人,总不至于是想饿死自己吧,那这位小boss到底有什么计划呢?

何灵站起身来,摸索着将后背贴在墙上。

虽然大家都说背靠墙是最安全的方式,可多个梦里的经验告诉她,就算这一秒背后是墙,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把自己转到莫名的地方去了。

沿着墙壁摸了一会儿,到底让何灵摸到一条缝隙,这条缝隙已经被摸得有些滑溜了,很明显是特意留下来的。

若是留在这里,相对来说是安全的,不过,极很有可能会将自己饿死在这里。

若是走出去,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等着自己,但也有可能走完陷阱站到小boss面前。

何灵到底还是有些胆小的,在心底反复给自己打了会儿气,又念了几遍朱幼安的名字,顺着缝隙扣过去。

“哗啦”一声,这堵墙果然能移动。

完全的寂静和黑暗中,这一声响动听起来让人十分心慌。

何灵手里握紧匕首,也不管那边是什么情况,将灵力先运行全身护体了再说。

这堵墙原来是一扇大门,大门打开,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对面墙上燃了一支微弱的火把。

什么都没有,何灵却紧张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越是什么都没有,说明这个陷阱越大。

何灵确定房间里没人后,回头看了看。

就着微弱的火光,何灵还是看清楚了自己掉下来的地方,果然是个窨井一样的坑。

也亏得羽齐那几个人是怎么把自己扔下来的。

何灵看了看四个角落的地上,原本紧绷的精神差点崩溃了。

幸亏自己只是在外面坑了摸了一会儿,里面还没来得及摸,否则四个角落里那些胳膊腿儿,能让她吓得魂飞魄散的。

没有人,却有胳膊腿儿,他们是如何伤着的?

何灵站在原处没敢动,这里一定是机关了,只有机关才能如此杀人于无形的。

既然是机关,肯定有触发的按钮之类的东西。

何灵低头看了看地面,微弱的火光下还是能看得出地面颜色略有不同。

但是不能肯定是陈年人血还是触发机关的东西。

但总不能这样等下去吧。

不知道这一关的机关会弹出什么东西,何灵不敢贸然行动。

掂量一下手里的匕首,何灵蹲在身子在地上刨了起来。

好彩啊,这个地窖不是用金属做成的,不然自己肯定得郁闷死了。

也有可能这里只是一个初级试验场,没有那么多资金建设超级场馆。

可见,方才书房里那人还是个小boss,不够大手笔。

何灵一边刨土,一边还腹诽方才那人的级别。

刨了一会儿,终于聚集起一大堆泥巴。

何灵心满意足地将泥巴分成十分,挨个搓成铁蛋一样的丸子。

唯恐泥蛋松软了无法触发机关,还以灵力给压实了,一个个圆溜溜邦邦硬。

何灵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四面墙,以她的目力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这机关修得十分用心。

再看看四角那些胳膊腿儿,也不知道这些胳膊腿儿是被扫到一处的,还是一直就这样的。

何灵顺着地上那一片片暗色看过去,郁闷地发现,那些胳膊腿儿很有可能是被人扫到一堆的。

也就是说,这间屋子的机关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

何灵心中嘀咕一句,看来人的适应能力果然强大,现在就闻不出血腥味了,少了多少线索啊。

再一想,自己身上就有血腥味,就算闻到了,也会以为是自己的而忽略了线索的。

其实何灵还是过于谨慎的,磨蹭了这么半天,手中的泥蛋依然没有弹出去。

真正恐怖的,就是未知了,若是确切地知道这屋里有什么,何灵反倒没有这么害怕了。

磨蹭到最后,何灵还是决定给自己套一个护盾,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咻”地一声,第一个泥蛋弹了出去。

泥蛋一弹出,何灵将匕首唰唰地乱舞起来,唯恐飞出什么细针之类的东西。

可是,什么都没有,安全的。

“咻”地又一声,何灵顺着地上的暗色走向又弹了一个泥蛋出去。

让她诧异的是,还是没有反应。

血液的走向也不对?那还能是什么触发机关呢?

还是自己猜错了,根本没有什么机关?

何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怎么可能没有机关呢?

没有机关那些断胳膊腿儿哪儿来的?

难不成这里有个胳膊腿儿收集爱好者?

“咻咻咻”三声,何灵一下弹出了三个泥蛋,这一次是按照地上血液走向的反方向弹出的。

若是刚才的走向不对,相反方向就应该是对的。

可是,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何灵心里真的没底了,或许自己真的猜错了,这些胳膊腿儿是从别的地方扫过来的?

一想到这里,何灵又骂了自己一句,难道你以为这里会有扫地机器人吗?

还会把大件的垃圾推到角落里?

“咻咻咻咻咻”,何灵将手中的泥蛋全都扔了出去。

这一次她不管地上的血液走向图了,完全是乱扔。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好现象吗?

肯定不是啊,难道挖这么大的坑,就为了让自己玩密室逃脱的?

何灵被这种悬空的未知感弄得烦躁起来,如果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就在这里刨土玩吗?

一想到刨土,何灵还真的蹲下来又刨了一大堆泥。

一边刨,她还一边想,不然干脆挖地道跑了得了,这可是最安全的方法吧?

不过她很快又否定了,就算是肖申克来了,没吃没喝的,他也刨不出个地道能逃出去获得救赎的。

至于自己,更不要想了。

一想到没吃没喝,何灵手上动作加快了。

以方才自己得罪羽齐来看,若是自己一直困在这里,很有可能饿死了他们也不会来替自己收尸的。

她这会儿倒清楚自己得罪羽齐了的,可方才就是要喊别人的名字。

何灵加快动作,又弹了一遍手中的泥蛋。

还是跟第一波泥蛋一样,完全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现在何灵终于安下心来,大概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了吧,或许这是入门关,还没有来得及开放机关呢?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何灵猫着腰,上前踏了一步,没反应。

很好,果然没机关。

虽然连试了两次确定没有触发机关,但以何灵胆小怕死的性格,她也不会大踏步地向前走的。

不仅试探着往前走,还是避开地上暗色血液走向图踏出脚步的,而且灵力护盾也没撤。

总之,随时等着意外的惊喜。

一直走到中间,还是什么机关都没有。

何灵直了身子,向对面墙上的火把走去。

有火把的地方,应该是可以取下来看看周围是怎么回事的。

刚一摸到火把,何灵立刻骂了自己一句,妈耶,蠢货!

果然,一个房间里如织网一般飞出无数薄如羽翼的银光。

何灵站在火把面前根本无处可逃,手上的短匕根本无法弹开这么多银光,只能尽力以掌风弹开密密匝匝的银光。

就算她以灵力为掌拨开无数银片,还是有许多银片从各个方向向她击来。

好在她有自知之明,身上的护盾并没有撤去,这些银片在她身上弹了一下掉落到地上。

虽然护盾能护住她性命,不让她受到致命伤害,可那么多薄如羽翼极为快速的银片弹在她身上,就像橡胶子弹一样痛,还是将她打得扑倒在地。

果然还是在地上最好了,最起码可以随便滚。

何灵就是这么没出息了。

这一波攻击过后,何灵满地滚了一圈,捡了无数的银片揣在怀里。

谁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先拿点银片揣着是正事呢。

这些银片两寸来长,打得极为轻薄透亮寒气逼人,若不是何灵以灵力护体,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难道这个梦里武器的技术已经如此纯熟了?

若是如此,等自己出去了,一定要找那小boss要一把好一点的武器。

刚想到这里,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第二波攻击?

何灵赶紧拉了灵力就地开滚,反正自己也死不了,耍赖就耍赖了。

这一次是一支支如发丝一般细长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向何灵射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何灵这一次的反应算是够快的,滚了一圈,手中匕首将千树万树舞得风生水起,“叮叮叮”将细箭全都击飞了。

很好,这一次身上只中了三支长箭。

不过到底有灵力护盾在,那三支长箭也只是在何灵身上弹了一下,又坠落到地上。

确定第二轮攻击结束后,何灵从地上捡了一支长剑仔细端详起来。

这长剑打得如此细,该叫长针才对了。

可是,在这么小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射出这么多长针,谁能活得下来?

估计四角那些胳膊腿儿就是第一波银片攻击时被割下的,至于第二轮,应该没人能躲得过了。

这么狠绝的机关,这小boss根本没打算让人活着出去啊。

那他那句“你若能活着出来,小爷我便许你一柄长剑”不是白说吗?

这都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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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1

何灵将地上的长针捡了一圈并在一起,在手里握了握试试手感,左手匕首在衣角上一划拉,扯了一条布下来,将长针捆在一起。

好了,现在手里有一把短匕,有一柄短剑了。

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自己也是有反抗之力的了。

自己能扛过这两波攻击,也相当于给自己储备一点武器了。

等了一会儿,居然没有第三波攻击了。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地窖的设计有些不合理啊,一般不都是三轮攻击吗?

这才第二轮啊,就收手了?

确实就收手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剩下火把上的火光在跳动。

何灵两手握着武器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第三波攻击。

她还是不信邪,非得要去拿那火把。

“咔”地一声,这火把原来不是给人拿走使用的,何灵还是以蛮力掰断了底座才将它取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真的再没有第三波攻击了。

何灵举了火把,沿着四壁慢慢看去。

虽然四角都有许多胳膊腿儿,何灵心中十分平静,若不是自己有灵力护体,比这些胳膊腿儿还惨呢。

至少真的没人给自己收尸了。

死都死了,那小boss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个女役的,陈新也不会觉得自己举荐了个什么了不起的人。

从上一个神鬼邪魔的梦境过来,何灵的胆子还是大了些,就算这会儿地上的胳膊腿儿都活过来了,她也不会有多震惊。

了不得,试试秦家法术能不能收了他们吧。

转了一圈,何灵果然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砖,这应该是开启房门的机关了。

也不知道下一个房间有什么等着自己,何灵想了想,还是不敢将火把带在身上,直接蹲在地上,将火把插在地上。

一、二、三,何灵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起,抽出那块松动的转。

“咔啦啦啦”一声响,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四方的门。

那边是一片黑暗,微弱的火光从这边照射过去,照出一个拉长的梯形。

何灵将背贴在墙壁上等了一会儿,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道又是机关?

何灵慢慢靠拢门边,凝神听了一会儿。

什么都没听到。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啊。

微弱的火光又跳动了起来,似乎有微风刮过。

何灵弯腰从地上又捡了几根长针,一把扔了过去,能听到极轻微的撞击墙面的声音。

又捡了几根长针一股脑地扔过去,还是只有极轻微的撞击墙面的声音。

何灵放下心来,那边还是没人的。

若是有人,自己连扔两次武器试探,他们早就该动手了。

看来这地窖应该没人,都是机关。

何灵想起了那个火折子重度痴迷者,为什么他备了火折子进地陵就没想过有人会杀他呢?

若是林贤辉在这里,他会怎么样做?

他不会怎么样,他是那个梦的梦主,地窖之类的机关、陷阱对他来说,就是开挂的前兆,一定能给他神兵或者神功的。

何灵确定了里面没人,还是舍不得火把,将火把从地上捡起,身形一晃,沿着墙壁飘进了屋里。

却不料过去竟然没有落脚点,直愣愣地往下滑。

“靠!”何灵骂出了声。

手上又是火把又是长针的,何灵只能用长针向四周点了点寻求安慰。

却什么都没点着,直愣愣地掉了好一会儿才落到地面。

“哐”地一声,就算何灵运起灵力,也震得脚底发麻。

何灵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儿嘛,搞个机关”

“咻”地一声,有人!

不仅有人,还有人攻击自己。

这人比何灵还要矮小几分,也或许他一直猫着腰等待何灵落下来的。

何灵手中火把长针一起递出,向击向自己的武器格挡过去。

那人有些身手,避开了何灵手中的武器。

何灵听到一阵窸窣声,却没看见人。

转念一想,何灵将火把扔了出去。

就在何灵扔火把一瞬间,一股寒风带着凉意向何灵面部刺来。

何灵一侧头,以长针格挡。

“叮”地一声,长针与来人手中武器碰在一起。

那人如鬼魅一般撤了手中武器,一缩身,又缩在影子里。

不过这一次何灵手中没了火把,也能看到一团黑影了。

何灵往后飘了两步,以长针指着那团黑影,“你是谁?”

“嗷”腰上却被人划拉了一下。

何灵身上吃痛来不及转身,一个后抬腿将身后那人踢飞出去。

居然身后还有人!

为什么自己没看到呢?

何灵伸手摸了摸腰间,一把血。

按一按伤口,还好,他只是划拉了一下,并不是深深地刺进去。

若是刺进来,只怕自己的肾就交代了。

何灵不敢掉以轻心了,以灵力好好护住身体,“你们是谁?”

就在何灵问出这话以后,四周忽然传来窸窣声,原来下面不止两人!

而是许多人,只是他们都穿了暗色的衣服,亮光又是何灵带下来的,这才让他们占了便宜。

何灵不想使出暗器大开杀戒,将长针一抖,“你们若是再逼我,只怕咱们都要死在这里。”

没人回答她,但是仍能听到周围窸窣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有人将火把踩熄了,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何灵大为惊恐,难道他们在黑暗中都能看得见?

这是开挂了吧?为什么自己看不见?

或者说这是第三关?

能够在黑暗中看得见的,难道他们不是人?

何灵顾不得那么多了,从怀里掏出那一大把银片扣在手中,“你们是人还是鬼?如果你们是人,我劝你们莫要招惹我,我不想杀你们,可是我更不想死!”

没人回答她。

何灵手有些抖了,她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是什么设置。

是单纯的杀戮之梦,还是玄幻之梦?

除了人,还有没有其他怪异的设定?

如果有,是不是该用驱邪术驱邪?

何灵脑子里转过一系列的念头,却转到了杏花微雨这招式。

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一次使用南山步法开始,每一个梦中的技能,即使不是自己的技能,何灵也能够学个七八分了。

虽然不如原版使得威力强大,但胜在逃命技能颇为充足。

这会儿她扣了一把银片在手中,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杏花微雨这一招。

如果这些不是人,那自然不能跟他们讲道理了,杀了便是。

黑暗中窸窣声始终不断,何灵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却能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

这是给自己的提示吗?

难道说,自己过了前面两关,还是有点用的,所以他们手下留情了?

一阵疾风向自己扑来,他们动手了。

何灵向右一歪,长针一挑,挡住此人的攻击。

可这人也不跟何灵恋战,顺势一扯,便又滑了出去。

脑后又是一阵微弱的风飘来,何灵又一个侧身,甩出一片银片,“啊”地一声,似乎有人中了一下。

紧接着,“嗵”地一声,有人倒在地上。

根据方才那人攻击自己的发力方向来看,自己回击的这一下确实是冲着他的胸口而去,若是他没避让开,应该是一命呜呼了。

何灵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人,若不是人,这设计真是十分巧妙了。

可若是人,为什么他们能够看得见呢?

这地窖里不可能有吃喝的,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让他们来适应黑暗。

想来定是设计得极为巧妙的机关了。

既然是机关,何灵也没了心理负担,那一把银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招杏花微雨,一阵“呲呲呲”地轻响,这是刀片没入血肉的声音,接着“嗵嗵嗵”一阵倒地的声音。

因为银片有限,这一招杏花微雨自然不如刚才自己触发机关时那么密匝,可是力道十足,要想避开确实有些难度的。

何灵数了数倒地的声音,居然有九个人之多。

何灵等了一会儿,没有响动了,大概都被自己击杀了吧。

若是一个个机关闯过去,其实也没有太难,只要武器够了便是。

火把被他们踩灭了,何灵什么都看不见实在不方便,“嗒”地一声,何灵指尖凝了一团灵力光亮。

关键时刻,灵力还可以当火把使用的。

就在何灵点了这团灵力做灯的一刻,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灰白色的人脸,瞪了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何灵直吓得魂飞魄散,“啊”

那人手中一根铁杵带着风声向何灵头上砸过来,何灵虽然被他吓了一跳,可到底带了几十年武功过来的,本能地以长针一格,“嘡”地一声挡住了铁杵的攻击。

何灵像只人形萤火虫一般,指尖还带着灯火,手上的长针舞得水泄不通,将铁杵的攻击全都挡了回去。

等何灵舞完这一波,那人又不见了。

这人的武功不及自己,可他这样神出鬼没地时隐时现,迟早吓死自己。

何灵咬咬牙,索性将灵力聚成一盏灯,悬在空中。

满室清辉中,何灵终于看清楚了,这屋里居然还有五六个人。

他们全都着暗色衣服,一个个猫着腰,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会儿忽然灯光大亮,他们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抬头看着空中那盏灯,似乎想弄清楚那盏灯是从哪儿来的。

何灵扫了一圈这些脸色灰白的人,自己的脸也变得灰白了。

刚才自己那一把银片杀了的九个人,也是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夜间视物,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确确实实都是人。

何灵举着手中长针,“你们是什么人?”

没人回答他,一个个灰白脸盯着空中那盏灯看。

何灵一抬手,那盏灯飘得更高了,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六个人目光随着上升的灯火也上升了。

其实何灵他们愣神的这会儿,是击杀他们最好的时机。

可是,知道了他们是人,何灵反而下不了手了。

尤其是方才已经一出手就杀了九个人,现在真是下不了手了。

不对,加上头一个,应该是十个人了。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别动手了,别逼我杀你们。”

何灵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沟通,自己不想杀他们,可是他们很想杀自己,可是自己不想死。

他们都统一着装,难道这是小boss安排的关卡?

这也太残忍了些,以活人设关卡。

六个灰白脸看了一会儿灯光,终于有人开口了,“姑娘,我们杀不了你,你走吧。”

他们会说话的!

居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围成一圈偷袭后来的人。

何灵以长剑护住自己的要害,驱了那盏灵力灯,“门在哪儿?”

“姑娘,你”

开口那人似乎有话想对何灵说。

“门在哪儿?”

何灵不想杀他们,更不想他们杀自己,她只想赶紧到下一关去,能放过几个人,便是几个人吧。

这样一来,气氛就十分诡异了,大家又沉默了。

“门在哪儿?”

何灵问第三次了,他们若不回答,难不成自己要跟他们在这里耗下去啊?

那也不能啊。

那六个人原本已经默默地聚在一起的,又分散开来,似将何灵围在中间。

这形势不对了,何灵将灵力运起,长针上像有一股仙气一般游走,“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别逼我。”

果然,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或是铁杵、或是大刀、或是长剑

长剑?何灵盯着那人手中长剑。

方才开口那人叹息了一声,“姑娘,你只能往回走。”

何灵抬头看了看几丈高的墙壁,别说墙壁滑不溜丢的自己上不去,便是自己能上去,上去干嘛呢?

“这位大哥,你该清楚,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逼我走回头路?莫说我上不去,就是我上得去,那也是死路一条。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走吗?为什么要食言?”

那人掂一下手中的砍刀,“你若想留我们六人性命,你只能往回走。否则,我们只能与你拼杀到底。”

其余五人也抖了抖手中的武器,瞪着何灵看。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不是打不过他们,只是不想杀了他们,居然还有人这样逼迫自己的?

“你们不怕死?”

“姑娘,你怕死,我们自然也怕死的。”

“为什么还要逼我?”

“姑娘,不是我们逼你,实在是你在逼我们。”

靠!

何灵顾不得形象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md,这都什么人啊,哪儿有这样逼着自己下杀手的人?

何灵一抬手,一团灵力打向墙面,“轰”地一声,墙上泛起一团白烟,瞬间灼了一个洞。

“滚开!我不想杀你们,不代表我杀不了你们。”

六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显出十分悲戚的神色,有的眼中已经含了泪水。

可是他们却将手中的武器全都横了起来,“姑娘,你若是真的不想我们死,你只能走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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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2

何灵抬头看了看悬在空中的灵力灯,柔和而温暖的光亮让她心中一暖,就像朱幼安温柔的眼神看向自己。

自己这是在犹豫什么,朱幼安还等着自己通关换回呢。

就算不想杀人,也不想与他们纠缠下去,速战速决进入剧情找到迷途中人才是正事啊。

何灵想起当日进入地陵的经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出口在何处,但何灵被扔进来的地方,跟这六个人肯定是不同的。

看他们这模样,一定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否则第一关漫天箭雨全都死掉了。

只有打倒眼前这六人才能找到出口了。

何灵紧了紧手中的长针,“你们若拦得住我,那就拦我吧。”

像一阵风似地卷向灰白脸的六人,手中长针刺出,趁他们满脸戚戚心神不宁之时,一人刺了一下。

何灵存了速战速决的心,不会给他们机会再纠缠,每一下都刺中他们疼痛难忍又要不了命的地方。

果然每个人都蹲下身子捂住腰腹,手上的武器抖得更厉害了。

何灵全力露了这么一手,就是明确地告诉他们,别跟我纠缠了,我不想杀你们,可我有实力杀你们。

手中提了铁杵那人被何灵这一下几乎刺穿了腰,他一只手捂住腰部,明明已经痛得站不稳了,却没哼一声,真是个生猛的汉子。

不仅不哼,他还挣扎着举起铁杵指向何灵,“要不我们死,要不你死。”

何灵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为什么非要逼我?”

这念头一起,心中大恨,为什么每一个梦都要逼自己杀人?

腾挪转移间将剩下的人全都踢翻在地,生无可恋地说,“你们若想死,我也只能成全你们。今日我必须出去,不管死多少人!”

这六人滚了一地,只听到他们一个个嘴里倒抽冷气的声音,却都忍住不哼一声。

若不是看到他们脸上的戚戚然的表情,何灵几乎怀疑活死人又在这个梦里出现了。

想了想,舍不得那柄长剑,从提了长剑那人手中将他武器夺了,将长针放在一边,“你若能杀得了我,你便动手吧。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

左手一提,空中悬着的灵气灯飘回到她手上,准备挨着摸一摸,找到下一关的通道。

却不料那人抱住了她的脚,“姑娘,你不能走。”

何灵知道自己到底心有不忍,没一剑刺死他们,可也不是让他们这样困住自己的。

抬起脚,这一次用足了狠劲,听到“咔”地一声脆响,肋骨被何灵踢断了几根。

“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明明知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纠缠下去?”

其余几人挣扎着爬向何灵,真是打算用意志拦截她。

何灵看他们这倔强的模样,既佩服又无奈还有些惊吓了,迅速在每个人背上踏了一脚,听到他们闷哼了一声,确定被自己踏得狠了,确实站不起来。

何灵安心驱了灯,向那一面最为滑溜的墙角走去。

这一次机关很明显,转动一下便拉开一个黑乎乎的洞,灵力灯自行飘了过去,何灵瞟了一眼,那面是一段台阶。

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机关开启,这应该是通往下一关的通道了。

鉴于前面那一关漫天箭雨,何灵可不敢放心大胆地认为这一段台阶真的安全无虞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段台阶真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紧张,灵力护盾几乎将她后背都洇湿了,一身冷汗。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何灵发现脚下似乎不是泥土了,用脚踢了一下,似乎是金属的?

蹲下身子一摸,可不就是铜的吗?

建造这密室的小boss真有财力啊,或许他已经不是小boss了,还是个中级boss呢。

何灵四壁摸了摸,真是财大气粗啊,全是铜制的。

这会儿她不想小boss财大气粗的问题了,全铜铸造一间屋子,若是火烧或者投毒,自己死定了。

刚开始何灵还想着小boss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绝对不会下狠手出杀招要自己的性命的。

可一上来就是箭雨关卡,若不是自己有灵力护体,早就片成人肉干或者射成刺猬了,哪儿有可能走到现在?

如此一想,回头看了看台阶处,果然一扇开启的铜门。

何灵从怀里掏了张银片,插入门缝中,使了力抵住铜门,可千万不能关闭啊。

做完保命措施,何灵顺着墙壁摸了起来,这一关会是什么呢?

接下来到底还有几关啊,这很不像挑人的关卡啊,反而像置人于死地的陷阱。

小boss在想什么呢?

“咔咔咔”,何灵听到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就在这屋里。

这是什么东西?

何灵将灵力灯往上一扔,照得一间斗室透亮。

这墙壁看起来怎么凹凸不平了呢?

不管了,先找到门再说吧。

“咔咔咔”,又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何灵背贴墙壁站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响。

这一停下来,何灵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那凹凸不平的墙上,居然是嵌了几个铜人。

这几个铜人似乎感应到何灵的到来,从墙上走了出来,可不就是“咔咔咔”的响声吗?

看来这一关,是铜人关了。

何灵紧紧握住手中长剑,这一关若是单纯跟铜人比试武功,倒也不难,毕竟只有四个铜人,难度再高也有限。

那四个铜人像热身一样“咔咔咔”响动了一会儿,“嗒嗒嗒”地摆出各自的架势。

一个使的长棍,自然也是铜制的;一人使了双节棍、一人使用大锤、最后一人使用的长剑。

何灵拉开姿势准备应战,铜人再如何设计巧妙,总不如真人灵活的。

果然,四个铜人虽然相互配合着攻击何灵,但到底是铜人,不如何灵动作灵巧轻便,随随便便就让她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虽然那使长棍的铜人技艺精湛,但还是没能够得着何灵一两下。

何灵也觉得有些吃力,她长剑挑了无数次也没能挑开铜人们的武器,还差点被双节棍那名铜人卷走自己的长剑。

虽然谁也伤不着谁,可何灵也没能走得成,这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了。

不如各个击破,何灵脚上运足灵力,趁铜人舞了一下铜锤招式已过的片刻,狠狠一脚向他胸口踢去。

这一脚如此实在,居然只是将那铜人踢得歪一歪罢了,并没有踢倒他。

何灵大为诧异,难道这铜人竟是实心的?

就算是实心的,自己这么狠劲地踢一脚,也该踹倒了啊。

何灵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左右开弓,每一个铜人都踢了一两脚,可都只是将铜人踢得歪一歪而已,并没有让他们彻底失去战斗力。

何灵心中有些烦躁,暗暗将灵力运到长剑上,先弄走他们的武器再说。

“叮叮叮”几声脆响过后,何灵满头冒汗了。

这几个铜人基本功真是十分扎实啊,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打不倒他们。

这密室的设计理念就是死缠烂打吗?

何灵脸上的汗顺着脸颊、下巴滴到地面,那四个铜人就像没电了一般,静止不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何灵试探着往长棍铜人边上走,他们果然没有动。

难道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还挺人性化的嘛。

何灵正想将长棍从铜人手中抽走,忽然那长棍带着一股热风向自己扫来。

还来?

何灵长剑一格,差点被长棍扫飞。

往后一折腰,大锤从面前贴着鼻子飞过,撩起脸上一串火辣辣的痛。

他们武器上居然有热气。

原来满身的汗真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屋子会升温!

何灵心中大喊一声倒霉,自己这张嘴真是开了光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若是找不到出口,不得像煮一锅粥一样被熬化了?

何灵已经顾不得跟四个铜人鏖战了,避开他们的攻击,顺着墙摸去。

刚摸了一把,烫得她“嗷”地叫了一声。

热浪是从墙上透出来的?

何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快速琢磨起解决办法来。

这件屋子被设计成金属的,估计就是为了加热所用的,好在

呸呸呸,何灵不敢想投毒一事。

若是他们喷射毒液,自己真的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出去了。

四个铜人带着热浪向何灵卷来,何灵一边格挡他们手中武器,一边眼观六路地看墙上哪里有机关。

可一股股热浪袭来,何灵哪里能静下心来看得出墙上哪里有异常呢。

一跑神间,何灵腿上被长棍狠狠地扫了一棍,打得她跪倒在地。

这四个铜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双节棍立刻锁住何灵手中长剑,大锤一抡,长剑脱手而出。

最后一人铜人长剑带着热风向何灵胸口刺来。

何灵脑中一片轰鸣,糟了,英年早逝!

长剑却只在何灵胸口发出“叮”地一声,没能刺进何灵的心口。

何灵立刻回了神,自己胸口还有许多银片,这会儿竟然救了自己的性命。

往下一倒,何灵只能就地滚了起来。

命虽然保住了,可浑身到底被热浪烫得起了一溜儿的水泡,这温度也太高了点吧。

何灵将灵力逼为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坑爹的设定,这是要让自己死成块红烧肉啊。

身上全是水泡,何灵也不敢挠一下,太难受了。

忽然,何灵灵机一动,避开长棍铜人又一个长扫,短匕已经入手,顺着铜人长棍的走向,跟着它卷到了双节棍铜人身边。

何灵猫着身子比铜人矮小许多,这会儿提了灵力顺着长棍一扫,借着长棍的劲,顺手一扒拉,一个扫堂腿向双节棍铜人的双腿扫去。

双节棍铜人没想到那长棍会想自己扫来,还抡着双节棍准备给何灵两下呢。

却被何灵借力打力,连棍带腿儿地踹向他的双腿,一时站立不稳,向大锤铜人倒去。

何灵等的就是他们中间一个配合失误。

趁着双节棍铜人这个失误,趁机又扫了一遍大锤铜人,将大锤带到长剑铜人身边,长剑果然脱手而飞。

铜人虽然不怕痛不怕热,到底不是真人,若是出现意外情况,他们反应的时间比真人慢了许多。

就长棍铜人这一个失误,连打带撞地,四个铜人居然被何灵踹得东倒西歪了。

何灵不敢等他们缓过这一口气,双掌运满灵力,狠狠一掀,这一次竟把四个铜人都卷到了一起。

“叮叮叮”,四个铜人手中武器全都脱手而出了。

何灵脚尖一挑,将长棍握在手里。

隔着灵力都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浪,何灵将长棍舞得虎虎生威,连消带打“咚咚咚咚”几声,四个铜人都被她扫到门边。

何灵趁他们还滚成一团,长棍一怼,果然将他们推下了台阶。

就是现在!

何灵知道自己不过得了三五分钟的时间,须得趁这几分钟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四个铜人爬回来,自己可再不能寻到这样的机会了。

何灵在铜门边寻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铜碗。

那铜碗一转,铜门关上了,另一边的墙上开了一扇大门。

何灵剑一般飞身而出,灵力灯跟着何灵飞到了门外。

一落下来,何灵就感觉到自己脚下是个桩子一样的东西。

低头一看,梅花桩?

可是哪儿有这么高的梅花桩的?

好在有灯光照亮,何灵顺着梅花桩一路往上跳去,终于跳到一个空旷之地,抬头还能看到满天星光。

这就结束了?

“咻”一声尖锐的啸叫声带着一股杀气向何灵疾飞而来。

来势凶猛,何灵头一偏短匕一格,将那团杀气避过。

弓箭?

还没完?

不过是试探一下自己的武功,还真是没完没了啦?

何灵怒了,浑身灵力暴起,整个人透出耀眼的亮光。

有人恼羞成怒又惊恐万状的声音,“鬼啊!”

看来向自己射箭的这个应该是个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到自己带着光亮而来,他还给了自己一箭。

何灵断喝一声,“鬼个p啊,老子是人!”

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md,既然是人,怎么从那边过来?人人都是从这边过来的,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你怎么浑身是光?”

何灵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一路遇到的都是什么鬼,“废话少说,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咻”果然又是一支箭!

这一次何灵有了防备,身子一歪,转一圈将那支箭的力道减缓,抓住了箭尾。

“出来!”

何灵带着光亮而来,那人躲在暗处,天然地占了些便宜。

可何灵也不想想,明明是个人,浑身透亮地站出来,任谁都不会以为她真是个人的。

那人声音有些颤抖,可却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你是什么人?叫我出来我就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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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3

何灵一生气,身上的光亮更甚,对面那人连假装镇定都不能了,惊声尖叫起来,“鬼啊!”

“鬼你个头啊,老子差点死在那边,你嚎什么嚎?先说清楚,是不是得先杀了你我才能走?别那么多废话,你赶紧滴,老子赶时间!”

何灵没发现,她在生气的时候越来越像陈晓峰靠拢了,大概是极度的恐惧和生气让她失态,非要用爆粗口的方式才能镇住内心的不安。

磨蹭了一会儿,那人终于从一棵树后站了出来,“姑娘,我觉得咱们没必要互相残杀了。”

难道还能不死?

“行,不杀你,咱们怎么出去?我才从那边过来,你是从哪儿来的?”

那人缓缓地走到光亮处,何灵这才看到他脸上惊诧的表情,“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从外表来看,这人大概弱冠之年,比何灵大了几岁,可此刻脸上惊诧的表情却显得他十分幼稚。

“姑娘,你怎么你是人是鬼?”

“要老子说几遍?老子是人,刚才差点死在那边,这会儿死里逃生刚逃到这里来。”

明明何灵身上狼狈不堪脾气暴躁,那人却对何灵没有一点防备,手中握着一把空弓,连箭都没上就走到何灵身边,“姑娘,你怎么从那边过来呢?”

何灵将短匕一横,“少废话,是不是须得杀了你,我才能出去?”

那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何灵,“姑娘,你想杀我啊?”

何灵愣了一下,自己方才已经杀了多少人了,难道再杀一个会有多奇怪吗?

答非所问,“这是什么地方?”

“试验场!”

“我当然知道是试验场,不然也不会要杀那么多人了。”

“什么杀那么多人?”

何灵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他虽然穿的一身粗布衣服,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迹,“你怎么过来的?”

“通关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通关,我问那边你杀了几人?”

“我一个人没杀呢。”那人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

“p嘞,不杀人你能过来。”

那人看看何灵身上的痕迹,默默地站远了几分。

“姑娘,你你杀了很多人?”

何灵因恐惧被暴涨的脾气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泄了气,“嗯,我杀人了。”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梦中人,可是杀人的感觉很真实,何灵还是有些情绪低落。

“你没杀过人啊?”

何灵长叹一口气,进了迷途梦境,怎么可能有手上不沾血腥的人,“杀过。”

那人很明显有些怀疑,“在哪儿杀的?”

“试验场啊。”

“对了,姑娘,你怎么从那边过来呢?”

“你先别管我怎么过来的,我问你,这一路上你杀了多少人?”

“没杀人啊。”

“不可能。”

“姑娘,这是试验场,确实有很多关卡需要用智力和武力的,但是现在没有到最后一步的试验,不用杀人的。我怎么就不能不杀人了?”

何灵耳中有些轰鸣,“这里只是普通试验场?还有别的试验场?”

“也不是普通试验场吧,只不过现在开启的这个试验场是为了选拔终极试验的人选,所以暂时没有必要杀人的。”

“那我杀的是什么?”

“哦,肯定跟我一样啊,都是些假人。这试验场羽齐公子做得十分耗工夫的,一路上有各种假人的。当然了,羽齐公子寻的这些人来造了这试验场,可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

何灵脑中十分混乱,自己确实是被羽齐几人带来的,可是,这试验场真的有活人啊。

“那你过了几关?你用弓箭的啊?”

男子耸了耸肩膀,“这是第六关了,若不是你忽然出现,我应该还有一关就通关了吧。”

何灵总觉得这个试验场有许多古怪,但又不知道这古怪从何而来。

甚至包括这个男人,也是十分古怪的。

“你是什么人?”

“我?我当然是来试试能不能通过试验场的人啊。你不也一样吗?不过,你还真不一样,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有没有役营中人回来这里?”

“役营?役营中人怎么会来这里呢?也会来吧,有时候假人实在用乏了,换几个役营的人,倒是有趣许多的。其实,羽齐建造的这试验场倒是花了十足的心思的,只是呢,假人到底是假人,不如真人来得刺激的。”

“姑娘,你”看着何灵身上的微光,欲言又止。

“我是人。”

“我知道你是人,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试验场啊?”

“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向来自然就来了啊。”

这么随便?

“难道试验场是你家的啊?”

这话似乎问着这男子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姑娘,我看你似乎吃了不少苦头啊。你遇到的什么关卡?”

何灵总觉得忽然出现这个人十分奇怪,“你能带我出去吗?”

“你不闯关了?现在带你出去,那可是不作数了啊。”

何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男子在这里相遇,但是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一定不会死在试验场的。

“作不作数的都不要紧,能出去就行了。”

男子皱了眉头,“姑娘,你叫什么?”

这种情况下问名姓,何灵也无所谓了,“孙月英。”

“孙月英”男子低声重复了几遍。

“你呢?”何灵理所当然地问道,“你叫什么?”

“我我叫羽翼。”何灵看他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知道他肯定说谎了。

“难道跟羽齐是兄弟?”

“嗯也算兄弟吧。”

何灵发现这人就没一句正经的话。

“好吧,羽翼公子,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试验场?”

“你真不玩了?下次再来可没这种感觉了啊,那可就不好玩了哦。”

何灵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到这里是为了活命的,他到这里是为了寻求刺激的。

自己来自役营,他大概来自高门大阀。

不知道是自己哪一步走错了路,居然跟这位羽翼公子相遇了。

“好不好玩的不要紧,你先带我离开这里吧。”

男子忽然蹭到何灵身边,摸了摸何灵身上的衣物,诧异道,“你”

何灵实话实说,“我从役营来。”

男子脸上的表情真的十分精彩了,“你怎么你我你不玩了?”

也不知道他最初想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一定震惊于何灵的身份。

“不玩了,羽翼公子,能不能带我出去?”

与这男子说了这半天话,何灵已经没有兴趣再继续闯关了。

若这男子识相呢,就将自己安安稳稳地带出去,那何灵也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若这男子不识相呢,何灵一定挟持了他,威胁羽齐他们放了自己。

反正小boss只是说自己能活下来便是,至于怎么活下来的,那就不用管了。

那男子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又转,“孙姑娘,这样吧,羽翼还有一关尚未通关,不如你先去那边闯一两关,等我将这一关闯过了,我再来叫你。”

何灵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难道我年纪看起来小一点,就真的那么傻吗?

“羽翼公子,月英已经不想玩了。不如这样吧,你还想闯那一关,咱们一同前往吧。两个人闯关,总快过一个人的。”

“那不行,我本就是想自己一个人玩的,不然我就叫算了算了,你若是不想去闯关也没关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啊。”

何灵听出来了,他肯定带了随从的。

既然是这样,更不能将你放了好吗?

有投机取巧的方法,谁还苦巴巴地继续闯关啊?

到这里,何灵算是明白了,这试验场是羽齐建的,他自然知道哪些关卡最为凶险,所以他们将自己丢下的地方,那是真的会让自己一命呜呼的。

至于怎么跟小boss交代,反正都死了,需要交代什么呢?

小boss再想要挑选有价值的人,那也得这人活着出来啊。

死人有什么价值?

说到底,自己过的这凶险无比的几关,都是羽齐故意设置的。

按照羽翼的说法,试验场原本是没有活人的,自己先前遇到的那十来个活人,定是羽齐临时从役营抓来的人。

总之,羽齐很不爽自己,很想自己死在试验场。

“羽翼公子,今日月英也玩够了,若想再来,改日再来便是。这试验场倒是不小,月英玩到一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了。不如,羽翼公子带带路吧。”

何灵堆起人畜无害的笑脸看向羽翼。

羽翼皱着眉头看了看何灵,又抬头看了看何灵的那盏灵力灯,忽然笑了,“孙姑娘,你这盏灯,倒是新奇啊。”

何灵闲闲地说,“不瞒羽翼公子说,月英不单单这盏灯新奇,月英本身就新奇。”

一挥手,“噗”地一声,那盏灵力灯灭了,灵力丝丝缕缕地绕回到何灵身上。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何灵看着男子亮晶晶的眼睛,“羽翼公子,今日也晚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手里掂量着匕首转了又转。

羽翼手往背后摸了摸,大概是感觉到何灵身上的气息绷紧了,又将手伸过来拍了拍何灵,“孙姑娘既然不想玩了,咱们走了便是。”

何灵声音里含着笑,“月英多谢羽翼公子引路了。”

顺势牵了羽翼公子的衣襟,将羽翼公子控在自己手中。

也无所谓男女之别了,安全第一。

羽翼身子僵了一下,他也知道何灵扣住他的目的,却没有挣扎,反而轻声笑道,“月英姑娘还真洒脱之人,成大事者果然都不拘小节啊。”

“羽翼公子见笑了,月英粗鄙之人,于礼节一项上确实不如名门闺秀来得有修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月英生死不过须臾之间,实在难以优雅地与羽翼公子共赏明月啊。”

天上压根儿没有月亮,何灵不过顺嘴胡扯。

何灵感觉到羽翼公子偏头看了看她,似乎又笑了一声,“有趣,有趣。月英姑娘,羽翼还当真想再见见姑娘您了。这样吧”

伸手在怀里摸来摸去,似乎想摸点什么东西赏赐给何灵。

可摸了半天,手却僵住了。

何灵假装不见,“羽翼公子,今日你将月英带出试验场,月英便能记下你的情分。日后日后的事,自然相逢之日再说吧。”

一看你就是好出身好家族里出来的,难道你还能跟我有什么然后吗?

这是杀戮之梦,我不想杀你,可我更不想被你们杀啊。

羽翼公子到底将手从怀里掏了出来,手里握了个什么东西,似乎有些舍不得,可又想给何灵。

何灵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星星,“羽翼公子,月英听说,每一颗天上的星星都曾经是地上的一个人。你思念而不得见的人,一定会化为一颗星辰守护着你。”

她不想跟这位羽翼公子有什么交情,若是以后真要刀剑相向,最好不要与他生出什么交情的好。

羽翼公子顺着何灵的手往天上看了看,还是抓住何灵的手,将手中的物件放在何灵的手里,用何灵的手掌抱住那物件,“今日出门紧急,羽翼未曾带了别的东西来”

触手微凉玉润,何灵不用低头查看就知道手掌中是一块上品佳玉。

这羽翼公子真是个败家子啊,贴身带的玉都能随手送人。

“月英姑娘,这玉牌,且放在姑娘身上,请月英姑娘妥善保存。他日你我再见之日,还孙姑娘将这玉牌”

何灵知道这玉牌对他意义重大,哪里敢收了人家的礼。

若是收了他的东西,以后真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是杀还是不杀他啊?

何灵抓过羽翼的手,“公子当真大手笔,这般上等佳玉都能随手赠送?公子敢送”

羽翼轻笑一句,“你不敢收?”

“月英不敢收。”

“你若是不敢收,我就偏偏要送了。”

硬将玉牌放在何灵手里。

这羽翼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明明已经看出来自己出自役营,明明知道自己从那个方向出来,定是羽齐想要弄死的人,也知道自己扣住了他是想安全离开试验场,他却还是对何灵报以善意。

“月英姑娘,你可相信万事皆注定?”

“月英不信。”

“不信好啊,羽翼也不信。若是从这一点来看,说不定月英姑娘还真是羽翼的红颜知己呢。月英姑娘,这玉牌你且收着,若是你实在不想要,也得等他日再见羽翼之时,再还给羽翼便是了。”

有感于羽翼对自己的善意,何灵长叹一口气,“羽翼公子,你我还能再见吗?”

羽翼停了一下脚步,“月英姑娘,你若想见我,我们一定能见的。就算不是在汇野,也能在其他地方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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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4

何灵没注意到羽翼脖子上挂了个哨子样的东西,这会儿他将弓箭递到何灵手上,“呜呜呜”地吹了几声哨子。

“月英姑娘,既然不想玩了,咱们都出去吧。原本你我试验场偶遇,我该邀姑娘饮一杯清茶贺相识之喜。不过嘛,我看姑娘的样子,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咱们日后再聚吧。”

背了手站在原地,弓箭也不拿回去了。

何灵看他理所当然地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知道他脖子上这哨子是羽齐之类的人给他关键时刻救命所用的。

不过,羽翼胆子也算大的,直到这会儿才以哨声传令。

羽翼站在何灵前面,昂首挺胸抬头看天,也没想过拿了他武器的何灵会不会趁机对他不利。

真是对陌生人极为放心啊。

等了一会儿,何灵看到远处密密地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和灯火,接着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向二人狂奔而来。

等他们跑近了,何灵才发现虽然大家都举了火把,可一眼就看出是两拨人。

先到的一拨人应该是羽翼的随从,统一着了夜行服,只在胳膊上绑了一条红色的绸带。

表情机警而严肃,满身都是防备的气息。

看到羽翼背对何灵而站,立刻上前将羽翼围住,隔开二人。

躬身准备行礼,“翼……”

羽翼一抬手,“行了,来了便是,我没有遇到危险,只是玩到这里乏了,不想玩了。”

这一拨人偷摸着看了看何灵,有一人一声不吭地从何灵手中将弓箭拿走,却没有一人对何灵不利。

另一拨人,则是羽齐等人了。

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震惊又害怕的,看向何灵的眼神里多了浓浓的恨意,但也一样,没有人动手拿了何灵。

倒是小心翼翼地给羽翼打了哈哈,“翼公子……”

羽翼点点头,打断他的话,“今日没跟你说一声便来试验场,原是我自己好玩。没想到能在试验场里遇到这位姑娘……”

羽齐四人将何灵挡住,“翼公子有所不知,此女子乃是逃跑出来的女役,我们正在四处寻她呢。好在翼公子自有天相,没被这女役冲撞了。羽齐这就将这女役拿下,一定给翼公子一个交代。”

何灵愣了,怎么了,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地想要弄死我?当着羽翼的面都要拿人了。

自从羽翼将他随身带的玉牌交给何灵后,何灵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羽翼一定会护住自己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羽翼会对自己特别好,但这是件天大好事,何灵一点都不想拒绝的。

羽翼回头看了看羽齐,“羽齐,既然此女子能在试验场与我相遇,那也算她有些福分了。既然是我自己偷摸着来的,原也怪不得她。说起来,这女子似乎有几分本事呢,就留着吧。”

羽齐面上表情过于惊讶,“翼公子,这……”

“有什么这或那的,既然她能在试验场出现,那也算与我有些缘分。日后我若还想来试验场,她倒是可以与我一道的。跟宣说一声,这女子我留下了。”

羽齐立刻阻止,“翼公子,这女子……实不相瞒,这女子是我们公子爷亲自点了要的人,只怕羽齐做不得主了。”

羽翼回头拉了一下何灵的手,“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让宣自己来领人吧。”

何灵心中大为欢喜,看来这位翼公子的地位十分超脱啊,连书房中那位公子,应该是叫宣公子吧,连宣公子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呢。

羽齐脸色更难看了,“翼公子,这女子在我们公子爷那里已经备下案的,羽齐今日须得将她带到公子爷跟前。羽齐是听公子爷办事的下人,还望翼公子体谅羽齐的难处。”

狠狠地横了何灵一眼,似乎责怪她不肯安安静静地送死,居然还临时拉到一个靠山。

羽翼点了点头,“羽齐,你说这话就过了,宣可从来没把你当做下人呢,不仅没将你当做下人,我看他倒是挺欣赏你的。”

“能得公子爷赏识,是羽齐的福分,羽齐只能尽心尽力做事,能让公子爷少些烦心事。这女子,原是公子爷亲自点了的,翼公子若是真想要这女子,容羽齐带了她给公子爷回一声。”

“行了,今日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羽齐,这女子……”

何灵似乎能听到羽齐咬牙的声音,“羽齐明白。”

翼公子对何灵眨巴眨巴眼睛,“这位姑娘,他日咱们再见了。”

带着他那一拨随从,浩浩荡荡地走了。

羽齐长呼一口气,“孙姑娘果然是有福之人啊,这试验场如此艰难都能活下来。不仅能活下来,还能有此奇遇……孙姑娘,得罪了。”

也不知道他身后那人是不是专门提供黑头套的,这话一说完,头套便直接套在何灵头上。

又跟来时一样,一人拦腰扛起何灵就跑。

虽然羽齐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怎么好,但何灵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了。

现在就是看看那位宣公子会如何安排自己了。

“哐”地一声,何灵又被砸到了地上,“呼啦”一下,头上的黑头套又被取了下来。

与羽齐同进同退的那三人守在何灵身边,除了摔何灵一跤,基本上也没为难她了。

独独不见羽齐,他应该是向宣公子汇报自己的情况吧。

等了一会儿,羽齐飘到门口,看了三人一招手。

有人推了何灵一把,将她推得连滚带爬地跌进屋。

何灵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好样的,我暂时不跟你们计较,咱们山水有相逢。

这一次,中间那帘子卷了起来,估计是方便宣公子观察何灵。

何灵没这胆子敢抬头看宣公子。

宣公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孙月英这名字从今儿别用了,改了吧,就叫月影吧,入影字营。”

“谢公子赐名。”

宣公子轻笑出声,“倒是个伶俐的。月影,既然你是猎户的女儿,又入了影字营,还是使用弓箭和匕首吧。长剑,不是你能用的。”

何灵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赏自己长剑,他就堵了自己的嘴。

“试验场你能活着走出来,倒也未必没有点本事。这样吧,羽齐,将月影带去影字营,看看今年影字营能否出个彩头来。”

羽齐在宣公子耳边提醒了句什么,宣公子点头道,“这样说来,留下月影倒是有些麻烦了?无妨,他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过不了两日便忘了的,下去吧。”

这就定了何灵以后的日子了。

何灵嗫嚅道,“公子爷”

宣公子还没说话,羽齐低声呵斥道,“公子没让你开口,你又开口?真是个没规矩的东西。”

何灵发现两件事,第一件事,羽齐对自己敌意特别深,毫无理由的。

第二件事,宣公子对羽齐确实十分信任,羽翼所说的从没拿他当下人一定是真的。

宣公子挥了挥手,“羽齐,带她下去吧。”

就这么没头没尾地定了下来。

羽齐等人真的太喜欢用黑头套了。

哪怕宣公子已经给何灵赐名,她也算影字营新人了,羽齐还是毫不客气地将黑头套扣在何灵的头上。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用脚奔跑了,而是骑马前往的。

这一路,何灵能感觉到上坡、涉水,还能闻到林间清新的植物味道和叽叽喳喳的鸟虫叫声。

影字营与试验场不是同一个地方,比试验场远多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套上黑头套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最后还是让何灵看到了这个石头寨子。

路上并没有看到有人站岗或者守卫,根据羽齐他们行路的远近来推断,这里大概是影字营的腹地了,才会如此松懈。

果然,转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小块空地上,有一蒙面灰衣之人早已在那里等着。

一想到羽齐他们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带着自己奔波,这蒙面之人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看来宣公子的情报系统做得很到位的,难道自己看错宣公子了,他竟不是小boss,而是大boss?

有人推了何灵一把,“月影。”

如此居高临下,影字营的地位很不高啊。

蒙面之人点点头,“有劳各位了,公子爷可有特别交代?”

“只一件,不让使长剑。其他的,都按你们影字营的规矩来吧。哦,对了,公子爷说,看看今年影字营能否出个彩头。”

“那就是要留人了?”

“留人。”

“行了。”

蒙面人打了个响指,“嘭”地一声,面前居然蹲着一个蒙面黑衣人,吓了何灵一跳。

蒙面人看了何灵的模样,微微摇头,“花影,先将月影带下去,回头交代她影字营规矩。”

蹲着的那人站了起来,比何灵高了不少,但腰肢柔软身形苗条,看起来似乎是个女子。

花影影字营的名字里都带了影字吧。

能叫花影的,说不定真是个女子呢。

“是。”

一开口,何灵知道花影是男子了,只是十分清瘦的男子。

拽了何灵的手,“嘭”地一声响,耳边一阵微风吹过,眼前居然换了场景,到了一间石屋跟前。

花影看了何灵身上的衣裳,“月影,既然入了影字营,第一件事须得将身上显眼的物件都消掉,尤其是你身为女子影字营至今没有女影,希望你能成为影字营第一个活下来的女影。”

怪不得花影一身黑衣连头都包住了,这是不让人瞧出他的任何特征啊。

可说到女影一事,无论是役营还是影字营,都是十分奇怪的。

既然不招女子,为什么陈新又能将自己举荐而来呢?

“花影兄弟,咱们影字营是做什么的?”

花影看了何灵一眼,“既然到了影字营,也该知道我们影字营的规矩了。影字营中,只有命令和服从,其余的事,都不要问。”

“然后呢?”

“说了不要问,你怎么还问呢?”

何灵点点头,行吧,那就不问了。

花影推开石门,里面一团黑。

何灵盯着花影看,以眼神追问,里面是什么?

“你既得公子赐名,那就是一定要在影字营的了,看来你该是有些本事的。这里是每个新进影字营的影子都要去的地方。”

“影子?”

“对,我们影字营的人,全都叫影子。”

何灵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影子可是他人替身?”

“是!不过,只做替身是不够的,更多的时候,我们须得为公子排忧解难。”

身为影子,这不就是黑暗中的行者了吗?

“杀手吗?保镖吗?”

“死士!”

推了何灵一把,将她推到黑乎乎的石屋内,“月影,走出这间暗室,出来你便真的是影子了。”

花影极快地将石门关闭,只留下何灵一人在黑暗中。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刚才从试验场出来,一整夜都没得休息,这会儿又要走这危机重重的暗室,有这么玩人的吗?

宣公子不是已经说了,留人吗?

若是自己体力不支,死在暗室里可怎么办?

死士?

死士跟杀手保镖替身有什么区别啊?好听些。

等了一会儿,何灵也没听到暗室中有什么动静,毕竟要留何灵的性命,应该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了吧。

花影说了走出,那就是往前走就好了。

何灵试探着踏了一步,没什么事。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指尖一点,燃了一盏灯在手上。

这暗室里全是武器、铠甲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为什么叫走出这件暗室,就能成为真正的影子了呢?

影字营的待遇不错啊,这么多武器可以随便挑。

地上琳琅满目全是长短各异的武器,随便一看,就看到当中有十来把长剑。

何灵十分想要其中一柄三尺来长的长剑,可一想到宣公子勒令自己不得使用长剑,又不敢违了他的命令,只能在武器堆里翻捡了一番,找出两把寒光凌冽的匕首。

何灵在衣角上割了一刀,将布料往空中一抛,拿起其中一把匕首一挑,布料轻易地就分成了两段。

果然是好武器。

得了这两把匕首,何灵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就没了?

总不至于就让何灵进来挑件武器就算过关了吧?这也太任性了。

依照这做事的风格,很有可能那试验场就是羽齐从影字营这里学过去的。

何灵回头推了推门,果然推不动。

她心有所动,若是我不走寻常路,非得从来处出去,那他们接下来该怎么考验自己?

刚想到这里,头上一阵疾风砸了下来。

何灵在石门上推了一把借了个力,飘了出去。

“哐”地一声响,一块巨石砸到刚才何灵所站的位置。

这么小的房间,从哪儿来的这巨石?

何灵抬头一看,我去,这是什么设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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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5

这石屋居然没顶。

也不是说没顶,而是何灵抬头看上去,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来屋顶在何处。

不仅如此,还能隐约看到顶上怪石嶙峋的感觉?

难道这件石屋原本是个山洞,或者是依山洞而建的?

不然哪里来的这块巨石砸下来?

可若这是个山洞,为什么没有风呢?难道那边没有出口,花影骗了自己?

何灵抬着头看了又看,除了那一块砸下来的巨石,并没有看到其他异常之处了。

“咻”一声破竹的声音,何灵偏头看向声音发出之处。

却看到寒光一闪,有暗器飞向自己指尖的那盏灯。

一旋身,“呲”地一声轻响,寒光没入石壁中。

试验场的设计果然是参照了影字营,他们大概擅长在黑暗中行动,怪不得叫影字营啊。

何灵意识到手上这盏灯就是给别人指示的方向,但若没有一丝光亮,自己完全凭风力动向来行动,可是大大地吃亏了。

“噗”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破了。

过了片刻,又是一阵“噗噗噗”的声音,就好像无数的水泡破了一样。

何灵手里握了匕首,想了想,依照那时候在试验场的做法,将指尖的灵力灯催大,往空中一抛。

行了,你们喜欢黑暗中行动,我偏不让你们得逞。

石屋被照得通明,果然跟何灵推测的一样,这石屋确实是依山而建,顶上全是形状各异的山石。

何灵扫视了一圈,山石间没看到任何人。

但她不敢放松警惕,方才花影显露的那一手,让她对影字营隐身的功夫有些拿不住,看起来很像忍者,擅长潜伏。

刚想到忍者,何灵面前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形,手中一阵寒光闪过,就向何灵双脚逼来。

幸亏何灵一直关注着周围一举一动,虽然这一下攻击确实有些出乎何灵意料,但她到底灵力充盈,匕首一格。

却扑了个空,眼前的黑色人影消失了。

“靠!”何灵不由自主地吐了个字。

刚骂完,背后一阵疾风逼来,何灵赶紧低头侧身避开这一波攻击。

就好像开启了一个开关一样,就算何灵如此躲避,始终有一人紧追何灵而来。

这种如影随形的攻击方式让何灵十分崩溃,明明她能避开每一下攻击,可却又在她躲避的地方又会再来一波攻击。

来来回回躲避了好几波攻击后,何灵意识到,并不是一个人在攻击自己,而是无数个黑衣人在通力协作试探自己。

他们确实没想过要何灵的性命,否则许多次这样贴身的攻击,何灵身上早就被刺无数次了。

自然何灵也没有全力反击,毕竟这是自己新的地点,只要他们没有对自己下狠手,何灵也不会痛下杀手。

刚想到这里,也不知道新加进来那人如何想的,竟招呼了何灵周围黑衣人一同行动。

何灵被这七八个黑衣人逼得已经没了空间施展功夫,被新加进来这人当胸一剑,仰面往后一倒,避开了当胸一剑,却被身后的黑衣人在脖子上刺了一下。

何灵不知道身后的黑衣人使的什么武器,感觉不到脖子上刺痛,反而有点麻麻的感觉。

一回身,何灵准备也还他一下,“嗵”地一声,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跪倒在地。

有毒!

既然那么多人一起围攻何灵又没有下杀手,何灵放松了警惕,却没料到他们武器上居然有毒。

真是坑了个大爹啊。

何灵眼前一花,跪都跪不稳了,眼瞅着就要倒地了。

“卑鄙”

迷迷糊糊间,有一黑衣人上前掰开何灵的嘴,一股脑地往何灵嘴里填了什么东西。

有的腥臭有的滑溜有的圆滚硕大,何灵就算想抵抗也没力气抵抗,只能告诉自己他们不会要了自己性命的。

灌完一堆的东西,那黑人推了何灵一把。

“嗵”地一声,眼前一黑,终于倒地了。

完了,输得真冤啊。

何灵醒来时,看到一蒙面黑衣人守在自己床边。

眨巴眨巴眼睛,何灵喊了一声,“水。”

那黑衣人像变魔术一般递了一碗水到何灵嘴边,“起来喝吧。”

是花影。

何灵身上尚且软绵,但知道这些黑衣人都是男子,也不方便让他们如此照顾自己,硬撑着接过花影手中水碗,“咕咚咕咚”连喝了两碗,才摇摇头对花影说,“花影兄弟,我还活着吗?”

花影笑着,“月影,你不仅活着,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影字营新的影子了。”

“花影”

“怎么了?”

“方才那考验,到底考验什么?”

“什么都考了,你通过了考验。”

何灵十分想骂娘,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啊。

“花影”

“怎么了?”

“我依稀记得”

“记不记得的都没关系,你且休息两日,公子爷有令,着你随行去平野执行任务。”

“公子爷?”

“别问,你执行任务便是了。”

“什么任务。”

“三日后,公子爷会带了你上路。月影,公子爷说过,若是咱们影字营今年能出一个彩头,那咱们影字营将会领六营之首。所以,你记住了,你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若是失败了你若是失败了,你也回不来了。而且实话跟你说吧,月影,那日你测试之时,大家伙儿并未对你倾尽全力。若是你失败了,你不会死在旁人手上,咱们影字营的人,若是任务失败,也得死在咱们影字营自己手上。”

何灵闭了闭眼睛,这剧情跳得十分快啊。

“若是我任务失败了,是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若是任务失败了,死得难不难看的都没关系了,你自己也看不见的,反正咱们整个影字营确实能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花影,你都告诉我这话了,难道你不怕我半道儿逃跑或者嗷”

何灵腹中一阵剧痛,就好像有一百个穿了尖头皮鞋的人在她肚子里跳《大河之舞》一般,痛得何灵毫无形象地满床打滚。

一直到何灵像从水里拎出来一样,腹中那阵剧痛终于渐渐散去了。

花影居然没消失,反而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凳子上看何灵痛得死去活来。

何灵像垂死之人一般半趴着,伸手向花影求救,“水水”

花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若是有什么忤逆的话,赶紧一并说完了,不然待会儿你还得再痛一次的。”

何灵嚎了半天,嗓子都劈了,“花影水水”

花影像变魔术一般又递给何灵一碗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别人发作呢,嘿嘿,真过瘾。”

何灵“咕咚咕咚”将水碗中的水喝干了,将粗碗随手一扔,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那一声“啪”。

明明花影纹丝不动,定是有其他人条件反射地接过了那碗。

这一群十分擅长潜伏、伪装、隐藏的黑衣人,虽然眼前只有花影一人,说不定或勾或挂或蹲或趴地周围全是黑衣人呢。

自己真是作大死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没当场要了自己的命,也是宣公子嘱托过留人了。

影字营训人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而有效。

何灵立刻认怂了,“花影,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需要注意些什么,你给我说说吧。虽然我才进了影字营,但我到底是通过了测试的影子,出去行走可不能丢了影字营的名头。”

花影点了点头,“对嘛,我就说咱们影字营的人,都是好样的,忠诚英勇。你虽然是个女影,但却完美地继承了影字营影子的所有传统,好样的。还别说,月影啊,你倒是第一个明晃晃地说出忤逆之言的影子呢。”

何灵翻了个白眼,“花影,你若是想笑呢,你且笑一笑吧。笑够了呢,就告诉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花影回头看了看,何灵知道他在看其他影子,虽然自己看不见这些影子,但却不妨碍何灵感受到一群黑衣人在等着看自己的好戏。

“月影,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只一点,别在公子爷跟前坠了我们影字营的名声就是了。若是若是你要死呢,最好死得英勇壮烈一些。”

“花影,你认真的?”

这都什么嘱托啊?哪个影子啊,这么精分?

花影又回头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你第一次得了公子爷点名执行任务,说起来咱们影字营还得靠你翻身呢。所以你,第一点,你可别死。”

何灵十分配合,“虽然我是影子,可是一点不想死。”

“第二点,保护好公子爷当然了,公子爷身边一定有其他营的人保护尤其是羽字营的人哼,总有一天,咱们一定能超过羽字营的人。至于你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爷看好你,或许是得个女影比男影到底要好听许多记住了,一定要想尽办法在公子爷跟前大大地露脸。”

“露脸?”

“不然呢?你以为点了你跟随公子爷执行任务,真是让你替公子爷去死的?”

“难道不是让我去做点新鲜刺激的事?比如刺杀、暗杀、夺宝、细作,或者双面细作?”

花影又回头了。

大概何灵忽然间这么无厘头起来,所有的影子都没想到吧。

“自然不是。你刚来,刺杀、暗杀、夺宝、细作之类的事,轮不到你做,双面细作的话,你想多了。只记住一点,大大地露脸就行了。”

“不惜一切代价露脸?”

花影又回头看了一下。

“也不是不惜一切代价,就你这模样,你想不惜一切代价那也是没用的。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就可以让公子爷对咱们影字营委以重任,还不如让我出马呢。”

说到这里,花影拉了一下脸上的黑巾,给何灵看了看他的脸。

他的脸晃了这么一下,何灵眼前一亮,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她终于知道花影为什么叫花影了。

这张颠倒众生红颜祸水的脸啊,美得让人窒息。

虽然何灵也曾投为绝色女子,比如骂人家族的那一次,秦若曦也是极为貌美的女子,更在梦境中看过不少绝色,可跟花影比起来,何灵还是被花影的脸给震惊了。

就算何灵学过很多形容美貌的词,可看到花影的脸,何灵还是词穷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美!

当极致的美出现在眼前时,何灵觉得人类的本质只能是发呆。

花影迅速将黑巾又拉回去盖住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冲何灵眨巴眨巴眼睛,“服了吧?”

何灵还在发呆。

花影轻笑一声,“没见识。”

“啪”地拍了一下何灵,“醒醒,醒醒。”

何灵终于清醒过来,“花影”

“行了,我知道我长得极美,别说影字营了,就是六营当中,我也是最美的那一个,我知道,六营所有人都知道。”

“花影”

“怎么滴?垂涎于我的美色了?别了,咱们影字营,那都是靠真本事挣来的名声。”

何灵缓了缓精神,她忽然发现,影字营似乎是一群二货啊,比如这个极为貌美的花影。

能够出这么多二货的地方,只能说明一件事,影字营的头儿他就是个二货。

影字营没能在六营中脱颖而出,也许不是因为没本事,而是因为没智商。

宣公子那样讲究的人,估计会很不好意思将影字营这样的二货引荐给大家吧。

“花影,羽齐是不是羽字营的人?”

“嗯,羽齐是羽字营最年轻的营主,公子爷对他信任有加,所有能出头的事,都是交给他办。当然了,羽齐确实有些本事,只是,羽齐这人十分”

花影又回头看了一眼,“羽齐这人心胸十分狭窄不能容人。”

这就对了,何灵不过是叫了他两声名字,他就数次想要何灵的命。

“那这次随公子爷执行任务,羽齐也会跟随了?”

“那是自然,如今羽字营正是最得公子爷器重的时候,公子爷走到哪儿羽齐都跟到哪儿。知道的说羽齐是羽字营营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二公子呢。所以啊,月影,这一次你随了公子爷执行任务,若是能出人头地脱颖而出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你一定要想了办法,让羽齐在公子爷跟前大大地丢人。”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影字营的人怎么这么单纯任性?

难道羽齐丢了大人,公子爷就会高看影字营一眼?

“花影,咱们影字营营主还有什么秘密交代没?”

花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屋子都是影子,就算想秘密交代,估计也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花影低头想了想,大概是不知道当着众多黑衣人,确实不知道怎么交代这话吧。

何灵哼唧一声,“若是没有秘密交代,那我可就随意行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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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6

也许是看出来何灵十分怕死,且十分配合影字营的行动,二货营主着花影务必在随宣公子行动前,教会月影隐身潜行。

何灵十分激动,如果能学会影字营绝技隐身和潜行,以后自己走到哪儿,基本上可以确保性命无忧了。

等到花影将影子服送来时,何灵对影子们的隐身潜行技能产生了初步的怀疑。

这影子服看起来是黑色的,跟普通夜行衣并没有太大区别,可触手一摸,何灵便知道这衣服的材质确有不同。

影子服似用丝线织成,但丝线中又有灰、青等暗色,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一种颜色。

这身衣服十分服帖,就像速干衣一样,行动十分便利。

可是,影子服穿在何灵的身上,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隐身了。

花影知道何灵十分疑惑,随便往墙上一趴,那身衣服就跟墙壁融为一体,确实看不见了。

“花影,这是如何做到的?”

何灵在墙上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花影。

花影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就是个障眼法,你若是从这个角度看,哪里有什么隐身之说。不过呢,人的眼睛是会被蒙蔽的,尤其是在惊恐之下,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趴着……”

花影又换了个地方,果然还是与墙壁融为一体,注意看也看不出来。

“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趴着,敛了呼吸小心等他过来,自然便能一击毙命。”

“这听起来一定都不神秘啊?”

“怎么不神秘了?你看看咱们影子服的材质,可是趴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隐身的呢。”

“若是大白天的呢?”

花影白了何灵一眼,“大白天的你穿影子服可是怕别人看不见你?”

“那这隐身术也不是很神奇啊。”

“怎么不神奇了?如果你觉得不神奇,说明你对周围环境观察利用得不仔细。你来影字营那一日,可不就是大清早?你可曾注意到我就在营主旁边?”

何灵还真没注意到。

“营主我都瞧见了,还真没看到你呢,你怎么做到的?”

花影将身上的衣服捋了一遍,黑色的影子服变成了青色的,再捋一遍,变成了灰色的。

“月影,这可是每一个影子都要学会的技巧,咱们须得先观察一下要隐藏的地方,挑选出最适合咱们影子服的地点,还有,咱们影子服是可以变色的,你若动作极快,自然可以隐身了。”

“那若是旁人比我先到那地方呢?我怎么隐身?”

“旁人都比你先到了,那是他先布下机关了好不好?你还去送死干嘛呢?咱们影字营突出的不就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吗,这都是要事先谋划的啊?若是别人都占了先机,你还凑上前去干嘛?”

“所以那日测试我的时候,你们早就已经在那石屋中候着了?”

“那当然了,难道你先进去了,我们再大摇大摆地进去,当着你的面挂在石壁上吗?你想什么呢?”

“难道咱们影字营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隐身潜行?”

“这不是就隐身潜行啊。”

“这算什么隐身潜行啊,若是别人已经去了哪里,我还能潜行过去吗?”

“别人都去了,你自然就不能去了,万事须得事先谋划的。”

这不是坑爹吗?

梦境中都没有神奇的法术?

花影看出来何灵的不以为然,“月影,你莫要小瞧了咱们这隐身术,若是咱们影字营出动,还真的没有能识破咱们隐身术的。”

“若是执行突发任务呢?”

花影沉默了一会儿,“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问题呢?突发任务哪儿能找到影字营啊,那自然是策字营或者羽字营执行了啊。”

何灵算明白了,这影字营其实就是一个辅助,所以他们总是像影子一样在暗中跟随其他营行动。

虽然看起来影字营又是隐身又是潜行的,似乎十分强大。

实际上,他们若不是事先掌握了对方的信息做出周密的安排,估计也是铩羽而归的多。

就算他们再如何努力,只怕也是敌不过策字营羽字营的。

“策字营是不是专门替公子爷出谋划策的?”

花影不高兴了,“月影,我可正经八百地告诉你啊,一旦入了影字营,你可别想着能换到别的营去。策字营是给公子爷出谋划策的,但那是需要饱读诗书文韬武略的,你一个黄毛丫头,你懂什么?公子爷将你点到影字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还有啊,虽然咱们跟策字营一样,都受了羽字营的鸟气,但是你可不能擅做主张跟策字营拉帮结伙啊,营主会不高兴的。”

“还有,月影,我得告诉你,你别想着离开影字营你就能随心所欲不受管束,你当那日给你吃的是些什么东西?你若是有异心,当心你肠穿肚烂而死。”

何灵不过想打听点消息,就被花影如此义正言辞地警告了,可见影字营的人倒是抱团挺紧密的。

“花影,那我一人跟随公子爷执行任务,你们都放心啊?”

花影狡黠地抬了抬眉毛,“嘿嘿,你到底还不算笨。虽然你是公子爷点到影字营的,可你到底是影字营的人,若是你出了什么岔子,这笔账是要算到影字营头上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人跟着公子爷去呢。”

“你们会保护我?”

“我们会保护公子爷!”

羽齐真是想尽一切办法地折腾何灵,这一次特意给何灵挑了一匹红鬃烈马,就算不想摔死何灵,至少也是想看何灵的笑话。

好在这个梦里何灵虽然没有骑过马,但别的梦里她骑过,知道越是性子烈如火的好马,就得结结实实地驯服了它才行。

就在出发前往平野的两个时辰里,何灵没被红鬃烈马折腾死,倒是几乎将它扎死了事。

这红鬃烈马跟羽齐一个德行,看到何灵就是一张臭脸,不等何灵靠近,撅起蹄子就踹。

羽齐等人一脸看好戏地坐在凉棚下吃瓜看热闹,等着何灵被烈马踹成内伤。

何灵心中嘀咕了一句,这羽齐也是够无聊的了,明明自己是宣公子亲自点名留下来的人,他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眼看马蹄子冲自己飞来,何灵闪身一滑,滑到了烈马的侧面。

烈马长得十分高大,飞起蹄子没踹中何灵,嘶吼一声前半身立了起来。

趁它正尥蹶子准备再踹自己一脚,何灵已经飞身上马了。

烈马似受到侮辱一般,撒开四蹄儿就狂奔而去。

一边狂奔一边还拼命地颠簸,一定要将何灵摔下马来。

何灵全身服服帖帖地趴在马背上,尽量使自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任凭烈马一路狂奔。

可这烈马性子确实极烈,狂奔途中还能急停刹车,就算何灵趴得再好,也差点从马头上出溜出去。

一看何灵被摔得半飞出去,烈马一转身又开始狂奔了。

何灵手上拽着缰绳却拿烈马无能为力,像只风筝一样被放了出去。

奔了一半,它又是急停刹车,差点将何灵一脚踩死。

原先何灵还指望多跑两圈让它耗耗力气,谁知道它这么狡猾,再这样下去,自己不是被它踩死,就是被甩飞出去摔死,横竖死定了。

何灵知道这红鬃烈马珍贵无比,可是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再珍贵的马也还是马。

在烈马又一次急停立起前半身时,何灵照着马头狠狠给了它一掌。

这一掌用了灵力,烈马似乎有些晕了。

何灵在马腿上借了个力,一个翻身又回到马背上。

烈马晕了一会儿,脾气更大了,拼命地蹦跶起来,一定要将何灵甩下马背。

何灵把缰绳在腰上捆实,又一次贴在马背上,从怀里掏了薄薄的银片出来,照着后臀就是一下。

红鬃烈马之所以脾气如此火暴,也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娇养着它。平时别说是扎它一下了,就是吃喝都是精挑细选的,连喂养它的仆从都挑选长得好看点的。

何灵扎它这一下,它脾气更暴了,狂奔一气,又上上下下地蹦跶起来。

这一次何灵手脚都使了力牢牢扣在马背上,随便它怎么蹦,何灵始终不离马背。

等它蹦完一波,何灵又扎了它一下。

反正也不扎狠了它,就是让它吃痛,没事扎一下,没事扎一下。

一直扎了十来下,烈马也没能把何灵摔下马背,后臀上倒是被何灵扎出一片图案来。

连续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它渐渐地乏了力,脾气也小了。

关键是后臀上的伤口,既不致命,可是又让它十分难受,蹦起来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猛烈了。

何灵趴在马背上,从怀里掏出匕首,在马脖子上刮了两下,语带威胁,“你若是再这样针对我,大不了咱们俩死到一处去。就算我死,你也是死在我前头。”

烈马原本还想再来一波,匕首寒光一闪,它居然慢慢停了下来。

何灵知道但凡这些动物都是极为聪明的,蹦跶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将自己摔下来,其实它已经知道何灵是个对手了。

再加上后臀被扎那十来下,知道何灵真的下得了手,索性也就不折腾何灵了。

何灵收了匕首,在它脖子上摸了两把,“回去吧。”

烈马真的平平稳稳地载着何灵回到了凉棚处。

本来宣公子这种身份的人,是乘马车出行的,没想到他居然在凉棚处坐着看热闹。

羽齐看何灵昂首挺胸地骑着烈马回来,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宣公子点了点头,“想不到月影竟能骑烈火,那这次你便骑了烈火随行吧。”

羽齐等人眼中全是震惊,何灵心中窃喜,立刻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月影谢公子爷。”

临走,宣公子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看何灵。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总觉得这宣公子与那位羽翼公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之处,看来得向花影打听一下,宣公子与羽翼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路上,何灵装扮得像个小丫头一样在宣公子的马车旁边随行,另一边则是一直皱眉的羽齐。

何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影字营营主“大大露脸”的嘱托,但至少羽齐这里对她是越来越不爽了的。

宣公子却对何灵有些满意,何灵想了想,宣公子对自己好得有些古怪,但明面上看起来是挺满意何灵的。

羽字营的那几位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想到这里,何灵就觉得高兴。

平野离汇野有些距离,一直行了大半个月,一行人才到达平野。

虽然自己像个丫头,可照顾宣公子的事到底是羽齐在忙,何灵就像个摆设一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过何灵也知道若不得宣公子的话,自己确实没资格在宣公子跟前晃悠的。

这样也好,何灵十分想知道影字营的人到底在哪儿,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他们,难道他们的隐身技术没有完全教给自己?

何灵被羽齐安排在离宣公子较远的上离院,宣公子什么话都没说,大概也是同意这安排的。

这些日子何灵还是听了些消息的,宣公子这一次到平野来,是应了秋阳公主的请,与众诸侯国共同商议天子大寿一事。

何灵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的梦,毕竟她没听过还有一个金瑞朝的。

可若说这是远古时代的梦,也说不通,看他们使用的器物也不像技术未开化的时代。

只能说,梦境中,什么都有可能吧。

刚听完羽齐训话回到上离院,何灵强烈地感觉到心神不宁,似有什么事要发生。

何灵心中暗骂,难道是那群二货要给自己什么惊吓?

花影不会也跟他们一样闹腾吧?

一想到花影那与绝世容颜不匹配的心智,何灵叹了口气,说不定他们还真能给自己带来惊吓呢。

毕竟自己得了宣公子一句赞赏,能骑得了烈火,这算是给影字营长脸了吧?

何灵叹完了这口气,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袭来。

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个有杀意的人。

这不可能是那群二货,他们已经给自己吃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能够确保自己不起异心,怎么可能有杀意呢?

上离院,这里离宣公子有些远,但是自己到底是宣公子亲自点名随行的人,就算再不重要,羽齐也不可能在这里对自己下手,而且也没有下手的必要啊。

除了羽齐,自己没可能得罪谁啊?

才刚到平野,就算要得罪,也得等自己在秋阳公主的宴请上露个脸啊。

何灵虽然步步向前走着,却凝神听了周围的动静。

果然,虽然这声音极为轻微,几乎要掩盖在蟋蟀的叫声中,但何灵还是听到了一声“呲”。

这是武器出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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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7

何灵脚步越来越轻,她的心思都在这股杀气上。

自己才从汇野转到平野,除了宣公子手下这些人,根本没来得及认识其他人,谁会对自己起了杀心?

羽齐他们还在宣公子房中商量正事。

别说是羽齐了,就是策字营的天策先生都表情凝重。

这次秋阳公主说是请大家共商天子大寿一事,也许只是个幌子,不然羽齐和天策先生不会这么严阵以待了。

这时候的羽齐,没空理会自己这么个小角色。

“咔”地一声,何灵踩着一颗石子,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

偏偏在她滑的这一下,一声轻微的“呲”声从她耳边掠过。

真的有人。

何灵从怀里掏出花影给她的障眼丸砸向地面,“嘭”地一声,真是一团浓烟弥漫开来。

将身上的影子服一扒拉,何灵捋了一个暗灰色,连面巾都抽空戴好了,顺着浓烟走势将自己贴在了假山上。

虽然影字营这隐身术不算极高明,但若是施行得当,确实能够掩人耳目的。

至少不会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自己在哪儿。

何灵心中暗自庆幸,第一遍来上离院的时候,自己忽然想起花影的话,已经将上离院仔细观察了一遍,还事先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要隐身的话,在屋里隐藏在哪里最像忍着,在院子里隐藏在哪里最看不出来。

想不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花影若是知道自己这么轻易就将障眼丸用了,肯定要骂自己的。

何灵想起花影得意洋洋地向自己展示障眼丸的情形了,“月影,跟你说啊,这障眼丸,可是咱们影字营最能保命的东西了。你说身为一个影子,若是你暴露了,如何才能脱身?只能是这障眼丸了,若是遇到风影这种速度的影子,他若存心要逃,还真是谁都杀不了他。所以啊,你别看着障眼丸如此不起眼,那就是我们影子续命的东西。若不是死到临头,可都得好好藏起来的。”

浓烟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去,如果自己想要逃命的话,这颗障眼丸真的能保自己死还不了。

可是,何灵现在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而且还是在秋阳公主眼皮子底下,这得是多么的明目张胆啊。

何灵趴在假山上一动不动,她十分确信自己不会被来人看出痕迹了,就算是花影来了,他也不一定能猜得出……

他能猜得出,因为他也是影子,真是最好的隐身之地。

身为影子,一定要有耐心,至少是比敌人更有耐心。

何灵耐心地趴在假山上,她知道那人一定会再次出手的。

来人也是极有耐心的,一直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何灵才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咚”。

那人竟隐藏在树上,若不是他先出手了,何灵哪里会想到有人隐藏在自己院中就是为了杀自己呢?

那人显然没看到何灵,他手中端着一只小巧的弩枪慢慢走来。

他身上倒是穿了黑衣,可是这黑色也太黑了,在尚未黑尽的院子里,一团黑色慢慢移动着,本身就很可疑的。

他想什么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杀人?

他端着弩枪走了一圈,没看到何灵,也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因为刚才两人在进门处交了一次手,就算是有障眼丸,也可以判断何灵不可能进屋让他来个瓮中捉鳖的。

所以,来人一直在院子里转圈圈。

虽然何灵一直趴在假山上,可这倒让她更为诧异了,两人都交了一次手,他已经落了下风,为什么他还不走呢?

是什么让他觉得一定能杀得了何灵?

谁派他来的?

他杀自己的目的,是不是要对付宣公子?

可是,自己才第一次出现在宣公子周围,杀一个无名之辈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去杀羽齐啊。

何灵也讨厌羽齐的。

那人转了几圈,没找到何灵,忽然,他左手燃起一团明亮。

灵力灯!

何灵的心狂跳起来,迷途中人!

迷途中人要杀自己,他认出自己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人是谁?

何灵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看来杀戮之梦的意思,不仅仅是指迷途中人要杀梦中人,更要让迷途中人互相残杀。

那人右手端着弩枪,左手燃起灵力灯,又绕着院子转起了圈圈。

何灵十分庆幸花影教了自己这隐身术,虽然看起来没多大的用处,但隐藏自己确实一等一的好。

就算他提了灵力灯,也不一定看得出自己的。

果然,那人又转了两圈以后,脚步声越来越重,他心情烦躁了。

何灵看到他将灵力催到左手,拍了一下灵力灯,那盏灯便悬在空中。

“姑娘,出来吧,我已经瞧见你了。既然咱们相遇了,也是命中注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事。”

何灵十分想呸他一口,什么叫“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啊,说来说去不就是何灵死,他活下来吗?

况且了,他若是真的看见何灵了,还会这样客气,早就连弩齐发将自己射成刺猬了。

不过这人还真是有些诚实的,居然没先将自己骗出来,而是实打实地说了你死我活的决斗。

再一想,若不是自己机警,早就被他第一支弩射中了。

说不定他的弩上还有毒呢,反正杀戮之梦的目的,就是杀死一个死一个,哪儿会管杀人的手段是不是光彩啊。

那人喊了这一句,看何灵依然不说话不现身,冷笑一声,“姑娘,当日你非得上第七层,就该知道凭了你的本事,你一定会死在任何一个人手上的。既然是我先看到了你,你自然得死在我手上的。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出来吧。”

他一转脸,何灵看到了一张平平无奇却又十分阴冷的脸,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何灵没见过这人。

当日在迷途,那么多人一起围观何灵,何灵并没有好好观察一下众人,这会儿他主动说出来,倒是省了何灵的麻烦。

如果不是他说出来,稍微跟何灵套套近乎,说不定还真能杀了何灵呢。

这人喊了这两声,都不见何灵现身,冷笑道,“姑娘,你当你真能躲得过吗?”

从怀里掏了个头巾套上,不知道他又用了什么东西,何灵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何灵听到一阵“嗡嗡嗡”的低鸣声,似乎是……他召了蜂虫?

果然,从树后卷了一大团黑云过来,那“嗡嗡嗡”声越来越大声。

何灵暗叫一声不妙,这人真是太阴毒了,这些蜂虫就算没毒,也能将何灵蛰得像猪头一样。

就算何灵能忍住不哼不哈,一群蜂虫叮咬的地方,肯定是人没错了。

直接上来一串连弩齐发,就能拿到何灵的小命了。

“姑娘,实话跟你说吧,这毒蜂呢,毒性大。你就算躲得再好,身上总有人血的味道,这些毒蜂可从来都是用人血养大的,最是喜欢人血的味道了。”

这些毒蜂果然向着何灵的方向飞来,那人已经将弩枪端起。

逼不得已,何灵“嘭”地一声运起灵力化作一面耀眼的屏风向那人推去。

趁着这股耀眼的灵力,何灵又蹿到假山顶上。

刚从假山上蹿出,耳边响起“呲呲呲”几声响,那人还真的对着方才何灵趴着的地方发了一串弩针。

毒蜂被何灵这股耀眼的灵力一推,“嗡嗡嗡”的向后卷着退了几步。

那人贪婪地啧了啧嘴,“嘿嘿,好好好,姑娘的灵力够多啊,我天风真是好运啊,这块肥肉居然掉到我嘴里。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你杀不了我的!”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灵力有多少,但何灵可以肯定一件事,若是以灵力比拼,他们都比不过自己。

因为自己承载了陈晓峰、韦远、秦若曦的希望,要用大家的灵力换回朱幼安的。

那人又从怀里套了一把,空气中甜腻腻的味道越来越浓,那些被耀眼灵力逼退的毒蜂又回来了。

不仅如此,树后又传来一阵“嗡嗡嗡”声,这一次毒蜂更多了。

“姑娘,咱们都省点事,你死在别人手上也是死,还不如看在我先遇到你的份上,就让我收了你吧。被毒蜂蛰死十分难受,我还是劝你不要乱动,弩针还是要好受许多的。”

何灵掏出双匕,“我不管你是谁,我不想杀你,可我更不想你杀我,你走吧。既然你也是迷途中人,在这个梦里,总有几分情分,不必现在就大开杀戒。”

那人嘎嘎嘎地笑了起来,“情分?姑娘,你横竖是死定了的,你若是要跟我们讲情分,不如乖乖地让我杀了你吧。你可知道那日在第七层,我们所有人看到你都在议论什么?你是迷途中人里最值得先杀的那个,可巧让我给遇上了。我今日若是放过你走了,他日你被其他人杀了,我就是被自己蠢死的。我好言好语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别反抗了吧。”

嘴里呜咽起来,两团毒蜂汇合成一团,像一块黑纱一样向何灵卷来。

还没卷到身边,何灵已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道,这些毒蜂应该真如这人所言,曾以人血饲养的。

“呲呲呲呲”一边是毒蜂黑纱一样卷来,一边是密密麻麻的弩针迎面扑来。

何灵掌风一挥,将迎面而来的弩针全都拍向一边,身子向后一倒,绕到假山的另一边。

这就是要仗着自己灵力深厚应敌了。

那一块黑纱变成了一张黑网,从四面八方向何灵飞来。

空中那盏灵力灯都被黑网一样的毒蜂挡住了,可见这一次毒蜂数量惊人了。

何灵将灵力化为护盾防住周身,那些毒蜂从四周扑到何灵身上。

薄薄地盖了一层,刚刚好将何灵全都挡住,瞬间变成了一个蜂虫人。

那人哈哈大笑,“姑娘,跟你说过了,毒蜂蛰死痛苦万分,你为什么不听我劝呢?原本念在大家都是迷途中人,你又不曾招惹我,还想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呢?非得要挑最痛苦的死法?”

这些毒蜂被灵力隔绝在外,虽然伤不了何灵,却也十分碍事。

何灵心中一动,将灵力护盾瞬间提升了温度。

那人看出何灵要强行使用灵力,“呲呲呲呲”又是一串弩针射来。

何灵身上的灵力护盾陡然变大,随着温度的陡升,毒蜂还没来得及飞出就被烫得坠落在脚下。

黑压压的一层毒蜂在地上爬来爬去,翅膀已经被灵力护盾灼伤了,无法再飞。

何灵手中双匕左右开弓,将玄功剑法中的剑舞江河使出,如潮水一般盖住了这一串弩针的攻击。

虽然匕首不及长剑顺手,但以灵力加成,何灵还是将弩针全都压倒在脚下。

不等那人再唤毒蜂,何灵掌中升起一个火球,“哐”地砸向脚边的毒蜂,空气中那股腥臭味更重了,熏得何灵差点吐了。

何灵开挂一样的强大灵力显露无疑,那人脸色变了。

“我说过了,你杀不了我。我给过你机会,你还是想杀我。”

那人还真是倔强的,何灵这么强大的灵力面前,他都还要尝试。

弩针已经不能射杀何灵了,他将弩枪往地上一扔,从腰上一抽,“啪”地一声破空之声,是一根丈许长鞭,他又从怀里捣鼓了半天,掏了把匕首扣在长鞭上。

这是打算与何灵拼死决斗了。

何灵叹了口气,宣公子不让自己用长剑,真是让自己处处受制啊。

人人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他看了自己手中只有双匕,这是故意用长鞭来对付自己的匕首的。

“啪”,那人又甩了一下长鞭,何灵知道这长鞭必定是用金属丝编织而成,就算自己的匕首锋利无比,也不敢随便与长鞭硬拼的。

何灵拉开防御姿势,灵力护盾也不敢撤了,只等着看那人会用什么招来攻击自己了。

“啪”地一声巨响,长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灵活地向何灵缠斗而来。

何灵不敢轻易接招,依然就地一滚,避开这一下攻击。

“哐”地一声,火星四溅,何灵站立的地方像中了一颗小型炮弹一般,被砸了一个大坑。

“啪啪啪啪”那人看来惯常使得长鞭,明明丈许长,却灵活得像条蛇一样紧追何灵而来。

就算何灵滑不留手地滚来滚去避开每一下攻击,地面也给他砸得全是大坑了。

“姑娘,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你可知道我这打神鞭连神都能打,你一个小丫头,难道还能让你从我手下逃了?”

说完手起鞭落,又是一阵“啪啪啪啪”向何灵抽来。

地上已经被砸得全是坑,何灵滚来滚去行动受限,差点被他在背上抽了一鞭。

就算何灵有灵力盾护体,也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扫得火辣辣地痛。

还真是打神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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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8

这长鞭虽然是金属丝编制而成,可还是软性武器,能将长鞭舞得这般游刃有余,那人也没吝啬他的灵力啊。

“姑娘,别再逃了,你逃不了的,咱们的灵力都珍贵无比,何必让我这么浪费呢?”

何灵的影子服很服帖,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滚来滚去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这人还挑剔自己让他浪费灵力了,真是吐槽无力,这是自己的命啊,谁会束手就擒?

可是,他这长鞭使得真是精湛,自己滚了这么多个来回,竟然没办法近得了他的身。

若不能近身,就一直受制的份儿,就算是好匕首,还能扔出去砸他不成?

扔出去?砸他?

何灵在影子服上又摸了一把,顿时安下心来,你再抽两下试试!

那人就是见了何灵只有短匕才从弩枪换成长鞭的,况且他使这长鞭如此得心应手,一直压制着何灵反击,哪儿有停手的道理。

就算杀不了何灵,看她满地乱滚的样子,也是十分开心的。

“啪啪啪啪”一阵破啸之声,那人果然没打算给何灵喘息的机会。

坑坑洼洼的地面已经不适合何灵翻滚了,为了寻找来人行动中的破绽,何灵还特意放慢了动作。

险险地避过这一波攻击,何灵一个踉跄已经站立不稳了。

两个人都在相互寻找破绽,眼看何灵站立不稳这么大的一个破绽,那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啪”地又一声啸声,何灵没法再以滚来滚去躲避开了,只能一个侧身,避开身上要害部位,以后背接了这一下。

这一鞭子打到背上,哪怕何灵有灵力盾护体都被打得眼冒金星腹中翻江倒海,若没有灵力盾,只怕要当场毙命了。

那人眼看何灵终于被长鞭打中,不禁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姑娘,说了对你手下留情让你死在我的弩枪之下,你非得要反抗,难道我的打神鞭不配有名字吗?你就这么挑衅我?”

笑完一抬手,“啪”又是一鞭追着踉踉跄跄的何灵而来。

何灵不避不让,又扛下这一鞭,这一次灵力盾知道全力护主了,并没有让何灵十分难受。

她左手匕首如暗器一般直飞出去,那人连续得手,已将何灵视为囊中之物,就算何灵反手将匕首飞出,炫耀般地飞身而起避开何灵的攻击。

也许是何灵一直都处于劣势,他竟然以为何灵只是因为运气好才得了这么多灵力,人在半空中还特意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何灵另一只手上一大把银片杏花微雨一般向他身上密密麻麻急速追去。

那人一直压制着何灵,也曾想过何灵会反击,但没想到她竟会是在硬生生扛了两下才反击。

一时得意忘形,在空中摆了个多余的动作,这会儿密密麻麻的银片向自己突袭而来,他回手想要以长鞭扫开银片,可一把银片速度实在太快,长鞭的优势都变成了劣势,只能手忙脚乱地急速坠地。

就算他速度再快,身上也中了好几下。

那银片薄如蝉翼,可从身体里穿过却是十分快捷的,一下子身上飙出好几条血线。

自己的命肯定更重要,他顾不得防范何灵,“啪啪啪啪”几下封住了身上的穴道,可不能失血过多挂掉了。

就在他强行坠到地面、封住自己伤口的这当口,何灵终于蹿到了他面前。

长鞭虽然是好武器,可是何灵已经蹿到他面前,优势尽失反倒变成了劣势。

何灵等了许久,就是等的这个机会,匕首在他手腕上轻轻划过,他手中长鞭握不住了。

何灵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人十分气愤,“你胜之不武!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灵力充盈,以灵力压制我罢了。”

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就好像何灵灵力多了欺负人一般,他怎么不想想他以长鞭压制何灵的时候。

“你若不用灵力,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有武道精神,就该与我重新比试一番。姑娘,咱们都是迷途中人,都是要回去的,难道你真下得了狠手杀我?”

何灵已经吃了太多心软的亏,匕首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别乱动,你当我真的下不了手?”

那人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姑娘,你一路走上来,遇到的都是好心人,你应该也学学这些好心人。我又没做什么,咱们俩只是切磋一下武功,我暂时落了下风,你就想杀了我?太狠了点吧?”

“你闭嘴。”

“身为一个影子,你便是伸手过关了,似你这般畏畏缩缩,你也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影子。”

花影!

何灵不敢分心回头,匕首在那人脖子上架着,咬着牙不敢割喉。

“月影,今日你若是放过了他,影字营一定不会放过你。”

何灵手上一用劲,匕首从那人喉管上一划而过。

她将头偏向一边,还是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浇了一头一脸。

那人捂住脖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何灵伸手往那人身上一推,“嗵”地一声,那人终于倒地了。

眼前暗了下来,灵力灯灭了,那人应该是死了。

何灵长叹一声,正想说点什么。

“嗷”左手臂如同被烙铁按住一般火辣辣地痛。

抬手一看,手上多了一条黑线。

“咚”地一声,花影跳到何灵面前,“月影,第一次杀人?”

何灵摇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刚才犹豫不决?你可知道若是他经验丰富一些,你根本杀不了他。你若是杀不了他,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唉,你这样怯懦胆小,为什么宣公子还点你出来执行任务呢?你能做什么呢?”

何灵按住乱跳的左手,“花影花影”

花影看了一眼全是血污的何灵,“嚎什么嚎?”

何灵的左手臂好像要脱离身体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仅剧烈地跳动着,还像被置于烈火上炙烤一般,“花影花影”

花影听何灵声音都嚎得变了,“干嘛?”

“嗵”地一声,何灵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何灵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了,这会儿却看到自己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哗啦”一下,花影一脸嫌弃地将何灵身上的影子服扯丢到一边,手中一个瓷瓶沿着何灵后背抖啊抖的。

那两鞭果然还是伤着了何灵,即使花影给何灵上了药,依然像两条狰狞的蛇一样盘踞在何灵肩头、后背上。

花影一边给何灵上药,一边碎碎念,“想我花容月貌的一个绝世美人,居然做这种下人才做的腌臜事。也亏得你还是个半大孩子,我也不嫌弃你,否则,我一定想办法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

何灵看到花影拿了块白色的手绢按在何灵背上、肩头的伤口上,身陷昏迷的何灵又抖了两下。

床上的何灵哼哼了几声,“花影”

花影没好气地说,“干嘛?有我伺候你,你就知足吧,还想怎样?”

“手”

她哼哼了这一声,花影抬起何灵的左手看了看,“嚎什么嚎,什么都没有,你嚎什么?”

不可能啊,何灵凑近了去看看自己手臂,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刚才是错觉?

何灵抬起左手看了看,这一眼给吓了一跳,从左手珠串处延伸出一条黑色的线,那条黑线顺着手臂一直往上延伸。

捋开袖子一看,似乎还一直延伸上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当铺老板又捣乱了?

大哥啊,都到最后一关了,你可别再害我了。

何灵飘在空中不知道怎么回到身体去,也不见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来跟自己交流,为什么会灵魂出窍呢?

闲着也是闲着,何灵干脆扒拉开衣服,将左手从领口处伸了出来。

那条黑线从左手珠串处一直延伸到胸口,虽然越来越淡,可是似乎延伸到心脏了。

何灵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难道自己中毒了?

不对啊,若是那人使了毒,怎么着也是肉身中毒啊,怎么可能是灵魂中毒呢?

如果灵魂中毒,那自己还能回去吗?

这个毒到底要如何解呢?

什么时候中的毒?

自己身边一个伙伴都没有,真是孤立无援啊。

而且,身为一个最底层的影子,何灵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在这场大混战中脱颖而出。

就算脱颖而出了,梦主是谁呢?

这个梦再去寻找梦主还有没有意义?

真是伸手一抹黑啊。

“嗷”

何灵正发呆呢,硬生生被拉回到床上,立刻感受到背上火辣辣的痛,“花影”

花影不耐烦地说,“你今儿个叫了我一百多遍了,你到底要干嘛?叫我的名字也不会减轻你的痛苦,像你这般笨的影子,能留条性命都算你运气好了。”

何灵抬了抬眼皮,“花影”

花影又将何灵的左手抬起来看了看,“跟你说了没事没事,你怎么这么胆小怕死啊?”

“行了,你既然醒了,自己将影子服穿上。”

花影一闪身,消失了。

真是神出鬼没啊,何灵还想问问他怎么跟着到了平野、怎么能够迅速找到自己的,以及他从什么时候蹲在哪儿看何灵二人决斗的。

这一去,花影一整晚都没再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何灵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花影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一定会有一颗十分臭美的心,他一定很嫌弃自己身上血迹啊、伤痕什么的。

倒是羽齐手下那个叫羽扬的来了。

就算羽字营与影字营没有相互竞争的心,羽齐及他手下这几个人也是十分看不惯何灵的。

明明看到何灵行动不便的样子,他还是一脸漠然地宣布,“月影,公子爷有令。”

何灵瞪着眼看他,他居高临下地瞪着何灵。

何灵只好跪倒在地,“月影听令。”

羽扬鼻子里哼了一声,“公子爷说了,你这两日且在上离院待着,哪儿也别去。”

何灵愣了,“秋阳公主的诸侯大会我也不去吗?”

羽扬又哼了一声,“大胆,轮到你说话了吗?公子爷有令,这两日你且在上离院待着,哪儿也别去,随时听候公子爷命令。”

“没了?”

“不然呢?你以为你谁啊?”

“羽扬大哥,我的意思是秋阳公主的诸侯大会我也不去吗?”

羽扬鼻孔都快抬到天上了,“你谁啊?既然知道是诸侯大会,你什么人啊?”

何灵噎了一下,自己确实什么都是不算,可这不是宣公子亲自点了自己来执行任务的吗?

“羽扬大哥,那我就哪儿也不去了?”

“你还想去哪儿?”

这羽扬说话真是说一句怼一句,太不亲善了。

“我想”

“你想也没用,你且待着吧。公子爷点了这许多人,难道谁都能去诸侯大会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何灵觉得有些无辜,难道自己跟随宣公子来一趟平野,就是为了在上离院待着的?

仗着自己是个影子,何灵决定给自己一点职业便利,偷偷去观望一下诸侯大会是怎样的。

反正目前为止营主没来、花影也不在,自己偷偷摸摸出现了,应该没人知道的。

何灵到底不算胆大包天的,一直等到花灯处处丝竹绕梁的那天才着了影子服溜出门。

一出门,何灵有些后悔了,自己从进了平野别院以来,就只待在上离院没出来走动过。

当然这怪不得她,宣公子就没给她机会溜出来。

不仅没机会溜出来,还跟迷途中人绝了个生死,顺便受了个伤。

更关键的是,剩下的日子,她都在处理那具尸体,确实没时间着了影子服出来熟悉环境。

这会儿她像一阵风一样在别院里飞来飞去,心中暗自感慨,幸亏自己进的是影字营啊,别的本事没学会,巧妙地隐藏自己倒是学会了的。

飞来飞去的,到底让她顺着丝竹声飞到了升阳大殿,门口站了许多守卫,从正门肯定是进不去了。

何灵像只蝙蝠一样贴了画梁游走,虽然绕了许多冤枉路,到底让她绕到了一个没有守卫的角落。

一个壁虎倒挂,何灵顺着画梁溜进了大殿。

趴在大梁上,何灵琢磨了一下整个大殿上那么多人自己被识破的可能性,以及另一个迷途中人出现的可能性。

可是那边莺莺燕燕的声音实在太吸引人了,何灵还是没忍住准备偷偷滑出去。

刚一离开大梁,就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捂住了嘴。

何灵的心心狂跳起来,谁?

离自己这么近,居然都没发现?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低语,“果然都让公子爷算着了,你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上离院的。”

又是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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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19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何灵放下心来。

自己这身潜行隐身的功夫都是跟花影学的,自己能想得出来的办法,他肯定能想得出来,而且一定比自己技高一筹。

“花影”

“闭嘴!”

“你说公子爷已经算到我要来大殿了?”

“叫你闭嘴。”

“花影,这里离大殿远着呢。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躲在这里呢?”

花影的声音里全是“这还用问”的鄙视,“当日我教你隐身潜行之时,你那不以为然的态度我就知道了,你了不得学点皮毛,能学到什么精髓啊?你说说,这几日我都在上离院,你可注意到我了?”

何灵还真没注意到,“花影,你怎么做到的?”

“你笨得就不像我们影字营的人,还问我怎么做到的。你说说你,那具尸体你怎么埋的?”

何灵觉得自己处理得极好,就埋在上离院那棵歪脖子树下。

花影恨铁不成钢,“那人身高虽不足七尺,但身强体壮十分壮硕。”

“对啊,所以我将他埋在树下十分得当啊。”

花影小声骂了一句,“得当个p,秋阳公主的平野别院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住,更不要说上离院这种僻静的院落了。”

“所以埋在树下也挺好的啊,没人会去。”

“没人会去上离院,那人怎么被你杀的?难道那人是你从街上拖回去的?”

何灵自己也很疑惑那人从哪里看到自己的,明明自己刚到平野别院,也就走了两趟上离院,这都能让他看出来自己是迷途中人,他眼神得多犀利啊。

“月影,我问你,那人为何要杀你?”

何灵没法告诉花影,那人想要她身上的灵力,“我不知道啊,我一回上离院,他就动手了。亏得我身手敏捷啊,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你第一次随公子爷出来执行任务。那上离院虽然大了些,但别院里到处都是院落,上离院在其中根本就不起眼。那人是怎么盯上你的?”

“对啊,那人怎么盯上我的?”

“你怎么这么蠢呢?那人怎么可能是盯上你了?那人是盯上咱们公子爷了。你想想,你就是个无名小卒,还是个第一次出门的无名小卒,杀你?浪费时间。他为什么特意到上离院去?那是因为他知道你是公子爷的影子。”

“花影,你的意思是那人的目的是公子爷?”

“不然呢?你想想,公主别院,那是普通人能进得来的地方吗?但凡能进来的,全都是各国诸侯公子。随了各国诸侯公子而来的,那可不是普通角色啊。我也看了,那日与你过招那人,确实有些本事的。”

“花影,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与他过招的?”

“本来我没注意到的,可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你们俩那哪儿是暗中切磋啊,这可是恨不得整个公主别院的人都听见是吧?”

“你可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我就瞧见咱们影字营的新影子像条狗一样满地乱滚呢。”

何灵被这话堵得说不上话来。

“好在你最后将那人杀了,你若是放走了那人,你肚里那些玩意儿可就要好好跟你亲近亲近了。”

“花影,那日我吃下去的是什么?”

“你管它是什么,反正你都吃下去了,又不能吐出来,你问那么清楚干嘛?难道问清楚了你不嫌恶心的?”

“哎呀,花影,你跟我说说嘛?”

“闭嘴!对了,你埋尸体的方式不对啊,那人长得如此强壮,上离院院里像被雷劈一般全是坑,你可好,你将那人埋在树下?”

“难道我埋在那些坑里?”

“懒得跟你说,你新挖那么一大个坑,你当人人都是瞎的看不见?你不会趁了半夜将那人化掉啊?”

“怎么化?”

“”花影沉默了。

“花影,怎么化呢?”

“这个忘了给你化尸粉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不搜搜那人身上有些什么?”

何灵还真给忘了。

“这个,人都死了,我再去搜他身”

“我没让你去摸他金银珠宝。你可知道他是哪个诸侯公子手下的人?他为何盯了公子爷?你怎么都不查一查的?你是怎么做影子的?”

何灵只想到那人是迷途中人,已经忘了他同时也是梦境中人,“我我第一次做影子”

“谁不是第一次做影子啊?咱们影字营的脸估计要被你丢光了。”

“不会不会,咱们影字营的脸还有你托着呢。”

“那是营主英明,知道你根本没这实力,一定什么都做不好的,这才叫了我来给你助阵的。果然嘛,惹事倒是一把好手,做事就完全不会。也不知道公子爷到底看中你哪一点,非得让你来执行任务。”

“花影,我能骑烈火了。”

“行,这算你做得一件好事。不过,你能骑烈火,可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呢?”

“现在暂时顾不上那匹马,咱们先说这头的事。你当你杀的那人是谁?”

何灵怎么知道呢?她只知道那人是迷途中人。

“你又将那人尸体挖出来了?”

花影长叹一声,“记住我说的这话,你啊,惹事是一把好手,做事就是完全不会。若不是我给你善后,那尸体可不就将所有秘密都带走了。”

“那人是谁?”

“夕公子座下死士,容将。”

“容将是谁?”

“夕公子座下养了一批死士,据说这批死士个个武艺高强我看也不过如此啊。”

“花影,你怎么知道他叫容将的?容将很出名吗?”

“你只顾得杀了人就埋,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容将倒是不出名的,只是身为一个死士,他身上有夕公子特绘的死士牌。在他脚心上有一个容字,那不就是容将了。”

“花影,你怎么知道的?”

花影停了好久,“咱们公子爷有六营,自然很多消息都能知道的了。谍字营的,就是负责给公子爷打探消息的。”

何灵没想到宣公子竟然是个大boss,这boss也出现得太早了吧。

“那容将来杀我所为何事,谍字营的兄弟可查出来了?”

“容将不是为了杀你,他可能只是想从你身上套出公子爷的消息,谁知道他本事不及你,倒让你给杀了。”

说到这里,捅咕了一下何灵,“月影,你擅使这暗器,我都给你寻回来了。”

竟然是一把薄如蝉翼的银片。

“你你”

“怎么?想以身相许?不必了,我嫌你长得丑。”

“你将容将的尸体都”

“咱们做影子的,难道这不是该做的事吗?只有细细地研究过敌人,你才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本事。月影,你倒是有些本事的,那一把暗器竟然打了他五下,我一一给你取了出来。”

何灵想问的就是这个,他竟然从容将的尸体上将银片全都取出来了,那容将的尸体最后一定很难看。

“月影,难道你嫌暗器腌臜?你若是这样,那我要禀告营主了啊。咱们做影子的,哪儿有武器只使一次的道理?公子爷都没你这样的脾气啊。”

“夕公子是谁?”

“这个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了。”

花影一直都是话匣子,居然有他不说的东西。

“那公子爷说算着我会来大殿的,为什么?”

花影叹了口气,“那日你杀了容将,公子爷就知道有人想以你为突破口对付咱们公子爷,毕竟你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的影子,又是个女子。唉,他们也是不知道你只是个新丁,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花影,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起码的尊重?”

“不能!”

“行了,我就随便问问,你继续说。”

“我们其他人都是多次在各种议事大会上露过面的,就算武功不济的,到底也深得公子爷器重,若想对付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那也太胆大妄为了。你就不同了,你什么都不会,可又偏偏跟随公子爷到了平野。若论相貌”

花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嫌弃何灵的长相。

“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总之,你就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无名之辈。但说你完全的无名之辈吧,也不完全对,毕竟公子爷不会带一个真正的无名之辈到这种场合来。”

何灵灵机一动,“花影,公子爷特意留我在上离院,可是有别的安排?”

“你还不算太笨。没错,公子爷将你一人放在上离院,原本就是想给其他人机会的。”

“若是我真的被杀了呢?”

“杀了就杀了呗,身为一个影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好意思留在公子爷身边吗?难道你还能保护公子爷?”

“花影,咱们能不能好好聊天,你能不能不伤害我?”

“不能!”

“你以为为什么我会将障眼丸给你呢?”

“好啊,花影,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公子爷亲自点我来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你们居然也不提醒我?”

“不然呢?难道公子爷带你出来游山玩水吗?我们怎么没提醒你了,不是都说了让你好好在公子爷跟前露个大脸吗?”

“我露脸了啊,我能骑烈火了。”

“行了,烈火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杀了容将以后,公子爷知道夕公子一定会再派人到上离院的”

“所以公子爷说让我待在上离院哪儿也不许去,就是为了等着夕公子再派人杀我一次吗?”

“既然容将都杀不了你,夕公子自然知道杀是不行了的。”

“那他能怎样?”

“都让你带偏了。我不知道你跟容将是如何说的,他怎么就突然下定决心杀你了。原本容将来,应该是来游说你的。”

“游说我?”

“嗯,游说你。夕公子与公子爷年纪相当,能力相当,他们都这个你不该听”

何灵很无语,花影太不会聊天了,明明自己很感兴趣的东西,他要么就一个字不说好了,说一半最让人讨厌了。

“其实你倒是有点小聪明的,你说过影子要做些比如刺杀、暗杀、夺宝、细作,或者双面细作之类的事,这话不假,所以公子爷特意将你留在上离院,原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游说你做细作的。谁知道容将和你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言不合居然就以命相搏了。”

“等一下,公子爷知道有人要来找我的?”

“知道啊,咱们公子爷什么事不知道?”

“那夕公子会不知道?”

“夕公子也知道啊。”

“那这细作还有什么意义?”

“自然有意义啊。反正你到哪儿都是当送死卖命的人,夕公子若是能许你点别的好处,你可不就做细作了?”

“你们这么瞧不起我啊?”

“我们很瞧得起你的,若不是我们事先给你喂了那许多玩意儿,你一定会当夕公子的细作的。”

“那公子爷这边呢?”

“你也会当公子爷的细作的。”

“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不是第一天便说了吗,双面细作啊。”

“你”

“行了,别打岔,你要不要听的?”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没骨气啊?”

“你干嘛还思量这个问题?难道你进役营是自愿的?若不是将喜娘家逼到那份上,就算陈新再许你什么好处,你也不会来的啊。你可不就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你们都知道了?”

“别人的不一定知道,但第一个女影的,我们肯定要知道啊。”

“那我自愿到役营就没有一点可值得提一提的地方?”

“有的,够蠢!”

“行了,你继续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容将失败以后,夕公子一定会派人来查看情况的。所以公子爷着羽扬给你下令,命你待在上离院哪儿也不许去,原是指望夕公子再派人来与你商谈的。可这几日居然都没有来,你一定闲不住,自然会偷跑来的。”

“这都能让你们算准了?”

“不然你觉得我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影子,为什么会趴在这里呢?因为你一定会从这里溜进大殿。”

“那公子爷算准了我会偷溜进大殿,他有没有派人在上离院守着呢?”

“守什么守啊,夕公子的目标是你,别的人,他没兴趣的。”

“你怎么知道夕公子的兴趣是我,而不是进入上离院的人?”

“废话,只有你是个新丁,尚有倒戈的可能。其他的人,谁会听他的?”

“既然夕公子和咱们公子爷都知道对方要争取我做细作,为什么夕公子还要来?”

“自信啊。”

这个理由,让何灵很无语。

“你说谁自信?夕公子还是咱们公子爷?”

“都是。不然怎么说夕公子与咱们公子爷一般年纪、能力相当,目标一致呢?”

“那现在公子爷知道我已经到大殿了,他有没有什么吩咐呢?”

“自然是有了,不然我守在这里两个时辰了,可不是白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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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0

何灵不知道宣公子脑子里想些什么,费了半天劲把自己弄到影字营,就为了安插自己到夕公子身边去?

这算哪门子影子?

花影捅咕了一下何灵,“月影,诸侯公子和秋阳公主他们已将正事都商谈完毕了,你来得正好。”

“怎样?”

“换衣服,去找夕公子。”

“难道我当着公子爷的面,去找夕公子?”

“当着公子爷的面,大大地露个脸,公子爷自然会将你送给夕公子的?”

“既然我已经大大地露了个脸,我就铁定是公子爷的人了,难道还能去夕公子哪里?”

“你没听明白吗?公子爷会将你送给夕公子。不过,我觉得以你如此蠢笨,只怕要坏事公子爷只怕错看你了。”

“花影,难道夕公子就这么单纯,咱们公子爷送个影子来,他就收下了?”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月影,你能不能稍微过过脑子,容将来上离院寻你,难道夕公子和咱们公子爷不知道?他们俩都很清楚的好不好?”

“所以呢?”

“不都说了吗,两位公子都相当自信。所以你这个双面细作,那就是放在明面上的事了。咱们公子爷想让你去夕公子那边做细作,夕公子既想让你做细作,又想将你放回到公子爷身边。”

“为什么是我?”

“我想想啊,大概公子六营中,只有你最笨吧。笨一点的人,比较好控制。”

“那夕公子为什么肯接收我啊?”

“这就叫阳谋啊,大家放在台面上来玩了,总好过暗地里你一拳我一脚的。”

“那我现在如何露脸?”

“咚咚”两声轻响,花影终于将何灵从大梁上拽下来了。

“好玩不?我特意将人都支开了,就为了让你感受一下做一个影子的快乐。”

“那可得谢谢你了?”

花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套湖水蓝的轻纱裙。

“换上!”

何灵十分抗议,“我是影子,我不做依门卖笑的歌姬舞者。”

“哪儿容得下你挑啊?”

“花影,若我今日换了这舞衣在大庭广众之下跳了舞,你可知道羽字营、策字营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影字营?我跟你说啊,我走出来,代表的可不是我自己,我是影子啊,就算是新来的影子,那也是影子啊。”

何灵于舞蹈一项上始终没有太大的艺术造诣,所以她十分厌烦跳舞。

这个理由倒是让花影抓了抓脑袋,“你说得很有道理,若是羽齐他们不在现场吧,倒也无所谓,可他们现在全都在公子爷身后等着看好戏呢。虽然你才进了影字营没几天,到底你也是影子。唉,招个女人进来就是麻烦。”

何灵压住内心想揍人的冲动,翻了个白眼,“不然花影你去跳?你长得如此人间绝色,你跳起来一定比我美上百倍的。”

花影倒没有生气,“若不是这个日子,我跳舞倒是一定胜过你的”

说着拧了一下腰肢,何灵就发现花影身形苗条腰肢柔软,平时一定没少装扮女人出去执行任务的。

“那你去吧,我觉得这舞衣穿在你身上,一定有如天仙下凡一般。”

“啪”,花影拍了一下何灵的脑袋,“现在是说跳舞的事吗?现在是说将你推到台面上来,让夕公子开口将你要走,咱们公子爷顺水推舟将你送人。这跟跳舞有什么关系?快换上,别啰嗦了。”

“若是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不会跳舞,你觉得我要不要上去丢咱们影字营的脸?或者说丢公子爷的脸?”

花影看了看何灵的表情,长叹一口气,“也对,你会什么?”

何灵一点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太不幸了,我什么都不会。”

花影正在发愁呢,出来一个长袍仆从,“花影,秋阳公主要人助兴了,公子爷这就要月影献舞了,你们干嘛呢?”

这长袍仆从居然是羽齐手下那兄弟中的一人,似乎叫羽越的,何灵一个没忍住,看了又看。

羽越很不高兴,“看什么看,老子这是保护公子爷,待会儿你得当舞姬,还是你们影字营丢人。”

这话说得花影脸色十分难看,心中大梗,“羽越,去跟公子爷禀告一声,月影出身贫寒,歌舞一项上毫无可入目之处。”

“那就让她表演一下大庭广众之下如何丢人。”

“你!”

“花影,话我可是带到了的,你若是再不将她带进来,错过了公子爷的正事,你自己担着吧。”

一甩衣袖,十分傲娇地走了。

花影咬了咬牙,“月影,快一点。跳舞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你送给夕公子。好看也是随便看看,不好看你就少跳一会儿,别耽误公子爷正事。”

何灵长叹一口气,将舞衣直接穿在影子服上,“行了,走吧,你们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我是影字营新丁,就算丢了脸,也没你们丢得大,特别是你,你可是艳冠六营的花影。”

花影跺了一下脚,在门口推了何灵一把,“公子爷已经叫你了。”

何灵没想到他会将自己推进大殿,这一下推得十分用力,何灵身上的舞衣又十分长,裹着何灵踉踉跄跄地滚到就近一桌前。

何灵心想,宣公子既然已经算到自己在上离院待不住会偷溜到大殿来看热闹,那他挑的这一桌一定是离门最近的,就势跪倒在地,“月影拜见公子爷。”

“月影?这位姑娘”

何灵听到声音既陌生又有些耳熟,顾不得自己身份卑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居然是羽翼?

“羽翼公子?”

“孙姑娘?”两人异口同声地轻呼出声。

“孙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怎么穿成这样?难道”

羽翼身后跪了好些人,听到何灵与羽翼在套近乎,有人在羽翼耳边说了什么。

“无妨,我与这位月影姑娘孙姑娘乃是生死之交,她不会害我。”

何灵猜到羽翼身份尊贵,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秋阳公主的大殿上。

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肯定也跟宣公子、夕公子一样,都是诸侯公子了。

一想到宣公子很快要将自己送给夕公子,还不知道那两人要如何斗争呢,哪里有空跟羽翼在这里聊天呢。

“羽翼公子,月影不知公子在此,错将羽翼公子当做我家公子爷,还望羽翼公子海涵。月影告退。”

卷好自己的舞衣就准备溜之大吉,却被羽翼一把拽住。

羽翼身后的仆从纷纷抽了一口冷气,“公子!”

何灵没敢抬头看看周围,这大殿灯火通明地,自己方才这么踉踉跄跄地滚进来,还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自己。

可恶的花影、可恶的羽越,也不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居然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去寻宣公子。

“月影姑娘,看你这身打扮,似乎不能随意在大殿走动的,你们公子爷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礼仪的?”

何灵自然知道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到宣公子面前,这不是因为方才花影推自己那一下没防备才滚到他桌前的吗?

“羽翼公子,月影虽出身贫寒不懂礼仪冲撞了公子您,但我家公子爷也曾着人教导过月影礼仪。只是”

羽翼站了起来,拖着何灵的手,“你是要找宣,对吧?”

何灵的心狂跳起来,大哥,你能不能不害我?你身为一个诸侯公子,牵着一个舞姬穿堂过室的,你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羽翼几乎将何灵拎了起来,还不忘点评一下何灵的湖水蓝舞衣,“果然人靠衣装啊,姑娘今日这一打扮,翼几乎都未能认出姑娘了。”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即使羽翼坐的这一桌比较边缘化,可何灵依然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身为一个影子,如此高调地出场,还招惹另一个身份尊贵的公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破坏掉宣公子的计划,何灵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公子”何灵想垂死挣扎一下,虚弱地向羽翼求饶。

羽翼笑得很开心,“翼与姑娘倒是有缘呢,上一次见到姑娘时,姑娘生龙活虎十分彪悍的。想不到这一次着了这身衣裳,倒是柔情似水。”

何灵可怜巴巴地看着羽翼,“公子”

羽翼笑得更开心了,“姑娘,你可知道你若是再用这眼神瞧我,只怕我就舍不得将你还给宣了。”

何灵立刻收了可怜巴巴的表情,咬牙切齿低声说,“公子饶月影一命。”

手上使了劲,要挣脱羽翼的控制。

羽翼干脆认真抓过何灵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低声在她耳边说,“姑娘,你可记住了,今日翼又救了你一命。”

何灵小幅度地甩了两下,甩不动,“你这是想害死我!”

“你死不了,只是你们宣公子的计划,要被我破掉了。你若是感激我连救你两次,就好好配合我。”

何灵不知道剧情又起了什么变化,但这翼公子也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存在。

从他的话里,他似乎知道上一次羽齐想要杀自己,也知道这一次宣公子与夕公子暗中斗法,那他又是什么角色呢?

花影没有提过他,可见在宣公子这里,他并没有任何威胁啊。

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人,也是没有价值的人,就算他救了自己两次,何灵也不想跟着他混啊。

何灵闹了这一出,大殿里果然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

翼公子笑嘻嘻地拖了何灵的手从大殿最中央走过,还特意在最中央停了一下。

何灵低着头任由他摆布了。

原本宣公子想让何灵好好露个脸的,却挑了何灵不擅长的舞蹈,偏偏又遇到不负责任的羽越和花影,再加上一个好事的翼公子,何灵不知道这次露脸会让宣公子、夕公子印象多么深刻了。

翼公子举起何灵的手,“公主,各位公子,翼今日有幸,得见这位姑娘绝色芳容无双舞姿,万万不敢独享。正当此时,特与公主、各位公子共赏。”

何灵憋得一口老血要从鼻子里闷出来,大哥,你能不能不睁眼说瞎话?你这是想让宣公子弄死我吧?

你知不知道我腹中有各种惊喜玩意儿,随时能让我肠穿肚烂而死的?

“对了,翼忘了说了,这位姑娘出自宣公子府上,不过宣公子不似我这般耽于生色,却让翼先睹为快了。”

何灵从不敢抬头看宣公子到这会儿已经破罐破摔了,大哥,随便你了,现在是你的主场,你爱怎么编怎么编吧。

我就不信你敢编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出来,若你敢编出来,我就敢跟你玩狼人杀!

秋阳公主温柔的声音响起,“果然还翼最懂得犒劳自己啊,明明宣府上的舞姬居然让你先睹为快了。宣要给的惊喜,都让你给搅了。”

“无妨无妨,这位姑娘确实值得公主及各位公子期待的。”

说完,拉着何灵又绕起了圈圈。

刚开始何灵没察觉出异常,等他又往回走,何灵才发现,明明宣公子就离他不过两张桌子,他竟然带着自己绕遍了大殿,这可真是故意的了。

翼公子将何灵带到宣公子的桌前,“宣,我十分钟意你府上这个姑娘,上一次我就曾让羽齐给你带话,我要这姑娘。羽齐,你可是忘了给你家公子爷说这话?”

这位翼公子才是真正不走寻常路的人,他这番话一出,何灵只觉得眼冒金星。

大哥,你能不能不捣乱?

你把话都说到前头了,你让宣公子待会儿怎么把自己送给夕公子?

宣公子声音里带了寒意,“想不到我这舞姬竟能入了翼公子的眼”

“入得了入得了,太入得了了。宣,你看看这位姑娘,是不是长得花容月貌惹人怜爱?”

“翼公子,我们还是先看看我这位舞姬的表演吧。”

“那可说好了啊,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跟你要这舞姬了,堂堂的宣公子,总不能吝啬一个舞姬吧?姑娘,去吧。”

何灵不敢抬头看宣公子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会儿一定想见给自己灭了口的。

虽然羽齐一定跟宣公子汇报过自己与翼公子在试验场相遇一事,可也没想到过有一天翼公子会真的讨人。

众目睽睽之下,何灵慢悠悠地挪到大殿正中,耳边是四处窃窃私语。

死定了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耳边有丝竹之声,何灵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翼公子又开口了,“哎呀,宣公子府中舞姬太多,一时不知道这位姑娘最擅长的就是羽衣曲。”

何灵吐血,你闭嘴!

“公主,既然今日大家性子这么高,不如翼就做一次乐手,为姑娘奏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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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1

何灵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将一曲跳完的,翼公子倒是玩得十分开心。

身为公子,为舞姬奏曲这种事,他做起来不但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反而十分享受。

一曲终了,秋阳公主言不由衷地夸赞何灵,“翼说得极是,这位姑娘舞姿轻盈飘逸,翩翩然若仙,当真值得一赏。来啊,赏!”

何灵偷摸着瞄了一眼宣公子,宣公子的脸上波澜不兴,似乎他已经想出应对翼公子的办法了。

何灵跪倒在地,还没喊出谢字,那个玩不死自己不罢休的翼公子又开口了,“公主,今日大家这样高兴,不如翼为大家奏一曲吧。”

翼公子倒是多才多艺的,即使刚才何灵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也听出那一支羽衣曲奏得十分飘逸。

但他现在提议再为大家奏一曲,趴在地上的何灵十分惊恐他下一句话会将自己连带进来。

可是,自己规规矩矩地趴在灯火通明的大殿正中,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将自己挂到大梁上,来个影子遁吧?

何灵头磕在地上生无可恋地想,这位翼公子是不是枯叶派来玩死自己的?

“宣公子府上歌舞向来都是一绝,这位姑娘舞姿如此曼妙飘逸,音律定然是技高一筹。索性就让这位姑娘与翼合奏一曲,给公主和各位公子助兴吧。”

果然!

何灵眼含泪水,翼公子,待会儿我要好好看看你,你是不是枯叶派来的或者干脆就是枯叶?

这个大殿之上,何灵没有开口的资格,翼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气得脸上全是笑容的宣公子已经放弃何灵了,也没有开口阻止一句。

等到仆从将古琴备好,何灵一脸幽怨地看了看翼公子,后者居然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姑娘,咱们就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何灵很梗,谁跟你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但翼公子一起音,何灵就愣住了,他的音乐造诣确实极高啊,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听来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何灵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合奏起来。

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息心凝神,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因何灵的舞蹈并不出彩,翼公子对她的琴艺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只当自己随便玩玩,何灵装模作样便是了。

可是一路弹下来,翼公子脸上越发地惊喜了。

何灵破罐破摔,干脆认认真真与他合奏了。

一曲终了,大殿上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秋阳公主才恍然大悟般地鼓掌叫好,“好!想不到你二人竟能如此珠联璧合”

翼公子多狡猾的人啊,立刻起身向宣公子作了个揖,“承公主言,翼诚心向宣讨要这位姑娘。公主、各位公子都知道,翼独爱音律,今日与姑娘共奏一曲,实乃人生大幸。翼生平并无大志,只求得一知音之人。想不到这知音人,竟是宣帮我寻到了,翼多谢宣。”

秋阳公主点点头,“看来今日翼倒是收获最大了,人生能得一知己,足矣。”

宣公子面无表情地笑了,“宣寻得这位姑娘倒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原本宝剑赠英雄,既然她能与翼如何琴瑟和鸣,倒也是天意了。月影,从今以后你就随了翼公子去吧。”

何灵诧异地望着宣公子,这就完了?你这么快就放弃我了?

剧情不是这么走的啊,宣公子,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宣公子根本不搭理何灵了,一抱拳,“宣今日极为尽兴,可惜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一众人走了。

翼公子拽着何灵的手,特特地向宣公子拜了两拜,高声道谢了好几次。

秋阳公主笑得很开心,“翼,你既然得偿所愿,改日到了都城,可要到公主府上多走动走动了。”

翼公子满脸堆笑,简直是从善如流。

何灵拖着长长的舞衣跟在翼公子的身后,一言不发。

她实在太郁闷了,剧情被翼公子强行扭转了,自己这是被边缘化了吧?

斗争的中心应该是夕公子和宣公子,至于这位逍遥公子翼,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吧?

翼公子倒是明显地高兴的,一路上多次试图拽何灵的手,都被他身后的仆从咳嗽声打断了。

一直回到他的松花院,仆从们都不肯下去,直勾勾地看着翼公子。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翼公子连挥了好几次手,仆从们都不肯走,“公子,今日你也累了,不如早点休息吧。”

“你们且下去吧。”

“这位姑娘,请随我们来。”

“这位姑娘得留下。”

“公子,你今日也累了,该早些休息。”

“那你们下去吧。”

“这位姑娘,请随我们来。”

何灵十分无语,他们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翼公子想将自己留下,他的仆从不想何灵留下。

不过,从这个死循环的对话中,何灵可以看得出,翼公子的脾气真的挺好,他的仆从可以随便跟他说话。

宣公子那边,倒是非常讲究上下等级的。

翼公子与仆从来来回回说了无数次,何灵垂了眼皮站在原处,一副我随便你们怎么安排的模样。

终于一个仆从受不了了,“公子!这姑娘来历如此可疑,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将她留下呢?她分明是宣公子”

看了看何灵,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公子,今日这姑娘我们得带走,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她不能留下来。”

翼公子摇摇头,“你们不明白。”

仆从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很明白,是公子你以为我们不明白。”

何灵脸红了,他们想哪儿去了?

死循环又变成了“你们不明白”、“我们很明白,是你以为我们不明白”。

何灵站着都快睡着了。

终于,翼公子提高了嗓门,“行了,你们若是不走,你们便在门外候着吧。”

翼公子的仆从还真有脾气啊,“候着就候着,漫说是今日,便是明日后日,以后每一日,我们都候着。”

翼公子哼了一声,“爱候着就出去候着去。”

那些仆从一边往外走,一边顶嘴,“我们就要候着,你可不要劝我们!”

他们虽然离开了房间,可真的在门口站了一排不走,翼公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还在门口展开了对话,“你们说,公子是不是跟我们想的一样?”

“那还用说,公子爷到底年轻,一时之间受些迷惑”

“所以啊,我们得在这里候着,不能让公子爷犯错误。”

“就是,看这姑娘的面相,那就是个细作,也只有公子爷才看不出来。”

翼公子没有进内室,反而在桌前坐下了,对低头装死的何灵招了招手,“你过来。”

外面无数声大吼,“公子,我们就在门外候着的,你可别想其他的。”

“公子,往日里你虽然贪玩,可从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你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公子,你若是再与这女子这般亲近,我们可就要进来了。”

翼公子居然也会怕他们,“你们想多了,我只是”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公子,等我们查一查这女子的底细,若是她真是宣公子派来的细作,管保叫她有来无回。”

何灵弱弱地回了一句,“你们我都听得见,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翼公子又招了招手,“你回避什么?今日人人都知道宣公子已将你送给了我,你回避到哪儿去?”

“我们知道你在,就是特意说给你听的,你若是有半点害公子爷的心思,我们管保叫你九族不生。”

何灵嘀咕了一句,“我连自己有没有九族都不知道呢。”

翼公子长叹一声,“平日里你们都容我玩乐,怎么今日就这样反对了?”

“公子,平日里那些玩意儿能跟这女子比吗?你看当时宣公子的样子,只怕这女子他曾有重要交代。”

主仆数人就这样隔着墙说了一夜的话,何灵靠着墙睡了一会儿,后来干脆蹲在墙脚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翼公子将何灵抱到内室床上,还给她盖好了被子。

反正这些仆从你一言我一语地阻止翼公子,何灵十分放心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听着主仆数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夜的话,睡得倒是很安稳的。

这种隔墙对话居然持续了两天两夜,最后以翼公子熬过了外面数人获胜。

不过,翼公子获胜的代价是他也睡了一天一夜。

翼公子曾说过,他连续救了何灵两次。

以花影传来的话,宣公子将何灵安插在夕公子的身旁,是想让她当双面细作的。

如果是明面上的细作,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呢?

难道还有什么隐形任务?

里外主仆都睡成一片,何灵守在翼公子床前无所事事。

其实她很想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翻一翻翼公子的东西,毕竟自己的灵力比翼公子高多了,他睡得如此香甜,肯定发现不了的。

可一想到这里是公主别院,他能带什么东西来?

肯定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不可能带来啊。

何灵靠在床边也睡着了,直到外面的仆从又开始喊叫起来,“公子,你睡了一夜了,也该醒了吧。我们还在这里候着呢,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话啊。你若是不说话,我们可就要闯进来了啊。”

无奈地拍了拍头,翼公子的这群仆从也是够无聊的,守了这么久,还真的不走啊?

“那位细作,你倒是说句话,公子他到底如何了?”

既然都叫我细作了,放我一人与你们公子单独在一处,你们还问我他如何了?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若是我真有歹心,他早就被我杀了好不好?

何灵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公子想是累了,这会儿还睡着了。”

她不回答还好,一回答,外面的仆从终于找到另一个办法了,“细作,我且警告你,你若是对我家公子有任何不利,我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位姑娘,咱们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单单只与公子弹弹琴跳跳弹弹琴什么的,那我们也不阻着你。可你要是有别的想法,那就坐实了你细作的身份,我们可轻饶不了你。”

他说到“跳跳舞”的时候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起来何灵的舞姿有些感人,干脆略过不说了。

“对,这位姑娘,我看你小小年纪,多半是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且听我们一句劝,若是宣公子交代了你什么任务,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们一定留你一个全尸。”

“现在公子睡着了,不如我们将这姑娘请出来,好好与她谈一谈?”

“姑娘,你且出来吧。”

“既然公子喜你弹得一手好琴,我们也不会将你灭了口,只是咱们先将规矩立下来。”

他们将唠叨的对象变成了何灵。

何灵可不想听他们唠叨,还是将翼公子弄醒了,让他们相爱相杀去。

蹑手蹑脚地又走进了内室,却看到翼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公子,你醒了?他们还在叫你呢。”

“据我听来,他们似乎是在叫你呢?”

“你听错了。”

翼公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孙姑娘,你这样的性子,宣怎么会想到将你送入影字营呢?”

他知道自己是影字营的人?

这位翼公子十分古怪,他都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公子爷”

“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叫宣?你可是忘了,现在你是我的舞姬了,宣已经将你送给我了,我才是你的公子爷。”

脸上挂着笑,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温柔,可是何灵却闻到了一股生气的味道。

“公子,月影也不知道宣公子到底如何想的。认真说起来,月影只得宣公子见了两次。”

“大殿上冒充舞姬算不算一次?”

翼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何灵皱起了眉头。

她可一点都不相信翼公子会对自己这种身份的人产生什么好感,能够让何灵坐在他旁边平等地说说话,已经算他是个没有等级观念的人了。

“怎么,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还是你想起了什么?”

“公子爷,您想知道什么,月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真?”

“如今月影已经是公子爷舞姬了,那就是翼公子府中的人,自然得听从公子爷的话,为公子爷排忧解难了。”

翼公子忽然抓了何灵的手,给何灵把起了脉。

何灵不知道他能从脉象里查出什么,但是翼公子当真是多才多艺没跑的了,连看病都会。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找死吗?”翼公子脸上挂了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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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2

翼公子确实是个逍遥公子超级大玩家,自从得了何灵这个知音,他再也不玩别的玩意儿了,日日带着何灵将他钟意的各种曲子都弹奏了许多遍。

越是与何灵合奏多几次,他越是拉着何灵从早到晚弹。

在松花院弹也就罢了,他还献宝一样带着何灵在公主别院每一个院落里给公主、其他公子表演,不管别人是不是有事、忙不忙,总之一定要专门抽空听他弹曲。

就差沐浴焚香了。

初时公主和各位公子还算给他点三分面子,想着好歹他总是个诸侯公子,亲自上门表演,装也要装装样子的。

可是翼公子这人一定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或者说他根本不管别人脸色如何的,锲而不舍地追着公主和各位公子弹曲。

本来天子大寿一事已经商议妥当,大家不过在公主别院里稍微休息几日,互相摸摸底或者试探一下。

翼公子这没脸没皮天天带着何灵上门表演的劲一拿出来,大家也不想摸底了,纷纷向公主辞行了,躲过一劫。

就连送了他舞姬的宣公子,也在翼公子第三次登门演奏之后,迅速撤离了,留下何灵一个怅然的身影。

至于夕公子,何灵还没来得及到他的院落去弹曲,他第一时间就拜别了公主,扬长而去。

翼公子的仆从们倒是很欢喜自家公子爷沉迷于音律,明里暗里怂恿翼公子多多出门进行表演,就是不让他与何灵有太多独处的机会。

其他公子都忙着回到各自领地进行生产事务或者其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务,只有翼公子,真的是闲人一个。

从平野别院出来,带着一行人悠哉乐哉地游到隔壁东野康公子处。

康公子原本在猎场与随从们比赛谁射杀猎物更多,玩得正开心呢。

听说翼公子已经自备了弓箭闯入猎场,康公子立刻想起天子曾令他寻找善舞善歌之人,带着一众随从不辞辛苦地漏夜连访了方圆数百里有女儿的人家。

看来诸侯公子都十分了解翼公子的行事风格,所以谁也没跟他客气的。

不过他们也没冤枉翼公子,翼公子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就算康公子不理他,他带着一众人在别人的猎场上玩得可开心了。

在试验场的时候,何灵就注意到翼公子是使弓箭的,到了康公子的猎场,何灵发现翼公子确实擅射。

只是何灵没想到,这些诸侯公子当做猎物射杀的竟然是人,活生生的人。

翼公子曾经对何灵说过,试验场最好玩的,就是以活人替换里面的假人。

那时候何灵刚刚杀完一波人,惊魂未定之下没认真考虑过他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康公子的猎场上,翼公子轻轻松松地猎杀了十来个活人,何灵才真切感受到这些诸侯公子确实与普通人不同。

他们确实可以随意剥夺普通人的性命,因为他们从未将普通人当作人看。

翼公子射杀了十来人后,还将弓箭递给何灵,让她感受一下射杀活人的乐趣。

因他一直对何灵十分随和,对随从也很温和,何灵还以为他体恤穷困贫民,谁知道他也可以谈笑间肆意射杀活人。

翼公子看何灵脸色十分难看,略微有些奇怪,也没有逼迫她杀人。

可是,这次猎场之行破坏了翼公子与何灵之间那种虚幻的平等和友好。

从东野出来后,何灵变得沉默了。

以前何灵不爱说话是因为翼公子身上总有何灵看不明白的地方,而且翼公子很是机敏,何灵奉行少说少错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与翼公子扯闲篇。

从猎场出来,何灵心有戚戚更不愿开口了。

从踏进这个梦开始,何灵确实一路打打杀杀过来的,她的双手确实也沾满了血腥。

可是,那都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不得已而为之的。

这些诸侯公子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的,能够这么毫无所谓地射杀无辜的人?

或许这是她一直没真正体会到高低贵贱尊卑之分,以及由之衍生出的生杀予夺大权。

翼公子发现了何灵的异常,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一样欢快地到处寻乐子。

下一站,该是去福公子的长举了。

翼公子一路上都在突发奇想,从东野出来,他非要绕了陆路行水路。

虽然其他随从极力反对,可是翼公子就是想要游船。

何灵人微言轻就随便他们安排了,反正她识得水,就算出什么意外,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翼公子很会享受,很快就寻到一条奢靡的游船,还顺便在岸上收了两个莺莺燕燕的女子。

说来也好笑,那群随从从头到尾严防翼公子与何灵过从甚密,但对于翼公子收了这两个莺莺燕燕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何灵更是乐得他不再拉着自己每日里弹琴奏曲,恨不得那两个莺莺燕燕的女子能够从此随行左右。

这日翼公子与那两名女子正在游船中喝着花酒,何灵趁机溜到船头发呆。

自从自己跟在翼公子身边,这个梦就忽然转变了画风,不仅没了危险,连空气中都弥漫出一股靡靡的味道。

是自己逃离了是非中心吗?

还是翼公子开挂了?

那日翼公子给自己把了脉以后,再没问过何灵在宣公子处的任何事。

不问也就罢了,他还带着何灵四处玩乐,似乎何灵真是他从外面买回的歌姬舞者一般。

何灵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翼公子这副模样,似乎人人都视为寻常,那是自己想多了?

或者他隐藏得太深了?

不过,以他那日曾经说过的,连续救了何灵两次,何灵还是倾向于他一定是深藏不露的人。

“啵啵啵啵啵”,船头冒出一串串水泡。

何灵伸了根棍子在水里搅和着玩,越搅和那水泡越多。

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流动的水面怎么会有这么多水泡呢?

抬头看看辽阔的水域,何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翼公子为了欣赏毓江的秀美,特意在水流湍急处漂了一天一夜,难道有人水性这样好,能够一直在江底跟随翼公子而来?

就算翼公子耽于声色,他手下的随从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平日里他们与翼公子相爱相杀,管翼公子像管儿子一般,可何灵还是瞧出来了,他们武功可是相当不俗的。

想想也知道了,以翼公子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若他身边没有点真本事的人,早就挂了,哪儿有这么逍遥的小日子过?

横竖想了一遍,何灵继续用棍子在水里拨弄着玩,她还想看看棍子能不能扎一两条江鱼上来呢。

“啵啵啵啵”,又是一串串水泡。

难道水里有一条大鱼?如此密集的水泡,一定是生物在下面了。

要不要告诉翼公子那些随从呢?

毓江虽美,但性命重要啊。

以翼公子这种随行所欲的性子,得先问问他识不识水吧?

何灵正犹豫着呢,那位性子最为温和的随从过来了,“孙姑娘好兴致啊,可有捕到鱼?”

他眼神平和地看着何灵,似乎没将何灵当做歌姬看待,何灵微笑着说,“梓桂先生,你怎么来了?”

韩梓桂虽然性子最为温和,可是他也最为啰嗦,平时就属他唠叨得最多。

这会儿看何灵手上拿了根棍子在搅水玩,顺势就坐到了何灵身边,“孙姑娘,可是生翼公子的气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何灵跟翼公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更何况他是贵族,自己是奴婢,哪儿有奴婢敢生气的事?

况且了,为什么生气呢?

“梓桂先生,月影不明白。”

“孙姑娘,可是在我们没瞧见的地方,你对公子说了些什么?”

何灵一头雾水,“梓桂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韩梓桂看何灵的表情不像假装,“随便说说,梓桂见孙姑娘独自一人坐在此处,还当姑娘生气了呢。”

何灵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啵啵啵啵啵”,又是一大串水泡漂了上来。

虽然船行得很慢,但怎么也换了一块水域了,这水泡却一路追着走,难道这条大鱼就认定了这条船?

韩梓桂顺着何灵的视线往水面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孙姑娘,可是瞧见了什么?”

何灵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韩梓桂呢?

“啵啵啵”,又一串水泡冒了出来,不用何灵犹豫了,韩梓桂惊讶地说,“孙姑娘……”

看向何灵的眼睛里有询问。

何灵点了点头,“梓桂先生?”

“孙姑娘,既然你不曾生公子爷的气,那就进去与公子爷喝一杯吧,公子爷方才叫了你的名字呢。”

何灵将手中棍子扔到江中,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月影多谢梓桂先生。”

两人离开船头,韩梓桂低声说道,“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韩梓桂都发现了,何灵也不想隐瞒,“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了。”

“这里已是江中,咱们一路都十分小心,他是何时潜入江中的?”

“我也是才看到,还寻思是人是鱼呢?”

韩梓桂轻轻摇头,“此人水性十分了得,定是跟随了我们一路,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同伙。”

船身晃了一下,但这一下并不猛烈,就好像船碰上了什么东西一般。

若不是两人亲眼见到密密匝匝的水泡,也不会觉得晃的这一下有什么异常。

韩梓桂皱眉,“孙姑娘,你且回船里,只怕不止一人了。”

“那公子爷呢?”

“先不要惊动公子爷,等我去查看一番。”

“梓桂先生!”

“孙姑娘放心,梓桂从小在江边长大,若论水性,只怕这小子比不得我呢。若是可以,与宇东先生他们说一声,若是我迟迟不回……”

何灵压住韩梓桂,“梓桂先生,既然你水性极佳,只怕咱们得先顾上公子爷。咱们不能叫公子爷涉险的。”

“咚”,这一次船晃动得特别明显了。

韩梓桂大声说,“下面有鬼,孙姑娘赶紧去护住公子。”

将长跑解开,这就要跳进江中。

还没等他奔到船头,翼公子的声音响起,“梓桂,你来一下。”

虽然平时他们是相爱相杀的一家人,可翼公子到底是公子爷,韩梓桂身子一顿,“是。”

“咚”,船又晃了一下,这已经十分明显了,船下那人行动了。

何灵和韩梓桂迅速飘进船舱,“公子爷!”

翼公子脸色平静,倒是其他随从脸色惊恐。

“多少人?”

韩梓桂立刻跪倒在地,“公子,梓桂还未曾……”

“行了,梓桂你的水性好……”

“哐”地一声巨响,船夫惨叫起来,“各位公子爷,有水鬼啊,有水鬼。”

翼公子一挥手,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外奔去,还没奔出去,全都一个踉跄剧烈地晃动起来。

“各位爷,船漏水了。”

没想到这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何灵识得水,韩梓桂水性较好,其他人都不知道了。

翼公子脸色有些凝重,“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劫我的船?”

那两个莺莺燕燕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公子爷……”

其他人也知道情况紧急,齐齐呵斥道,“闭嘴。”

“梓桂,带人去看看什么情况。无论是谁,留一个活口即可,其余不必留下了。”

韩梓桂一招手,四五个人与他一起飞了出去,“护住公子爷!”

翼公子瞟了何灵一眼,“生在汇野山区的猎户,难道也会水?”

这句话提示了何灵,翼公子知道自己的一切情况,他并不如看起来这样混混。

“公子,月影虽生在山区,却也略识水性。”

“很好,可别随便死掉了。”

“哐哐哐”几声巨响,何灵歪向一边,差点从船舱里扑出去。

翼公子一把捞住何灵,“还说自己识水性,连船上都站不稳,如何识的水?”

揽了何灵的腰,带着她飘到船边。

“咔咔咔咔”,刚才众人站立的地方裂了一条巨大的缝,船向两边倒去。

那两个女子叫得尤其大声,“公子爷,救命啊。”

“我不想死啊,公子爷,你说过娇娇最是得你心的,公子爷救命啊。”

“咔咔咔哐”,船终于裂成了两半,翼公子扶了何灵的腰,“别乱动,小心我也救不了你的时候。”

何灵看了看水面巨大的漩涡,“公子,只怕这些水鬼是想淹死我们了。”

“月影,我觉得你这名字不太好,还是叫月英吧。你算一算,这是不是我第三次救你性命了?你说说你,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惹许多麻烦呢?”

“公子爷,你怎么知道这是来寻我麻烦的?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要寻……也该寻麻烦,也得寻更有价值的人吧。”

“也对,那就当你还我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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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3

水鬼又在船下凿了几个洞,随着江水不停灌入船体,船体终于从两半变成了四半又变成了八半。

一直飘飘然站在船舷上的翼公子揽了何灵的腰,差点摔进水里。

何灵反手在翼公子背上一稳,“公子爷,小心。”

这一下无意中用上了灵力,翼公子微笑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韩梓桂从水里冒了出来,“公子爷……”,刚喊了一句,嘴里吐了一口血。

这下翼公子惊了,“梓桂!”

“噗噗噗”几声响动,方才随了韩梓桂一同潜入水底的人都冒了出来,每一个人都是脸色惨白。

韩梓桂不知道伤在何处,却还在强撑,“公子爷,快走!”

“嘭”地一声,他背上又中了一下,整个人一歪,吐出一大口血,滑入水中。

翼公子牢牢扶住何灵的腰,“孙姑娘,只怕今日你要随我葬身此处了。”

何灵紧盯着韩梓桂倒下之处,那里现出一个巨大的水泡,而且那水泡中似乎有人。

“公子爷,那里有人。”

“月英,若是随我一同葬身毓江,是不是觉得此生无悔?”

何灵紧盯着那个巨大的水泡观察,什么样的水泡能够泡在水中不需要换气?

这是哪位公子的杀手或者死士啊?

那水泡似乎在缩小,里面的人性越来越清楚了。

“月英,咱们俩都死在毓江上,倒也让人觉得此生无憾了……”

“无憾你妹啊,你给我闭嘴!”

何灵正仔细观察那水泡,翼公子一会儿“无悔”一会儿“无憾”的,让人觉得十分呱噪。

翼公子没想到何灵忽然发飙,“月英!”

“闭嘴!你若不想死,给我闭嘴!”

那水泡缩小得像一个人形,带着一个人从水底慢慢冒了上来。

这人不是水性极佳,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何灵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这个人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姑娘,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这一次是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的矮胖子,眼睛却像仓鼠一样咕噜噜地转着。

何灵冷哼一声,“是不是要取我性命?”

“姑娘既然知道,那咱们就不必废话了。”

翼公子贴在何灵耳朵边,“我就说是寻你麻烦的人嘛,我可是又要救你一次了。”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何灵不想将他带到待会儿的战斗中,恨不得将他敲晕了事。

可是看看趴在两块木板上嚎得花容失色毫无形象的两名女子,何灵觉得若是敲晕了他,只怕他得淹死在毓江了。

“行了,你的敌人,你说了算。”

那人看了看何灵,“姑娘,你看看你周围这些人,若是你束手就擒,我可以放他们一马。”

说完从水里一捞,将昏迷的韩梓桂捞了起来,“若是抢救及时,他们都还能活。姑娘,你若是奋力抵抗,错过了时间,只怕他们真的活不过来了。”

何灵很讨厌这种利用他人弱点的行为,“出招吧。”

矮个子看了看何灵,似乎不相信何灵会接招,“姑娘,你可知道你虽然灵力强劲,你到底不是我的对手?”

何灵惦记着水里的韩梓桂等人,若是他们死了,自己一个人可怎么保护翼公子啊?

若是翼公子挂了,自己在这个梦里还怎么走剧情任务?

“别废话了,动手吧,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事,不必口头上解决了,拳脚上见真章吧。”

从怀里掏了双匕出来,拉开防御姿势,想一想有些吃亏,又放了一把匕首回怀里。

翼公子这时候都还跟着啰嗦,“月英,你这武器,很吃亏啊。”

“你闭嘴,我上哪儿寻长剑去?只要我不死,你就死不了。”

矮个子点点头,“也对,谁也不肯将自己的小命拱手相让的。”

从背后取了一把鱼枪,瞄准了何灵,“姑娘,没人告诉过你,匕首是最没用的武器吗?你就算拿的匕首不错,你如何能近得了我的身?”

说完,“咻”地一声冲何灵发了一枪。

这鱼枪原是渔民用来捕鱼的武器,射程远速度快力量大穿透力强,在水中使用确实比何灵的匕首实用多了。

何灵随时关注着他的行动,见他鱼枪一弹,立刻在身前划了一道屏障,顺势勾了翼公子往空中一飞,避开了这一枪。

“叮”地一声,鱼箭弹在灵力屏障上,坠入水中不见痕迹了。

何灵避开矮个子这一下,知道他虽然占了水中的优势,可论实力却不及在上离院刺杀自己的容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不想死,赶紧走吧,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你。”

翼公子反对,“你若是放过了他,他日定会死在他手上。”

“你闭嘴!”

矮个子哈哈哈一笑,“你真当我只有这点本事?”

“咻咻咻”一连串鱼箭向何灵二人射来,这一次鱼箭带着灵力向呼啸而来,箭尾带了一串重影。

何灵将翼公子往水里一扔,闪身避开鱼箭。

“呲”地一声,一支鱼箭洞穿何灵的琵琶骨而过。

原来这三只鱼箭是先后而来的,何灵闪避的时候自然依照三支鱼箭的顺序躲避。

可没想到第三支鱼箭,明明比前两支鱼箭更晚发出,却比前两支鱼箭更早到达。

何灵经验主义闪避鱼箭,竟让他得手了。

那鱼箭上灌满了灵力,这一下简直将何灵的左边肩膀连带胳膊都废了。

“哈哈哈,姑娘,现在如何说?”

何灵手中匕首已是握不住了,抖得十分厉害,“行,你厉害。”

“承让承让。”

“噗”,何灵手中匕首到底坠入水中,她心中暗叫不妙,这鱼箭不仅有灵力,还有毒。

现在左半截身子已经毫无知觉了,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自己真的要死在他手上了。

矮个子一见何灵手中武器坠入江中,“姑娘,你不是还有一把匕首吗?我等你,你大可以将匕首取出来,试试能不能挡得住我的鹧鸪枪。”

灵力须得从左手才能经由全身,如今左手已废,就算自己手持匕首,只怕也是受死的命了。

何灵感觉不到灵力的涌动,完全凭意志提起灵力,至于灵力能否经由全身,只能看命了。

矮个子一看何灵强行提了灵力,知道鱼箭上的毒性已经发作了。

“姑娘,你灵力如此充沛,便是随意浪费都还有许多。可惜了,这身灵力却在你手中,你若不死,真是暴殄天物啊。再等几分钟,毒性就会全身发作了,你不会死得很难受的。”

果然让他说中了,何灵眼前开始现出重影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昏迷或者坠入江中,必死无疑。

想不到同样是使毒,容将没能毒倒自己,倒是这矮个子让自己中招了。

意识恍惚间,何灵将全部灵力运遍全身,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矮个子看到浑身金光的何灵,满脸贪婪,“好好好,运气真好啊,哈哈哈。”

“咻咻咻”,又是几下鱼箭带着灵力向何灵发来。

此时的何灵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似乎是本能在支撑着她行动,“嗖嗖”两声,她徒手握住了两支鱼箭。

可第三支鱼箭又一次射中她的肩头,何灵已经没有感觉,右手往肩头一拔,竟鱼箭拔了下来。

矮个子的没想到何灵竟然这样骁勇,看何灵明明意识已失,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提了灵力欺身而上,将鱼枪抵住何灵的心口,这就要一箭结果她的性命。

却不料何灵掌中飞出一把银光。

这么近的距离,何灵居然用暗器,吓得矮个子折腰避开暗器。

机不可失啊,矮个子想趁何灵尚未清醒再给她几枪。

不料,“呲”地一声,何灵肩头拔下的那支鱼箭居然插入了他的心口。

不仅如此,金色的灵力顺着鱼箭洞穿了他的心口,矮个子不相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到死他都没明白何灵是如何反杀了他的。

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击杀了矮个子,浑身金色的何灵“噗通”一声坠入江中。

一直凝重脸色的翼公子像条鱼一样游向何灵,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何灵又一次灵魂出窍了。

又一次飘到空中,何灵觉得已经驾轻就熟了,可是这一次看到的情形让她十分尴尬。

因为连续两支毒箭射中何灵左肩,翼公子此刻抱了光着肩膀的何灵正实施治疗。

其实从救人一命来看,翼公子的救治行为并无不妥之处,当然前提是他若是医生的话。

何灵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如何解这毒。

至于翼公子如何得知自己身中何毒的,何灵更不知道了。

可是,翼公子抱着何灵的肩头,一会儿用匕首将伤口那一块肉都挖掉,一会儿又在何灵的伤口上吸了吸血。

且不说这法子能不能救何灵,难道他就不怕连带着被毒死吗?

像是要回答何灵一般,被挖了一块肉的何灵抖了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喊道,“幼安……幼安……”

何灵大为惊讶,为什么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那具身体还能喊出朱幼安的名字?

在一个梦里如此频繁地灵魂出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看到自己左手的珠串。

珠串的颜色依然斑斓夺目,灵力充沛得像要溢出来一般。

何灵看着手背上拿歪歪扭扭的心形图案,心中涌上无限勇气,幼安,等着我,我一定会将你救回来的,我不会死的我一定能活下来。

忽然何灵想到了什么,捋了一下袖子,左手那条黑线依然在,从珠串处一直延伸到心口。

这一次,不仅有一条黑线,更多了一条红线。

那红线也跟黑线一般,从珠串处延伸而上,一直到心口。

何灵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是到了第七层梦境才有的异象,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自己的灵魂中毒了?

没事的,中毒就中毒吧,只要能救回朱幼安。

只要朱幼安回来了,就算灵魂中毒了,他也能帮自己解毒的。

在何灵一声声“幼安”的呓语中,翼公子沉下心将何灵肩头所有变了色的肉都割去了。

割完肉,他还不放心地在伤口处吸了吸血,似乎将余毒吸尽。

一直忙活了许久,翼公子才将何灵包扎起来。

可是何灵还一声声地喊着“幼安”,翼公子似乎所有耐心都耗尽了。

“孙月英,幼安是谁?他是你的心上人吗?他是谁?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何灵还是一声声地喊着“幼安”、“幼安”。

“孙月英,你从哪里学的这一身功夫?你到底是谁?”

“幼安……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孙月英,幼安是谁?他去哪儿了?”

“幼安……”好在什么有效信息都没说出来。

翼公子戳了戳何灵,想要套她的话,“孙月英,幼安是谁?”

“幼安……”

“幼安回来了。”

昏迷中的何灵眼角冒出了眼泪,“幼安,幼安,你回来了?我好害怕,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啊。”

“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翼公子十分无耻,他居然冒充起朱幼安了。

“幼安,你回来了?幼安,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我们一定能回家的,幼安,我们一定能回家的。”

“嗯,我会带你回家,我们一定能回家的。”

“幼安,我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的明灯你是我的希望,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力量啊。幼安……”

“你知道我去了哪儿吗?”

“幼安,哪儿也不要去,陪着我……”

何灵发现自己的嘴还挺紧的,翻来覆去都没说出其他的东西。

翼公子冒充了半天朱幼安,只听出何灵似乎钟情于这位叫幼安的,而这位叫幼安的似乎去了某处,何灵一直在寻找他。

其他的,再如何冒充都套不出了。

“孙月英……你到底是谁?”翼公子的声音冷彻心扉。

翼公子从桌上端了一杯茶,“孙月英,宣为什么会挑中你?为什么又会放弃你?”

说着,狠狠掐了一把刚包扎好的肩头,用劲极深,血迹渐渐渗透出来。

何灵哼了两声,“好痛……”

“痛就对了,痛了,你才能记得住!孙月英,以后不许记得那个叫幼安的人,你只能记住我,翼!”

“噗”一口茶喷了何灵满头满脸。

飘在空中的何灵只觉得有一股力量狠狠地拽了自己一把,“好痛……”

她回到了肉身中。

一睁眼,就看到翼公子深邃的眼睛,“月英,你醒了。”

将手中的茶杯塞进何灵口中,“月英,你病了,喝药吧。”

入口却是茶不茶药不药的东西。

何灵摇头表示不想喝,可是肩头实在太痛了,翼公子完全没给她反对的机会,茶杯几乎都塞到她喉咙里去了。

“咕嘟咕嘟”,何灵无奈地将一整杯茶喝得干干净净。

刚想开口,腹中一阵剧烈地疼痛,眼前一黑,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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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4

何灵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晃动的马车中。

翼公子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翻阅着,看到何灵醒来一点都不觉奇怪,就好像她只是睡了个午觉一般。

何灵嗓子里冒了烟,但她不敢劳烦翼公子,更不敢喝翼公子主动端给她的东西。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浑身软得不像自己的。

翼公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月英,你醒了?可是要喝水?”

何灵闭了闭眼睛回神,“公子爷,月英……”

翼公子将手伸到何灵后背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另一只手端过一杯茶,塞到何灵嘴边,“就知道你渴了,水温正好,喝吧。”

上一次的教训还在记忆里没去呢,何灵紧闭双唇摇头。

翼公子笑道,“怎么了?身上大好了,连水都不用喝了?”

何灵鼻子里一阵似药非药似茶非茶的味道,这怎么可能是茶?

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喝不喝,你说出花来我也不喝。

翼公子把软绵绵的何灵靠在自己怀里,一把按住她的头,“月英,刚好一些,你又不乖了?”

果然有诈!

何灵紧闭双唇一句话不敢说,鼻子里发出“嗯嗯嗯”的反对音。

她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开口发出半个字,翼公子一定能将茶杯又塞进她喉咙里,到时候自己又是一条软脚虾了。

翼公子声音十分温柔,像哄孩子一样,“月英啊,你身子骨弱,总得调理一番,你看看你躺了这么久,也该喝点汤水补一补了。别耍小性子了啊,乖乖喝掉,爷亲自喂你呢。”

何灵头被他按得死死的摇不动,嘴可是千万不能张开的,继续鼻子里哼唧着反对。

翼公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哄了一会儿,何灵始终保持警惕性坚决不上当。

我不张嘴,看你怎么着我,等我缓过这股劲了,我再跟你好好理论理论这事。

翼公子没给她机会。

见何灵始终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警惕表情,翼公子将手伸到何灵腋下,开始咯吱何灵的胳肢窝。

何灵知道翼公子十分惫懒无赖,哪儿想到他居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强忍了半分钟,立刻哭笑着求饶了,“公子……”

一个茶杯立刻塞进了嘴里,顺便还将她鼻子给捏住了。

何灵叼着茶杯瞪着眼看,用舌头堵住茶杯,坚决不喝。

翼公子捏着何灵的鼻子,发现她脸都涨得通红了,还是不肯喝。

眨巴眨巴眼睛,又咯吱起何灵的胳肢窝了。

何灵眼泪滴到茶杯里,混着汤药一块儿进了肚。

果然,这杯茶刚喝下去,何灵腹中就像有一百只猴子在上蹿下跳一般,原本就虚弱的她,又一次晕了过去。

何灵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每一次醒来,翼公子一定想尽办法让自己再喝一碗那汤药。

刚开始何灵还跟他斗智斗勇想要避免喝下这让自己十分痛苦的汤药,后来干脆就放弃抵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了不得又昏几天吧。

何灵又一次醒转过来,依然在晃动的马车里,旁边依然坐着看书的翼公子。

这一次,何灵不挣扎了,直接开口说,“公子,月英可以喝药了。”

反正身上也是软绵绵的,逃又逃不了,挣又挣不脱,不抵抗了。

翼公子依然露出十分欠揍的温柔笑容,将何灵扶到自己怀里,从旁边端了茶杯,“这药就这么好喝啊?”

何灵连气都不想叹了,“左右都是要喝的,又何必劳烦公子呢,干干脆脆地喝有什么不好呢?”

“难得月英想明白了,爷的话,你总是要听的。”

将茶杯塞进何灵嘴里,“咕嘟咕嘟”,何灵吞了一大口,却发现这次真的是清茶了。

“咦?”

“对啊,不是药了,从今以后你都不用再喝那药了。”

何灵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了,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啊,“公子……”

“月英,你说说你该如何答谢爷?这是多少次救你了?”

“爷,月英这是昏迷了多久?”

“也不多,一共也就大半个月吧。月英啊,能得爷这么日日夜夜伺候的人,你也是第一个了,说说吧,如何答谢爷?”

怪不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谁躺大半个月还要被这么折磨,也不会有力气的,更何况何灵肩头中毒差点挂掉呢。

“公子爷,月英……月英……”

“感动了吧?这会儿才知道你家公子爷对你那是真心诚意地好吧?得了,按照戏文里所说的,你也就以身相许了吧。”

何灵努了努嘴,“茶!”

翼公子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了,先将何灵小心翼翼地靠在软垫上,又给她腰上垫了几个软靠,乐颠颠地又倒了杯茶,“知道的嘛,说我是公子爷,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你仆从呢。”

何灵伸手想接过茶杯,却被翼公子一把揽过,“脾气越来越大了,爷说你一句都说不得了?可见你真是恃宠而骄了。”

何灵在翼公子手上又喝了一杯茶,润完嗓子才开口,“月英既然已经是公子爷府上的人,公子爷心善不忍月英死于非命,自然是要全力救下月英的。救命之恩,月英唯有做牛做马才能报答了。”

“咦,戏文里都是以身相许的啊?”

“公子爷,戏文里是这样唱的,若是施救之人长得眉清目秀十分顺眼,自然是以身相许了。若是……若是……自然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了。”

翼公子从来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过怀疑,“难道爷的相貌不是俊美非凡吗?”

“你说呢?”

“月英,是不是爷对你太好了,你都敢说这种话了?”

“公子爷,月英的命是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来的,月英感激不尽。不过,月英自知蒲柳之姿,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也知道是非分之想啊?不过呢,爷不嫌弃你……”

何灵懒得跟他就这个问题扯下去,“公子爷,月英肩头的伤。”

“好了,余毒已清,剩下的不过是养数月就好了。月英啊,你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啊,那鱼箭穿胸而过又带了毒,要不是爷见多识广,只怕你小命都要交代了。”

“多谢公子爷。”

翼公子瘪了瘪嘴,“说得这样言不由衷,可见你没将爷救你当一回事。”

“公子爷,你救了月英这么多次,月英每一次都铭记在心的。”

“月英,你若是真感激爷救你这么多次,你就好好跟爷说说,那人为何要杀你?这一次连梓桂他们都受了连累呢。”

这一点何灵当真不能抵赖了,“月英对不住梓桂先生他们……公子爷,梓桂先生他们现在如何?”

“这一次可是伤得极重呢,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们只当那人是要来取我的性命,为了护我,哪里会顾着自己呢。月英,我看那人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杀你而来,你能不能跟爷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惹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那人来自迷途。

何灵不知道该如何给翼公子解释那人为什么一定要杀她,难道告诉翼公子,自己来自异世界?

翼公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何灵回答,叹了口气,“月英,赶快好起来吧,下个月便是天子大寿了,你可想去看看?”

这件事何灵倒是很有兴趣的,这应该是梦境的主线剧情了,“公子爷,月英能参加天子大寿?”

翼公子抱了一下何灵,“你若想去,便能去的。你可记得秋阳公主说过的话,咱们到了都城,可以先去秋阳公主的府邸玩一玩啊,秋阳公主很是欣赏我们俩的合奏呢。”

何灵只关心天子大寿,“公子,天子大寿是大事,是不是该备点什么?”

翼公子笑道,“你只管养伤,其他事你不用管了。对了,到时候夕和宣都会到呢,咱们是不是该让他们瞧一瞧咱们俩合奏得越发心有灵犀了?不行不行,咱们可不能在天子跟前显露呢。”

……

翼公子旁敲侧击了很多次,何灵始终不予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实在是因为她没办法回答。

从以往的接触来看,翼公子一定细细查过何灵的底细,孙月英身份下的所有信息肯定都清清楚楚的。

问题就在于她借了孙月英这个身份,偏偏又有许多与她身份不符的行为和事件。

只可惜,这部分不相符的内容是从迷途中带来的,就算翼公子神通广大也查不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事。

都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一路行来的各个郡县。

翼公子知道何灵第一次到都城,特意带了她将繁华的都城游了个遍。

虽然何灵身上大为好转,可到底被伤了底子,尤其是翼公子喂的那些奇怪汤药,常常让何灵提不起劲。

可是翼公子很高兴,他高兴的方式非常明显,沿途街市上给何灵买了许多柔美的衣裙、饰品,非要把何灵往淑女的方向打扮。

秋阳公主的府邸很壮观奢靡,看得出秋阳很得天子宠爱。

后来在与翼公子的闲聊中,何灵才知道,秋阳公主根本不是天子的女儿。相反,她的身份十分尴尬。

她是前朝公主遗落民间的血脉,而且这滴血脉还拐了无数个弯。

这个弯拐得特别大,大到大家是如何确定秋阳公主是公主的,一直都是一个未知的谜。

听到这里,何灵总觉得他们一同偷了个懒,反正天子需要一个看得顺眼的公主,那就随便找一个人当了这个公主吧。

但神奇的事情是,如今的天子虽然残暴成性,却对秋阳公主十分宠爱,这种宠爱是对他自己的公主都不会有的。

秋阳公主在各诸侯公子的领地上都设了一座别院,凡她想去任何一个诸侯领地,都视同天子亲临。

这句话十分厉害,一个前朝拐弯抹角不知真假的公主,视同天子亲临。

怪不得当日在平野别院,所有公子皆以她为尊。

翼公子的意思,是让何灵多多与秋阳公主联络联络感情,可何灵对主线以外的故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反倒是秋阳公主对改头换面淑女气十足的何灵多了几分欣赏,尤其是每次她弹琴之后。

再后来,何灵又知道了,都城乃是天子禁地,各诸侯公子非召不得擅入。

而翼公子似乎并不需要遵守非召不得擅入的命令,来了也就来了,还日日在都城街市上东游西逛,夜夜去公主府邸歌舞升平。

秋阳公主特殊,翼公子同样特殊。

天子大寿在下月初七,算算日子已经很近了,都城处处张灯结彩很有过年的气氛

翼公子又重新给何灵做了几身衣裳、买了好几套头面钗饰,还从秋阳公主处请了资深的宫人来教习宫中礼仪。

种种迹象都让何灵十分不爽,翼公子是想让自己在天子大寿上露脸?

她的思维方式还保留了宣公子那边的,凡做事必讲收益。

教习宫人教了何灵一个下午便走了,因为何灵一点就通。

教习宫人不过给她讲了一遍宫中规矩,给她做了一遍,何灵的礼仪比教习宫人更标准大气,简直让人怀疑她曾经在宫中生活过。

教习宫人一走,翼公子在何灵身边赖了许久,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何灵许多问题,

何灵现在已经习惯了翼公子对自己的各种猜测,只能顺嘴胡诌梦里带来的。

其实说到底还真是梦里带来的,可翼公子不信啊。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盛装打扮的翼公子像只开屏的孔雀般带了同样盛装打扮的何灵一同前往宫中,身后跟了韩梓桂等三人。

“月英,许是咱们越发地心有灵犀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该是某个诸侯公子之后啊。”

韩梓桂等人现在已经不阻止翼公子与何灵过从甚密了,一则是因为何灵毕竟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以鲜血和牺牲的方式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这是因为翼公子没说出那人真正想杀的人是何灵。

二则,他们确实也阻止不了。

从何灵受伤后,翼公子便对她悉心照料与她同进同出,再加上平日里总是给何灵买各种贵重物品,很显然自家公子对这个“细作”有情。

谁能阻止一向任性的翼公子任性呢?

三则,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也发现了何灵对公子爷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别说打探消息了,就是多跟公子说说话,她都嫌没劲。

翼公子牵着何灵的手,何灵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月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何灵一阵头大,又来了吗?

翼公子将手放在何灵腰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有些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后悔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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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5

不用说,自然是宣公子在后面了。

何灵感觉到翼公子的手从腰上蹿到后背,又在头上摸了摸,还帮她将点翠簪子正了正,尽显体贴之情。

临了还附在何灵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你的老东家来了。”

何灵含笑损他,“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翼公子竟然会做这种无赖小儿举动,宣公子志存高远,怎么会记得一个送出去的奴婢?”

翼公子话里拈酸吃醋,“宣公子志存高远?哼哼,若图谋不轨便是志存高远,那这志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何灵知道宣公子所图甚大,可翼公子这样说出来,难道秋阳公主会不知?

难道天子不知?

“这你也知道?”

“谁不知道啊?”

“那夕公子呢?”

“没见着夕公子很是遗憾?”

“咱们能不能就事论事?当日你不是说咱俩一同死在毓江上今生无悔此生无憾吗?那又跟夕公子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只是很不喜欢从你嘴里说出其他人的名字来。若你真能说出今生无悔此生无憾,那我确实不再说旁的。”

“咱俩能不能理智一点好好谈一谈?若是不能,咱能不能回府再谈?”

这话越说越像两个小"qingren"在斗嘴了,何灵很无语。

“回府……嘿嘿,自然是可以的。月英,待会儿在宣或者夕的面前,你可不得有多余的动作啊。”

翼公子,你能不能成熟一点?那两个是谋大事的人,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会对一个无名小卒有兴趣?

身后果然响起宣公子冷静如水的声音,“许久不见,翼似乎清减了不少?想来日日夜夜玩乐,也是极耗心力的。翼,到底美人恩难消啊。”

翼公子的手从肩头滑到腰间,强行将何灵拧转了方向,“说起来,翼还得感谢宣chéngrén之美呢。月英真乃人间绝色,兼得一手琴艺无双,实乃翼今生幸事。”

宣公子知道何灵极得翼公子的喜爱,传来的消息都是翼公子与孙月英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翼公子不仅将她一路从各诸侯领地带着走到都城,还特特拉拢很得天子宠爱的秋阳公主。

另据谍字营传来消息,翼公子曾在毓江遇袭,孙月英等人舍命护住救下翼公子。

宣公子知道孙月英有些功夫,否则也不至于将她点入影字营,可没想到不过数月工夫,孙月英不仅名字改了回来,连忠心也一并跟到了翼公子处。

看着宣公子和一脸阴郁的羽齐等人,何灵面色冷静,微微侧身一福,“月英拜见宣公子。”

心里却是很高兴,终于不必看羽齐的脸色了,真是痛快。

宣公子看了看锦衣华袍珠翠满头的何灵,笑着说,“孙姑娘能得翼公子喜爱,自然是你的福气。”

说了这话,特意看了看何灵的肚子。

这眼神十分直白,何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翼公子掐了何灵的腰一把,“翼能得月英相伴,这才是翼的福气呢。”

羽齐在宣公子耳边低语了什么,宣公子脸上有一丝讶异,“月英姑娘好福气。”

连说了两次福气,何灵不得不再次回复,“月英谢过宣公子。”

羽齐看向何灵的眼神有迷惑有怨恨,何灵依然不明白,自己何时将他惹得这么狠了?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置身事外了,他这副模样是为什么?

自己留在宣公子身边,他想杀自己;自己离得远远的从此远离是非,他似乎更生气,这人真是难以伺候。

宣公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宣当日就看出月英姑娘不同凡响,他日必定飞上枝头。如今看来,果然宣没有看错。”

还扶了一把翼公子的胳膊,逼得翼公子放开了何灵,“翼多谢宣成全。”

天策先生上前一把向何灵打了个招呼,“月英姑娘可是受了风寒或背井离乡之故,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何灵瞟了一眼羽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多谢天策先生关心,月英确实大病了一场,看起来是有些虚弱了。”

何灵低头应答,做出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

天策先生将手一摊,“月英姑娘若是不嫌弃,天策倒是可以为姑娘请请脉。”

这种场合,何灵明明已经是翼公子的人,天策先生不应该提出这种逾越的建议,可是他提了。

何灵愣了一下,正想拒绝,天策先生不等何灵开口,抓了何灵的手腕,还真的就给她把了脉。

果然是宣公子手下的人,行事风格跟宣公子一般,只要他想做的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何灵摆了摆手,她可不想让翼公子多说些什么。

天策先生笑了,“月英姑娘想是近来累了些,身子骨倒是极好的。”

翼公子回头看了一眼何灵和天策先生,却没说话。

一转弯,看到一个华服公子和他的随从站在一株牡丹下发呆。

翼公子轻笑一声,“今日倒是个好日子,既遇到了宣又看到了夕。”

那人是夕公子。

宣公子提高了声音,“夕真是好兴致啊。”

夕公子转过身来,何灵一看,真是个傲气满满的骄子啊。

看他面容,比翼公子和宣公子年轻了不少,不必何灵大得多少,可是脸上全是踌躇满志的傲气,“夕在这里候了多时,总算等到二位公子了。”

抬手作了一揖,“宣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神色,想来近来收获颇丰呢。翼倒是……”

一眼看到站在后面的何灵,“翼喜获美人,也是诸事顺畅啊。”

翼公子就是个狗脾气,当日这两人暗中谋算将何灵怎样怎样,一不小心让自己中间给劫走了,想想就开心啊。

“哪里那里,原是托了宣和夕的福呢。”

揽过何灵的腰,特特地给何灵介绍,“这位便是西康的夕公子,月英还不快快拜见夕公子?”

若不是现在人多势众,何灵十分想给翼公子一下,他这狗脾气什么时候改改?

却堆起温顺的笑容,“月英拜见夕公子。”

夕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何灵,又看了看翼公子,顺便还看了看宣公子,“月英姑娘多礼了。”

何灵低了头站到翼公子身后,心中却是嘀咕,这些公子都是这么大胆的吗?

夕公子刚才的眼神,可不就是将当日三人之间争夺何灵之事说得一清二楚了吗?

他们就不会尴尬的吗?

三位公子相见,有翼公子这个狗脾气的人在中间插科打诨,倒也并不尴尬,反而十分和谐地讨论起都城的美人来了。

翼公子知道何灵在身后,说得倒是比其他两人还起劲,尤其是说到春意阁的那两位姑娘,一位jiàochun风,一位叫夏雨的。

据说春风姑娘擅舞,这个是真的擅舞,不似何灵这种假冒舞姬的半吊子水平。

春风姑娘一舞能名动都城,多少公子为她疯狂。

而夏雨姑娘,她倒是不擅音律了,她擅长诗画。

据说春意阁有好几位公子常年包下了夏雨姑娘的场子,就为了能与夏雨姑娘评诗论画。

翼公子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若不是何灵日日夜夜与他在一处,几乎都以为他长期驻守春意阁了。

宣公子和夕公子很给他面子,两个人夸起春风和夏雨姑娘来,也是不遗余力。

何灵觉得这几位公子十分有趣,明明大家都对女色毫无兴趣,一个个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的。

尤其是宣公子,何灵曾经在汇野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会没听过宣公子的传说呢?

至于夕公子,花影曾经说过他与宣公子极为相似,那他也不会对女色有多少兴趣的。

可是听听夕公子之言,“太巧了,夕听说春风、夏雨姑娘名动都城,多少人对二位姑娘求而不得。偏偏夕在春意阁有几分薄面,那二位姑娘夕倒是得见过几面。”

“哦,夕居然能得见佳人,真真是相知满天下啊。”

“好说好说。其实这两位姑娘呢,倒是与夕有几分交情的。这不,适逢天子大寿,又知道天子极爱世间一切美人,特特邀了两位姑娘进宫为天子贺寿呢。”

听了夕公子的这句话,翼公子和宣公子脸上的惊讶都挂不住了,等了好几秒,他们才强压下惊讶,“夕公子人面广啊,能邀得两位姑娘进宫。”

“夕公子的人面不只是在春意阁啊,便是宫中也给了夕公子极大的面子啊。”

青楼中的女子居然可以带进宫来,确实是极大的面子了。

何灵不知道夕公子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春意阁是什么地方,但是知道禁宫是什么地方。

目前只听说天子性情残暴,可没听说青楼女子可以请进宫中的,表演也不行。

这种场合,夕公子居然这样不动声色地邀了两个人进来,怎么不叫人惊讶呢。

等到落座的时候,何灵又一次惊讶了。

这还是咱们古代人的宫殿吗?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

天子的兴趣爱好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啊。

大家沿着圆形的斗兽场围坐在一起,看起来倒像一个个包厢,这样做寿也是有意思的。

何灵一直低着头跟着翼公子走,不得翼公子命令,她不敢抬头看天子颜。

等到翼公子将她带到桌前坐下,何灵才听到秋阳公主的声音,“月英姑娘当真是花容月貌气度不凡啊。”

何灵抬头一看,可不就是盛装打扮的秋阳公主吗?

她倒一直都是十分霸气嚣张的,现在天子脚下,更是她的地方了,难怪她说话更是提高了音量。

“月英拜见秋阳公主。”

秋阳公主扶了何灵一把,“月英姑娘,这一个月以来,你与我几乎日日相见,怎么今日反倒生分了?你我之间无须多礼的。”

翼公子在旁边笑得很暧昧,“秋阳公主便是多宠爱月英,到了这样的场合还是需要礼仪的。”

秋阳微笑着看了看何灵,“月英,不如待会儿你到我那一桌去吧。”

何灵看了看翼公子,目前她唯一能确认的事和人,只有翼公子。

若说这个梦有人不会伤害自己,只有翼公子。

除了翼公子,何灵谁都信不过。

翼公子摇了摇头,“秋阳公主……”

还没想到合适的反驳理由,秋阳公主已经拉了何灵的手,“怎么了,翼,日日在公主府邸相见的,我与月英姑娘姐妹情深,到了这时候反倒生分了?”

翼公子摇头,“秋阳公主……”

秋阳公主一摆手,“翼,若你日后还想去我公主府,今日就得让月英姑娘陪我一会儿。了不得待会儿看完节目,月英姑娘回来便是了。”

翼公子笑道,“翼知道秋阳公主对月英十分宠爱,只是到底她身份卑微,这种场合她能在翼身后已是逾越了,更不要说与公主同桌而坐了。”

秋阳公主也笑了,“这话旁人说出来我倒是信的,唯独翼你说出来,我一点儿都不信。平日里你做的逾越规矩的事还少吗?怎么今日到了月英姑娘头上,你倒是处处讲起规矩礼仪了?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今日月英姑娘不进宫已经进了,若是你肯让她与我同桌,那我自然能替你护住月英姑娘。”

翼公子皱眉,“秋阳公主……”

“你若是推三阻四坏了我的兴致,你是知道我若是生气了,后果有多严重的。行了,我再问一遍,月英姑娘与我同桌可行?翼,你可舍得了?”

何灵觉得今日秋阳公主和翼公子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这变化不该针对自己而来啊。

翼公子长叹一口气,“秋阳公主,翼这些年只得这一个知音人……”

“可就是你这些年只得这一个知音人,秋阳又与月英姑娘一见如故颇为投机,你才须得将月英姑娘与我同桌。”

翼公子想了想,终于松口了,“月英,秋阳公主那一桌,倒是视线更好的,你好好陪着秋阳公主也好。”

何灵微微一福,“月英多谢公主、多谢公子爷。”

秋阳公主携了何灵的手往前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看翼公子,“你放心,一定将她完完整整送回到你手上。”

他二人说话如此直接了,何灵心中涌上不安,难道有人要针对自己?

会是谁呢?

自己在翼公子身边已经表明了没有任何价值了,为什么还要针对自己呢?

可秋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地坚持带走何灵,翼公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

除非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何灵真的面临了什么危险。

可这危险来自于谁呢?

何灵望了望夕公子的方向,他志得意满地左右逢源,根本没空搭理何灵这个无名小卒。

又望了望宣公子,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大概是感觉到何灵望向了他,他抬头看了看何灵。

何灵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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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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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灵安安静静地坐在秋阳公主的身后,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己曾经在汇野宣公子营中待过,知道宣公子这人做事一向深藏不露,方才他与何灵对视那一眼,无意中透漏了许多内容。

宣公子这是打算对付自己了?

秋阳公主能得天子宠爱绝非偶然,不管是在哪儿,只要有她在,那便是她的主场。

天子大寿,她洋洋洒洒地夸了天子丰功伟绩将近半小时,字字珠玑却没有什么实在的内容。

虽然何灵平时与秋阳公主也算交往甚密的,却不知道她竟然有如此文才。

大概是别人捉刀提她写的吧。

不管怎么样,天子尽显欢颜就是了,秋阳公主又得了无数的赏。

翼公子曾经说过,大金的天子行事十分残暴,今日当他大寿之际,却没看出来他如何残暴,尤其是面对秋阳公主的时候,可是十分慈祥的。

秋阳公主接近而立之年,虽然保养得十分得当,外貌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可在这个朝代到底算得上半老徐娘了。

而大金天子

何灵趁着各诸侯公子纷纷起身祝贺天子大寿之时偷看了好几眼,他也不过四十出头,算得上长寿

没错,四十出头算长寿了,大金朝的平均寿命应该不足五十,不然也不至于天子四十五岁就做大寿了。

若按现代的观点来看,四十来岁哪里能够称得上寿字。

天子脸大如盘全身浮肿,眼神游离脚步飘忽,就算大家说了多少称赞、祝福的话,还是能看得出他的身体应该支撑不了他再糟蹋多少年了。

虽然翼公子不怎么议论天子,但何灵还是听到一两句对天子的评价,总之就是一个穷奢极欲又残暴成性的人。

如今看他的脸,何灵完全同意翼公子对他的评价。

现在看他抱着比自己女儿还小的两个貌美夫人,一脸油腻中年男人的样子让何灵倒足了胃口,他的人生倒是一点都没留遗憾了。

怪不得翼公子这样的人也可以随便任性呢,因为天子也是这样的人啊。

各诸侯公子轮番说完了祝贺之词,一个个将各自送的寿礼报了一遍,天子心情十分愉悦,又随口乱赏了一气。

大金朝真是个乱七八糟的王朝啊,何灵几乎摸不准宫中的规矩了,怪不得教习宫人会觉得何灵的礼仪形态特别出众呢,那也是因为他们太不拘小节了。

等到第一轮诸侯公子的彩虹马屁拍完了,天子将左边那个貌美夫人一推,“秦月,孤尤喜你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乃孤大寿,又得众位公子千里迢迢前来为孤贺寿,实在是高兴,你且下去弹奏一曲吧。”

那名唤秦月的年轻女子喜上眉梢,“秦月遵旨。”

娉娉婷婷妖娆多姿地甩了袖子站起来,冲身后的宫娥抬了一下眼睛,“将鱼牙备好。”

已经落座回来的秋阳公主皱起眉头,低声对何灵说,“天子竟然将鱼牙给了秦月?”

进了这个梦,何灵一直都忙着被各种追杀,哪里有空去打听这些东西,但看秋阳公主特意跟自己说这话,知道鱼牙是件上好的琵琶,“想来秦月夫人确实擅奏琵琶吧。”

秋阳公主微微摇头,“不然,秋阳曾经听过一次秦月弹奏,真论起来,她不及你。月英,莫说是翼公子对你十分喜爱,凭了你双手,若是天子听了,只怕也会为之折腰的。”

秋阳公主也曾经毫不吝啬地夸赞过何灵弹奏的技艺,但她从不曾提及天子喜音律一事,今日提了,难道她有别的想法?

何灵往翼公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翼公子果然一直盯着何灵看呢,眼神有些紧张。

虽然翼公子不务正业游戏人间,但他对何灵倒是真的好,何灵冲他微微一笑,告诉他自己很好。

翼公子皱了皱眉,似乎想跟何灵说什么,但何灵跟他没有任何心电感应,只螚从表情上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

何灵又偷瞄了一眼宣公子,好巧不巧宣公子含笑看着她。

宣公子前后态度的变化,让何灵有些不解,但是宣公子一直都想将自己的价值完全利用出来,一不小心被翼公子截胡了,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呢。

宣公子身后的羽齐虽然低着头,但却又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们这是在谋算什么呢?

秦月夫人弹奏的架势很足,但是一起音,何灵便知道秋阳公主对她的评价不假。

虽然她弹得也很不错,可到底年纪小又未经世事,就像当年的何灵一般,与如今的何灵确实比不上。

秋阳公主得天子宠爱,她可不管秦月夫人是不是在弹奏,低声对何灵说,“月英,若我猜得不错,只怕待会儿有人要拿你做文章。”

何灵将头压得更低,“月英身份低微人微言轻不足挂齿,不知道谁会拿月英做文章”

秋阳公主打断何灵的话,“若论你的身份地位,你今日能够进得宫中已经算天大的福分了。便是你坐在我身后,那也是多少人想都不用想的荣耀。”

说到这里,秋阳公主晃了晃身子,将脸稍微偏向何灵,“只是,你不单单只是你,如今,你代表了翼。”

何灵更不明白了,像翼这样的闲散公子,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他也不干什么,这有什么针对的必要?

秋阳公主已有所指,“今日能够在这宫中出现的人,都没有等闲之辈。月英,翼十分看重你,或许是因为你弹得一手好琴,或许是别的缘故。若是从我这里来看,我倒希望他宠爱你只是因为你擅音律”

说到这里,秋阳公主忽然面色严肃起来,“孙月英,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在翼公子的份上,秋阳公主一直对何灵都十分友善,也从来没有问过何灵被的问题。

何灵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或者说秋阳公主也是个贪图享乐的人。

可今天她的行为处处反常,或许真应了她说的这句话“今日能够在宫中出现的人,都没有等闲之辈”,那她将自己护在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阳公主示意何灵看秦月夫人方才那一个抹指的动作,“秦月虽好,不及月英。孙月英,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既然翼想护住你,那我便卖他一个人情。实话跟你说,今日你只怕走不出这个大殿了。”

秋阳公主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因为她掌握了许多何灵不知道的信息。

只是,她为什么不事先提醒翼公子呢?

若是翼公子知道带何灵进宫会如此危险,多半不会将她带进来的吧。

何灵又看了看翼公子,他果然时不时地偷看何灵两眼。

虽然他平时都没有正经的时候,可何灵相信他,知道他对自己不会有加害之心,即使他灌了她很多稀奇古怪的汤药。

一想到汤药,何灵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个事实,翼公子灌她的那些汤药,也是为了她好。

当日进影字营,影字营一众影子害怕何灵心生反骨,给她灌下多少控制她的药丸、蛊虫之类的东西。

虽然宣公子同意将何灵送给翼公子了,但却没有任何人将解药给过她。

那就是说,只要宣公子愿意,即使何灵在翼公子的身边,他依然可以控制何灵。

那日何灵曾对翼公子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翼公子给她把了脉。

然后趁着何灵重伤之时,给何灵灌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汤药,每次自己都像当初影字营灌药一般,痛到昏迷。

应该就是翼公子在给她解毒呢。

怪不得刚才宣公子盯着何灵的肚子看,何灵自己还想歪了,以为宣公子是看自己是否怀有子嗣,早已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更要命的东西。

而天策先生看了何灵的样子,不管不顾地非要给她把脉,那是想试试何灵腹中还有没有那些药丸、蛊虫。

这些日子腹中的蛊虫一直没有发作过,何灵还以为那是因为自己跟着翼公子耽于声色醉生梦死,找不到触发毒虫的点。

明明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翼公子已经为她解了腹中的毒药。

何灵又看了一眼翼公子,也许是这个场合让他有些拿不准了,他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眼中全是敦实温暖,还冲何灵点了点头。

何灵不想死,不管是谁要对付她,可是身处禁宫之中,何灵不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胜得过这里所有的人。

如果是天子要她的命,很大概率下,她会死。

“公主,只不知谁想要月英的命?月英贱命一条,不值得如此谋划的。”

秋阳公主轻笑,“孙月英,你不必防着我,既然今日我将你带到身边,自然是会替翼护着你。反正这个人情,是翼欠下的,就算你不认,他也会认的。”

“公主,月英只是不知何人需要在如此场合针对月英。”

“毓江一战,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毓江上那矮个子刺杀自己的事,何灵相信以翼公子的能力,他应该会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掩盖的。

虽然那时候自己已经昏迷,但何灵却对翼公子的能力很是信任。

翼公子带着自己在都城公主府玩了这么长时间,公主有无数次机会提到毓江一战,可她从不曾提。

何灵想起了宣公子的谍字营,“公主,毓江一战,可是宣公子查到了什么?”

秋阳公主终于回头认真看了何灵一眼,“月英,翼对你极好,他想护着你。当日你们到都城日夜流连公主府,秋阳都对翼的说法深信不疑。”

何灵不知道秋阳公主和翼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盟友?

可是,他们俩盟什么呢?

秋阳公主得天子宠爱,虽然没有天子实权,但所行之处,如天子亲临,这已经是一个女子能够获得的最大力量了,她还想要什么?

就算她想要什么,宣公子、夕公子摆在台面上的心思,难道会同意一个公主成为天子?

想到这里,何灵心跳得更厉害了,难道秋阳公主不满意现状,她还想要更多?

翼公子肯定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无害,但以何灵在他身边这几个月来看,以翼公子的实力,想要对抗坐拥六营之力的宣公子,只怕真是以卵击石。

那他们俩想要干什么那?

还有一点,翼公子对何灵是真的好

何灵忽然有些恍惚,翼公子知道自己今日会被众人提出来做文章吗?

如果知道何灵有生命危险,他还会不会将何灵带进宫?

何灵又看了一眼翼公子,后者微笑着向她点点头,目光坦荡。

看来他不知道。

“公主,翼公子他”

“他对你用情极深。”

何灵长叹一口气,“翼公子到底是诸侯公子,月英乃”

“当日在平野别院,翼与你合奏之时,秋阳便知道他已认定了你。翼他生平最是不拘小节,他不是在意身份的人。”

这话题越来越偏离主题了,“公主,月英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望”

“当日毓江一战,你拼了命地护住翼,那时你便该知道,翼定然不会让你有事。今日之局,翼以为自己能解,却不知道你的性命,是多少人想要的。”

果然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何灵一点都不怀疑其中混入了迷途中人,虽然她认不出他们,可是不妨碍梦中人和迷途中人都想要自己死。

“翼公子知道?”

“他自然知道。毓江一战,你成了多少人心中大热的人选,说实话,若能够将你收归麾下,他们不会想要你的性命。可惜了”

秋阳公主冲何灵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明明是宣公子的影子,为什么会对翼死心塌地,还说你对翼无心?”

好吧,秋阳公主的话果然没错,能进这个大殿的人,都没有省油的灯。

秋阳公主知道何灵曾是宣公子的影子,自然知道影字营的规矩,何灵应该是死忠于宣公子的。

可是毓江一战她舍命护了翼公子,这个月她与翼公子日夜进出公主府,秋阳公主自然知道她对宣公子那边的忠心只怕所剩无几了。

何灵没法给梦中人解释自己根本不会对任何人心生爱恋的,“公主,翼公子既然是月英的主人,月英自然该舍命相护的。”

“行了,你二人之间的事,我不想管。只是孙月英,今日我救你一命,自然是看在翼的面上。你若是识时务的,便该知道如何投桃报李。当然了,至于如何做,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在何灵没意识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何灵的底查了个一清二楚,包括翼公子以为隐藏得极好的毓江一战。

现在,有人想要趁机弄死她、有人想要趁机与她交好,这都不是因为何灵本身,而是何灵所代表的的战斗力,甚至是翼公子背后的力量。

或许,翼公子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灵魂迷途》,“”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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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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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秦月夫人果然技艺高超,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今日能得听这一回,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恭贺天子再添美人。这鱼牙在夫人手中,真是相得映彰,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鱼牙配夫人啊。”

何灵和秋阳公主正低声说话,那边秦月夫人已经弹奏完毕了。

天子点头笑道,“孤也十分钟意于秦月这一双好手啊,只怕这世间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双巧手,能让音律如此醉人心脾了。”

又是一通皆大欢喜的彩虹屁。

忽然,何灵灵犀一闪,“公主,可是有人会点月英为天子奏琴?”

秋阳回头笑道,“你若是聪明,便该知道韬光养晦。”

果然,夕公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起来,夕倒是有些耳福的。月夫人技艺超群世间难得,不过在坐的倒有一位能与月夫人比肩。”

夕公子说话真是不害死人不罢休的,刚才他在外面说话可没那么直接啊。

秦月夫人手刚从鱼牙上抬起来,面露娇羞地正接受从金天子到诸侯公子的彩虹屁,就等着天子高兴了流水地赏赐下来。

都说翼公子等人任性,却没一个任性得过金天子的。

方才各诸侯公子为天子大寿备下的大礼,一眨眼个工夫,天子又赏了他们无数礼物。

也不知道他的库银是怎么扛得住这么任性的。

所以天子点秦月夫人为大家弹琴,她虽然面带娇羞,脸上却压抑不住得意之色,惹得天子右边那位夫人十分不喜。

这会儿听了夕公子这话,秦月夫人脸上挂不住了,她的琴技是天子亲证的好,这世间哪里会有人能比得过?

还比肩呢?

胆子真够大的,这话也说得出来,天子大寿上给月夫人难看的,这是不想大家好看的节奏了。

她娇哼一声,“秦月这琴技虽不说绝无仅有,但也是十数年的苦功。不过,也许是秦月见识浅薄,没能遇到同好之人切磋一下琴技。既然夕公子说有这样一人,秦月倒是想跟他好好切磋一下了。夕公子,不知哪位公子琴技了得呢?”

其实这里很多人的琴技都了得,比如翼公子、比如何灵,毕竟当日平野别院众位诸侯公子都曾见识过的。

大家之所以对秦月夫人的琴技赞不绝口,那是因为她是天子的月夫人。

当然,秦月夫人应该是想不明白这一点的,毕竟天子说好,那就是好,就算不好也得好。

至于天子为什么说好,也许是因为对秦月夫人的新鲜劲,也许是因为他想要歌舞升平的气氛。

反正一定不会是秦月夫人真的弹得好。

“夕公子,秦月有请哪位公子与秦月切磋一番了。”

她的性情一点都不温柔,好好的天子大寿,非得要用切磋二字,又不是琵琶技能大赛。

夕公子笑着说,“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呢,夕曾经在毓江停舟流连数日,无意中听到一位女子奏得一曲。许是那夜夕心生寂寥,许是那夜这位姑娘琴艺非凡,竟让夕思吟至今。”

翼公子已经知道他想干嘛了,笑着打断他,“想不到夕竟然有如此雅兴,特意在毓江停舟数日。不过呢,毓江那种地方,便是再有弹得曲子的女子,僻野之地,如何能与都城相比?更不要说与月夫人相比了。咱们今日得听了月夫人奏这一曲,才真是当得起绕梁三日呢。”

夕公子摇头笑道,“翼你说得极是,夕也曾经是这种想法。毕竟琴艺之事,确实须得都城才能有擅长之人,更不要说是个女子了。当日听了那女子一曲《将军令》,夕也曾怀疑是听错了,毕竟僻野之地,怎么可能出得了那样的女子?”

听了夕公子的话,秦月夫人明显不高兴了,“听夕公子这话,当真有这样的人了?”

天子右边那位美人这会儿高兴了,“月妹妹,夕公子一向谨言慎行的,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他不会随意逗趣的。况且了,今日天子大寿,若真有这样的女子,倒真该让我们大家一饱耳福呢。”

说完还靠在天子身上轻声说了句什么,金天子点头同意,“此言甚合孤意。夕,你说你在毓江停舟遇到那女子,可你方才又说在座有一人琴艺高明,难道毓江那女子,也到了宫中?”

夕公子敛了脸上的陶醉之色,躬身作揖,“正是!若不是今日见着那女子,夕还当那日毓江停舟是在梦中呢。”

“哦,如此说来,孤今日倒是喜上加喜了?”

何灵心中一梗,难道你还想将我留在宫中?

“正是!夕当日在毓江上惊鸿一瞥之下,曾有感那女子天人之姿”

“哦,那女子还姿色过人?”

何灵心中大梗,金天子,你是天子,你能不能有点天子的出息?怎么一听到姿色,连琴艺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看来,他真的听不出秦月夫人的琴艺好坏,反正只要长得美的女子,他都爱。

“确实姿色过人,不过令夕印象深刻的,倒不是那女子容貌过人,而是她周身的气度”

“哦,若是她气度过人,只怕不该是毓江那偏僻之地的女子了。”

“正是呢。所以今日夕才知道,当日停舟毓江听到的,并不是毓江之人弹奏,而是这名女子刚好也到了毓江,机缘巧合让夕听到了。”

“那女子是谁?”金天子毫无形象地东张西望起来。

夕公子一抬手,“便是秋阳公主身后那位紫衣女子。”

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何灵身上。

秦月夫人看何灵华服锦衣珠翠满头,又看她仪态万千落落大方地端坐在秋阳公主身边,脸上已经变色了,“当真是个妙人儿呢。”

另一个美人幸灾乐祸得十分明显,“看这姑娘的样子,夕公子倒是并未言过其实呢。”

何灵脸上堆着谦恭的笑,心中大恨夕公子,好样的,你确实是想弄死我。

不过,你就没想过我若是乱弹一气,你可如何下台?

金天子盯着何灵看了又看,抚了抚胡须,“嗯嗯,不错不错,这位姑娘咦,这位姑娘叫何名姓啊?秋阳,你府中何时填了这么个妙人儿,孤都不知道呢?”

秋阳公主拉了何灵一把,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说起来,这倒是秋阳思虑不周了。天子,这位姑娘于音律上确实有些造诣,不过嘛”

何灵很想踩秋阳公主一脚,你刚才不是说让我韬光养晦吗?你这样说了,我还敢乱弹吗?

我若是乱弹了,你这番话不是欺君是什么?

“这位美人姓甚名谁?”

“天子,这位美人嘛这位姑娘于音律上确实有些造诣,不过,请赎秋阳未能及时禀告,翼曾经央告秋阳,希望能替他寻得一位知音人,所以啊,这位姑娘原是秋阳为翼所寻的。”

秦月夫人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另一位美人皱了眉头,显然不高兴秋阳公主这样说。

天子不以为然地说,“秋阳,这位美人叫什么?”

秋阳公主轻轻踩了一下何灵的脚,“这位姑娘叫孙月英,趁着今日大寿,确实该为天子奏上一曲的。”

何灵跪倒在地行了个标准大礼,“民女孙月英拜见天子。”

金天子浮肿的脸笑得更肿了,“月英月英真是个好名字啊。月英啊,既然夕和秋阳都说你擅琴,不如你便用这鱼牙为孤奏一曲吧?”

何灵十分不喜金太子猥琐的笑,但却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恭恭敬敬地又拜了一下,“月英遵命。”

刚站起来,秋阳公主偷偷踩了她一脚。

何灵将秋阳公主前后的话联系着想了一遍,她早就知道夕公子会点自己奏琴,却还是将何灵推了出来。

不过,以夕公子言之凿凿又咄咄逼人的模样,秋阳公主否认何灵琴艺逊色,也不可能在大寿之日败了天子的兴致,何灵一定会被推出来的。

她方才所说的话,其实已经将金天子后面的话挡住了应该是挡住了吧。

还有她说过的那一句“韬光养晦”,应该是不希望何灵认真弹琴的。

可后面这句话又说了“于音律上确实有些造诣”,还踩了何灵两脚

何灵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何灵确实要弹,否则夕公子那里是过不去的。

而且弹奏一曲,既不能超过秦月夫人也不能差得太远,否则,保不齐金天子会有什么想法了。

这样想了一遍,何灵还是有些感激秋阳公主的,她今日已将何灵揽入自己府中,又说了是为翼公子寻的知音人,那么她与翼公子的联盟正式成立了。

虽然何灵不知道他们结盟能做什么。

夕公子挑事没完了,“月英姑娘,当日毓江一曲,夕思量至今。若是今日能再听一遍姑娘弹的《将军令》,夕无憾矣。”

何灵很想怼他一句,你憾不憾的关我什么事啊?天子大喜,也能轮到你点曲子?

大寿之日,你让我弹《将军令》这样的曲子,你没问题吧?

何灵在腹中怼完夕公子,天子反而同意了,“夕这提议极好,既然你停舟毓江听到的便是一曲《将军令》,那今日孤与众位公子也听听这《将军令》,看看月英姑娘的琴艺是否如传闻所言。”

金天子这话让何灵有些无语,好吧,梦里的人,到底都有些奇怪,大喜之日弹《将军令》,你们都是百无禁忌的人。

何灵一边牢记秋阳公主所说的“韬光养晦”,一边控制好自己想要怼人的情绪,将一曲《将军令》弹得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的好处就在于,你既不能说她弹得极好,令人闻之不忘;又不能说她弹得不好,让人心生厌恶。

一句话,确实对得起秋阳公主踩的那两脚。

何灵偷摸着看了一眼翼公子,他似乎能感受到何灵心中所想,神色平和目光温暖。

以前何灵没觉得自己会对翼公子心生感激之情,这一刻,她还真的有些感激翼公子了。

即使他是个贵族公子,即使他对人命也不是多么在意,可他对何灵真是十分在意的。

顺便再看看夕公子,夕公子似笑非笑看着何灵,似乎早已料到何灵会如此解。

再偷眼看看宣公子,后者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行了,小命保住了。

一曲终了,何灵又福了一福,“粗鄙之音,不足入耳。”

金天子脸色有些诧异,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月英姑娘琴艺果然了得来啊,赏。”

秦月夫人笑得花枝招展,大概是知道何灵对她已经没有威胁了,“月英姑娘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确实让人过目不忘呢,夕公子所言不虚。”

旁边那美人瘪了瘪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以明琼听来,月英姑娘琴艺当不只如此啊,似乎有所保留?”

何灵想冲上去堵住明琼夫人的嘴,咱们能不能就将此事揭过去了?你

跟秦月明争暗斗的,我真没兴趣参加进来,你也不必将我拉拢进来。

金天子终于恍然大悟了,“明琼所言极是,月英姑娘,以孤听来,你的琴艺不该只是如此啊”

夕公子神补刀,“或许天子神威,月英姑娘心中有所顾忌,未能将这曲子弹得尽善尽美吧。说不定再弹一曲,便能将她技艺完全发挥了。”

秦月夫人不高兴了,“月英姑娘技艺是不俗,可方才那一曲,也确实不过如此。以秦月看来,方才月英姑娘有两处音都是中途硬改回来的,想来月英姑娘连曲谱都未能记住这还是夕公子所说的毓江停舟之曲呢,若是换了别的曲子,只怕更是”

这会儿何灵十分感激秦月夫人的这番话了,赶紧抽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再说一说,再说一说咱们就将这事盖过去了。

金天子不高兴了,“秦月,你的琴艺确实不错,但月英姑娘的琴艺,只怕在你之上”

何灵的心起伏不定,这金天子似乎真的懂?

咱们能不能不生事啊,我是秋阳公主为翼公子寻的知音人啊,你难道给忘了吗?

明琼夫人笑道,“明琼虽不善音律,但却听过一句曲有误周郎顾,只怕月英姑娘心中有其他想法呢。”

何灵脸上堆笑,心里却是十分想骂娘,我没有、我不会、你别胡说,否认三连击。

金天子也觉得有,“对对对,明琼啊,怨不得孤真心爱你这玲珑心思,你当真说出孤心中所想了。月英姑娘,今日孤十分高兴,你便再与孤弹一曲吧。”

秋阳公主站出来拦了一把,“天子,虽说月英姑娘琴艺出众,但今日咱们还有许多技艺等着表演呢。据秋阳所知,夕公子特意为天子寻来两位名动都城的美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灵魂迷途》,“”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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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8

秋阳公主以一个存疑的前朝公主身份能得金天子宠爱,绝不单单只是因为她会说话能逗天子开心。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能在这殿上出现的人,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当日平野别院中何灵没有亲眼见到秋阳公主是如何在众多诸侯公子中主事的,但这会儿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夕公子,何灵都发现她眼中的寒意了。

夕公子定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过何灵,“秋阳公主说得极是,夕确实请了两位名动都城的美人前来为天子祝寿呢。”

金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名动都城的美人吸引过去了,“既然如此,那就有请两位美人了。月英姑娘,你且回去吧,日后总是有许多机会为孤弹奏的。”

何灵屈身福了一福,想要回到秋阳公主桌前。

秦月夫人和明琼夫人却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秦月、明琼有幸听说过那两位名动都城的美人,可是春意阁的春风姑娘?”

何灵不管她们接下来要针对谁,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后蹭着逃跑。

明琼夫人叫住何灵,“月英姑娘,这位春风姑娘舞姿过人敢称都城一绝,明琼也只是听说,从来没得见过呢。今日可是夕公子将人带了进来,明琼才有这眼福一睹为快呢。月英姑娘,你的琴艺亦是一绝,不如你为春风姑娘弹奏一曲吧。”

秦月夫人笑道,“不如秦月与月英姑娘合奏一曲,琼姐姐且歌一曲,春风姑娘能得这个场面,也算她福气了。天子大寿,只怕这是最有诚意的祝贺了。”

金天子大喜,“秦月所言极是,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何灵长叹一声,算了,跟着秦月姑娘随便弹弹就好了,让她在天子面前大大地露个脸,就不会一个劲地针对自己了。

方才三位公子讨论时,何灵就猜测夕公子要让春风姑娘表演,只是没想到他引了春风姑娘来的目的,是针对自己。

现在有秦月、明琼二位夫人在前面为何灵吸引注意力,何灵决定做一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混过今天这一场,何灵一定不随便到这种场合凑热闹了。

春风姑娘不愧是春意阁最红的姑娘,坊间传闻全都是真的。

虽然是青楼中人,她身上的气质却十分清冷干净,着了一身鹅黄的舞衣,盈盈向天子拜倒。

金天子的注意力被春风姑娘吸引过去了,“世间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真是令人心之神往啊。春风姑娘,不必多礼。”

春风姑娘不仅气质清冷干净,更兼得一张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姝脸,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春风以此舞贺天子大寿。”

连说话都不卑不亢。

金天子捋着胡子,频繁点头,“好好好,这个美人极好。”

有歌有舞又美人,这个节目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待会儿金天子肯定又乱赏一气了。

何灵的注意力都放在秦月夫人身上,余光看着她如何弹奏,自己有模有样地同样弹奏出来,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也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

秦月夫人满心思地想要将何灵比下去,不仅要将何灵比下去,最好还要将明琼夫人也比下去。

可惜金天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春风姑娘身上,眼睛随着春风姑娘四处流转,他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的。

一舞终了,何灵又默默地往后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春风姑娘神色淡然地福了一福,“春风恭贺金天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金天子忙不迭地说,“春风姑娘请起,来啊,赏,统统都有赏。”

何灵又开始了慢慢往后蹭,蹭到一半,春风姑娘巧笑嫣然,“春风从来没有如此痛快地舞得这一曲,旁的倒也罢了,倒是这琵琶出神入化,令春风心驰神往啊。”

金天子呆住了。

虽然何灵不明白夕公子将青楼女子带进禁宫合不合规矩,更不知道身份卑微如斯的春风姑娘怎么敢在天子面前说这些话,但是从金天子的目光来看,颜值压倒一切,她想说什么,还真的就能说什么了。

秦月夫人不高兴这波赞赏落到何灵头上,“春风姑娘好耳力,此曲须得鱼牙才能到达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金天子点头,“不错不错,今日这一曲弹得确实比往日更好许多,看来春风姑娘真是孤的福星啊。”

春风姑娘略一沉吟,“这位夫人,以春风浅薄见解,只怕到底还是在弹奏琵琶的这双手,而不在于鱼牙。”

秦月夫人举起自己的双手,“春风姑娘说得极是,秦月这双手,这才是绝无仅有的绝妙之处呢。”

何灵已经蹭到了秋阳公主的桌前,只等那边几个人斗嘴结束,就默默地回到秋阳公主身后。

明琼夫人不高兴,“秦月妹妹怎么知道是自己的双手,而不是月英姑娘的双手呢?”

听到这话,何灵又缩了几分,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秦月夫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以及指腹上的茧子,“秦月手上十余年功夫便是明证啊。月英姑娘,你过来,秦月看看你的手,是不是比得过我。”

何灵站着没动,秦月夫人点自己的名字,要不要到跟前去凑热闹呢?

算了,假装没听到吧。

若是金天子再说一遍,那再过去也不迟。

春风姑娘嘴角美目流转,“天子,春风真是羡慕有这样巧手的人啊。”

她忽然对金天子含羞带臊地横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对金天子的杀伤力,这是想干嘛?

难道春风姑娘想留在宫中?

金天子一抬手,“春风姑娘无须羡慕,你若是爱这双手,给你便是。”

秦月夫人原本还得意地展示自己的双手,听了金天子这话,立刻吓得收了双手,“月英姑娘的那双巧手果真是世间少有的。”

何灵已经溜远了,眼神痴迷的金天子一指秦月夫人,“来啊,将月夫人的手送给春风姑娘吧。”

“天子饶命啊,秦月这双手还要为天子奏曲呢。若是春风姑娘想要手,月英姑娘的手更是上品,饶命啊”

秦月夫人哭嚎着瘫软在地,喜气洋洋的贺寿氛围忽然一转,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上来四个负了刀斧的侍卫,一人控制住瘫软在地的月夫人,另外两人拽出她的一双手,那刀斧手根本不给秦月夫人机会,手起斧落,秦月夫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咔咔”两下略带闷响的声音,托盘里一双修长白嫩的手带着热乎乎的血迹被送到了金天子面前,“请天子过目。”

金天子咬了咬嘴唇,双目中显出野兽一样的光芒,以手示意,“春风姑娘说得对,这双手果然是极美的。”

四个刀斧手将痛晕过去的秦月夫人拖了下去,只剩下满地喷溅出来的鲜血提示大家,方才这里活生生地砍了一个夫人的手。

何灵后背全是冷汗,翼公子曾说过当今天子暴虐成性,何灵根本没看出来,还觉得他除了面相差一点,还挺随和的。

明明前一秒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下一秒就变成了血腥现场。

这金天子的性情更难捉摸。

秋阳公主给了何灵一个眼色,何灵赶紧缩回到秋阳公主身后躲了起来。

“你站着做甚,可是想让金天子将你的双手也砍了?”秋阳公主低声警告道。

何灵头埋得更低了,“公主”

秋阳公主超小声地说,“闭嘴,你还是他们的目标,待会儿趁了一干人等不注意,随秋纹出去,找地方等我。”

秋阳公主还是想了备用计划救何灵的。

春风姑娘走到金天子跟前,拨弄了一下托盘中鲜血淋漓的双手,“天子真是太宠春风了”

说完还将一只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天子,这双手,还真是活手呢,便是砍了下来,也还是栩栩如生的呢。”

何灵从没想到过青楼中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胆色,这哪里是烟花女子,根本就是个有来历的杀手吧?

夕公子到底想了几个办法来对付自己啊?

金天子眼神迷离地随着春风姑娘手里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游走,越看,他的眼神越是迷糊。

难道春风姑娘会催眠?她已经迷惑住金天子了?

当着这许多诸侯公子的面,难道夕公子想杀天子不成?

金天子从春风姑娘手中接过那只手,喉咙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春风姑娘当真了解孤,你这么知道孤接下来就想看看这鲜血淋漓的场面?”

宣公子立刻抱拳出列,“天子,接下来正是宣要呈现的节目呢。”

秋阳公主低声喝道,“秋纹,带月英姑娘走。”

何灵经常去公主府混日子,知道秋纹是秋阳公主最信任的几个奴婢之一,既然说了跟她走,一定会将何灵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

宣公子那边正给金天子鼓吹待会儿的厮杀决斗有多么精彩,秋纹躬身退了出去,何灵也站了起来,偷偷地想跟着秋纹一起退场。

说得天花乱坠的宣公子忽然一指何灵,“月英姑娘可是想要首战?”

他这句话明显带了内力说出来的,虽然听起来清清朗朗似乎不为任何事所动,却巧妙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又锁定在何灵身上。

何灵知道宣公子手下谍字营的厉害,这会儿他忽然叫住自己,一定是想拿何灵的性命。

秋阳公主笑道,“天子及诸位公子喜爱这厮杀格斗的场面,月英姑娘可从来没看过呢。她年纪轻又没有见识,不如让她一边休息去吧。”

“没看过才好呢,只要看了一次,便知道天子所造这斗兽场是多了不起的主意了。咱们坐在这里往下一看,便能看到每个人脸上最真实的表情,便是脸上的一滴汗、一根竖起的毛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是真正让人得以享受的表演呢。”

“月英姑娘,这是金朝上下最爱的活动,迟早总是要看看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让姑娘长长见识吧。”

秋阳公主说了何灵胆小没见识,原本是想让秋纹将何灵带走,谁知道宣公子顺杆子爬了上来。

“便是要长见识,也可以略微缓一缓呢。月英姑娘一介弱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你看看她的脸色,月夫人这一双手已将她吓得不轻了,别的,下次再看也一样。”

“看来,秋阳公主有所不知啊,这位月英姑娘在进公主府之前,曾经是我汇野的人。她是猎户之女,一身好本事鲜有对手。秋阳公主只教会了她音律,却不知道她从前也是这种刀尖上求生活的人呢。”

宣公子将金天子的兴趣成功吊了起来,“哦,想不到月英姑娘竟然是汇野的猎户啊,那就是说月英姑娘技能弹得一手好琴,更能上山打猎了?”

“正是呢。月英姑娘这一身功夫,可是许多人都知道呢。”

宣公子和夕公子联盟了。

明明已经摆在台面上竞争的两个人,居然会为了弄死何灵而结盟?

何灵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宣公子过奖了,月英一介女流,说是随了父亲打猎,不过是帮着家父拾取些野兔之类的动物,断断不敢说本事二字。”

金天子叫住了何灵,“既然宣已如此说了,月英姑娘且看一看吧。这厮杀决斗,可比旁的节目精彩刺激多了,可不能错过的。你若是坐在秋阳身后看不太清,不如到孤这里来,春风姑娘想来也是喜爱这节目的。”

何灵福了一福,“月英不敢逾越,这里视野便是极好的。”

到了这一步,何灵已经肯定春风姑娘是夕公子的人了,不然她不会这样挑事。

从最初要何灵的双手,到宣公子宣布厮杀决斗开始,他们这是想用最保险的方式弄死何灵了吧。

原来台下修的斗兽场是这个目的,翼公子所说金天子残暴成性,看来是指这些地方了。

何灵想了想宣公子身边的人,每一个都颇得宣公子信任。

就算要杀何灵,他多半也舍不得用六营的人,那他会用什么人?

这个时候了,哪里去找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羽齐不可能亲自下场的,身为影子的花影也不可能下场。

这两人应该很了解何灵的实力,若何灵全力使用灵力,他们不可能杀了何灵走出斗兽场。

那还能有谁呢?

何灵一点都不怀疑自己错怪宣公子,他们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现在就看挑个什么人来实施计划。

何灵想了想羽齐和天策先生的眼神,他们都知道自己功夫了得,更确定何灵身上能控制她的那些蛊虫毒物之类的都被清除了。

他们一定会寻一个与何灵身手相符,甚至更胜一筹的人。

将前后顺序一捋,何灵明白了,很有可能他们寻到了迷途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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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29

静下心来捋一遍剧情,确定了他们能找到对付自己的人应该是迷途中人,何灵反而安下心来。

只要不是人多势众地碾压何灵,若论单打独斗,无论是梦中人还是迷途中人,何灵都有信心能跟他一斗。

遂安安心心地坐在秋阳公主身后,“月英从命。”

秋阳公主看何灵脸色平静,还试图安慰她,“月英,别担心,这斗兽场的比斗方式是车轮战,就算他们寻了多厉害的角色,你只要最后一个出场应该死不了。”

其实秋阳公主也不是很确定,虽然各处传来的消息,毓江一战,是何灵拼命救下了翼公子。

但秋阳公主还是担心这不过是翼公子为了给何灵塑造一个好形象特意放出来的话,也许是何灵最后一下才出场呢?

若是她深谙捡便宜的做法,今日车轮战等到最后,或许不会死呢。

或者说不定金天子就会失了兴趣,不会让何灵下场呢?

猎户之女下斗兽场,尤其是何灵这种面容娇小身量不足的纤细姑娘,下场去决斗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金天子对何灵,应该还有一两分好感,不至于要了何灵的命。

除非秋阳公主看了看春风姑娘,这会儿她已经取代秦月夫人的位置,坐到金天子的身边,举了一只酒杯,一杯一杯地喂天子喝酒呢。

看着金天子闭目陶醉的样子,秋阳公主侧头看了看何灵,春风姑娘一定会针对何灵的。

想不到夕公子的美人计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使用。

何灵自然看明白秋阳公主盯着自己和春风姑娘看的担忧了,不过,只要还是一个人,何灵就有信心不死。

只不过,自己的灵力很有可能会暴露了。

若自己的灵力全面暴露,就算今日不死,以宣公子、夕公子行事的风格,只怕日后也是追杀不断了。

说不定还会在江湖中散布些不利于何灵的传言。

何灵叹了口气,这剧情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自己从一进来就十分被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被动为主动的?

何灵猜得不错,宣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铁塔一样的壮汉。

这壮汉一出场,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金天子的欢呼声最大声,“好啊,今日有好戏看了。”

“看了这么多次,还从没见到过这样彪悍敦实的斗手,后面的斗手也不用看了,谁来都一样,必败无疑。”

“康,你们说这一次这壮汉能杀多少斗手?”

“怎么也得上百人吧?”

“那确实好看了。”

那壮汉身材魁梧,即使从台上往下看去,何灵也能看出他的胳膊比自己的腰还粗些,可想而知这力量悬殊有多大了。

不仅他先天占了优势,他手上的一对流星锤也让人十分惊恐。

看他出场时提了这对流星锤,只觉得大了些,待到他走到场中,“哐嘡”一声将流星锤砸向地面时,大家才知道他的流星锤有多重。

原本平整的地面已经被他砸出两个大坑,流星锤躺在大坑中动都不会动一下。

大汉将流星锤砸在地面,举了双手绕场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显示自己的力量。

看热闹的所有人被他这种彪悍的力量震撼了,高声叫好,“好样的,爷今日便买你赢,一百两金。”

“这还用说吗,他这副模样,难道还有人买他的对手赢吗?”

“我也赌一百两金子,谁赌他输的?若是人人都买他赢,今日的博彩就没意思了啊。”

他们不光是看真人搏斗,还下重金赌输赢,怪不得人人都很亢奋。

宣公子不紧不慢地说,“那可不一定的,这可是车轮战啊,便是他再厉害,若是连续不断地打斗一二百人,那也未必能赢的。这样吧,我便赌他最后一个对手赢。”

正兴奋讨论赌注的人都愣住了,“宣,此人是你挑的,你居然不赌自己人赢,偏偏赌了他的对手赢,难道连对手也是你备下的?”

宣公子摇头,“对手是夕备下的,不过我还是要赌他最后一个对手赢。”

“宣,你第一次投注,怎么就选了一个必输无疑的人投呢?你且听我说,你看看此人,身形魁梧自不必说了,脚步稳健那就说明他腿上力量也是极佳的。那一对流星锤,你可看看那重量,寻常人莫说是与他缠斗了,便是接他一下,只怕都要脑袋开花了。”

何灵看他左手有一层迷蒙的光影,与自己提了灵力一模一样,确定无疑是迷途中人了。

铁塔饶了一圈,从一个个公子、随从的脸上看过来,他都没有什么表情。

一直到何灵这里,他定住了,指了指何灵又勾了勾食指,声如洪钟,“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看热闹下注的人都回头看向何灵,“他可是点了月英姑娘?”

“是不是我眼花了?他这副骁勇的模样,居然点了娇小玲珑的月英姑娘?”

“似乎是真的。”

“那月英姑娘不是死定了?”

“那可不一定哦,你难道忘了毓江一战?”

“毓江一战到底是传说,眼前这铁塔可是任谁都知道厉害的角色啊。只怕月英姑娘真要命丧今日了。”

“按理说,场中斗手不能挑台上的贵族,他指了月英姑娘也没用的。你看月英姑娘娇滴滴的模样,难道真的会下场与他决斗?”

“也是,月英姑娘这一身紫衣真是飘然若仙,便是她下了斗兽场,那也不是去决斗的,而是给这大汉发奖的呢。”

宣公子笑得很灿烂,“天子、各位公子,明明这台上有许多人,他为何单单点了月英姑娘?可见月英姑娘最后一定能胜过他的。”

“宣,此言差矣。月英姑娘到底是一介弱质女流,就算她懂些皮毛,那也不可能敌得过这汉子的。我看月英姑娘琴弹得不错,那就留下来继续弹琴好了。”

“那可不一定呢。你们看看月英姑娘脸上可有一丝害怕?说不定月英姑娘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呢。”

“那你要不要赌月英姑娘赢呢?”

“这个就不必了,就算月英姑娘再如何深藏不露,实力悬殊太大,她也不能逆转败局的。”

“宣公子,月英姑娘乃是秋阳公主为翼寻的知音人。既然是知音人,她的技艺也不过是在音律上,于武功上哪里比得过其他人。”

宣公子还没说话,春风姑娘接话了,“以春风之间,便是月英姑娘比不过这大汉,这场面也是极好看的。天子,你可想想,月英姑娘如花似玉娇滴滴一个美人,听说她武功了得,若是她下了场,岂不是能让在座所有人都有一场好戏看了?”

金天子还是能记得住何灵的,“这个,春风姑娘,月英姑娘乃是秋阳公主的人,到底得秋阳公主亲自教导,若是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辜负秋阳公主一番苦心了。”

秋阳公主赶紧接话,“多谢天子体恤,秋阳在月英身上确实狠花了一番苦功的,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真是十分可惜了的。”

“看,孤说得对吧?春风姑娘,你若是想看美人下场,这里随便挑一个人下去吧。”

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明琼夫人,“不如你下去吧。”

明琼夫人脸色都变了,“天子,明琼十分愚笨,便是下去送死,那也是没有半分美感的。以明琼之见,春风姑娘是想看看大汉与美人之间的对抗吧。”

“明琼姐姐说得极是,春风确实就像看看铁塔一般的大汉与娇滴滴的美人放在一起,这场比斗将会多么赏心悦目。”

秋阳公主接话道,“春风姑娘若是想看美人下场,这里许多人都可以的。月英姑娘的相貌并不出众,便是下场了,也难以达到赏心悦目的程度。”

现在春风姑娘正得天子欢心,新鲜劲儿还没过呢,秋阳公主不能在这个时候提议让春风姑娘下场决斗。

春风姑娘轻轻靠在金天子身侧,鼻子里哼了几声,“天子,春风若是想看那位月英姑娘下场呢?你可答应?”

金天子看春风姑娘这模样,确实不想违了她的心意。

可那边是秋阳公主啊,金天子也不想让她伤心,“这个春风,咱们先看看其他人的决斗吧。你看,他的对手出来了,长得如此瘦小,不也一样是极强烈的对比吗?”

春风叹了口气,“那人长得如此猥琐可恶,春风实在不想多看他一眼,哪里还看得出美感来。”

台上还说着话,台下已经速战速决了。

且不说铁塔有灵力护体,就算他不用灵力,那瘦小对手也是一个流星锤下去便毙命的事。

也是他长得十分瘦小,东躲西藏地还躲过了几下攻击,不然第一下便当场交代了。

“嗵”地一声闷响,周围的人全都欢呼起来,“好,第一个!”

“真是干净利落,这才是我们想看的对决啊。你别说,看了他方才这一下,瑾都希望今日他就这般继续砸下去,看看他能砸多少人。”

一看到那人逃跑的路线,何灵便将头偏向一边,这就是杀人。

这种杀戮到底有什么美感?这些人单纯只是想看到鲜血和死亡吧。

春风姑娘长叹一声,“天子,春风说得不错吧?这人长得十分瘦小,行动又十分迟缓,他一出来,春风便知道他抗不过铁汉的三轮攻击,真是没意思。”

金天子看春风姑娘失望的模样,赶紧哄她,“春风,那是这人太过迟钝了,待会儿让夕准备些机灵点的,或者准备些手脚利索的,自然就有意思了。”

春风姑娘点了点头,“天子既然这样说,春风自然是听天子的。”

可是,春风姑娘是夕公子准备的,斗手也是夕公子准备的,他想要结果何灵的性命,自然知道春风姑娘会如何说的。

果然,再接下来出场的斗手,不仅瘦小,有的还跛足、佝偻,连跑动起来都不可能,哪里还能跟那铁塔应对一个回合?

现在真的是一锤一个了。

春风姑娘将手托在腮边,“天子,现在看来还有意思吗?”

其实春风姑娘若不说,金天子倒是觉得有意思的,他喜欢的是鲜血和杀戮,并不是势均力敌的对决。

铁塔每砸一颗脑袋,他便欢呼一声,恨不得自己下去砸一砸试试感觉。

别说是他,就是周围的诸侯公子都觉得十分有意思,一个个帮铁塔数着砸了多少颗脑袋。

可是金天子看出来春风姑娘不想看这种毫无难度的对决,“春风,且再等等,再等等,说必定再砸几人,他便累了。只等他累了,便是一个弱小的斗手都能取了他的性命,那不是极有趣了?”

春风姑娘可有可无地哼了一声,“嗯,且看看吧。”

又砸了十来颗人头,周围的人眼睛都跟着红了,嘴里高声欢呼着,“好,方才这一下真是精彩!”

“这汉子当真骁勇,这已经是四十二人了,他还是这般精力充沛,若是任由他这般砸下去,只怕今日能砸上千人啊。”

“不知道夕准备了多少个斗手啊?若是不多,那很快就结束了,可就没意思了啊。”

“你放心,夕做事,定然都考虑到了的。”

金天子叫了一会儿,回头一看,春风姑娘双目微闭,这种血腥的场面她都想瞌睡了?

“春风”

春风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天子,这般毫无还手之力一边倒的厮杀决斗真真是没意思。”

金天子拉了拉春风的舞衣,“行了行了,只要你能笑一笑,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春风姑娘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当真?”

金天子看了看秋阳公主,“只不能动月英姑娘。”

春风姑娘幽幽地说,“天子,可是对月英姑娘另眼相看?方才月夫人都舍得,怎么月英姑娘这里倒舍不得了?”

“春风,孤不是说了,这是秋阳公主下了苦功夫教导的人,若是有个闪失,秋阳可是会难受的。”

春风姑娘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声,“也是那月英姑娘倒是十分貌美的。”

“行了行了,春风,你就说说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起来吧。你说想月英姑娘下场,可月英姑娘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子,下去那是必死无疑的。”

春风姑娘偏着头看金天子,“若春风想出法子能叫月英姑娘不至丧命呢,天子可否让月英姑娘下场?”

金天子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秋阳公主,压低声音说,“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保月英姑娘安全,不然秋阳公主若是难受了,孤也会难受的,须得切实保了月英姑娘的性命啊。”

春风姑娘莞尔一笑,“天子既然问了,春风肯定是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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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0

何灵站起身来,先低头整理了一下衫裙。

秋阳公主看何灵脸上淡然的表情,一把拉住了她,压低声音说,“月英,你想做什么?”

何灵整理好衫裙,恭恭敬敬地给秋阳公主福了一福,“月英多谢公主这些日子的照拂,更多些公主今日的庇护。”

秋阳公主使了劲拉何灵,“我给翼说过要护你周全,自然能护你周全,月英可是信不过我?”

何灵拍了拍秋阳公主的手背,“月英感激公主的庇护,不过今日之事,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月英不希望天子对公主心生嫌隙,这件事,还是月英自己处理吧。”

挣脱了秋阳公主的手。

“月英,不可任性胡闹。你可知道这人什么来历?你一介弱质女流,且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那人,便是你如今的身份,怎么能下场与这种贱民厮杀对决?翼公子是不拘小节之人,但你总得为他名声考虑一下吧。”

那边春风姑娘一直时不时地瞄一眼何灵,看到她站起身来,立刻也婀娜娉婷地站了起来,“看来我们都小瞧了月英姑娘呢。天子请看,月英姑娘自己也很想下场去切磋一番呢。春风一看月英姑娘的模样,便知道她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还特意做了个示意的手势,把所有的的视野从斗兽场转到了何灵身上。

金天子其实没想要何灵下场厮杀,摆明了下场就是送死的节奏,到底她是秋阳公主亲自教导的人,不看她弹琴如何,也得看秋阳公主的脸面。

可是身边这风情万种的美人似乎很不喜欢她,在自己耳边说了多少话,非得让何灵下场不可。

金天子想多哄几句话,敷衍过去便是了。

谁知道何灵自己站了出来,难道她真的有些本事?

“春风,与孤好好看下面的锤杀。”

春风姑娘指着何灵,“看月英姑娘的举动,似乎想给咱们助助兴呢。”

夕公子笑着说,“夕曾听闻月英姑娘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宣,可是如此?”

“这倒是不假。月英姑娘当真是宣见过的女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春风姑娘摇着金天子的胳膊,“看啊,大家都赞月英姑娘呢,她可不像春风这样没用呢。看看她的眼神、她的举动,她若是下场厮杀,那才是真正精彩呢。”

金天子瞟了一眼秋阳公主,还想说句什么。

春风已经向何灵招手了,“月英姑娘,你可是想下场去玩一玩?春风听说你文武兼备出类拔萃呢,只不知道月英姑娘惯使什么武器?只要你开口,春风定会求了天子,给你准备一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秋阳公主皱着眉头,低声呵斥何灵,“坐下,别搭她的话,等我来。”

这就要站起来转移大家注意力了。

何灵一拱手又拜了拜秋阳公主,“公主对月英的庇护照顾,月英感激不尽。只是,今日之事,只怕还得月英下场一趟了。”

不等秋阳公主反对,在她肩头按了一下,提高声音笑着说,“春风姑娘真是个体贴入微的人,月英手无寸铁这身装扮确实不适合下场的,若是可以,月英先去换一身衣裳。”

春风姑娘知道秋阳公主想要护住何灵,若是她下去换衣裳了,谁知道秋阳公主会不会趁机将她藏起来转移了?

若是秋阳公主出手,只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何灵保准再不回来。

以金天子对秋阳公主的宠爱之情,他肯定不会追究秋阳公主的责任,那自己进宫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掩了嘴角轻笑道,“说来也是春风有些怪癖,因春风擅舞,自然对舞衣衫裙十分看重。月英姑娘,你到底得秋阳公主亲自指点,场中那人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对你如何的。月英姑娘且放下心来,待会儿啊,嘱托一下场中那人,月英姑娘这身装扮也是无妨的。不如,看看月英姑娘想使什么武器吧?”

何灵脸上泛起笑容,这话她也说得出口,果然是要别人的命就得快准狠。

“既然如此,月英也就穿了这一身衣裳下场吧。只是,月英请一柄长剑。”

以春风姑娘如此咄咄逼人的情形,她嘴上说得动听,哪里会真的给何灵准备什么好剑?

难道真想看何灵逆袭啊?

被何灵按了肩头的秋阳公主迅速看了一眼翼公子,郑重地点点头,“月英,你既是公主府出去的人,别说是武器了,便是旁的东西,也不能坠了公主府的名声。这样吧,秋纹,去公主府取那柄清风剑来。”

夕公子、宣公子对望一眼,有些疑惑的样子。

其余公子低声议论起来。

“清风虽好,到底不在宫中,难道咱们就这么在这里干等着?不如这样吧,天子,就给月英姑娘寻一柄长剑吧,春风实在想看月英姑娘的身手了。”

这是不想让何灵拿了好武器反杀那人,干脆绝了何灵的念头,反正就是要你死,何必如此啰嗦呢。

秋阳公主从来没有如此厌恶一个人。

因为金天子对她有一种毫无理智可言的宠爱,秋阳在宫中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别说这个新来的春风了,便是当年金天子最宠爱的锦夫人,也从来不敢给秋阳脸色看过。

一个毫无背景的青楼女子,居然这么明里暗里地怼自己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若是等不及秋纹去公主府去剑,倒也有其他办法的。”

春风赶紧阻止秋阳公主往下说,“天子,春风虽然愚钝,但看那侍卫手上的长剑也是不错的”

“春风姑娘,既然你擅舞,想必身上也有些功夫的。都是女子,月英能下场,你也可以下场去玩一玩的。看别人玩,怎么比得过自己亲自下场呢?春风姑娘既然觉得那侍卫的长剑不错,不如就给春风姑娘用了,正好先下场试试那长剑如何。”

这可是将秋阳公主怼生气了,干脆也将她拉进来。

金天子一看秋阳生气了,轻轻拍了一下春风的手,“春风,生死攸关的事,怎么可以如此随意呢?还有,秋阳到底是公主,若她有什么想法,总得要听一听的,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啊。”

秋阳公主眯了眼睛看向春风姑娘,后者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悦,立刻又变得娇憨模样,“哎呦,这可是春风不懂事了。春风只顾着月英姑娘尽快下场,可忘了月英姑娘到底是公主府的人。”

金天子点点头,“对了,你该记得这一点的。公主府的人,公主不开口都得问问她的意见,更不要说公主已经开口了,无论如何都得听一听的。”

“秋阳谢过天子。”秋阳屈身福了一福。

金天子赶紧摆手,“秋阳,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跟孤已经如此生分了?既然是你府中的人,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秋阳原本想让他应允不让何灵下场的,可何灵自己站了出来,说明她有些想下场。

虽然不知道何灵实力如何,可是方才与翼公子那一眼,秋阳决定尽可能地帮助她拿到好装备,“天子,秋阳记得北狄曾经上贡过一柄剑,名唤龙吟的。”

春风姑娘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柄剑光听名字就比公主府的那柄名剑厉害得多,怎么可能让何灵拿了去?

“天子”

“春风,你不是想看精彩表演吗?以月英姑娘蒲柳弱质,取了龙吟剑给她,与那对流星锤对决,那才是真的好看呢。来啊,去将龙吟剑取了,既然月英姑娘是公主府的人,又有勇气下场对决,龙吟剑便赐给月英了。”

何灵立刻跪倒在地,“月英谢过天子、谢过秋阳公主。”

秋阳公主笑道,“月英啊,你既然是公主府的人,下场那自然是代表了公主府的脸面。这龙吟剑虽好,你倒也配得上的。”

将何灵从地上扶起来,提高声音说,“天子,这月英本是秋阳特特为翼公子选的知音人,既然今日这么热闹,不如秋阳就为月英寻个名分吧。”

不知道秋阳公主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但是何灵相信她今日一定不会害自己的。

金天子一副好戏没看够的样子,“哦,秋阳,你想为月英姑娘寻个什么名分啊?”

“月英虽然身份卑微,但到底家世清白人品端方,深得秋阳喜爱。偏生秋阳一直未有生养,不如今日秋阳将月英收入义女吧。今日既然当了天子及诸位公子的面提出来,大家也为秋阳高兴高兴吧。”

春风姑娘终于撑不住了,脸色十分难看,夕公子和宣公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几人一看就是一丘之貉,或者说,因为何灵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他们会如此大动干戈,何灵不知道该不该给自己颁面锦旗。

金天子一抚掌,“好好好,孤看月英姑娘的模样,确实当得起秋阳的义女来啊,赏”

只要一高兴,金天子又开始乱赏赐了。

何灵知道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秋阳还是拼命想要保住何灵的性命。

公主义女,谁敢动?

这话一说出来,春风姑娘和夕公子、宣公子不高兴,那是肯定的。

若是何灵下场之前,秋阳公主再警告一番那双锤铁汉,他肯定不敢垂杀何灵了。

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何灵竟然如此得公主喜爱。

何灵跪倒在地,“月英月英公主”

秋阳公主受了何灵的跪拜,“月英,你怎么了?还叫我公主啊?是不是该叫娘亲了?还是你想要娘亲给你准备今日认亲礼啊?天子,你看看有什么喜庆的东西,可以给我义女做见面礼的?”

果然是深得天子喜爱,秋阳公主收个义女都还要天子准备见面礼。

金天子笑着摇头,“知道月英是你府上的人,龙吟剑早就赏给她了,孤还能给你准备什么?早知道你要说这话,孤就等一等再说赏龙吟剑之事了。秋阳,你这个做娘亲的,给女儿要点东西也是寻常事。你自己想想,孤这里有什么你看得上的,给你便是了。”

何灵只听说金天子特别宠秋阳公主,今日看来,这份宠爱真是一点不假,爱屋及乌之下,连她府中的人都能高看一眼了。

秋阳低头想了想,笑着说,“天子啊,你那里倒是有一件宝贝的,秋阳若开口要,只怕你舍不得给呢。”

金天子摇头,“秋阳啊秋阳,你若开口,孤什么不给你?”

“舍得了啊?若是舍得,我便替我义女开口了,天子书房大梁上有一张黄金面具,天子可舍得?”

何灵不知道那黄金面具是什么,但看金天子脸色有些不舍,知道秋阳真的点中了他最心爱的东西。

金天子脸上转了几个表情,长叹一口气,还是同意了,“秋阳啊,你可真是要将孤的老底都掏空啊。你说说你,眼睛怎么如此毒,记性又如此好?孤当年不过随口这么一提,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秋阳捅咕了一下何灵,“月英,还不谢过天子赏赐?”

虽然不知道秋阳为自己讨了什么好处,但是能让秋阳开口的,必定是极好的东西,何灵“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月英谢过天子、谢过娘亲。”

这就算改口了。

何灵起身转了一下目光,发现场中气氛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刚开始说自己要下场的时候,大家都低声议论着,并没有什么忌讳。

现在秋阳公主将何灵认作义女,又为她讨了龙吟剑和黄金面具,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这黄金面具到底是什么东西?

若是若是能活着回来,不对,一定要活着回来!

回来再问问翼公子,黄金面具到底是什么。

还有,翼公子跟秋阳公主到底达成了什么联盟,为什么秋阳公主这样不遗余力地保何灵呢?

何灵不相信秋阳公主真的看中了自己什么独特之处,这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贵族,只有永远的利益,只看这利益有多大了。

何灵回头看了看翼公子,他的脸色也有些奇怪。

按道理说,何灵得了龙吟剑、公主义女身份、黄金面具,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他,可看他的模样,疑惑大于欢喜。

何灵不怀疑翼公子对自己有几分欣赏,正是有了这几分欣赏,他才会想要保护何灵。

不过,何灵发现自己实在不了解翼公子,如今他脸上的这表情,是为什么呢?

那边夕公子和宣公子将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当着天子的面,两个诸侯公子这样亲密的举动,难道不需要顾忌一下的吗?

何灵有些犯迷糊了,秋阳公主这番话后,现在的重点还是下场比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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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1

待到宫人双手托了盖上锦缎的托盘而来,何灵立刻将心收了回来。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对何灵来说,最重要的确实是下场比赛。

虽然自己现在是公主义女,又得了天子的龙吟剑、黄金面具,但这只是对梦中人而言有意义。

夕公子、宣公子他们担心的那双锤铁汉会对何灵手下留情的事,那是不存在的。

因为他就不是梦中人,他十二万分地想要何灵身上的灵力呢。

那宫人跪倒在何灵面前,“月英姑娘。”

金天子笑得很慈祥,看何灵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看晚辈的感觉了,“月英啊,这是你娘亲为你挑的长剑,你且看一看,使不使得惯?”

何灵揭开托盘上的锦缎,一柄古朴的长剑躺在其中。

秋阳公主说过这龙吟剑乃是北狄之人进贡的名剑,看这剑鞘极简工艺、刻着的狼头图案,估计还真给何灵拿了龙吟剑呢。

“唰”地一声抽出龙吟剑,眼前一片寒光闪过,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嗡”低鸣,怪不得叫龙吟剑呢。

入手大概十斤的样子,不算重可也不算轻了,何灵抖了一下长剑,耳边的“嗡嗡”声更响了。

想不到这个梦里也能获得名剑,虽然比不得上一个梦中的四海方寸,但这才是正常人间铸造的名剑。

何灵将宽袖往剑锋上一吹,“嘶啦”一声轻响,左边宽袖就这么被割下来了。

“好剑!月英谢天子、谢娘亲。”

将剑身翻了个面,上面刻着几笔简单的字画,何灵看不懂字,但可以推测不是龙吟剑三个字,算了,这不是重点。

秋阳公主笑了,“月英,娘亲可还有几分眼光?据说这龙吟剑削铁如泥,那些大锤啊什么的,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怪不得秋阳公主要为何灵讨这柄剑呢,她已经帮何灵想好了,既然说了削铁如泥,那就将那人的铁锤削掉便是了。

春风姑娘瘪了瘪嘴,看来是想说什么的,但考虑到秋阳公主在金天子心中的地位,自己今日才进宫,怎么可能与她对抗?

不如暂时忍一忍,说是削铁如泥,可场中那位铁塔一般的汉子,便是徒手,也是极难对付的。

夕公子和宣公子寻遍了才找到的人,怎么可能失手呢。

何灵做事宽袖被割了,想一想干脆将右手的宽袖也割了,虽然于礼有些不妥,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哪儿还能管其他事。

反手一握龙吟剑,“武术一项上,月英略懂皮毛,在天子、娘亲、各位公子和春风姑娘面前使出来,不过是贻笑大方了。”

春风姑娘酸溜溜的语气,“手上拿了龙吟剑,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了,月英姑娘真是会说话啊。”

何灵不想搭理她,提起衫裙走向入口。

场中那人已经锤杀了上百人,因何灵站得近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虽然何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见血就想晕的小菜鸟,可是这种血腥的场面,还是让她有些反胃。

再看看满地红红白白的液体,何灵皱了眉头叹了口气。

已经说了由何灵下去挑战这双锤铁汉,场中再没放入新的斗手。

此刻杀了百人的大汉站在场中,举了举手中的铁锤,对着何灵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他倒是想锤死何灵的,可何灵不想死啊。

何灵将手中龙吟剑一抖,剑影晃在大汉的脸上,两人又对望一眼。

何灵一步一步走下几十级台阶,那大汉也算有些涵养的,没有趁机上来给何灵两下。

一直到何灵走到场中,他将双锤放在地上,“姑娘,这会儿我们说话,他们都听不到。”

何灵没想到他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你想说什么?”

“姑娘,你可知道这个梦里到底来了多少迷途中人?现在还剩多少人?”

何灵不知道,也觉得没必要知道。

“姑娘,你好福气,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迷途中人,大概还剩下十五人。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杀了二十三人。”

“所以呢?”

“姑娘,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其实今日你也可以不必死的。”

“哦,那我倒想听听了。”

“当日你满身灵力地出现在第七层,可知道大家是如何看你的?迷途中人个个都识得你了,你这一身灵力,谁不想要?”

“有话直说无妨,你可想要我的灵力?”

大汉看着何灵的眼睛,很耿直地点了点头,“若说我不想要,那肯定是骗人的。孙姑娘,实话跟你说吧,你当我怎么到这斗兽场的?”

“你找到夕公子了?”

“对,不是夕公子找到我,我是找到了夕公子。跟你说句实话吧,毓江一战,你满身灵力天下尽知。不仅梦中夕公子、宣公子想杀你,迷途中人谁不想杀你。”

“那挺好,看来大家很快就要向我集合了。”

“孙姑娘真是一点就通。”

“所以你的主意呢?”

“毓江一战,迷途中人都知道你在何处了,今日只是我来寻你,日后只怕日日有人来寻你。不过,若今日你死在我的锤下,我要想走出这个梦境倒也是要再花些时间的,不如我们合作一下。”

何灵看他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肯定是有所图的,不然直接一锤砸下来试试就行了啊。

“愿闻其详。”

“孙姑娘,所有迷途中人都将寻你而来,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都想要我的灵力了。”

“这是自然。另一点,第七层的梦,只有杀尽迷途中人才能得一人出去的。”

“所以呢?”

“若是有特别能忍的人,他可以在梦境中蛰伏几十年,你可想想一个梦要熬几十年是什么滋味?咱们在现实里都没有过得几十年啊,反倒在梦境里陪他们熬几十年?”

何灵想了想,自己的每一个梦还真的都是十来年的,相比之下,这个梦已经十分迅速了。

所以熬几十年,对于何灵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孙姑娘,咱们所有人都是要回到现实的,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我们在梦中熬几十年,那心都老了。所以,大家为了你的灵力而来,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们不用去找,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孙姑娘,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杀你的。其实我只需要你将迷途中人都引出来便是了,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杀掉。咱们俩以逸待劳,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们的目标都是我,若是有谁将我杀了呢?”

“不能!你只是个诱饵,你最后还是得死在我手上的,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的手上。”

“那也还是个死字啊。”

“确实是个死字。不过,这到底有不同之处。我能护你到最后,你还有个机会与我对决一场。孙姑娘,你想一想,迷途中每一个人都是我杀的,你只需要最后与我对决一场便是了。”

“若是遇到特别厉害之人,他反将你猎杀了呢?”

“”大概他的计划里没想过能有人杀了他的,何灵这么一问,他愣住了。

“或者那人寻了我,我先将他杀了呢?”

“孙姑娘,你可是没听明白?你是诱饵,你只需要将迷途中人都引过来,你无须动手的。杀人呢,还是我来,你只看便是了。”

“人人都知道灵力难得,本来我的灵力便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充盈得多,这也是你们来寻我的原因。若是我利用满身灵力,压制了其他人,将他们一一诛杀呢?”

他也没想到何灵会用这个办法,“孙姑娘,你杀不了他们的。”

“毓江一战,我也没被杀啊。”

“孙姑娘,你若是这样,那咱们只能用第二个法子了。”

“那是什么?”

“我现在便杀了你。”

何灵抖了一下手中长剑,“我生平最是怕麻烦的,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会来寻我,我一个个杀了便是,何必跟你结盟呢?况且了,就算我们今日结盟了,也是我在帮你获取灵力,最后咱们还是要一决胜负的。既然你我难免一战,还不如趁着现在你尚未成长起来动手,杀起来还容易许多呢。”

大汉果然没想到何灵的思路跟他不同,脸上有些不痛快,“孙姑娘,你杀不了我的。你看看地上这些人,他们谁不比你看起来更像样?”

“算了,我这人十分懒惰,实在没空去想这些事。今日遇着你了,那咱们也不用回避了,出招吧。”

那大汉看何灵油盐不进的模样,手上灵力突然暴起,“孙姑娘,你的灵力是极强,但我的灵力也不弱。你可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我杀了多少迷途中人?”

“二十三人。”

“对,我已经杀了二十三人。你可知道能够上得第七层的人,没有真正的弱者。我一人杀了二十三人,你可知道我灵力多强?”

何灵看了看他的左手,灵力像一团雾一般笼住他整条胳膊,“你的灵力是不错,不过你杀不了我。”

“孙姑娘,我好心再劝你最后一次,今日你若死在我的手上,你可就真的死了啊。”

“那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吧。”

“孙姑娘,你手上的宝剑虽然十分珍贵,但是对于迷途中人来说,灵力可破解。你凭了这宝剑,也杀不了我的。”

何灵已失了继续聊天的兴趣,转身抬头看了看上面围坐着的贵族们,“速战速决吧。既然无论你死我活,各安天命吧。”

“嘭”地一声,何灵也将灵力运满全身。

虽然大家都将灵力提了起来,可两人的力量对比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何灵的灵力已经变成金色,大汉的灵力还是一团雾气。

大汉盯着何灵的灵力看了一会儿,“姑娘,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灵力?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人人都这么说,何灵已经十分淡定了,“出招吧。”

大汉双手抓起铁锤,到这时候还想努力一把,“姑娘,我们没必要自相残杀的,若是我们能留到最后,说不定枯叶公子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呢?”

杏花姑娘曾经对枯叶说过,让他对何灵手下留情,就算是得了杏花姑娘说的这句好话,何灵都不敢指望枯叶能够放过自己,更何况是另一个迷途中人呢?

“待会儿,我会以灵力压制你,你好自为之。”

这人对何灵好好说了一番话,何灵并没有一下子就出杀招,很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取胜完全就是以灵力压制的。

现在何灵已经很能接受这种设定了,既然自己的灵力比他们更强,那就该利用自己的优势。

大汉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咱们可以做朋友的,想不到还是得先杀了你。”

那一团雾气笼上双手铁锤,他也使用了灵力。

这么重的铁锤,绝对的力量优势,他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只需要抡起铁锤一路砸下来便是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劲风向何灵当头砸来。

何灵心中早已盘算清楚了,他身高体重武器皆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就算自己手上有龙吟剑、就算自己灵力充沛,也不敢跟他正面硬接的。

无论是玄公剑法也好,还是秦家剑术,都是讲究一个轻巧灵便,如今正好利用这轻巧灵便寻了机会破掉他的双锤。

龙吟剑削铁如泥,先挑了他的铁锤,单纯只是灵力对比,他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何灵一拧腰,转着龙吟剑飞升空中。

龙吟剑低声鸣叫着,似乎它能感受到大汉双锤的力量,十分期盼与铁锤正面硬拼。

何灵飞在半空轻巧地避开大汉劈头砸下的双锤,又轻轻飘落到大汉身后,衫裙袅袅绕绕地飘落下来,还真的像春风姑娘料想的一般,确实好看。

何灵听到头上传来一阵阵惊讶的叫声,“好啊,月英姑娘果然深藏不露啊,她这一身内力,是什么时候练得的?”

“我眼花了吗?方才那大汉居然没砸中月英姑娘?”

“月英姑娘乃是公主义女,他再如何嗜血,看到这身装扮的女子,总也知道是贵族之女吧?哪儿能真正下杀手呢?”

“我也觉得那大汉看了月英姑娘杀气都减了许多。”

“这样才好呢,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女子,能下场与贱民切磋,这是何等的荣幸,难道那贱民还真敢杀了贵族女子?”

“所以说啊,这样也好,知道月英姑娘不会有事,咱们可以慢慢看了。”

“对了,方才咱们说的赌注,现在还来得及吗?”

“对啊,方才大家可都是赌了铁汉赢的,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宣公子赌的就是月英姑娘赢。”

“宣公子赌的是大汉的最后一个对手赢。”

“那也一样的啊,月英姑娘一定死不了了。”

那大汉自然听到台上的议论,他一下没砸中何灵已经够意外了,再听这些言语,将铁锤抡得飞起。

何灵轻轻巧巧地避开所有的攻击,抖了一下龙吟剑,“我要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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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2

铁塔大汉说自己杀了二十三个迷途中人,何灵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吓唬自己,但从刚才他双锤齐舞的气势来看,除非他运气极佳遇到的都是比较弱的对手,否则不可能一直都赢。

观察了这么久,何灵就是想评估一下自己赢他的可能,其实这铁塔大汉除了双锤舞得虎虎生威以外,还比不上当初在平野别院来取自己性命的容将。

何灵心中已经有了底。

虽然龙吟剑削铁如泥,不过单纯从二者的重量来看,若是不管不顾地正面硬接他的双锤,只怕龙吟剑要折在他手上的。

想到这里,何灵手上龙吟剑舞出剑主天地。因灵力充沛加上龙吟剑确实了得,场中只看到凌厉的剑影四处流转。

铁塔大汉没想到何灵竟然能使出这么精湛的剑法,何灵虽然个头纤细瘦小,可她灵力充沛身形灵活,这一套剑主天地打出来,铁塔大汉两把铁锤几乎挡不住她刁钻的攻势。

何灵是以巧劲和内力压制铁塔大汉的力量了。

大汉知道何灵手中的龙吟剑应当是柄名剑,但就算是名剑也挡不住绝对的力量。

若不能以速战速决以力量取胜,越是拖下去,越是对他不利,毕竟他的灵力无法更何灵的抗衡。

何灵手中长剑一转,自然而然地转到剑舞江河了。

若估计不错,只怕玄公剑法使完一套,不等秦氏剑术使出来,铁塔大汉手中的铁锤定能被龙吟剑削掉一个。

何灵盘算得很精确,铁塔大汉避让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何灵想做什么了。

他能够上得了第七层,更能够在这梦里杀了这么多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原本他还怜惜自己的灵力,如今看穿何灵的意图了,哪里还敢托大吝啬灵力?

“轰”地一声,他手上的铁锤亮堂起来,灵力从他手上贯穿到铁锤上了。

“呼呼呼”几声,铁锤抡起一串火星子卷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特别小心地将灵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防止若是一个不慎,不知道何灵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刺自己一两剑。

何灵没想到铁塔大汉居然还有这么大胆心细的一面,自己的剑舞江河虽然精绝,可是他手中的大锤卷着灵力袭来,这可真不是巧劲能够应付的了。

“呼呼”两声,铁锤带着火星子贴着何灵的脸面擦过,一股热浪迎面而过。

这大汉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自己方才小瞧他了。

何灵收起刚才的心思,手上一下转到了“千树万树”,灵力剑影排山倒海地向大汉卷来。

大汉眼前一花,知道何灵下了真功夫,一点没打算给他反击的机会。

可大汉到底生死场上过了那么多次,这密密匝匝的剑影如雨丝般席卷而来,他迅速化了一个灵力盾,将自己护在其中,“呲呲呲”无数声刺中了灵力盾。

也亏得他手脚利索,这才没被何灵一剑刺中。

何灵衣袂飘飘使出这一招千树万树确实极具美感,看台上轰然一片叫好声。

大汉心中烦躁起来,此次能凭了灵力避开她的攻击,但自己的灵力总不能一直跟她耗下去啊。

想到此处,大汉忽然脱手将右手的铁锤向何灵头顶砸过去,连武器都不要了。

虽然预算到他最后一定会扔掉铁锤的,但也来得快了些,何灵南山步法一转,身形一飘,龙吟剑一横,“唰”地一声巨响,“咔嚓哐”地响成一气,那铁锤还真让何灵给劈成了两半。

秋阳公主真是好样的,给自己挑了这么彪悍的武器。

“嗵”地一声,何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胸口一阵剧烈地震荡,险些仰面倒在地上。

“呲”地一声将龙吟剑插入地中撑起身子,何灵定睛一看,不禁有些佩服这大汉了。

他扔出那只铁锤就是为了吸引何灵的注意力。

他知道何灵手中龙吟剑是名剑,必定是削铁如泥的,这双锤到底让她有些忌惮,若是给了适当的机会,何灵一定会以龙吟剑劈开铁锤的。

毕竟若双方都不吝啬灵力,铁塔大汉真的可以将双锤舞一整天的。

何灵不想跟他耗一整天,一定会先损了铁锤的。

果然铁塔大汉将铁锤从何灵头顶砸下来后,她还真的挥剑斩毁铁锤。

铁塔大汉可不只是会舞铁锤,他还有旁的武器,只不过这一对铁锤十分符合他的形象,舞起来特别有气势特能震慑人,他才会一直舞铁锤的。

刚才何灵挥剑斩铁锤的时候,他竟将自己的护心镜直接砸向了何灵心口。

护心镜挂在大汉身上,看起来像件配饰一般,何灵哪会料想到这居然是他使得最趁手的武器呢?

一个不注意,护心镜带了一股灵力砸中了何灵的心口,差点让她倒地不起。

何灵运起灵力全身走了一遍,还好,自己预先已经防备了他的奇怪招式,并没有真正伤着,只是心口被锤了这一下,有些生疼了。

何灵一脚踏在护心镜上,“你还有什么武器,尽管使出来。”

大汉早将铁锤换到了右手,他抡起铁锤又舞了两圈,“孙姑娘,咱们俩也算棋逢对手了,你只怕杀不了我的。其实,你现在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也是可以的,我们真没必要现在就生死相对的。”

何灵挽起一个剑花,“不必了,请吧。”

大汉左手扣了什么东西,何灵长剑一划拉,将地上的护心镜割成两半。

反正就是仗着自己的龙吟剑好,将大汉手中所有武器全都毁掉了,自然就安全了。

大汉飞身而起,铁塔一般的身子黑云一样向何灵压制过来。

何灵不明白大汉为什么忽然用这样的招式,论动作的灵活性,他是无论如何比不上自己的。

飞到半空,那铁锤又脱手向何灵砸了过来。

何灵已经被他以护心镜击中一次,这次明知道他左手还有武器,哪里敢硬接铁锤,轻轻一飘,滑到另一边。

哪想到那大汉虽然身形魁梧似铁塔一般,可动作却也十分灵活的,尤其是他主动进攻的时候。

飞到空中将铁锤砸向何灵后,他已知道何灵不会再接这一招,估算了一下何灵会退到何处,果断向左边撒了一把明晃晃的暗器,人却飞到了右边挡在何灵身前。

何灵手中龙吟剑一舞,“叮”地一声轻响,刚好磕在大汉手中武器上。

不知道这大汉从哪儿又弄了一根烧火棍,被何灵龙吟剑一格,顿时断成了两截。

大汉临场经验十分丰富,烧火棍断成两截反倒便宜了他,左右手一弯一顿同时出招,何灵龙吟剑一挥,半截烧火棍又被削掉了,手上只剩下寸许铁疙瘩。

可大汉另一只手上那半截烧火棍却得了手,一下刺中何灵肩头。

早先毓江一战,何灵肩头就被伤过,虽然翼公子小心地给她包扎又养护这段日子,可到底还没完全恢复,又被这半截烧火棍一刺,肩头立刻一阵尖锐刺骨的疼痛。

何灵痛得嘴角一抽,手中龙吟剑一挥,击碎了大汉的灵力盾,斩向他的手臂。

龙吟剑当真厉害,不仅斩碎了灵力盾,余势将大汉的手臂也旋了下来。

大汉“嗷”地一声狂叫,却趁着何灵手上动作已老,向后一飞,躲过一劫,没能当场毙命。

这一下两人各有得失,何灵还略微占了些便宜。

何灵肩头刺着半截烧火棍,她想拔出来,可又知道这会儿若是拔出来,说不定自己左手又废了,还有可能失血过多影响右手发挥呢。

运起一团灵力围绕着烧火棍,只要它不碍事,等杀了这人再取下来。

那边铁塔大汉可比何灵惨多了,左臂被何灵旋了下来,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黑黝黝的脸上显出一片青灰来。

好在他应该是学过点穴的,迅速封了胸口各处穴道,这才能险险站稳。

“孙姑娘,咱们可还有谈一谈的可能?”

“不必了。”

何灵知道若今日放他一马,说不定他日能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再不能心慈手软了。

虽然受了伤,何灵还是能将他当场击杀的。

那铁塔大汉也是个硬茬子,看何灵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孙姑娘,今日我大概是要死在你的手上了,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做得这么难看,且等我取一取武器。”

拖着半边血淋淋光秃秃的肩膀,走到何灵身前,将那铁锤又举了起来。

可他到底伤得有些重了,这会儿举着铁锤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何灵等他将铁锤举起,龙吟剑一横,“我知道你还有别的武器,你若是现在用不了这铁锤了,我等你用其他的武器。”

大汉白了一张脸看了看何灵,“好!”

一个好字出口,他又将铁锤砸向何灵了。

何灵十分无奈,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让他取趁手的武器,他又何必做得如此偷偷摸摸呢。

虽然他这铁锤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可何灵也不愿意他没事举起来砸自己一下,没事再举起来砸自己一下,龙吟剑一划,剩下的这只铁锤也被她划成了两半。

“呲”地一声,何灵脸上一阵剧痛,鼻息间还有腥臭的味道。

顺势一划,何灵却刺了个空。

这大汉真是有无数的奇怪武器啊,这次又是什么?

何灵左肩已经动弹不得,右手握着龙吟剑不敢放手,哪儿知道脸上中了什么?

大汉手中果然有一件奇怪的武器,说是盒子不是,说是扇子不是,小小一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但肯定就是这件武器了。

何灵脸上的剧痛渐渐退了下去,只能感觉到肩头的疼痛。

可越是这样,何灵越是惊恐,只怕这东西上面有毒?

像知道何灵心中所想一般,大汉“嘎嘎”地笑了两声,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却还兀自强撑,“孙姑娘,你果然有些本事。只可惜你要死了”

“有毒?”

“自然是有毒!我就在这里等着,不用我出手,一会儿你就能倒在这里。孙姑娘,看在咱们都来自迷途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若有机会再与人动手,可千万不要给别人机会。你若是给了别人一个机会,很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要死了,你要你毒发了,半边铁锤,我依然可以将你脑浆子都砸出来。”

何灵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更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强,却明白他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自己倒下了,翼公子也好秋阳公主也罢,根本没机会能救得了自己。

只要自己倒下了,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弄死自己。

眼前有些眩晕了,这毒不算太强,可是也够阴损的了,何灵将龙吟剑一抖,灵力越剑而出,“我倒下之前,你必死无疑。”

大汉向后一飘,“你越是用尽,毒性发作越快。”

何灵不管毒性如何发作,若不杀了他,自己立刻就死。

灵力运遍全身,如鬼魅一般向大汉飘去,手中龙吟剑一招“枯木逢春”连同“千树万树”套叠而出,“呲呲呲”数声过后,脸上又中了一下,这一次连剧痛都没有,何灵眼前已经全黑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方才全力使出的那几剑,每一下都刺中了铁塔大汉。

若不是自己得了手,他也不至于再给自己一下。

毒发身亡,真是个两败俱伤的死法。

“嗵”地一声,何灵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痛还是眩晕,总之就这样昏了过去。

又是一次灵魂出窍,何灵都已经有点烦了,这个梦到底什么设置啊?

就算灵魂出窍,枯叶或者秋叶也不会跟自己剧透一下这个梦已经走到何处了,有什么灵魂出窍的必要呢?

何灵双腿一盘,坐在地上发呆。

如果只是灵魂出窍,那自己应该没死啊。

这样一想,何灵赶紧往下看了看,果然看到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躺在床上。

为什么就能确定那个木乃伊一样的头是自己呢?

毕竟伤了这么多次,总不至于这次明明脸上连中两下还能有什么好形象吧?

自己没死,床边似乎是个丫头?

看到守在床边的小丫头,何灵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何灵飘到小丫头的正面看了看,她表情平静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守着自己。

再看看躺在床上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自己,何灵一时间有种醒来换了身体的冲动。

对啊,自己进了这么多个梦,已经很久没换身体了,也该换一换了。

孙月英这具身体实在太招人注意了,这个丫头看起来很不错。

浓眉大眼憨厚朴实,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最佳的隐身术嘛。

等好转了醒过来,就换身体,就这么说定了。

何灵盘算得极好,耳边却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谁跟你说过这个梦可以换肉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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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3

居然是枯叶!

真的是枯叶!

何灵本来是灵魂状态,盘了腿悬在空中十分自在地看床上躺着的孙月英和床边的小丫头,正盘算着如何换这小丫头的身体。

冷不丁地听到枯叶的声音,而且还是告诉自己一个不好的消息,何灵差点滚落在地。

如果说他现在能跟自己说话,那说明前两次灵魂出窍他也看得见的,只是他没搭理自己罢了。

这一次为什么他会开口提示自己呢?

何灵没看见他,可知道他一定能看得见自己,涎了脸尬聊,“枯叶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的啊。”

“嗯”,十分冷淡的声音。

“枯叶公子,前两次你也看见我了?”

“嗯”,继续冷淡的声音。

“那上两次你怎么没开口说话呢?”

“不想说。”

这个理由十分正当,何灵说不出任何话。

“枯叶公子,那你现在可是为了给我线索?”

“不是。”

跟枯叶聊天真是难聊,何灵还是强行聊下去,“枯叶公子,你主人呢?”

“不在。”

“那你过来所为何事呢?”

“看看你们谁死了。”

这么直白的对话,枯叶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枯叶公子,这个梦,真的要将所有人都杀尽了,才能回到迷途吗?”

“嗯。”

“那这些被杀的人,也回不到现实了吧?”

“嗯。”

“枯叶公子,你能不能跟你主人说一声,帮我先寻一寻朱幼安?”

“不能。”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何灵有些郁闷了。

“就是看看你们谁死了。”

“我快死了?”

“本来是快死了的,谁知道你命还挺硬的。”

何灵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枯叶公子,你很想看到我死?”

“无所谓。”

“那我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低调一点的身份?”

“速战速决,我也很烦陪你们玩。”

陪玩?枯叶在陪玩?

“行了,你死不了,回去吧。”

何灵只觉得一股风吹了过来,一个筋斗,她真的滚回了身体。

一滚回来,何灵立刻后悔了,太痛了!

为什么这么痛?痛得想抓脚趾头啊,痛得怀疑人生,痛到想要再次灵魂出窍。

而且这痛疼居然是脸上!

“嗷”何灵闷哼了一声,真的太痛了,想伸手抓一抓摸一摸。

旁边有人按住了自己的手,“姑娘,你不能动的,且忍一忍吧。”

脸上的痛居然比其他各处的痛更让人难以忍受,何灵被她扣住两只手动不了,嘴里哼哼道,“痛”

“姑娘,痛过这段日子便好了,你且熬一熬吧。”

若不是身上软绵绵的动不了,何灵肯定一蹦三尺高地将脸上的伤揭开看看。

“好痛啊”

那小丫头将何灵的两只手叠好放在一起,“姑娘,你且忍一忍,要不小翠给你吹一吹会好一些的。”

一会儿,一阵凉意袭来,手臂上被吹得汗毛竖起。

“小翠”

“姑娘,你可算醒来了,前几日你一直在说胡话呢,小翠都以为”

“小翠”

“姑娘,你别担心,既然醒来了,往后小翠一定悉心照料你,你很快就没事了的。”

“小翠,我这是在哪儿啊?”

何灵知道小翠大概是秋阳公主或者翼公子叫来照顾她的人,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昏了多久。

“这是姑娘,你且先养伤吧,等你好了,小翠带你到处走走。”

何灵有些奇怪了,挣扎着睁开眼,怎么脸上肿成这样呢,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

小翠看何灵试图睁眼的样子,赶紧安慰她,“姑娘,你想要什么,你只管说,千万别用劲,你现在可不能用劲的。今日的药才换完,你若是用劲,撑坏了伤口,还得重新换一次。平日里你昏迷了换药都能痛得浑身抽搐呢,若是醒了再换药,小翠怕你受不了的。”

何灵十分听得进人劝告,赶紧一动不动地躺好,连被小翠按住的双手都松了劲,乖乖地不动了。

小翠感觉到何灵的配合,轻叹一声,“姑娘,你的性子倒是极好的。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小翠定能做好的。”

“翼公子呢?”

“公子爷公子爷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这里陪着姑娘。不过,姑娘你且放心,公子爷亲自点了小翠照顾姑娘的,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小翠下去吩咐一声,总能给姑娘做好的。”

这一次翼公子居然不在自己身边?

何灵想一想当日天子大寿时的情形,自己昏迷后应该有些剧情没看到。

“我昏迷了多久?”

“姑娘,你这一次可真是十分凶险啊,公子爷请了多少名医才将你救回来的。算到今日,你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这时间还挺快的,就过去了两个月。

“为什么我脸上还这么痛呢?”

“姑娘,你且别管你脸上痛不痛了,你中的那毒十分凶险,若不是公子爷和公主联合出力,只怕你早就”

小翠这一点挺好的,比较适合聊天。

“是娘亲救了我?”

“姑娘你还记得呢?你中的那毒,据说是叫万叶花。”

“万叶花?听起来很奇怪的名字啊。”

“据说这毒十分难得,公子爷说了,这万叶花到目前为止也不过两个人配齐了,也不知道那人怎么会有这金贵无比的毒药。”

“这毒药如何金贵了?”

“万叶花的意思,就是说这种毒须得集齐了上万种毒物的叶汁最后配上幻象花才能制成的。姑娘,你想想,上哪里能找到上万种毒物呢?可见这毒药原就不是给寻常人使的。别说一个斗手了,便是诸侯公子,也万万不可能凑得起万种毒物的。尤其是什么玄天叶、冥泉叶之类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毒物。”

反正在这个梦里,每个迷途中人都会有些奇遇的,何灵并不觉得奇怪。

若要觉得奇怪,反倒是翼公子、秋阳公主是如何寻到解药的。

“小翠,这万叶花该是无药可解的吧?”

小翠长叹一口气,“是啊,原是无药可解的。公子爷遍寻了天下神医又如何,他们终究不擅使毒的,更不要说解毒了,而且这毒还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

“那我这毒是如何解的?”

“方才不是说了,这万叶花到目前为止就两人配齐了吗?一人已叫姑娘当场杀了,自然就不算了。另一人”

“那人是谁?”

“这人十分古怪。公子爷和公主为了救姑娘,可是央了天子下令全境范围内给姑娘寻药呢。”

“也好在姑娘身份尊贵啊,不然哪里能够得这么多金贵的东西续了命等到那奇怪的人呢。”

“小翠,你说那人奇怪,他如何奇怪呢?”

“小翠没能见着那人,只是听说了那人是自己寻上门来的,那时候姑娘还在都城呢,那人那人不像是咱们的人,看起来倒是像北地之人,高鼻深目的。”

“翼公子就这么相信他?”

“由不得公子爷不信啊,姑娘本就是吊了半条命,随时都可能过去了。公子爷想了多少法子,请了多少名医,也没能救下姑娘。别说救下姑娘了,便是听也没听过姑娘中的这是什么毒,如何能解呢。”

“姑娘如今能说这许多话了,那时候姑娘可是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你让公子爷如何做呢?不过是死马”

这话她不敢往下说了,“不过是乞求上天怜悯,能将姑娘送回来罢了。”

“那人如何救我的?他去了何处?”

“说起来,那斗手真是个狠毒的人,姑娘家的他就算要使毒,怎么能照了姑娘脸上使呢。”

何灵立刻意识到自己脸上如此痛,多半是毁容了。

不过这不要紧,反正自己也没花影漂亮,绝不可能靠脸吃饭的。

“能留下性命就算不错了,脸也没那么重要的。”

小翠长叹一声,“姑娘真是豁达之人,怪不得这么奇怪的毒都能让你挺过来呢。”

挺过来?不是那高鼻深目的人救下的吗?

“小翠,你给我说说我这毒如何解的?”

“姑娘,虽说那人亲自寻上公主府,可公子爷和公主都不敢相信他的,只是只是”

“行了,你照直说没事的,那会儿只怕我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人到了公主府,说是能给姑娘解毒。初时公子爷和公主都不敢信的,可最后姑娘已经快过去了,也只能让他试试了。这人只怕也不是能救人的,他一出手,姑娘立刻就死透了。”

“啊?死透了?”

这个大转折可让何灵没想到呢。

“也不是死透了,就是就是本来姑娘还有些出的气,他给姑娘解毒了以后,姑娘立刻就断气了。”

“死了?”

“据说是死透了。”

“那我怎么活过来的?”

“姑娘断气以后,公子爷伤心之下,可差点将那人一剑刺死了。可那人避了几剑,公子爷始终没能刺中他。那人还说了,姑娘没死,只不过若想救下姑娘,得换一个地方。”

“换到哪儿?”

“后来就一路北上,到了安卢寨了。说来也奇怪,本来公子爷都以为姑娘已经去了,当今天子还给姑娘一道旨,追封姑娘为什么安和郡主,还指了一块地给姑娘呢。不过,那块地在都城附近,姑娘这会儿是去不了的。还有,当今天子虽然给了姑娘那块地,可没打算让姑娘起死回生地去做个真正的郡主。”

“公子爷和公主只当你真的死了,虽然那人一路指着公子爷往北走,公子爷也只是当给姑娘寻个干净的地方”

后面的话肯定是葬了何灵。

“谁知道过了七日,姑娘也没”

没死透没腐烂没异味。

“没事,你只管说,反正我现在都熬过来了。”

“熬过了七日,姑娘居然又有了气,公子爷那时候才相信姑娘这毒须得死透了才能回生的。后来那人又上门来给姑娘解了几次毒,每一次姑娘都又死一回。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姑娘脸上的毒才算清干净了。”

“我那时没醒过来?”

“没醒呢,不过姑娘当是有所好转的。初时你昏迷,真真跟死透了一般,浑身冰冷脸色颜色也不对”

这小翠真是个憨直的姑娘啊,这种话也能说的。

“若不是那样,公子爷也不会将你当做死了一般对待。”

“后来姑娘虽然昏迷,可总能喊出一两句话了。”

何灵现在是记不得自己喊了什么的,但是据她从前昏迷的经验来看,多半会喊朱幼安的名字。

“公子爷都听到了?”

“姑娘”

小翠似乎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说,“姑娘,你好起来便是了,其他的都不要管了。”

“小翠,你说当今天子没打算让我起死回生地做郡主?”

“姑娘,这事,原是公子爷为你好,也是当日情势所逼。当日姑娘浑身冰冷,人人见了都以为姑娘去了。所以,公主和公子爷,就给姑娘下了讣告,做了白事所以”

何灵反而有些高兴了,“如今人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也倒不是人人,只是除了公子爷以及梓桂先生等几个人,旁人都当姑娘死了,更不要说外面的人了。”

“那就是说,世间再没有孙月英这个人了?”

何灵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快乐,小翠有些惊讶,“姑娘,你你你便是不能以月英姑娘的名字活在世上,总还是活下来了的。公子爷再如何,断断不会舍了姑娘的。”

“太好了。”

“姑娘,今日说了这半天话,你也累了,不如你再歇息一会儿?或者你想吃点什么,小翠给你弄去?”

“小翠,我的龙吟剑呢?”

别的不记得,她倒是还记得名剑呢。

“因姑娘当日手执龙吟剑斩杀了那名斗手,而且姑娘到底是秋阳公主的义女,临走的时候天子还封了安和郡主,那柄剑,自然不能再收回去了。不过,姑娘,你现在可是不能用那柄剑的。”

只要龙吟剑还在自己手里,那就行了。

再想一想还有什么?

“小翠,我记得当日秋阳公主曾经为了讨了个大赏,翼公子可记得将那大赏给我要回来?”

这个小翠肯定不知道了,“什么大赏?”

“天子曾赏我黄金面具。”

小翠沉默了。

她知道。

“小翠,那黄金面具,是不是翼公子拿走了?”

还是沉默。

“小翠,翼公子呢?他什么时候来看我?”

这个问题小翠能回答了,“公子爷如今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姑娘。只要姑娘身上好转了,公子爷得空了自然会来看望姑娘的。”

何灵脑中迅速理了一遍思路,将有效信息归纳如下,黄金面具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道具。

虽然现在不知道那黄金面具是做什么的,但能让翼公子藏起来的东西,必定是件重要的东西。

另一件,救下自己的那个北地之人,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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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4

虽然小翠不肯告诉自己翼公子到底在忙些什么,但何灵还是感觉到翼公子的变化了。

当然,翼公子的这个变化也跟何灵的遭遇有关。

自从那日清醒以后,照顾何灵的任务就轻松了许多。

小翠日日夜夜地守在何灵身边,端茶倒水换药伺候得相当妥帖。

何灵清醒时换过一次药以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脸能痛得想将头割掉了。

当日那铁塔大汉使的这毒在何灵左右两边脸颊各打了一下,脸庞已经完全毁掉。

如果当日只是外伤,若是寻得妙手郎中也许还能将她的面容恢复,可万叶花之毒却没给何灵半点机会。

据小翠说,在何灵昏迷的七七四十九天里,总共在她脸上剜了七次腐肉。

别说是脸了,就是其他部分连续剜了这么多次,也不会有半块好肌肤了。

现在还只是将脸上的纱布给生生揭开换药,没有继续给她剜肉,何灵都痛得想要立刻死掉。

想一想,更无比庆幸当时已经毒发,毫无痛觉了,不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小翠是个心思细腻的丫头,每次换药都跟何灵絮絮叨叨许久,安慰何灵总有一日容貌会再回来的。

可是说这话时,她都不敢看何灵的眼睛,那就明显是安慰何灵的了。

不仅如此,何灵的房中别说镜子了,就是洗漱用的水都是小翠给她弄好了,连水面都不让她看到。

何灵不在乎自己的相貌,可若是太过吓人也总是不好的。

看小翠如此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相貌,何灵总不好强行要求看镜子。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数月,何灵身上终于大好了。

不仅是毒已完全解了,脸上身上的伤也算好利索了,到底还是需要时间才能真正恢复的。

唯一让何灵心中不痛快的,就是数月过去了,翼公子从来不曾过来看她一眼。

看来这张脸确实让人十分失望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小翠也发现何灵的性情十分温和且稳定。

虽然是公主义女,又被追封为郡主,但她一点都不骄纵跋扈,很听小翠的话,十分好伺候。

也许是因为何灵十分随和好伺候,更多时候反而是小翠在拿主意了。

在她感觉到何灵确实不在乎自己容貌以后,终于小心翼翼地跟何灵提起翼公子了。

何灵寻思一下这几个月来,小翠绝不会主动提及的两件事,一件是何灵的容貌,另一件就是翼公子。

现在她忽然提起翼公子,难道是翼公子有消息过来了?

想一想翼公子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将自己救活,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啊。

若说翼公子对孙月英有什么不同之处,那肯定是有的。

但这份不同之处在何灵容颜尽毁后,也就消退了。

没办法,现在何灵这张脸一定非常恐怖的,想都想得到啊。

以翼公子这些公子哥儿爱好光鲜靓丽事务的特性,哪里看得下何灵这张恐怖的脸?

所以数月以来,他一直没有来看过何灵,那就是告诉何灵,别多想了,从前对你的那些心思都忘了吧。

但是他不可能完全放弃何灵,因为何灵两次在他面前展示了惊人的实力,而且这还未必是她的真正实力。

何灵身上有太多他解不开的谜,总要有点时间慢慢解吧。

其实,何灵也觉得翼公子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他怎么能将自己藏在这里,连秋阳公主都不知呢?

“小翠,你方才说翼公子怎么了?”

“姑娘,公子爷公子爷不日将会来接姑娘。”

“哦,翼公子有空了?”

平日里总是吃喝玩乐的逍遥公子,你跟我说他公务繁忙?

他到底有什么公务呢?

“姑娘身上大好,没空也得有空的。”

何灵笑了,“小翠,你们家公子爷挑了你,真是挑得对啊。”

“姑娘小翠知道你心中到底有些不痛快的,当日姑娘与公子爷也算”

“呃,小翠,打住打住,我跟你们家公子爷真就是知己好友,远远到不了其他的。”

小翠目中忧伤,“姑娘,小翠知道你心中难受,不过这都是命了。公子爷不日就会来接姑娘,若姑娘还顾念往日旧情小翠还请姑娘听公子爷一言。”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了,翼公子想要何灵干什么?

何灵低头不语将这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思量翼公子到底要什么。

忽然,何灵灵光一闪,夕公子、宣公子与翼公子相差并不太远,那两人明显所图甚大,难道翼公子真的就如他平日里看起来的一样不思进取吗?

或者这只是他的保护色呢?

不然为什么哪里都能见到他?

一并连秋阳公主,那也是个神奇的人物,他们俩是怎么结盟的呢?

“小翠,你们家公子爷就这么放心我?”

这些日子小翠一直都在照顾自己,何灵得了她的照顾之恩,并不想难为她。

虽然她是翼公子的人,但她对自己还真的尽心尽力了的。

小翠用力点头,“姑娘,不单单公子爷放心你,小翠也放心你。这些日子,公子爷不曾到安卢寨来,可是姑娘,你是不知道,公子爷公务繁忙,可他总是记得姑娘的伤势的。”

“嗯。”

小翠看何灵不以为然的样子,赶紧辩解,“姑娘,你只记着翼公子没到安卢寨来看你,可是你不知道翼公子他为你考虑了多少。”

“这个”他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养病啊。

“姑娘,你身份特殊实话跟姑娘说了吧,当日姑娘诈死,原是公子爷的主意。”

何灵笑了,“小翠,你要劝我听你们家公子爷的,总得要我知道些事情嘛,对不对?你伺候了我这么久,我的性子你也该知道的。你们公子爷这么费尽心思地救下我,肯定是有原因的。”

“姑娘,当日是禁宫中,你剑挑那斗手,可是一战成名了的。姑娘长得娇弱纤细,可本事却是不小”

“嗯,可惜中了奇毒。”

“不是可惜,是还好中了奇毒。”小翠收起脸上的憨厚表情,十分冷静地说道。

何灵知道翼公子将小翠留在自己身边,她绝不可能真是一个娇憨懵懂的丫头。

一个艰难的时代,哪里容得下娇憨懵懂的普通人活下来啊,若没有优越的身份加持,死都不够死的。

“还好?”

“对,是还好。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小翠名为照顾姑娘,实在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会寻上门来找姑娘。”

难道翼公子以为自己还能认识什么人?若是认识,哪里会这么惨啊?

“小翠,你真是够坦直啊。”

“因为小翠知道姑娘就是个坦直的人,不如将话摊开说在明处。”

何灵点点头,“也好,摊开了说在明处,虽然赌了一把,但若是赌赢了,我便是翼公子隐藏得最深的一把尖刀了。”

小翠目中显出佩服的眼神,“公子爷说过姑娘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可心思却是极为通透的,想来公子爷想要什么,确实瞒不住姑娘的。”

这还怎么瞒呢?你们这群诸侯公子,一个个想要什么不是很明显的吗?

倒是那个金天子啊,卧榻之侧站了这么多虎视眈眈要他性命的人,他居然还能过如此逍遥的日子。

那才是个真正的逍遥大爷呢。

“小翠,既然公子爷有话要交代,肯定是希望我能帮他,你不妨好好跟我说一说。”

“姑娘说得是,小翠能说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听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灵脑中浮现起刚被翼公子从宣公子手里骗走的时候,他给自己把脉的情景了。

那时候就该知道,翼公子并非等闲之辈的。

“小翠,你们公子爷只怕难啊。”宣公子有十分生猛的六营,夕公子有强大的死士团和谍报网,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力量,还不知道他们背后隐藏了些什么。

翼公子有什么?

韩梓桂那几个人?

都不够夕公子杀的,拿什么跟人家争呢?

“姑娘说得极是,公子爷确实很难。正是因为公子爷在各位诸侯公子里最不占优势,才不得不得韬光养晦,扮作闲散逍遥的公子了。”

果然,在这个大背景下,谁不希望自己能够问鼎天下呢?

哪里会有真正的逍遥和淡泊者。

“当日公子爷能遇到姑娘,就命中注定姑娘是要帮公子爷的。姑娘不单单琴艺过人,武功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只怕天下无人是姑娘的对手。”

“小翠,待会儿再夸我,先说你们家公子爷的正事。”

“公子爷的正事姑娘猜得不错,公子爷十分难,四周被各位诸侯公子环视,手上又没有强有力的力量,如何能成事?”

“索性公子爷是有天命之人,居然就遇到了姑娘。姑娘这副模样,谁也料想不到居然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何灵摇摇头,“小翠,你有没有想过,以我一人之力,便是我能以一敌百、敌千、敌万,那又如何?若是千军万马过来,我也不过是多杀几个人垫背,最终都是一死。”

小翠眼睛都亮了,“姑娘你能想到此处,那跟公子爷真是不谋而合了。”

何灵狐疑地看着小翠,“难道你们家公子爷还养了千军万马?”

他若是养得起千军万马,也不用这样假扮与世无争的逍遥公子了。

“姑娘这话说得,千军万马岂是公子爷能养的?姑娘有所不知,便是当今天子,也没有这千军万马的体量。”

“那”

“姑娘方才所说的,正是公子爷心中所想的。”

何灵皱起眉头,你没有千军万马,让我去哪儿给你弄千军万马出来?我只是说我一个人再厉害,也抵挡不过千军万马的攻击,可没说要给你弄千军万马去啊。

“小翠,你们公子爷怕是低估了这事的难度。”

“姑娘,公子爷怎么会不知道这事的难度?就是因为公子爷知道这事的难度,以他一己之力,是万万不能成事的,日常里才会如此隐藏自己。”

“小翠,我知道你们公子爷要与我说什么了,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先,你们公子爷只怕太高看我了,我万万担不起你们公子爷的这番信任。”

“姑娘,这话呢,得由你跟我们公子爷亲自说。至于公子爷如何想的,小翠是不知道的,小翠只知道,公子爷想姑娘能与他并肩作战。”

这怎么又到并肩作战了呢?

小翠对翼公子是忠心耿耿的,何灵不想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立刻换了个话题,“小翠,你方才说,当日我在宫中中毒是件好事?”

小翠已将翼公子的想法传达到了,何灵并没有激烈地反对,她已知道何灵心中所想,也就不继续谈及这个话题,反正不日翼公子就会到安卢寨,由他亲自说,只怕更好些。

既然何灵想说些旁枝末节的东西,那便跟她拉拉家常吧。

“嗯,确实如此。姑娘那日大显身手令天下震惊,这一次比毓江一战更让人津津乐道。虽然姑娘中了剧毒,可天子、秋阳公主和公子爷没一个人舍得让姑娘就这么去了的。”

“其实,不单单是天子、公主和公子爷了,便是其他诸侯公子,也在心中有了旁的打算,尤其是姑娘当日的主子宣公子。”

何灵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嘀咕,小翠啊小翠,你们公子爷倒是什么都肯跟你说了啊,你说说你得是什么人呢?

看你面相如此娇憨,没想到却什么都懂。

“谁知道姑娘竟然中了这么厉害的毒,便是多少名医排着队给姑娘诊治,也没能让姑娘的情况有半分好转。到后来,姑娘就这么去了,身上都凉了,多少名医挨个给天子汇报,姑娘确实去了。天子悲痛之下,才会将姑娘追封为郡主的。若是姑娘没中这毒,只怕会被天子强留在宫中了,哪里还能任姑娘这样行遍天下?”

如此说来,好像中毒确实值得庆幸了。

“便是秋阳公主,将姑娘强留在公主府中所为何事?虽然明面上说了姑娘是公主义女,可姑娘到底是咱们翼公子府上的人,哪儿有中途帮了一下就将人帮走了的?若不是姑娘当日身上凉了,他们又怎么肯让翼公子带了姑娘走?”

这话倒是不假,秋阳公主是何灵一直不明白的一个神奇存在。

虽然何灵明显是翼公子府上的人,但从一进都城公主府,秋阳公主对何灵就十分特殊,更不要说当日当着金天子的面,替何灵说了这么多好话,求了这么多东西。

龙吟剑、黄金面具

那黄金面具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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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5

小翠不跟何灵扯闲篇还好,扯完闲篇,何灵十分怀疑那高鼻深目之人就是翼公子的人,虽然这听起来有些诡异。

但至少何灵心中有了底,便是自己容貌尽毁,翼公子还是会对自己不离不弃的。

只是这不离不弃里,更多的是利益的谋算了。

也好,至少这样更直接些。

虽然小翠没有说,但何灵有种感觉,若是自己现在就拒绝了小翠,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再喝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或者在何灵昏迷的时候早就已经种下了,只是这话没有明说出来,太不好听也太不好看了。

没有这么怀疑人的,要人家以命相拼,还准备在人家背后捅刀子。

何灵十分识时务地同意了小翠的提议。

又过得六七日,翼公子终于到了。

因为何灵的相貌十分恐怖,小翠状似不经意地给何灵梳了个潇洒的发型,其实即使让头发盖住了两边脸颊。

因为古人都是要束发的,这样披头散发的模样,说得好听是潇洒,实话实说就是没有礼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张脸实在太恐怖了些。

何灵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第一次看到受伤后的脸,也给吓了个半死,真是心疼小翠,每日里都要面对这样一张惊悚无比的脸,还能淡定地伺候何灵。

从吓着自己那一次后,何灵强烈要求以黑纱将自己的脸庞遮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为了好看,总不能自己吓自己吧。

这会儿小翠给何灵披散了头发,只在后面绾了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发髻,再以黑纱将何灵的脸全都挡住了。

行了,翼公子来了也只能看到何灵的轮廓,绝对不至于被吓个半死的,何灵心底自嘲道。

这也是小翠特别佩服何灵的地方,但凡女孩子,只要不是天生奇丑无比的,对于自己的脸总有几分在意的。

更不要说这位月英姑娘,当日的相貌也是十分娇弱可爱的,如今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是这位月英姑娘除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面貌被吓得尖叫半天以外,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面容被毁了。

小翠能感觉到她是真的不在意,之所以用黑纱挡住脸庞,很大可能是为了不吓着别人。

反正她自己是没有觉得丑陋有什么了不起的,真的情绪十分平和稳定。

何灵的情绪稳定,翼公子的情绪也很稳定。

几乎大半年没有见过何灵,此刻一身黑衣、黑纱的何灵端坐在对面,翼公子面不改色地端了茶杯,“月英,再见你这一次,实属不易啊。”

虽然称呼一样,但何灵还是感觉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种亲昵没了。

“月英多谢翼公子倾力相救。”

“月英这是翼该做的。原本原本月英不必遭此大劫的。”

何灵心中有个感觉,自从毓江一战后,翼公子似乎对自己的武功有了试探之心。

所以这一次进宫,虽说是何灵临时起意的,但是翼公子一点没有阻拦,应该不只是为了满足何灵的好奇心。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在宫中都想杀了何灵,而且还是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其实想杀何灵的人,还有可能用更卑鄙的手段呢。

“此事是劫是缘,目前还难定呢。”

这话是何灵的真心话,如果按小翠所说的,当日自己露了那一身功夫后,很有可能被强行留在宫中,至少也是被留在公主府。

哪儿能有如今江湖行走的可能?

虽然现在何灵还没得在江湖上行走。

翼公子微微一叹,“月英,你可是心底怨我?”

何灵摇头,“公子言重了,月英所说句句属实,并非挑拣了令公子难受的话说。小翠小翠已经把当日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月英中毒,反倒是能完完整整逃出来的好办法。”

其实就算留在公主府,只怕也还是有其他剧情的。

翼公子盯着何灵看了好一会儿,“月英”

“公子,小翠忠心耿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极有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还是能感受到翼公子身上有种悲伤。

“月英”

何灵回想起一路上两人相处的片段,就算他是诸侯公子,所见美人不计其数,可他对何灵还真有几分真心的。

只不过,何灵面容已毁,他再也无法用从前的心态来对待何灵了。

就是因为这几分真心,若将何灵当成一枚棋子来使用,又有些唏嘘感慨。

“月英,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不逼你。”

何灵忽然笑了一声,他能说出这句话,其实已经对何灵有了交代。

他们诸侯公子可没有人人平等的观念,当初见他们随意杀了多少普通人,确实就没把这些普通人当人看的。

“公子爷,月英谢谢你的照拂。或许这是月英的命,或许这是月英要还公子爷的情,公子爷不必愧疚的。公子爷,这一路上,你对月英如此好,月英无以为报只能以一身本事还报公子爷的恩情。”

翼公子看不见何灵的表情,可听她的声音很温暖很感性,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叫公子爷的声音跟从前一样,甚至比平日里多了很多感慨。

“月英翼,多谢月英成全。”

说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何灵作了个揖。

身为公子,他能做到这个份上,确实是将何灵当成了人才来看。

当然,也说明从前他对何灵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愫,就此了结了。

“公子,小翠只说了公子现在极难,希望月英能协助公子爷。”

“不错,月英,既然你已决定帮翼,那这些话原本也是你该听的。金天子无道,人人得而诛之,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翼有此心,奈何人单力薄,不足以对抗天子。”

“如今最有希望的,可是夕公子和宣公子?”

“不错。其实这些诸侯公子,人人都想取天子而代之,只恨并非人人皆有夕和宣的优势。”

“我知道宣公子有六营,毕竟我就是从影字营出来的。虽然没有太多了解,不过,宣公子实力不容小觑啊。”

“嗯,不止不容小觑,简直是心腹大患啊。宣公子不仅有六营,他还养了两万精兵。”

“宣公子还屯有兵?”

翼公子叹了口气,“不仅他屯有两万精兵,夕唉,夕这边,他更厉害些,他不仅有死士团,更有五万精兵五万啊谁能与之抗衡?”

何灵终于知道其他诸侯公子都忌惮二人的原因了,果真是凭实力说话的啊。

一个两万精兵,一个五万精兵,都是生猛的人呢。

“那金天子呢?”

“到底是天子,便是他再暴虐成性,手下仍有二十万大军。”

何灵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浑噩的金天子,背后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都听从他调遣?”

“对,这是他的个人力量,只听命于他。其实,若是有外敌入侵,天子令下,我们是该交出自己手上的力量,由天子统一调配的。不过,金天子也该知道,若真是有什么事,各位公子也会寻了各种理由不交出手上兵力的。自己养的兵,怎么舍得交给金天子糟蹋呢。”

“那其他公子手上可都有些精兵?”

“或多或少有一些。”

“都有多少?公子你有多少?”

翼公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多的不过八千精兵,其余的平日为农战时为兵,实际上也没什么战斗力的。”

“那你的呢?”

翼公子吭哧了半天,苦着一张脸,“三千!”

好嘛,怪不得他们都要装孙子了,多的八千,少的两三千,别说跟金天子对抗了,就是跟夕公子和宣公子,那也没得比啊。

翼公子报完这个数字,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了吧,又长叹一声,“月英姑娘,翼知道此事十分困难。若不是十分困难,翼也不至于随时以这副逍遥公子的模样作掩护了。”

何灵点点头,“公子,别说是你的三千精兵了,便是夕公子的五万精兵,只怕也难以跟金天子对抗的。”

“那是自然。所以夕和宣二人关系最为微妙,因为他二人在众位公子中最为突出,说到底他们很有可能在最后的竞争对手。可是,就算最后由他二人争这天下,到底也不能对抗金天子的二十万大军。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生出合作的念头。”

“公子,月英实话跟你说了吧,月英虽然有一身好本领,但绝不可能一人抵挡住千军万马这是万万不能实现的。”

翼公子点头,“这是自然,便是武功再高强之人,能杀得千人已实属不易,还得是这千人不作抵抗任由你杀。若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只怕等不到你杀了千人,工程车、弩车、弓箭手、骑兵队已经将你踏平了。”

何灵叹气,“是的,这并非月英妄自菲薄,毕竟训练有素的精兵,更普通的散兵游勇是不同的,他们不会站着任我打的。所以,便是月英诚心地想要助公子成事,只怕以月英一人之力再加上公子的三千精兵,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

翼公子点头表示赞同。

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了起来,掏出一个方形盒子。

何灵笑道,“公子,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的。月英倒是有些好奇,这么大的盒子,月英方才居然没看出来。”

翼公子也笑了,“你只记得要与我谈正事,又担心我看了你的脸,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的。月英,这不是与你客气,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何灵有些奇怪,自己有什么东西在他那儿呢?

翼公子看何灵无动于衷,“你可是忘了你是公主义女,又是天子亲封的安和郡主”

他怎么提了这一茬呢?

何灵故意叹了一口气,“是啊,若是我不中这毒,想来我在都城的日子是十分好过的,那可真是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个米虫了。”

虽然知道何灵是在开玩笑,翼公子还是低了头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到翼公子这副模样,何灵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翼公子大概真的想过给自己安排一个逍遥的未来吧。

如果没有显露这一身功夫,哪怕显露了没有中这剧毒,说不定真能让何灵过上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米虫的逍遥日子呢。

何灵看翼公子低头不语,赶紧笑了解释,“不过呢,这种日子也就过得几天新鲜,若是将我困在宫中或者公主府,那可是大大地不妙了。”

翼公子抬起头看向何灵,眼神坚定,“月英,你既然助我成事,他日若我能不管翼能不能成事,月英若是想过几日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米虫的日子,都可以当的。”

何灵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他会当真了,有些感动了。

“那月英先谢过公子爷了。”

“月英,这原本是翼欠你的若他日我能成事,我定保你一生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米虫,便是我做了天子,你想进宫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米虫也可以。”

对何灵,他倒是十分大方的。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为了我日后吃香喝辣甩开膀子当米虫的好日子,我也得尽心尽力地襄助公子啊。”

翼公子看着一身黑的何灵发了会儿呆,“月英若是要你若是要你你可愿意”

声音十分温柔又有些怯生生的,大概回想起与何灵的那些美好时光了。

“要我如何?”

“若是要你”翼公子思绪显然飘走了,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去了。

何灵强制将他思路抓了回来,“翼公子,那盒子里是何物事?”

连喊了两声,翼公子才红着脸回过神来,“月英,这原本是你的东西。”

起身将方盒子递到何灵手上,还握着何灵的手按了按。

何灵忽然发现翼公子似乎不怕自己了。

或许不该说怕字,而是回避。

当日何灵中毒,他必定看过何灵脸上的伤痕,自然知道何灵容貌尽毁了。

他那般外貌协会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何灵这张极为惊悚恐怖的脸呢。

但现在何灵一身黑纱,言谈举止间并没有受到面容尽毁一丝一毫的影响。

若不是翼公子确定地知道何灵容貌尽毁,仅凭与何灵此时的相处,哪里会对何灵生出回避之心?

谈笑间,翼公子想起二人从前的那些旖旎时光,尤其是刚才说到“无以为报”的时候,想起当日两人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候翼公子还希望何灵以身相许。

不过短短半年时光,怎么就从以身相许变成了一身功夫相报了呢?

莫说她一身精湛武功能护得住自己,便是她与自己琴瑟和鸣之乐,难道也是那张脸毁掉了便能抹掉的吗?

如此一想,翼公子陷入了往日美好时光的回忆中,不自觉地与何灵又亲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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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6

北地苦寒,到了冬日十分难熬,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冻便是数月大半年不化。

若是在现代有空调、暖气等取暖设施,北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雪景倒是很吸引人的,尤其是“雾凇”和“雪淞”齐齐来临之时,简直就是冰雪仙境。

若是一路张了灯笼,白雪红灯笼再立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好一幅人间绝色图。

可惜,这是在尚未发展起来的古代。

何灵曾经身受重伤,内体到底被伤着了,受不得寒冷,就算小翠将屋内燃了数盆炭火,还是让她觉得十分难熬。

不管是翼公子还是小翠,都很关心何灵,知道她身体不好,想尽了办法地给她取暖。

这精炭尚在盛夏之时就已经着马队送了过来,以备天气忽然转凉即可使用,年年如此,已经第三年了。

虽然这精炭乃是翼公子自己使用的东西,已经比北地烧制的黑炭精细了许多,没有烟雾也没有多少尘灰,可何灵嗓子还是废了,她到底受不了北地之苦寒。

何灵低头看着翼公子传过来的密函,小翠将丝帕递给何灵,顺手在边上给何灵研墨,“姑娘,公子爷这次可有什么消息?”

何灵伸手接过丝帕将手上的蜡泥擦去,将密函递给小翠,“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的,这个冬天咱们还得在北地观望一冬了。不过,咱们这边已经算卓有成效了,只等公子爷那边形势好转,就可以从北地开拔一路南行了。”

这些年翼公子、小翠对何灵十分信任,所有的消息都没有瞒过何灵。

即使隔了数千里地,都城诸事、秋阳公主、金天子及诸位公子的一举一动,何灵也掌握得清清楚楚。

当然,前提是翼公子能够查出来的消息。

同样,何灵也不在意小翠到底在自己身边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毕竟这三年朝夕相处,小翠已经将何灵当成了自己的主人看待,而且还是自己的直属主人。

有些事,何灵从不追问,小翠也从不坦白,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提这事。

但这些并不妨碍在翼公子的事情上,何灵对小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她们俩的目标都是助翼公子成功。

小翠看完翼公子的密函,点了点头,“事情果然如姑娘推测的一般,夕公子和宣公子,果然都跟北地有交易。”

说完给何灵端了茶,“姑娘可要给公子爷回点什么?”

何灵喝了一口热茶,强压下嗓子火烧火燎,“不必了,公子爷自有分寸。再有半个来月,便要进入腊月了,咱们在北地没什么感觉,公子爷他们该是要为新年做准备了的。这一年,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姑娘,那咱们影月军呢?可有什么吩咐?”

“影月军继续潜伏,还有纳西亚那边,密切注意些。纳西亚既然跟夕公子、宣公子都有交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北地苦寒又缺衣少食,他们应该很快会骚扰金天子以讨要些衣食的。咱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跟上他们便是了。”

“姑娘,这事不需要告知公子爷一声吗?”

“不必。这是第三年了,咱们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条线,总得查点其他的消息出来才好给公子爷交代的。贸贸然地告知公子爷,若是我们一无所获,反倒让公子爷担心了。”

“姑娘,你的身子不适合在北地常住,已经三年了,咱们影月军已经小有规模,何不转回去再多多招些人马呢?”

“小翠,这事咱们讨论了许多次,我的身子总是这样的,去了哪儿都是一样的。北地很好,除了十分苦寒,反倒安全许多。若是我回了金地境内,咱们影月军没办法完全隐藏实力,迟早会让夕公子、宣公子察觉的。”

“姑娘,宣公子的谍字营真的这么厉害?咱们真的只有躲到北地来才可以隐藏吗?”

何灵喝了半盅茶,嗓子里舒服多了,“小翠,宣公子的谍字营有多厉害,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只是,我知道当初公子爷的三千精兵,发展到今日八千精兵有多么艰难,他一人在金地虎狼环视之下,想不引起宣公子、夕公子的注意,实在太难了。”

“姑娘说得是,可是姑娘,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金地啊?这北地,实在太难熬了。小翠从不担心自己,只是姑娘的身子”

“小翠,咱们现在北地多待一个冬,公子爷那边就能多蛰伏一冬。夕公子、宣公子如虎狼环视,公子爷但凡露出一点痕迹,他二人必定寻个由头将公子爷掐灭了。想一想康公子、昭公子,他们是怎么被夕、宣公子寻了由头杀掉的?

“回金地之事是急不来的,须得看看纳西亚有什么举动才好定夺。”

“那小翠便吩咐下去了?”

“去吧!小翠,从影月军里挑拣两千擅长快速作战的精兵,随时听我号令。”

小翠行了个军礼,下去传令了。

三年了,从那一次与翼公子促膝长谈后,翼公子便将金天子赏赐给何灵的黄金面具还给了她。

这黄金面具,据说是北地西尼达部族进贡的圣物,可就在西尼达首领向金天子表明了忠心后,回北地的途中竟然染病暴毙了。

西尼达首领与金天子达成了什么协议,至今无人得知,但北地从此便是纳西亚一族独大了。

这纳西亚部族行事与西尼达部族十分不同。

西尼达性情温和,或者说他行事稳重,知道北地绝不可能是金天子的敌手,不如乖乖臣服,所以每年都按时进都城上贡。

当然,西尼达乖乖上贡了,金天子确实也没有难为过北地,米油粮面的赏赐,年年都返给西尼达族。

北地苦寒不产粮食只以狩猎为生,当然北人也不如金人懂得种植,每年金天子赏赐的那些粮面中的种子总是被他们煮成香喷喷的白饭就着野味给吃掉了。

北人吃不惯粮食,便是将金天子赏赐的种子吃完了,还颇为嫌弃金天子不给他们更多的粮食。

其实,他们若是看过金地普通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便知道金天子已经给了他们多大的面子了。

既不擅长种植,苦寒之地又没有别的食物,到了冬天北人的生活常常难以维继。

按照北地传统,每年缺衣少食的时候,便去金地骚扰一波,烧杀掳掠一番,总是能抢到些吃的,勉强度过寒冷的冬天。

西尼达部族最强盛之时,北人虽然不能敞开了肚子吃饱东西,总能熬过寒冷的冬天,等到冰面化开,能得水中鱼虾维持生机的。

西尼达族的策略是一边骚扰一边进贡,金天子那边得一波粮食,北地、金地接壤的地方再抢一波粮食,再勒一勒裤腰带,大部分人可以完美地度过冬天。

可那一年不知道西尼达首领来进贡与金天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回北地的路上,首领竟然染病暴毙了。

这场病来得十分突兀又凶猛,随行的西尼达部族人员行为也十分奇怪,就地将首领的尸首一把大火烧掉了,只带了一罐子骨灰回到北地。

从此,原先并不被看好的纳西亚部族就正式统治了北地广袤的大地和彪悍好战的人民。

这不,按照何灵对他们的推算,早就该到去骚扰金地的时候了,纳西亚首领竟然很沉得住气。

何灵没见过纳西亚的首领,毕竟她算影月军的将军,没什么事小翠绝对不会允许她身陷险地的。

小翠见过纳西亚首领,据她描述,纳西亚首领也是高鼻深目身材高大,跟无数北地人长得十分相似,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描述让何灵十分无语,但纳西亚首领默认了何灵的影月军潜伏在北地,何灵不想太过嚣张惹怒纳西亚部族。

当日何灵、小翠接了翼公子的命令,一路北行,设法为翼公子招兵买马。

二人沿途救了不少穷苦人家的子弟,有了第一波自己的队伍。

虽然人数不多,可这群人因是何灵、小翠从生死线上救下来的,反倒是对何灵最为忠心耿耿的人。

后来,有沿途随手救下的、有听了消息为吃饱饭追寻而来的、有被何灵收编的山匪强人、有看出何灵心有所图而一心追寻而来的,人数越来越多,渐渐地大家便以影子军自称了。

因为何灵面容被毁,翼公子给何灵准备了许多黑色面具,从她离开安卢寨一路北行而来,这些人从来没见过何灵的真面目。

再加上何灵寻常都是着一身黑色,武功又高强得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大家偷偷称呼何灵为影子大人,那跟随影子大人的不就是自称影子军了?

原先按照翼公子与何灵的计划,就是要让她沿途为翼公子招兵买马的,自然是想过成立一支精兵力量的。

既然大家默默地自认为影子军,何灵干脆把自己的姓名倒过来,用以命名这一支跟随自己的队伍了,这便是影月军的由来。

说起来,何灵及影月军也跟北人相差无几了。

翼公子想得起给他们准备衣食的时候,他们便乖乖地潜伏在北地,不出门去做抢吃抢喝的事。

若是翼公子忘了准备衣食,影月军便冒充北人跟着去骚扰一番金地同胞。

不过,影月军到底是贫寒人家出身的多,何灵又十分不喜影月军滥杀无辜,每次缺衣少食了,便挑拣武功了得的精锐,专挑金地大户劫财劫粮。

他们行动迅速本领高强,识宝贝的眼神又比真正的北人毒得多,常常让金地大户苦不堪言。

也是到了今年,何灵才想起来便是苦寒之地,也可以种些不挑生存环境的粮食的。

虽然种植的那些块茎植物都生得十分瘦小,但吊着命倒是不受到影响的。

所以今年,金地的大户总算得过些好日子了,免受了影月军的掠夺。

原本何灵都不知道纳西亚首领与夕公子和宣公子有交易,就是因为跟着他们学习了掠夺金地大户才发现的。

当日何灵在宣公子处曾经骑过一匹红鬃烈马,那时候何灵并不知道这红鬃烈马居然产自北地。

想来若是别的地方的人,自然也是想不到的。

北地苦寒,一年中只得三个月的时间有半个短暂的春天和半个短暂的夏天,哪里想得到会产出那极为性急的红鬃烈马呢?

可纳西亚首领骑的,就是红鬃烈马。

后来何灵才知道,这红鬃烈马,就是北地特产。

当然,也不能说是特产,毕竟北人并没有下功夫牧养红鬃烈马。

更是因为他们想养也养不了,这红鬃烈马就是那三个月的时间,从旁的地方跑过来的野马。

若不是野马,也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脚力、耐力、爆发力。

当日何灵骑的那一匹红鬃烈马,可是宣公子的坐骑,也不知道羽齐为什么就牵给何灵骑了,大概是想摔死何灵吧。

可就是从这绝无仅有的红鬃烈马处,何灵知道了,这是纳西亚首领送或者是卖应该是送给宣公子的。

一南一北,这两人怎么就有了这么好的交情呢?

自然是两人之间有交易了。

再顺着红鬃烈马这条线一查,好样的,不仅想宣公子与纳西亚首领有交易,便是夕公子也跟纳西亚有交易。

何灵不知道纳西亚首领是如何想的,不与金天子交好,反而跟两个蓄谋大逆的诸侯公子做起了生意。

当然,这生意一定不会就只是红鬃烈马了。

夕公子、宣公子所图十分明显,那便是天子之位,可纳西亚首领是为什么呢?

这是何灵第一个疑惑,非得在这段时间给查出来不可,毕竟过了这一冬,何灵想将影月军向南开拔了。

北地苦寒事小,北地人口稀少事大,何灵这两三年的时间,一共也就得了这一万五千人。

这一万五千人还总是缺衣少食的。

毕竟不是金人境内,金人故土难离,北地几乎就见不着多少金人,如何能够扩充影月军呢?

只能回到金地大本营,才能招募到更多的人。

至于北人,何灵没有把握他们能够听自己的,毕竟自己明晃晃的一个金人长相虽然他们看不见。

可小翠、影月军,哪个不是金人长相?

一个队伍都是金人长相,拿什么去说服那些高鼻深目的北人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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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7

小翠下去了,何灵想了想,将身下的地毯揭开,打开地上的石砖,露出一个方形的大洞,洞里有一个铁匣子。

这铁匣子便是何灵藏匿隐蔽物品的地方了。

何灵将铁匣子抱出来,按了密码,将匣子打开。

其实,就算何灵不告诉小翠,她必定也知道何灵将东西藏了起来。

只是,她身为何灵的贴身婢女,又是影月军先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须得忠诚于何灵,百分百执行何灵的命令。

所以,她便是知道何灵有些秘密,那也是正常的。

有些秘密,何灵和小翠从不提。

比如,小翠其实武功十分不俗,虽然比不上何灵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武林中随便三五个高手,绝对不是小翠的对手。

而从小翠的角度来看,何灵虽然忠诚于翼公子,但她还是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小翠从来没想明白何灵从哪里知道的如何训练那些一路收捡的金人。

这一点,何灵十分感激当初进过刺马案的那个梦。

虽然在那个梦里,何灵还是一个弱女子,但也正是从那个梦开始,朱幼安对何灵进行了训练。

从前何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那个梦开始,何灵便开始学习了武术基本功,至少何灵从那时就十分抗打了。

而自己天天在校场混,看了朱幼安、韦远等人训练别人,真的应了那句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何灵见过,所以她依照朱幼安、韦远训练人的方法细细地训练了自己一路捡来的这些金人。

而且,有感于战时为兵闲时为农的有效策略,何灵将身体不是特别适应训练的那部分金人分拣出来,让他们实验如何在北地这种苦寒之地生存下来。

包括但不限于种植、畜牧、编织。

说起来,何灵和小翠的关系有些奇怪。

要说她们不信任对方,那是不可能的,她们互相信任,信任到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尤其是小翠,她对何灵的信任,可以达到若是何灵让她去死,她可以一句不问先去送死。

当然,她也相信,若是她死了,何灵一定会给翼公子有所交代的。

可是,若说她们之间毫无秘密,那也不是。

何灵将铁匣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了黄金面具。

其实当日何灵从安卢寨一路北上,身上什么都没有,便是换洗的衣裳也是翼公子、小翠为她置办的。

当然,龙吟剑不算。

这一路上,虽然收捡了一些宝贝,但真正的宝贝,也只得黄金面具一件。

这黄金面具虽然是纯金打造,可一眼便能看得出此乃北地工匠的手艺,毕竟金地多富饶,金匠的手艺精湛了许多。

不要说出得起这么一大块黄金的人家了,便是寻常有点家底的人家,打个金饰什么的,也不会有这么粗犷的手艺的。

这黄金面具重逾五斤,很实在的重量。

何灵猜测北地的工匠实在不懂得如何将黄金拉丝吧,所以只能做出这种实在的金饰来。

不仅重,手艺还粗糙。

何灵将黄金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很明显这面具不是为何灵准备的,大了许多。

若何灵强行要戴,只怕还得准备一根绳子什么的,牢牢地捆在自己脸上。

黄金面具最特殊的,便在于它的造型了。

何灵知道北地崇尚狼文化,可是将黄金面具打成狼头形状的,还是挺特别的。

虽然眼眶处就是随便挖了两个洞,可就是这种至简的方式,倒让何灵对它十分好奇了。

狼头黄金面具,这该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很有可能是西尼达族甚至是北地首领的象征。

毕竟当年北地虽然归属西尼达族统领,其他部族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

黄金虽然贵重,但它作为图腾象征意义才更重要。

这么贵重的狼头黄金面具,为什么会被进贡给金天子呢?

何灵戴过很多次狼头黄金面具,可从来参不透它的秘密。

它也不像现代金器,谁家做的还给打个名字什么的。

何灵实在难以寻找到线索,除非是找到金天子,或者找到西尼达首领。

可是,西尼达早就归西了,上哪儿去找他去?

就算有人与他有深仇大恨,说一句“化成灰我也认得”的话,可西尼达首领真的化成灰了啊,何灵也真的不认得他啊。

翼公子那边,密切地关注着夕公子和宣公子的行动,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实在没空给何灵更多的指点了。

北地的一切,只能靠何灵自己琢磨了。

何灵玩了一会儿狼头面具,实在想不出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只好将它规规矩矩地放回铁匣子,又放回洞里,原模原样地收好。

何灵正在一块手绢上以蝇头小楷默写了一首咏梅的诗,小翠急冲冲的脚步声响起。

小翠跟在自己身边三年一向都稳重,便是遇到什么凶险的情况,她也不会急,今天这是怎么了?

“姑娘”小翠急冲冲地给何灵行了个礼,“小翠有事禀告。”

不等何灵回答,“姑娘,影月军的兄弟们擒到两个北人。”

何灵又拿了一块手帕,以瘦金体默写了一句咏雪的诗,不紧不慢地说,“从前也擒过的,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放了便是。”

“姑娘”

何灵停了笔,抬起头来看向小翠,小翠的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喜悦,难道还是好事?

你在别人的地头上擒了别人的人,你还这么高兴?

这可是将相互之间的默契打破的节奏啊?

“小翠,我怎么瞧着你有些高兴呢?”

小翠点点头,“不是有些高兴,是实实在在地高兴呢。姑娘,你可知道那两个北人所为何来?”

“难道他们是故意让影月军擒住的?若是故意叫影月军擒住的,那咱们影月军的行踪可就是暴露了,这有什么高兴的?指不定是细作呢?”

“是,姑娘担忧的极是。不过,这两个北人不是在影月军范围内被擒住的,而是北人自己的地方。”

何灵叹了口气,“小翠,有什么喜事你直说了吧。这样说,我总是觉得后面还有个大大的惊吓在等着我。”

小翠站到何灵身边,将何灵手上的墨擦去,“姑娘,这事是件喜事,所以小翠得慢慢跟你说。”

“行,慢慢说,自然有慢慢的喜悦。”

“姑娘,头先咱们不是说了要跟踪纳西亚首领,看看他们今年要如何行动吗?”

“嗯,咱们总不能明晃晃地跑到纳西亚领地上,跟他们说,咱们乃是金人,还是带了任务的金人吧?若他们没跟夕公子、宣公子做交易,那我们还可以一试。既然已知道他们跟宣公子、夕公子做了交易,咱们信不得他们的。”

“那可真是巧了。咱们只想着在北地三年,终究是金人,终究影月军需要隐藏,从不敢正大光明地与纳西亚接触。谁知道,这一次,这两个北人”

说到这里,眼睛里含了笑,“姑娘,你可知道这两个北人是如何被擒住的吗?”

“如何被擒的?”

“方才我已经问过了,说是影月军擒了他们,还不如说是他们终于寻到了影月军。”

“哦,这话怎么说?”

“据松原兄弟说,这两个北人这几日一直在影月军附近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若是让他们找着了,倒是不妙的。”

“其实那纳西亚首领必定知道北地来了这么一支庞大的金人队伍,只是他一直都装作不知罢了。”

“嗯,他该是知道的,只是咱们并不是一天就变成这么多人的,初时他不管,等到想要管的时候,那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咱们虽然是金人,可不是普通的金人。”

“是的,所以啊,从前他们指定也寻过咱们的,只是一直没寻着啊。我觉得也不是没寻着,是故意没寻着的,一万多人啊,怎么着也有些痕迹的。”

“那是。小翠,你继续说那两个北人之事。”

“那两个北人在影月军营附近逡巡徘徊了好几日,这么冰天动地的,姑娘,待会儿你看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道了,穿成这样,哪里是出来打猎的人?”

“便是出来打猎,也不该在影月军营地附近打猎啊,那里一眼望过去空旷无垠,哪里会有猎物?当日咱们寻了这地方,可不就是想着视线好吗?”

“那可不是?就是因为那块地实在太大了些,他们在远处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几日,想看不见他们都难啊。”

“后来呢?咱们影月军就这么擒了他们?”

“那自然不能啊,若是在影月军营附近擒了他们,不等于告诉他们这里有咱们影月军的兄弟吗?他们不是在这里逡巡了几日吗?一无所获,到底还是要回去的。来的时候他们倒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两个人了。”

“咱们影月军兄弟好样的,都记得姑娘的嘱托的,好好隐藏自己,怎么也不能将影月军的营地暴露的。见到这两人走了,就派了一队兄弟跟踪他们俩,一直跟踪到荻江附近才现身将两人擒住的。”

何灵想不到影月军的兄弟竟然这样沉得住气,能够一跟二三十里路。

“他们倒是沉得住气呢。”

“那可不,当日姑娘曾说过,千万不可将影月军暴露了。咱们影月军的兄弟,那都是跟着姑娘一路从金地而来的,自然听得进姑娘的话了。”

“那两人可说了什么?”

“姑娘,这两人可是十分有趣的。昨日在荻江擒了他们俩,兄弟们也想着先行审问一番,总不能随便拿了人就送到姑娘这里的。可这两人初时简直就像咱们金地那些说书人一样,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哭天抢地地嚎了一个晚上,说是兄弟们要劫财害命呢。”

“他们不是一直在影月军营附近逡巡吗?又怎么跟谋财害命扯上关系了?”

“说来也是好笑,兄弟们不想在影月军营附近擒了他们暴露我们自己,便一路跟踪到荻江。兄弟们真是好样的,不仅跟踪啊,他们还换了装,看起来看起来真就是土匪一般。再加上兄弟们脸上画了许多奇怪符号,还真有些劫财害命的模样呢。”

“后来呢?”

“兄弟们任由他们嚎了一夜,最后已经下定决心要他们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兄弟们不敢将他们放了,原打算”

“原打算让他们永远闭嘴的?”

何灵曾经说过,不许滥杀无辜,尤其是在北地,不许主动招惹北人令影月军暴露。

小翠倒是很支持他们杀杀北人的,毕竟小翠是正儿八经的金人,也曾经听说过北人烧杀掳掠金人,暗地里杀几个北人,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这话说来,才会有些犹豫。

可看何灵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小翠笑了,“是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后来怎么又改了主意呢?”

“那也是这两人命大。他们二人谎话连篇每一个字能相信,兄弟们说不过他们,呵斥他们几句,说是早就盯上了他们,根本不是猎户的左派。然后有兄弟还露了脸,让他们瞧出自己是金人了”

一般要杀人灭口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反正你都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一看到兄弟们的脸,那两人不嚎了,也不瞎扯了,一直说不杀来使不杀来使。兄弟们听过姑娘的话,知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这话,自然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北人了。后来一追问,他们只说,绑也行,杀也行,须得见过北地金人首领才肯死。”

“他们可说了些什么?”

“嘴倒是挺紧的,见了兄弟们的面,一直重复不杀来使几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兄弟们拿不定主意,所以也没第一时间报告上来。还是方才我去下令,他们见着我,才将此事告诉我的。”

“人呢?”

“蒙了面塞了耳捆在门外候着呢。”

“带进来吧。”

小翠说得没错,这两人大概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穿得兽皮毛领袄子,那毛领一看便是好物,这哪里是普通人能穿的啊。

便是蒙了面塞了耳捆着推进来按倒在地,他们也没发抖,更没有主动开口求饶。

何灵一挥手,影月军兄弟将他二人眼睛上的黑布取了,耳朵里的塞子也取了出来。

这两人想来被蒙面已久,陡然看到室内的灯火,脸上一片茫然。

何灵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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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8

左边那人鼻子上有一道伤疤,虽然早已痊愈,可也能看出来当初伤得可不轻。

若单从鼻子来看,高鼻深目的北地人特征可就少了一项,只剩深目白肤了。

如果是在现代,何灵应该会称呼他们一声国际友人,想不到在梦里,他们就成了北地未开化的蛮夷。

影月军的兄弟既然拿了他们,自然将他们按倒在地,跪在何灵面前。

刚开始他二人被蒙了面塞了耳捆得粽子一般扔进来按倒在地,他们也不抗议。

陡然揭了面巾取了耳塞还是一脸茫然,可一听到何灵温润又带些沙哑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不顾被捆得十分严实,非要站起来不可。

影月军兄弟对何灵是十分尊敬的,看他当着何灵的面还要强行站起来,上来两人一人一脚踢到腰子上,低声呵斥道,“老实点!”

鼻子上有疤这人横了眉毛一脸怒容,“你可知道我是谁?”

后面影月军兄弟可没给他面子,又踢了他腰子一脚,“谁知道你谁啊,我们大人问你话呢,好好回答便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又挨了这一脚,他几乎怒不可遏了,“你给我当心些,若是有机会,我非得踹你个十脚八脚的。”

影月军兄弟偷瞄了一眼何灵,发现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又踢了一脚,“别废话,到底什么人?老实点,否则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若有什么话要传没传到的,可就怪你自己了啊。”

那人梗了脖子正准备再大骂一气,听了影月军兄弟最后一句话,强行咽下这口气,哼了一声,“你们是谁?”

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若他再这么鬼扯,腰子都得给他踢废了,哪儿还能说点别的?

何灵挥一挥手,影月军兄弟退了下去,“你们二人鬼鬼祟祟行迹可疑,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北人的地方,我二人到处走走怎么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了?难道这地方是你们的不成?看你们的模样”

说到这里,特意转头看了看小翠及影月军兄弟的样子,“你们明明是金人!”

听到这里何灵已经有些无语了,你既然说了不杀来使,看到这个架势为什么不直奔主题呢?

你跟我扯什么呢?

何灵将脸偏向一边,影月军兄弟又上来了,这一次直接照他后腰狠踹了一脚,本就捆得像个粽子的人,被一脚踹得滚倒在地。

“给你脸了是吧?想死直接说,爷爷我成全你,爷爷的刀从来不杀无名鬼,报上名来让你死得痛快些。”

另一个眼珠子一直转的中年北人终于开口了,“各位兄弟稍安勿躁,且听在下一言。”

他的北地口音全无,还是一口标准的金地音,一开口就知道他长期流窜在金地了。

“说,再东拉西扯地,小心爷爷刀qiāng不认人。”

“这位兄弟”眼睛转了转,转到小翠和何灵的身上,“两位姑娘,在下老骨头老腿儿的,实在是跪不住,能不能容在下起身说话?”

想来他是熟悉金地习俗的,知道跪在地上是十分丢脸的行为,想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跪。

何灵没说话,小翠冲他二人身后影月军兄弟点了点头,方才踢得十分欢畅的那位兄弟一把将塌鼻子拎了起来。

虽然脸扑倒在地毯上并没有灰,可到底被莫名其妙地踹了这么多脚,他脸上的怒容不减反增。

但也好在影月军兄弟踢了他许多脚,他终于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哼了一声终于没说话了。

中年北人倒是被影月军的兄弟好好拉起来的,脸上一片平静。

方才塌鼻子被踢打的时候他已经暗中观察了何灵许久,这会儿站直了身子说话,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在下曾经听过北地有一个传说”

影月军兄弟一看这人也是个开篇便想长篇大论的,横了蒲扇大的巴掌就准备给他一个手刀,小翠轻轻摇了摇头,他忍住了没动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北地多了一支神秘的队伍,据说这支队伍纪律严明骁勇善战,更难得的是,这支神秘队伍的头领。”

听中年北人这样夸奖影月军,几位影月军兄弟很开心,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何灵反倒有些疑惑,这几年影月军在北地并不算高调嚣张,虽然不见得毫无踪迹,但也绝不至于传出骁勇善战的名声,因为影月军还没来得及真正上战场呢,哪儿来的骁勇善战?

北人说到这里,盯着一身黑的何灵看了又看,“据说这支神秘队伍的头领,是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女子”

那影月军兄弟手又痒了,虽然他这说法并没有错,可也没有特别敬重何灵,影月军兄弟很想给他两拳,让他学会挑拣点漂亮话来说。

可看何灵、小翠面不改色一动不动的模样,暂时先忍一忍他。

“听了这个传说,我二人在北地各处寻了数月,只差将北地所有都踏遍了,这才得见到传说中的这位黑衣姑娘。姑娘,你可是北地影子军的首领,影子大人?”

他知道的还是过去的信息,可见何灵的消息还是压得挺好的。

这种场合何灵自然不会回答他的,小翠接话道,“你可知道若我们回答了你这话,你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知道,唯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不过,姑娘可知道我们这数月一直寻找影子军的原因?”

小翠不被他的思路带着走,怎么也得说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便该知道既然进了咱们营地,没有活着出去的道理了。”

“姑娘,我知道你们从不滥杀无辜,不光不滥杀金人,连北人都不杀的。”

那可不,若是三天两头没事就杀一两个北人来玩玩,那可不是隐藏实力了,那就是挑衅闹事的节奏吧。

“行了,且先回答我们姑娘的话,你们是什么人?”

这中年北人虽然被捆得粽子一般,却站得挺拔笔直,听了小翠这话,转身扫了一圈身后的影月军兄弟,意思很明显,他们在,我什么都不说的。

何灵十分无语这两个北地人的使者风格,微微一点头。

小翠一抬手,“小武、丑娃,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影月军兄弟应了一声,小武还在中年北人耳边低声威胁道,“若是轻举妄动,死无葬身之地。”

一直确定影月军兄弟都下去了,中年北人还盯着小翠看呢。

小翠满脸对着笑不搭理他,何灵看他始终不开口,“这位姑娘与我不分彼此,有什么话,你二人但说无妨。”

中年北人回头看了一眼塌鼻子,点点头,“影子大人,我们乃纳西亚部族使者,奉了我们大汗的命令,特来寻找影子大人。”

“哦,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影子大人的?这般辛苦找寻,所为何事?”

中年北人忽然笑道,“这位姑娘,若我们是为纳西亚部族大汗结盟而来,你们这样对待使者,可是有些失礼的啊。”

小翠也笑了,“无事献殷勤。咱们影子军一向只求生存,藏匿在北地,原也是无奈之举,至于结盟,不敢当。”

“影子大人,姑娘,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影子军进北地应该有三年了吧?为什么我们纳西亚部族从前不寻影子大人,偏偏这时候来寻了?”

“愿闻其详。”

“影子大人,你们从前藏匿得确实十分好,可是大雁飞过总是会留下些痕迹的,更不要说你们影子军有这么多人,要想完全藏匿得无影无踪,那是做不到的。”

“从前我们部族大汗便知道北地有一支金人队伍,可是,我们北地广袤,你们又十分小心从不惹事,而且你们纪律严明又十分善战,实在是没有必要招惹你们。”

这就对了,何灵知道上万人的队伍,不可能说藏起来就完全不露痕迹的,只不过纳西亚部族这种游牧民族自己也没什么固定的居所,又何必苦苦寻找这支感觉十分厉害的队伍呢?

“那如今又为了何事,特特地来寻咱们影子大人呢?”

中年北人低头沉默了。

何灵知道他在权衡,下一句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了解到的消息,而且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情报系统。

可若什么都不说,谁跟你们结盟啊,结盟也要有结盟的诚意啊。

“影子大人,你们虽然藏得很好,生存能力比我们北人更强大些,可是,你们到底是金人。既然是金人,你们的目标一定不会在北地、北人,你们的敌人也不会是北地北人。”

“说下去。”

“姑娘,从前纳西亚部族就隐约知道你们影子军的消息,为何我们从不找你们?既不找你们生事,也不找你们结盟?如今为何找你们了?”

“影子大人、姑娘,你们行事虽然小心谨慎,但你们金人到底有所图。你们金人原本长住富庶温暖的金地,怎么能够守住苦寒的北地一待便是这么多年?初时我们也想不通啊,只当你们真是世道艰难在金地活不下去了,才一路北上到咱们北地的。”

“其实也是咱们北人想事简单了些,还是你们金人才懂你们金人啊。原来你们到北地,可不是为了长长久久地在北地生活下来的,而是为了某位诸侯公子谋事呢。”

“哦,此事何以见得?”

“影子大人、姑娘,在下既然能说出这话,自然也就说明有人将消息传给了我们。”

何灵幽幽地说,“只怕那消息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吧。”

中年北人点头,“影子大人自然懂的,金地离北地数千里地,能将消息传递过来,可不是为了让我们来看看影子大人过得如何的。他们的要求其实倒也简单,到底是北地,无论如何替他们取了影子大人的性命便是。”

嗯,这倒是宣公子、夕公子做事的风格了。

不用说,将影月军消息传递给北地纳西亚部族的,自然就是他们了。

不过,他们也挺天真的,既然知道了影月军能够称为军队,哪儿来的自信纳西亚部族能够杀得了影月军首领?

就算他们自己来都不一定能完成任务,更不要说大家相互平衡了几年的纳西亚部族了。

“纳西亚大汗不做这笔买卖?”

“影子大人倒是十分了解我们大汗的。我们大汗说过,金人十分狡猾,与他们相处必定要拿出想咱们北地狼族一样警惕心才能不被他们害了。若是金人想要做些什么,须得与他们进行交易才行。”

何灵大为诧异,你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评价你们家大汗,这样好吗?

“他们千里传书地特意请求咱们大汗取影子大人的性命,说得倒是极为轻巧,那是他们没有亲自到北地来过,还以为是你们金地呢。能够在北地生存下来的人,都是响当当了不得的人,更不要说还在咱们大汗眼皮子地下藏匿了这么久的人,更不要说这人背后还有一支极为厉害的队伍,我们如何能杀得了?”

“既然杀不了,便回绝他们便是了。”

“姑娘此言差矣,他们既然提出要影子大人的性命,那就说明他们十分忌惮影子大人。能够让千里之外的两位公子如此忌惮的人,对我们纳西亚部族来说,可未必是敌人啊。”

这纳西亚首领真是个有意思的,既跟夕公子、宣公子做买卖,现在又打算跟何灵做买卖。

当然,他打算跟何灵做买卖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何灵背后的人是翼公子了。

这样说来,纳西亚首领一直都在寻找诸侯公子中的合作对象,所以他才会既结交夕公子,又结交宣公子,这会儿又准备搭上翼公子这条线了。

“这话说得极是,咱们影子军跟纳西亚部族,可从来不是敌人的。”

“不仅不是敌人,我们大汗倒是觉得还可以更进一步的,我们完全可以是盟友。”

何灵点了点头,“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只是”

“影子大人可是担心结盟的目的?”

“不错,如今我们都在北地,说起来,我们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金地了,那我们结盟还有什么意义?原本我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啊。”

“影子大人,可能你有所不知,咱们大汗知道的消息,可不只是有两位公子要取影子大人的性命啊。要知道,影子大人的性命就算一时拿不走,只要将影子大人困在北地,那也算奇功一件的。”

原来他们还打了这个主意啊,若是纳西亚部族杀不了何灵,便替他们拖住何灵,断了翼公子的后路。

这样说起来,他们的计谋听起来倒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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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39

计谋不错,也不耗损自己的兵力,了不得就是花些粮草金银之类的东西。

可纳西亚首领从来都不是一个忠贞不二、或者三、或者四的生意人,他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机会。

何灵点点头,“如此说来,咱们影子军确实有跟大汗结盟的必要啊。”

中年北人重重点头,“影子大人,与我们纳西亚部族结盟不仅有必要,也是很有好处的啊。”

“哦,有何好处?”

“影子大人既然是替某位公子谋事的,自然也知道如今金朝上下面和心不和,金天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四伏。不说别的,就是那两位公子,早已屯下精锐、粮草,只差一个合适的时间,便能取而代之了。”

夕公子、宣公子谋反果然是天下皆知的秘密,就连偏僻的北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金天子是死人不成?

“影子大人既然为翼公子谋划,自然知道那二位公子看似实力雄厚,可若是真的一朝起事,只怕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啊。”

纳西亚大汗还是很狡猾的啊,作为一个以打劫为生的游牧民族,他们已经非常了解金地人事了。

“大汗既然选了支持二位公子,自然也是因为那两位公子颇有实力啊。”

“实力肯定是有的,只是只是那时候大汗并不知道影子军是为了翼公子谋事的。如今知道了,那咱们大汗可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三位公子的实力了。”

很好,这位纳西亚大汗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深谙坚决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策略,谁若是实力冒头了,他就跟谁结盟。

宣公子如此、夕公子如此,现在翼公子也如此。

这样看来,现在他倒是很认可翼公子的实力了。

“所以考虑的结果是,与我们影子军结盟。”

“这个是自然了,影子大人,我们大可以把话挑明了说,纳西亚部族不仅是跟影子军结盟,更是跟翼公子结盟了。”

“结盟是好事,只是,这个盟如何结呢?”

“这就要看影子大人了。”

“北地一共多少部族?除了纳西亚部族,其他不做还有多少游民?”

中年北人笑了,“我们大汗还真是猜中了大人想要什么的。”

“所以,结盟的条件是?”

“影子大人,虽然影子军在北地屯了这么些日子,确实有些力量。不过,影子大人可能不了解另两位公子的力量,这种事,可不是一位公子心中所想,而是每位公子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呢。”

“愿闻其详。”

“影子大人,既然咱们已是盟友了,能否以对盟友的方式”

说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示意何灵或者小翠给他们松绑。

小翠知道何灵心中所想,这二人能被影月军兄弟擒住,以他们的武功,自然不能对何灵有什么威胁。

而且据他们所说,双方结盟一事,纳西亚大汗是相当有诚意的。

不用何灵吩咐,小翠上前将二人的绳索挑断,“请坐。”

中年北人看了看塌鼻子,后者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似乎不满意中年北人说话的方式。

何灵算看出来了,这两人虽然都是使者,可那塌鼻子显然跟中年北人不对付,所以他才抢着开口。

可他又不如中年北人懂得如何说话,自然这事他办不下来,若不是中年北人接过话来说,只怕塌鼻子要被影月军兄弟踢死了。

“大人,以金地如今的形势,无论那位公子要起势,首要的事,都是手中是否有精锐力量。从前影子军未与纳西亚部族结盟,我们大汗自然不知道影子军实际到底多少人,但据你们留下的痕迹,了不得有万人了。”

虽然被纳西亚部族猜到影月军的存在,但他们还真的没完全掌握影月军的情况。

“北地有万人之军,说起来虽然小有成绩,可也只能任大人做个占山为王的”

说到这里,他停住不说了。

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了的。

“另两位公子,一人已经突破四万人在金地范围内,天子眼皮底下能够屯了四万人的精锐,这位公子实力比影子军更甚了吧?”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起点多高啊,何灵这里是从零到万,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一点一点拉吧出来的力量,现在怎么可能跟他们比得上?

“另一位公子,他手中精锐更是令人害怕,居然有八万人之多八万人啊,假以时日,这位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反正你跟他们俩都有交易,哪位公子赢,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至于纳西亚大汗跟影月军结盟,多半也是处于分一杯羹的目的,反正多投一个潜在的天子也花不了多少实在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大人,你从前是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有多少力量,自然会觉得有影子军相助,假以时日,翼公子必定坐拥天下。可是,另两位公子可不一定给翼公子机会了啊。”

“若是结盟,还望大汗给影月军行些方便。”

“大人方才说的这事,我们大汗也考虑过的。只是,大人须得明白,北人从相貌、习俗上就与金人完全不同,至于他们愿不愿跟随大人,那得看大人的本事了。”

行,有大汗这句话便行了,从此影月军可以从全隐身变成半隐身了。

说完,中年北人伸手进嘴里掏了起来。

只见他张大了嘴在牙齿间摸索了一阵,“咔吧”一声,竟然让他掰断了一颗牙。

不光掰牙,他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塌鼻子,似乎告诉塌鼻子,你以为你随我来,大汗便真的将任务交给你了?

大汗防着你呢。

这可不是何灵自己脑补出来的内容,而是塌鼻子脸上的表情看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共同出来行事,居然还相互使绊子的。

以塌鼻子行事暴躁的风格来看,只怕他们来被擒还就是中年北人故意的了。

至于塌鼻子为什么要跟着出来,那就不知了。

中年北人掌心里一颗金灿灿的牙齿,牙根还带了血丝,他摊开手想将牙齿递给小翠,想了想,还是缩回去了。

先将带血的金牙齿在袍子上蹭了蹭,两张一拍,“啪嗒”一声,一颗金灿灿的牙齿竟然拍碎了。

中年男子摊开手捻了捻,金粉沾得满手都是。

再摊开手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张薄得透明的纸,上面还画了个狼头。

何灵看了那狼头,心中十分惊奇,那狼头跟自己的黄金面具上那狼头一模一样,只不过面具上的狼头大了许多。

中年男子将薄纸双手呈上,小翠接过薄纸,转身递给何灵。

“大人,此乃北地圣物,我们大汗既然给了大人这狼头,自然就允了大人在北地行招兵买马一事。北人多耿直憨厚,若大人一味地许了他们衣食,他们未必肯跟着大人去金地。可若是得了大汗这狼头信,他们必定知道这是纳西亚大汗允了的。”

何灵摸着那张薄薄的纸有些异样,像纸又不是纸,像丝又不是丝,北地哪儿能得这么上好的东西画了这狼头。

仔细看手上的狼头,何灵心中有了些怪异的感觉,这纸上的狼头怎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然了,那狼头跟黄金面具一模一样是一点,可是何灵手上一摸便有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这中年北人说这是纳西亚大汗的东西,可何灵总感觉这不是他的东西。

可不是他的东西又怎么肯轻易送给何灵呢。

中年北人见何灵盯着薄纸发呆,以手捂了左肩,行了个北人的礼,“大人,我们大汗说了要与大人结盟,这已经是我们大汗能够给出的最大程度的诚意了。不知道大人可以回话?”

他还挺自信何灵不会收下薄纸后翻脸无情,杀人灭口。

何灵想起再过些日子,纳西亚部族的金地之行,总是得亲眼见一见这位大汗才是了。

但一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任谁见到都能猜得出是影月军首领了,行事太不方便了。

“影子军感谢大汗今日馈赠,他日若我们公子能成事,必定大大回馈大汗。”

“好说好说,若是翼公子能成事,咱们不妨重新画一画这金、北地界的。大人久居北地,自然知道我北人生活之苦。”

他们倒是真的不客气啊,一上来就说重新画金北地界的事。

不过呢,何灵完全没放在心上,反正到那时,这个梦也该结束了。

只要能得了这张狼图腾,能够将北人收编一部分,自己带了影月军一路南回,自然可以帮翼公子成事了。

果然,明年影月军南行一事,还是不能成行了。

既然结了盟,总不能再将使者捆了出去的,只不过象征性地将他们蒙了面请回去。

小翠难掩兴奋之色,“姑娘,想不到咱们竟然有这运气。”

何灵反反复复地看张狼图腾,“运气倒是有的,只不过呢,这纳西亚大汗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你听听他说的话便知道了。”

“他自然不是好人了,姑娘你看看这狼头图案便知道他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哦,你看出来什么了?”

小翠从何灵手中拿过那张狼图腾,“姑娘,你可知道这张狼图腾如何如此栩栩如生?这张纸为何薄如蝉翼又韧性十足?”

何灵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为何?”

“姑娘是个心软之人,这话原本不该告诉姑娘的,怕姑娘心中难受。”

何灵无语,你都说到这里了,才跟我说不该告诉我的?

真有你的

“这些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一路走过来,还有什么心软不心软之说。”

“姑娘,你虽然也杀人,可是可是你跟旁人是不一样的,你从不滥杀。你虽然贵为安和郡主,可你身上从没有摆过一点郡主的架子。”

“这又不是都城,哪里来的安和郡主?”

“姑娘,这里没有安和郡主,可这里有影子大人啊,你也从来不在兄弟们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姑娘,你可知道兄弟们为什么从心底里服你吗?你本领强自不必说了,咱们影月军中历来都崇拜本领强的人。还有一点,姑娘你从来不恃强凌弱、从来都把兄弟们当兄弟看,而不是而不是当做贱民看。”

“说什么贱民不贱民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姑娘,小翠曾经也是贱民从前小翠没本领的时候,我爹爹娘亲都是蝼蚁一般的贱民。”

何灵知道小翠出身苦寒,也是因为机缘巧合被翼公子救下了,才能得收编入翼公子手下。

小翠不仅忠心耿耿,还颇有天赋,渐渐地得了翼公子的倚重,将她做暗子一般信任。

没想到小翠居然有如此纤细的心思。

“小翠,我也是苦寒人家出身,哪儿能忘得了自己的出身啊。都是自家兄弟,难道我还在他们面前摆谱不成?”

“反正姑娘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手中将那薄纸又捻了一遍,才继续说道,“姑娘,这东西你呢,你从前没见过,自然不知道。”

何灵心中有些发毛,明明她已经转了话题,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事了?

但小翠明显是想给何灵提供线索,何灵也不能强行打断了。

“姑娘,这张薄薄的纸之所以薄如蝉翼又韧性十足,原本是因为它是人身上的肌肤。”

果然!

何灵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可听了小翠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材料不用,非得用人皮呢?

再一想,人皮确实好过其他材料,比如用来做面具易容的话,人皮确实更好。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硅胶之类的东西。

“姑娘,用人皮来雕刻图画,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你且看一看,这狼图腾,笔迹流畅一气呵成,可不是普通工匠能够画得了的。而且,更关键的事,姑娘你别心软啊,这张人皮,是从活人身上生生剥下来的。”

何灵心中一阵翻滚,行了,你们都这么重口味。

小翠似乎说得上瘾了,将那人皮对着灯火晃了晃,“姑娘你看,这张人皮狼图腾取得如此精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下来的,定是顶尖的高手”

她还想详细描述一下如何取人皮的,何灵赶紧打断她,“小翠,你说这图腾如此金贵,为什么纳西亚大汗肯给了我们呢?这难道不该好好藏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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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0

虽然这事想来有些蹊跷之处,可到底得了纳西亚大汗一句结盟的承诺,何灵还是决定试一试在北地招兵一事。

不过,金人和北人相貌、习俗皆不同,这事难度极大,小翠和影月军兄弟即使作了北人打扮也不可能让他们相信,相反还引得附近流言四起。

连平日里与影月军里狗娃、菜头等有些交情的那些个北人都传了言语回来,说是金人信不得,北地来了这许多金人,定是要惹出大是非了。

小翠详细介绍过那张人皮狼头图案,并推测这张狼头人皮应该是北地某位高位之人,只是为什么被这样生生剥了下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一个个顶了张金人的脸,难以说服北人加入影月军,小翠建议干脆画了那人皮狼头的形状跟北人套套近乎。

主意倒是想得不错的,可一旦实施起来,何灵才发现,这人皮狼头或许是纳西亚大汗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啊。

寒冷的冬季,那些缺衣少食的北人本就难寻踪迹,好不容易寻到他们安营扎寨之处,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劝大家吧。

狗娃、菜头那几个主意多,干脆将平日里与自己交好的那些个北人好生劝导了一番,让他们去找些生活难以为继的北人过来找点活干,别的不说,总是能够有口热汤热饭的吃喝,每日里还能回家。

这几乎就是送上门的好事了,原来以为那些北人都是淳朴厚道之人,谁知道他们也有奸猾之处。

狗娃、菜头出了这主意,明明只是做些简单的事,可管吃管喝,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所以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到半个月,影月军辛辛苦苦囤下的粮食,都给他们吃去了不少。

影月军兄弟自己都是吊着命地省粮食,这些名为找活干的北人个个嚷着吃得肚子溜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做是什么?

刚开始还能坚持着扛一扛,眼看着尖尖的粮食慢慢地少了下去,小翠及时阻止了狗娃、菜头的这个主意。

可寒冬腊月的,北人虽然不过除夕,但他们是要吃饭的,若从一开始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来骚扰影月军。

可给了他们半个月的好吃好喝,忽然间传出话来说不招人了,谁也受不了了,天天守在狗娃、菜头他们门外叫骂起来。

北人骂人的话不如金人花样百出,可狗娃、菜头他们也受不了这边影月军兄弟责骂他们猪脑子,那边北人责骂他们不讲信用。

影月军的营地没让北人找着,可狗娃、菜头他们几个人一出门就被北人团团围住要吃要喝了。

狗娃、菜头一直不出门躲避北人风头,任由他们骂得三五日,北人也饿得受不了,总算去别的地方寻吃喝去了。

可这件事,除了赔上不少粮食以外,竟然连狼头图案都没拿出来,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小翠吭哧着将这事说给何灵听完后,何灵反倒想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了。

既然那些北人已经认得狗娃、菜头,不如将他们几个人挨个儿去跟北人打听一下狼头图案的事。

鉴于招募北人已宣告失败,何灵不敢让让他们再提招人一事,只去打听狼头图案之事了。

这一打听,还真让狗娃、菜头他们几个人带回来点消息了。

不过,这消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北地以狼为尊,寻常北人是不能用这狼头图案的。

那些个北人记不住别的金人,狗娃、菜头几个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地,毕竟没能给他们充足的衣食让他们度过寒冷的冬季。

这会儿还敢主动出来找北人,这不是找打至少也是找骂了。

所以狗娃他们一显出这狼头图案,原本扯着衣裳还要骂人的北人立刻泄了劲,转身就走了,任凭狗娃他们再如何喊都假装没听到。

一个两个,还可以说他们心情不好或者情绪不佳,问了百来十个北人都是如此,问题自然处在狼头图案上了。

听了小翠的汇报,何灵嘱托他们继续打听狼头图案的消息。

何灵知道若是狗娃他们再这样追问下去,必定会有人要跳出来生事的,而且这是,一定是跟掩埋狼头图案有关。

到这时候,何灵才隐约感觉到,纳西亚大汗可未必如使者所说的那般耿直。

但是,一想到藏在地毯下的那张黄金狼头面具,何灵总觉得这件事还是须得调查清楚了。

可还没等到何灵调查清楚狼头图案一事,那边小翠传来消息,纳西亚大汗已经召集了五千轻骑,一路往南开始抢掠吃喝了。

想来影月军对北地之事已经有了初步的部署,何灵留下小翠在北地把握大局,带了两千精锐悄悄跟上了纳西亚大汗的掠夺大队。

要说纳西亚大汗对何灵的影月军没有任何一点结盟之心也不对,因为何灵很快就发现了,纳西亚大汗沿途给何灵留了许多痕迹,方便何灵跟踪。

想来也是,暴风雪中若不给何灵留下痕迹,以何灵影月军这么远的距离,早就跟丢了。

何灵随着纳西亚大汗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到了澜苍牧。

到了澜苍牧,忽然就丢了纳西亚大汗的痕迹,这可是他们故意扔下何灵了。

金果儿虽比不得小翠在何灵身边的时间长,可也是个机灵的女子,从何灵停了马的动作就知道这事有古怪了,“大人,咱们是不是赶紧离开这澜苍牧?”

何灵向四周看了看,举目皆是白茫茫一片。

这会儿雪早就停了,可雪地上竟然没有一支五千轻骑留下的蛛丝马迹。

“金果儿,这澜苍牧过后是哪里?我记得是澜山关了?”

“正是呢。大人,这澜山关只得一条窄窄的小道,四周皆是悬崖峭壁。本来冬日里过澜山关就十分凶险,更何况纳西亚大汗的轻骑过去了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大人,只怕这事有诈啊。”

何灵知道这事肯定不如看起来这般轻巧,可已经到了澜山关了,在这里丢了纳西亚大汗的痕迹,说明这里很有可能有埋伏。

到这时候,何灵感觉到纳西亚大汗应该没有心思跟自己结盟了,而是以结盟有由,想办法杀了何灵。

“若是我们这两千人澜山关,只怕要遭受埋伏。”

“大人,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呢?”

抬头看了看已经越来越亮的天空,若是再在雪地里这样待下去,何灵非得雪盲不可。

但澜山关那边,很有可能会让自己中埋伏。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

既然纳西亚大汗离开了,那回去全力追查狼头图案一事也好。

“金果儿,传令下去,立刻调转马头,咱们回北地。”

这一路过来都是白茫茫一片,即使何灵他们在北地待了三年,若不是跟着纳西亚大汗一路的标志过来,何灵哪里会这么快速度便过来了?

可往回快马奔了一会儿,何灵发现不对劲。

方才影月军是循着纳西亚大汗留下的痕迹一路跟随而来的,这些痕迹既然何灵能看到,若不将它们抹去,其他人也能看得见。

可往回跑了这么远,何灵发现原本已经抹去的痕迹,竟然还在。

何灵十分确定影月军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下令让他们抹去一路的痕迹,他们绝不可能还留下来的。

那这些痕迹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大雪早就已经停了,雪地上能够看得出两排蜻蜓点水一样的轻微足迹,从那足迹着力的轨迹来看,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过去留痕迹的。

两个人,这么大的胆子?

何灵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中了纳西亚大汗的计,他不过是打着结盟的幌子,让自己掉进他的陷阱,其实他一开始选择的就是宣公子、夕公子。

“金果儿,小心些,只怕这里有埋伏了。”

何灵算是明白了,今日是前后都有埋伏,纳西亚大汗不知道召集了些什么人,一定要取自己的性命。

说什么结盟一事,那是让何灵对纳西亚大汗的一切生出好奇心来。

一路上再给何灵他们留下痕迹,就是为了何灵落入圈套的。

所以到了澜苍牧,纳西亚大汗就不给何灵留痕迹了,因为不管影月军往前还是往后,都有埋伏等着他们。

金果儿扯过膊上青色丝巾挥了挥,队伍中间有兄弟扯过胳膊上的青色丝巾照着金果儿的动作也挥了一遍。

这是何灵给他们编排的旗帜信号,虽然影月军是何灵自己弄出来的队伍,可一切都还是有章可循的。

比如这会儿,何灵轻声传了一个令,金果儿青色丝巾挥了这几个信号,队伍最后的兄弟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何灵的号令了。

一片白茫茫中,金果儿胳膊上的青色丝巾尤为显眼。

即使为了能够在雪地中隐藏自己,从何灵到影月军连人带马都想了办法穿着白色或者涂成白色,可为了传令方便,那青色丝巾还是没取掉。

若这里有埋伏,就算所有人都不动,那青色丝巾也能让人看出来影月军在何处。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就地休息吗?”

何灵想了想这两千精锐身上所带的粮食,也只够连三天的量。

可跟粮食比起来,更糟糕的,是雪地里没办法休息。

若是要休息,就得想办法刨些坑之类的蹲着,这样才能减少能量的消失。

何灵想了想,将金果儿胳膊上的青色丝巾取了下来,以丝巾为信号传令,“影月军所有兄弟,紧紧跟随我,咱们一鼓作气冲出去。便是有埋伏,咱们也要在他们行动前冲出去,记住一个字,快!”

确定影月军兄弟知道了自己的命令,何灵策了马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一直走到队伍最前面。

手上的青色丝巾一挥,“走!”

说时迟那时快,两千人动作整齐划一一同策马狂奔出去。

若是何灵猜得不错,刚才过去没来得及设下什么机关,这会儿应该是来不及的,趁着最快速逃了过去,一口气冲回北地倒是最安全的。

从满地的痕迹来看,何灵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她率先打马狂奔,也是为了给兄弟们探路。

影月军兄弟自然知道何灵是意图了,可何灵的马比他们的还是好上不少,这么一狂奔,自然拉开了一些距离,只看到何灵手上的青色丝巾快速向前飘去。

“轰隆”一声巨响,前面激起了巨大的雪浪,青色丝巾消失了。

影月军兄弟的马到底慢了些,何灵手上的青色丝巾一消失,他们立刻勒停了马。

都想起了何灵曾经教导过这些精锐的话,影子大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若是出现紧急情况,先保证各位兄弟安全,万万不可贸然行动拖了影子大人的后腿。

“嘶嘶”声此起彼伏,两千精锐骑兵就勒马这一下发出了一点声音,全都静悄悄地停住了。

果然有埋伏,这埋伏影子大人已经替大家趟过去了。

只是影子大人呢?

过了一会儿,四周那一片白色忽然转了个颜色,变成了一片灰色了,果然是埋伏了一支队伍。

从人数上来看,与影月军相差不多。

在最前面的那人披了一件灰袍、隔得远了些,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声音,“哈哈哈,快来瞧瞧让我擒住谁了?这不是影子军的影子首领吗?果然是个了得的人物,明明已经看出来有埋伏,还是一个人趟了埋伏,保存了自己兄弟,佩服佩服。”

这人想来是有些武功的,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果儿咬着牙,对影月军精锐启语说道,“大人中了埋伏,咱们是不是该上前去将大人救回来?”

金果儿是关心则乱,启语是记得来时何灵的亲口嘱托,摇了摇头,“再看一看。”

“看什么?谁知道那下面是刀山还是毒物,大人一个人掉了下去,只怕”

那边灰袍首领笑了一会儿,“影子大人,你可还有气?”

说完这话,一挥手,身后的队伍竟然上来一支弓箭手队伍,每个人手中都拉弓上弦瞄准了地上的大坑。

“影子大人,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要命丧此地了。想来影子大人也算厉害了,我们谋划了半年才将影子大人的行踪摸了个清楚,这样还要不了你的命,除非天神下凡了。”

正得意间,听到坑下有一声冷冽的沙哑声音,“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只怕今日真是天神下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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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1

灰袍首领一听何灵的话,立刻尖叫起来,“杀!杀!将她射杀在下面。”

这一声令下,每个弓箭手“唰唰唰”地往坑里射了三支箭,务必要将何灵射成只刺猬。

金果儿压着怒火喊道,“启语,咱们去救大人。”

启语看到那一阵箭雨,心里也急了,一抬手,“兄弟们,今日咱们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大人救出来。”

刚喊完这一句,便听到何灵冷冽的声音,“既然说了天神下凡,谁给你的自信能够杀得了我?”

一块青色丝巾包了一把弓箭往灰袍首领的方向掷去,若不是身边有人替他格挡了两下,只怕真让这些弓箭扎成刺猬呢。

“咻”地一声,原本一身白的何灵飞到了半空,身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尤其是袍子底部,全都染红了,看来她还是受伤了。

“启语,大人受伤了,咱们得护着她去。”

一打马,就要冲上前去救下何灵。

何灵将全是血迹的白袍往后一扔,里面的衣服确实纤尘不染,那血迹不是她的。

“来者何人,竟然使这阴毒的招来杀我?”

灰袍首领看何灵从头到脚一身素白地飘在空中,已经知道这陷阱没能困住何灵了。

“影子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便是这千刀板都没能伤着你一分一毫,佩服佩服。不过,你当我们今日将你困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让你去踏一踏那千刀板吗?”

一抬手,“来呀,给你们机会,可千万别辜负了公子爷的期望啊。”

一身素白的何灵从空中飘落下来,盯着这支灰色的队伍看了又看,“想不到北地居然有金人出现,还是训练有素的金人队伍。”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这一身好武功好胆识,早已从北地传遍了金地。大人是金人,自然也会吸引金人前来了。”

原本何灵以为是北人埋伏了想杀自己,没想到居然是金人。

“既然大家都是金人,又何必这样以命相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大人的武功让人羡慕得紧啊,若不是公子爷有交代,羽杀必定与大人举杯饮一杯啊。”

话说得好听,一抬手,后面一直盾牌骑兵将他护在身后,“大人,咱们在这里埋伏了这么许久,总不能就这么过了吧,无论如何还是得请教请教大人了。”

脱了外面的狐狸毛长袍在风里飘了这么久,何灵身上已经凉了,“羽杀?很好,只看羽大人能不能杀得了我了。”

居然是宣公子的羽字营杀手,千里迢迢奔到北地就为了杀何灵。

何灵仔细搜索过去,到底是宣公子的队伍,里面确实没有任何一个迷途中人。

当然,何灵的判断标准有些简单粗暴,这冰天冻地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使灵力取暖,自然都是梦中人了。

“好说好说,兄弟虽然只是羽字营的杀手,可到底是公子爷亲点的头牌杀手,要拿姑娘的命,不说轻而易举,到底还是有胜算的。”

何灵十分庆幸他是宣公子的人,而且还是杀手而不是将军,今日一战,还算简单了。

从腰间取了软剑下来,何灵不想跟他废话,“若你们都是羽字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身子一拧,软剑被何灵舞得如灵蛇出洞,一招千树万树直逼羽杀而去。

羽杀虽然长得有些肥壮,可到底是宣公子亲自挑选的杀手,自然不会让何灵这么容易得手。

他往后一飘,前面那一排执了盾牌的人还在等羽杀说完了动手呢,哪儿想到何灵已经飘到了自己身侧,眼前万千剑花闪过,盾牌已经被软剑全都砍成了两截。

“羽杀,今日你既然奉了你们家公子爷的命令来取我性命,那不如将你们羽字营的本领统统使出来。若是你能杀得了我,那也无须其他人再做牺牲了。若是你杀不了我”

能够被宣公子派来的人,自然武功不弱的,若是他拼尽全力与何灵一战,或许还能有一丝把握赢得了何灵。

可看他这模样,似乎不想跟何灵硬拼。

“影子,你以为你躲在千里之外的北地,公子爷便不知道你是谁吗?你以为你在北地招得几个人,公子便怕了你吗?”

既然夕公子和宣公子都知道影月军和一个女子,很有可能他们还真的知道影子大人就是孙月英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要么何灵死在羽杀手上,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是迷途中人,那就不会是何灵的对手。

“动手吧。”

羽杀只想到在这里设下埋伏狙杀何灵,却没想到她坠入千刀地坑居然都没事。

不仅她人没事,从她方才用的那一招来看,她的本领真如传闻中一般深不可测啊。

“姑娘”他不叫何灵影子了,果然知道何灵是谁。

可惜何灵没给他机会,在灰袍队伍中左右穿梭,手中软剑舞得水泄不通,将羽杀逼得手忙脚乱。

这羽杀也是个倒霉催的,他的机会很好,可没想到何灵的实力竟然这么强悍,从这么高摔了下去,地下插得全是bishou,她居然能够分毫无损地飞身回来。

而且她飞身回来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蹿到了羽字队伍中,想射箭也射不了,想杀距离又太近了些。

羽杀看何灵这一套玄公剑法使来,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立刻求饶道,“姑娘,羽杀不过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此事还请姑娘回去向我们公子爷说一声,羽杀自然会跟姑娘赔不是。”

“呲”地一声,这番话刚说话,何灵已经追到了他身后,软件一挑,他身上的灰袍依然被挑落了。

下一秒,软剑已经到了羽杀的脖子上。

如今何灵已经知道,一旦出手就得快准狠地将对方拿下,所以她一点没吝惜灵力,浑身泛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真的像影子一样紧贴着羽杀游走。

“羽杀羽字营的杀手,你回去也是无法交代了的,不如自行了断了吧?”

这是宣公子的规矩,若是任务失败,也不用活着回来领死了,直接死在外面吧。

只是可以,不是羽齐来亲自杀他。

羽杀之所以进羽字营,可不是因为他视死如归,而是从前他接到的任务简单。

这一次遇到何灵这样不讲规矩的对手,实在是他运气不好。

早知道这一趟北地之行讨不了好,当日就想办法推了这差事了。

越想越后悔,“姑娘,你我远日无冤”

“今日可算有仇了。”

现在何灵也能一句话把天聊死了。

说完,何灵手上软剑一用劲,羽杀脖子上冒出一条血线,顺着脖子往下淌。

羽杀已经知道今日任务失败了,“姑娘,你若今日能饶了我一命,日后单凭姑娘驱使。”

这种人,为了不死,居然可以战场上倒戈,若自己将任务交给他,谁知道他不会转身就出卖自己啊?

有钱有实力的宣公子都不能让他忠诚到底,更何况何灵这种什么都没有的?

何灵没再说话,顺手一拉,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现在她杀人真是杀顺手了,再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羽杀双手抱着脖子,想要堵住脖子上的剑伤,“你你”

“哐”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很快地上就洇湿了一滩暗红。

何灵飘在羽字营的队伍里,手上软剑一横,一招剑主天地过后,“划拉”倒了一片人。

羽字营的一看羽杀都已经被杀了,何灵武功又让人十分惊悚,立刻四散逃窜,“姑娘”

跑得快的,逃过了何灵的下一招剑舞江河。

逃得慢的,已经身首两处了。

那边启语他们已经打马上前,功夫强悍的何灵和两千精锐合力,片刻将剩下的羽字营杀得四零八散,有的已经跪地求饶了,“姑娘,我们并不是羽字营的人,我们只是路上缺衣少食了,刚才那强人许了我们衣食,我们才来的啊啊。若早知道姑娘如此厉害,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拦姑娘的道啊。”

听了这话,何灵觉得十分无语。

宣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吝啬了,自己明明有上万的人马,派个人来杀影月军首领,居然还是临时招募的?

想来这些人说的都是实话,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求何灵,编些可怜的话语。

金果儿已经打马到何灵身边,“大人,别跟这些人废话,杀了他们咱们赶紧回北地,那边说不定纳西亚大汗还有埋伏呢。”

那边传来整整齐齐的喝彩声,“好!影子大人果然厉害!”

何灵回头一看,远处骑行而来一支队伍,领头那人可不就是纳西亚大汗吗?

他的任务果然是将自己引入陷阱,而不是帮羽杀动手取何灵性命。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何灵选的路比较正确,没有去另一边。

若是去了澜山关,那么狭窄的地方,只怕何灵能活下来,影月军也要折损大半。

何灵手一挥,启语带了人将羽字营剩下的人团团围住,既没有杀他们,也不让他们逃走了。

纳西亚大汗的马虽然慢,可还是渐渐走到了何灵的对面。

他身上的白袍与其他人都不同,绣了一圈黑色的丝线,长袍角上绣了一只虎头。

北人多高大魁梧,纳西亚大汗长得比别的北人更高大魁梧些,一脸络腮胡挡住了大部分的五官,只看得出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虽然一脸络腮胡挡住了大部分的脸,但还是能看到他脸上有佩服的表情,“影子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我们终究是要见面的。大汗,听说你曾有过念头要与我影子军结盟?”

“此话不假。”

他倒是干脆地承认的。

何灵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梗住了,你既然要跟我结盟,你居然还暗算我?

不仅你暗算,你还帮别人引我进陷阱?

你对结盟的理解,是不是跟正常人有些不同啊?

“想来今日影子跟随大汗行了这一路,都是进了大汗的谋算。”

“不错。”

这个梦里的人都这么坦白的吗?

“可是我想错了,既然要结盟,为何又帮他人暗算影子?”

“影子大人,今日之事,本汗可曾真的想过要你的命?”

何灵心里嘀咕一句,你若是不想,那也不会在澜山关设下埋伏了,更不会容了羽杀在这里设局。

若不是我身手还行,跟你结盟?

纳西亚大汗笑得十分坦荡,“影子大人,今日从北地一出门,本汗就给大人留下了许多记号。若不是凭了这些记号,大人只怕不好找这地方啊。”

那是自然,若不是你留下记号,我也不能这么准确地走到设下埋伏的地方啊。

“如此说来,影子中了埋伏,还得感谢大汗引路之功啊?”

“影子大人此言差矣。如今,这里只剩下我纳西亚族的勇士,以及大人的影子军兄弟,那咱们倒不妨将话摊开来说一说。大人既然想随本汗去金地,以咱们结盟之情,开口说一声自然不在话下的。”

“不过,以本汗来看,影子大人似乎有其他考虑。当然了,作为影子军首领,影子大人有别的想法也是应该。只是呢,我们说着结盟,却未能见到彼此,这个结盟实在有些耳听为虚了。传闻皆说影子大人武功高强,影子军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今日得见,果然与传闻一般无二。”

何灵有些无语,你弄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试试我的武功?

“大人,实话说了吧,若是本汗真心想在澜山关这一路上杀了大人,或者真心想助人杀了影子大人,这里的埋伏,不会这么简陋。本汗确实存了看看影子大人功夫之心,希望影子大人莫见怪。”

既然他又能拉下脸说结盟一事,何灵也不打算这会儿就与他撕破脸,“那就多谢大汗了。”

“好说,今日之事过后,纳西亚族与影子军正式结盟了。在北地,本汗知道你要什么,你也知道本汗要什么,那就预祝你们马到功成。”

何灵这会儿已经没了心思跟他一同前往金地,一抱拳,“多谢大汗成全,影子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行回转了。金地,他日总有同去的时候。”

纳西亚大汗向后一招手,“那就此别过大人了。”

有人将一件缝制得密密匝匝白狐长袍双手递给了何灵。

纳西亚大汗一脸笃定的表情让何灵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金地之行现在来看已经失败了,只能回转去看看小翠那边情况如此了。

临走,何灵又回头看了看纳西亚大汗长袍上的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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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2

何灵正准备策马狂奔,身后却传来纳西亚大汗看好戏的声音,“这些人影子大人若是好心呢,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北地天寒地冻,便是他们有这身袄子,埋伏了这么许久,只怕也走不出北地了。”

何灵头也不回冷冷地说,“大汗,你既然能予他们方便给他们指路埋伏于此,自然能将他们带回金地给他们的主子一个交代。”

纳西亚大汗身下的红鬃烈马一声嘶吼,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远,“成王败寇,若是他们能杀得了你,我自然会带他们离开。既然他们杀不了你,那我还是选择与你结盟的。至于这些金人,是死是活也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一阵整齐划一的“嘚嘚嘚”声,纳西亚大汗真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何灵想了想他的话,再看看一片凝固的暗红中站着的这群金人。

虽然刚才何灵杀了数百人,可还剩下千余人在寒风中僵直了身体跪的跪、站的站。

金果儿将白狐长袍给何灵披上,“大人,咱们走吧,这些人看他们方才的阵势,可不像临时招募的人啊。既然他们能来这里,便让他们自己回去吧。”

天空蓦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金果儿急了,“大人,翠姐姐交代过我,若是变天了你不能留在外面的,你的身子受不得寒。看着大雪来势凶猛,只怕咱们快马加鞭才能赶回北地呢,咱们赶紧走吧。”

原本四散着的灰色队伍渐渐聚拢在一起,他们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脸上已经冻出了潮红。

也许是看何灵一直盯着他们看,也许是刚才纳西亚大汗的话给了他们启示,跪着的人自不必说了,原本站着的人全都单腿跪倒在地,直愣愣地看着何灵。

金果儿看他们这样生气了,“你们想做什么?方才你们可是想要杀我们大人的,我们大人心善没将你们全都歼灭,原是给你们自己一条活路。既然你们能到这儿来,自然也能自己回去。难道你们以为没能杀得成我们大人,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大概这些金人也知道羞愧,初时还有人说出求饶的话,这会儿千余人全都跪倒在地,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他们虽然不开口说话,却拿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灵,眼神里全都是乞求。

金果儿将何灵领口系紧,“大人,咱们走吧,天下可怜之人多了,这种起了杀心的人,咱们不能救他们。”

何灵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话虽说出口,却忍不住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这一片人。

这些人在冰天雪地里埋伏的时间太长了,这会儿又强跪在地上,即使穿了厚袍子,也看得出已是强弩之末。

金果儿把何灵身上的雪抖了抖,“大人,咱们走吧,他们敢到北地来,也是存了死志的,难道来刺杀的,就个个都能成功吗?就没想过不成功吗?”

何灵偏过头不看那些人,“走吧。”

跪了一地的金人里有人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影子大人,小的们原本是贱命一条,不是死在北地也是死在金地。只是大人,我等原本就是被强行掳来的,只不过得了几日的饱饭、得了这件袍子,我们就该死在北地吗?”

金果儿嘴快着呢,“愿赌服输,你们技不如人,自然该知道输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还得了一件好袍子、好几日饱饭,金地的有些人,只怕连一顿饱饭、一件好衫都没穿过,难道他们不冤?难道他就该死吗?他们都不喊,你们喊什么?”

“姑娘,我们只是不想乖乖送死,便随了羽杀到这北地。我们原本不是公子爷的人,是被强行掳来的。若是我们不来,早就死在金地了,不仅我们要死,连我们的亲人也要死。”

金果儿瞪了他一眼,“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怪别人有本事。便是选人跟,你们都不会选,冤什么冤?”

“姑娘,若是给了我们挑选,我们会选公子爷吗?他是拿了我们的亲人啊。我们来,我们是个死;我们不来,我们亲人是个死,你若是我们,你会如何?姑娘,你命好,你可以选了跟随影子大人,我们命不好,没得选啊。”

怪不得是这人开口了,他倒是口齿伶俐的,金果儿这张嘴都说不过他。

“行了,反正到如今你们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那人倒是个性子刚烈的,“嚯”地一声站起来,可这里实在太冷了,他单腿跪了这么半天,早就僵了,还做如此猛的动作,“嗵”地一声又跪倒在地。

金果儿哼了一声,“行了,不想跪便不跪,起起落落的算什么事啊?我们大人不杀你们,原是给了你们一条路,让你们自己回金地。若是你们赶紧动身,只怕还能追得上纳西亚大汗呢。”

旁边有人开口了,“姑娘,方才那大汗话说得十分干脆,我们没能成事,他是万万不会给我们指路的。别说这漫天大雪路早就被遮住了,便是能看见他们留下的痕迹,我们也是不敢跟上去的啊。他们到底是北人”

那性子刚烈的汉子用刀插入雪中,“唰”地一下又站起身来,“大人,我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他对旁边那包得只剩眼睛的雪人说,“小九,哥是回不去金地了,若是”

那雪人抖着声音说,“栓子哥别说这丧气话咱们能到这里自然能”

“小九兄弟,给哥带句话回去,让我媳妇儿重新找个人嫁了吧。只一点,得是对我两个孩儿好的。还有,我那两个孩儿不能更名改姓,他们只能姓唐的。”

说完,手上的刀一横,架在自己脖子上,“大人,今日我唐大栓以我的命换小九兄弟一条命,你可以不带我回去,你得将他带回去”

金果儿又哼了一声,“你的命我们大人不要,他的命,我们大人也不要。凭什么你一条命换他一条命?你们这里所有人的命,我们都不要。”

唐大栓被金果儿一阵抢白气急了,将刀指了金果儿,“臭丫头”

金果儿挺直了胸背,“怎么滴?你以为姑奶奶我不敢杀你啊?”

说完“唰”地一下将身上的长刀拔出来,“当你姑奶奶是旁的女人啊,想动手,姑奶奶陪你玩玩。”

这话说出口,又觉得不能当着何灵的面惹事,虚晃了一下,又将刀放了回去,“懒得理你。大人,咱们走吧,天太冷了。”

唐大栓又气又急,“大人,我小九兄弟只有一个瞎眼老娘在家,他之所以羽杀跟着来北地,原是得了一袋粮食,可让他老娘度过这寒冬。若是若是小九兄弟死了,他那瞎眼老娘定是活不下去了的。”

“大人,既然我唐大栓用自个儿的命替小九兄弟求一条命!”

说完,将刀一转,这就要割了自己的脖子。

何灵虽然没开口,却也一动不动地听他们说了这许多话,早已狠不下心要了他们的命。

看唐大栓这一回手,知道他要在自己面前自刎给小九求一条生路,手中一弹,将白狐长袍上的一枚珍珠直射到他手背上。

“沙”地一声,唐大栓手中大刀飞了出去,直插入雪中。

唐大栓虽然性子刚烈,人倒是很聪明的,立刻跪倒在地,“大栓谢过大人活命之恩。”

不仅他自己谢谢,他还掐了一把小九,齐声喊道,“谢过大人活命之恩。”

金果儿气了,“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这般无赖?大人,咱们不能救他们的,我们一人一马刚刚好,哪里有多余的马可以供他们一起骑走?况且了,他们方才还想杀我们呢,咱们把他们带回去,好吃好喝地伺候好他们,等他们休息好了,正好再来杀我们一次吗?”

何灵长叹一声,沙哑了声音说道,“今日你们杀我不成,依照你们公子爷的规矩,你们是不能回金地了的。原本我该给你们一个痛快算了,既然今日我下不了手杀你们,也就顺水人情做到底了,你们跟我回北地吧。你们若还想取我性命,只管来便是,我项上人头随时恭候你们。”

唐大栓说了这么多话,自然是赌何灵心软带他们走,至于其他的,他还没想到呢。

何灵这番话一说,他立刻意识到何灵和金果儿他们是真的担心自己这一群人还想杀他们的。

说来也是,原本就是带着命令来杀人的,最后居然还央了她救下所有人,他们怎么会不担心呢。

“大人”

原想表表忠心的,可一想到自己刚刚背叛了那一边,早来这边表忠心,似乎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干脆不说话了。

“若你们有胆动我手下一兵一卒”

唐大栓等人把头摇得齐刷刷的,“大人,我们诚心跟随大人。”

“诚心也好、权宜也罢,今日我不忍动手,自然会救你们一命。我不指望你们报答与我,只希望你们看看影月军的这些兄弟,他们原也是跟你们一样贫寒人家的兄弟”

启语哽咽了声音说,“大人,咱们走吧,他们跟得上便是他们的福气,跟不上那就是天意。能不能活命,全凭他们的造化了。”

心中想的却是这些人想杀自家大人,就算大人一时心软又救下他们,可不能给大人带来杀身之祸啊。

那纳西亚大汗特特地将他们留下来,说不定又是个什么陷阱呢?

何灵摇摇头,心中已是累了,“要救,便好好救了他们吧。否则,不如就干干脆脆杀了他们。唐大栓,整顿你们的人马,清点一下还有多少活人、多少马匹两人一马,速度跟上。若是没有马匹的,与影月军共骑一匹,咱们回北地。”

启语、金果儿异口同声,“大人,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后背给他们”

何灵手一抬,“速度清点!”

启语、金果儿原本还想劝阻的,只能咬了牙翻身下马,走到唐大栓身边,“你们若是有异心天涯海角,我定杀你全家!”

“听着,我们大人心软救你们一命,你们可不要以为我们真的相信你们。你们若是敢起什么念头,大人不杀你们,我也能杀你们的。”

唐大栓只当没听到,站起身来,“兄弟们,清点人数、马匹,从今日起,咱们就是影月军了。以后跟着影子大人,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别说,这些人也不知道真是感动了,还是属猴子的,一听何灵同意救他们,立刻跟着唐大栓喊起了口号。

金果儿、启语被唐大栓弄得十分无语,十分想一人一个耳光叫他们闭嘴。

你们这群想要大人性命的狗贼,居然以影月军自居?给你们脸了?

但这是何灵的命令,他们就算有万般不乐意,还是得执行。

而且还是迎着这群喊口号御寒的人喷出的雪渣渣清点人马,这算什么事啊。

到底是非常时期,何灵一声令下,不过片刻时间,便清点完了所有人马,居然还有一千三百多人。

影月军兄弟再不乐意,这是他们影子大人的命令,只能一人带了一个金人在身后。

可以看得出这些金人确实都是贫寒人家出身的,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们还记得把尸体上的袄子扒拉下来裹在身上,一点也不忌讳。

何灵看了看身后早已分不出是白雪还是白袄的兄弟,一抬手,“走!”

率先打了马往前走。

这一路的痕迹,早已被白雪掩埋了,何灵哪里会记得来时的路,只能约摸着走最直的路。

身后的影月军没有半分迟疑,跟随何灵策马狂奔起来。

回到北地影月军营地时,何灵早已被冻得意识模糊了,看到小翠站在路口的身影,心中一暖,竟然从马头上栽倒在地。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那么差了,原先还以为只是受不了寒冷,冻了这一次才发现,原来当年的万叶花之毒,其实没能完全解得了。

翼公子知道、小翠也知道,每年的精炭之所以准时送来,每日里时时防备着何灵不守冻,原来是担心引发旧疾寒毒。

再次醒来时,何灵嗓子眼又冒了烟,“水水”

小翠果然在身边守着的,扶了何灵后背,将一碗水端到何灵嘴边,“姑娘,你就爱惜点自己的身体吧。”

何灵一口气喝了一碗水,“小翠,随我而来的那些金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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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3

小翠将碗放回去,又拉过一个枕头垫在何灵身后,“姑娘,你这次为何不用内力护体?你可知道这次情况有多凶险,你差点没能醒过来。姑娘,小翠的话,你总是不听,说了多少次要你保暖,你当这是说着玩的吗?”

何灵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想来小翠真是个好姑娘,明明她武功不错、行事稳当,可偏偏就一直像个小丫头一样在何灵身边照顾她。

而且她还总是遇到何灵身体不好的时候,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到后来许多次,包括这一次。

“小翠,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小翠又给何灵变出三个蜜饯子,“姑娘,你若是再这般任性,我得叫你姑奶奶了。如今你比不得从前了,北地哪里能找到金地那些好大夫,你可得听我一句话了,千万不可冻着了。唉,说起来也怪我,没跟你好好说一说,当年你身上的万叶花之毒,看起来是好断根儿了,实际上没有呢。那人说了,万叶花之毒,到底凶狠无比,虽然你受了前般的苦,到底能活下来就是好事。只是,当年他给你诊治的时候,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何灵吃了一粒蜜饯子,“小翠,你怎么什么都有啊,这个季节的北地,哪里来的蜜饯子?”

小翠有些生气,“姑娘,你能不能听小翠一句话?你身上这万叶花之毒,当年是以热毒硬压下来的,若是被冻得狠了,那热毒压不住的时候,万叶花还会发作的。你可想想,这一次你昏迷了多久?”

“对啊,小翠,我昏迷了多久?军中可有什么事?狼头图案去寻北人一事,如今怎样了?”

“姑娘,你还记得你是影月军的首领啊?你若是记得这件事,我拜托你,好好照顾一下自己。在咱们军中,我把你当眼珠子一般的看护着,不过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一趟,竟然让万叶花发作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没办法给公子爷交代了,便是影月军的兄弟,我也没办法交代的。”

小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不过何灵倒很享受这种啰嗦的。

“好了好了,小翠,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不会再给寒冷机会引发万叶花之毒了。”

“你若是真的知道了,就该知道,以后只要在北地行走,须得以内力护体。姑娘,说真的,从咱们在北地扎营以后,你宁愿忍受北地苦寒,也再不用内力护体,这是为何呢?”

因为我没有内力,只有灵力,就算灵力再充沛,我也不能用来做取暖的事。

“行了,小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跟我说正事了?”

“姑娘,你带回来的那些金人,倒是老实的。不老实也不行啊,当日他们要杀你,最后还被你给救回来了。影月军的兄弟知道这件事,也没给他们好看啊,他们倒想不老实哦,可没这个实力啊。”

这话听起来,似乎那些金人吃了亏?

“小翠,兄弟们揍他们了?”

“也没有,其他人还好了,知道自己在影月军里少不得受一段时间的冷眼,也都老老实实地不敢在兄弟们跟前闹腾。倒是那个叫什么唐大栓的,那真是个惹事的主,连同他那个兄弟,叫什么的,被咱兄弟们打得够呛。”

“差不多就行了。”

“姑娘你不知道,那唐大栓真是个惹事的主,兄弟们打他真没冤枉他。有时候兄弟们想起姑娘你的好来,自然嘴里会骂骂咧咧的,其他人都听得下去,唯独这唐大栓,每次兄弟们一说,他就要站出来反驳。他那张嘴也够利索的,兄弟们说不过他,自然只能打他了。”

“哦,他可是不服气?”

“相当不服气的!兄弟们说他们这伙人都是白眼狼,得了姑娘的好,却不感激姑娘。其实其实旁的金人倒是感激姑娘的,兄弟们也是有些故意找茬的。这唐大栓那可真是不感激姑娘的,他一个劲地说什么日后定然一命换一命,将自己的命还了姑娘。话是不错,可兄弟们哪儿听得下这话啊?所以总是跟他吵吵两句,然后就揍他一通。你说这小子,武功不行,挨揍倒是一把好手呢。打了多少次,都没将他打趴下了,还要站出来惹事。”

“小翠,北人这边怎么样了?”

小翠起身抱了何灵的白狐长袍来,“姑娘,我听金果儿说了,这长袍是纳西亚大汗赠与姑娘的?”

“不错,当日我中了埋伏坠入陷阱中,幸亏有追风护我性命啊。陷阱里四处都是尖刀,全都刺中了追风,我踏了它的尸体才从陷阱中出来,原本穿的那身长袍染了一身的血。”

“姑娘,你说这纳西亚大汗到底是个什么人?”

“怎么了?”

小翠将白狐长袍的袍角展开给何灵看,里面绣了一只狼头。

“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何灵愣了一下,“我见纳西亚大汗身上袍子绣的可是虎头,北地不都是以狼头为尊吗?他送我一件狼头袍子,这是为何?”

“姑娘,不单单这一次送你狼头袍子呢,还有上一次的那块人皮狼头,他已经连续两次给你狼头了,而且还暗示我们以狼头图案去寻北人,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呢?他可是北地纳西亚部族的大汗啊,如今的北地,是纳西亚部族统领啊。”

“这是确实奇怪的,应该说纳西亚大汗自己就很奇怪,可能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如何对付我吧。”

“也是啊,他一边与姑娘结盟,一边又暗中做了许多小动作。这一次他明明知道姑娘要跟随他南下,他给姑娘引了路,却又助宣公子的人埋伏在途中杀姑娘。”

何灵回想起纳西亚大汗的模样,“小翠,这个纳西亚大汗十分奇怪,好在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真正与我们为敌。咱们要趁着他现在想法还没改变,赶紧将狼头的秘密解开。”

“姑娘,狗娃、菜头他们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

“哦,太好了,什么消息?”

“说是有一支西尼达部族的北人,正在寻找狗娃、菜头他们。”

“人呢?”

“也是狗娃、菜头他们一直都在北地各处跑,才听来的这消息。至于那支西尼达部族的北人,只是听说,从未见到。”

何灵想了想,决定将这事摊开来说,“小翠,你可听说过西尼达部族那位首领?”

“听过。原先他是北地的统领,整个广袤的北地都听命于他。据说,西尼达部族的首领其实也该叫大汗的吧,据说西尼达大汗行事温和些,总是乖乖向金天子进贡,其实北人倒是更喜欢这位大汗的。”

“小翠,你可知道西尼达部族首领向金天子进贡了一件宝贝?”

“黄金面具?”

翼公子果然什么都跟小翠说的,小翠也十分都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一直不问。

“嗯。小翠,你可知道那黄金面具现在何处?”

小翠看了何灵一眼,叹了口气,“姑娘,你若是想跟小翠说,小翠听了便是。其实姑娘,你可千万别多心,公子爷公子爷其实是让小翠细心照顾姑娘你的。”

说得十分含蓄,却也每一句都是实话。

这就是小翠的可爱之处,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不说逾越的话。

若何灵不提,她不会主动提。

若何灵提,她也绝不说谎。

“公子爷应该是告诉你了的,那黄金面具确实在我手上。小翠,你去将那块地毯下的铁匣子取来。”

既然小翠什么都知道,那也没必要再瞒着她了。

何灵将那沉甸甸的狼头黄金面具取了出来,“小翠,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可有给你提示?”

小翠从何灵手里接过狼头面具,“姑娘,这狼头面具只怕是西尼达大汗之物。北地以狼头为尊只怕这是北地大汗的可是”

虽然两人猜测的是同一个方向,可这到底与她们从前的设想有些出入,尤其是纳西亚大汗的古怪行为,这让她们既猜测又不敢相信。

“小翠,你曾说过,当日我不中这万叶花之毒,只怕是要被留在都城的。”

“嗯!姑娘,你当日显露了那一身功夫若是可以,普天之下,只怕都想将你纳入麾下。金天子姑娘,这话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人人都说金天子浑噩无知,其实,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若什么都不知,怎么可能好好地活了这许多年?”

“金天子有二十万大军,便是这些诸侯公子有些什么小动作,谁能敌得过金天子的二十万大军?夕公子不能、宣公子不能,咱们公子爷唉”

自然也是不能的。

“当日姑娘显露了那一身功夫,只怕金天子和秋阳公主都想将姑娘留下的,却不料姑娘中了万叶花之毒,在都城丢了性命”

“若不是姑娘炸死,只怕姑娘是不能离开都城的,至少是不能这么轻轻巧巧地离开都城的。说实话,当日与姑娘决斗那人,为何会有万叶花之毒,至今无人得知。便是后来给姑娘解毒之人,他是如何能解这毒的,也无人得知。唯一能知道的,便是那人该是北人,他脸上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了些,高鼻深目。”

“秋阳公主央了金天子赐姑娘黄金面具,只怕那时候,秋阳公主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金天子肯将黄金面具给了姑娘,心中也是有计较的。这些人,看似任性妄为,实际上个个都十分精明。”

何灵现在才发现,翼公子才是对小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啊,她没在都城,可都城中的事她都知道。

转了一遍这念头,何灵心中有底了。

想来北地这边的事,就算自己不让她禀告翼公子的,她也会暗中给翼公子消息的。

这蜜饯子怎么来的?定是小翠又给了翼公子消息,翼公子又回了什么顺道带过来的。

虽然何灵知道小翠是翼公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这么多年,何灵真将小翠当成了最亲的人,这会儿听到小翠这样分析时局,何灵想的却是若有一日,自己与翼公子决裂,小翠会不会替翼公子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何灵自己给吓了一跳。

自己一个迷途中人,本就是要走主线任务的,能倚靠翼公子有什么不好的?能帮助翼公子登上大鼎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跟他决裂呢?

翼公子行事,在诸位诸侯公子当中已经算正气的了,哪儿有什么机会跟他决裂啊?

可是,何灵还是忍不住回答自己了,若是自己跟翼公子决裂,小翠会替翼公子杀自己的。

小翠对翼公子的忠诚,远远超过对何灵的忠诚。

因何灵一直戴着黑纱,小翠并不知道何灵发呆了,继续说道,“阴差阳错的,公子爷将姑娘带出了都城,姑娘得以起死回生。可那黄金面具,金天子竟然没收回去,还是给安和郡主做了陪葬之物。”

等一下,若是金天子说了给安和郡主做陪葬之物,那金天子的意思,这黄金面具是不会离开都城的。

自己根本没死,都城里自己的墓穴中,什么都没有。

尸体不会有、随葬的黄金面具不会有,金天子会不会知道这一切呢?

“金天子可知道黄金面具已经离开了都城?”

小翠脸上忽然现出惊骇的表情,看来翼公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是,挖坟掘墓之事,世家公子不会做,自然会觉得金天子也不会做。

可金天子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若是他派人去查了安和郡主的墓穴,只怕何灵没死的秘密已经天下皆知了。

小翠期期艾艾地说,“虽然公子爷从未跟小翠提过这事,只怕公子爷做事一向谨慎,便是里面不是安和郡主,里面也一定有一位安和郡主。”

这一点何灵倒是相信的,没有自己的尸体,翼公子一定会弄一具女尸进去的。

反正这个时代没有什么dna技术,安和郡主的脸早就烂了,谁知道那女尸是不是安和郡主啊?

只要她躺在安和郡主的墓穴里,不是也得是。

唯一的漏洞,就是黄金面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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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4

翼公子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便是都城安和郡主墓穴,也不会让人轻松pojiě了。

只是,金天子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何灵从头到尾都没弄明白过。

从前何灵指听说他暴虐成性贪图享乐,似乎人人都可取而代之。

事实上,他又有二十万大军,而且还是二十万只听他调遣的军队。

其他诸侯公子,便是夕公子这样出类拔萃的,看起来实力斐然,可是真让他与金天子一决胜负,那结果倒是想都不用想的。

众位诸侯公子的野心,难道金天子会不知?

就是何灵这种半道儿进来的人都知道,他会不知道?

可是,这个梦里人人都精明算计,那自己现在做的是什么呢?

刚开始进入这个梦境,还以为能在宣公子手下干出一番事业。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被翼公子截胡了。

说起来,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也算做事了,只是不知道最后翼公子能否如愿以偿了。

小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何灵有任何指示,“姑娘,公子爷那边……希望姑娘加紧一些,若是能得北人信任,咱们影月军的力量将大大增强的。若是能够得北人信任支持,别说是夕公子、宣公子等人,便是金天子,咱们也是大有胜算的。”

小翠果然给翼公子通过消息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何灵还是有些失落。

不是说不该告诉翼公子,而是这事到如今都没有拿下,贸贸然地告诉了翼公子,给了他希望,他肯定是希望何灵能够想尽一切办法做下这事了。

“小翠,公子爷可有什么指示?”

小翠将黄金面具轻轻敲了一下,“姑娘,若小翠说句话,你可别多心了。”

何灵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是翼公子的指示,小翠这样说,只是想让何灵心中好受些。

毕竟瞒着何灵相互通消息,何灵肯定会有些不舒服的。

“小翠,有时候我的想法过于简单,未必能适应北地之事。你到底跟在公子爷身边时间更长些,或许你能看得更清楚些,若是公子爷在此处,他会如何做?”

小翠将黄金面具递给何灵,“姑娘,你试试这狼头,可有蹊跷古怪处?”

何灵已经无数次研究过这黄金面具了,自然知道这浪头是有些古怪的。

可是小翠才第一次见着这黄金面具便知道这些,实在是太过机灵了些。

“是有些蹊跷的,但这黄金面具珍贵无比,总不能将它毁了看看里面有什么的。”

“姑娘,这件事倒是好办的。这黄金面具十分沉重的,可见其他部分都是实实在在的金子。唯独这狼头处,定然是空的。姑娘,你听听这声儿……”

用手在狼头处叩击了几下,听来声音确实是与其他实在处是不同的。

“小翠,这狼头处确实有些古怪,不过……”

“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想法,这黄金面具做了这个狼头模样,只怕真正让人珍惜的倒是这面具了。若不是无计可施,谁也不能将这狼头面具拆开的。”

“对,我总是想着,这狼头面具最珍贵的,也许就在于它的象征意义,说是北地以狼为尊,当日西尼达大汗特特地将它献给金天子,定是有深意的。”

“姑娘,当日西尼达大汗将这狼头面具进贡给金天子,应该是要与金天子结盟的。只是……只是西尼达大汗后来出了意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秋阳公主特意提了这事,要么就是金天子心中又起了这个心思,要么就是秋阳公主自己起了这心思。”

“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姑娘,狗娃、菜头他们拿了狼头图样去找北人,人人都避之若祸,难道西尼达部落消失以后,北地就能改掉这以狼为尊的传统?那是不能的。小翠猜想,他们大概是在保护什么人。”

不知道这是小翠的猜测,还是翼公子给的指示,今天的话听来,大概是要深入北地了。

而且,看来不单单是要用上狼头图案,便是那块人皮狼头、狼头面具都要用上了。

翼公子身在金地,他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小翠,咱们现在该如何做呢?”

“姑娘,只怕这时候,咱们得着影月军得力兄弟出马了,根据狗娃、菜头得来的消息,可能我们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秘密处所,所以这几日,他们有些……”

“可是起了冲突?”

“也不是起了冲突,只是,原先他们是躲避咱们。虽然咱们是金人,原本不该出现在北地,便是出现在北地,也该是我们避讳一些北人的。可自从咱们手持了这狼头图样四处招募北人,倒是他们更怕我们些。也是我们的探访到位了,该着我们知道些消息了,狗娃、菜头他们昨日带回来的消息,从金澜隘往北再行数十里,寻着了一个古怪的村寨。”

“村寨?北人是游牧民族,哪里会有村寨呢?”

“姑娘可知这事十分古怪了吧?北人乃是游牧民族,过的都是帐篷里、马背上的日子,怎么可能有村寨呢?这已经是怪事一件了,还有一件怪事呢,这可是整个北地闻所未闻的。”

“还有什么?难道那些人是金人?”

“是不是金人的,狗娃、菜头他们没能进得去那村寨。不过从金澜隘往北,该是越来越冷的吧?咱们在这里都已经冻得受不了了,更不要说再往北这么许多,肯定是大雪封路别想着能进去的。”

“那是,北人、北地之所以这么难熬,也是因为北地气候所限,若是北地其他能有真正的四季,也不至于会饿死这么多人的。”

“姑娘,这会儿北地所有地方都是大雪封路的,可从金澜隘往北,确实地势越来越低。狗娃、菜头他们当日也是误打误撞地滚落下去,才发现了那个村寨的。”

“若是地势低洼了,倒也有可能十分温暖的。”

“可不是吗?初始狗娃、菜头还当自己看走了眼呢,他们也在北地两年多了,自然知道北地的气候严峻的。可是他们滚落的地方,却是十分温暖的!”

“温暖?”

“对,姑娘,若是狗娃菜头没有说谎,那真是十分温暖的。不过小翠相信狗娃菜头不会说谎,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如此说来,这件事确实古怪了,“小翠,狗娃菜头呢?”

小翠知道何灵想问金澜隘往北那村寨的具体情况,“姑娘,小翠担心这事是狗娃菜头看错了,今日已经着他二人带了兄弟们去探查那村寨了。”

何灵心中有些不安,“小翠,他们去了多久?”

“看看时间,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赶紧去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小翠将何灵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姑娘,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的,这事再紧急,总不能急过姑娘的身子。姑娘既然醒转了,也该好好调养一下身子。这事呢,小翠会去办理,姑娘不要着急。好歹那金澜隘往北的村寨,是个地方,若是个人,咱们还担心它长腿儿跑了,地方不会。”

小翠去了许久都没回来。

何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北地苦寒,冬日里哪里会有什么温暖的地方?

北人乃是游牧民族,哪里会有什么村寨。

这可是十分反常的事了,在梦境中,若是反常,多半是枯叶或者迷途主人插手了。

如果那地方消失了,基本上可以肯定,那就是迷途中人弄的了。

可是何灵一点都不希望那地方消失,自己在北地苦熬这么多年,虽然没有遇到迷途中人追杀,可这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照这个趋势下去,若自己不能帮助翼公子夺得大鼎,只怕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个梦了,至少别想离开北地了。

又过了许久,金果儿进来给何灵送了汤水饮食,居然是鸡汤。

翼公子想得十分周到,知道何灵身子弱,千里迢迢地也给她送了进补的东西。

当然,那时候他肯定不知道何灵身上的万叶花余毒发作了,不然就不只是鸡汤了。

“金果儿,翠姑娘呢?”

“大人,翠姑娘还在道口候着呢。”

“她在道口候着干嘛?”

“狗娃、菜头兄弟他们早就该回来了,到这时都没有回来,翠姑娘担心呢。”

何灵心中不安升了上来,若是枯叶或者迷途主人的话,他们不太会主动取了梦中人的性命,难道那村寨竟不是枯叶他们?

何灵喝完鸡汤,吃了两口粳米饭,“金果儿,把翠姑娘叫来,只说我有事要安排。”

金果儿跟随何灵回来的,何灵当日的模样她是见过的,小翠嘱托过伺候何灵的人,万万不可让影子大人亲自行动。

“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安排可好?翠姑娘她……”

她到底不如小翠在何灵身边长,话也敢说死了。

“快去,若是耽搁了时间,怕狗娃、菜头兄弟们出事。”

金果儿愣了一会儿,虽然她不想何灵管太多事,毕竟现在何灵的身体有些弱。

可是她也不愿意狗娃、菜头等一干兄弟出事,“姑娘,狗娃、菜头他们会出什么事?我可以跟随影月军兄弟们去增援的。”

“就是因了这事,你才得将翠姑娘叫回来。若是迟了,只怕狗娃、菜头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金果儿权衡了一下,还是果断地跑去将小翠叫了回来。

小翠一踏进屋,看见穿戴整齐的何灵,立刻不高兴了,“姑娘,你可真是不要命了,才刚刚好转一些,你这是要去拼命呢?就算要拼命,也得身子好一些了再去吧?”

何灵将雪披系紧,“小翠,备马,叫上一队手脚利索的兄弟,跟我走。”

小翠拦住何灵,“姑娘,再如何,也得等菜头、狗娃他们回来再说。”

“我若不去,他们回不来了。”

小翠自然知道何灵说的是真的,狗娃、菜头他们的坐骑是特意挑选了的,这会儿还不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的。

这件事都发生在他们才发现那个村寨之后,神秘失踪肯定是跟那村寨有关了。

何灵从怀里掏出人皮狼头在小翠面前晃了晃,“或许你猜测的没错,该出来的人物,总是会出来的。”

何灵知道自己身子受了损,肯定不如从前好了,这时候也不敢托大了,一路上以灵力护体,带着一行人飞奔而行。

北地黑得早,这会儿早已黑尽了,一行人马头上掌了灯,停在金澜隘隘口。

“小翠,狗娃、菜头他们可是说了金澜隘往北行?”

“是!”

何灵看了看身后的影月军兄弟,“兄弟们,此行恐怕有些危险,你们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有,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保护自己别管我。”

“大人!咱们跟着大人前来,自然要跟大人共同进退的。大人身为影月军的首领,怎么可能任由大人身处险境?”

何灵指尖凝了一团灵力灯,手指一弹,将灵力灯悬在空中。

影月军兄弟知道何灵武功匪夷所思,毕竟很多人都是她沿途救下的。

可那时候她显露的都是深厚的内力、霸道的武功,这灵力灯一看便不是武功的事了。

何灵只顾着看前面的路,哪里注意看后面兄弟的眼神表情啊。

“小翠,狗娃菜头他们可是从金澜隘过去的?为何他们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丝痕迹呢?你可是忘了嘱托他们留下痕迹了?”

小翠看到空中那盏明晃晃的灵力灯也是诧异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瞪出来了,“姑娘……”

何灵偏头一看小翠的表情,再回头看看影月军兄弟的表情,心中暗叫一声,坏了,忘了掩饰了。

虽然平日里影月军兄弟十分敬重自己,可这份敬重的前提是何灵是个正常人,即使武功高强了些。

如果确定了何灵不是人,影月军兄弟会不会敬重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当怪物杀了也不知道了。

何灵的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念头,他们都是古人,古人最是迷信,这件事恐怕只能往迷信方向上靠才能掩饰过去了。

“有件事,影月一直瞒了大家许久……”她还是用的影月的名字。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何灵的话,只听到金澜隘传来的呼呼风声。

何灵长叹一口气,“这件事,事关影月的一个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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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5

小翠及影月军兄弟依然沉默,也许刚开始是灵力灯的事,现在就变成了知道影月军首领的秘密了。

虽然何灵的人品他们十分信得过,可是,何灵要说的事必定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也是她没想到之下临时透露的。

大家一点反馈都没有,何灵咽了一口口水,决定信口开河了。

何灵现在才发现,原来讲单口相声,真的很难。

“小翠知道,我本来的姓名是叫做孙月英的。”

说完这一句,何灵看了看小翠,总得给我一个回馈啊,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顺嘴胡诌到哪里去了。

小翠点点头,“不错,大人的闺名请确实是叫月英的,这也是咱们影月军的由来。”

何灵摇摇头,“不是。小翠,这件事,是我从来没跟人说过的天大秘密,便是我那过世的爹爹,他都不知道。”

虽然何灵不是说书人,可她本能地知道如何吊众人的胃口。

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最心腹的心腹了。

小翠一脸狐疑地看着何灵,“大人……”

何灵决定放弃逻辑顺嘴胡说了,反正待会儿有什么漏洞我再补充好了,我有绝世武功在手,什么话都是我说了。

“虽然我本名是叫孙月英的,可是……我有另一个身份,影月传人!”

何灵心中嘀咕了一句,你们可不要笑场啊,我这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对于何灵的所有信息,她都是从翼公子处得来的。

她知道何灵乃猎户之女,知道何灵出自宣公子营中,知道何灵本领高强,知道何灵心软厚道。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何灵还有另一个身份,听起来还是个十分厉害的身份,影月传人。

影月军兄弟倒是接受得很快,脸上全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人,那我们便是追随影月传人的影月军了,怪不得我们叫影月军呢。”

“从前我还猜测咱们影月军的由来是因为大人的闺名呢,原来竟然不是。”

“太好了,一听就觉得影月传人是个十分厉害的身份。”

“那当然了,就凭大人的这身武功,不厉害怎么行。”

小翠脸上的震惊收都收不回,“大人,这影月传人是怎么回事?”

很好,一个谎言要用无穷无尽的谎言来圆。

何灵拿出编故事的本领,顾不得逻辑跟不跟得上,“月英小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毕竟自己从前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冷的影月军首领,忽然要说一个十分……十分无厘头加狗血的故事,何灵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好在影月军兄弟相当给力,“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都不能,定是仙人!”

“肯定是仙人了,咱们影子大人这一身本事,那可是出神入化的,便是世外高人也不能比的啊。”

好样的,这些兄弟真是给面子啊,何灵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接下去,现在不用想了,他们都给自己铺垫好了。

小翠已经不只是震惊了,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惊骇了。

“我知道这件事听来十分匪夷所思,所以我从来不与人说的。可是,今日事情紧急,月英一个不留神,便忘了当日影月仙使曾说过的话。”

“大人,你遇到的那个仙人叫影月仙使?”

“仙人长了什么模样?”

“定是道骨仙风长须飘飘了,说不定……还会飞呢。”

“各位兄弟,原本你们与我同生共死,这些事也不该瞒你的。只是,月英曾经应允过影月仙使,不得将他的事透露给世人。所以,有关仙使的来龙去脉,还望各位兄弟海涵,请赎月英不能明言。”

“大人,你能有这奇遇,自然这事只得大人一人得知的。今日我们兄弟几个有幸看到大人这番行动,咱们也算与仙人有缘的了。”

“所以说啊,咱们跟着大人是对的啊,大人这一身本领那自然是没得说的,便是大人这仁厚心肠,那也是世间少有的。我就说嘛,大人原本就不像咱们金朝的人,那是因为大人被影月仙使挑中了,这是要成仙的人啊。”

“那咱们跟着大人,是不是也可以得道升天啊?”

何灵十分想说,我成不了仙人,你们谁也没办法得道升天,但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月英小时候,遇到一位仙人,其实月英初遇他之时,根本不知道他竟然能改变我的一生。”

何灵决定先将故事的基调定下来,反正都是仙人了,什么话我都敢说、什么谎我都敢圆了。

“月英出身猎户之家,虽然小时候能得爹爹疼爱,可终究家中并不是爹爹说话,所以幼时也免不了受些苦的。”

这些倒是孙月英的身世,何灵一点都没说谎了,须知编故事,就得真真假假地来,大家才会难以辨识。

“那一年,我娘亲……其实她并不是我的娘亲,只是我这样叫她的话,我爹爹的脸上就会有笑容,我也就这么叫着她了。她病得很重,找了郎中,说是要寻得山上千年灵芝才能救得活性命。其实,咱们寻常人家,一切都是命,哪里有这么金贵的事?千年灵芝,漫说是咱们这样的贱民人家了,便是好些人家,听都没听过的。”

“月英知道这事肯定是完不成的了,可我爹爹总是往山里走,还是想要寻到千年灵芝。月英不忍爹爹独自涉险,也跟着去了山里。那山中爹爹倒是经常带了月英去的,可从来没有让月英一个人去过,爹爹他还是疼惜月英的。”

说到这里,何灵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编故事,真的是人的天赋。

小翠和影月军众位兄弟却以为何灵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纷纷安慰她,“大人,如今你得了这番奇遇,老爷想来心中定是十分欢喜的。”

“大人,过去的事,也就让它过去吧,咱们总得要往前看一看的。”

“大人,你爹爹一定以你为傲的。”

“可是那时候我到底还是个孩子,为了寻那千年灵芝,我一味地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行去,不知不觉竟将自己困住了。那片树林也是十分奇怪,看着不大,可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想想一个孩子遇到这种事,心中有多恐慌了。”

“大人,可是那位影月仙使?”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当日影月仙使去了那山中,原是为了收一个祸害人间的……这件事我不能说了,反正你们知道那片树林刚好就是影月仙使要去的地方就是了。”

“那是那是,不然大人也遇不着这影月仙使了。”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的,我原本被困在那林中,必死无疑的。可等我醒来却发现了一位白衣长须的长者,其实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大人,怎么会看不清他的模样呢?”

“哎呀,你别问了,大人说了,关于影月仙使的事,咱们最好都别问,知道有这么一位仙人便是了。”

“也不是这个缘故,当日那影月仙使一身仙气笼罩,月英只觉得他被一团金色罩住了,能感觉到里面有人,但却完全看不见。”

“果然是仙人啊,就算咱们见着了,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可真是太过神奇了。”

“这才是对的,若是仙人随随便便让我们看了去,咱们还这般敬重仙人吗?自然不会了的。”

“大人,后来呢?”

“也是机缘巧合,我竟然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影月仙使的那个圈子,还受了些伤。若不是我受了伤,仙使肯定不会显露真本事让我瞧见的。后来,仙使给我治好了伤,那仙使治病真跟人间郎中不同的,手这么一挥,便有一个药丸子出来了。我连吃了三个药丸子,那身上才见好呢。”

众人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大人,那药丸子是什么滋味儿啊?”

“大人,那药丸子可是仙家的东西?”

“自然是了,不然大人小小年纪……”

说到这里,不好往下说了,但人人都知道后面的话定然是,不然大人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小翠脸上的惊骇到这会儿终于变成了恍然大悟。

她与何灵公事三年多,何灵的内力、武功她最清楚不过了,再加上从翼公子那里听来的一些消息,她也对何灵的本事存了些疑惑的。

小小年纪有这么深厚的内力本就十分诡异,再加上她无师自通的那些剑法、步法,若不是仙人教了她,根本无法解释了。

何灵瞎编到这里,大家反而十分相信她的话了。

实在是因为何灵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古怪的存在,若不是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故事来解释,谁也解释不清楚。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药丸子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身上总是有一股使不尽的力量。”

众人脸上全是羡慕加佩服的神色,使不尽的力量啊,那就是源源不断的内力啊。

“那位仙使不仅给了我三个药丸子,还叫我做了三件事……其实都是些小事,若是你们遇到了,总是能够完成的。做完这三件小事后,那仙使便教了我一身功夫。小翠,我知道你一直都疑惑我身上的武功是从何而来的,从前我不敢说,只因为这事实在太过离奇,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的。”

小翠一字一句地说,“大人,你这样说来,小翠倒是解了心中的疑惑。大人身上的内力、武功,只能是仙人教的了。”

“大人,我们都相信你的,你就是仙人指定的人。你就是仙人派来救助我们的,所以你在路上才会出手助我们啊。”

“不错,兄弟们,那影月仙使曾经交代过月英一件事,从前月英不知道该如何完成,一直到遇到了你们,月英才有机会完成。”

“大人,什么事?”

“影月军的由来。兄弟们,咱们影月军都是些贫寒人家的兄弟,要么就是该死在路上的、要么就是该死在有些公子爷手里的。”

众位兄弟沉默了一会儿纷纷点头,“大人,我们感谢您救命之恩,更感谢您让我们加入影月军。”

“兄弟们,影月军这事,是许久以前那位影月仙使交代我的,他当年留下命令,令月英救助天下受苦受难的兄弟姊妹们。可惜,月英到底人微言轻不堪担此重任,所以……”

“大人,你做得极好,你一点都没辜负影月仙使的教导,你确确实实在帮助受苦受难的兄弟姊妹们了。”

“大人,我们愿意跟随你左右,更愿意同你一起救助更多受苦受难的兄弟姊妹们。”

“不错,人人都说我们是贱民,说我们不过贱命一条,谁想杀我们都可以杀。原本我也以为这是我的命,原本我以为我就是该死的。可是,大人,你救了我,你虽然是影子大人,可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贱民,你从来都拿我们当兄弟的。”

“不错,大人,只有在影月军中,我们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不仅是我们,便是我们站出去跟人说话,我们都有底气得多。这个底气不是因为我们学了本领,而是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是该好好活着的人。那些被视为贱民的人,他们也该好好活着。”

“对,谁生下来就该是天子、公子,谁生下来就该是贱民草根?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条命,咱们的命就是贱命呢?”

……

小翠脸上的恍然大悟又变成了惊骇,影月军兄弟们的话,真的是太过前卫了。

何灵也觉得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引导性的话,不然他们的悟性也太强了吧。

“影月仙使曾经给月英说了一句话,月英一直想不明白的。”

“大人,是句什么话,也让我们听一听,说不定我们大家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了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小翠得了翼公子的指点,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惊恐地看着何灵,脸上冻得煞白,或者是吓得煞白。

影月军兄弟们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念了几遍后,有人反应过来了,“大人,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随着这句话一出,更多的兄弟也叫了起来,“大人,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何灵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影月军的兄弟,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使命从心底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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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6

金澜隘处于北地腹中,从地势走向来看,应该不会有狗娃、菜头所说的村寨存在。

不过小翠和影月军兄弟都确认狗娃、菜头曾经言之凿凿地说过,确实在金澜隘往北处访到一个奇怪的村寨。

狗娃、菜头还十分遗憾当日人太少了,没能偷偷摸进村寨瞧一瞧。

这一次小翠着狗娃、菜头二人带了一支精锐过去,既是为安全考虑,也是为确认那奇怪村寨着想。

站在金澜隘隘口,何灵已经来回寻了三遍了,总是不见狗娃、菜头所说的那个地势越来越低的地方,更没找到能让她滚落下去的坡道。

小翠和影月军兄弟听完何灵顺嘴胡诌的影月仙使来历,现在对何灵有如天神一般地敬重,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什么都不敢问。

金澜隘是个关隘口,初时并不觉得风雪冻人,可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三遍,顺着隘口刮过来的风也够将众人吹得浑身冰冷了。

何灵知道自己受不得寒,早就浑身提了灵力护着。

走到第三遍,身上已经凉透了,为防止万叶花余毒发作,何灵身上的灵力越发地明亮起来。

虽然空中悬了一盏灵力灯跟着何灵走,可比不过浑身金光的何灵让人震撼。

何灵现在十分淡定,费了半天劲编了这么个故事,就是为了让自己正大光明地使用灵力,别把自己当怪物异类给处置了就行。

她自己想得简单,却没想到小翠和影月军兄弟见到浑身金光的何灵,简直就想立刻跪倒在地,把她当做神仙一样供奉起来。

一行人脸上冻得起了一层霜雪,可并不妨碍他们将冻僵的面部肌肉调整出最庄严肃穆的表情。

何灵站在隘口,“小翠、兄弟们,想来今日咱们是徒劳无功了。这夜长天寒,便是隘口也待不住,不如这样,你们回去吧。”

她说的是“你们回去吧”,意思是自己留下继续寻找。

小翠第一个反对,“大人,怎么可以让你一人以身涉险呢?狗娃、菜头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没了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定是有古怪。咱们再仔细寻一寻,总能寻到的。”

自从知道何灵是影月仙使传人,更亲眼见到何灵满身金光后,小翠自动将称呼改成了“大人”。

影月军兄弟更不答应,“大人,咱们既然能称为影月军,自然是要跟影子大人共同进退的。别说是天寒地冻,便是生死攸关,也没有将大人留下我们自己先走的道理。”

何灵知道这会儿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前回去的,只能让他们就地休息一下。

翻身下了马,手一挥灵力灯便跟着何灵的脚一步步往前走,“兄弟们,你们且在这里等着,贴了冰壁避风保存实力,若有什么事,听我号令。”

这样吩咐,影月军众人倒是听令的,一行人策马紧挨冰壁团团立好,悄无声息地你挤我我挤你,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

何灵顶着风顺着隘口一路往北而行,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细长型的灯火在移动。

这么多人都言之凿凿地说有这么一个村寨,它一定不会消失的。

只是,当日狗娃、菜头他们是误打误撞寻见的,这会儿一本正经地去找,一定找不着。

若是这么轻易就给寻着了,只怕那村寨早就天下皆知了。

虽然何灵走得很慢,但到底是一步步往前行的。

骑马经过的时候,确实没感觉到有坡度,这会儿步行前进,何灵发现往西北方向确实是在下坡了。

何灵回头看了看聚成一团的影月军兄弟,知道他们都在隘口守护着自己,心中涌上一阵暖意,他们对自己倒是真的完全信任的。

再走得几步,何灵发现踩在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同了。

下了一整天的雪,路面该是有些软泡泡的感觉。

可有几步,何灵踩着却是坚硬却凹凸的感觉,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

再往前走几步,又恢复了软泡泡的、雪地的感觉。

再走几步,又有那种坚硬凹凸的感觉。

两种路面交替出现,但这感觉十分微小,若不是何灵用脚来走,肯定是感觉不到其中的区别的。

而且还得是何灵这样能够给自己取暖的人才能感觉到其中的区别,换了一个人,长时间走在冰天雪地里,脚上触感会麻木许多,哪里还能感觉到这么细微的区别。

再往前走,那坚硬凹凸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何灵不死心,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脚下都没有区别了。

看来蹊跷就在前面那一段坚硬凹凸之处,还得倒回去多走两遍。

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何灵有些感慨,自己一个南方人,从来不会在北方雪地里待那么长时间,想不到梦里真是什么都感受过了。

何灵折返回来,继续寻那块坚硬凹凸的地方。

到这时,何灵已经预估这个村寨应该是存在的,狗娃菜头他们很有可能被留在了村子里。

毕竟能够在北地建造这么一个古怪村寨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何灵有些担心这个梦会从单纯的武侠梦,变成玄幻梦、鬼神梦。

脚下就是一块坚硬凹凸了。

何灵蹲下身,手上聚了一股灵力,“轰”地一声,将地上的雪融成一滩水。

走的时候只感觉到这雪能过膝盖,砸了这么一下,却发现这个洞几乎将何灵埋了一半进去。

既然人掉进雪坑里,何灵干脆将灵力提升了温度,将四周的雪全都融掉,何灵泡进水中,亏得有灵力球护体才没浸湿身体。

地面的雪都融掉了,自然就能看清楚了。

何灵发现这坚硬凹凸像是一块棋盘,伸手摸了过去,触手冰冷,面上确实有些石子一样的东西。

将软剑从腰上抽了出来,何灵狠狠跺了一脚那凹凸棋盘。

没什么反应。

何灵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灵力轰向那凹凸棋盘。

就算有灵力球护体,何灵也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紧接着地面开始抖动起来。

机关开了?

耳边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大人!”

“危险啊,大人,快回来!”

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这机关做得十分逼真,效果惊人。

“咔咔咔”数声过后,何灵脚下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何灵还在犹豫要不要跳进这条裂缝看看,又听到上面一阵鬼哭狼嚎,“大人,冰山崩了,走啊!”

何灵只注意到脚下裂开这条缝,却没发现她站的这块地迅速地往下沉了下去。

“哐嘡”头上砸下来一块厚实的冰块,幸亏何灵手脚利索,换一个人非得砸个头破血流不可。

闪避间,何灵忽然发现地面出现了一条倾斜的坡道,难道这就是狗娃、菜头他们所说的那个越来越低的坡道?

寻了这么半天,何灵想不到还有别的办法能够找到狗娃菜头所说的道路了,就地一滚,顺着这倾斜的坡道滑了下去。

一路上不停地砸下许多冰块,何灵手中软剑左挑右捡,每一块都挑落到旁的地方,一块也没砸着自己。

滑了一阵,何灵忽然发现自己坠入了一块悬空的地方,直直地往下掉。

她不敢高声喧哗,只能将灵力球越胀越大,以期真正掉落的时候别伤着自己。

“叮叮咚咚”,就算有灵力球护体,头上还是不断地掉下冰块砸在灵力球上,这若是换一个人,不摔死也得砸死了。

何灵知道自己用了不寻常的方式进了这村寨,也不知道待会儿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掉了许久,“嗵嗵”弹了两下,灵力球果然护住何灵没受伤。

虽然弹得高了些,但何灵立刻稳住了灵力球,站直了身子。

怎么看这里也不像个村寨啊?

不仅不像村寨,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巨坑。

何灵抬头看了看上面,除了“叮叮咚咚”掉个不停的冰块,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指尖一弹,燃起一盏灵力灯绕了四周一圈,还真是个巨坑啊,而且是个人造的巨坑。

四壁虽然被冻上了,可还能看得出来抹得滑溜溜,绝不让人能徒手攀援而上。

抬头这么一看,少说这坑也有三五丈深。

何灵绕了一圈,还好,只是巨坑,并没有其他致命的武器,可能单纯只是想困住掉下来的人。

如果只是这样,肯定困不住何灵的。

才想到这里,头上“哗哗哗”声音响起,何灵手中软剑舞得如灵蛇出洞,着力处却不见有什么实在的东西。

原来是倒下来一桶桶古怪的液体,这些液体黏糊糊地从头顶倾泻而下,让人难以防备。

何灵身上灵力球没撤掉,可还是被一刻不停倾泻下来的黏稠液体淹没了。

这到底是什么古怪液体啊,何灵手中软剑比不得硬质长剑,在这种软黏黏的液体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挥动了两下,已经挥不动了。

更糟糕的是,虽然何灵身上有灵力球,可灵力球也被这些粘稠的液体盖住了,何灵每行一步都像是在万钧之中逆势而行。

这到底是什么鬼?

何灵强令自己心情平缓下来,灵力球四周已被黏稠液体全都包围住了,若想凭了灵力飞出去,确实有些难度。

可是也亏得有这灵力球,何灵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果然不走寻常路遇到的就不是寻常的难度,也不知道这村寨的主人是如何想的,竟然会用这么古怪的攻击方式。

等到头顶上再也不倾泻黏稠液体以后,何灵推动灵力球慢慢往上走着。

虽然步履艰难,但也不是寸步难行,了不得走个半个小时肯定能走出去的。

这攻击对旁人或许有效,对何灵却是没有什么实际攻击力的。

也不知道菜头、狗娃他们是不是这么被困住的。

何灵估计得不错,果然推了得有半小时,终于将灵力球推到了巨坑口,只要再使点劲,就能走出去了。

等我走出来了,我倒想看看这个村寨到底是个什么鬼。

刚想到这里,头上“呼啦”一下黑了一片。

就算何灵身手敏捷,可到底灵力球还在黏糊糊的液体中,手中的软剑还是用不了劲啊。

透过面纱往外一看,居然是一张渔网。

他们的行事风格真是古怪得紧,黏糊糊的液体、捕鱼的巨网还有什么没有?

何灵等那张巨网像网鱼一样将自己收拢其中,手上的软剑终于可以折返回来,一剑砍了过去。

还是用不了力,何灵心里有些慌了。

如果自己只能跟他们耗灵力,那可大大的不妙了啊,占不了先机啊。

还想先机呢,那渔网越收越紧,将灵力球压得往何灵身上贴来。

这可是自己能够活动的最后范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它真正捆在自己身上。

何灵推动灵力球往外行,那渔网继续往里收,双方拉扯起来。

头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行了,将她擒了便是了,留她性命。”

居然是个孩子?

何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等她感慨完,有人将渔网收紧了,又一张黑色的巨幕向何灵飞来。

这一次何灵无能为力了,任由他们将自己的视线挡住了。

到底还是被擒住了。

何灵能感觉到自己被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虽然灵力球一直都护在身上,何灵并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可这感觉十分不好。

过了许久,何灵感觉到自己被推进了一个金属的笼子里,还有人给这笼子上了锁。

何灵觉得有些无语了,你们什么都挡住了,又要留我性命,这是个什么操作啊?

正想到这里呢,眼前的黑幕被撕开了。

这些人还挺聪明的,先将何灵视线挡住,趁着她没反应过来,将她困在笼子里,才慢慢将那块幕布剪掉了。

何灵头上戴了黑纱,灵力球上又有渔网,外面还有一层织得密密的铁栏杆,其实她看不清外面什么情况了。

不过,何灵看不见,外面那稚嫩声音也看不清的,更何况何灵头上还有黑纱呢,他更看不见。

果然何灵这边还没抗议呢,上面那稚嫩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这样倒是安全,可谁看得见她什么人啊?”

“少主,审一审她便知道了。还有早些时候擒住的那一伙人,将他们拉过来认一认,便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听了这话,何灵放下心来。

这里果然是小翠提及的那村寨,狗娃、菜头他们确实已经到了这村寨中,不过也是被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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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7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响起。

虽然隔了几重遮挡,又离得十分远,何灵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也能大概判断一下说话这人外形。

他坐在一张铺了宽大兽皮的木椅上,虽然身形颀长,可是手脚十分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折断了一般。

木椅后面站了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两个人像塔一样地挡住了后面一切东西。

看看四周,都站了一排彪形大汉,似乎更像是个山大王的议事厅。

何灵只顾得观察四周,那稚嫩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不答话?可是没吃过苦头的。”

一抬手,有两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少主!”

“虽然是个女子,看来却是个棘手的角色,给她点教训吧。”

何灵愣了,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且慢!”

稚嫩声音还是很不耐烦,“哪儿轮得上你指挥我的人啊,先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两个彪形大汉手上都提了件什么东西,似是个筐子,“哐嘡哐嘡”地向何灵走来。

走到笼子边,将那筐子向何灵一抖,里面有东西被抛了进来。

定睛一看,何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居然是两条蛇。

这蛇想来是无毒的,不然也不会弄来吓唬何灵。

但这吓唬真的管用,何灵确实怕蛇,立刻尖叫起来,“啊,有蛇。”

那稚嫩声音更不耐烦了,“女人真的好吵啊,有没有办法让她闭嘴的?”

何灵虽然被渔网兜住了,实际上她还能行动,脚步踢踏间将两条蛇吓得直往笼子外面拱。

“有什么要问的赶紧地,我闭嘴了你问什么?”

那稚嫩声音大概是想起正事了,不提让何灵闭嘴这件事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姓名?”

“孙月英。”

“金人为何到北地驻军?”

何灵一听乐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看来你都知道的啊,那你还问我什么呢?

“金地天子无道民不聊生,穷苦人家横竖都是个死字,一路北行也只是为了求条活路?”

“看你们铠甲护具,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求条活路啊”

虽然声音是稚嫩的,可他说话却很老成,“没想到影月军首领倒让我擒了。”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公子既然都知道,那月英也不必多说了。”

“你既与纳西亚大汗结盟,那也就是我的敌人了,我也不必留你这条性命。”

旁边有一消瘦高挑的男子踱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何灵知道他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至少现在不会。

若他想要自己的性命,也不必费那个劲逮了自己了,安安静静地等着听他的转折。

这小公子很沉得住气,等了半天看何灵不开口,一招手,有人奉上了一杯香茗。

虽然何灵不太喜欢饮茶,但到底诸侯公子们都喜欢,寻常也有所接触。

这杯香茗一上来,何灵立刻知道这是金地最着名的庆山雪片了。

庆山是金地南部业沉十八州最高一座山峰。

业沉十八州乃是金地最热的地区,物产比其他地区丰富许多,自然也比其他地方繁华了许多。

这庆山刚刚好处于业沉十八州最中心位置,可谓得天独厚。

山脚是业沉十八州最热的气候,山腰偏又适宜居住,风光秀丽四季如春。

到了峰顶却又终年积雪不化,真是一座山峰看尽天下风光之景。

金地诸侯公子皆喜饮茶,也是跟他们衣食无忧有关。

后来有好事者竟然在庆山峰顶积雪中寻得这金灿灿的雪蕊花瓣,配在山腰茶场产的第一道美人衔,合成了金地最着名的庆山雪片。

当日在都城公主府中,何灵曾听了秋阳公主仔细介绍过这庆山雪片,当时何灵只记得这些诸侯公子为了喝杯茶,竟然能玩出这许多花样。

山腰茶场产的美人衔,为了突出其难得,特意寻豆蔻之年至阴生辰的世家女子采的第一道茶叶。

世家女子哪里有做这种抛头露面活计的,更何况条件如此苛刻,非得未经世事的至阴生辰的女子。

这已经是难以达成的条件的,再加上庆山峰顶的雪蕊花瓣更是十分难得,一年也不过得三五朵。

合在一处,便是难上加难了。

庆山雪片极是难得,每年只能进贡给金天子,诸侯公子都得不了一两。

正是因为其宝贵无比,秋阳公主当日特特地取了庆山雪片来与何灵、翼公子共赏,以示金天子对她确实与众不同。

何灵对茶叶没什么兴趣,但对这庆山雪片后面的折腾倒是很感兴趣的。

门阀世家就是不一样,折腾起来,连自己家的女儿都不放过呢。

这庆山雪片还是秋阳公主想的名字,实在是嫌原先那美人衔的名字让人心生厌恶。

除了庆山雪片背后的折腾,何灵还记住了这庆山雪片的味道。

虽然它是茶,可何灵闻着实在太像一味香水了,还是何灵在现代最喜欢买来送人的香水。

香奈儿五号。

当时何灵闻了那茶叶就觉得十分奇怪,好好的清茶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呢?

不过,也许这就是庆山雪片的独特之处吧。

茶叶并不爽口,或许茶叶只是普通,说是至阴生辰的世家女子所采的第一道茶,再加上庆山雪峰上十分难得的雪蕊花瓣,便是它香味再浓郁,也因其难得只能说好。

如今再闻到这味道,何灵想不记得都难啊。

正是因为这庆山雪片十分难得,别说是北地了,便是金地,能闻到这味道的,那也必定是得金天子宠爱之人。

何灵心中有些疑惑了,这小公子与金天子有何关系?

要知道,庆山雪片几乎相当于独贡金天子。

小公子饮了一口茶,即使何灵隔得有些距离、即使她身上还有这黏糊糊的液体,她还是闻到了浓浓的香奈儿五号的味道。

“庆山雪片?”

小公子刚喝了一口,听到何灵不紧不慢地问出这名字,手上动作似乎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这庆山雪片?”

“庆山雪片十分难得,金地寻常诸侯公子都不能得。小公子身处北地,不知道从何能得这庆山雪片?”

后面还有一句话,你与金天子到底是何关系?

何灵忽然觉得金天子与秋阳公主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单单只是对疑似前朝公主的那般宠爱了,或许,很多事是秋阳公主帮了金天子在做的。

诸侯公子都有谋反之心,金天子会不知道?秋阳公主会不知道?

公主所到之处,视同天子亲临,这绝不会是能给一个公主的荣耀,别说是前朝公主,便是他自己生的公主都不能。

身为公主,能够在金地各处都有别院,难道只是因为贪玩?

自己当日在禁宫中能得这黄金面具,到底是秋阳公主的意思,还是金天子的意思?

潜藏北地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帮翼公子还是又落入了金天子的谋算之中?

“孙月英,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月英是他刚才听到的名字,但是他早就知道影月军,也知道何灵是影月军的首领,何灵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他。

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隐蔽潜藏的人啊?

“小公子对月英有疑惑,正如月英对小公子也有疑惑一般。”

“哼,你倒是有胆子啊,阶下囚还敢多嘴。”

虽然还是很不耐烦的音调,可是却没有再吓何灵的心思了。

手一挥,“你们且下去吧。”

何灵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这小公子有私密话要跟自己说。

“少主,此人武功甚是古怪,只怕她暴起伤了少主。”

何灵很想拍自己脑袋一下,他们明明叫这小公子少主,少主的叫法,可是金地金人才有的,北人都是直呼名字的啊。

这小公子是金人之后?

看他们虽然长得十分魁梧高大,却没有明显的北人相貌特征,难道真是金人在此地潜伏的一群人?

那他们到金地的目的是什么呢?

小公子一会儿手,“银狐先生留下来,其余人下去吧。这女人这千年玄铁的牢笼,她若是能逃得出来,那也是我该命丧此时了。”

周围站着的人看了看小公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有人走到何灵身边,低声威胁道,“你若是对我家少主不敬,我定将你扔进蛇窟,让你成日与毒蛇为伴。”

这都什么人啊?

你没看出来你家少主有私密话要跟我说吗?说不定咱们就是盟友了,你这样威胁盟友好吗?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小公子才站起身来,“银狐先生,你说这女人对我们有些作用?可是为何?”

那消瘦高挑的男子嗓子像在砂石上磨过一般,听起来十分难受,“少主,这女人明明是金人,却能在北地建成实力如此强大的影月军,背后一定有人支持的。若是可能,咱们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控住了影月军再说。”

你说得这么大声,我都听到了,我怎么可能这么配合你,让你动我的人呢?

何灵不吭气,就等着看小公子如何说。

小公子看何灵不开口,干脆挑明了,“孙姑娘,今日你落在我的手里,也是注定的。你当你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却不知道我们为了吸引你前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不是为了将你引来,我们原不至于暴露自己。”

这句话倒是解释了何灵的疑惑,自己在北地三年,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突然冒出来一个神奇的村寨而不知呢?

看来果然如何灵猜测的一般,他们潜伏得更早,占据了更有利的地形,所以何灵才未能察觉到他们。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不是北人。

“小公子费了这么大的劲,自然不是想要月英的性命,只不知月英能给小公子什么?”

“孙姑娘,你可知道,今日你虽然踩中我们的机关,可若是我们不从下面启动机关,你也不能掉留下来。为了擒住你,我们的机关可是暴露了。”

那是自然,你们能在北地隐藏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忽然间就让狗娃、菜头他们寻到了踪迹呢?

那也是想要狗娃、菜头给何灵汇报消息的。

“机关暴露了倒也没什么,只是要再重新建一个机关,真是十分麻烦的事。尤其是北地,雪地之中想要隐藏痕迹,实在是难了些。”

影月军是如何隐藏三年的,何灵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

自己的影月军都还是在地面,他们隐藏在地下,只怕难度更高。

所以,他们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一定要拿了何灵,可不是为了要她的性命的。

“小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孙姑娘,方才银狐先生所说的,倒是个好主意。”

是个好主意,但是我不同意啊。

看何灵不说话,小公子叹了一口气,“孙姑娘,你若是不答应,那你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何灵还是不说话。

“孙姑娘,咱们呢,这叫先礼后兵。你若是答应影月军供我驱使,那你自然就是我的盟友,公子我自然拿出对待盟友的方式。你若是不答应”

银狐先生砂石磨过的嗓子响起,“孙姑娘,你既然到了这里,除非我们肯放你出去,否则你一生都不可能离开这里了。我们是不舍得杀了你,可你若是不肯与我们合作为我们驱使,了不得将你囚禁一生,实在不耐烦了,也不过是一刀结果你的事。”

“孙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千年玄铁的牢笼,你是不可能打得开的。你身上的武功十分古怪,可你总不能凭空地就离开这里。影月军少了你,便是一盘散沙,终究要沦为流寇。翠姑娘便是再有计谋,终究只是个辅助之才,影月军不能服她。”

“你当纳西亚大汗为何与你结盟?他一声令下,便可召集万万千千北人,你这支影月军,他哪里看得上眼?能让他看上的,是孙姑娘你了。”

那小公子原本站得远远的,看银狐先生劝了这么半天,何灵依然不答话,干脆走了下来,一路走到何灵的牢笼面前。

就算何灵隔了重重遮挡,小公子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她还是看清楚了小公子的模样。

方才他半躺在铺了宽大兽皮的木椅上何灵已经看出来,他长得十分高大。

直到他站到何灵面前,何灵才发现,他真是高大得令人有些吃惊了。

而且,方才何灵说他定是金人,如今一看他模样,何灵又是一惊,他可不是单纯的金人模样,而是一半金人一半北人。

长相倒是金人的清秀圆润模样,就连眉毛鼻子都能看出来是金人,可偏偏那一双眼睛,就是北人的模样了。

碧蓝色的眼珠,不是北人是什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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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8

喜娘是个心软的人,何灵一再强调自己要去役营,她始终认为何灵在说胡话,“英子,你今日伤得重,糊涂了,你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你听喜娘的,先养两日的伤。等你身上好些了,咱们再说这事吧。新爷虽然下手狠,但他说了三日后再来,应该不会提前来的。所以,咱们还有时间的。”

她始终觉得何灵应该逃跑,至于逃跑后自己一家四口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儿子要被送到役营去,她似乎都忘了。

光论说道理,喜娘是说不过何灵的,但她可以不搭理何灵,将薄被给何灵压好,“英子,你今日水米未进的,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我去给你熬白米粥,你先等一会儿啊。湘儿,快来看着姐姐。”

喜娘风风火火地走了,何灵听到耳边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英子姐姐,湘儿给你倒点水吧。”

过了一会儿,何灵感觉到有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靠近自己,将一个粗碗递到自己的嘴边,“英子姐姐,你喝点水吧。”

湘儿看来是小女儿了,扶不动何灵的头,只能爬shàngchuáng榻将碗递到何灵嘴边。

何灵一张嘴,碗里的水喝了一口,倒有一半顺着两边嘴角滑到脖子里。

湘儿一边给何灵擦水,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慰,“英子姐姐,娘亲说你没事的,咱们都会没事的。你多喝点水,很快就好了。”

何灵虽然浑身乏力,但听到湘儿奶声奶气地跟自己说话,也想跟她说两句,“湘儿,娘亲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娘亲说,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再难都能熬过去的。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的,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湘儿,你说得对啊,爹爹一定会保护你的。”

“英子姐姐,我觉得你今天一定跟爹爹一样的勇敢了。”

“为什么呢?”

“因为娘亲很久没有这样了。”

“娘亲怎样了?”

“娘亲说,爹爹回来就给他熬白米粥喝,因为爹爹保护我们,所以爹爹回来要给他喝白米粥,白米粥就是保护我们的人喝的。”

何灵想起喜娘的相公已经死在役营里,她这番话应该是以前安慰湘儿他们说的。

“湘儿,那姐姐喝了喜娘的白米粥,就跟爹爹一样保护你们好不好啊?”

“好啊。不过,英子姐姐,你今天一定已经保护我们了,因为你身上有伤了啊,你肯定跟爹爹一样勇敢。”

“那姐姐以后还保护你们,好不好?姐姐以后一定更勇敢,好不好?”

“好,湘儿以后也要跟姐姐和爹爹一样勇敢。”

喜娘说给何灵熬白米粥的时候她没反应,这会儿飘来一阵米粥香味,何灵顿时觉得饥饿难耐,肚子不受控制地“叽里咕噜”响了起来,嘴里冒出了阵阵口水。

这让何灵觉得有些害怕,难道又是饥荒年?不然为什么闻到米粥香味会有这样的反应?

会不会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上一个梦里,秦家虽然做些驱邪除魔的事,可是衣食住行上却从来没有断过何灵一丝半毫的,何灵已经忘了饥饿的滋味。

现在嘴里的口水、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都提醒自己,这个梦不仅有**还有天灾。

刺马案的梦境又一次在何灵的脑子里浮现上来,饥饿的感觉太可怕了,比死亡还让人绝望。

果然,何灵也听到湘儿咽口水的声音,“英子姐姐,做了勇敢的事就可以喝白米粥了,以后我也会是一个勇敢的人。”

这孩子想喝白米粥呢。

看来这个梦的背景十分不善啊,连孩子都不能随便吃饱,那是真的困难了。

“湘儿,你以后一定是个勇敢的人。”

湘儿知道何灵满身是伤,想跟她说话又怕碰着她,就趴在床头跟何灵说了些孩子气十足的话。

喜娘端了粥过来时,何灵的肚子简直可以奏交响曲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但肚子叫成这样,实在太失礼了。

喜娘拍了一下旁边偷偷咽口水的湘儿,“湘儿,你帮你哥哥捡柴吧。跟着哥哥一起去,跟进哥哥,千万不能单独走啊。”

湘儿又吞了一口口水,奶声奶气地回答,“娘亲,我们今天一定多捡些柴回来。”

何灵听到另一个轻微的声音拉了湘儿一把,湘儿奶声奶气地说,“英子姐姐,你好好养伤,我们去捡柴了。”

喜娘自然听到何灵腹中的响动,将何灵扶了起来,“英子,今日你都没进水米,是该吃点好东西了。来,看看喜娘给你熬的白米粥,全是白米熬的,没掺一点其他东西。”

一勺粥递到何灵嘴边,何灵虽然很想客气一下,但本能反应却将粥吞咽下去。

一口吞下去,何灵有些哽咽了,喜娘、湘儿口中说的好东西白米粥,清得像水一样啊。

可是,就算是清水一样的白米粥,也只有何灵一个人能得吃,哪怕是湘儿这样的小孩子都没得吃。

这个梦比上一个还艰难啊,喜娘她们大概是连吃饱都做不到的。

喜娘错会何灵的意思了,“傻孩子,不过一碗白米粥,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你想吃,喜娘还给你做。”

凑到何灵耳边骄傲地说,“英子,喜娘我藏了二两白米呢,二两啊,可以熬多少粥阿。你放心,只要你想吃,白米粥喜娘一定给你做的。”

又舀了一勺粥送到何灵嘴里。

多喝几口粥,何灵品出喜娘所说的白米粥是怎么回事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白米粥,米粒虽然已经煮烂了,可是含在嘴里却糙得很,口感极差。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我看湘儿很乖巧,给湘儿留几口吧。”

“英子,湘儿他们有的是机会吃白米粥呢,怕什么呢?总有一天啊,咱们所有人都能喝上白米粥。不,咱们是所有人都能吃上白米饭,真正的白米饭,想吃一碗吃一碗,想吃两碗吃两碗,总有好日子等着我们的。”

何灵眼睛又酸又涩,“喜娘,你听我说,我真的要去役营,不用逃了。这世道,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英子,你别赌气了,役营真的去不得。你虽然有些伸手,但那是你爹爹带你打猎学的,役营里根本没什么用的。乖了,现在新爷一心要整死你,你去了役营,他们都会一起整你的。你比别人都还要惨上好几分的。英子,听喜娘的,休养两日,逃了吧。路线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从你平日打猎的那条小道逃走,那条小道野兽多,他们不敢追你的。”

“还有,你的弓箭和小刀,我都替你捡了回来,你带在身上防备着。一个人走那条小道,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就算身手灵活,到底是女孩子,万事须得小心再小心。”

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没几勺子就喝完了,何灵发现不喝还没觉得饿,喝完了这碗好粥,真的感觉到饿得心慌了。

那会儿估计是饿过了,这会儿胃里垫了点东西,饿劲儿上来了,难受。

刺马案那个梦的饥饿记忆又上来了,何灵很想让喜娘敲自己一下,晕过去自然就不饿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英子和她爹爹是猎户吗?难道山上猎物都被打光了?

何灵哼哼唧唧地躺下,“喜娘,我头晕,先睡会儿吧。”

喜娘劝到一半,何灵这话让她又担心起来,“英子,还是去给你找个郎中吧?新爷今儿个那几下,实在狠了些,怕是伤着头了。”

何灵是饥饿胜过疼痛,闷闷地说了一句,“喜娘,且让我休息片刻,回头咱俩好好说一说,无论如何我是得去役营的。”

喜娘摸了摸何灵的额头,长叹一口气,“傻英子,喜娘这是为你好,役营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你不能活着回来的。”

何灵不想跟喜娘争论这个话题,调整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喜娘坐在床边缝起了东西,她果然是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能养活这三个孩子已经太不容易了。

听到她一会儿动一下剪刀,细微的“咔嚓”声在何灵的耳朵里翻来覆去地响起,何灵想到了河斗师父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何灵在梦中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她经过的梦境太少了,她居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梦。

不仅记得梦里的每一个人,还记得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武功。

从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剑冢功夫,想到上一个梦里秦家剑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驱邪术呢?

如果这个梦真的只能一个人活着出去,自己能不能够站到最后?

不管能不能,必须把朱幼安救出来。

何灵脑子里开始回忆起玄公剑法的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梦境里学习的东西居然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想完玄公剑法,何灵又想了一遍秦家的武功。

秦家的功夫自然记得更清楚了,这都还没过去呢。

可是,如果自己能够清楚地记得梦境中的招式,其他人也会记得的。

光从武功上来看,自己未必占优势。

那能够占优势的是什么呢?

陈晓峰无数次提醒过何灵,她太过软弱可欺,这是她的缺点。

这个梦里,若是还这样软弱可欺,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何灵闭上眼睛,回想起朱幼安临走时对自己的嘱托,那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用焚天了,明明就是交代临别事项,让何灵从此以后自力更生了。

如果朱幼安进入现在的第七层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保护好自己,尽量遵守游戏规则,却不会让自己的善意泯灭。

一想到朱幼安,何灵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对的,保护好自己,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这是梦境对游戏参与者的要求,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遵守游戏规则才能走得更远。

役营这个地方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役营呢?

或许这才是符合杀戮游戏的设定,别说自己已经被新爷选中了,就算没被挑上,也得想办法去役营看看呢。

何灵坚定了信念,无论役营有多恐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反正自己有灵力护体,无论如何肯定是死不了的。

若是遇到特别厉害的角色,不过是将最后的决斗提前了而已。

这样前后一想,何灵恨不得新爷现在就来将自己带走。

不知道躺了多久,湘儿她们回来了,喜娘出去做吃的了。

何灵继续躺在床上没动,自己身上确实伤得有些重,帮不上忙还让喜娘担心。

喜娘一家几口十分安静,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吃的,反正何灵没有闻到饭菜香味,更不要说油烟味道了。

一想到自己喝的那碗白米粥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何灵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乱世中,最艰难的,到底是这些最普通的人啊。

这么多个梦,何灵都没怎么担心过吃喝,这会儿忽然又回顾一下饥饿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在梦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何灵有些忘了现实里的事。

可是一旦遭遇饥饿,何灵立刻回想起现实的好了。

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定的时代,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以前从来不觉得吃饱饭穿暖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只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才有心思去追求一些看起来特别虚幻的东西。

比如爱情

一提到爱情,何灵又想起了朱幼安。

压抑了一下这个念头,又把思路转到役营上。

刚想了片刻,何灵就闻到了一股米粥香味,喜娘又给自己熬粥了?

这可是她的孩子们都没得到的待遇啊,她把白米都给自己熬粥了,若是有点什么事,她连应急的粮食都没有了。

何灵提了嗓子喊了起来,“喜娘,喜娘”

喜娘远远地回答了一句,“湘儿,去看看你英子姐姐要什么?给她倒点水。”

湘儿活蹦乱跳的脚步声传来,“英子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湘儿,你娘亲是不是在给我熬粥啊?”

一听到“粥”这个字,何灵明显听到湘儿又咽了一口口水,“嗯,英子姐姐,你饿了吧?娘亲很快就熬好了,你再忍忍啊。要不然,我先倒点水给你喝?”

何灵确实饿得很难受,可是喜娘的白米粥,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若是自己在这里躺足三天,喜娘不得把她应急的粮食全都熬粥了?

“湘儿,你去跟你娘亲说,英子姐姐说了,她不想喝白米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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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49

喜娘是个心软的人,何灵一再强调自己要去役营,她始终认为何灵在说胡话,“英子,你今日伤得重,糊涂了,你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你听喜娘的,先养两日的伤。等你身上好些了,咱们再说这事吧。新爷虽然下手狠,但他说了三日后再来,应该不会提前来的。所以,咱们还有时间的。”

她始终觉得何灵应该逃跑,至于逃跑后自己一家四口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儿子要被送到役营去,她似乎都忘了。

光论说道理,喜娘是说不过何灵的,但她可以不搭理何灵,将薄被给何灵压好,“英子,你今日水米未进的,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我去给你熬白米粥,你先等一会儿啊。湘儿,快来看着姐姐。”

喜娘风风火火地走了,何灵听到耳边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英子姐姐,湘儿给你倒点水吧。”

过了一会儿,何灵感觉到有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靠近自己,将一个粗碗递到自己的嘴边,“英子姐姐,你喝点水吧。”

湘儿看来是小女儿了,扶不动何灵的头,只能爬上床榻将碗递到何灵嘴边。

何灵一张嘴,碗里的水喝了一口,倒有一半顺着两边嘴角滑到脖子里。

湘儿一边给何灵擦水,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慰,“英子姐姐,娘亲说你没事的,咱们都会没事的。你多喝点水,很快就好了。”

何灵虽然浑身乏力,但听到湘儿奶声奶气地跟自己说话,也想跟她说两句,“湘儿,娘亲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娘亲说,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再难都能熬过去的。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的,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湘儿,你说得对啊,爹爹一定会保护你的。”

“英子姐姐,我觉得你今天一定跟爹爹一样的勇敢了。”

“为什么呢?”

“因为娘亲很久没有这样了。”

“娘亲怎样了?”

“娘亲说,爹爹回来就给他熬白米粥喝,因为爹爹保护我们,所以爹爹回来要给他喝白米粥,白米粥就是保护我们的人喝的。”

何灵想起喜娘的相公已经死在役营里,她这番话应该是以前安慰湘儿他们说的。

“湘儿,那姐姐喝了喜娘的白米粥,就跟爹爹一样保护你们好不好啊?”

“好啊。不过,英子姐姐,你今天一定已经保护我们了,因为你身上有伤了啊,你肯定跟爹爹一样勇敢。”

“那姐姐以后还保护你们,好不好?姐姐以后一定更勇敢,好不好?”

“好,湘儿以后也要跟姐姐和爹爹一样勇敢。”

喜娘说给何灵熬白米粥的时候她没反应,这会儿飘来一阵米粥香味,何灵顿时觉得饥饿难耐,肚子不受控制地“叽里咕噜”响了起来,嘴里冒出了阵阵口水。

这让何灵觉得有些害怕,难道又是饥荒年?不然为什么闻到米粥香味会有这样的反应?

会不会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上一个梦里,秦家虽然做些驱邪除魔的事,可是衣食住行上却从来没有断过何灵一丝半毫的,何灵已经忘了饥饿的滋味。

现在嘴里的口水、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都提醒自己,这个梦不仅有人祸还有天灾。

刺马案的梦境又一次在何灵的脑子里浮现上来,饥饿的感觉太可怕了,比死亡还让人绝望。

果然,何灵也听到湘儿咽口水的声音,“英子姐姐,做了勇敢的事就可以喝白米粥了,以后我也会是一个勇敢的人。”

这孩子想喝白米粥呢。

看来这个梦的背景十分不善啊,连孩子都不能随便吃饱,那是真的困难了。

“湘儿,你以后一定是个勇敢的人。”

湘儿知道何灵满身是伤,想跟她说话又怕碰着她,就趴在床头跟何灵说了些孩子气十足的话。

喜娘端了粥过来时,何灵的肚子简直可以奏交响曲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但肚子叫成这样,实在太失礼了。

喜娘拍了一下旁边偷偷咽口水的湘儿,“湘儿,你帮你哥哥捡柴吧。跟着哥哥一起去,跟进哥哥,千万不能单独走啊。”

湘儿又吞了一口口水,奶声奶气地回答,“娘亲,我们今天一定多捡些柴回来。”

何灵听到另一个轻微的声音拉了湘儿一把,湘儿奶声奶气地说,“英子姐姐,你好好养伤,我们去捡柴了。”

喜娘自然听到何灵腹中的响动,将何灵扶了起来,“英子,今日你都没进水米,是该吃点好东西了。来,看看喜娘给你熬的白米粥,全是白米熬的,没掺一点其他东西。”

一勺粥递到何灵嘴边,何灵虽然很想客气一下,但本能反应却将粥吞咽下去。

一口吞下去,何灵有些哽咽了,喜娘、湘儿口中说的好东西白米粥,清得像水一样啊。

可是,就算是清水一样的白米粥,也只有何灵一个人能得吃,哪怕是湘儿这样的小孩子都没得吃。

这个梦比上一个还艰难啊,喜娘她们大概是连吃饱都做不到的。

喜娘错会何灵的意思了,“傻孩子,不过一碗白米粥,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你想吃,喜娘还给你做。”

凑到何灵耳边骄傲地说,“英子,喜娘我藏了二两白米呢,二两啊,可以熬多少粥阿。你放心,只要你想吃,白米粥喜娘一定给你做的。”

又舀了一勺粥送到何灵嘴里。

多喝几口粥,何灵品出喜娘所说的白米粥是怎么回事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白米粥,米粒虽然已经煮烂了,可是含在嘴里却糙得很,口感极差。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我看湘儿很乖巧,给湘儿留几口吧。”

“英子,湘儿他们有的是机会吃白米粥呢,怕什么呢?总有一天啊,咱们所有人都能喝上白米粥。不,咱们是所有人都能吃上白米饭,真正的白米饭,想吃一碗吃一碗,想吃两碗吃两碗,总有好日子等着我们的。”

何灵眼睛又酸又涩,“喜娘,你听我说,我真的要去役营,不用逃了。这世道,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英子,你别赌气了,役营真的去不得。你虽然有些伸手,但那是你爹爹带你打猎学的,役营里根本没什么用的。乖了,现在新爷一心要整死你,你去了役营,他们都会一起整你的。你比别人都还要惨上好几分的。英子,听喜娘的,休养两日,逃了吧。路线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从你平日打猎的那条小道逃走,那条小道野兽多,他们不敢追你的。”

“还有,你的弓箭和小刀,我都替你捡了回来,你带在身上防备着。一个人走那条小道,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就算身手灵活,到底是女孩子,万事须得小心再小心。”

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没几勺子就喝完了,何灵发现不喝还没觉得饿,喝完了这碗好粥,真的感觉到饿得心慌了。

那会儿估计是饿过了,这会儿胃里垫了点东西,饿劲儿上来了,难受。

刺马案那个梦的饥饿记忆又上来了,何灵很想让喜娘敲自己一下,晕过去自然就不饿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英子和她爹爹是猎户吗?难道山上猎物都被打光了?

何灵哼哼唧唧地躺下,“喜娘,我头晕,先睡会儿吧。”

喜娘劝到一半,何灵这话让她又担心起来,“英子,还是去给你找个郎中吧?新爷今儿个那几下,实在狠了些,怕是伤着头了。”

何灵是饥饿胜过疼痛,闷闷地说了一句,“喜娘,且让我休息片刻,回头咱俩好好说一说,无论如何我是得去役营的。”

喜娘摸了摸何灵的额头,长叹一口气,“傻英子,喜娘这是为你好,役营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你不能活着回来的。”

何灵不想跟喜娘争论这个话题,调整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喜娘坐在床边缝起了东西,她果然是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能养活这三个孩子已经太不容易了。

听到她一会儿动一下剪刀,细微的“咔嚓”声在何灵的耳朵里翻来覆去地响起,何灵想到了河斗师父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何灵在梦中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她经过的梦境太少了,她居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梦。

不仅记得梦里的每一个人,还记得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武功。

从河斗师父交给自己的剑冢功夫,想到上一个梦里秦家剑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驱邪术呢?

如果这个梦真的只能一个人活着出去,自己能不能够站到最后?

不管能不能,必须把朱幼安救出来。

何灵脑子里开始回忆起玄公剑法的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梦境里学习的东西居然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想完玄公剑法,何灵又想了一遍秦家的武功。

秦家的功夫自然记得更清楚了,这都还没过去呢。

可是,如果自己能够清楚地记得梦境中的招式,其他人也会记得的。

光从武功上来看,自己未必占优势。

那能够占优势的是什么呢?

陈晓峰无数次提醒过何灵,她太过软弱可欺,这是她的缺点。

这个梦里,若是还这样软弱可欺,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何灵闭上眼睛,回想起朱幼安临走时对自己的嘱托,那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用焚天了,明明就是交代临别事项,让何灵从此以后自力更生了。

如果朱幼安进入现在的第七层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保护好自己,尽量遵守游戏规则,却不会让自己的善意泯灭。

一想到朱幼安,何灵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对的,保护好自己,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这是梦境对游戏参与者的要求,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遵守游戏规则才能走得更远。

役营这个地方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役营呢?

或许这才是符合杀戮游戏的设定,别说自己已经被新爷选中了,就算没被挑上,也得想办法去役营看看呢。

何灵坚定了信念,无论役营有多恐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反正自己有灵力护体,无论如何肯定是死不了的。

若是遇到特别厉害的角色,不过是将最后的决斗提前了而已。

这样前后一想,何灵恨不得新爷现在就来将自己带走。

不知道躺了多久,湘儿她们回来了,喜娘出去做吃的了。

何灵继续躺在床上没动,自己身上确实伤得有些重,帮不上忙还让喜娘担心。

喜娘一家几口十分安静,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吃的,反正何灵没有闻到饭菜香味,更不要说油烟味道了。

一想到自己喝的那碗白米粥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何灵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乱世中,最艰难的,到底是这些最普通的人啊。

这么多个梦,何灵都没怎么担心过吃喝,这会儿忽然又回顾一下饥饿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在梦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何灵有些忘了现实里的事。

可是一旦遭遇饥饿,何灵立刻回想起现实的好了。

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定的时代,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以前从来不觉得吃饱饭穿暖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只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才有心思去追求一些看起来特别虚幻的东西。

比如爱情

一提到爱情,何灵又想起了朱幼安。

压抑了一下这个念头,又把思路转到役营上。

刚想了片刻,何灵就闻到了一股米粥香味,喜娘又给自己熬粥了?

这可是她的孩子们都没得到的待遇啊,她把白米都给自己熬粥了,若是有点什么事,她连应急的粮食都没有了。

何灵提了嗓子喊了起来,“喜娘,喜娘”

喜娘远远地回答了一句,“湘儿,去看看你英子姐姐要什么?给她倒点水。”

湘儿活蹦乱跳的脚步声传来,“英子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湘儿,你娘亲是不是在给我熬粥啊?”

一听到“粥”这个字,何灵明显听到湘儿又咽了一口口水,“嗯,英子姐姐,你饿了吧?娘亲很快就熬好了,你再忍忍啊。要不然,我先倒点水给你喝?”

何灵确实饿得很难受,可是喜娘的白米粥,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若是自己在这里躺足三天,喜娘不得把她应急的粮食全都熬粥了?

“湘儿,你去跟你娘亲说,英子姐姐说了,她不想喝白米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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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0

湘儿年幼,不知道何灵心中想的什么,奶声奶气地劝何灵,“英子姐姐,白米粥不好吗?我闻着白米粥很香啊,一定很好喝的。娘亲说了,白米粥得是生病受伤的人才能喝的,喝了白米粥好得特别快的。英子姐姐,你喝了白米粥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何灵抬手动了一下薄被,“湘儿,跟你娘亲说一声,英子姐姐不想喝白米粥了。”

湘儿明显地有些为难了,“英子姐姐,白米粥已经很好喝了,哥哥们在边上守着,娘亲都不让他们尝一口的。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娘亲不是白做了吗?”

何灵想着,若是我再喝下去,你娘亲还得天天给我熬粥呢。

你们家余粮都被我吃完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怎么办?

“湘儿,你们吃的什么?”

“疙瘩。”

“疙瘩是什么?”

“就是娘亲做的疙瘩啊。”

何灵想不明白疙瘩是什么。

但喜娘出去那么久一家人都吃完了饭,何灵都没有闻到一丁点香味飘过来,这疙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熬白米粥,香味儿就出来了,可见厨房离这里是挺近的。

“湘儿,你去请娘亲来一下,就说英子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英子姐姐现在不饿,吃不下东西。”

湘儿蹦跶着出去了。

一会儿,喜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英子,湘儿说你连白米粥都不想喝了,可是你身上痛得厉害?我就说该给你找个郎中来的,你先忍一忍啊,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喜娘,你身上可有银钱?”

何灵感觉到喜娘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自然是有的,有个病痛什么的,总是要请郎中来看看的。既然请了郎中,哪里能不给诊费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两句话。”

何灵为了让喜娘安心,拼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撑起了上半身,“喜娘,你且听我说。”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硬是逞能呢?你伤得这样重,躺下躺下,赶紧躺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为了省几个诊费,若是你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了。”

湘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英子姐姐是不是好了?”

“没有呢,湘儿,你怎么不看着哥哥们?跟着我来干什么?那白米粥是给英子姐姐养伤用的,哥哥们可不能偷喝啊。”

“娘亲,英子姐姐已经能坐起来了,可是白米粥有用了?”

何灵赶紧接话,“湘儿,英子姐姐好了,白米粥管用的,很管用。”

说着,单手撑起身子,比划了一下右手。

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还伸手比划,一抡手臂,碰到喜娘放在一边的针线活筐子。

“哐”地一声,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喜娘低头先将筐子捡了,放得更远些何灵够不着的地方,嗔怪道,“英子,你可是糊涂了?你今日才伤得这样厉害,这会儿你逞什么能呢?”

“喜娘,你听我说,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你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何灵将灵力运到脸上,看起来确实红光满面的,气色十分好。

喜娘的声音将信将疑,“英子,你真的好多了?这恢复得够快的啊。”

湘儿高兴地说,“英子姐姐,你好了,能不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来啊?湘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兔肉了。”

喜娘打断湘儿的话,“湘儿,去看着你哥哥们,你跟他们说说,谁若是敢吃了英子姐姐养伤的白米粥,娘亲可饶不了他们。还有,英子姐姐这些日子都要养伤,不能去山上打猎了。”

湘儿十分遗憾的声音,“哦,那等英子姐姐好了,再去打兔子嘛。”

何灵等湘儿出去了才开口,“喜娘,我有正事想跟你商量。”

喜娘看何灵状态确实不像作伪,半信半疑地说,“英子,你怎么忽然就好了这许多?”

摸了摸何灵的脸,“真是奇怪了,明明见你伤得很重的,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许多?或许是你娘亲在保佑着你吧。”

“喜娘,你可知道新爷在何处?”

喜娘警觉道,“你想做什么?英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今日你已经跟新爷较量过了,你这身打猎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伤了也就伤了,咱们若是想活命,气性就不能这么大的。你既然好转了,那再躺个一两日,确实就可以逃了。”

“喜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找新爷寻仇,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跟他较量过了,再找他不是让他再揍我一顿吗?难道我嫌自己挨打没够啊?”

“对嘛,咱们得学会生存之道,有些事,咱们得学会看得开。英子,喜娘知道你好心肠,知道你看不下这些事,可是你得听喜娘一句劝,你不是新爷的对手。别说他身边还有些人,便是就他一个人,你也不能怎么着他的。况且了,新爷现在恨上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听我,等养好了伤,你就赶紧逃了吧。役营那地方,我不许你去。”

“喜娘,今儿个新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能去役营啊,你得逃啊。”

“喜娘,我是说新爷的后一句话。他说了,不单单是我,便是柱儿”

喜娘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柱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他也去不得役营的。”

“喜娘,若是我逃走了,柱儿去不去役营?”

“他不能去的。”

“他若不去役营,以新爷的为人,一定要有人代他去的,难道你代他去?”

可是说中了喜娘的打算,她不说话了。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你倒是想得简单了些,你代柱儿去了役营,他就能留下来了。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三个孩子,谁能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

喜娘幽幽地说,“这都是咱们的命,不然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可能逃走?就算逃,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寻死罢了。”

“所以啊,喜娘,你替柱儿去役营这件事,不妥!就算柱儿稍微年长一些,他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弟妹的,你给他们争取了活命机会,可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何灵从喜娘大手笔地连续煮两次白米粥就知道她一定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果然她让何灵逃了自己去替柱儿。

“英子,我知道这事十分难办,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柱儿是年幼了些,这个家交到他手上,确实难为了他。可是若他去了役营,那是必死无疑的。去年我当家的才死在役营,今年若是柱儿又明年新爷还是会要我去的。不如我今年就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柱儿他们一点活命的机会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我方才找你问新爷的所在,那可不是想要找他寻仇的。喜娘,说起来,咱们连顿好的都吃不上,拿什么去跟吃得膘肥体壮的新爷斗?”

“那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想将你送进役营的啊。”

“可就是役营一事了。”

“不行,这事没得说。”

“喜娘,你看我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亲在天上庇护着我。”

这个理由虽然很扯,但是喜娘却十分相信的,否则没法解释何灵为什么忽然恢复这么多。

“所以啊,喜娘,你且听我说。今儿个伤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不会死。”

“瞎说,哪有不会死的人啊?”

“真的,喜娘,你今日是眼睁睁看着新爷如何打我的,对吧。”

“以新爷今日打我的力道,绝无可能这会儿我能撑起来的,是不是?”

“这事没得说,你既然伤好转了,得想办法逃。好什么啊,英子,你眼睛都睁不开呢,好什么?”

何灵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果然还是扒拉不开,确实看不见。

“喜娘,眼睛嘛,明日后日就能看得见了的。喜娘,你听我说,我发现了自己不同之处,我死不了,真的,你且瞧着,我真的死不了。”

喜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英子,先休息休息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也没关系,我”

她也没钱啊,不想喝白米粥,还能给何灵准备鸡汤不成?

“喜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今日我是故意去惹新爷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出头的。你若是不替我们出头,你也挨不了这一顿打,还”

“喜娘,咱们汇野这里,若是没有粮食抵消人头的,是不是都得送到役营去?左右都是新爷一句话。”

“嗯。不过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去役营的。”

“那是以前。喜娘,年年都往役营送人,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送过去?”

“不是年年啊,今年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最后一次,谁能保证新爷最后能饶了我?我可是有些身手的,你可听了新爷今日的说法?”

“英子,你可不能逞强啊,你虽然能捕些野物,到底杀人跟打猎是不同的,你去了役营,那可是活不了的。”

“喜娘,不是我逞强啊,是新爷他已经盯上我了。”

“所以你赶紧逃啊。”

“不行,我不能逃。不仅不能逃,我还得跟新爷谈一谈。”

“傻英子,新爷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谈啊?”

“汇野从没出过女役,若是我能在役营里撑下来,他一定能得大大的好处。”

“那得是能活下来才能说的话。”

“喜娘,我死不了的。”

“你这孩子”

“喜娘,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跟新爷谈。喜娘,我求你,你明日去请了新爷来,我与他谈一谈。若是能谈得好,那我求他免了柱儿的征役,你自然不用丢下他们三人了。”

“英子,你去役营”

“喜娘,若是我们非得要有一个人去役营,你说我去适合还是你去适合?咱们俩谁更能活下来?”

喜娘叹了口气,“咱们俩都活不下来。”

何灵噎了一会儿,这喜娘还真是对役营有极深的恐惧心理啊。

“喜娘,不然这样吧,你且去请新爷旁边那位欢公子来一趟也行的。我先跟他谈一谈,若是他同意了,他去请了新爷,那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欢公子心毒得很,他一定恨不得你死在役营的。”

“喜娘,你且听我说,欢公子这么巴结新爷,一定是要拿些好处的。好听点我们叫他一声欢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他不过是新爷身边一条狗。这条狗要巴结好新爷,就得让新爷看到他的忠心和价值。不然他又交不出粮食,又不能替新爷分忧,光说几句好话,总有一天新爷也会烦的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活下来呢,他肯定想要别的好处的。”

“喜娘,还有一件事,若是我与他谈不拢,那我倒是再按你的计划逃走可好?咱们多一条路可以试试,总好过我逃了,你一个人去役营吧?就算要去役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去啊。”

“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吧。”

“对啊,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喜娘,你还有柱儿他们要养活,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要死,我死了是最好的,没有谁仰仗着我活下去的。当然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不会死的。”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何灵到底有些身手,虽然她比不得新爷那样的练武之人,但却好过普通人。

柱儿一想到柱儿,喜娘心就软了。

他长了一张跟他爹爹一样的脸,他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能让柱儿再去役营的。

就算自己能替了柱儿,可是让柱儿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活自己和弟妹,那是做不到的啊。

喜娘自己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丢下三个孩子,这世道太艰难了,若没有自己,三个孩子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可是,英子这边,自己答应过她娘亲的啊,他们孙家就只剩孙月英一个人了,若是英子再有个什么好歹,这可怎么对得起他们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啊。

何灵看喜娘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已经心动了,就差自己临门这一脚了,“喜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从小我就跟着爹爹在山上混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身手灵活着呢。役营再艰难,到底还是会训练一下我们的。我有基础,若是训练得当,说不定我比在外面活得更好呢。”

喜娘终于被说服了,“英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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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1

湘儿年幼,不知道何灵心中想的什么,奶声奶气地劝何灵,“英子姐姐,白米粥不好吗?我闻着白米粥很香啊,一定很好喝的。娘亲说了,白米粥得是生病受伤的人才能喝的,喝了白米粥好得特别快的。英子姐姐,你喝了白米粥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何灵抬手动了一下薄被,“湘儿,跟你娘亲说一声,英子姐姐不想喝白米粥了。”

湘儿明显地有些为难了,“英子姐姐,白米粥已经很好喝了,哥哥们在边上守着,娘亲都不让他们尝一口的。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娘亲不是白做了吗?”

何灵想着,若是我再喝下去,你娘亲还得天天给我熬粥呢。

你们家余粮都被我吃完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怎么办?

“湘儿,你们吃的什么?”

“疙瘩。”

“疙瘩是什么?”

“就是娘亲做的疙瘩啊。”

何灵想不明白疙瘩是什么。

但喜娘出去那么久一家人都吃完了饭,何灵都没有闻到一丁点香味飘过来,这疙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熬白米粥,香味儿就出来了,可见厨房离这里是挺近的。

“湘儿,你去请娘亲来一下,就说英子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英子姐姐现在不饿,吃不下东西。”

湘儿蹦跶着出去了。

一会儿,喜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英子,湘儿说你连白米粥都不想喝了,可是你身上痛得厉害?我就说该给你找个郎中来的,你先忍一忍啊,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喜娘,你身上可有银钱?”

何灵感觉到喜娘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自然是有的,有个病痛什么的,总是要请郎中来看看的。既然请了郎中,哪里能不给诊费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两句话。”

何灵为了让喜娘安心,拼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撑起了上半身,“喜娘,你且听我说。”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硬是逞能呢?你伤得这样重,躺下躺下,赶紧躺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为了省几个诊费,若是你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了。”

湘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英子姐姐是不是好了?”

“没有呢,湘儿,你怎么不看着哥哥们?跟着我来干什么?那白米粥是给英子姐姐养伤用的,哥哥们可不能偷喝啊。”

“娘亲,英子姐姐已经能坐起来了,可是白米粥有用了?”

何灵赶紧接话,“湘儿,英子姐姐好了,白米粥管用的,很管用。”

说着,单手撑起身子,比划了一下右手。

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还伸手比划,一抡手臂,碰到喜娘放在一边的针线活筐子。

“哐”地一声,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喜娘低头先将筐子捡了,放得更远些何灵够不着的地方,嗔怪道,“英子,你可是糊涂了?你今日才伤得这样厉害,这会儿你逞什么能呢?”

“喜娘,你听我说,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你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何灵将灵力运到脸上,看起来确实红光满面的,气色十分好。

喜娘的声音将信将疑,“英子,你真的好多了?这恢复得够快的啊。”

湘儿高兴地说,“英子姐姐,你好了,能不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来啊?湘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兔肉了。”

喜娘打断湘儿的话,“湘儿,去看着你哥哥们,你跟他们说说,谁若是敢吃了英子姐姐养伤的白米粥,娘亲可饶不了他们。还有,英子姐姐这些日子都要养伤,不能去山上打猎了。”

湘儿十分遗憾的声音,“哦,那等英子姐姐好了,再去打兔子嘛。”

何灵等湘儿出去了才开口,“喜娘,我有正事想跟你商量。”

喜娘看何灵状态确实不像作伪,半信半疑地说,“英子,你怎么忽然就好了这许多?”

摸了摸何灵的脸,“真是奇怪了,明明见你伤得很重的,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许多?或许是你娘亲在保佑着你吧。”

“喜娘,你可知道新爷在何处?”

喜娘警觉道,“你想做什么?英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今日你已经跟新爷较量过了,你这身打猎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伤了也就伤了,咱们若是想活命,气性就不能这么大的。你既然好转了,那再躺个一两日,确实就可以逃了。”

“喜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找新爷寻仇,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跟他较量过了,再找他不是让他再揍我一顿吗?难道我嫌自己挨打没够啊?”

“对嘛,咱们得学会生存之道,有些事,咱们得学会看得开。英子,喜娘知道你好心肠,知道你看不下这些事,可是你得听喜娘一句劝,你不是新爷的对手。别说他身边还有些人,便是就他一个人,你也不能怎么着他的。况且了,新爷现在恨上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听我,等养好了伤,你就赶紧逃了吧。役营那地方,我不许你去。”

“喜娘,今儿个新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能去役营啊,你得逃啊。”

“喜娘,我是说新爷的后一句话。他说了,不单单是我,便是柱儿”

喜娘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柱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他也去不得役营的。”

“喜娘,若是我逃走了,柱儿去不去役营?”

“他不能去的。”

“他若不去役营,以新爷的为人,一定要有人代他去的,难道你代他去?”

可是说中了喜娘的打算,她不说话了。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你倒是想得简单了些,你代柱儿去了役营,他就能留下来了。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三个孩子,谁能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

喜娘幽幽地说,“这都是咱们的命,不然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可能逃走?就算逃,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寻死罢了。”

“所以啊,喜娘,你替柱儿去役营这件事,不妥!就算柱儿稍微年长一些,他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弟妹的,你给他们争取了活命机会,可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何灵从喜娘大手笔地连续煮两次白米粥就知道她一定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果然她让何灵逃了自己去替柱儿。

“英子,我知道这事十分难办,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柱儿是年幼了些,这个家交到他手上,确实难为了他。可是若他去了役营,那是必死无疑的。去年我当家的才死在役营,今年若是柱儿又明年新爷还是会要我去的。不如我今年就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柱儿他们一点活命的机会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我方才找你问新爷的所在,那可不是想要找他寻仇的。喜娘,说起来,咱们连顿好的都吃不上,拿什么去跟吃得膘肥体壮的新爷斗?”

“那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想将你送进役营的啊。”

“可就是役营一事了。”

“不行,这事没得说。”

“喜娘,你看我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亲在天上庇护着我。”

这个理由虽然很扯,但是喜娘却十分相信的,否则没法解释何灵为什么忽然恢复这么多。

“所以啊,喜娘,你且听我说。今儿个伤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不会死。”

“瞎说,哪有不会死的人啊?”

“真的,喜娘,你今日是眼睁睁看着新爷如何打我的,对吧。”

“以新爷今日打我的力道,绝无可能这会儿我能撑起来的,是不是?”

“这事没得说,你既然伤好转了,得想办法逃。好什么啊,英子,你眼睛都睁不开呢,好什么?”

何灵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果然还是扒拉不开,确实看不见。

“喜娘,眼睛嘛,明日后日就能看得见了的。喜娘,你听我说,我发现了自己不同之处,我死不了,真的,你且瞧着,我真的死不了。”

喜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英子,先休息休息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也没关系,我”

她也没钱啊,不想喝白米粥,还能给何灵准备鸡汤不成?

“喜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今日我是故意去惹新爷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出头的。你若是不替我们出头,你也挨不了这一顿打,还”

“喜娘,咱们汇野这里,若是没有粮食抵消人头的,是不是都得送到役营去?左右都是新爷一句话。”

“嗯。不过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去役营的。”

“那是以前。喜娘,年年都往役营送人,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送过去?”

“不是年年啊,今年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最后一次,谁能保证新爷最后能饶了我?我可是有些身手的,你可听了新爷今日的说法?”

“英子,你可不能逞强啊,你虽然能捕些野物,到底杀人跟打猎是不同的,你去了役营,那可是活不了的。”

“喜娘,不是我逞强啊,是新爷他已经盯上我了。”

“所以你赶紧逃啊。”

“不行,我不能逃。不仅不能逃,我还得跟新爷谈一谈。”

“傻英子,新爷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谈啊?”

“汇野从没出过女役,若是我能在役营里撑下来,他一定能得大大的好处。”

“那得是能活下来才能说的话。”

“喜娘,我死不了的。”

“你这孩子”

“喜娘,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跟新爷谈。喜娘,我求你,你明日去请了新爷来,我与他谈一谈。若是能谈得好,那我求他免了柱儿的征役,你自然不用丢下他们三人了。”

“英子,你去役营”

“喜娘,若是我们非得要有一个人去役营,你说我去适合还是你去适合?咱们俩谁更能活下来?”

喜娘叹了口气,“咱们俩都活不下来。”

何灵噎了一会儿,这喜娘还真是对役营有极深的恐惧心理啊。

“喜娘,不然这样吧,你且去请新爷旁边那位欢公子来一趟也行的。我先跟他谈一谈,若是他同意了,他去请了新爷,那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欢公子心毒得很,他一定恨不得你死在役营的。”

“喜娘,你且听我说,欢公子这么巴结新爷,一定是要拿些好处的。好听点我们叫他一声欢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他不过是新爷身边一条狗。这条狗要巴结好新爷,就得让新爷看到他的忠心和价值。不然他又交不出粮食,又不能替新爷分忧,光说几句好话,总有一天新爷也会烦的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活下来呢,他肯定想要别的好处的。”

“喜娘,还有一件事,若是我与他谈不拢,那我倒是再按你的计划逃走可好?咱们多一条路可以试试,总好过我逃了,你一个人去役营吧?就算要去役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去啊。”

“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吧。”

“对啊,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喜娘,你还有柱儿他们要养活,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要死,我死了是最好的,没有谁仰仗着我活下去的。当然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不会死的。”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何灵到底有些身手,虽然她比不得新爷那样的练武之人,但却好过普通人。

柱儿一想到柱儿,喜娘心就软了。

他长了一张跟他爹爹一样的脸,他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能让柱儿再去役营的。

就算自己能替了柱儿,可是让柱儿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活自己和弟妹,那是做不到的啊。

喜娘自己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丢下三个孩子,这世道太艰难了,若没有自己,三个孩子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可是,英子这边,自己答应过她娘亲的啊,他们孙家就只剩孙月英一个人了,若是英子再有个什么好歹,这可怎么对得起他们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啊。

何灵看喜娘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已经心动了,就差自己临门这一脚了,“喜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从小我就跟着爹爹在山上混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身手灵活着呢。役营再艰难,到底还是会训练一下我们的。我有基础,若是训练得当,说不定我比在外面活得更好呢。”

喜娘终于被说服了,“英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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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2

如今翼公子的信就算是发给何灵的,也要经由小翠的手而来,里面的内容小翠肯定要先过一遍目的。

即使小翠再将蜜蜡封好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何灵还是知道小翠动过了的。

到底还是生分了,从前小翠都是从自己手里看翼公子给的消息,如今反倒是何灵从她手里看消息了。

何灵头上的黑纱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小翠看不见何灵的动作有什么异常,“姑娘,从今以后只怕得增派些兄弟巡夜了。”

这封信倒是写得情真意切的,夸赞了何灵和小翠办事得力、鼓励二人争取在今夏结束之时能够招募到八万人便可一路南行了,另一件则送了一批熬过初春的粮食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提醒何灵,夕公子、宣公子知道何灵在北地发展得风生水起,已经招募了杀手联盟过来取何灵性命。

关于这杀手联盟,翼公子也并不知情,但是听说宣公子的影字营已经全营出动,不惜一切代价要在影月军中取了何灵的性命。

最后还特意交代了一番影月军如何调配管理,点出何灵现在的管理颇为松散,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翼公子还真是运筹帷幄,便是千里之外,他也能知道如何管理影月军。

看到何灵将信纸放下了,小翠伸手接了过去。

她已经知道信上是什么内容的,还是又看了一遍,“姑娘,军中之事我已按照公子爷的吩咐交办了,如今最紧急的,倒是姑娘的护卫问题了。”

“小翠,你说那杀手联盟是一支潜藏起来的,还是临时招募的?”

“只怕这是临时招募的,若是当时他们便有这杀手联盟,还用得着对付姑娘吗?早就”

也对,若是他们一直都有这么厉害的杀手,早就刺杀金天子去了,怎么可能专门对付何灵呢。

“姑娘,影字营的事”

小翠也知道何灵当日是出自宣公子手下,自然是翼公子将何灵的背景都告诉了小翠的,包括何灵曾经是影字营的月影。

何灵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其实也不是怕,就是不愿意跟花影拔刀相向。

“那又什么办法呢?六营到底是宣公子精心挑选的人,这一次全营出动就为了要我的性命,只怕不是影字营更厉害,到底是花影与我有几分交情。”

“姑娘姑娘心中自有分寸,小翠也无须多言了。”

翼公子大概交代过小翠,让她督促自己狠下心,千万不可手下留情吧。

两人在一处又说了些影月军的事,小翠又着急忙慌地下去了。

到了何灵安寝之时,果然发现自己屋外多了一倍的影月军兄弟,金果儿更是支了软塌睡在何灵的旁边。

其实,不管是杀手联盟还是影字营的人,若是他们能够进得了这里,影月军兄弟也好,金果儿也罢,他们谁也防不住的。

日子不紧不慢地又过得半个月,小翠依然忙着整编、训练新招募进来的影月军兄弟,偶尔来看一看何灵都是匆忙而来匆忙而走。

金果儿查了半个月,依然没查出赤乌公子这条线,显然有人从中间做了隐藏。

考虑到赤乌公子对自己更多的是利用之心,别说现在还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便是到了最后,他也还是想要笼络何灵在先的。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系,何灵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慢慢向夏天靠近了,这是北地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了,何灵困了整整三季,说什么都想出去溜达一下了。

小翠肯定不愿意何灵离开影月军的护卫,毕竟杀手联盟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北地潜伏下来了?

最好哪儿都别去,就在营地里待着,反正如今的影月军早已从潜伏状态进入了公开化状态。

纳西亚大汗眼看着何灵招募了这么多北人,居然也挺沉得住气的,日日在草原上打猎饮酒诱捕红鬃烈马,都让何灵以为北地已进入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红鬃烈马果然是北地至宝,别说金人兄弟们听说了想去看看,便是北人也劝何灵去诱捕一匹。

撺掇来撺掇去,何灵还真起了这心思。

纳西亚大汗像是知道何灵想要诱捕红鬃烈马一般,还着了上次的那个塌鼻子来给何灵传信,给了何灵三日的时间去诱捕烈马。

但凡纳西亚大汗掺和的事,何灵再如何心动,也不敢随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特意背了龙吟剑,挑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兄弟跟着一起去了那片荒坡。

第一日,没见着红鬃烈马,何灵带了兄弟们在附近找了块水域低洼处扎起了帐篷。

第二日,还是没见着红鬃烈马,兄弟们都笑说运气不好,大概这一次是不能得见到了。

还有的说纳西亚大汗有些鸡贼,知道这两天红鬃烈马不可能来,特意让何灵这两天来,既得了人情,又保证烈马不会被何灵捕走。

到了第三日,天还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何灵就起了个大早上到坡顶,想看看草原上的日出。

也许是时机成熟了,日出还没见着,何灵却看到了一群红鬃烈马在半坡上吃着粮食呢。

红鬃烈马耐力好爆发力强,可到底是牲畜,年年在这荒坡都要被诱捕几匹,可年年它们都还要来这里寻吃的。

它们从来不会吸取教训,为什么这块荒坡会有粮食呢?

何灵一身黑衣一点不突出,龙吟剑又在背上,没有什么值得她害怕的,蹑手蹑脚地佝偻着身子向马群靠拢。

只要再靠近一些,凭了自己的动作,趁烈马不注意,一定能跳上一匹的马背的。

何灵想得很清楚,只要自己能翻身上马,非得叫它服气了不可。

当初自己在宣公子处都能降服烈马,现在肯定也能的。

何灵可是忘了,宣公子的那匹红鬃烈马是纳西亚大汗送的,它早就被驯服了,只是不愿意让何灵骑它罢了。

已经驯服的烈马和野外还没被驯过的野马,那是不一样的。

就算何灵的动作再如何轻巧,这群野马像是能感知到危险一般,集体发出声声嘶叫,转身就狂奔出去了。

何灵佝偻着腰正打算再摸过去两步就翻身上马呢,哪里想到它们竟然就这样跑了?

早知道它们如此警觉,还不如早早提了灵力去捕它们呢。

一想到功亏一篑,何灵心中十分懊悔,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它们不会再来了。

纳西亚大汗若是知道自己惊吓了红鬃烈马,估计也会郁闷的。

“咔嚓”何灵垂头丧气地往帐篷处走去,脚下却踏着了一枝枯枝。

现在是北地最好的季节,而且这里紧挨着草原,不该有枯枝,毕竟这里没有树。

何灵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枯枝,天已渐渐亮了,就着初升的太阳,何灵还是能看出,确实是一枝枯枝。

何灵看了看像一朵梅花一般相互挨着的帐篷,想到帐篷中睡得香甜的影月军兄弟,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为了诱捕红鬃烈马,兄弟们藏得很好,若不是到了这个角度,绝对看不到这五顶帐篷,也不会看到骑过来的这几匹马。

何灵再感受了一下,没有杀气也没有异常,或许自己想多了,说不定那枯枝是纳西亚大汗带来的呢?

他也在这里候了好些日子了,若是从别处带来的树枝,倒也说得通。

何灵提提高声音,将兄弟们唤醒,迅速打包了东西,立刻回到影月军营地去。

这两日连续守红鬃烈马未得,影月军兄弟瞌睡是大了些,可何灵喊了一嗓子,他们全都翻身而起,迅速整理完毕,立刻打道回转了。

一路上,何灵都在担心那枝枯枝的事,一句话没说。

影月军兄弟不知道何灵在想什么,既然她不说话,大家也不敢问,只是打了马迅速往回赶。

眼看着行程过半,何灵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呢?

不过,以后确实不能做这样的事了,自己的性命倒是其次,若是连累了兄弟们,可算如何是好。

眼看着八万人很快就要募齐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想到这里,何灵的马打得更快,“兄弟们,赶紧回去,有事跟翠姑娘商量。”

兄弟们齐声答道,“是!”

刚说完这句话,何灵被一股向前的惯性向前带出,直接从马头上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嘶叫,又一声“噗通”,自己的那匹马竟然跪倒在地,扑出去数丈远。

何灵反手将龙吟剑抽了出来,“有埋伏,兄弟们小心。”

提了剑往回飘去,地上有绊马索!

自己只顾着策马狂奔,居然没看到地上有绊马索,兄弟们多半也是没看见的。

刚想到这里,一连串的“噗通噗通”声响起,兄弟们全都摔倒在地,马匹都跪出去数丈远。

何灵飘了过去挡在兄弟们身前,“抄家伙!”

虽然是出来诱捕野马的,可到底是出身行伍的人,走到哪里家伙事一定带到哪里的。

“唰唰唰”数声,兄弟们全都抽出武器摆好了队形,“大人,你且注意。”

何灵手中龙吟剑削铁如泥,顺着地面走了一圈,果然两根纤细结实的绊马索,怪不得自己没看见呢,它几乎就是地面的颜色。

“出来吧!”

“嘭嘭嘭”三声响,眼前轰起一阵浓烟。

障眼丸!影字营的障眼丸!

要杀何灵真是舍得下血本了,一次用了三颗障眼丸。

三颗障眼丸效果确实好,一下子将何灵和影月军兄弟全都笼进了烟雾中,就算是白天,也看不见周围是什么情况。

何灵以龙吟剑护在身前,“兄弟们小心些,这是宣公子的影子。他们最擅长隐藏自己,只怕他们已在附近埋伏多时了。”

“月影,想不到你还记得影字营之事。”

何灵听声音并不熟悉,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花影,其余的人,有一个杀一个,这也无所谓了。

“既然来了,何必这样鬼鬼祟祟地暗中作祟?不如正大光明地与我一决胜负。”

“呲”地一声轻响,浓雾中,何灵听到一个兄弟惨叫一声,“大人,小心,啊”

“嗵”地一声有人倒地了,“大中!”好几个人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嘭嘭嘭”又是几声响,本来就浓重的烟雾更重了,何灵往后退了几步,摸到一个人,“趴下!全都给我趴下!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障眼丸可以使!”

既然看不见,自然是不能攻击的,何必站着给他们树个靶子呢?

“嗵嗵嗵”数声响动,影月军兄弟全都扑倒在地,“大人,你也趴下吧?等烟雾散尽了,咱们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孙子!”

何灵大喊一声,“闭嘴,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给我原地趴着!”

“是,大人!”

浓烟中谁都看不见,不仅何灵看不见,影字营的人也看不见的。

只不过,他们设伏在先,自然占了先机,只要实行无差别攻击就好了,管浓烟里的人是谁,反正杀就是了。

何灵能护得住自己,可护不住影月军兄弟们,若是最后自己带出来的人都死光了,这可真是影月军首领的耻辱了。

何灵将龙吟剑舞得水泼不进,“今日你们来了多少影子,一并上吧!”

浑身的灵力能够护得住何灵死不了,只要自己不死,磨都磨死他们。

“呲呲呲”数声轻响,何灵曾经眼盲过,平时也总是戴着面纱行动,视力的作用远比旁人小了许多,只要自己的听力不受限,基本上来说,单打独斗没人能要得了何灵的性命。

听到这几声响,何灵手中龙吟剑像长了眼睛一般,舞出一面弧形,“叮叮叮”几声碰撞过后,暗器都叫何灵弹飞了。

“若是你们想车轮战术累死我,你们大可以省省这份心。别的不说,你们千里迢迢从金地赶到北地,一定不及我们熟悉北地的情况,你们磨不死我的。”

龙吟剑一抖,一股剑气顺着方才暗器发出的方向打出,“呲”地一声,应该是击中了一个人。

“列队,让影月军见识见识影子营的真本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冽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还好,依然不是熟悉的声音,何灵心中又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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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3

何灵在影字营的时间很短,短到根本没来得及学到核心的东西就被送给了翼公子。

至于这苍老声音所说的“影字营的真本事”,何灵完全没听花影提过,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用什么办法。

何灵担心他们使毒,“影月军听令,掩住口鼻,谨防有毒。”

只要影月军兄弟没事,何灵就不至于分心了。

“嘭嘭嘭”又是三声响动,这一次影字营真是倾尽所有了,障眼丸像流水一般砸了出来。

当然,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将何灵困在原地,若是何灵看得见了,影子们便危险了。

他们确定何灵不会飞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影月军的兄弟们还趴在浓雾中,何灵不会舍了他们自己离开。

何灵听力比寻常人灵敏了许多,这会儿听到一阵阵细碎的声音,知道他们肯定是想了办法消减自己的行动力。

但是会用什么法子呢?

“咻”地一声响,何灵感觉到有一阵极快的风刮了过去。

紧接着“咻咻咻”又是几声响,每一声响动过后都是一阵极快的风过去。

龙吟剑不由自主地将玄公剑法舞了起来,只要自己灵力不尽、只要龙吟剑在手,他们便有再多的花样,还是拿自己没办法的。

“噗噗噗”又是几声响,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腥臭的味道。

何灵立刻憋了气,“兄弟们,闭气!”

话音一落,何灵将“剑转乾坤”舞得滴水不漏,手上的灵力透过剑身向外迸发而出。

虽然为了骑马方便穿的一身短打,何灵还是以剑气将那股腥臭的味道向外推去。

“嗷”身后的影月军兄弟叫了一嗓子,听起来不是致命伤,但是肯定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地上爬了东西进来。

何灵最怕的便是各种软体动物,想也不想,一股强劲的灵力顺掌而出,将浓烟推出了半米。

“嘭嘭嘭”又是三颗障眼丸,他们一定不肯让何灵离开这地方的。

何灵不想跟他们纠缠,不管是玄公剑法还是秦家剑法,自然而然地引了龙吟剑四处游走。

“啊”这一次是影子营的人。

那个苍老的声音含了悲伤,“今日我们不能拿了月影的性命,公子爷的六营以后只作五营了,天罗地网!”

何灵感觉到有一股细密的力量向自己渐渐逼近,虽然不知道这天罗地网是什么阵法,但是总比不过何灵手中的龙吟剑啊。

刚想到这里,那股细密的力量越来越近了,龙吟剑一下子竟然削不穿。

听到一阵风声过去,有人从何灵身边掠过,紧接着那张网真的盖了下来。

何灵将龙吟剑舞得密不透风,可是除了“叮叮当当”几声响,那网越来越近了。

还有龙吟剑削不动的东西?

何灵来不及想这事,全身聚了灵力球,想护住性命要紧。

那网推进了一会儿,被灵力球挡住了,动弹不得。

“哈哈哈,到底老天有眼,咱们影字营的叛徒,就得死在影字营手中。”

何灵虽然被网在其中,但他们拿自己没办法的啊,怎么就叫死在他们手里了。

影子们确定何灵已经被困住了,自然不会再用障眼丸,等了一会儿,浓烟散尽了。

这一看之下,双方都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间,何灵竟然离开了影月军兄弟一段距离。

原本在身后趴着的影月军兄弟已经被影子们给围住了,虽然没有动手杀他们,可是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何灵不配合,随时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何灵身上定了一张网,可这张网并没有贴身网住何灵,倒是网住了一个淡金色的球。

虽然是白天,影子们依然穿了灰色的影子服蒙了面,一眼扫过去,居然有二三十个人。

“看来影字营确实是倾尽全力了。”

领头的那个影子苍老冷冽的声音响起,“是倾尽全力了,所以,今日你必定是死在我们手上的。不过,公子爷说了,最好拿活的。”

旁边有影子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不过,看月影这样,我们只能杀了你带尸首回去了。月影,你内力深厚老夫生平未见,说实话,就这样杀了你,真是十分可惜。”

何灵虽然被网住了,可一点都不妨碍她行动,她甩了甩龙吟剑,“老先生,你确定能杀得了我?”

“叮叮叮”又削了几下,还是削不动这网。

“月影,被白费心思了,你网就是专门为你的龙吟剑而特制的。你可知道这几年来,六营为何不动你,不是因为你的内力深厚,实在是没有想到法子能够擒你。公子爷寻遍金、北两地才得的这玄晶铁,可不就是为了你而来。”

“老先生,你杀不了我。”

“月影,若你没有叛离,如今你也归我统领的,按道理,你该叫我一声营主的。”

“按道理,你们该得叫我一声大人的。”

“影子大人?你到底还是忘不了自己曾经是影子。月影,若是你愿意再次归顺公子爷,将你手上的影月军统统交出来,公子爷可以让你重回影字营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老先生,为了杀一个影月军首领,你们倾巢出动,为何你会认为我想回到影字营呢?”

“月影,你连影月军都带了公子爷给你的名字,还将自己唤作影子大人,可不就是想重回影字营吗?月影,只要你诚心实意地归顺公子爷,我们一定会为你求情的。看在过去的交情份上,公子爷一定会重新接纳你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刚开始是想要自己的性命,现在倒劝起自己倒戈了?

难道自己天生有反骨吗?到哪儿都能倒戈了。

“老先生,你可是忘了,我影月军七万多兄弟都听我号令,便是宣公子,他手上又有多少实力?说归顺二字,只怕也要看看实力的吧?”

老先生果然被何灵呛着了,沉默了许久才说,“月影,你到底是金人,你到底是公子爷亲自挑选的人,难道你对公子爷一点旧情都不念及的吗?你既然是将帅之才,只要你重回公子爷身边,影月军依然听你号令,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老先生,你若想杀我,动手便是。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你们杀不了我。”

“月影,你看看那边是什么?”

不用回头,何灵都知道他们要拿影月军兄弟的性命威胁自己了,“老先生,你们杀不了我,若是你们杀了我影月军兄弟,只怕更是将你我和谈之路彻底封死了。”

从他方才的话里,何灵知道宣公子的想法,若是能劝降何灵更好。

所以前面才说了,最好是留活口。

如果不能,才是将何灵杀掉。

“月影,你肯与公子爷和谈?”

“你若放了我的兄弟们,咱们倒有可能谈一谈的。你若是将他们威胁我,那咱们真是谈不下去了。”

那影子又在老先生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先生指了何灵,“月影,你若是真的在乎你影月军兄弟的性命,你便束手就擒。”

“我现在不就是束手就擒的吗?我说过你们杀不了我,我之所以现在不动,不就是看看你们如何能擒我?”

“你这样冥顽不灵,可是要看着你的兄弟们在你跟前送命?”

一抬手,“既然如此,那便让她看看影月军兄弟怕不怕死。”

“大人,你千万不要管我们。我们没能保护大人已是失职,按照影月军军令,未必尽忠职守咱们也该受到军法处置的。”

“大人,他们动不了你,这里没人能动得了你,你不要管我们,你且赶紧回去吧。”

“大人,我们才不怕死呢,他们这样啊”

一个影子在影月军兄弟的胳膊上砍了一刀,这一刀下手很重,一条胳膊几乎都要砍断了,就剩一点皮连着血肉模糊的胳膊。

那影子砍完了胳膊,还顺手给他点了穴位,又不辞辛苦地给他胳膊上扎上绳子,防止失血过多而死。

老先生冷冷地说,“月影,你当我们真的不舍得杀你、杀你影月军兄弟吗?你曾经在影字营待过,你自然知道影字营全营出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公子爷对这事何其重视,你该明白了。便是这玄晶铁网,也是公子爷亲自寻了给我们的。月影,若我们任务失败了,整个影字营将从六营中消失,从此公子爷只剩五营,我们不可能让今日任务失败的。”

何灵知道宣公子的行事风格,若今日影字营任务失败,他们确实也不用回金地了,自行了结倒是个完美的结局呢。

“老先生,既然做到营主,你该看清楚些情势。今日的任务,你们不可能完成了,若我是你们,还不如就在北地安营扎寨了。横竖都是个死,为什么还要回去领死?”

“月影!你如此冥顽不灵,可是不在乎你们影月军兄弟的性命?不是说你心肠极软吗?”

“今日你若杀我兄弟,不用等到你们回金地领宣公子的死令,在这里我便杀尽你们影字营所有影子为他们报仇。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嘭”地一声,何灵身上的淡金色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影子们全都震住了,他们知道何灵内力深厚,谁也料不到她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老先生愣了许久,“月影”

“老先生,如今我还尊称你一句老先生,是希望我们还有和谈的可能。若是你杀了我影月军的兄弟,影字营所有影子,便是走到天边,我也会为他们报仇。”

何灵干脆将难题扔回来给他了。

看到何灵身上的内力如此强劲,影子们早已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影月军兄弟们精神振奋起来,“大人要成仙了,大人要成仙了,大人是仙人派下来救我们的,跟着大人能成仙啊。”

胳膊被砍的那位兄弟脸色惨白,可还跟着喊了一嗓子,“大人是仙人了,大人成仙了。”

何灵这十足地开了金手指耍赖了,这个梦境中,便是内力再强悍的,也到不了何灵这么充盈的程度。

而且,谁见过再如何充盈的内力能够让人满身金色的?

老先生长叹一口气,“天欲亡我影字营啊。”竟然心灰意冷了。

何灵身上还挂着那张网,收又收不紧、放又不能放的网,旁边还有几个影子拉着这张不能完全控制住何灵的网。

便是那边刀架着的影月军兄弟,影子们也不敢将他们全杀了。

看何灵满身灵力,若将这些人杀尽了,那可真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了,她一定会发疯了给铁马报仇的。

想得好好的计划,怎么就行不通了呢?

何灵也跟着长叹一口气,“老先生,你们为何追随宣公子?”

老先生不回答。

以何灵短暂的影字营生涯来看,大多数的影子肚子里肯定都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多少人诚心实意地顺从宣公子的,那还不好说。

“为何不追随?公子爷有鸿鹄大志,他日必定能问鼎”

这话一不小心说得太直白了,赶紧闭嘴不言了。

“老先生,今日你看不透影月军实力,来日你也一样看不透天下实力。便是说宣公子有有鸿鹄大志,这些诸侯公子中,谁没有鸿鹄大志?夕公子没有吗?若是以有鸿鹄大志为标准,老先生该去投奔夕公子,或者,投我影月军。”

“月影,你不懂的。”

他的声音忽然虚弱了许多,也许何灵说中了他的心事,寻常人都是慕强的,宣公子确实有实力,可是他的实力不足以让他在所有诸侯公子中脱颖而出。

“我是不懂,良禽择木而栖,显而易见宣公子并非良木,何不另择高枝呢?”

何灵自己没长反骨,她倒是希望别人长反骨的。

“叛徒果然是叛徒!”老先生忽然生气了。

“叛徒?当日我如何加入影字营的,老先生可知道?”

“这是公子爷的恩典,你被公子爷挑中了就该心存感激好好为公子爷谋事,你居然叛离了公子爷。”

“若是给我恩典,便该让我心甘情愿地入影字营,为何又给我灌下那许多蛊毒虫药?既然没有诚心礼贤下士,处处设防,那就怪不得别人不会诚心追随了。影字营的兄弟们,我知道你们肚子里有蛊毒虫药,当日我也曾被灌下无数蛊毒虫药,我知道你们必定如此。”

“大胆,月影,你这个叛徒,今日便是死,我们影字营也要将你拿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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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4

老先生一挥手,守在何灵四角的影子们渐渐围拢过来,显而易见地是想将何灵围死在中间。

“月影,你若是动一下,我便砍你影月军兄弟一条胳膊;你若是敢还手,我便杀你兄弟一人,你若是忍心看着他们因你而死,那你就反抗吧。”

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的影月军兄弟又喊了气啦,“大人,我们的命原本就是你救的,现在能为大人而死,是我们的荣耀。”

“大人,不用管我们,你天生神力,不如现在就大开杀戒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大人,你今日听了他们的话,为了我们几人束手就擒,他日咱们如何上得了战场?男子汉大丈夫,头掉下来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咱们影月军都是硬茬子,可没有软骨头,死算得了什么?还拿我们威胁大人?”

何灵绕了一圈,扫视一下眼前的情形,“老先生,你是影字营的首领,你既然懂得用我影月军兄弟胁迫我,自然知道这些影子对你而言至关重要。身为影子,并非武功、内力最高,而是善于隐藏自己,懂得利用形势。如今”

何灵指了指天空,“天光大亮,万物皆不可隐藏,身为影子这时候出来取人性命,还是取一个明知不敌,内力、武功皆可称为强者的人性命,这不是影子该做出的行为,你们太冒进了。”

老先生声音里有绝望有悲伤,“月影,你果然是我影字营的人,自然知道影子的优势只在于事先谋划并寻找最好的藏身之地,你当我们这时候才来的吗?我们已到北地十余日,何曾能够寻到机会潜进影月军营地?可是”

忽然心肠又硬了,“你无须嘲讽我影字营行事风格,便是天光白日的,如何不能行动?”

头一偏,身后影月军兄弟闷哼了一声,“啊”

有影子不耐烦地说,“你倒是叫啊,当真让我砍你一条胳膊你才叫啊?”

“啊”从闷哼变成了惨烈的叫声。

何灵偏头一看,那个名叫六幺的兄弟左手胳膊被砍了一刀,鲜血洇湿了整条左臂。

他们还真的动手了。

何灵顶着那张玄晶铁网向影月军兄弟走去,“你们真当这玄晶铁网能困得住我?”

六幺身边的影子手上一使劲,“啊”六幺哀嚎了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溅得满场都是。

他的胳膊也被砍断了。

何灵知道影子们是故意的,他们不会干干脆脆地要了影月军兄弟的性命,就是要让何灵看到他们痛苦的模样。

“如影随形,星月同辉。”影月军兄弟忽然齐声念起了影月军的誓词,脸上俱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六幺嚎了两声,待到那影子点了他身上的穴道,暂时替他止了血,也跟着其他兄弟一同念了起来。

失血过多惨白的脸上同样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前面被砍了胳膊的那位叫黑子的兄弟,原本已经有些意识恍惚了,这会儿听到熟悉的影月军誓词,努力将头抬了起来,也跟着大家一起低声念了起来。

身为影月军首领,何灵有意识地制造一些神秘感,平日里与这些兄弟们接触不多,跟大家有一丝淡淡的距离感。

可这会儿看着兄弟们脸上这种大无畏的神情,胸中涌起一股同生共死的豪迈之气。

“影字营!既然你们如此行事,今日便是影字营最后一日。”

身上的灵力“腾”地一声升腾起来,那玄晶铁网被几个影子硬拉着不让她随便乱动。

就算是何灵向前挪动一两步,他们也跟着一同前进,生怕何灵从网中逃了出来。

可何灵的武功、内力都十分古怪,而且还是他们想不到的古怪,这会儿强劲的灵力升腾而起,将玄晶铁网一冲飞天,还带着几个影子一起飞了出去。

玄晶铁网也没能困住何灵。

何灵左手卷了几圈,灵力卷着玄晶铁网和几个影子在空中飞绕了两圈,“嗵嗵嗵”数声响,全都砸在何灵面前。

不光是被砸得晕头转向的这几个影子,就连原先围着何灵伺机而动的影子们都愣住了,这根本就不是人该有的实力了。

可怜这几个影子,原本是想拉住玄晶铁网困住何灵的,却被何灵强劲的内力反困住了。

那玄晶铁网正好将他们几个人像网鱼一般网在其中。

何灵一脚踏在一个影子身上,脚上用劲,“咔嚓”一声,他的腿骨已经断了。

这些影子倒是比影月军兄弟更能扛得住痛的。

毕竟影字营也不是自愿加入的,痛极了嚎叫几声除了让自己心中更生悲戚,又找不到人心疼自己,说不定还将自己暴露了呢。

便是腿骨断了,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再没有别的动作。

“杀我兄弟?”何灵声音里全是怒意,“你们今日不可能完得成任务,又何必来招惹我?你们当我离了影月军营,你们便可以取我性命?”

刀剑架在影月军兄弟脖子上的影子们全都停了动作,何灵身上的灵力实在太过惊悚,她的实力也太过惊人了,便是他们能快速将手上的人杀了,也难逃一死。

影月军兄弟倒是自愿加入的,影字营的影子可不是,他们原是肚子里有了致命的东西才被迫留在影字营的。

如果说留在影字营是死得慢一点,激怒何灵是立刻就死,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肚子里的毒虫发作的好,毕竟这要晚一些。

“叮叮叮”几声响,影子们收了手上的刀剑,单膝跪地,“大人,小人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他们不打算继续在影字营里送死了。

何灵一挥手,“兄弟们,救下六幺和黑子。”

瞬息之间,原本已做好脑袋掉地准备的影月军兄弟居然又重新占据了主动位置,“是,大人!”

顺手从地上将影子们的刀剑收了,围在六幺和黑子身边,掏出金疮药,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

何灵看着单膝跪着的那几个影子,“我知道你们是被迫加入影字营,若你们愿意投我影月军,我定想了法子将你们腹中毒虫解了。若你们不愿投我影月军,现在便可离去,我绝不会对你们下手。”

那几个影子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誓死追随影子大人,还望影子大人解我等身上毒虫。”

话音刚落,何灵如鬼魅一般蹿到他们身边,“嗵嗵嗵”几下,将这几个影子全都砸晕在地。

“兄弟们,他们腹中有毒虫,若是不能解了这毒虫,他们必死无疑,你们先照顾一下他们。”

影月军兄弟也没跟他们客气,立刻在几人身上摸索了起来,“大人,他们身上的金疮药肯定比我们的好,先救了六幺和黑子再说。”

何灵身子一晃,又蹿回到玄晶铁网前,“我方才说的话,对你们所有人都一样。今日你们杀不了我,任务横竖是失败了的,若你们要返回金地向宣公子复命,我自然不拦着你们。你们若是要隐姓埋名远离江湖是非,我也容你们离去。若你们愿意入我影月军,我定然拿你们当兄弟一般对待。当然,你们若是有信心,完全可以在影月军中潜伏下来,看看能不能寻了机会能杀得了我。”

手中龙吟剑一抖,“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与我并肩作战,你们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但是,今日你们杀不了我,日后你们更没有机会杀得了我。”

何灵将灵力又提了几分,她浑身上下全都泛起金灿灿的颜色,“若不是千军万马中,便是你们六营齐上,只怕也不能奈我何。一个影字营,早就被宣公子放弃了,你们还苦苦支撑。”

所有的影子都被何灵强劲的内力震慑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默了片刻。

有几个影子率先走到何灵身边,“嗵嗵嗵”跪成一片,“今日大人以德报怨,我等深感羞愧,愿誓死追随大人。”

不等何灵回答,自动站到了何灵的身后。

玄晶铁网里的影子也喊了起来,“我等愿誓死追随大人。”

何灵龙吟剑一挑,将困住的几个影子挑落到身后,“起来吧。”

影字营首领身上抖了起来,没想到手下的影子竟然立刻投降了大半,“你们你们”

“营主老先生,我们原是因为肚里有毒虫才留在影字营的,当日也是因为家贫无法才进了宣公子的营中。如今影子大人拿我们当兄弟看,我们愿意试一试。”

他们对影字营首领的称呼从营主变成了老先生。

“她何德何能”影字营首领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

“老先生,你是影字营首领,你最是清楚不过。宣公子手下六营,自然是有真心投诚的,也有深得宣公子欢心的,只是并非我们影字营。这些年来,宣公子对我们影字营”

“你们你们怎能信得过一个叛徒?”

“老先生,影子大人或许是叛徒。可是,我们能看到她不肯放弃自己兄弟的性命,她拿影月军兄弟当自己人,若是要死,我们宁可选择为影子大人这样的,把我们当人甚至是当兄弟看的人死。”

“横竖都是赌,影子大人至少给了我们选择,我们不是吃了毒虫才做的选择,便是日后我们惨死刀下,我们也能死得有个人样!”

“老先生,我们知道你不可能归降影子大人,可是老先生,你不是影子大人的敌手,不如你立刻赶回金地,说不定还能见着家人一面呢。”

“老先生,宣公子扣住你们的家人,这本就是防着你的做法,你今日杀不了影子大人了,你你还是赶紧回金地,见家人最后一面吧。”

何灵没想到宣公子竟然用了这法子逼迫影字营的人,“老先生,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的家人都在宣公子手上”

难道劝他回去送死?

可是,就算他不回去送死,他也不可能归降影月军的了。

影字营全营投敌,宣公子手下以后真的只有五营了。

老先生缓缓将灰色头巾取下,他须发尽白已是人生暮年。

脸上虽然红光满面,可是从他的悲戚的眼神可以看得出,这些影子说的都是实话,他的家人当是被宣公子扣住了。

“月影,你当真”

便是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把何灵叫做月影,可见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何灵不等他说完,“老先生,月英出自汇野役营,后又被宣公子亲点入了影字营,自然知道宣公子行事的风格。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你想取我性命,自然是应该的。可是,我也有我要守护的人,我的性命也不仅仅只属于我。所以,我不会跟你回汇野,更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让。”

“老先生,从前想取我性命的人就很多,从羽齐开始到如今影字营的影子。可是,你该知道,别说是你,便是夕公子的死士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花影很清楚。你走吧,我不会难为你,毕竟老先生,我也曾经是影子,为何要做这种无畏的牺牲呢?”

老先生脸向着南方望了又望,“月影,你爹娘俱亡,你早已没了亲人我的小儿子,他才不过三十出头,人生正是壮年。我的三个小孙儿”

他的脸上显出慈祥的笑容,“月影,你没有亲人,你不明白亲人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今日放了我月影,你杀了我也好、放了我也罢,今日影字营全军覆没了。我乃影字营首领,我回不去了。”

他依依不舍地向南方望了又望,忽然双膝跪下,向着家乡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长叹一声,“人人皆是落叶归根,想不到我竟要战死他乡了。”

“唰”地一声,手上多一把bishou,bishou晃了一下,一分为二。

他是想用两把bishou就对抗何灵的龙吟剑?

何灵龙吟剑挽了一个剑花,“老先生,月英佩服你明知不敌依然坦然赴死既然死在我的手上,何不报上姓名,他日他日若我能回到金地,说不定还能替你寻了亲人。”

老先生露出欣慰的笑容,“月影,你若真心实意说这番话便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本事。还有,我虽然不能投入你影月军,却希望你能放过”

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月影”

何灵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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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5

影字营倾巢出动,怎么可能少了花容月貌颠倒众生的花影?

初时何灵还以为宣公子怜惜花影的容貌,定然将他留在金地了,心中还暗自感慨,幸亏花影没有来。

若是他来了,若是他不肯投入影月军,那可怎么对他呢?

难道杀了他?

“花影?”

老先生身后的一个影子走上前来,将头上的头巾取了,露出那张让人神魂颠倒雌雄莫辩的绝世容颜,“月影,你还记得我?”

说完,对何灵粲然一笑,这一笑不比从前那些讥讽、嘲笑的笑容,完全是一个真诚的为何灵高兴的笑容。

何灵被他灿若玫瑰的笑容晃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花影,无论是金地还是北地,你都是我见过最能颠倒众生的美人,哪怕是北人都不及你美貌。”

花影拧了一下细腰,又向前几步,“那是自然,不然我这花影的名字从何而来?”

看着何灵满脸堆笑,花影又笑了,“月影,我一直都想再见见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灵闻到了一股像玫瑰花一般的香味,让她十分快乐。

何灵对花影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花影一笑,她就忍不住跟着花影的思路走,“所以现在咱们又见面了啊。”

花影从腮边抓了一缕头发绕了一圈,美目流转地向何灵瞟了一眼,“月影,你可是忘了我们从前都是坦诚相见的?”

说完,在自己脸上抚了一把,如葱白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在báinèn的脸庞上走了一圈,何灵眼睛直了。

不仅何灵眼睛直了,身后的影月军兄弟眼睛也直了,站在何灵身后的影子眼睛也直了。

何灵伸手向头上摸去,这就想将头巾取了,“花影,你若想看我如今的模样,那便给你看吧?”

花影含羞一笑,浑身散发出一阵让何灵心旌摇曳气息,“月影,若是若是”

何灵不由自主地随了他的话跟着说,“花影,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

“月影,咱们许久都不曾见面了,说起来”

“说起来什么?”

“说起来我倒是十分想念你的。”

“我也很想你啊,我总是想到咱们从前的日子,你对我是极好极好的。”

“月影,从前你可快活?”

“快活,只要见着你,我就是快活的。”

“月影”

“怎么了?”

“若是我让你跟我会金地,你肯不肯?”

花影眼中闪动着熠熠星光,何灵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想跟随着这片星光走到天涯海角,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肯啊,你若是想要我跟你回金地,那咱们便回金地吧。”

花影玉手一抬,“月影,你手上那龙吟剑”

何灵将龙吟剑一横,“你喜欢吗?”

花影又是粲然一笑,“虽然打打杀杀的不是很好,可这柄龙吟剑,倒是十分精美的。”

“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说完,将双手一抬,真的将龙吟剑奉上了。

花影摇曳着身姿向何灵飘过来,眼中流转着无限的风情,“若是给了我,你会不会舍不得啊?”

何灵被他眼中流转的风情一扫,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

“啊”忽然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何灵循声望去,六幺的胳膊竟然断了!

“六幺!”何灵忽然清醒过来,双手一撤,提了龙吟将向六幺飘去,“怎么回事?”

六幺的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大人摄魂术摄魂术”

惨白脸色的黑子握住何灵的胳膊,“大人,那美人那美人会勾人魂魄。”

他抓得如此狠,几乎把何灵的皮都抓掉了一层。

“嗷”何灵不防他竟然狠狠地抓了自己这一下,痛得立刻精神了。

扫视了一圈,果然,离花影近的那一圈人脸上全都是恍惚之色,还堆着迷幻的笑容看着花影。

而离得较远的影月军兄弟和影子们则一脸警惕地看着花影。

“大人,那美人那美人只怕要害你。”

何灵看了看花影,后者还是一脸粲然笑意地望着她,但何灵心中却一片清明了。

“嗷”何灵手上一阵吃痛,回头一看,立刻哭笑不得了。

六幺在何灵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太狠了,叼着何灵胳膊上一块肉还晃了两下。

何灵痛得抽了一口凉气,“六幺六幺你松口松口,痛痛痛痛。”

六幺嘴角渗出血迹,这是何灵的血,他咬得也太狠了。

“大人,那美人十分貌美又邪性,看你的样子,你容易见色思异,痛一痛其他念头你就会忘了的。”

周围的影子居然点头同意,“确实,痛了自然就会忘掉很多东西的。”

何灵瞪大了眼睛,“你们不是该晕倒吗?难道我敲得不够狠?”

“够狠的,不过那股沁人香让我们醒过来了。花影花影这是对你使了摄魂术呢。”

何灵没想到他们说归顺影月军还真的归顺了影月军,这么为自己考虑。

“大人,你若是被花影摄魂拿住了,咱们这些影子也是死定了。叛离影字营,那就是死路一条的。虽然咱们才加入影月军,可大人说过要与我们同生共死的,我们不想死,自然不能让大人死。”

何灵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这些倒戈的影子救下了,真是让人意料不到的转折啊。

六幺喘了一大口气,“大人,我费了这么老大的劲才咬得你这一口,你可不能再被这美人迷住了啊。”

六幺身后的那影子理所当然地接话,“无妨,若是大人再被迷住了,你再惨叫一声她便能清醒过来的。你的惨叫声真有醍醐灌顶的效果,还是惊悚效果。”

“你他娘的闭嘴,爷爷我被你们砍了一条胳膊呢,这个仇,爷爷一定要报的。”

“影月军允许相互械斗?”

六幺他们身手敏捷,在影月军中被护得很好,斗嘴哪里斗得过影字营的人,当初何灵就没在花影哪里讨到好处啊。

何灵摸了摸渗血的胳膊,“行了,你咬了这么一口,我都痛得汗毛直立了,哪里还能被勾住魂魄呢?”

提了龙吟剑往回走去,站到花影对面,“花影,你又是为何?当日在影字营中你对我颇为照顾,别说是你,便是别的影子,我也不会对他们如何,你为何?”

空中又是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花影粲然一笑,“月影,我当真怀念当日我们在一起的情形呢,那时候我们都很快活的。”

何灵在渗血的胳膊上一按,痛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花影,如今我叫孙月英从宣公子将我送给翼公子之日起,世间再无月影。”

花影低下眼睑,蝴蝶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月影你不想我吗?”

何灵长叹一口气,“花影,当日你是真心留在影字营的?你的摄魂术,已经没用了。”

花影抬起头来,看了看六幺身后的那些影子,长叹一口气,“想不到,破了我摄魂术的,竟然是影字营的影子。”

“他们不是影字营的影子了,如今,他们是影月军的兄弟。”

“叛徒。”

“花影,他们原就是被逼迫着加入影字营的,如今有了机会让他们选,他们选择能够站在太阳底下,不愿意再去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这又何错?说到叛徒,当日宣公子将他们点入影字营,可听了他们的想法?”

“贱民哪里有什么想法可言,公子爷让他们做影子,原是看得起他们,这是他们的福分。”

何灵没想到花影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花影!”

花影将鬓边青丝一挑,“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世间本就是高低贵贱各不相同,一群贱民,公子爷给了他们恩典和机会,他们居然不知道感激?不过是离开公子爷一段时间,一个个竟然头生反骨了。”

何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前跟花影也算接触比较多的,怎么会没发现他是这样的想法呢?

“花影,他们是人”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贱民!贱民哪里能有什么想法?公子爷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做什么便是了。可恨,竟然背叛公子爷。”

“那你呢?花影,你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人?公子爷亲自给了我名字,我是他最信得过的影子,我自然是人。”

“那他们跟你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他们只是贱民,他们只是影子。我是公子爷亲点的花影,如花容貌”

何灵从来没想过花影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看来从前真是不了解他。

手中龙吟剑一抖,“我不管他们从前是什么,从他们加入我影月军开始,他们便是我的兄弟。”

这句话提了灵力说的,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花影愣住了,“你真拿他们当兄弟?”

六幺黑子的嘶哑的吼声,“大人,我们都是兄弟。”

龙吟剑挽了一个剑花,“花影,原本我不想杀你,其实我不想杀你们任何一人只因为,我以为你们都是为宣公子所迫。”

“公子爷从来没有逼迫过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句话大大出乎何灵的意料,花影竟然是自愿加入影字营的?

“所以呢?”

花影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薄片,那是当日何灵从试验场带出来的暗器。

“公子爷要你性命,我便要替公子爷取你性命。”

“咻咻咻”数声响动,那一把薄如蝉翼的薄片照着何灵心口刺来。

何灵身上灵力球虽然收了,可灵力依然在身上游走,就算放任他暗器打来,也是伤不着何灵的。

但何灵还是抬了龙吟剑,将薄片全都拨开,“花影,要如何你才肯相信,你不是我的对手?”

花影眼神一勾,“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可是你也杀不了我。”

“为何?”何灵将龙吟剑一指,“你不是我兄弟,我如何不能杀你?”

花影转了一下脸,脸上笑盈盈地看着何灵,“因为你不舍得。”

这会儿何灵已是清醒过来,龙吟剑向前一指,划破了花影的影子服,抵在他的肩胛骨上,“没什么舍不得的。”

“滴答滴答”,龙吟剑削铁如泥十分锋利,便是这么一指,鲜血顺着剑身向何灵这一面滴了下来。

花影盯着何灵看了看,“月影,你可知道为何公子爷唤你做月影?”

“这世间早已没有月影,我也无须知道宣公子心中所想。”

手上一递,“呲”地一声,龙吟剑刺进了花影的肩胛骨。

花影还真是个合格的影子,便是这样,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依然媚眼如丝地看着何灵,“月影,你便是不承认,你也还是月影。实话告诉你吧,公子爷当日,原是想好好培养你的。花影、月影,我们俩原本该是公子爷的左膀右臂。”

何灵对这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了。

“呲”地一声,龙吟剑刺穿了花影的肩胛骨,“要表忠心,须得宣公子看得见的地方。”

花影终于皱了皱眉,“月影,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何灵回手一抽,龙吟剑从花影肩胛骨上抽了出来,“你走吧,看在过去你曾教导过我的份上,这一次我不杀你。可是你若再在北地出现,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花影摸了一下伤口,将沾了鲜血的白皙手指在唇上一抹,他脸上显出一种妖异的美,“月影,我不会离开你的。”

何灵头皮发麻了,回手又是一剑,“呲”地一声,这一次刺中花影另一边肩胛骨。

“花影,我不想杀你,可是你若再这般夹杂不清,我也不得不动手了。”

将龙吟剑抽了出来。

花影身子晃了一晃,“月影”

何灵狠下心来,以龙吟剑指着花影的眉心,“闭嘴!从来就没有月影,从前你不过是听了宣公子的命令,才会对我多了半分照拂之情。今日我饶你一命,便是还了你的照拂之情。你走吧,我不杀你!但你再逼我,休怪我不念旧情。”

花影长叹一口气,“月影,从前我便知道自己不是你的敌手。当日平野别院,容将要杀你”

何灵截断他的话,“当日他杀不了我,你就该明白,你们影字营全营出动,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原不想杀你,你又何必逼我?”

花影摇了摇头,“月影,你不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你既然选择了宣公子,你便誓死效忠他便是了。我选择了与影月军兄弟同生共死,我便要与他们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月影,你若跟我回金地,我能保你不死。还有,你可知道杀手联盟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你自投罗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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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6

湘儿年幼,不知道何灵心中想的什么,奶声奶气地劝何灵,“英子姐姐,白米粥不好吗?我闻着白米粥很香啊,一定很好喝的。娘亲说了,白米粥得是生病受伤的人才能喝的,喝了白米粥好得特别快的。英子姐姐,你喝了白米粥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何灵抬手动了一下薄被,“湘儿,跟你娘亲说一声,英子姐姐不想喝白米粥了。”

湘儿明显地有些为难了,“英子姐姐,白米粥已经很好喝了,哥哥们在边上守着,娘亲都不让他们尝一口的。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娘亲不是白做了吗?”

何灵想着,若是我再喝下去,你娘亲还得天天给我熬粥呢。

你们家余粮都被我吃完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怎么办?

“湘儿,你们吃的什么?”

“疙瘩。”

“疙瘩是什么?”

“就是娘亲做的疙瘩啊。”

何灵想不明白疙瘩是什么。

但喜娘出去那么久一家人都吃完了饭,何灵都没有闻到一丁点香味飘过来,这疙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熬白米粥,香味儿就出来了,可见厨房离这里是挺近的。

“湘儿,你去请娘亲来一下,就说英子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英子姐姐现在不饿,吃不下东西。”

湘儿蹦跶着出去了。

一会儿,喜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英子,湘儿说你连白米粥都不想喝了,可是你身上痛得厉害?我就说该给你找个郎中来的,你先忍一忍啊,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喜娘,你身上可有银钱?”

何灵感觉到喜娘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自然是有的,有个病痛什么的,总是要请郎中来看看的。既然请了郎中,哪里能不给诊费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两句话。”

何灵为了让喜娘安心,拼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撑起了上半身,“喜娘,你且听我说。”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硬是逞能呢?你伤得这样重,躺下躺下,赶紧躺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为了省几个诊费,若是你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了。”

湘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英子姐姐是不是好了?”

“没有呢,湘儿,你怎么不看着哥哥们?跟着我来干什么?那白米粥是给英子姐姐养伤用的,哥哥们可不能偷喝啊。”

“娘亲,英子姐姐已经能坐起来了,可是白米粥有用了?”

何灵赶紧接话,“湘儿,英子姐姐好了,白米粥管用的,很管用。”

说着,单手撑起身子,比划了一下右手。

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还伸手比划,一抡手臂,碰到喜娘放在一边的针线活筐子。

“哐”地一声,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喜娘低头先将筐子捡了,放得更远些何灵够不着的地方,嗔怪道,“英子,你可是糊涂了?你今日才伤得这样厉害,这会儿你逞什么能呢?”

“喜娘,你听我说,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你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何灵将灵力运到脸上,看起来确实红光满面的,气色十分好。

喜娘的声音将信将疑,“英子,你真的好多了?这恢复得够快的啊。”

湘儿高兴地说,“英子姐姐,你好了,能不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来啊?湘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兔肉了。”

喜娘打断湘儿的话,“湘儿,去看着你哥哥们,你跟他们说说,谁若是敢吃了英子姐姐养伤的白米粥,娘亲可饶不了他们。还有,英子姐姐这些日子都要养伤,不能去山上打猎了。”

湘儿十分遗憾的声音,“哦,那等英子姐姐好了,再去打兔子嘛。”

何灵等湘儿出去了才开口,“喜娘,我有正事想跟你商量。”

喜娘看何灵状态确实不像作伪,半信半疑地说,“英子,你怎么忽然就好了这许多?”

摸了摸何灵的脸,“真是奇怪了,明明见你伤得很重的,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许多?或许是你娘亲在保佑着你吧。”

“喜娘,你可知道新爷在何处?”

喜娘警觉道,“你想做什么?英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今日你已经跟新爷较量过了,你这身打猎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伤了也就伤了,咱们若是想活命,气性就不能这么大的。你既然好转了,那再躺个一两日,确实就可以逃了。”

“喜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找新爷寻仇,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跟他较量过了,再找他不是让他再揍我一顿吗?难道我嫌自己挨打没够啊?”

“对嘛,咱们得学会生存之道,有些事,咱们得学会看得开。英子,喜娘知道你好心肠,知道你看不下这些事,可是你得听喜娘一句劝,你不是新爷的对手。别说他身边还有些人,便是就他一个人,你也不能怎么着他的。况且了,新爷现在恨上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听我,等养好了伤,你就赶紧逃了吧。役营那地方,我不许你去。”

“喜娘,今儿个新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能去役营啊,你得逃啊。”

“喜娘,我是说新爷的后一句话。他说了,不单单是我,便是柱儿”

喜娘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柱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他也去不得役营的。”

“喜娘,若是我逃走了,柱儿去不去役营?”

“他不能去的。”

“他若不去役营,以新爷的为人,一定要有人代他去的,难道你代他去?”

可是说中了喜娘的打算,她不说话了。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你倒是想得简单了些,你代柱儿去了役营,他就能留下来了。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三个孩子,谁能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

喜娘幽幽地说,“这都是咱们的命,不然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可能逃走?就算逃,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寻死罢了。”

“所以啊,喜娘,你替柱儿去役营这件事,不妥!就算柱儿稍微年长一些,他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弟妹的,你给他们争取了活命机会,可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何灵从喜娘大手笔地连续煮两次白米粥就知道她一定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果然她让何灵逃了自己去替柱儿。

“英子,我知道这事十分难办,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柱儿是年幼了些,这个家交到他手上,确实难为了他。可是若他去了役营,那是必死无疑的。去年我当家的才死在役营,今年若是柱儿又明年新爷还是会要我去的。不如我今年就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柱儿他们一点活命的机会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我方才找你问新爷的所在,那可不是想要找他寻仇的。喜娘,说起来,咱们连顿好的都吃不上,拿什么去跟吃得膘肥体壮的新爷斗?”

“那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想将你送进役营的啊。”

“可就是役营一事了。”

“不行,这事没得说。”

“喜娘,你看我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亲在天上庇护着我。”

这个理由虽然很扯,但是喜娘却十分相信的,否则没法解释何灵为什么忽然恢复这么多。

“所以啊,喜娘,你且听我说。今儿个伤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不会死。”

“瞎说,哪有不会死的人啊?”

“真的,喜娘,你今日是眼睁睁看着新爷如何打我的,对吧。”

“以新爷今日打我的力道,绝无可能这会儿我能撑起来的,是不是?”

“这事没得说,你既然伤好转了,得想办法逃。好什么啊,英子,你眼睛都睁不开呢,好什么?”

何灵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果然还是扒拉不开,确实看不见。

“喜娘,眼睛嘛,明日后日就能看得见了的。喜娘,你听我说,我发现了自己不同之处,我死不了,真的,你且瞧着,我真的死不了。”

喜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英子,先休息休息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也没关系,我”

她也没钱啊,不想喝白米粥,还能给何灵准备鸡汤不成?

“喜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今日我是故意去惹新爷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出头的。你若是不替我们出头,你也挨不了这一顿打,还”

“喜娘,咱们汇野这里,若是没有粮食抵消人头的,是不是都得送到役营去?左右都是新爷一句话。”

“嗯。不过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去役营的。”

“那是以前。喜娘,年年都往役营送人,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送过去?”

“不是年年啊,今年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最后一次,谁能保证新爷最后能饶了我?我可是有些身手的,你可听了新爷今日的说法?”

“英子,你可不能逞强啊,你虽然能捕些野物,到底杀人跟打猎是不同的,你去了役营,那可是活不了的。”

“喜娘,不是我逞强啊,是新爷他已经盯上我了。”

“所以你赶紧逃啊。”

“不行,我不能逃。不仅不能逃,我还得跟新爷谈一谈。”

“傻英子,新爷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谈啊?”

“汇野从没出过女役,若是我能在役营里撑下来,他一定能得大大的好处。”

“那得是能活下来才能说的话。”

“喜娘,我死不了的。”

“你这孩子”

“喜娘,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跟新爷谈。喜娘,我求你,你明日去请了新爷来,我与他谈一谈。若是能谈得好,那我求他免了柱儿的征役,你自然不用丢下他们三人了。”

“英子,你去役营”

“喜娘,若是我们非得要有一个人去役营,你说我去适合还是你去适合?咱们俩谁更能活下来?”

喜娘叹了口气,“咱们俩都活不下来。”

何灵噎了一会儿,这喜娘还真是对役营有极深的恐惧心理啊。

“喜娘,不然这样吧,你且去请新爷旁边那位欢公子来一趟也行的。我先跟他谈一谈,若是他同意了,他去请了新爷,那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欢公子心毒得很,他一定恨不得你死在役营的。”

“喜娘,你且听我说,欢公子这么巴结新爷,一定是要拿些好处的。好听点我们叫他一声欢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他不过是新爷身边一条狗。这条狗要巴结好新爷,就得让新爷看到他的忠心和价值。不然他又交不出粮食,又不能替新爷分忧,光说几句好话,总有一天新爷也会烦的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活下来呢,他肯定想要别的好处的。”

“喜娘,还有一件事,若是我与他谈不拢,那我倒是再按你的计划逃走可好?咱们多一条路可以试试,总好过我逃了,你一个人去役营吧?就算要去役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去啊。”

“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吧。”

“对啊,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喜娘,你还有柱儿他们要养活,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要死,我死了是最好的,没有谁仰仗着我活下去的。当然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不会死的。”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何灵到底有些身手,虽然她比不得新爷那样的练武之人,但却好过普通人。

柱儿一想到柱儿,喜娘心就软了。

他长了一张跟他爹爹一样的脸,他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能让柱儿再去役营的。

就算自己能替了柱儿,可是让柱儿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活自己和弟妹,那是做不到的啊。

喜娘自己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丢下三个孩子,这世道太艰难了,若没有自己,三个孩子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可是,英子这边,自己答应过她娘亲的啊,他们孙家就只剩孙月英一个人了,若是英子再有个什么好歹,这可怎么对得起他们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啊。

何灵看喜娘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已经心动了,就差自己临门这一脚了,“喜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从小我就跟着爹爹在山上混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身手灵活着呢。役营再艰难,到底还是会训练一下我们的。我有基础,若是训练得当,说不定我比在外面活得更好呢。”

喜娘终于被说服了,“英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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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7

湘儿年幼,不知道何灵心中想的什么,奶声奶气地劝何灵,“英子姐姐,白米粥不好吗?我闻着白米粥很香啊,一定很好喝的。娘亲说了,白米粥得是生病受伤的人才能喝的,喝了白米粥好得特别快的。英子姐姐,你喝了白米粥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何灵抬手动了一下薄被,“湘儿,跟你娘亲说一声,英子姐姐不想喝白米粥了。”

湘儿明显地有些为难了,“英子姐姐,白米粥已经很好喝了,哥哥们在边上守着,娘亲都不让他们尝一口的。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娘亲不是白做了吗?”

何灵想着,若是我再喝下去,你娘亲还得天天给我熬粥呢。

你们家余粮都被我吃完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怎么办?

“湘儿,你们吃的什么?”

“疙瘩。”

“疙瘩是什么?”

“就是娘亲做的疙瘩啊。”

何灵想不明白疙瘩是什么。

但喜娘出去那么久一家人都吃完了饭,何灵都没有闻到一丁点香味飘过来,这疙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熬白米粥,香味儿就出来了,可见厨房离这里是挺近的。

“湘儿,你去请娘亲来一下,就说英子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英子姐姐现在不饿,吃不下东西。”

湘儿蹦跶着出去了。

一会儿,喜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英子,湘儿说你连白米粥都不想喝了,可是你身上痛得厉害?我就说该给你找个郎中来的,你先忍一忍啊,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喜娘,你身上可有银钱?”

何灵感觉到喜娘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自然是有的,有个病痛什么的,总是要请郎中来看看的。既然请了郎中,哪里能不给诊费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两句话。”

何灵为了让喜娘安心,拼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撑起了上半身,“喜娘,你且听我说。”

“哎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硬是逞能呢?你伤得这样重,躺下躺下,赶紧躺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为了省几个诊费,若是你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了。”

湘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英子姐姐是不是好了?”

“没有呢,湘儿,你怎么不看着哥哥们?跟着我来干什么?那白米粥是给英子姐姐养伤用的,哥哥们可不能偷喝啊。”

“娘亲,英子姐姐已经能坐起来了,可是白米粥有用了?”

何灵赶紧接话,“湘儿,英子姐姐好了,白米粥管用的,很管用。”

说着,单手撑起身子,比划了一下右手。

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还伸手比划,一抡手臂,碰到喜娘放在一边的针线活筐子。

“哐”地一声,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喜娘低头先将筐子捡了,放得更远些何灵够不着的地方,嗔怪道,“英子,你可是糊涂了?你今日才伤得这样厉害,这会儿你逞什么能呢?”

“喜娘,你听我说,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你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何灵将灵力运到脸上,看起来确实红光满面的,气色十分好。

喜娘的声音将信将疑,“英子,你真的好多了?这恢复得够快的啊。”

湘儿高兴地说,“英子姐姐,你好了,能不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来啊?湘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兔肉了。”

喜娘打断湘儿的话,“湘儿,去看着你哥哥们,你跟他们说说,谁若是敢吃了英子姐姐养伤的白米粥,娘亲可饶不了他们。还有,英子姐姐这些日子都要养伤,不能去山上打猎了。”

湘儿十分遗憾的声音,“哦,那等英子姐姐好了,再去打兔子嘛。”

何灵等湘儿出去了才开口,“喜娘,我有正事想跟你商量。”

喜娘看何灵状态确实不像作伪,半信半疑地说,“英子,你怎么忽然就好了这许多?”

摸了摸何灵的脸,“真是奇怪了,明明见你伤得很重的,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许多?或许是你娘亲在保佑着你吧。”

“喜娘,你可知道新爷在何处?”

喜娘警觉道,“你想做什么?英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今日你已经跟新爷较量过了,你这身打猎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伤了也就伤了,咱们若是想活命,气性就不能这么大的。你既然好转了,那再躺个一两日,确实就可以逃了。”

“喜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找新爷寻仇,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跟他较量过了,再找他不是让他再揍我一顿吗?难道我嫌自己挨打没够啊?”

“对嘛,咱们得学会生存之道,有些事,咱们得学会看得开。英子,喜娘知道你好心肠,知道你看不下这些事,可是你得听喜娘一句劝,你不是新爷的对手。别说他身边还有些人,便是就他一个人,你也不能怎么着他的。况且了,新爷现在恨上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听我,等养好了伤,你就赶紧逃了吧。役营那地方,我不许你去。”

“喜娘,今儿个新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能去役营啊,你得逃啊。”

“喜娘,我是说新爷的后一句话。他说了,不单单是我,便是柱儿”

喜娘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柱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他也去不得役营的。”

“喜娘,若是我逃走了,柱儿去不去役营?”

“他不能去的。”

“他若不去役营,以新爷的为人,一定要有人代他去的,难道你代他去?”

可是说中了喜娘的打算,她不说话了。

何灵叹了口气,“喜娘,你倒是想得简单了些,你代柱儿去了役营,他就能留下来了。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三个孩子,谁能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

喜娘幽幽地说,“这都是咱们的命,不然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可能逃走?就算逃,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寻死罢了。”

“所以啊,喜娘,你替柱儿去役营这件事,不妥!就算柱儿稍微年长一些,他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弟妹的,你给他们争取了活命机会,可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何灵从喜娘大手笔地连续煮两次白米粥就知道她一定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果然她让何灵逃了自己去替柱儿。

“英子,我知道这事十分难办,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柱儿是年幼了些,这个家交到他手上,确实难为了他。可是若他去了役营,那是必死无疑的。去年我当家的才死在役营,今年若是柱儿又明年新爷还是会要我去的。不如我今年就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柱儿他们一点活命的机会呢。”

“喜娘,你且听我说,我方才找你问新爷的所在,那可不是想要找他寻仇的。喜娘,说起来,咱们连顿好的都吃不上,拿什么去跟吃得膘肥体壮的新爷斗?”

“那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想将你送进役营的啊。”

“可就是役营一事了。”

“不行,这事没得说。”

“喜娘,你看我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亲在天上庇护着我。”

这个理由虽然很扯,但是喜娘却十分相信的,否则没法解释何灵为什么忽然恢复这么多。

“所以啊,喜娘,你且听我说。今儿个伤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不会死。”

“瞎说,哪有不会死的人啊?”

“真的,喜娘,你今日是眼睁睁看着新爷如何打我的,对吧。”

“以新爷今日打我的力道,绝无可能这会儿我能撑起来的,是不是?”

“这事没得说,你既然伤好转了,得想办法逃。好什么啊,英子,你眼睛都睁不开呢,好什么?”

何灵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果然还是扒拉不开,确实看不见。

“喜娘,眼睛嘛,明日后日就能看得见了的。喜娘,你听我说,我发现了自己不同之处,我死不了,真的,你且瞧着,我真的死不了。”

喜娘又摸了摸何灵的头,“英子,先休息休息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白米粥也没关系,我”

她也没钱啊,不想喝白米粥,还能给何灵准备鸡汤不成?

“喜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今日我是故意去惹新爷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们出头的。你若是不替我们出头,你也挨不了这一顿打,还”

“喜娘,咱们汇野这里,若是没有粮食抵消人头的,是不是都得送到役营去?左右都是新爷一句话。”

“嗯。不过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去役营的。”

“那是以前。喜娘,年年都往役营送人,哪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送过去?”

“不是年年啊,今年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最后一次,谁能保证新爷最后能饶了我?我可是有些身手的,你可听了新爷今日的说法?”

“英子,你可不能逞强啊,你虽然能捕些野物,到底杀人跟打猎是不同的,你去了役营,那可是活不了的。”

“喜娘,不是我逞强啊,是新爷他已经盯上我了。”

“所以你赶紧逃啊。”

“不行,我不能逃。不仅不能逃,我还得跟新爷谈一谈。”

“傻英子,新爷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谈啊?”

“汇野从没出过女役,若是我能在役营里撑下来,他一定能得大大的好处。”

“那得是能活下来才能说的话。”

“喜娘,我死不了的。”

“你这孩子”

“喜娘,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跟新爷谈。喜娘,我求你,你明日去请了新爷来,我与他谈一谈。若是能谈得好,那我求他免了柱儿的征役,你自然不用丢下他们三人了。”

“英子,你去役营”

“喜娘,若是我们非得要有一个人去役营,你说我去适合还是你去适合?咱们俩谁更能活下来?”

喜娘叹了口气,“咱们俩都活不下来。”

何灵噎了一会儿,这喜娘还真是对役营有极深的恐惧心理啊。

“喜娘,不然这样吧,你且去请新爷旁边那位欢公子来一趟也行的。我先跟他谈一谈,若是他同意了,他去请了新爷,那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欢公子心毒得很,他一定恨不得你死在役营的。”

“喜娘,你且听我说,欢公子这么巴结新爷,一定是要拿些好处的。好听点我们叫他一声欢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他不过是新爷身边一条狗。这条狗要巴结好新爷,就得让新爷看到他的忠心和价值。不然他又交不出粮食,又不能替新爷分忧,光说几句好话,总有一天新爷也会烦的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活下来呢,他肯定想要别的好处的。”

“喜娘,还有一件事,若是我与他谈不拢,那我倒是再按你的计划逃走可好?咱们多一条路可以试试,总好过我逃了,你一个人去役营吧?就算要去役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去啊。”

“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吧。”

“对啊,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两个人。喜娘,你还有柱儿他们要养活,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要死,我死了是最好的,没有谁仰仗着我活下去的。当然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不会死的。”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何灵到底有些身手,虽然她比不得新爷那样的练武之人,但却好过普通人。

柱儿一想到柱儿,喜娘心就软了。

他长了一张跟他爹爹一样的脸,他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能让柱儿再去役营的。

就算自己能替了柱儿,可是让柱儿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活自己和弟妹,那是做不到的啊。

喜娘自己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丢下三个孩子,这世道太艰难了,若没有自己,三个孩子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可是,英子这边,自己答应过她娘亲的啊,他们孙家就只剩孙月英一个人了,若是英子再有个什么好歹,这可怎么对得起他们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啊。

何灵看喜娘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已经心动了,就差自己临门这一脚了,“喜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从小我就跟着爹爹在山上混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身手灵活着呢。役营再艰难,到底还是会训练一下我们的。我有基础,若是训练得当,说不定我比在外面活得更好呢。”

喜娘终于被说服了,“英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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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8

虽然不知道他二人心中有何疑问,但花影一事赤乌郑重其事提了两次,何灵不得不郑重对待了。

“花影一事,公子可是看出什么蹊跷之处?”

“却有蹊跷之处,当日我与银狐先生去给姑娘善后,截获了几个影子。其实,那时我们便知道花影的尸身已失踪了。”

何灵吓了一跳,尸首失踪了?谁会将他的尸体搬走呢?况且了,搬去干什么呢?

难道影字营还有什么秘而不宣的诡异法术,能够让花影起死回生?

“公子、先生,你们北地可有起死回生之术?”说好了杀戮之梦,何灵可一点都信不过梦主会不会突然抽个风什么的,将杀戮之梦变成灵异之梦。

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又交换了一个眼色,“那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若是有这种神奇的法术,只怕不止北地的格局要发生改变,便是金地的格局也将大受影响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有人搬走了花影的尸体……这事说来也确实有些奇怪的,不过说不定是有爱慕花影颠倒众生的容颜呢?

人啊,什么奇怪的癖好都有可能出现的。

“花影尸首可有什么特别影响吗?”既然他们反复提到这事,何灵还是尊重一下他们俩,继续问一问了。

“姑娘,北地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做事的,应该不多。”还能有谁呢,自然是那位随时结盟又随时解盟的纳西亚大汗了。

“若是花影的尸首如此重要,咱们是不是想办法将他尸首夺回来?或者,这事公子和先生有何建议?”

“姑娘,影月军八万同时行动,只怕目标太大了些。”

怎么忽然就从花影尸首说到了影月军呢?

“公子和先生有何建议?”

“不如,咱们按影月军建制,以十个营为一拔,逐步向金地推进?”

何灵脑中换算了一下,十个营一拔,基本上来说也就是七八千人了。人数倒是比八万人少了许多,但是一时之间拿来去挑这许多人担此重任呢?

“姑娘不需烦恼,我看翠姑娘倒是十分能干,赤乌和银狐先生都可有给指挥一拔。至于其他的人选,我相信若是姑娘开口,翠姑娘一定能给姑娘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说的这法子倒是还不错,毕竟七八千人确实能够快速行动,也便于隐藏。

“公子、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方便让月英知道的?”

“纳西亚大汗早已离开北地。”

对于这个没事就喜欢结盟又喜欢蹿到金地的大汗,何灵一点都没将他的行踪当回事。

若是冬日,还可以跟随他到处劫掠一番,现在是夏日,况且影月军都已跨越金北线,他行踪如何已经没有必要关注了。

“公子、先生,若是信得过月英,有些话倒是可以直说的。”

“姑娘,当日宣公子、夕公子曾经组建杀手联盟想要取姑娘性命,后来这事再也没有后话了。”

何灵心中也在奇怪这事,虽然他们不来对何灵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夕公子、宣公子显然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杀手计划暂时中止,一定是因为他们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对付何灵。

“公子,此事既然告一段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将影月军化整为零的办法倒是极妙的,这事交给小翠倒是可以放心的。”

“姑娘,便是十营一拔,姑娘的行踪也不可泄露了。所以,我建议,每一拔的领队,皆做姑娘一身黑衣的打扮。不仅如此,还得在影月军中挑选些身手敏捷的兄弟,给姑娘或者是扮作姑娘的领队做护卫。”

原来他是想给何灵安保工作呢,化整为零只是个手段,目的还是为了保护何灵。

“公子,这个法子倒是极好的。只是……那杀手联盟的,难道还敢在千军中来取我性命不成?”

“他们敢不敢的倒是其次,只是金地到底不比北地,想要姑娘性命的人,实在多了些。影月军乃是姑娘一手创建,兄弟们心中信服的还是姑娘,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还有,姑娘,按照赤乌的计划,我们很快就会分散行动,此行最大的威胁是杀手联盟,另一个则是纳西亚大汗,请姑娘务必保护好自己。”

赤乌公子从来都信不过纳西亚大汗,这里面既有不共戴天的父仇在其中,也有将来北地统领者的争斗。

至于何灵,完全是因为纳西亚大汗说话不当回事,他似乎有一种随时可以与你诚心结盟又随时在你腰子上捅两刀的任性。

真不知道当年他是如何能够害得了西尼达大汗,夺得北地控制权的。

“公子,纳西亚大汗这边到底有什么异处?”

“也没什么,只是他行事从来都是留了一手又一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他们也没掌握什么真正的线索能够推测纳西亚大汗的下一步行动,只能往最坏的结果推测。

不管怎么说,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的办法对何灵倒是没有一点坏处的。

不光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有这个打算,等何灵着小翠来安排影月军行动时,终于得到了翼公子的消息。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公子得到的消息应该都有相通之处。

虽然赤乌公子和翼公子没有见过面,但他们对于目前的形势分析居然很大程度上是相同的。

不仅如此,他们对于影月军的行进方式也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致意见。

当然,翼公子到底更胜一筹,他对于影月军中有些才干的兄弟都十分清楚,想来是小翠向他详细汇报过此事了。

金果儿到底比不得小翠,所以小翠也没让她担任一拔影月军兄弟的领队,只是安排她千万护住何灵。

小翠一席话过后,何灵从金果儿的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绝和骄傲,何灵没看错,真的是骄傲。

何灵十分佩服小翠这些年的成长,便是鼓励人心这种事,小翠做起来也十分擅长了。

何灵从头到脚一袭黑衣,便是连坐骑都换了,通体黑色。

不仅何灵全身着黑,包括连金果儿和六个影月军兄弟都做了同样的打扮。

虽然相互之间看不见,金果儿却是十分兴奋的,“大人,你看金果儿这一身打扮后,是不是有些像你了?也不知道若是从没见过大人的人,能不能分得出谁是谁。”

“若只是看,当是分不出。不过,他们一定不会只是看了,肯定会想了办法试探咱们的武功。若是我们出手了,肯定就能看得出来了啊。”

“也对,那我知道了,我就坚决不动手,他们肯定分辨不出了。”

“若是我们都不动手,若真心想要杀我,倒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咱们赶紧把这遗漏补上。”

“这个遗漏没办法补上了,只能是硬扛过去的。他们若是真心想杀我,每一拔兄弟中所有黑衣人尽数杀尽便是了。反正就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

“这个法子倒是实实在在有些狠毒了。不过,大人,咱们这么多人,个个都做同样的打扮,外界传闻影月军首领影子大人武功盖世,寻常人应该不会敢来刺杀大人的。至于真有本事能够跟大人过上几招的,只怕这世间少之又少了。”

何灵夹了一下马肚子,“金果儿,咱们去看看兄弟们。”

赤乌他们想的这个法子倒是有些巧妙的,就算能找到武功内力能与何灵匹敌的杀手,到底所有黑衣人都是从同一支队伍中出去的,到底杀那一波黑衣人呢?

而且这事的难为之处还在于,他们并不知道影月军如何传递消息的,虽然影月军分散了力量行进,可并不是孤军行走。

一拔与另一拔之间相互支援是极快速的。

就算他们相互之间不能快速支援,要在七八千人的队伍中杀一个武功盖世的人,也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大家按原计划全都赶到安卢寨集中了。

当年何灵中毒在安卢寨养伤之时就看出来了,这安卢寨应该是翼公子的一个秘密基地,那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让何灵替她招募队伍的。

如今何灵到底没辜负他的期望,真是完成了八万人的目标。

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很有意思,他们各领了一支队伍行进至安卢寨,看了看安卢寨四周的设置后,非得强调安卢寨有些漏洞,一定要作为护卫守在安卢寨外面。

虽然他二人指挥的是影月军,可到底北人居多,何灵和小翠也不能硬夺了他们的领队之职,怕他们阵前将北人斗志打乱。

翼公子也指示暂时放任二人护卫安卢寨,不日他将亲自到安卢寨与何灵、小翠汇合。

四年没见,再见到翼公子,何灵发现自己与他确实有了许多隔阂。

影月军兄弟突破八万人,翼公子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对于影月军兄弟只听从何灵调配,他还是有些遗憾的。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小翠能够指挥影月军兄弟,但一到了金地,尤其是到了安卢寨,每一拔影月军兄弟都需要何灵亲自出面才能安抚得了。

虽然他们从来没见过何灵的模样,但是何灵一开口,他们便知道谁是真正的影子大人。

翼公子夸赞了何灵小翠很久,不遗余力地对她们在北地的艰辛表示感谢,眼神间神采奕奕的光芒让何灵有些感慨。

他到底还是心中有目标的,看到目标很快就要达成,他神色间有了些平日里不会有的霸气了。

寒暄过后,翼公子终于步入正题了,“月英,影月军能够发展到八万人,实在多亏了你们。不过,你们久居北地,对于金地的形势只怕并不真正了解了。”

“如今,许多金人都听说有一支从北地而来的队伍,这支队伍从首领到下面的一兵一卒皆是穷苦人家。所以,你们从北地一来,民间就有了许多传言。”

“什么样的传言。”

翼公子笑了,“这传言于我们倒是大大有利的,只有影月军才是真正为穷苦百姓谋利的,民间四处打听影月军的下落呢。如今咱们影月军在安卢寨安顿下来,只怕会有更多金人会闻讯而来的。”

“这倒是好事,原先我还以为要出去走一走,才能招募些金人呢。”

“不用,如今影月军的名声已是传遍整个金地了,只要咱们再放出些风声,不愁灾难深重的金人不加入咱们影月军。”

“这事如此顺利,夕公子、宣公子他们就甘心放任局势向我们这边倾斜?”

“这可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为了对付你、更是为了对付你身后的影月军,夕公子、宣公子早已暗中结成同盟,他二人手中如今已有十一万人了。”

联盟果然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他们的人数到底还是占了优势。

“公子,金天子难道没有什么动作?金地三个公子大量囤积力量,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翼公子缓缓摇头,“这一点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从前每个人手中的力量微不足道,便是合在一起,也不能与天子抗衡,他不理不睬倒也说得过去,谁也不敢以卵击石想要问鼎大位。可如今,若是我们三人合力,再加上月英、夕公子手下的死士团、宣公子……宣公子手下五营,只怕金天子再无胜算了。”

宣公子果然只剩“五营”了,从六营变成五营,只怕宣公子是不能与翼公子联盟的了。

就算他再想问鼎大位,就算三人合力拿下金天子,只要有何灵在,只怕最后的胜利果实还是在翼公子手上,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公子,宣公子应该不会与我们结盟的。”

“那不一定的。哪里会有永远的盟友或者永远的敌人,不过是相互之间利益的交换了。若是我们拿出足够交换的东西,他怎么会不愿意结盟呢?影字营算什么,只要有人,日后想如何重建便如何重建了。不过呢,他不想与我结盟,我更不想与他结盟,如今他的势力不过是倚靠夕公子罢了。”

“公子有何指示?”

“明面上夕公子、宣公子都不会与我翻脸,不过,你回来了,那就不一样了。早些他们的杀手计划,已经启动了。”

“他们打算如何取我性命?”

“月英,这一次,他们倒是寻了许多高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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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59

这个杀手计划或者杀手联盟,何灵已经听了许久,不管是小翠还是翼公子或者是赤乌公子、银狐先生,或者任何一个人似乎都知道他们要取何灵的性命。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下人皆知道的杀手计划,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到来,何灵以为这个杀手计划不过是夕公子、宣公子嘴上不服输罢了。

这会儿翼公子再提这事,只怕他们还是不放弃这个念头了。

“公子,如今我有八万影月军兄弟,便是他们寻了世间高手,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我性命呢?咱们大可不必将此事当真的。”

“月英,他们确实寻了世间高手。”

“便是世间高手又如何呢?我若是赖在影月军中不出去,他们能奈我何?”

“月英,这一次,他们寻的世间高手,不仅有绝世武功,还能指挥队伍……”

“公子,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在战场上取我性命?若是如此,那更没有害怕的必要了。”

“月英,若是他们明刀明qiāng地在战场上与你对决,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只是……月英,从前我见识过你的武功,尤其是你的内力之强悍,只怕世间无人能敌。若是他们寻了旁人,我也不会特特地将这消息告诉你。”

这个梦到现在还没结束,一个是因为迷途中人并未死尽,另一个则是梦主至今未出现。

迷途中人未死尽倒是好理解的,毕竟何灵都还活着。

可是,梦主到现在都没出现,这就十分奇怪了。

“公子,他们寻了什么样的人?”

“月英,你我初识之日,乃是宣公子的试验场。”

“是啊,月英还得谢谢公子呢,那是公子第一次救我。”

“其实月英,那一日我见着你,便知道你非同凡响。一个年轻女子能够让羽齐下了杀心带入试验场,必定是对他有极大威胁的人。”

羽齐想杀自己的原因倒是很简单,应因为自己对他不够恭敬。

羽字营深得宣公子喜爱,羽齐更是其中翘楚,自然看不上何灵这样的野路子。

原本想在试验场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何灵,谁知道她竟然能活着出来。

“许是月英命不该绝吧,试验场那种地方能得遇公子,更能得公子出手相救。”

翼公子停了好一会儿,“月英,你可曾怀疑过我?”

何灵抬起头来,缓缓揭下头上黑巾,露出只戴了面具的脸,“月英的命都是公子救下的”

翼公子坐到何灵身边,抬起手沿着何灵脸上的黑色面具抚了一圈,“月英”

何灵不喜欢他与自己再有这样亲近的动作,轻轻迈开翼公子的手,“月英的命既是公子救下的,自然会替公子谋划。”

翼公子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何灵只装作不见。

别说自己容貌尽毁,就算自己容貌尚在,到底在北地熬了这四年,影月军兄弟给她的信任和依赖已让她跟翼公子之间形成了一种疏离和隔阂。

翼公子想要的,始终是问鼎大位,而影月军兄弟想要的,是能被当做人看待,而不是谁登顶大位的工具。

按照小翠向翼公子汇报信息的频率,翼公子当是早就知晓何灵跟影月军兄弟的情义了,这种情义不以翼公子的意志为转移。

“月英,你可是怪我当初将你送到北地?”

何灵重新将黑巾戴回头上,“公子,当年是我们做出的决定,月英与小翠前往北地,是我们当时能够做出的最恰当的选择。事实证明,公子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若不然,我们不可能四年时间能得八万兄弟。只要有了这八万兄弟做底,会有源源不断的金人加入咱们影月军。便是夕公子、宣公子联手,只怕咱们也能一战的。”

“当然,月英知道公子的目标不是夕公子或者宣公子”

“月英,你是影月军首领,八万人只听你号令你可愿意支持我?”

“公子,月英的命都是你救下的,自然愿意支持你的。”

“月英,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何灵沉默了,你想听别的我说不出来。

翼公子等了一会儿,看何灵始终不开口,长叹一口气,“月英,你心中还是在怪我。”

他乃是诸侯公子,从来都认为贱民不是人、贱命也不是命,哪怕他救下何灵多次,也是因为何灵有些价值。

而在相处的过程中,他渐渐地对何灵有了些情意,才将何灵从贱民中剔除了。

毓江一战后,尤其是都城斗兽场那一场大战,他对何灵有了期盼,才会对何灵在乎起来了。

“公子,月英容颜尽毁不堪与公子论及其他。”

何灵干脆将两人越走越远归结到容貌上。

一听这话,翼公子有些激动了,立刻上前握住何灵的手,“月英,就算你容貌尽毁我待你的心始终不变的。你”

说着他将何灵头上的黑巾又取了下来,还想取何灵脸上的黑色面具。

何灵一把按住他的手,“公子且让月英留下最后一分幻想。”

翼公子手微微颤抖起来,“月英月英你还是怪我的,是不是?你怪我没能留住你的容貌?”

何灵将黑巾戴回头上,冷静地说,“公子,这都是命,既然月英容貌尽毁,早已不做他想了。”

“你曾经想过的是不是?”翼公子眼里熠熠发光,紧抓着何灵的手,“月英,我们我们还可以”

何灵赶紧打断他的话,“公子,月英感激你数次救命之恩,若是你想要谋划些什么,月英自然会与你一心。”

抽了抽自己的手掌,居然抽不出来,翼公子抓得挺紧。

翼公子将何灵的手掌放在他心口上,“月英,四年不见,你对我如此生分你我也曾我们还可以继续的,月英,你不要在意自己的容貌,其实我也不在意的。”

何灵挣扎了几下,没能挣扎开,又不能用灵力将他弹开,只能任由他握着,长叹一口气,“公子,这便是月英的命,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谈一谈杀手计划的事吧。”

翼公子似乎更激动了,“月英,你知道的,我对你我对你从来都不会狠得下心的我们还可以”

何灵长叹一口气,“公子,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先解了当下的困境才好说下一步的,既然夕公子他们施行杀手计划,必定是要取我性命才肯罢休的。若是月英侥幸能够得活命,自然还有漫长的岁月与公子论及未来。若是月英不幸”

翼公子将何灵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月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公子,月英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的。只是,咱们还是须得防范一下夕公子他们,毕竟夕公子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了。”

翼公子终于冷静下来,松开何灵的手,“月英,当日毓江一战我便知道,你或许并非凡人。那日在金澜隘,你跟影月军兄弟所说的事,我知道是真的。你幼时定是遇到过影月仙使,因为你身上的内力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定是影月仙使交给你的。我见过你一身仙气的模样,那时候我不问,只是希望我们能够走得更近一些,我不希望你是仙人,更不希望你有一天会飞升上仙。”

何灵不知道翼公子到底受到什么刺激,或者再见到何灵他心中忆起了往昔的旖旎时光?

“公子,月英便是得了影月仙使的指点,也还是一介凡人,不至于飞升上仙的。况且了,还有八万影月军兄弟跟我一起呢,我怎么能一个人就飞升了呢?难道我竟能不顾兄弟们吗?”

“那你会不会不顾我?”

“自然不会,北地到金地数千里地,带着八万影月军兄弟我都要赶回来,可不就是为了顾你吗?”

翼公子又握了何灵的手,“月英,你若能助我成事”

伸出右手比划一个誓言动作,“我定不负你,若有违此言”

何灵给吓了一跳,你可别跟我赌咒发誓的,“公子,且说正事,咱们先将眼前之事解了。”

“月英,你当明白我的心!也对,咱们总得将眼前的事解了。月英,这一次夕公子寻的这些杀手月英,那影月仙使除了收你为徒,可跟你提及过还有其他徒儿?也跟你一般浑身仙气的那种?”

听了翼公子这句话,何灵算明白了,夕公子找的杀手,肯定就是迷途中人了。

“公子,可是那些杀手内力极强?”

“内力确实极强,而且,他们跟你一样,一身内力不似人间该有的。不仅如此,每一名杀手都指挥了一队极为精悍的队伍,擅长潜伏、暗杀。”

“一共有多少人?”

“现在查不出来,也是因为他们挑人的时候露了些痕迹,否则,我们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如今这些杀手身在何处?”

“夕公子和宣公子这一次达成了一致意见,你当那影字营的影子为何倾巢而出地执行任务?那是因为宣公子打算放弃影字营了,因为杀手联盟已经掌握了影字营的所有本领,自然那影字营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宣公子竟然舍得将影字营舍弃了。”

“他舍弃了影字营,就获得了杀手联盟,怎么会舍不得呢?从前夕公子手下有死士团,他培养的那些死士,可比影字营的影子凶残了许多。如今死士团的凶残加上影字营的潜伏能力,再加上那一支极为精悍的队伍,这就是影字营的加强版,而且还是加强了这许多,他为何不肯?”

何灵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当前形势,想不到当日自己不肯与迷途中人联盟,现在他们倒联合起来要取自己性命了。

“公子,咱们现在该当如何?”

翼公子有些扭捏了,“月英,按说你和小翠才从北地归来,怎么样也该让你们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的。”

何灵干脆将话头接过来,“公子,若能早日解决杀手联盟一事,月英才能安心顾得上其他事啊。否则,卧榻之侧容他人酣睡,月英实在难以安心。”

这一次的翼公子十分感性,又一次握住了何灵的手,“月英,杀手联盟平日里隐藏得极好,若是寻常人去找他们,只怕”

“若是我们使人去寻他们,只怕是无从寻找的。毕竟宣公子的影字营都已经让我们难以找寻了,更不要说影字营的加强版。”

“月英”

“公子,月英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月英可有什么好办法?”

其实翼公子方才那番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何灵将这话挑明了说,不过是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公子,他们便是再如何会隐藏,始终有一个任务在身上的,那便是要取月英的性命。为什么这事一直到现在都未能实施,实在是月英一直深藏是影月军中,数万人军中想要取月英性命实在很难。”

“月英”

“公子,月英有一想法。如今咱们影月军虽有八万兄弟,若是要成事,只怕还差些火候。若是可以,月英希望咱们影月军能够过十万、十五万,最好是二十万。月英不才,因着影月仙使徒儿一事,倒是有几分号召力的。月英想着,也带一支队伍沿金地四处走走,主要目的呢,自然是为了能够招募更多金人进入影月军。另一个目的,便是让杀手联盟的人有机可乘,只有我离开了影月军的庇护,他们才肯从暗中走出来。否则,他们该是很有耐心一定要潜藏到最后的。”

翼公子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的,只是月英,你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全啊。”

“公子,咱们都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若不是月英甘当诱饵,又如何能将他们引出来呢?若是双方如此胶着,公子的大事,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何时了。想来想去,或许这才是我们化被动为主动的好法子了。危险是有的,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杀得了我,焉知不是我将他们一个个除尽呢?”

虽然翼公子很担心何灵的安危,但她提出的这个方法确实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一个办法,要想引蛇出洞,就得投喂一些诱饵。

直到翼公子掏出一份详细的金地行程图,何灵才发现,也许翼公子一开始就想用这个法子的。

只是,这个法子终究他说不出口,绕了这么一大个弯子,何灵自己提出了,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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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0

苦寒的北地待了四年,果然极大地锻炼了何灵的野外生存能力,回到金地温和的气候环境下,何灵几乎可以胜任任何条件下的行动了。

既然是要以身为诱饵,总得要做些防范措施,何灵特意挑选了两千人的精悍队伍跟随自己沿了金地行走。

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想事情也很周到,在何灵选拔最精锐队伍的这一个多月,他们像变戏法一样地给了何灵一堆的狼烟令。

何灵在北地四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狼,也不知道赤乌公子从哪里找到的这个狼烟令。

但是据赤乌公子所说,狼烟令一发,方圆百里即刻便能传到。

只要狼烟令一出,别的影月军兄弟不论,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支援何灵。

他二人倒真是为了何灵的安危考虑的,只是若超过百里呢?

何灵没有隐瞒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虽然没有明确地告知他们这条线路是翼公子挑选的,但是也确实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线路图。

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知道何灵这是以自己为诱饵,要将杀手联盟诱出击毁。

可是传了这么久的杀手联盟到底杀伤力如何,没有人知道。

何灵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很有现实意义,若是超过百里呢?以何灵行程线路图来看,若是到了最远的地方,别说百里了,便是千里也是有的。

若是何灵在哪个地方身陷险境,该如何联系影月军兄弟救援呢?

八万人队伍听起来确实很有震慑力,可若是要急行军千里以上去救援会不会何灵早就死透了?

在何灵出发前,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既然何灵明面上的任务是去招募金地各处的穷苦人家,不如就在每一处设置一个影月军的暗营。

每个暗营以千人为编,满了千人,便由赤乌公子从安卢寨本部挑选合适人选前往暗营接手管理,务必使他们尽快上手,能够及时救援何灵。

何灵知道赤乌公子这个主意好是好,只不过不知不觉中将安卢寨本部的调配权交到了他手上。

若他有别的想法,自己不至于收不回影月军最重要的管理权,但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当初影月军不过万余人,也是赤乌公子和他姐姐们使力才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实力。

况且,从北地开拔到金地,若不是他配合,那么多北人如何能够完完全全听从何灵的调配?

说起来,未必是他在借助何灵的声望,而是何灵借助他的身份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何灵小翠一路南下不仅救下了许多垂死挣扎的金人,更招募了许多闻讯赶来的穷人,到后来不仅是活不下去的穷人,便是有些家底的人士都寻上门来。

原来最难的倒是开始那一万人,只要突破了最开始的难点,后面的事便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

小翠应该是与翼公子联系得更为紧密了,每日里看到影月军人数不断上升,小翠总是会平白消失一两个时辰。

当初在北地他们都能建立联络渠道,更不要说现在境内了,联系起来更是方便了。

不过,由于何灵做事十分妥帖诚恳,翼公子倒也没有别的指示,任由何灵自行发挥了。

短短两个月,何灵竟然在金地又招募了一万人,效率高得有些惊人了。

这一日招募结束,何灵携了小翠到城中茶舍饮茶。

自从影月军大行金地以来,随处都能看到浑身着黑衣的金人,不仅夜间能撞见一两个黑衣人,便是qingtiānbáiri里也能看到许多黑衣人。

黑衣灰衣原本就是底层贱民最寻常的装束,现在这样大范围的出现,倒是因为影月军给他们的希望了。

小翠知道何灵很少在外面饮食,之所以选择在茶舍饮茶,不过是这里的招募已经宣布结束,若是此地有杀手联盟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来刺杀自己。

小翠坐在何灵的对面,看着街上偶尔走过的一两个黑衣人,轻声感叹道,“姑娘,若是照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便是杀手联盟的人不来寻姑娘,咱们也是赢定了。”

何灵点了点头,“是啊,若是杀手联盟放弃这样好的机会,等咱们影月军遍布整个金地再想来取我性命,为时已晚了。”

“姑娘,你这一主意虽然有些冒险,效果确实出奇地好啊。他们来了,咱们一个狼烟令下去,自然也能将他们狙杀完毕。若他们不来,咱们只当是为影月军扩大力量行事,无论如何咱们都是赢定了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许久,终不见有异常情况,看来这一地也跟上一地一样,确实没有杀手联盟的人了。

说起来,这也算白得了一万兄弟呢。

离了茶舍,何灵和小翠以及身后几十名黑衣的影月军兄弟默默地向营地行去。

若没有什么意外,明日将动身去下一地了。

这几十名兄弟是何灵从那两千名精锐zhongtè意挑选出来的,行止间比其他人更规范谨慎些。

何灵将影字营里学到的东西传了一些下来,他们初步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

行了一路,何灵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数次停了脚步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小翠在何灵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何灵的行动有些异常,低声问道,“姑娘,既然有异常,咱们加紧行程,赶紧回去吧。”

何灵心中有不安可又有些期盼,想了这么久的杀手联盟,终于出现了吗?

仔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声响,似乎又没有什么异常,压低声音说,“小翠,若是有异常情况,听我号令。若是情势难以控制,寻了机会使狼烟令。”

小翠摸了怀里的狼烟令,放下心来,“姑娘,没事的,这里离咱们影月军营地已经不远了,虽然这些兄弟是才招募进来的,可到底人多势众。真要是有了危险,一个狼烟令,就近的影月军兄弟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说话间,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啸声。

这声音十分悠远又轻微,何灵停了脚步仔细辨别。

小翠似乎没听到,站到何灵身边,“姑娘,又听到了什么?”

何灵捏了一下小翠的手,“有人过来了。”

小翠一抬手,给身后的兄弟们比划了一个手势,兄弟们“唰”地一下分散开来,寻了眼前能找到的最佳位置隐藏起来。

虽然让兄弟们做好了准备,小翠还是有些担心,“姑娘,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不然咱们还是速度回营吧?”

何灵等了两个月才终于有这么一点异常情况,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的。

“小翠,咱们身后有兄弟,怀里有狼烟令,有这么多肯为我们舍身的人,没什么害怕的。若是不将这些人除了,越是拖到后面,越是难以铲除呢。”

那若有若无的啸声变了,听来似乎是一阵铃铛声。

小翠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姑娘,是铃铛?”

何灵点了点头,“没错了,我还当我听错了呢。”

一向沉稳的小翠手心里全都是汗,“姑娘他们知道你是影月仙使的徒儿还敢来,只怕来者不善啊。”

“来者不善才对了,若是良善之辈,只怕已经加入咱们影月军了。”

“姑娘,怎么到了此时你还能说笑呢?”

“叮铃铃、叮铃铃”,果然是一串串铃铛的响声。

何灵的灵力已经自行运转全身,不仅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响,还听到了整整齐齐却又很轻微的脚步声。

“姑娘,似乎是个女人。”

“不止,她身后还有许多人。”

这话一出,小翠的掌心冷汗更多了,“姑娘,可需要使狼烟令?我可不能看着姑娘出事的。莫说公子爷有交代,便是影月军兄弟也将庇护姑娘一事放在小翠身上了,这事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啊。”

“先不着急,咱们先看看是什么动静再说。”

“姑娘,咱们不能冒险的。”

“嘘小翠,他们能出现在明处,总好过暗地里成事的好。”

“叮铃铃、叮铃铃”,那一串串铃铛声越来越响,若无意外,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来人了。

不仅是这个身上有铃铛的女人,连她身后那几十人也都将出现了。

何灵听到这些脚步声反而放下心来,他们来的人也不多,自己、小翠加上影月军兄弟,与对方相比,胜算还是很大的。

远处忽然亮起一阵朦胧的光,这不符合自然的景象,小翠又捏了一下何灵的手,声音有些发抖,“姑娘,这么晚了,那边怎么会”

“但凡是个重要人物出场,总是要弄点排长的,说明咱们这个策略是对的,只要我这个诱饵在,他们一定会来的。”

“姑娘,你倒是沉得住气,可是我不想你这个诱饵出事啊。”

那阵朦胧的光打得很巧妙,刚好在一个坡道上,天然就是一个舞台。

何灵压低声音说,“嘘,咱们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姐姐吧。我倒是期望能有个绝色美人出场呢,咱们这些年都是在男人堆里打滚,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也是女中娇娥。”

小翠终于给何灵逗笑了,“咱们这叫影月军,自然是男女不分了,哪里还有什么娇娥不娇娥的。”

“这不就对了,还是回金地好,便是要杀人,也这般赏心悦目。”

“姑娘,你可真是想得开啊,他们来了,是想取你的性命,这时候你还顾着赏心悦目呢。”

“你看看那朦胧的光影,可不就是给个绝色美人准备的舞台吗?哎呦”

何灵忍不住回捏了一下小翠的手。

那坡道上升起浓浓的雾气,似乎不想何灵看见将要发生的事。

那光影虽然没能透过雾气,可也知道接下来定是好戏开场了。

“姑娘,你能不能矜持一些?他们是要来取你性命的,可不是给你表演的。”

小翠从何灵的声音里听出了激动和期盼,有些哭笑不得。

雾气渐渐散去,光影里透出一个婀娜的女人剪影。

那光影从后面打过来,何灵看不见她的模样,可从她的站姿何灵立刻判断出真是个绝色美人。

而且,她并不是迷途中人。

何灵松了口气,不是迷途中人,自己这条小命一定是保住了的。

“小翠,美人、美人。”

“姑娘,你自己也是个女子,你怎么能”小翠十分无语。

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影处那个婀娜的剪影,那剪影走了一步,耳边果然传来“叮铃铃”一阵响。

雾气散尽,何灵能从光影里看出这女子身着宽大的轻纱,轻纱随风轻轻飘起,视觉效果极佳。

可是若是杀手,这可是太不专业的表现了。

如此宽大的轻纱,手上并无武器,她能如何杀人?

若何灵是个男子也便罢了,可何灵是个女子啊,而且还是个很正常的女子。

她手无寸铁如何能当杀手?

“叮铃铃”,女子又行了一步。

何灵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这个场景竟然毫无恐惧、惊悚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身为女人,她一定是很成功的。

可是,身为杀手,她一定是失败的。

明知影月军首领是个女子,还想用美人计来杀人?

虽然看不见那女人的脸,可这个出场方式预示了,她的颜值一定很高很高,何灵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高颜值的女杀手,怎么挑了这样的方式来杀人呢?

小翠听到何灵这么明显的叹息声,更是哭笑不得,“姑娘,人与人是不同的,便是她生得美貌些,那又如何?能派她出来做杀手,可见她的主子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如此说来,指不定她也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了,若是绝色佳人,她的公子爷怎么舍得让她做杀手?”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咱们公子爷遇到这样的绝色美人,是不是不舍得的?”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小翠不上当,“姑娘,咱们现在是遇到杀手了,就算对方是个女子,你能不能认真地对待一下杀手出现这件事?若不是知道你是女子,我几乎都怀疑你见色起意了。”

何灵正想调皮一下,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味。

玫瑰香味何灵忽然大为惊悚,难道难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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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1

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待到何灵坐定,新爷将一把小巧的bishou递给何灵,“孙姑娘,这是陈某能够寻到的最好的bishou了,也是你能带进役营的唯一武器。”

何灵抽出bishou,拽了几根头发飘在空中,以bishou一划拉,根本断不了。

虽然陈新答应与自己结盟,可他的资源到底有限,给了他这么些时日都不能寻到像样的武器。

至今何灵还记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如果论称心的武器,她肯定更想要长剑。

可是,陈新已经将他能获得的消息都告诉了何灵,长武是不能带进役营的,唯一能带进去的只能是bishou之类的短兵。

何灵比划了一下bishou,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另寻了一根竹枝,“新爷,既然咱们是谈买卖,月英无论如何也得让你瞧一瞧月英是否值得信任。”

这就是新爷内心的想法。

虽然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与父亲一同上山打猎,身手是比别人灵活些。

可役营是什么地方?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也不必特特地先告知这件事了。

否则,头彩没得,反而惹得上头不高兴呢。

若是孙月英不过是骗自己几日,后面自然有她好受的。

“孙姑娘见外了。如今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你好我就好,还指望孙姑娘能够将真本事使出来呢。”

何灵拱手行了个礼,“新爷,且到外面寻个宽敞的地方,你也瞧瞧月英的身手。”

玄公剑法已是刻在何灵脑子里的东西,不管再经过几个梦,她始终都忘不了。

竹枝在她手上被灵力一催,像一柄有灵性的剑一般,从剑主天地开始,行云流水地将玄公剑法使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的时候,何灵手中竹枝直击而去,洞穿了院里一棵树,余势带着竹枝插在墙上,没入三分。

只用演示了一遍玄公剑法,何灵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有过多的语言了,“新爷,月英可能为你夺得头彩?”

新爷憨厚的脸上映出明晃晃的贪婪之光,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孙姑娘姑娘,陈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姑娘,你这身本事孙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那bishou确实配不得姑娘,姑娘你且稍等几日,我一定给你寻了趁手的武器。姑娘,你使得惯的可是长剑?长剑倒是有些麻烦的,带不进役营。不过,姑娘,你若是能胜出第一轮,说不定说不定你就可以使长剑的。”

从新爷这番话里,何灵知道了役营肯定是哪位爷为了寻人所设的营地。

所以,明明是说着是役营,却不是正规管理的地方,而且随时可以招人进去,又随时可能死人。

以汇野这样的小地方来看,确实不太可能受到什么重视了。

怪不得新爷说,若是出了个厉害的女役,那他就能拿到极大的好处。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处役营,每一处役营都在与其他役营竞争呢。

等了几日,陈新到底没能寻到称心如意的武器。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送何灵进役营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灵。

何灵的待遇一跃而升地成了姑奶奶,还是不用何灵开口的姑奶奶。

有时候怕何灵闷,陈新还特意叫了喜娘过来给她做陪。

喜娘看到何灵在陈家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获得的待遇,更吓了一跳。

再看到陈新对何灵那般谄媚又巴结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最后还是何灵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要去役营。

陈新倒是想了些借口想阻止何灵去役营,可何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陈新也不敢硬劝,只能带了她去役营登记。

一边走,他还不死心地劝何灵,“孙姑娘,若是我们再等几日,得了趁手的武器,或许我们更安全些啊。其实我也不是信不过姑娘的本事,只是姑娘到底金贵些,若没有趁手的武器,岂不是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姑娘,咱们晚些日子去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啊。”

何灵不搭理他,闷着头想心事。

“姑娘,不是陈某推三阻四,而是一旦进了役营,陈某就再不能将你带出役营了。便是我能见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畅快说话的。”

何灵终于受不了了,“新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功。新爷,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新爷叹了口气,“姑娘,从今儿起,你若是进了役营,陈某真是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灵豪情万丈,“新爷,月英既然跟你结了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举荐的。新爷,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喜娘一家。还有,如果如果月英真有出头之日,咱们山水总会相逢的。”

新爷愣愣地看着何灵,“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此以后陈新就听从姑娘号令了。”

这话倒是让何灵停了脚步,“新爷”

“姑娘,当不起您叫这一声!您且叫我阿新便是了,有事姑娘且吩咐!”

陈新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变化让何灵十分诧异,这么快便坚定地信任自己了?

“新爷”

“姑娘,陈某实话跟您说了吧。往日里,不过是仗着能往役营里送一两个人,能够骗得几户人家的口粮罢了。不瞒姑娘您说,陈某做这事,确实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姑娘能够在役营脱颖而出陈某定会听从姑娘号令的。只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记住陈某并非恶人,只是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何灵心中一动,这个梦没有其他伙伴了,陈新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好歹现在自己能够驱使的,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不会是迷途中人,能够进第七层的人,不会有武功这么差的。

“陈哥,月英既然说了咱们做一笔买卖”

“月姑娘,陈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陈某一般见识。从你踏进役营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不是买卖,这就是将咱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了。”

这转变太大,何灵低头沉思了片刻,“陈哥,若是你瞧得起月英,日后咱们总有相逢的时候。你若是愿意与月英共进退,月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陈某将何灵带到登记处,恭敬的态度让一众人等有些诧异了,“老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想你平日的左派啊。”

“皮哥,这位月英姑娘可是我老家的姑奶奶。陈某往日里举荐的人,那都是外面临时寻的。只有这月英姑娘,那可是自己愿意来的。”

“嘿嘿,这可新鲜了,咱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女役,这倒是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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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2

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待到何灵坐定,新爷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何灵,“孙姑娘,这是陈某能够寻到的最好的匕首了,也是你能带进役营的唯一武器。”

何灵抽出匕首,拽了几根头发飘在空中,以匕首一划拉,根本断不了。

虽然陈新答应与自己结盟,可他的资源到底有限,给了他这么些时日都不能寻到像样的武器。

至今何灵还记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如果论称心的武器,她肯定更想要长剑。

可是,陈新已经将他能获得的消息都告诉了何灵,长武是不能带进役营的,唯一能带进去的只能是匕首之类的短兵。

何灵比划了一下匕首,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另寻了一根竹枝,“新爷,既然咱们是谈买卖,月英无论如何也得让你瞧一瞧月英是否值得信任。”

这就是新爷内心的想法。

虽然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与父亲一同上山打猎,身手是比别人灵活些。

可役营是什么地方?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也不必特特地先告知这件事了。

否则,头彩没得,反而惹得上头不高兴呢。

若是孙月英不过是骗自己几日,后面自然有她好受的。

“孙姑娘见外了。如今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你好我就好,还指望孙姑娘能够将真本事使出来呢。”

何灵拱手行了个礼,“新爷,且到外面寻个宽敞的地方,你也瞧瞧月英的身手。”

玄公剑法已是刻在何灵脑子里的东西,不管再经过几个梦,她始终都忘不了。

竹枝在她手上被灵力一催,像一柄有灵性的剑一般,从剑主天地开始,行云流水地将玄公剑法使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的时候,何灵手中竹枝直击而去,洞穿了院里一棵树,余势带着竹枝插在墙上,没入三分。

只用演示了一遍玄公剑法,何灵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有过多的语言了,“新爷,月英可能为你夺得头彩?”

新爷憨厚的脸上映出明晃晃的贪婪之光,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孙姑娘姑娘,陈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姑娘,你这身本事孙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那匕首确实配不得姑娘,姑娘你且稍等几日,我一定给你寻了趁手的武器。姑娘,你使得惯的可是长剑?长剑倒是有些麻烦的,带不进役营。不过,姑娘,你若是能胜出第一轮,说不定说不定你就可以使长剑的。”

从新爷这番话里,何灵知道了役营肯定是哪位爷为了寻人所设的营地。

所以,明明是说着是役营,却不是正规管理的地方,而且随时可以招人进去,又随时可能死人。

以汇野这样的小地方来看,确实不太可能受到什么重视了。

怪不得新爷说,若是出了个厉害的女役,那他就能拿到极大的好处。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处役营,每一处役营都在与其他役营竞争呢。

等了几日,陈新到底没能寻到称心如意的武器。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送何灵进役营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灵。

何灵的待遇一跃而升地成了姑奶奶,还是不用何灵开口的姑奶奶。

有时候怕何灵闷,陈新还特意叫了喜娘过来给她做陪。

喜娘看到何灵在陈家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获得的待遇,更吓了一跳。

再看到陈新对何灵那般谄媚又巴结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最后还是何灵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要去役营。

陈新倒是想了些借口想阻止何灵去役营,可何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陈新也不敢硬劝,只能带了她去役营登记。

一边走,他还不死心地劝何灵,“孙姑娘,若是我们再等几日,得了趁手的武器,或许我们更安全些啊。其实我也不是信不过姑娘的本事,只是姑娘到底金贵些,若没有趁手的武器,岂不是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姑娘,咱们晚些日子去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啊。”

何灵不搭理他,闷着头想心事。

“姑娘,不是陈某推三阻四,而是一旦进了役营,陈某就再不能将你带出役营了。便是我能见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畅快说话的。”

何灵终于受不了了,“新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功。新爷,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新爷叹了口气,“姑娘,从今儿起,你若是进了役营,陈某真是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灵豪情万丈,“新爷,月英既然跟你结了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举荐的。新爷,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喜娘一家。还有,如果如果月英真有出头之日,咱们山水总会相逢的。”

新爷愣愣地看着何灵,“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此以后陈新就听从姑娘号令了。”

这话倒是让何灵停了脚步,“新爷”

“姑娘,当不起您叫这一声!您且叫我阿新便是了,有事姑娘且吩咐!”

陈新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变化让何灵十分诧异,这么快便坚定地信任自己了?

“新爷”

“姑娘,陈某实话跟您说了吧。往日里,不过是仗着能往役营里送一两个人,能够骗得几户人家的口粮罢了。不瞒姑娘您说,陈某做这事,确实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姑娘能够在役营脱颖而出陈某定会听从姑娘号令的。只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记住陈某并非恶人,只是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何灵心中一动,这个梦没有其他伙伴了,陈新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好歹现在自己能够驱使的,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不会是迷途中人,能够进第七层的人,不会有武功这么差的。

“陈哥,月英既然说了咱们做一笔买卖”

“月姑娘,陈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陈某一般见识。从你踏进役营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不是买卖,这就是将咱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了。”

这转变太大,何灵低头沉思了片刻,“陈哥,若是你瞧得起月英,日后咱们总有相逢的时候。你若是愿意与月英共进退,月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陈某将何灵带到登记处,恭敬的态度让一众人等有些诧异了,“老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想你平日的左派啊。”

“皮哥,这位月英姑娘可是我老家的姑奶奶。陈某往日里举荐的人,那都是外面临时寻的。只有这月英姑娘,那可是自己愿意来的。”

“嘿嘿,这可新鲜了,咱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女役,这倒是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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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3

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待到何灵坐定,新爷将一把小巧的bishou递给何灵,“孙姑娘,这是陈某能够寻到的最好的bishou了,也是你能带进役营的唯一武器。”

何灵抽出bishou,拽了几根头发飘在空中,以bishou一划拉,根本断不了。

虽然陈新答应与自己结盟,可他的资源到底有限,给了他这么些时日都不能寻到像样的武器。

至今何灵还记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如果论称心的武器,她肯定更想要长剑。

可是,陈新已经将他能获得的消息都告诉了何灵,长武是不能带进役营的,唯一能带进去的只能是bishou之类的短兵。

何灵比划了一下bishou,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另寻了一根竹枝,“新爷,既然咱们是谈买卖,月英无论如何也得让你瞧一瞧月英是否值得信任。”

这就是新爷内心的想法。

虽然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与父亲一同上山打猎,身手是比别人灵活些。

可役营是什么地方?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也不必特特地先告知这件事了。

否则,头彩没得,反而惹得上头不高兴呢。

若是孙月英不过是骗自己几日,后面自然有她好受的。

“孙姑娘见外了。如今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你好我就好,还指望孙姑娘能够将真本事使出来呢。”

何灵拱手行了个礼,“新爷,且到外面寻个宽敞的地方,你也瞧瞧月英的身手。”

玄公剑法已是刻在何灵脑子里的东西,不管再经过几个梦,她始终都忘不了。

竹枝在她手上被灵力一催,像一柄有灵性的剑一般,从剑主天地开始,行云流水地将玄公剑法使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的时候,何灵手中竹枝直击而去,洞穿了院里一棵树,余势带着竹枝插在墙上,没入三分。

只用演示了一遍玄公剑法,何灵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有过多的语言了,“新爷,月英可能为你夺得头彩?”

新爷憨厚的脸上映出明晃晃的贪婪之光,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孙姑娘姑娘,陈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姑娘,你这身本事孙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那bishou确实配不得姑娘,姑娘你且稍等几日,我一定给你寻了趁手的武器。姑娘,你使得惯的可是长剑?长剑倒是有些麻烦的,带不进役营。不过,姑娘,你若是能胜出第一轮,说不定说不定你就可以使长剑的。”

从新爷这番话里,何灵知道了役营肯定是哪位爷为了寻人所设的营地。

所以,明明是说着是役营,却不是正规管理的地方,而且随时可以招人进去,又随时可能死人。

以汇野这样的小地方来看,确实不太可能受到什么重视了。

怪不得新爷说,若是出了个厉害的女役,那他就能拿到极大的好处。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处役营,每一处役营都在与其他役营竞争呢。

等了几日,陈新到底没能寻到称心如意的武器。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送何灵进役营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灵。

何灵的待遇一跃而升地成了姑奶奶,还是不用何灵开口的姑奶奶。

有时候怕何灵闷,陈新还特意叫了喜娘过来给她做陪。

喜娘看到何灵在陈家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获得的待遇,更吓了一跳。

再看到陈新对何灵那般谄媚又巴结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最后还是何灵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要去役营。

陈新倒是想了些借口想阻止何灵去役营,可何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陈新也不敢硬劝,只能带了她去役营登记。

一边走,他还不死心地劝何灵,“孙姑娘,若是我们再等几日,得了趁手的武器,或许我们更安全些啊。其实我也不是信不过姑娘的本事,只是姑娘到底金贵些,若没有趁手的武器,岂不是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姑娘,咱们晚些日子去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啊。”

何灵不搭理他,闷着头想心事。

“姑娘,不是陈某推三阻四,而是一旦进了役营,陈某就再不能将你带出役营了。便是我能见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畅快说话的。”

何灵终于受不了了,“新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功。新爷,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新爷叹了口气,“姑娘,从今儿起,你若是进了役营,陈某真是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灵豪情万丈,“新爷,月英既然跟你结了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举荐的。新爷,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喜娘一家。还有,如果如果月英真有出头之日,咱们山水总会相逢的。”

新爷愣愣地看着何灵,“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此以后陈新就听从姑娘号令了。”

这话倒是让何灵停了脚步,“新爷”

“姑娘,当不起您叫这一声!您且叫我阿新便是了,有事姑娘且吩咐!”

陈新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变化让何灵十分诧异,这么快便坚定地信任自己了?

“新爷”

“姑娘,陈某实话跟您说了吧。往日里,不过是仗着能往役营里送一两个人,能够骗得几户人家的口粮罢了。不瞒姑娘您说,陈某做这事,确实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姑娘能够在役营脱颖而出陈某定会听从姑娘号令的。只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记住陈某并非恶人,只是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何灵心中一动,这个梦没有其他伙伴了,陈新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好歹现在自己能够驱使的,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不会是迷途中人,能够进第七层的人,不会有武功这么差的。

“陈哥,月英既然说了咱们做一笔买卖”

“月姑娘,陈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陈某一般见识。从你踏进役营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不是买卖,这就是将咱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了。”

这转变太大,何灵低头沉思了片刻,“陈哥,若是你瞧得起月英,日后咱们总有相逢的时候。你若是愿意与月英共进退,月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陈某将何灵带到登记处,恭敬的态度让一众人等有些诧异了,“老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想你平日的左派啊。”

“皮哥,这位月英姑娘可是我老家的姑奶奶。陈某往日里举荐的人,那都是外面临时寻的。只有这月英姑娘,那可是自己愿意来的。”

“嘿嘿,这可新鲜了,咱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女役,这倒是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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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4

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待到何灵坐定,新爷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何灵,“孙姑娘,这是陈某能够寻到的最好的匕首了,也是你能带进役营的唯一武器。”

何灵抽出匕首,拽了几根头发飘在空中,以匕首一划拉,根本断不了。

虽然陈新答应与自己结盟,可他的资源到底有限,给了他这么些时日都不能寻到像样的武器。

至今何灵还记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如果论称心的武器,她肯定更想要长剑。

可是,陈新已经将他能获得的消息都告诉了何灵,长武是不能带进役营的,唯一能带进去的只能是匕首之类的短兵。

何灵比划了一下匕首,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另寻了一根竹枝,“新爷,既然咱们是谈买卖,月英无论如何也得让你瞧一瞧月英是否值得信任。”

这就是新爷内心的想法。

虽然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与父亲一同上山打猎,身手是比别人灵活些。

可役营是什么地方?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也不必特特地先告知这件事了。

否则,头彩没得,反而惹得上头不高兴呢。

若是孙月英不过是骗自己几日,后面自然有她好受的。

“孙姑娘见外了。如今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你好我就好,还指望孙姑娘能够将真本事使出来呢。”

何灵拱手行了个礼,“新爷,且到外面寻个宽敞的地方,你也瞧瞧月英的身手。”

玄公剑法已是刻在何灵脑子里的东西,不管再经过几个梦,她始终都忘不了。

竹枝在她手上被灵力一催,像一柄有灵性的剑一般,从剑主天地开始,行云流水地将玄公剑法使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的时候,何灵手中竹枝直击而去,洞穿了院里一棵树,余势带着竹枝插在墙上,没入三分。

只用演示了一遍玄公剑法,何灵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有过多的语言了,“新爷,月英可能为你夺得头彩?”

新爷憨厚的脸上映出明晃晃的贪婪之光,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孙姑娘姑娘,陈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姑娘,你这身本事孙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那匕首确实配不得姑娘,姑娘你且稍等几日,我一定给你寻了趁手的武器。姑娘,你使得惯的可是长剑?长剑倒是有些麻烦的,带不进役营。不过,姑娘,你若是能胜出第一轮,说不定说不定你就可以使长剑的。”

从新爷这番话里,何灵知道了役营肯定是哪位爷为了寻人所设的营地。

所以,明明是说着是役营,却不是正规管理的地方,而且随时可以招人进去,又随时可能死人。

以汇野这样的小地方来看,确实不太可能受到什么重视了。

怪不得新爷说,若是出了个厉害的女役,那他就能拿到极大的好处。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处役营,每一处役营都在与其他役营竞争呢。

等了几日,陈新到底没能寻到称心如意的武器。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送何灵进役营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灵。

何灵的待遇一跃而升地成了姑奶奶,还是不用何灵开口的姑奶奶。

有时候怕何灵闷,陈新还特意叫了喜娘过来给她做陪。

喜娘看到何灵在陈家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获得的待遇,更吓了一跳。

再看到陈新对何灵那般谄媚又巴结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最后还是何灵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出要去役营。

陈新倒是想了些借口想阻止何灵去役营,可何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陈新也不敢硬劝,只能带了她去役营登记。

一边走,他还不死心地劝何灵,“孙姑娘,若是我们再等几日,得了趁手的武器,或许我们更安全些啊。其实我也不是信不过姑娘的本事,只是姑娘到底金贵些,若没有趁手的武器,岂不是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姑娘,咱们晚些日子去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啊。”

何灵不搭理他,闷着头想心事。

“姑娘,不是陈某推三阻四,而是一旦进了役营,陈某就再不能将你带出役营了。便是我能见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畅快说话的。”

何灵终于受不了了,“新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功。新爷,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新爷叹了口气,“姑娘,从今儿起,你若是进了役营,陈某真是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灵豪情万丈,“新爷,月英既然跟你结了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举荐的。新爷,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喜娘一家。还有,如果如果月英真有出头之日,咱们山水总会相逢的。”

新爷愣愣地看着何灵,“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此以后陈新就听从姑娘号令了。”

这话倒是让何灵停了脚步,“新爷”

“姑娘,当不起您叫这一声!您且叫我阿新便是了,有事姑娘且吩咐!”

陈新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变化让何灵十分诧异,这么快便坚定地信任自己了?

“新爷”

“姑娘,陈某实话跟您说了吧。往日里,不过是仗着能往役营里送一两个人,能够骗得几户人家的口粮罢了。不瞒姑娘您说,陈某做这事,确实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姑娘能够在役营脱颖而出陈某定会听从姑娘号令的。只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记住陈某并非恶人,只是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何灵心中一动,这个梦没有其他伙伴了,陈新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好歹现在自己能够驱使的,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不会是迷途中人,能够进第七层的人,不会有武功这么差的。

“陈哥,月英既然说了咱们做一笔买卖”

“月姑娘,陈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陈某一般见识。从你踏进役营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这不是买卖,这就是将咱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了。”

这转变太大,何灵低头沉思了片刻,“陈哥,若是你瞧得起月英,日后咱们总有相逢的时候。你若是愿意与月英共进退,月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陈某将何灵带到登记处,恭敬的态度让一众人等有些诧异了,“老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想你平日的左派啊。”

“皮哥,这位月英姑娘可是我老家的姑奶奶。陈某往日里举荐的人,那都是外面临时寻的。只有这月英姑娘,那可是自己愿意来的。”

“嘿嘿,这可新鲜了,咱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女役,这倒是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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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5

何灵知道赤乌公子家世一定有过人之处,从他能够得到庆山雪片开始,何灵便知道他与金天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想到过他的家世这样奇特。

一直以为秋阳公主之所以受封为秋阳,是她生在秋日,原来是因为她姓邱。

从她养育赤乌公子来看,她与赤乌公子的娘亲该是姐妹了,就算不是嫡亲的姐妹,也该是族中姐妹。

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

秋阳公主作为前朝公主,便是有显赫的家世,也不该如此高调。

尤其是赤乌的娘亲,一个高门大阀的世家小姐,怎么就跟北地的大汗扯上关系了呢?

哪怕只是个前朝的高门大阀世家小姐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赤乌公子在金地养大,可见他娘亲并没有嫁到北地的,那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而且听了棉如的话,似乎秋阳公主并不想赤乌回到北地?

那金天子怎么可能还支持他啊?

这不是让一个半北人谋了自己的反啊?

就算他再宠爱秋阳公主,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大位吧?

何灵想了一圈,没想明白,不过却可以确定一件事了,赤乌公子果然比翼公子、夕公子等人更有实力。

大概思琪所说的“公子与那孙姑娘都有些情意”的这句话让秋阳公主心中不舒服了,接下来的对话竟然变成了如何防止公子对孙姑娘情根深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听得何灵十分无语。

总之,思琪的任务就变成了确保赤乌公子与何灵之间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灯泡在,如有必要可以向赤乌透露这是秋阳公主的意思。

何灵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新鲜的内容,轻轻一飘便原路返回了。

躺了许久,何灵都快睡着了,才听到轻微的推门声,思琪回来了。

算了一下时间,何灵不确定她们是不是又讨论了些什么,不过从前面听到的话可以判断,若是赤乌公子不打算要何灵的命,至少现在何灵是安全的。

秋阳公主将赤乌培养得很好,不单只是有公子哥儿的贵气,更培养了他调兵谴将的能力。

在元社镇待了半个月,将五千影月军兄弟安排得妥帖周到,连平日里如何隐藏于民间,必要时如何集中都训练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在赤乌公子的调配下,何灵真的做到了一个精神领袖的引领作用,只要她往哪儿一站,影月军兄弟立刻就心潮澎湃群情激动。

更妙的是,不知道赤乌公子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便是人烟罕至的元社镇,也有源源不断的穷苦人家长途跋涉而来。

赤乌和银狐自然是很开心的,何灵却不是很开心了。

如果真的在元社镇群山之间屯兵,杀手联盟如何能够杀得了自己?

更让何灵担心的是,原本安安静静屯在安卢寨附近的七万多影月军兄弟,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竟然闹着要往元社镇赶来。

当然,有翼公子强力压制,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来不了的。

只是,这件事到底让翼公子对何灵心中有了怀疑,小翠重伤未愈,何灵打着招募影月军的名义要钱要粮,完了还拥兵自重换个地方屯兵?

若只是何灵也还罢了,偏偏还有个十分狡猾的半北人。

何灵都不用细想,随便一猜就知道翼公子一定很不高兴。

这日赤乌给新招募的影月军训完话后,忽然拉住何灵说下一步的谋划了。

思琪这会儿又叫思思了思思很没有眼力见地坚决站在何灵身后,让赤乌很是诧异。

诧异归诧异,赤乌公子可不会做他不愿意的事,就算思思再给他使眼色,他还是铁青着脸将思思赶出去了。

“月英,安卢寨那边,咱们只怕要用点手段了。想来也是,到手的七八万人,怎么可能再让出来呢?不过,当日他容你离开安卢寨便知道是这个结局了。”

从进入元社镇后,赤乌便将何灵的称呼从“姑娘”二字换成了“月英”,怪不得思思会觉得他们两人心有情意。

虽然现在何灵跟赤乌走得更近一些,可若让何灵公然叛离翼公子,何灵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看何灵不说话,赤乌微微摇头,“月英,你这性子果然会让翼公子拿捏得死死的。”

自从上次灵魂出窍听来那消息后,何灵的心思全都转移到如何将杀手联盟引来了。

至于安卢寨那七万多影月军兄弟,她还没想好如何给翼公子交代呢。

影月军这么多年来吃了翼公子多少钱粮,更不要说一直对翼公子忠心耿耿的小翠用性命换了自己的安好。

“月英,影月军兄弟也是因为你才聚在一起,你当日曾跟他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你现在要将他们留在翼公子手中?这些诸侯公子什么品性你该是知道的,兄弟们信任你愿意将性命交给你,原是指望你能够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未来。月英,可想好了如何做?”

赤乌说得没错,就算何灵现在能够冷得下心肠杀人,可还是不能冷下心肠对曾善待过自己的人。

“月英,咱们从来没说过若是影月军壮大以后,下一步该如何走向一事。左右元社镇所有事宜俱已安排妥当,不如咱们好好谈一谈吧。”

“公子,月英从无统领之才,这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赤乌微笑着将杯盖转了又转,“月英,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生分的,你可以唤我赤乌。”

何灵想起秋阳公主所说之事,忽然起了调皮的心思,“公子,若是叫你赤乌,可不是跟其他人一般了?若是要唤你姓名,不如唤一个别人不知的名。”

赤乌愣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何灵忽然灵动起来,过了许久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若是要唤一个别人不知的名,倒是可以唤我瑾容。”

“瑾容?”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金人的名字了,或许是他娘亲给他的名字吧。

赤乌脸上含笑,“果然早该告诉你我的名的,你唤我这个名是比唤我公子更好一些。”

何灵心中警报拉响,他想干什么?

“公子”

“你可是又忘了,方才说过的,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生分的,若只得你我二人,就唤我瑾容吧。”

何灵硬了头皮嗫嚅着说,“瑾容如今,影月军大部分的兄弟在安卢寨,这元社镇虽是个好地方,可到底是在陵公子地头上,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难保陵公子不会对咱们起了歹念啊。”

赤乌对何灵把他的名字叫得扭扭捏捏也不在意,“这一点月英且放心,我既然能带了月英到元社镇,定然是对这地方有极大的把握。”

“公子”何灵刚叫了一声,赤乌抬起碧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虽然他看不见何灵的模样,何灵还是给吓了一跳,这赤乌公子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瑾容,你可知道如今我的项上人头在整个金地最是炙手可热?”

“只是自然,莫说是夕公子、宣公子想要你的性命,便是其他公子,也在暗中助力,你的项上人头确实值钱。”

“既然如此,陵公子这里为何敢容月英?”

“你的项上人头值钱,那是因为你本身更值钱啊。夕公子、宣公子等人想要你的性命,那是因为无法掌控你。你背后有影月军,更有不可知数量的穷苦人家会支持你,这样一个人整戈待旦守在他们四周,他们如何不怕。”

翼公子不怕、赤乌公子不怕,甚至陵公子不怕,是因为他们知道何灵手上的影月军有一天可以为他们所用。

“瑾容,若是我现在将安卢寨的影月军全都调遣回来,可是与翼公子公然决裂了?”

只是显而易见的啊。

赤乌笑着说,“影月军本就是你的队伍,原就不属于翼公子,兄弟们愿意跟随你而来,谁也挡不住啊。”

虽然何灵已经放弃了做一个好人的念头,可让她这样公然与翼公子决裂,她还是不敢。

看何灵低头不语,赤乌怎会不知道何灵心中所想,“月英,便是那七万余兄弟还在安卢寨,翼公子也调遣不动他们的,兄弟们只记你啊。若是翠姑娘能醒转还好说,若是翠姑娘兄弟们迟早要来的。你当翠姑娘重伤未愈翼公子为何如此伤心,那是因为翠姑娘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仅你信任她,兄弟们也信任她。若不是她,翼公子别想动得了影月军的主意。”

赤乌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便将翼公子对小翠的一番情意转成了利用,何灵听得皱起了眉头。

“月英,既然到了元社镇,你以后尽量少出行了。”

何灵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瑾容,若是我项上人头如此值钱,总有人要寻上门来的。”

“自然有人会寻上门来,他们来了便是。我怕他们不来,还特意将你在元社镇招兵买马一事告知天下了,咱们且等着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寻到元社镇来取你性命吧。不过呢,这元社镇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好地方,易守难攻,他们若想偷摸着进来取你性命,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想不到赤乌办事如此迅速,才在元社镇屯下没多久,他就已经明晃晃地告知天下了,这的确是让人寻上门来的好办法。

“那我需要做什么?”

“月英,你可瞧见了我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这些日子赤乌都忙着将影月军兄弟重新整编呢,还有一件事,似乎在重建城门?

“瑾容,咱们可是要留在元社镇了?这是不打算继续南下了?”

“月英,我耗费这么大的劲重建元社镇可不是为了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当然了,现在影月军乃是众矢之的,咱们小心谨慎些是对的。一直没有动作的金天子,既然给夕公子、宣公子下了密诏,真是有意思。”

这个变化有些突然啊,金天子不是一向都支持赤乌的吗?

“密诏上说些什么?”

“金天子从来不是等闲之辈,明明他手中有二十余万人,明明他知道各诸侯公子狼子野心,可他从来都装作不知。这一次,他居然主动下诏,可算是破天荒的大动作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唉,我怎会不知呢?”

秋阳公主见过赤乌了,而且还将金天子下密诏这消息传给赤乌了。

“瑾容,我们该如何做?”

“等。”

“等什么?”

“金天子这一招十分阴毒啊,他知道夕公子、宣公子手上有兵,也知道翼公子手上有影月军,可他却装作不知,只说”

“说什么?”

“当年你去都城,金天子可曾赐你黄金面具?”

虽然何灵一直将黄金面具藏在身上,可她从来不知道这黄金面具到底有什么用。

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去北地了,这黄金面具多半会送给赤乌,这会儿提这事又有什么用?

“是,当年秋燕公主曾替我求了赏,这赏赐便是北地进贡的黄金面具,瑾容,你要看看吗?”

赤乌摇头,“看与不看,都没什么要紧。你可知金天子这次密诏是如何下的?”

“跟这黄金面具有关?”

“嗯,当年秋阳公主义女安和郡主因病不治而亡,金天子感念安和郡主一片孝心,特将龙吟剑、黄金面具一应物品俱随安和郡主下葬。”

“什么意思?”

何灵知道当年翼公子给自己弄了个假的坟墓,这事不知道如何圆过去的,但是这么多年没提及这事,怎么忽然又提了安和郡主一事呢?

“今有妖孽挖坟掘墓盗取安和郡主墓中龙吟剑、黄金面具,实属大逆之罪。”

原来在这里等着何灵呢,这就是说谁手上拿了龙吟剑、黄金面具,谁就是那个挖坟掘墓的人了。

这么多人看见过何灵使龙吟剑,很显然自己就是那个挖坟掘墓的妖孽了。

妖孽?

何灵想起当年在都城斗兽场那一战,说自己是妖孽,好像也说得过去。

只是,金天子怎么忽然翻脸了呢?

难道秋阳公主已经哄不住他了?

“瑾容,金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如今金、北两人谁人不知影子大人带领的影月军呢?关于影子大人的传说,那可是铺天盖地形形色色,人人都说影子大人乃是仙使下凡,寻常人都近不得她的身。却不知道,这影子大人竟然是个挖坟掘墓的妖孽。既然是妖孽,定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了,着夕、宣两位公子诛杀妖孽,夺回龙吟剑、黄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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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6

何灵想了想,金天子这个说法,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毕竟当年自己真的死在都城的,金天子看在秋阳公主和翼公子的面子上,肯定给自己准备了一场风光的身后事。

可谁知道,何灵竟然是诈死呢?

诈死也就算了,还把龙吟剑和黄金面具都带走了。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死而复生的,那不是妖孽是什么?

说到死而复生,何灵忽然想起花影了,这个梦中人只怕是最大的一个bug了,只希望这一次夕公子、宣公子不要带了他她来就好。

可一想到那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何灵觉得花影一定会来的。

赤乌公子见何灵没有说话,继续给何灵分析,“金天子这一招十分巧妙啊,完全就是借刀杀人。他自己二十万大军毫发无损,却将夕公子、宣公子手中的力量用来打消影月军了。无论成与败,他都是稳稳获利的人。”

何灵想着花影,压根儿没过脑子冒出一句话,“金天子难道不知影月军明面上是孙月英领了翼公子的命招募的,实际上却是你在统领吗?金天子不是一向都支持你的吗?”

赤乌公子从来没跟何灵提过金天子支持他,何灵忽然冒出这句话来,他脸上有些难看了。

“月英”

何灵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瑾容,这事这事月英从前不曾告诉过你,可是是月英不对,我之所以猜出金天子对你不同寻常,是因为你饮的那茶。”

赤乌公子想了想,庆山雪片确实不是寻常公子能够得到了,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我还当你是个糊涂的姑娘呢,谁知道你还挺细心的。不错,当年金天子确实颇为赏识我,毕竟我身上有北人血统,总有一日北地是要换一个大汗的。纳西亚大汗行事高调不守规矩,金天子十分不喜他的做派,只是我到底年幼,还没有自己的力量,才忍了纳西亚大汗这么多年。”

“原先影月军在北地,他也没有生出这个念头。影月军一进入金地,变成了超越夕公子的最大威胁了。他再是赏识我,也只希望我永远留在北地,可从没想过我会回到金地,还是带了八万人回金地。”

何灵一想,明白了,若影月军是翼公子的,恐怕金天子还不会这么担心,毕竟翼公子指不动北人,影月军看似一支八万人队伍,若论实际战斗力,只怕不过两三万人。

就算何灵再在金地招募力量,只要还在翼公子手中,依然可以用夕公子来牵制,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可赤乌公子一旦接手,这就有些超出控制了。

若赤乌公子完全是北人还好,可他偏偏还有一半是金人,而且还是个高门大阀之后。

到时候他可是北地、金地都要的人了,能不防他吗?

与其说让杀手联盟的人来取何灵的性命,不如说让夕、宣公子与赤乌的影月军相互消耗。

果然是借刀杀人之计。

“若是如此,瑾容,我们该如何是好?”

“金天子想得极好,可夕、宣公子爷也不傻,怎么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剿灭影月军呢?那可不是剿灭影月军了,而是与影月军同归于尽了。这种横竖都得不到好处的事,他们也不会费心做的。不过”

“什么?”

“据说他们倒真想取你性命。”

“那是自然,我项上人头他们可是想了许久的,从我还在金地之时,他们便来追杀过几次,总是我运气好,没能成功呢。”

“月英,若论单打独斗,只怕这世间无人能与你为敌。这事我知道,其他人也必定知道,不然也不会传出你是妖孽的话语了。”

何灵曾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现在看来就算是妖孽,只要手中有了力量,他们倒也不会敢杀死自己的。

毕竟一个很说得过去的故事,就可以让大家对何灵满身怪异的内力、武功生出畏惧之心了。

好在自己先下手为强编了个影月仙使的故事,不然现在肯定得被当成妖孽烧死了。

说到妖孽,何灵又想起花影了。

“瑾容,有一事须得你拿个主意。花影”

一提到花影,赤乌脸色也凝重了,“月英,此人只怕有些古怪。当日你遇袭,翠姑娘和兄弟们拼了命才护住你。以你的身手,原本不该折损这么多兄弟,只不知当日为何你杀得两人便迷了魂。据兄弟们说,你不曾与那位倾国倾城的女子过招,倒是翠姑娘与她交了手。那位倾国倾城的女子长得与花影有些相似之处,不过,花影虽然生得颠倒众生,到底是个男子。”

何灵摇了摇头,“那女子就是花影。”

赤乌脸色更难看了,“月英,我知道当初跟你说纳西亚大汗将花影尸身搬走一事让你心中有了疑惑,可人死是不能复生的。退一步说,便是人死复生了,哪里有复生了反倒变成女子的道理?况且,翠姑娘的功夫我们是清楚的,影字营的影子只是擅长潜藏、暗杀,武功恐怕只与翠姑娘相当,绝不至于将翠姑娘伤得如此重。”

“所以,月英,此事只有一个解释,当日纳西亚大汗将花影尸身搬走后,便寻到了他的双生姊妹。想花影那般容貌,若是有个姊妹定是很好相认的。他这姊妹武功比他高了许多,所以才能寻了你要为花影报仇。说起来,这个女子倒是有些棘手的,当日千军之中居然让她逃走了。她的武功,只怕不弱。若这一次宣公子的杀手联盟还带了她来,只怕咱们得注意这绝色女子了。”

何灵知道若是杀手联盟来了,一定会带花影来的。

花影得了梦主开的挂,多半是死不了的,这才是最难搞定的那个人。

只希望影月军兄弟们能帮自己挡住一下花影的攻击,只要杀死迷途中人,这个梦就可以出去了。

“瑾容,我倒有个想法,若是成功,可以将兄弟们从安卢寨引过来。”

“既然金太子已经下了密诏要取我性命,夕、宣公子他们便是不用手上大军,也必定会倾尽所有杀手。”

“这是自然,咱们在元社镇屯兵的意图已是十分明显了,他们手上拿到的那张路线图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咱们只要在这里建立了影月军营地,你不会再踏出元社镇半步,他们如何能够杀得了你?唯一能杀你的机会,便是现在影月军兄弟还在安卢寨,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就是这个意思。瑾容,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其实我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说完,何灵从怀里掏出狼烟令,“翼公子便是再想掌控影月军,现在也得先顾了我的性命,若是我在这时候死了,影月军基本就散了。”

“嗯,你说得不错,翼公子就算再不高兴你屯兵元社镇,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你们终究还是有过往的交情的。”

何灵有些尴尬,翼公子对自己还有多少旧情是不知道的,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现在都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月英,你唉,你总是顾念旧情。就为了从前的这点旧情,翼公子一定会来救你的。不为别的,只为赌你一丝可能,若他肯放弃一切来救你,他日你一定会回报他的这份救命恩情的。”

何灵自己都没意识到赤乌说的这是事实,可一想这事发生的可能性,赤乌当真是了解自己。

“这个瑾容,这事咱们以后再说,先顾了眼前之事吧。”

赤乌摇了摇头,微微叹气,嘴里喃喃细语,“他当年救了你的性命,你便不肯与他决裂,我该如何做你才能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呢?”

何灵可不敢接这话,只装作没听到,“瑾容,我想过了,宣公子他们的杀手联盟一定会趁影月军尚未全部转移到元社镇的时刻来杀我。这是最好的时刻,若是错过了现在,日后只怕再无机会了。而我们要将影月军兄弟全都召集到元社镇来,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赤乌敛了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不过我不想用你来冒险。你不愿意跟翼公子决裂没关系,只要翠姑娘死了,影月军兄弟自然会闹着跟过来的。大不了”

何灵听他的意思,难道他想派人去杀了小翠?

赶紧阻止他的这个念头,“瑾容,这事要不先听听我的?杀手联盟总是一个威胁,我不能一辈子不出元社镇的。”

“不出便不出啊,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出。他日等我们影月军壮大了,等咱们攻到都城夺了天下,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这天下都是咱们的了。”

这是赤乌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自己的目标,也跟翼公子他们没什么区别嘛。

大概是知道何灵心中所想,赤乌又补充了两句,“咱们招募影月军兄弟不容易,这些年我们也见多了兄弟们过的什么日子,月英,你放心,若是我登得大位,一定轻徭役重民生,让大家能够休养生息。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对兄弟们的承诺,我都是记得的。”

何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毕竟赤乌公子也是系出名门的世家公子,他想要夺大位,也说得过去。

总不能因为他有一半的北人血统就强令他一定得在北地生活吧,他另一半还是金人血统呢。

“瑾容,这事容后再商议。杀手一事,总是令我心生不安,而且这是咱们召回兄弟们的一个好办法。”

赤乌摇了摇头,“你呀,总是要将简单的事弄得如此复杂,不过是不想翼公子伤心罢了”

何灵举起狼烟令,“瑾容,这事且听我一次好不好?既然宣公子他们要来杀我,咱们就给他们留一个漏洞,这个漏洞还要让他们想尽办法地知道,如此才能让他们倾尽所有地来取我性命。反正天下人皆知,影月军的精神领袖是我,若是将我杀了,影月军也就散了,他们的威胁便不复存在了。”

“如今元社镇上一切刚开始建造,便是有五千影月军兄弟,我也不敢保证他们若是拥兵而来会不会攻下元社镇,更不要说还要给他们留漏洞了。咱们这还需要留漏洞吗?若不加紧建设,全都是漏洞好不好,便是城门建成了,咱们也不能将城门关闭的,来加入影月军的兄弟咱们顾不顾了?”

这样听来,何灵倒觉得自己的小命还是有些危险的。

“你想用狼烟令召来安卢寨的兄弟们,你自己也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他们将元社镇团团围住,影月军兄弟如何能救得了我们?”

“瑾容,既然你都能想得到,咱们赶紧先准备了啊。”

“月英,哪里这么容易,我能想到的法子,他们肯定能想得到,只怕这时候夕公子已经秘密调配队伍了。你的性命如此重要,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冒险呢?”

不听赤乌解释还好,听完他的解释,何灵顿时觉得这就是迷途中人大决战的最好时机了。

若不能趁这个机会解决掉迷途中人,还不知道这个梦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瑾容,咱们就用这法子将杀手引来可好?”

“月英有时候觉得你十分老成,有时候又觉得你真是天真。你做这么多事,不过就是不想跟翼公子正面决裂罢了。”

还好赤乌想到的是这个方向,何灵赶紧点头,“瑾容,他当年数次救我性命,影月军也得了他无数钱粮支持。如今我倒戈向你”

原本还想碎碎念的赤乌公子听了这句话,脸上立刻开了一朵灿烂的花,“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难道我真会派人去杀了翠姑娘让你伤心吗?难道我真会逼你与翼公子决裂吗?若我这样做了,倒不是逼你跟翼公子决裂,反倒是逼你跟我决裂了。”

这话便是答应了何灵的想法,只要能将迷途中人杀尽,其他的事,何灵一点都不想管了。

“瑾容,你这就将消息传出去,让他们赶紧到元社来杀我。”

赤乌公子听了何灵这话,一脸生无可恋,“月英,你当夕、宣公子联手又出动杀手联盟是一件简单的事吗?若是一个不当,只怕等不到兄弟们赶过来救我们,我们就被困死在元社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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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7

元社镇虽地处江中,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更不要说三面连绵不断的群山就是天然的隐蔽和撤退的屏障。

元社镇能够给陵公子,着实是因为陵公子并没有特别的才干,当然也许这是陵公子刻意营造的形象,但从他父辈以来也确实没有任何异心和异动。

赤乌公子来了,一切都有了改变,首先便是给元社镇重新规划了防卫布局。

这一个多月以来,赤乌和银狐又是铸城墙又是挖护城河的,忙得不可开交。

何灵一心只想着杀手联盟何时才能到来,根本没心思管他们忙什么。

每日里带着思思在山中漫步寻些新长出来的蘑菇、山珍之类的东西,时不时地还亲自下个厨弄个小菜,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思思开始还以为何灵是在为影月军兄弟们寻找潜藏之地,总是以一种警惕的神色关注何灵的一举一动。

后来发现何灵真的是在享受生活,直接有些无语了。

再到后来,干脆放松了心态陪着何灵一块儿玩。

于是在赤乌和银狐以及所有影月军兄弟忙碌的身影后,总有这两个游手好闲的闲人。

城墙铸到一半,赤乌公子记起这个游手好闲的闲人是别人击杀的对象,终于放下手头的事务,亲自逮了何灵,非得要她看看影月军是如何忙碌的。

站在雏形已备的城墙上,赤乌公子指着远处的护城河,“月英,你玩了这些日子,也该让你见见咱们这月余忙碌的成果了。”

已经是秋末时分,兄弟们却光着膀子热火朝天地挖着沟渠。看着一个个小小的人形干劲十足地忙碌着,何灵感慨道,“年轻真是好啊。”

赤乌笑言,“此话从何说起,你也正当青春年华啊。月英,最多再过得一个月,咱们城墙也铸成了,河水也引来了,元社镇再无任何后顾之忧了。”

赤乌做事,何灵是十分放心的。

“瑾容,咱们这般大的动作怎么就没人前来阻止或者捣乱呢?”

赤乌笑着摇头,“若不是确定是你,若不是咱们讨论过这件事,我都要怀疑你是宣公子他们派来的细作了。明明咱们正是紧要关头,你不替我想想如何加强防卫措施,却盼望着外人来捣乱呢?”

何灵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很盼望着杀手联盟的赶紧寻来,才有机会走出这个梦境。

“他们若是不来,咱们如何能引来影月军兄弟呢?翼公子那边,也在加紧挑选出影月军中的中意人选,翠姑娘也终于醒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只盼着杀手赶紧来了,咱们一个狼烟令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兄弟们才好赶过来救啊。”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我总是不愿意让你以身涉险,兄弟们都听你号令,无论如何总是会寻过来的,又何必多生事端呢?”

赤乌压低了声音说,“咱们拖拖拉拉地修建了这一个多月,可就是为了让他们有可趁之机。月英,你进来总是去山里玩乐,原本是不碍事的,可这两日元社镇来的人有些多了,不仅多,而且还有些反常了。”

何灵心底倒是高兴的,“这是好事啊,他们到底要动手了。”

“你倒是想得开,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何灵指着台下人来人往,“若是别人,我还会有些担心,瑾容做事我一向放心的。别说来了这许多人,便是一个外人不来,你也早将元社镇上所有人员的户籍重新编造了一份,是不是?”

“我且当你是夸奖我了,不单单是户籍,便是他们的房屋、地契,只要是能证明原住或是后来的资料,我都重新编制了。”

“所以啊,换一个人或许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瑾容你一定知道的。不单知道,你肯定想了法子防备他们的。”

“你既然知道,那就更该熊小心谨慎些,你可知道元社镇这一个月来了多少人?”

何灵转过身指了指半山忙碌的兄弟们,“若我猜测得不错,从半山新修建的屋舍来看,咱们影月军中已经混进了三百来人吧?”

赤乌点了点头,“倒也相差不大,这四百来人中有男有女,看起来都是普通模样,可人人都冷静沉着还各有才干,这不是有人训练过了是什么呢?元社镇还从没这么热闹过啊,可见你真是炙手可热的黄金人头啊。”

“那当然了,我也觉得我的脑袋挺值钱的。不过,我可不愿意把人头交给这种无名小卒的手里啊。”

“难道来个有名有姓的你就愿意将脑袋给他了?我且给你说啊,这四百来人只怕是将来做内应当,你想引蛇出洞这个法子是不错,但咱们可不能留这么大的漏洞啊。虽然目前没有截获有效消息,不过他们也快到咱们元社镇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得乖乖给我在这城墙上站着了,一来呢,给兄弟们打打气,二来呢,给他们一点信号,让他们加紧行动。”

赤乌公子就算做了十足的准备,可总不能时时守着那些内应,尤其是夜间大家疲惫之时。

何灵外间是思思,虽然她是秋阳公主的人,但也忠于赤乌公子,何灵也信得过她。

入夜时分,思思郑重地告知何灵,今夜或许有异常,睡眠且警醒些。

他们到底要来了,何灵反而有些兴奋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哐啷”一声,思思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连门都来不及打开,直接飞了出去。

“姑娘,且警醒些,别出来。”最后一个字已经飘远了,她的轻功也是十分了得的。

何灵等这一刻已经许久了,身上还穿着影子服呢,一个翻身也跟着飞了出去。

思思快,何灵动作更快,连点两下便追上了思思,“思思,出了什么事?”

思思知道何灵武功高强,却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追上了自己,“姑娘,你出来做什么?你该留在房中,兄弟们会保护你的。”

果然,还没等二人飘出庭院,兄弟们已经各就各位将庭院重重围住了,“大人!”

“兄弟们来得正好,咱们正该并肩作战的。”

两人迅速飘出庭院,向外飞去。

何灵的院落处于元社镇正中,是为了方便各路兄弟能够及时赶到支援。

这会儿往外跑倒是十分方便了,何灵看了一下思思的方向,居然是赤乌的庭院。

还没飞到,何灵便听到一阵“叮铃铃”的声音,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花影!

再飞了两步,就见到赤乌的庭院围了重重影月军兄弟,个个横眉冷对的模样。

看到何灵和思思飞过来,立刻将二人围住,“大人,公子危险,里面有个武功十分邪性的绝色女子,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怕……”

思思急了,“混账东西,知道那女子武功邪性你还敢让公子一人在里面?你们可是要公子死……”

吼到一半,又觉得这句话十分不吉利,跺了一下脚,越过重重兄弟,飞进了庭院。

何灵一听里面只有赤乌公子和花影,哪里还敢耽搁,一个翻身也跟着飞进了庭院。

一落脚,却是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人身上,低头一看,这位兄弟瞪了双眼满脸血迹仰面倒在地上,手上的大刀落在他发间,似乎临死前还想攻击一下对方。

抬眼看去,满院子都是影月军兄弟的尸首,横七竖八死状惨烈。

“叮铃铃”一声铃铛响动,一个白色身影从屋内踏了出来,一手提了剑,另一只手推着一瘸一拐的赤乌出来了。

那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上全是嘲讽神色,不是花影又是谁?

思思一看赤乌腿脚上全是鲜血,怒急了,“女贼,你敢伤我家公子?”

脚尖一勾,从地上尸身旁挑了一把大刀在手,“放了我家公子,我留一个全尸。”

思思不知道花影的厉害,何灵知道,赶紧拦住思思,“这位姑娘,咱们有话好说,无论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花影冷笑一声,“留我全尸?你且看看你家公子如何死的。”

说完手中长剑一伸,原本就一瘸一拐的赤乌公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赤乌大腿上又中了一剑,白色的中衣上渗得全是鲜血,但他也没哼一声,反倒安慰何灵,“月英,我没事。”

何灵还没说话,思思怒急跳了起来,“女贼,你再敢动我公子一下,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影已是死而复生的人,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高傲的花影了,看了思思跳脚的模样,又是一剑刺在赤乌腿上,“你倒可以试试是我先死还是你家公子先死,我劝你最好闭嘴,莫要激怒了我,否则,吃亏的还是你家公子。”

这一下应该是刺得深了些,赤乌跪都跪不住了,瘫坐在地上,脸色白了,“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咱们能满足你的,自然会满足你。”

何灵掐了一把思思,压低声音说,“稍安勿躁,公子在她手上,可不能激怒了她。”

看到赤乌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样子,思思手抖得不像样,“姑娘,救下公子!”

何灵将思思拦在身后,“这位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你放过这位公子,什么都好说。”

花影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什么都答应是吧?那好,孙月英,你过来……”

何灵走上前一步,还没下一步动作,花影喝住了她,“且慢!”

赤乌缓了一口气,“月英,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花影手掌翻飞,“啪啪啪”给了赤乌几巴掌,“你的命在我手上,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何灵离思思一步之遥,便是背对着她都能感觉到她浑身紧绷,只差提了刀上前给花影几刀。

将手放在身后按住思思,何灵缓缓开口,“这位姑娘,你的目标不是这位公子,有话咱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

“月影,你真要装作不认识我?我今日变成这般模样,全都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

赤乌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花影当胸踩了一脚,“你还想为她出头?且想想如何能够保得住你的命吧。北地未来的大可汗,居然做了一个贱民的护卫,你可真没拿自己当回事啊。你的命就这么贱吗?”

这一脚踏得挺狠,赤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思思又急了,何灵依然挡住她,“花影,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我也饶不了你。你要的不过是我的命,何苦伤害不相干的人呢?”

花影抖了一下白衫裙,带起一阵微风,脸上一片冷凌,“饶不了我?我倒想看看你如何饶不了我。”

“叮铃铃”一声响,她又一脚踏在赤乌的心口,“孙月英,月影,你这一辈子都要靠别人吗?你总是要这样连累他人吗?你可知道这位北地的赤乌公子会是何种结局?”

一脚将赤乌踢翻在地,“你为了她手中的影月军,居然像条狗一样地围着他,你可是北地的赤乌公子,未来的大可汗。”

就何灵进来这一会儿,赤乌双腿已被她连刺数剑,身上又挨了数脚,还不知道之前在内室是如何受伤的。

不过,赤乌公子倒是个硬汉子,无论她如何折磨自己,始终不开口求饶,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句。

“你处处针对她,可是因为嫉妒她?”

“我嫉妒她?赤乌公子,你可是从来没见过她的模样?你可知道为何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她丑陋无比见不得人的。你们跟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你们到底是傻呢还是蠢啊?”

说完这话,又在赤乌身上刺了一剑。

何灵听到身后思思喉咙里“咔咔咔”的声音,知道她气急了,担心她不顾头尾地冲上去救赤乌反而坏事,立刻接话道,“花影,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成见或仇恨,都与其他人无关,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花影脸上全是受伤,“孙月英,凭什么是你?从前我们都是影子,你笨拙无比丑陋不堪,是我一手将你教出来的。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背叛影字营?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月影,为什么你不能完成公子爷的任务,为什么你不能成为双面细作?为什么你要害我们整个影字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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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8

四周的灯光越发地明亮起来,外面的影月军兄弟声响越来越大,银狐先生慢慢走到何灵身后。

赤乌公子白色中衣星星点点全是血色,两条腿上大滩大滩的血红,他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看来失血过多有些迷糊了。

花影状似癫狂,手上提了剑指着赤乌的心口,“月影,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当日公子爷赐你名字就已经暗示了,你和我将会是影字营最得他心意的影子。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影字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何灵看她状态失控,很怕她将赤乌一剑穿心,特意将声音放得平缓冷静,“花影,既然这是我们影字营的事,就由我们影字营的人自己解决,不相干的人都散开。你说我背叛你、背叛影字营,那你就按影字营的规矩,来取我性命吧。你该知道,不管你手上的人是谁,若是你杀了他”

指了指身后银狐先生带来的一排弓箭手,“今夜你定会万箭穿心。”

花影原本还想继续控诉何灵的背叛,看到银狐先生身后的那一排弓箭手,忽然抬了染血的衣袖遮住半张脸,露出娇羞又妩媚的笑容,“哎呦,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前一秒还娇弱妩媚的模样,下一秒立刻将赤乌一把提了起来挡在身前,“孙月英,你就这么肯定他们真能杀了我?”

花影果然狡猾,或许她还带着梦主给她的复活记忆,所以直指何灵最担心的一点,“若是杀不了我你可要想想这位尊贵的北地大可汗将会有多惨烈了。”

明明说的是既恐怖又血腥的威胁话语,可声音却是娇俏无辜的,若不听内容,还当她这是在向何灵撒娇呢。

思思一看赤乌公子惨白的脸和满身的血污,现在又被花影像只小鸡一样拎在半空,两条腿似乎都使不上劲耷拉着,立时就要跳上前给花影砍上十刀八刀的。

何灵还没动,银狐先生拽住了她,“思思,这女子十分古怪,少主在她手上,切莫轻举妄动。”

思思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等我救下少主,便是她长得倾国倾城,我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赤乌明明比花影高大壮实许多,可花影一把将赤乌拎起来的模样却是没费多少劲,何灵心中又咯噔了一下,我那个去啊,梦主啊,你既然给她开个倾国倾城的挂,能不能让她做个花瓶只管美就好了,这让我怎么弄啊?

“孙月英,你当真以为这些人便能镇得住我?”

何灵现在脑子一片浆糊,这可是比迷途中人还难对付的一个存在,更让人郁闷的是,她明明是被宣公子派过来刺杀自己才丢了性命的,为什么她不去找宣公子寻仇呢?

银狐先生看何灵不说话,朗声开口道,“这位姑娘,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公子一向好客,若是姑娘想与公子或者孙姑娘叙叙旧之类的,咱们大可以放下刀剑坐下来好好饮一杯薄酒或清茶。虽然元社镇清苦些,几杯薄酒一杯清茶倒是有的。”

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弓箭手打手势。

蓄势以待的弓箭手慢慢散开,向花影两侧移去。

花影“咯咯咯”笑了几声,听这笑声何灵居然觉得心情十分美好,就好像看到了初升的朝阳、初绽的玫瑰,那声音里夹杂着未经世事的纯真和美好,有着无限的可能。

何灵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鼻息间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味,环视一圈,原本蓄势以待的弓箭手居然将手中弓箭垂在地上,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花影。

我那个去啊!何灵心中大为惊恐,这个梦主太无耻了,真的是作弊!

原本何灵还在奇怪为什么影月军兄弟都聚在门外不进来救护赤乌公子,花影脚上明明有“叮叮当当”的银铃铛为什么大家没有一丝警惕,现在看来,她若是想去哪儿,直接迷惑众生便是了,哪里还需要动刀剑啊。

以赤乌公子这般机警的人都能让她得了手,这摄魂术只怕是无差别的群体攻击技能了。

这还能怎么玩?

何灵心中暗暗叫苦,枯叶啊枯叶,你既然挑了我,为什么不给我开点挂啊,你看看梦主开的挂,这才叫开挂好不好?

枯叶啊枯叶,你要是不给我开个挂,我可要死在花影手中了啊,你可就输定了。

没人搭理她。

虽然看不见身后的银狐先生和思思的表情,何灵猜测两人也想到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回忆,这会儿说不定一脸慈爱温暖的笑意呢。

何灵总不能一人给他们一剑以疼痛惊醒他们啊,想了想从地上捡了一片树叶,放入嘴里吹奏起了《车马行》。

这一吹,何灵用上了灵力,声音顺着庭院飘荡出去。

花影一把将赤乌扔回到地上,冷冷地打断何灵,“你倒是还记得自己这本事。”

再环顾四周,大家脸上全是惊讶的表情。

何灵不想她再迷惑众人,再上前一步,“花影,你若是要我性命,我立刻遣散所有兄弟,包括赤乌,咱们就当做是影字营内部的事自行处理如何?”

赤乌似乎缓过了这口气,微微摇头,喘息着说,“月英”

花影脾气极坏,一脚踢到赤乌的腰间,“我影字营的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你是未来的大可汗又如何?这里是金地,轮得到你说话?”

这一下差点踢得赤乌眼前一黑。

何灵一抬手,“你既然能够千里迢迢到这里,定是有所图的。你且说出来,我看看能否答应你。”

花影将手中长剑挽了一个柔美的剑花,微微叹了口气,“我看你使长剑倒是十分潇洒霸气的,怎么我使出来便没有这般潇洒呢?”

说完又恨恨地说,“老子叫花影,可没说过老子想当女人”

明明声音娇媚软糯,说出的话却又十分粗鲁,两厢交杂在一处,竟然觉得她有天仙落入凡间的感觉。

可见长得美的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且赏心悦目的。

何灵终于见到她有一些其他的情绪了,赶紧接话,“花影,这是咱们影字营自己的事,不然我们俩自己处理了吧。兄弟们”

一挥手,就想将所有人喝退。

花影一抬手,闲闲地阻止了她,“不必了,月影,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咱们当日不是没有交过手,我要想杀你,确实不能。便是只留我们俩又如何,难道再让你杀我一次?”

赤乌公子垂下的头转过来看了看何灵。

花影似乎对赤乌十分不爽,余光中扫到赤乌公子转头,又一脚踢到他后背上,“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你的小"qingren"?”

一脚将赤乌踢得趴到地上。

身后的思思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可见是真的气坏了。

何灵知道花影不会要了赤乌的性命,了不得便是让他痛苦些,让大家心慌意乱罢了。

“花影,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到底要怎样,不如直接说了吧。你孤身一人深入影月军中,也未见得能安然无恙。就算没有元社镇五千影月军兄弟,便是我一人,这一次你也很难逃出去了。”

“逃?”花影又抬了一下脚,白皙的脚上银铃铛“叮当”作响,“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的,谁说了我要逃?”

“孤身一人?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孤身一人潜入影月军中的?哈哈哈,孙月英,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定然杀不了你,所以啊”

眼波流转间横了何灵一眼,便是何灵这种深知她不过是梦中人、也知道她是梦主开挂的绝世美人,何灵也忍不住心神摇动。

眼波中似嗔怪似撒娇,若是多横何灵两眼,何灵都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有何要求。

“孙月英,五千精兵很了不起吗?你们挖了护城河,倒是挺花心思的,你们建这高墙,也花了不少工夫。可惜啊”

说完,她又以衣袖掩了半张脸,“可惜啊,你们不知道我们早就派了人潜进元社镇,你还当我孤身一人前来?想不到手握八万大军的影子大人,居然也这么天真啊。你说,除了你这一身功夫,你如何能让影月军上下服你?”

说完,又提溜起赤乌,“你问我想要怎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怎样,孙月英,走,与我到城墙上看一看,我也很想看看你的五千影月军如今还剩多少?”

赤乌被她这么一提,居然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赤乌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我不过只是刺了你几剑,且都不是要害处,你最好还是打起精神自己走一走。”

一手提了赤乌,另一手以剑横在他胳膊上,这才倒没有架在脖子上了,可周围的影月军兄弟也无一人敢上前试探。

银狐先生附在何灵耳边轻声说,“城内细作已经全部扣押,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先保公子安全,到了开阔之处,定要让她知道万箭穿心的滋味。”

思思终于不再筛糠了,大概银狐先生的话给了她信心,也压低声音说,“姑娘,只要去了城墙,咱们想办法将她推下去,射不死她也摔死她。”

何灵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花影,我原以为这是我们影字营的事,既然你请了人来,那就去看看你的援军吧。”

花影推着赤乌,旁若无人地一抬下巴,“月影,你在前头走。还有,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玩花样,月影,你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以为能伤得了我性命,大可以试试是我先死还是你们赤乌公子先死。”

何灵一抬手,“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推了一把满脸愤慨的思思,“走,先护公子安全。”

花影笑得很开心,“月影,说实话,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很有默契。说起来真是可惜啊,当初若不是阴差阳错,咱们俩本该是最有前途的影子,影字营本该在我们手上位居六营之首”

一想到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影字营了,立刻又咬牙切齿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原本我们不该是这样兵戎相见的。”

何灵踏出赤乌的院落,缓缓向前走着。

四周的全副武装的影月军兄弟果然都留出一条道,警惕地看着身后的花影。

“花影,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为什么你还耿耿于怀于影字营呢?你明明知道宣公子对影字营从来都不上心,为什么你还肯为他卖命呢?”

“你闭嘴!公子爷的事,你也敢置喙?你可知道公子爷惊世才学本就该有一番作为,若是公子爷有了你这八万人”

何灵忽然明白了,花影一直不动手杀何灵,或许不只是因为她武功不及何灵,更有可能她真的带了宣公子的任务来的。

所有人都想要何灵身后八万人的队伍,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何灵能够臣服。

“花影,你不想杀我的,对不对?”

“快走,你若是再多一句废话,我便刺他一剑,我倒想看看他还有多少血能够支撑下来。”

何灵不再说话,缓缓向城墙走去。

银狐先生说得没错,城内皆是警惕的影月军兄弟,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可何灵他们都是从安卢寨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些人。

城中的奸细确实是被处理干净了的。

踏上台阶,何灵停了下来,“花影,你确定这城里还有你的人?你看看四周,可有你熟悉的面孔?”

花影冷笑着,“想不到你们倒有几分本事不过,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待会儿让你看看什么叫兵临城下。”

她一直强调外面有人,可据何灵观察兄弟们脸上的表情,城墙外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花影能够用摄魂术进得了城,可众目睽睽之下,难道她飞身跃下高墙?

也行吧,反正梦主不想她死,她怎么都死不了的。

只是,她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呢?就为了提醒一下自己,元社镇中他们能派人进来?

可现在城门紧闭,就算他们能派人进来,又如何呢?

难道不是瓮中捉鳖吗?

何灵走上城墙,往下看了两眼,果然没错啊,什么都看不见。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推着赤乌踉踉跄跄往前走的花影,“花影,我不想打击你,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先看看城墙外面有没有援军,再决定我们如何谈比较好。”

花影将长剑横在赤乌的脖子上,“闲杂人等,下去!”

何灵挥挥手,城墙上的影月军鱼贯而下。

花影将赤乌往地上一贯,“月影,你当什么事都在你们的计算当中吗?让你们见识一下公子爷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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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69

花影从怀里掏了个筒状的东西,用手一扯,“嗵嗵嗵”三声爆竹声响,空中绽放出三朵绚烂的星光。

虽然元社镇灯火通明,可这枝烟花显然是特意制作的。

果然,三朵绚烂的星光散后组成了一个蓝色的“宣”字。

这是他们的信号弹了,比狼烟令花哨了许多,不过,应该没有狼烟令传得远。

况且,赤乌公子一路行来早已在沿途留下了接应的兄弟,一旦见到元社镇发出狼烟令,沿途留守的兄弟即可发出狼烟令向驻扎在安卢寨的兄弟们传令了。

何灵看花影已经放完信号弹,笑着也从怀里掏了掏,“花影,好巧哦,我这里也准备了个烟花,虽不及你的精巧美观,也还不错。看完你的,是不是该看看我的了?”

花影脸色微变,“狼烟令?月影,无论何时你都这般无耻吗?”

这句指责让何灵十分无语,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这才寻了这么个机会引我影月军兄弟过来,这哪里无耻了?

要说无耻,你死而复生还群体摄魂才无耻好不好?

“花影,你不觉得有来有往才算知礼仪吗?你既然给我准备了烟花,我也这么巧准备了不如一起看看吧。”

花影拦住何灵,“月影,你且看看下面,你确定你的影月军能够抵挡住下面的三万人吗?”

何灵愣了一下,探头往下一看,原本空荡荡黑乎乎的护城河对岸燃起了无数的星点。

这星光细细密密数不胜数,几乎连到了天边。

花影说的是真的?

“月影,我盼这一刻盼了许久,就为了看看你如何束手就擒,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兵临城下了吧?”

何灵已经忘了发出狼烟令了,对岸的点点星光渐渐近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花影笑得花枝乱颤,“月影,我都说了今日会给你一个惊喜,你总是不信。你啊,自从离开了公子爷,总是以为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影月军,不就是月影吗?你走到哪儿都还记得公子爷给你赐名月影啊。”

何灵看着越来越近无数火把,再看看底下全副武装的队伍,咽了一口口水,“花影,你召了三万人围我元社城,究竟想要怎样?”

花影扭了扭身子,“月影,你看看底下这么多人,你觉得我还想要这位大可汗的性命吗?你还觉得我想要你的性命吗?其实,你想错我了,也想错公子了。”

城下的队伍定住了,有人抬了一面鼓,“嗵”地敲了一声,旁边那人显然是天生大嗓门,“孙月英,你且听着,你若能城门大开卸甲投降归顺于公子爷,公子爷定不与你计较,更不与你手下的兄弟计较。”

“嗵”又是一声巨响,“你若是执迷不悟,便叫你与你五千兄弟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是负隅顽抗,待到城破之日,元社镇上所有人将因你而死。”

花影笑了,“月影,你现在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说吗?现在我说了,你可愿意答应?”

城下密密麻麻全是人,何灵仔细辨别了一下,并没有迷途中人,不禁有些失望,不由自主地说,“花影,你难道不知我影月军兄弟一共八万余人?三万人对八万余人,你何来的胜算?”

花影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替何灵惋惜,“月影,你当这世间只你一人聪明绝顶?你元社城中只有五千余人,你能挣扎到几时?”

瘫倒在地的赤乌从牙里挤出三个字,“狼烟令!”

花影一脚将赤乌踩翻在地,脚踏在赤乌的脸上,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我怎么就这么讨厌你呢?”

何灵将狼烟令一扯,“嘭”地一声巨响,一股青绿色的亮光冲天而上。

花影的眼睛随着亮光望天上看去,脚丫子却在赤乌的脸上碾来碾去。

虽然她现在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可到底这是侮辱人的顶级方式,赤乌半死不活地挤出一句,“若你杀不了我,我定然”

花影本来还追着狼烟令看,一听赤乌这句话,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又狠狠踢了赤乌一脚,这一脚踢得赤乌闷哼一声。

“哎哟,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到底是北地的大可汗啊,骨头挺硬的啊。命还握在我手里,居然就敢威胁我,谁给你自信我杀不了你?”

何灵看她蛾眉一竖,提了剑又在赤乌的身上刺了一下,赶紧阻止她,“花影,你若是杀了他,咱们可再无和谈的可能了。”

花影虽然刺了赤乌很多剑,可每一下都没往要害处刺,就算听了何灵这话,还是又刺了一剑,“我不杀他,我就是让他下半辈子一直躺着,我倒想看看马背上的民族如何躺一辈子”

好像自己说了个好玩的笑话一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马背上躺一辈子?我可真是天资聪明,连这个主意都能让我想出来。”

赤乌白色中衣现在早已红红灰灰了,可他还是挤出一丝笑,“花影,你可知道若是我不死,我会拿你如何?”

何灵知道赤乌嘴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的,他真是个鸭子嘴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都不懂吗?

果然花影又刺了他一剑,笑嘻嘻地说,“人人都说赤乌公子虽然是北人,却有金人的智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吗?你说你激怒了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何灵抽空往城下看了一眼,依然没有看到迷途中人,那喊话的人隔了一会儿又敲一下鼓,继续喊一遍,“孙月英,你且听着,你若能城门大开卸甲投降归顺于公子爷,公子爷定不与你计较,更不与你手下的兄弟计较。”

赤乌等了片刻,终于又挤出几句话,“花影,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呢?你就听一听我有何打算,有何不可呢?”

何灵赶紧阻止赤乌说下去,“花影,我看了你城下的人马,你可知道宣公子的人马长途劳顿想要围困以逸待劳的影月军,无异于异想天开?”

花影看了看何灵,笑着说,“月影啊月影,我真是不明白你如何能够吸引八万人在你身边,难道是因为你蠢吗?不过,你蠢一点没关系,只要你能够看得清现实便好,既然公子爷能够千里围城,你当公子爷一点打算都没有吗?”

那个不怕死的赤乌还在激怒花影,“花影,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何灵终于受不了不怕死的赤乌了,大喊一声,“赤乌!”

果然是个不怕死的,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挣扎着抬起满是血污的头看了看何灵,“瑾容”

何灵几乎要被他气吐血了。

花影又踢了赤乌一脚,“哎呦,月影,我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敢背叛公子爷呢,想不到你样貌丑陋,本事倒不小啊。前一个是翼公子,这会儿是大可汗,厉害厉害。”

想了想,又踢了赤乌一脚,“你这小娘子倒是护着你,千方百计地不让我听你下面的话,可是你要说的话真能激怒我?”

刚才何灵那一声“赤乌”把下面的银狐先生和思思引得冲了上来,后面跟着一排引了弓的影月军。

何灵还没来得及喝退他们,花影已将剑尖指向赤乌的心口,“这里轮不到你们说话,滚!我跟你们主子聊天聊得好好的,要你们这样不识趣的东西上来干什么?”

何灵一挥手,银狐先生带了满脸怒容的众人下去了。

花影对何灵倒是放心得很,“月影,你方才没有趁机掏了暗器击杀我,算你有几分良心。”

何灵倒是想啊,可一想到自己越是击杀她,梦主给她开的挂就越大,面对一个杀不死的人,何灵哪里还敢惹她?

赤乌这个不知死活地居然笑了起来,“花影啊,从前我倒是听说过你倾国倾城,如今一见,倾国倾城又如何能够描述你的美啊”

何灵一听他这话,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立刻截住他的话,“花影,你说宣公子要招安我,那也得看看宣公子能给出什么诚意了。”

本来已经被赤乌激怒的花影一听何灵的话,立刻又被吸引住了,好声好气地劝何灵,“月影,你在公子爷身边的日子短,你不知道公子爷原是大方厚道的人。你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公子爷一定会满足你的。不过,这一次可不能私自行动了,其实当日若不是翼公子唉,这些都不说了,你也是为了保命才做的这些选择。月影,你想要什么,你说吧。”

“花影,我知道宣公子心中所想,我可以交出影月军指挥权”

赤乌大喊一声,“月英!”

花影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罗里吧嗦的,哪儿轮到你说话了。”

虽然花影是个美人,按理说美人白皙的脚在脸上踩一踩也没什么。

可花影一路走过来都没使内力,脚丫子再白皙,脚底板可是脏兮兮的了,这会儿反复踩在赤乌脸上,也真是够他受的了。

何灵十分担心赤乌受不了这气,更怕地下的银狐先生、思思等人看见自己公子被一个女子用脚丫子踩来踩去颜面扫地,立刻拦住她,“花影,这是咱们俩的事,且借一步说话。”

花影狐疑地看着何灵,脚终于从赤乌的脸上抬了起来,她武功不及何灵,自然担心何灵耍花样。

可看何灵认真着急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拿住了她的弱点,低头看了看赤乌,后者虽然满脸血污居然瞪着碧蓝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何灵几乎要被赤乌给气死了,心中哀叹,我的公子爷啊,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你为什么非要激怒她呢?

花影看不见何灵的表情,但却能够看到她的视线touzhu到赤乌身上。

再低头看了看赤乌,忽然笑了,又一脚踏到赤乌的脸上,“月影,果然跟着这大可汗,你也学得像只狐狸一样了,你居然诈我。”

“月影啊,你可知道我为何擒了大可汗而不动你?因为啊,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自然是打不过你的。不过呢,你的心上人武功可没我高强,我打不过你,还能打不过你的心上人?你方才说什么愿意交出指挥权的话,不过是想救你的心上人吧?你啊,当初一门心思都在翼公子身上,现在怎么满心思都在这北人身上了?不过这北人模样是挺俊俏的。”

何灵闭了闭眼,随便你怎么说了,你高兴就好。

今天晚上赤乌的脸也不知道被花影的脚踩了多少次,何灵已经有些绝望了,大概赤乌公子也会麻木了吧。

赤乌不,他脸被踩着了,嘴上还死硬,“花影,你知道我是她的心上人,所以这话她断断听不得的。”

何灵破罐破摔了,你既然这么想找死,那你去死吧,我懒得管你了。

花影又将脚从赤乌的脸上抬了起来,“哦,看来我的推测没错啊,这小蹄子果然最在乎你。你说吧,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赤乌“啪叽”一声翻身过来,“花影,你生得如此貌美,月英她”

花影的脸色变了,咬牙切齿,“好,你倒是说下去。”

“花影,若是今日我不死,他日定将你纳为我妃,你可是喜欢用脚踩我?日后你可日日踩我,踩到你欢喜为止。你不是喜欢跟月英一起吗?正好你们可以姐妹相称了。”

果不其然,何灵闭了闭眼,就是个自寻死路的,他武功上吃亏了,嘴上哪里肯吃亏?

花影本就十分介怀因为自己生得貌美,莫名其妙地死而复生又变成了女子。

若是别人变成女子还好,他从前就因为生得像女子受了多少气,现在真正变成了女子更不会让他高兴半分的。

赤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她介意这件事,还尽往这方面踩。

可以,很有胆量。

花影气得声音都变了,“好好好,想不到北地的大可汗竟是这般有情趣,那我可就要看看赤乌公子肯不肯牡丹花下死了”

“花影!”何灵可不能让她气极之下杀了赤乌,一声断喝,果然让举剑刺向赤乌咽喉的花影冷静下来。

赤乌的脖子上流下一串血珠子,“你倒是动手啊。”

别说花影了,就是何灵都很想左右开弓给他一大串耳光子。

花影喉咙动了一下,可以看得出她在强忍着怒气,回手收了剑,“你想让我杀你?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若是死了,我拿什么胁迫月影?想不到你也是个痴情郎啊,不枉月英对你痴心一片。”

何灵面无表情,你们高兴就好,随便你们怎么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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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0

何灵一声不吭看两人互相斗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若是这两人一开始就在同一阵营说不定还是最佳损友呢,惺惺相惜的另一面该是一直互损又不离不弃吧。

看看现在,花影已经连剑都忘了提了,脚倒是一直在赤乌的身上踩来踏去,知道的是折磨赤乌,不知道还以为在给赤乌做按摩呢。

赤乌呢,好像提着一口气非要让花影尽兴一般,你不尽兴我就不肯断气,哪怕我满脸血污满身剑伤我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两个活宝!

何灵干脆坐在城墙上,探头往下看去,花影说宣公子这次有三万人围城,这也是个吹牛不打草稿的,虽然看起来星光点点,可哪里有三万人啊?

能有两万人就不错了。

下面那个天生大嗓门还是敲一下鼓喊一嗓子,心中似乎也知道城墙里的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城投降的,几乎相当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晚风习习,若不是兵临城下,何灵简直就觉得这个夜晚还不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影终于反应过来主角是何灵了,又是一脚将赤乌踢翻在地,“滚蛋,要不是还要用你来跟月影说和,你当你是谁啊?老子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月影,我已经付出了最大的诚意,你怎么说?公子爷言出必行,若你能重回公子爷身边,影字营必将重建。公子爷说了,若这一次重建影字营,你可做营主,咱们影字营统领六营之首。”

或许每个人都有他执着痴迷的东西,比如何灵,她心心念念的便是从这个梦中出去,与迷途主人交换,换回坠入虚无空间的朱幼安。

比如花影,无论身为男女,他始终记挂的还是影字营,就算影字营已经全军覆没了,他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重建。

何灵叹了口气,“花影,我感激你当年对我的照拂之情,实话告诉你,当初我能狠下心杀你,也实属出乎我的意料。可是,花影,我们都是要往前看的,我早已从宣公子身边离开了,便不可能再回去。影字营早已全军覆没,便是重建,还是那个影字营吗?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们早已走出两条完全不同的里,回不去了。”

花影用剑指着赤乌的心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何灵站起身来,指着城内五千影月军,“花影,你知道我武功比你强些,你更知道城内有我五千兄弟,你都能笃定我不会杀了你,你就该知道他对我何其重要。”

赤乌原本趴着的脸又努力抬了一下,似乎知道何灵在说他,特意挣扎着看向何灵。

何灵看他这模样又生气了,我不过随便说说,你还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难道要我实话告诉她,花影,其实我是不敢杀你啊?

花影知道何灵武功高,更知道五千影月军一直隐而不发不过是因为何灵没下令围死她,由此得出的结论是,赤乌公子果然很重要。

花影嫣然一笑,“月影,若我不知道你的心上人对你重要,又怎会用这法子逼你就范呢?月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只要我手上有你的心上人,你就一定会低头。了不得就是看你聪明些第一天便低头还是咱们抗一抗,半个月以后再低头了。就算你了不得,一个月再低头,那有如何呢?不过是让你的心上人难受半个月、一个月罢了。”

何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他说的也不全是实情,“花影,你一个人在元社城头能坚守到什么时候?你说我坚持十天半月地,不过是让赤乌……”

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赤乌又闷闷地提醒一句,“瑾容……”

花影看也不看赤乌,又是一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上赶着送死吗?你的心上人舍不得你死,你非得激怒我杀了你吗?”

何灵也没搭理那个还有心情关注这些细节的赤乌,“不过是让他多难受十天半个月,可是,你也忘了,你孤身一人入我元社城,你如何能熬得过这十天半个月?既要保证他重伤不死,又能补给吃喝,还要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你不觉得带着一个伤员跟我们熬时间是十分不理智的行为吗?”

花影像拎小鸡一样提着赤乌的后领,掂量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似乎在试重量。

“月影,你倒是挺能考虑细节问题的,不过,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呢?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我既然敢孤身一人入城,自然就有万全之策能离城。我现在还是好好跟你谈合作,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只怕你的心上人会很难受很难受了。你可得考虑清楚了,现在给你心上人救治,他还能随你策马天下,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只能跟你躺行天下了。”

何灵摇头叹气,“花影,你既然知道我才是影月军的统领,若不抵抗一下我怎么可能就投降呢?若是如此轻易就投降,兄弟们该如何看我?所以啊,咱们无论如何都得耗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行,这才能显示出我身为影月军首领还是奋力抵抗了的啊。”

花影不知道何灵心中是什么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舍不得赤乌。

听了何灵这番说法,倒是合情合理,身为一军统帅,若是别人一威胁,便举了白旗投降,日后确实让兄弟们瞧不起的。

如此说来,她倒是真有些难处的,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你说的这话倒也是事实,若是让你现在便投降了,只怕……对了,月影啊,你剩下那七万多兄弟什么时候才赶来救你啊?”

宣公子的目标既是何灵,更是何灵身后的影月军;毕竟明面上是八万人,实际上可不知道能招来多少人。

若何灵能够诚心实意地归顺,尤其是带着全部影月军兄弟归顺,那才是真正的最符合他利益的做法。

元社城中不过才五千余人,真要是按照何灵所说的,立刻便投降了,估计安卢寨前来救援的剩下七万余人都会鄙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统领。

何灵又叹了口气,“花影,咱们毕竟共事一场,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说城外有三万余人,我方才看了看,只怕不足两万人。便是要做戏,也得做足全套吧。你两万余人想要围我五千余人,不是不能,且看看我守着三面环山的元社镇,你能跟我耗几个月吧。我们能挑中元社城,既然能将这城墙铸得如此之高,难道钱粮之类的竟然不储备一些吗?”

何灵说得实在,花影也叹了口气,“你说的倒是实话,公子爷也曾说过,若是与你撕破脸,只怕咱们要围你三五个月了。可是,谁能耗这么长时间呢?而且你后面还有七万余人的援军,等到最后还不知道是我们围你还是你们围我了。”

何灵将难题丢给她,“所以啊,花影,你若是我,你该如何做?”

花影本能地说,“开门迎公子爷啊,你原本就是公子爷的人,这会儿重新归顺公子爷,怎么也说得过去吧?”

何灵点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可是公子爷可是只想要孙月英一人足矣?”

花影摇头,“那怎么行,既然影月军的首领过来了,难道你身后的八万人不跟着过来?”

“花影,你可知道兄弟们为什么服我?可是单单因为我武功高强?”

花影沉默了一会儿,“那倒也不是。”

“可是因为我惯常见风转舵墙头草?”

“我知道你的意思。”

“对,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也该知道我的难处。你说我为了心上人便开门归顺公子爷,你让兄弟们如何看我?恐怕另一件事公子爷忘了提醒你,翼公子那边尚有一人可指挥影月军。”

花影摇头,“公子爷怎么会忘,自然是翼公子身边的翠姑娘了。可是,上一次翠姑娘几乎命丧我手,她如何能够在这时候指挥影月军?”

“天下人皆知道影月军统领乃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影子大人,你可知道这风险何在?”

“找人冒充你是吧?那也得先找到这样一个人啊。”

“若是我第一日便开门归顺了公子爷,你可知道翼公子会如何阻止我七万余兄弟赶来元社城?”

“如何?”

“影月军中贪生怕死阵前投降之人,从来都是被瞧不起的,连火头军都让人瞧不起,更不要说身为统领的影子大人了。所以,若我开门投降,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不就是感慕于公子爷的才学、人品吗?”

“真正的影子大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安卢寨,元社城中的不过是个赝品。影子大人早就知道赤乌公子心怀不轨,用了五千人便测出他居心不良。还有一件事,只怕谍字营的兄弟没有及时汇报给公子爷,翠姑娘被你重伤不错,可你当日没要了她的性命,数月以来翼公子集了天下名医早已让翠姑娘醒转。若是翠姑娘出面,你说兄弟们会相信一个第一日便投降的人是影子大人,还是相信翼公子的说法,影子大人根本一直都在安卢寨呢?”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只怕也是翼公子的打算,不然为什么将大部分的影月军留在安卢寨呢?

花影皱眉想了一会儿,“糟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让翼公子捡了个便宜去。”

何灵一摊手,“所以,花影,你觉得我现在该如何做比较好?”

花影拎了一把赤乌又将他放下,心中自是在思量,何灵说得不错,知道影子大人真正身份的人,只有这几个诸侯公子,若是翼公子非要杜撰一个影子大人出来,再去招募八万人……

想什么呢,一个第一日便开门投降的人,谁信你是影子大人啊?

想到这里,花影也为难了,“月影啊,你当初怎么就没防备着翼公子一手呢?你明明知道他奸诈无比,为何还将影月军大部队留在安卢寨呢?现在可如何是好?”

“公子爷难道没有给你指示吗?”

“公子爷只说以赤乌公子的性命逼迫于你,你必定不忍抵抗,到最后一定开门投降的。”

“公子爷此话不假,可公子爷可说过让我第一日便开门投降?”

花影不说话了,宣公子的指示肯定是一个长期的斗争,只是花影不愿意双方长时间熬下去才开了挂擒了赤乌威胁何灵。

“那现在如何是好?”

“花影,你信我不会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手上有赤乌公子,更是知道如今我左右为难,必定要找一方投靠的。”

“对,所以我希望你投靠公子爷,你可知道公子爷这次得了谁的命令?你以为公子爷派人来围了你,就是他想要你的性命吗?只怕这么多人中,只有公子爷不想你死,想你回到他身边。”

“花影,你可知道为何我将兄弟们全都遣散了?并不是因为我怕你,便是你擒了赤乌公子,我也知道你不会杀他的。实则是担心人多嘴杂,我万分不愿接下来的话被兄弟们听了去。”

“好,那咱们两个影子好好谋划一下,到底如何才是最好。”

也许是何灵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她居然将赤乌倚靠在自己脚边,再没用脚丫子踩他的脸了,这是她第一次对赤乌如此和善。

“花影,帮我。”何灵真诚地请求花影。

“月影,你可是真心愿意归顺公子爷?”

“花影,你也知道如今我是兵临城下,公子爷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若单单只是这三万人,我可以肯定,你们围不了我,也困不死我。所以,除了这三万人,公子爷一定还准备了其他人专门对付我的,可是如此?”

花影沉默了,因为何灵说的是实话,宣公子的指示不只是围城一项。

“花影,不用你告诉我,我都知道公子爷得的命令是谁下的,我手握八万人的队伍,若我不死,将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影月军,谁最担心我一人独大,这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所以,明为宣公子想要我死,实际上是金天子想我死。”

花影叹了口气,“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该知道归顺公子爷,确实是你的最佳选择。所以,月影,重建影字营一事,并不单单只是我的想法,更是公子爷的想法。公子爷已经给出了他的最大诚意,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提出来,公子爷一定会斟酌的。这世间翼公子都未必希望你活,真正想你活的人,是公子爷。”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帮助。”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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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1

何灵知道梦主给花影开了挂,可一直不知道这挂到底开得有多大,只能按下性子慢慢与她zhouxuán。

如今看花影提了浑身血迹的吃,对何灵莞尔一笑,“月影,你心中所想我已知晓,我必将禀告公子爷。不过,我来一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有点收获才好。别的呢,你也给不出,我也看不上,不如请你的心上人去我哪里休息几日吧。”

花影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将赤乌带出去了,何灵怎么能做赤乌的主,立刻拦住了她,“花影,你今日已经伤着了赤乌,若是在耽搁一下,只怕错过最佳治疗气了。若是赤乌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安心?既然我心中所有顾虑已经告知了你,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你的诚意我是相信的,不过呢,你的心上人我更是看得上的,难得来这么一趟,我与他一见如故,总要找机会多亲近亲近才好的。”

何灵可不敢相信底下的银狐先生和思思姑娘,一并连影月军兄弟们能够让花影将赤乌安安稳稳拎着出了元社城,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好吧?

“花影,咱们俩说的这些,终究只能放在台面下,你如今要带了赤乌公子走,只怕下面的兄弟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如愿的,你一定要这时候为难我吗?”

“月影,你都将心底想法告诉我了,我怎么还会为难你?只是兹事重大,我不能做主,只能回禀公子爷行事。你放心,便是看在当初公子爷给咱们俩赐名花月,我一定会将这事敲定下来。不过,你也该明白我有我的难处,所以啊,赤乌公子无论如何也得陪我走一遭。你放心,你既然是我妹子,你的心上人我无论如何也会护他安稳的。你当我为什么左一下右一下地刺伤他又不要他性命,可不就是为了妹妹你吗?”

何灵皱了眉头,这花影真是个软硬不吃的,非得要用这么硬核的方式擒走赤乌?

花影拎起脚边的赤乌,“大可汗,接下来可的委屈一下你了。”

虽然看不见赤乌现在什么表情,但他说出的话倒是没丢了未来大可汗的脸面,“想不到花影姑娘这么瞧得上我,这样吧,待会儿我一定让兄弟们手下留情……”

何灵知道赤乌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赶紧截了他的话,“花影,你须得确保赤乌的安全,还得保证他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否则……”

“咯咯咯,我就说他是你的心尖尖上的人嘛,你这可就是信不过我、信不过公子爷了。你放心,既然你是未来影字营的营主,你的心上人无论如何都是全须全尾的。还有……”

提了赤乌就走到城墙边,风姿绰约地看了看底下的围军,“月影啊,咱们今日一别,说不定就是半月一月地才能再见了,你难道不给我留个什么信物啊?”

何灵看她的模样,似乎想拎了赤乌从城墙上跳下去?

若是何灵或者迷途中人,何灵一点不担心她会不会摔死赤乌,反正梦主给她开了挂,横竖她是摔不死的,可赤乌已经重伤在身了,再从这么高摔下去,一个不慎那就是领盒饭了。

“花影,你莫要冒险,赤乌……”

花影左手提了赤乌,右手提着长剑,轻轻一飘,跃上城墙,“你的心上人死不了,瞧你这小模样……月影啊,他日你得学会一件事,若是你太在意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人瞧出来,否则啊……”

转脸对何灵嫣然一笑,这笑容真是让人心神摇曳。

“月影,信物真不给一个,他日我可怎么来跟你谈呢?难道我每次就这么拎着你的心上人上下下?他真的会生气的哦,而且我若是治好了他,他可不一定愿意让我这么拎着啊,多丢人啊。”

何灵逼不得已,从身边摸了摸,手里摸了几个薄片,“暗器可行?”

花影摇了摇头,“这东西,公子爷哪里要多少有多少,哪里有什么金贵的?得你自己真正不愿意给别人瞧见的东西。”

花影可真是麻烦得紧,何灵身上有什么东西呢?

看何灵木呆呆的样子,花影笑着提示她,“当日你与纳西亚大汗结盟之时,他曾给过你一件东西。那件东西珍贵无比,原是指望你能在北地能有一番作为的,却从没见你用过,你的心上人可知道你有这么一件珍贵无比的东西?”

何灵知道纳西亚大汗跟许多人都有结盟,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宣公子、夕公子、翼公子,当然他也随时可以撕毁与别人的盟约。

花影这时候提这件事,可是打定主意让赤乌跟自己心生嫌隙了。

那是从他父汗身上剥下来的人皮,何灵怎么敢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是,她这时候提,赤乌怎么可能不计较?

宣公子真是够狠心啊,不仅要将赤乌公子擒走,还要离间他们二人,这是断了何灵的后路啊。

何灵叹了口气,“花影,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可像有什么宝贝在身的?”

“别的东西你未必带着,这件东西你肯定带了的。”

何灵闭了闭眼,“花影,既然赤乌已经被你请走了,他自然知道如何与我联系的,有没有其他东西都没关系的。”

事到如今,何灵掏不掏那张人皮狼头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花影这番话已经让赤乌心中有了怀疑,至于赤乌到宣公子跟前,他们会如何说,何灵已经顾不上了。

花影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你竟然没告诉你的心上人这件事?”

若不是何灵的目标在还没出现的那些迷途中人,何灵现在又起了心思想弄死花影了,“花影,若你能保证赤乌从城墙上飞下去不伤着他,你且去吧。兵临元社一事,还有许多事要与公子爷禀告,赤乌……赤乌在你身边,且以礼相待。若是有什么事,他会为我考虑的。”

花影面露讥讽,“你确定他一定会为你考虑?那咱们等着瞧吧。”

说完,花影拎起一声不吭的赤乌,纵身一跃,如同仙女一般从高耸的城墙上飞了下去。

何灵目光随着二人一路飘落地面,果然摔不死她,也摔不死赤乌。

花影站在地面上,还对着城墙上的何灵招了招手,一队人立刻将赤乌扶了起来。

赤乌心中一定感觉到不对劲了,不然他怎么会没给何灵留一句半句话呢。

何灵觉得有些冤,再一想,若是迷途中人都来了,冤不冤的也没关系了,反正这个梦很快就要结束了。

银狐先生和思思知道花影带了重伤的赤乌公子从城墙上飞身而下,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惑。

何灵没办法给他们解释自己和花影的约定,只能安慰他们花影一定能够保证赤乌性命无虞。

若不是银狐先生按住了思思,何灵简直怀疑思思要对自己破口大骂了。

如今,赤乌公子已经被带走,再如何怪罪何灵也是于事无补,况且兵临城下的,也顾不得责怪她,只能先将城内的影月军妥当安排起来,弥补这一次的安保漏洞。

这一等,确实又等了半个月。

城外宣公子的人马确实也信守了对何灵的承诺,每日就像到点打卡一般,隔一个时辰便推了打鼓到城下喊一阵话,左右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开门投降归顺之类。

他们喊话似乎也只是完成任务,根本不在意城内人是否有回应,当然也完全没有给何灵等人机会能够偷偷溜走之类的。

另一方面,何灵虽然早就引了狼烟令,到现在为止安卢寨的大部队果然都没有来,也不知道是翼公子按住了七万余人,还是已经到了wàiwéi被宣公子的人拦住了。

不过有有点可以肯定的,何灵没能得到他们回复的消息。

这一点银狐先生也觉得有些拿不准了,毕竟真正的影子大人有难,影月军不回复消息这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而城中因为有了银狐先生主事,每日里除了按例巡查几遍,确保城中军民生活无虞,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

所说让何灵有点不开心的,反而是思思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秋阳公主给了思思新的命令,总之自从进了元社城,尤其是见了秋阳公主后,何灵明显发现思思的心有些飘了,以前做事十分踏实,现在一门心思只在赤乌公子身上。

自从赤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花影带走后,思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时不时地还给何灵些脸色看。

就算何灵脾气再好,思思这般将无名火发到她头上,何灵也觉得十分忧伤。

这时候反而特别盼望花影到来了,至少可以让何灵理直气壮地告诉思思,赤乌真的只是被请去做了客人,虽然大家都不太愿意。

过了大半个月,城下准点打开的人都松懈了下来,思思数次向银狐先生请命,要带人去安卢寨搬救兵,杀也要杀到宣公子营地将赤乌公子救回来。

银狐先生却从这里看出了玄机,终于肯相信何灵所说的影月军是被翼公子扣下的可能了。

再后来,银狐先生终于在城下人马的故意放水下,派了一支轻骑队伍寻了出去。

可这支队伍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了。

别说人没回来,连支烟花都没给城里发回来。

到了这一步,思思终于不嚷嚷着请命搬救兵了,谁都看出来这救兵只怕是搬不回来了。

虽然被围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正面较量过,城下的人马也并没有真正想要大家的性命,可一想到影月军大部队居然调不过来,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了。

兵临城下居然招不来人,这算什么影月军后援啊?

太打击人的士气了。

好在这种可能何灵已经预先告知了花影,现在看来,确实也没有太大的失落感。

只等宣公子那边什么时候受不了了,真正来围一围何灵才好。

果然,前后围了一个月,元社城终于等来了不一样的敌人。

原本到后半个月午时的那一次喊话已经省略成了敲两声鼓便罢,这一日那鼓声却是震天响。

不仅鼓声震天响,天空还飘起了五颜六色的旗幡,想注意不到都不能了。

何灵最关心的就是迷途中人到底来了没有,从城墙上往下一看,又失望了,还是没有啊。

这宣公子到底想什么呢,都一个月了,难道他还没看出来安卢寨那边的消息对何灵不利吗?

银狐先生站在何灵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惊喜地对何灵说,“大人,公子爷没事了。”

原本空中飘了这种带有浓烈民族风的旗幡就有些奇怪,银狐这样一说,何灵明白了,这是赤乌想出来的与银狐对话的方式。

这也是当日花影离开元社城时没能得到何灵信物的原因,只能用了他们的办法传递信号了。

听了银狐先生的话,何灵盯着五颜六色的旗幡看了起来,虽然看不懂这旗幡是什么意思,但是旗幡确实会移动,而且这种移动的方式并不是被风吹动的。

思思激动地拉着何灵的手,“大人,公子没事了,这是公子给我们的消息。”

何灵知道宣公子既然说了要招安何灵,自然不会动赤乌,现在思思能够确认赤乌没事,那才是真正放下心来。

“先生,公子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不等银狐先生开口,思思先开口了,“公子说了,他已经跟宣公子达成一致意见,很快就能解了元社之围。”

什么?这就撤了?何灵大为困惑,难道自己这法子竟然不能顺遂?

剩下的迷途中人到底多谨慎啊,就这样了还不出现?

梦主啊,你到底要怎么玩我啊?

思思没给何灵解释,何灵正好开口问银狐先生,“先生,公子身子可安好?”

“原本那花影就没伤着他要害,想来这一个月来他们倒是对公子礼待有加的,到底知道公子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会伤他性命的。”

“别的呢?”

“围城之虞?”

“宣公子的人马就这么撤了?”

“大人何出此言?”

“不是说公子已经跟宣公子达成一致意见,很快就能解了元社之围吗?”

“公子的意思,一切都会听了大人的,只是,细节部分须得调整一下。”

何灵担心赤乌要顾全自己的性命而更改迷途杀手的计划,立刻提醒银狐先生,“先生,可有办法给公子消息?”

“有,不过,公子若是有别的计划,咱们且听一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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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2

赤乌公子没有出现,花影倒是又出现了,这一次她终于记得穿上鞋袜了,换上了一身英姿飒爽的骑马装。

这时候看到花影,对何灵来说简直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何灵拽着银狐先生的胳膊,“先生,你们旗幡的暗语,花影知道不?”

何灵太激动了些,没看到银狐先生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到底很有修养,一句评价都没有。

思思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一看到花影,几乎都要跳起来了,“这个妖女,害了我们公子,这时候还敢上来惹我们?她以为她是谁啊,若是落到我手里,我非得让她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月余未见,花影似乎本领更强了些,知道何灵有话要问她,她踩在马背上,顺着空中的旗幡连连飘动着向上飞来。

思思脸色变了,“难道她竟然能够从下飞上来?这是人是鬼?”

银狐先生将思思拉到一边,“思思,这姑娘十分怪异,你且收敛一下你的性子。”

看来思思脾气从来都不好,也不知道刚到何灵身边的时候是如何能够压下火气的,

城下花影手上拉着一条huángsè的旗幡点了一下,借着巧劲转到另一条红色的旗幡上,顺着红色的旗幡转到蓝色的旗幡上,再弹一下,又跳到一条绿色的旗幡上。

连续跳动了这许多下后,花影离城墙却是越来越近了。

思思脸上的怒色已经变成了惊讶,“几日不见,这妖女的武功为何精进如斯?”

一切无法解释的事,都只能看做是梦主又给她开挂了。

银狐先生拖着思思,“看到了吧,这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只要少主无事,咱们姑且看看她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就当做看不见吧。”

跳了一会儿,花影终于窜到离城墙两丈远的距离了,她抬头看了看何灵,挑起眉毛笑了一下,空中翻了一个身,竟然向何灵伸出了手。

若是单靠花影自己,便是她如何利用旗幡,终究是上不来这元社城,可她伸手求助何灵了,何灵不由自主地提了灵力跃出,在空中飘着的红色旗幡上点了一下,拽着花影踏回元社城。

脚刚一踏回元社城,思思的长剑已经提了上来,“妖女,你真当我们元社城无人,还敢故技重施?真是自寻死路!”

花影看也不看思思,只盯着何灵看去,“月影,我有话要对你说。”

何灵知道能让花影出动,必定是大事,而且这大事还是旗幡暗语不能打的。

转向银狐先生诚恳地说,“先生,且容月英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

思思长剑已经举到花影身前,还是被银狐先生拽走了,“思思,你且随我同行一步,有话想与你商议一下。”

“这妖女如此活跃,定是一个重要人物,咱们拿了她自然可以救回公子。”

“思思,你先听我说两句话……”银狐先生硬拖着思思走了,临走还冲何灵微微点了点头。

何灵一挥手将墙头的守军指到一边,“花影,可是有什么变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

“月影,你看不懂你心上人的旗语啊?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一切无碍了吗?”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说七万影月军一事,还有杀手联盟一事,公子爷到底如何打算的?”

花影回头看了城下五颜六色的旗幡,“月影,你可知道你想要的,跟你的心上人所想的不同?当日我带走你的心上人,你曾说过,他会为你考虑的。”

何灵不知道赤乌公子与宣公子商议的结果如何,但自己想要的是杀手联盟那些迷途中人,“赤乌他不想我以身涉险,考虑事情总是会保守了些。”

“你确定他是你所想的这般?”

当日临走之时,花影曾提醒过赤乌,自己与纳西亚大汗结盟之时,曾得了他父汗的东西。

现在距离当日已经月余,宣公子也与纳西亚大汗结盟,他必定知晓此事,若是他将此事和盘托出,赤乌与自己必定心生嫌隙。

可是,银狐先生方才说了赤乌能解元社之围,那肯定是不在乎或者想明白了何灵的难处,不接受宣公子的挑拨。

“我确定,他若是有别的想法,不会等到这时候。”

何灵相信以宣公子的心思,既然不让赤乌与自己相见,多半是想让自己与他相互猜疑,至少是让何灵对赤乌心生猜疑的。

花影既没有肯定何灵的说法,也没有否定,反而微微叹一口气,“月影,可真是让你猜中了,两万余人围你元社城,安卢那方的影月军居然没有赶来救援,你这个影子大人做得有些失败啊。”

“失不失败的,须得看各方利益的纠葛。说实话,若是我站在翼公子的那个位置,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花影一笑,“你倒是挺想得开的,那你可曾后悔过因翼公子的算计失去面容?”

当日之事,又岂是翼公子一人引起的?那么多人推波助澜,怎么可能只算到翼公子一人头上?

难道不是夕公子、宣公子咄咄逼人非要何灵的性命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失了面容,岂不是要失去性命?”

“月影,你比我想的要机灵些,到底是在外面打拼了这些年,比当初见你的时候老成多了,也豁达多了。所以,你的要求,公子爷同意,不过,有件事须得提醒你在先。”

“何事?”

“你也知道这杀手联盟并不是公子爷一人召集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听从公子爷号令,若是让他们前来元社,只怕此事真有风险的。”

如果杀手联盟是迷途中人,就算他们都是宣公子招募的也没用,他们就是想要何灵的命。

“无妨,咱们一切按计划行事。”

“月影,你可知道公子爷不想你出事,更不想你死。当日平野别院让你出任务,没想到竟然将最有潜力的一个影子放给了翼公子,你可知道公子爷心中多懊悔此事?”

那是因为没能杀死何灵,若是杀死了,又有什么懊悔的?

如今不过是看何灵归顺的价值更高罢了。

“请公子爷放心,月影会保护自己。”

花影真诚地笑了,“你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月影的,其实从你建立影月军开始,我就知道你到底还是想回到公子身边的。”

“月影,你可需要公子爷助你一臂之力?”

“如何相助?”

“公子爷不想你出事,哪怕是整个杀手联盟人交换,也要确保你安全。”

这句话真有分量,也就是说不管赤乌和宣公子如何交换意见,至少对于何灵的小命,两个人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所以公子爷可以如何帮月影?”

“公子爷帮你可以,不过你也得交出你最大的诚意。你的心上人……月影,你可知道你的心上人背景强大?你只知道他是北人,你可知道他并非完全北人?他在金地的势力,并不弱于其他诸侯公子。你是否想明白了,若是你选择了公子爷,你的心上人……若他有心夺大位,你就要与他决裂了。”

可见没有永远的联盟啊,就算宣公子拿了赤乌,还是不停地挑拨赤乌与何灵的关系。

宣公子谍字营应该已经查出赤乌的真实身份了,所以现在赤乌的命自然是不能要的,但是何灵也不能再全心为赤乌考虑了。

花影的这番话,就是在试探何灵。

“花影,赤乌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身边,若是要我……”

虽然看不见何灵的表情,但花影还是直视何灵,“便是他再与你有恩,他与公子爷终究是不能并行的,你可明白?”

“若是我能让他回北地呢?”

“难道你想随他一起回北地?你不是才答应公子爷重建影字营吗?你这是要背弃自己的诺言了?”

何灵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重建影字营了,这不是你们一厢情愿地自说自话吗?

“花影,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赤乌他能如愿以偿,可我更不愿意他身处是非的漩涡之中。”

“他不可能不在漩涡之中,只要参与进来了,就别想着退出去。”

“这样吧,现在这个阶段,咱们先解了七万影月军一事。至于以后赤乌公子何去何从,他身为公子贵胄,一定比我想得通透得多。”

“月影,你知道公子爷想要的不是缓兵之计。”

“那公子爷想要什么?”

“黄金面具。”

宣公子果然比翼公子、赤乌贪婪多了,黄金面具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明明现在争夺的是金地的大位,拿了北地的黄金面具做什么呢?这不是让赤乌生气是什么?

“那黄金面具,乃是北地大可汗之物。”

“对,就是因为那是大可汗的身份象征,所以你才要将它交到公子爷手中。你说日后希望赤乌公子回北地,那公子爷可以亲手赐黄金面具给赤乌公子,让他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北地大可汗。”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赤乌公子滚一边去,而且还是要先利用完赤乌才让他滚蛋,宣公子做什么事都要占尽便宜啊。

何灵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且请公子爷将杀手联盟的人派出,且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他们真能杀得了我,那就请公子爷出手相助。我命都叫公子爷救下来了,自然要助公子爷得登大位。若是我一人能对付杀手联盟的人,黄金面具我交给赤乌,与他现在就一别两宽如何?”

花影想了又想,终究是想不到其他办法说服何灵了,“他到底是你的心上人,若要你将事情做绝了,你定是不干的。月影,公子爷不是无情之人,若是你将黄金面具交给赤乌公子也行,哪怕是你日后想要随着赤乌回北地策马天下也行,只有一个条件。”

“在公子爷得登大位之前,月影不离开金地。”

花影笑了,“月影,你且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公子爷不会难为赤乌公子,更不会难为你。只是,你不要让公子爷难做。还有,你不要以为你武功天下无敌,杀手联盟这些人,还真有奇特之处。影月军人人皆说影子大人乃是仙使下凡,公子爷知道你定是用了些计谋的,哪里会有什么仙使下凡的道理。不过,既然你能让他们信服,这也是你的本事,日后你也用这法子招人员便是了。”

“公子爷要提醒你的是,你会的这法子,杀手联盟里有人也会。你可是浑身金光似仙人下凡,杀手中虽不似你这般浑身金光,但要浑身透光,倒是有人也能做到的。虽然不知你们是如何做知道的,但是公子爷叫我提醒你,若是你想一人对抗杀手联盟,只怕极难。”

说完,花影从搭袋里递过来一个小包袱,“你若是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也不枉公子爷在杀手和你之间,毅然选择了你,你可不能让公子爷失望啊。”

何灵捏了一下手中的小包,里面似乎有一件硬质的东西,隔着厚厚的包裹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次杀手联盟一共十人,不过,真正对你有威胁的,或许只有三人,其余七人,你应该不放在眼里。而这三人……”

花影指了指何灵手中的小包,“公子爷曾在他们身上种了些东西,你若是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胜得了他们,那自然是好。若是胜不了,或许这东西能让你留一条性命。只要你不死,公子爷一定有办法叫影月军跟着你走的。还有,只要杀手联盟过来,公子爷和你的心上人都说了,一定会让那七万人赶到元社城救你。所以,杀手联盟的那三人,无论如何不能留。你放心,那不是公子爷的人,杀了他们也便杀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说来说去,宣公子谁都不相信啊,便是这三个迷途中人,宣公子还是给他们中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估计这次种得极为隐秘,那三位未必得知。

只是,那三个人能活到最后……何灵想了想,其他人呢?迷途中人为什么只剩这三个了?

难道他们之前自相残杀了?

花影作势又要飞身跃下城墙,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的心上人曾说,若是你全力以赴大战一场,必定心力交瘁。上一次,我能重伤翠姑娘,也是抽了你杀那两名杀手之空,这或许是你的最大弱点。你的心上人说了,他有法子能让你不受心力交瘁之累,但是他没跟公子爷说,也没跟我说。至于你们如何交流,那我就不知道了。”

临飞身之前,花影郑重地说,“月影,三日后,公子爷会派出杀手联盟,保住你的小命。”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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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3

何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来到役营,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陈新竟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大的广告。

转念一想,若是役营从没有女役,那自己进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的。

不光不能低调,说不定还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看来陈新担心的事倒是有些道理的,是得有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不过半天的时间,役营上上下下已经知道有个女人,陈新千求万求地让皮哥将何灵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这会儿才能了片刻的安宁。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役营管理得十分松散啊,就自己进役营这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多少人来观望自己了,简直就跟自己是个猴儿一般了。

为什么喜娘如此害怕呢?

这屋子里除了最简单的被褥、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却听到外面无数嘀咕声。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在外面追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守着自己的屋子了?

没见过女役不是理由,这是想趁机做点什么坏事吧?

何灵屏息凝神听去,“年哥,咱们役营怎么会有女人进来呢?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怎么了?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东哥,你这是什么话呢?咱们不都一样来看看热闹吗?”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小声点啊?”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好不好?”

“年哥,咱们要不要帮帮这小姑娘?”

“帮?你是不是想多了?”

“阿才啊,你还真是知道心疼人啊?才看了这叫什么来着?”

“孙月英,孙姑娘。”

“对,你才看了这孙月英一眼,你就想要帮人家了?”

“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嘛,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阿才啊,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呢还是好色,反正你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你看到方才带她进来那个胖子”

“新爷!”

“对,新爷,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姑娘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终究只是个姑娘,她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她那瘦弱的模样,看看我这钵大的拳头,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躺半年。”

“阿金啊,你想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咱们进了役营,再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役营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你说我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何灵收了心神,好样的,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原打算待会儿天黑了可以四处走走,想不到身为女人竟然这样麻烦,想低调地走都不能了。

再想想陈新的提醒,这役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用信息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十分想将陈新再弄回来,好好问问他,如果能从役营里活着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若是他知道那地方,不如直接去那里好了。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人了。

再有好奇心,也不能总是趴在自己门外吧?

正想着呢,一阵阵鼓声响起,这就是陈新说过的,晚饭时间了吧。

何灵将身上的女装换了下来,穿上略显肥大的统一制服向饭堂走去。

何灵一出现在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饭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灵身上,何灵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看什么看呢?没见过女人吗?

咱们现在都是役兵,大家都一样的,你们再如何看,我也跟你们一样。

而且,若有机会咱们要决斗,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对我手下留情的,那还看什么看呢?

迎着众人的注目礼,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听到旁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灵有些无语了,我站着你们要看,我坐下你们要大惊小怪。

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哎呦,新鲜了,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坐的。”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可不能坐这里的。”有人好心提醒何灵。

何灵看了一下四周,怪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会空出四个座位呢,原来是给人留的啊。

可是,南哥一个人要坐几个位置啊?

自己起身去找位置,又得是一阵大惊小怪的。

何灵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但却没有换地方。

“哎呦,来个找死的。小姑娘,你若是想找死呢,役营里有的是机会,我好心劝你,还是别招惹南哥了。”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还是换别的地方吧。待会儿南哥来了,他瞧见了,可不高兴的。”

“姑娘,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呗。要不你坐着,我站着都行啊。”

“阿达,你别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搭讪好不好?”

“你不想搭讪啊?”

又来了。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无论坐哪儿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了,还不如就坐这里了。

既然进了役营,既然说了要活到最后,肯定是一路杀戮过去的。

与其杀些无辜的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呢。

何灵继续坐着不动。

“姑娘,你真的不能坐这里的,南哥来了能将你撕成两半的。”

“撕成两半多吓人啊,南哥最多一拳打死她罢了。”

“一拳打死又好得了多少呢?姑娘,你小小年纪误入役营,死了挺可惜的。不如你过来,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何灵依然不动。

“哐哐哐”地面一阵闷闷的脚步声,来了个强壮的。

不用抬头,就有人提醒何灵,“姑娘,你赶紧走吧,南哥来了。待会儿他看见你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姑娘,你过来吧,我让你坐就是了,你别去招惹南哥了。”

“哎呦,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动啊?还是个娘们?有意思了。”

“嗯?我看错了?”

“南哥,您且等等,我去将那娘们赶走。”

“赶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南哥的位置,她若是敢坐,那就是想挑战我了。”

“南哥,那是个娘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役营进来娘们的?”

“这倒没有。”

“既然从前都没见过,那这娘们能进役营,还能这样坐在我的座儿上,她能是不懂事的人吗?她这就是特意挑了我呢。”

“那南哥,您的意思?”

“整个役营都知道,这是南哥我的座儿,她哪儿不去,非得来这里,那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哥我好久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确实得动动手了。”

“南哥,到底是个娘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娘们,您可得手下留情啊。我看她瘦得像只猴儿一样,怕是经不得打的。”

“今日我若是饶过了她,日后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的头上了?”

“哐!”一声巨响,何灵面前的桌子被砸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拳头伸到何灵面前,“丫头,你起来。”

何灵抬头看了看眼前铁塔一般高大的南哥,确实长得够瞩目啊。

这个年代,还能长得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怎么会到役营来呢?

或许他是主动来的吧。

“南哥,你一个人,要坐几个座儿啊?”

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何灵听到有人惋惜的声音,“糟了糟了,这娘们死定了。”

“我还以为她多聪明呢,这么急着找死,这是不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蠢货,惹谁不好,惹南哥?”

“年哥,要不咱去给南哥求求情?让他别打死这姑娘?”

“我不敢,你要敢,你自己去。”

“阿金,你快闭嘴吧。你再说话,待会儿南哥打了他,连你都打。”

“完了完了,看着这小姑娘一脸聪明的样子,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南哥冷笑一声,“好样的,居然真有人惹我。”

一抬手,想抓何灵的脖子。

何灵一转身,旋转到南哥的身后,“南哥,大家都是到了役营的人,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南哥原以为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何灵滑不留手地溜了。

听到声音,还转到了自己身后。

南哥一脚将桌椅都踢碎了,一个扫堂腿,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低头看着何灵,“好样的,看来今儿个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双手一挥,何灵面前扬起一阵冷风。

何灵看南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他定是动作拙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灵活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两只巨掌扣住,何灵一折腰双膝一滑,溜到了另一边。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南哥,请教了。”

何灵个子十分瘦小,可是她到底懂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这会儿虽然没有长剑,这桌腿儿也勉强能用了。

南哥连抓两次都没抓着何灵,心中已经烦躁了,顺手举起一张长凳,“臭娘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啊。看来是练家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长凳向何灵头上扣了下来。

何灵运起灵力手中桌腿儿一晃,一招剑舞江河便舞出去了。

以剑舞江河来对付南哥这种蛮力人士,其实有点欺负他了。

桌腿儿刺穿长凳,直刺向南哥胸口。

好在南哥长得够壮,动作也算快捷,长凳虽然被桌腿儿刺穿了,他抡起长凳旋转起来,何灵手中的桌腿儿反而跟着长凳转了起来。

转得两圈,何灵手中桌腿儿脱手飞了出去。

周围一片叹息声,“哎哟。”

“好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

“南哥真是力大无穷啊。”

“完了完了,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何灵没想到南哥一身蛮力还可以这么对抗自己的剑舞江河,自己真的有点轻敌了。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一张长凳带着风声又向自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何灵向旁边一飘,避开来势凶猛的长凳。

就地一滚,抓了一根桌腿儿,那桌腿儿上还带着半张桌子呢。

何灵一掌将半张桌子劈掉,“南哥,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想死,我劝你收手。不过吃个饭而已,犯不着送上性命。”

这一次,何灵灵力将桌腿儿护住了,南哥再用长凳抡一两圈,那也是被长剑一般的桌腿儿击碎的。

听了这话,南哥气得脸都歪了,“好样的,老子还没有虎落平阳呢就被犬欺了!”

“南哥,揍她!这娘们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打女人啊?”

“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真当南哥浪得虚名啊?你等着!南哥,揍她!”

“女人就是得打,打得她们服了,那就听话了。”

南哥举起长凳,抡得虎虎生威,周围连人带桌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大家果然都很喜欢看热闹啊。

何灵看他舞了几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南哥了。

他还真不是只凭力气大的,就他刚才舞的这几下,明显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刚才他对自己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南哥手上舞着长凳,腿上也一点没闲着,稳打稳扎地走了过来,一张长凳排山倒海地向何灵倾泻而来。

何灵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迎面而来,举起桌腿儿向长凳刺去。

左手使出一个拈花掌,往南哥腿上拍去。

“哐咔”两声巨响,长凳果然被何灵一剑击碎了。

碎木随着余势四处飞了出去,周围一片“哎呦”、“嗷”的声音。

南哥的膝盖上被何灵拍了两掌,“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南哥没想到何灵会左右并用,一时不查让她得了手。

何灵以桌腿儿指了半跪着的南哥,“南哥,咱们点到为止,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南哥,得罪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南哥,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争个你死我活。

何灵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和这番话无异于要了南哥的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何灵的实力份上,说不定就低头了。

可南哥自从进了役营,可从来都没吃过亏的。

不仅没吃过亏,还仗着自己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又有几分身手,旁人敬他几分,平日里都自视过高的,哪里听得进何灵的话。

更不要说,何灵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些,没给他留几分面子。

没给他留几分面子,又没有台阶,这么多人看着,他下不了台啊。

南哥脸色十分难看,胜负分得太快了,可他不愿意认输。

役营不是比武场,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大家都是至死方休的。

南哥右手握着何灵手中的桌腿儿,无视何灵的警告,冷笑道,“这位姑娘,武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姑娘真是个中高手。今日既然向姑娘讨教,那便好好讨教一番吧。”

说实话,虽然何灵知道这个梦是杀戮之梦,更知道役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可是让她这样刺死南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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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4

如果这个梦只剩下这三个迷途中人,那不管何灵杀了他们还是他们杀了何灵,这个梦都算结束了,至于大位之决谁胜谁负,已经不重要了。

知道自己或许死于这三人之手,或许这三人将死于自己之手,严格说来,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对手,可何灵还是忍不住向他们招手了,“就你们三个人吗?还有没有其他人?你们能不能确定啊?如果只有我们三个人,那我们先好好聚一聚吧。”

这可真是得意忘形了,且不说现在还没出得了梦境,双方还是敌对阵营,就算不在敌对阵营中,按照枯叶和梦主的设定,他们也是不死不休的对手,哪儿来的好好聚一聚?

银狐先生愣了一会儿,“大人,可是要佯作说和?若是如此,属下可以去布置一下,只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上当。”

思思则满脸狐疑地瞪着何灵。

何灵一时高兴随口胡诌的,发现银狐、思思的表情不对,赶紧掩饰,“其实,这几个人出来了,咱们这僵局才算破了个口子,不管是宣公子这边、赤乌公子那里,还是翼公子那头,只要他们的杀手联盟出动了,结盟才肯结盟、放人的才肯放人、出兵的才肯出兵,早好过日日在这里耗着。”

“此话不假,不过,若是要达到大人所说的这个三好的结局,大人与杀手之间的决战只能是一个结果。”

那就是杀了所有的杀手,如果何灵败给杀手联盟,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说不定连带着赤乌公子都要被秘密处决了,宣公子这里,会假装没跟何灵提过任何结盟条件。

至于翼公子那边,立刻率了影月军打道回府。

“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能够保月英胜出?”

银狐先生皱眉看了看下面的红衣大炮,“大人,这些杀手只怕难以应付。那日花影姑娘曾经给你的小册子,属下看过了,原本来有一丝希望能够助大人一臂之力。今日看他们这攻城武器,若是他们将这攻城武器用在大人身上,只怕大人也不能敌。所以”

“先生请直言。”

“大人,我看那位花影姑娘倒是对你十分看重的。我不知道花影如何从男子变成了女子,姑且认为那是他的双生姊妹吧,我认为花影姑娘才是左右最后谁胜出的关键所在。”

怪不得赤乌没事就将银狐先生拉到身边嘀嘀咕咕,他还真是敢想他人所不敢想的事啊。

梦主偏爱花影,就算被自己杀了,梦主还是让她复活了。

不仅复活了,还给了花影最好利用的绝世容颜。

复活了、给了绝世容颜不算,还给了她群体摄魂术

群体摄魂术,花影的摄魂术能不能对这三个杀手使用呢?

可是,就算花影有摄魂术、就算花影肯帮自己,除非自己能够快速地以一敌三,否则一旦在阵前昏迷灵魂出窍了,也是思路一条。

“先生,花影曾说,公子有法子能让我不昏迷,你可知道是什么法子吗?”

“公子还没来得及跟属下细说,不过,公子曾经透露过,一切的关键都在花影姑娘身上。”

赤乌也看出来了,头先他还说女花影与男花影是双生子呢?

如果说枯叶和梦主正在进行一场梦中对弈,梦主要想赢,一定是给他自己的人开挂。

到目前为止他真正开了挂的,就是花影了。

红衣大炮应该不算开挂。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寻花影帮忙?”

银狐先生从兜里掏出花影的那本小册子,何灵一看小册子纸张颜色都变了,知道银狐先生肯定用了其他办法好好研究小册子了。

“这本书里可有什么提示?”

何灵接过书,里面还是小儿启蒙所用的千字文,只是在每一页的页边都有黑黑的一线水印,似乎曾有水墨字透出来过。

银狐先生已经解了这本书。

“有,大人,这一批杀手虽然不全是宣公子的人,不过每一名杀手进入杀手联盟之时,为了表明忠心,宣公子曾经让他们饮下了万叶花之毒。”

何灵瞪大了双眼,宣公子哪里来的万叶花之毒?

银狐先生不知道何灵是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听说大人也曾经中过这毒,可想而知这毒十分阴狠的。”

“他们如何肯饮下这万叶花之毒?居然不防备宣公子?”

“虽然属下未曾与宣公子真正接触过,不过却也听说过宣公子行事的手段。据说这万叶花全都取自植物,若论口感,容易叫人不知不觉中错当做糖水饮下。”

可是这又怎样呢?

就算他们都中了万叶花之毒,何灵如何才能引发他们身上的剧毒呢?

银狐先生又从兜里掏了掏,“虽然时间仓促,到底让属下寻到了”

掏出一个白玉的瓷瓶,“宣公子投万叶花之毒的时候,得了高人指点,只叫万叶花之毒潜藏在体内,并未发作。大人若是能够引发他们身上的毒,只怕胜算将会变大。”

说完从何灵的背上将龙吟剑取了下来,又指了指下面,“大人,若是能唤来花影姑娘,想必你定能胜出。”

虽然枯叶笃定自己能够最后胜出,可何灵不想在最紧要的关头跟梦主硬拼,好在花影心中有个重建影字营的执念,若是自己能得她相助,确实胜算大增。

看何灵探头往下找寻,银胡先生对思思递了个眼色,思思回身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北人兄弟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旗子上来。

银狐先生将龙吟剑和白玉瓷瓶都递给了思思,从旗堆里挑了一面蓝色、两面红色的旗,“大人,若是花影姑娘不在下面,你在上面打了暗语,她一定知道的。就算她不知道,赤乌公子也会告诉她的。”

说完将红蓝旗子交叠在一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后指向南边,右手里的另一面红色旗子则上下摇动起来。

何灵知道他在给赤乌打旗语,虽然自己看不懂,但也知道他一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底下的杀手们不耐烦了,“孙月英,你tm的到底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是死是活,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这娘们怕死了,得想办法把她给逼下来,不然她在上面待个十天半月的,我们也跟着她苦守啊?”

“什么办法,轰呗,又不是我们家的,还怕轰坏了不成?”

说完,红衣大炮“嗵嗵嗵”又发了三颗炮弹。

索性他们制造的红衣大炮应该是瞒着宣公子制造的,自己私造的怎么也比不上宣公子出面制作的,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的。

“哐嗵”几声响动,何灵能感觉到城墙虽然抗住了这一波攻击,墙基确实也受损了。

“孙月英,你tm的要是不下来,老子就轰了你们元社城,你莫以为躲倒起就能躲得过了。”

身后思思将龙吟剑插回何灵背上的剑鞘里,“大人,最好分散他们的攻击力,不然你以一敌三实在太危险了。”

何灵知道思思已将银狐先生萃取的引发万叶花之毒的药汁全都抹在龙吟剑上了,虽然这法子有些无耻,可何灵还是觉得安心多了。

“底下的人听着,既然是挑战,那就一对一,几个大男人好意思以多欺少吗?”

卤蛋脑袋嗓门最大,“怕是不得这种说法哦,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围倒起,你跟老子说以多欺少?要不要我们把其他人喊退喽,只留一个人给你杀嘛?有本事你去喊你那七万人啊,有本事你也以多欺少一回嘛。”

刀疤脸冷笑一声,“孙月英,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以为有奇迹会发生吗?等我们轰破元社城,怕你死都不晓得咋死的。”

书生发髻也笑道,“孙月英,我们费尽心思围了你一个多月,难道就是跟你一对一啊?你想多了吧。要是你占数量优势,你也跟我们一对一啊。”

上下打嘴仗打得正开心呢,花影娇媚的声音响起,“聊得这么投机,要不要给你们煮一壶酒,大家一边品酒一边论剑嘛?”

真让银狐先生猜中了,花影还真的在,何灵提了嗓门大喊,“花影,你听着,若你助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过先说好了,重建影字营后,我做大你做小你得听我的,还有,不许嫌我丑。”

花影以前就很嫌弃何灵长得丑,何灵故意说了这话,就是想让花影想起从前的事。

果然,花影娇媚的声音里有不耐烦,“阵前跟我谈条件?你先活下来再说吧。还有,你原本就丑,还不让人说了?”

卤蛋头、刀疤脸、书生髻脸色有些不好了,到底算何灵阵前通敌呢还是花影阵前通敌啊?

这也太不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了。

“孙月英,格老子听倒起,赶紧爬下来,速战速决了。各人都有忙的事情,哪点有时间给你整这些花样。”

“嗵嗵嗵”何灵还没回话,身后的银狐先生又引了三支狼烟令,到这时候他还是不放弃安卢寨的七万人。

卤蛋头笑得差点没摔倒在地,“格老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放弃搬救兵?老子看你才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孙月英,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你以为他们会来救你吗,得了你的影月军,谁肯千里迢迢跑来救你啊?你想多了。”

正大开嘲讽技能,远处却看到一阵青绿色的烟雾在空中袅袅升起,居然是狼烟令。

银狐先生终于笑出声来,“大人,兄弟们还是来了,他们没有放弃你。”

应该说翼公子到底没有放弃何灵,虽然那青绿色的烟雾十分遥远,可到底他们已经赶来了。

只要来了,就能解了元社城之围。

花影娇媚的声音里有惊喜,“月影,如你所愿,影月军来了。”

杀手联盟的人听了花影声音里的惊喜,脸色超级难看。

何灵也跟着大喊一声,“花影,一切按计划行事。”

这种阵前结盟的事,除了花影、月影,也是没谁了。

还是当着影月军、杀手联盟、银狐先生等的面结盟,也真是太相信这些人了。

银狐先生附耳上来,“大人,一切按计划行事,只要你能请得动花影姑娘,就能杀得了这几个杀手。只要你占了上风,我们立刻开门去支援你。大人,撑住,只要撑住半个时辰,咱们里应外合将他们围了。”

何灵点点头,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喜悦,“花影、花影,一切都要结束了。”

低声对银狐说,“给赤乌公子打信号,让花影出马,宣公子的其他人马不要动,尽量保存有生力量。”

宣公子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结果。

花影携了一面黄色的旗子,“宣字军听令,所有人向后退一里,给孙月英等人留出空位。保持警惕”

后面的话说得小声了些,这是不让元社城里的人听到。

这一退,退到护城河那边去了,居然真的给大家留出了决战的空位。

“姑娘公子爷的心思你知道,千万注意安全。你放心,我们在城头看着呢,不会让你出事的。记住,让花影姑娘帮你,你刚才说得极好,她一定会帮你的。”

银狐先生在何灵身后轻声说道,他终于记起赤乌公子对何灵有那么一丢丢好感了。

或许,是因为看出何灵的胜算加大了。

何灵拽了一把城墙上的黑色影子旗,低声吩咐,“护我安全。”

听到银狐先生低声吩咐,“火弩手,准备。”

提了灵力在旗头点了几下,何灵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城门外,与那十来个杀手隔开一段距离。

虽然有十来个杀手,可真正需要注意的,不过是卤蛋头、刀疤脸、书生髻三个人罢了。

看了何灵轻轻飘落的这一手,三个人眼神既贪婪又羡慕,可脸上却都是黑灰色,大概是花影真的将人马全都引走了。

虽然自己等人不是宣公子的人,但是大家明明有盟约在先,这宣公子果然也是随时撕毁盟约的人。

自己三人造的红衣大炮,这么厉害的攻城武器,宣公子居然不眼红?

再一想,三人立刻明白宣公子为什么放弃他们三人了。

就是因为他们偷偷造了这红衣大炮却没有告诉宣公子,原本想让宣公子好好震惊一下的。

但是炫耀的方式没弄得太好,都不是来自同一个主子的杀手,居然联合制造红衣大炮,这给宣公子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厉害的武器,只有自己没有。

不过,既然杀手将红衣大炮推到了阵前,也不怕造不出来了,实在不行将阵前的红衣大炮拆散了再装回去不就得了。

反正这三位杀手可以死一死了。

若是死不了,等他们活下来再说活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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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5

何灵回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元社城,个子太矮又离城门较近,根本看不到银狐先生现在做什么。

至于花影,何灵倒是很清楚的,她已经帮了自己一个极大的忙,将宣字军引走了。

现场变成了纯粹的迷途中人作战了,与梦中人没多大关系了。

不过要说完全没关系,那也不一定。

元社城上的银狐先生备下的那一排火弩手,护城河那边随时可能带人过来的花影,这些都可能是改变战斗结果的因素。

“唰”地一声,何灵从背上抽出龙吟剑,“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其实何灵的意思是,你们若是一个一个来,那其他两个就可以暂时回去休息一下了。

但是十来个杀手听出来的意思却是,我不稀得慢慢跟你们斗,以我的实力,便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我也能轻松应付。

卤蛋头气得血都冲到脸上去了,“厉害索,一个人要打我们十几个?老子今天逗想看哈你一个人到底有好厉害。”

一抬手,后面有人给他递上来一支丈许银枪,卤蛋头看起来黑乎乎的,却使一支十分漂亮的银枪。

银枪在他手上耍得滴溜溜地十分抢眼,何灵忍不住给他喝了个彩,“好!”

书生髻的脸色也不好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哥几个,咱们明明人多势众,为什么要跟她一个个打呢?”

刀疤脸点头同意,“她爱用刀剑,她就用呗。她傻我们也要跟着她傻吗?把家伙事推过来。”

何灵看他们制造出红衣大炮,还以为他们再努力一把能够研制出手枪之类的东西,听了最后一句,终于放下心来。

大概他们的时间也用在寻找、挑战其他迷途中人了,没来得及去研究怎么做手枪。

何灵挽了一个剑花,龙吟剑顺势打了两招剑舞江河,这一套玄公剑法大概是忘不了啦,走到哪儿都能用,使用的频率太高了。

卤蛋头看了何灵这两下动作,“兄弟伙些,这婆娘有点凶勒,上家伙事!”

后面的杀手“咕噜噜”地将红衣大炮转了一个方向,炮口对准何灵。

何灵有些无语,“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了,就我们几个人决斗吗?你们怎么还用上红衣大炮了?”

后面的杀手惊讶地说,“陆爷,这娘们知道我们这叫红衣大炮,这人留不得了。”

何灵闭了闭眼睛,你们造个红衣大炮这么声势浩荡的事,能瞒得过宣公子已经了不得了,难道你现在还想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灭口了吗?

况且,就算我不知道这叫红衣大炮,你们就能留下我吗?

开什么玩笑?

刀疤脸阴恻恻地说,“我就没想过留她性命,兄弟们,准备好了。”

五六个杀手投的投弹药,压的压炮口,红衣大炮要打像何灵这样矮小的目标确实有点为难了,毕竟初衷是用来攻城的。

何灵运起灵力护住全身,“就算是红衣大炮,你们确定能够杀得了我?”

三个人一见何灵身上的灵力,立刻郁闷了,“大哥,这娘们的灵力比我们还强,怎么办?”

“先试试,实在不行咱们三个跟她拼了。”

那五六个杀手已经准备好弹药了,不等三人开口,“嗵”地一声向何灵发了一颗炮弹。

虽然冷兵器时代红衣大炮的威力也算强大的,可它动作实在太慢了些,何灵提了满满的灵力,一个飘身,早已跃出丈许高,刚刚好红衣大炮够不着。

“哐嗵”这一颗炮弹打到城门上,晃得周围“沙沙沙”地掉下来许多尘土。

可城门到底够厚,完全能够抗住一颗炮弹。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何灵如此轻盈的动作,要想用红衣大炮追上她,尤其是结结实实给她一下,只怕是不可能了。

何灵悬在半空,等着城门上的尘土落尽了才轻飘飘地落下来,“你们还要试吗?”

不等三个人开口,那五六个杀手投弹药的投弹药,转炮口的转炮口,“嗵”又是一颗炮弹。

“哐嗵”又一颗炮弹打到了城门上,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带着“沙沙沙”的尘土落了下来。

何灵早不知道飘到何处了。

这五六个杀手也是倔强的,明明打不着,还是不肯放弃炮轰何灵的想法,填弹药的填弹药,转炮口的转炮口,又打了好几颗炮弹。

可是红衣大炮的速度到底比不上何灵的迅捷,每一颗都打不中,还让何灵闲闲地看了半天好戏。

身后的筐子里弹药终于用尽了,五六个人脸上终于显出惊讶和羞愧之色,“陆爷”

刀疤脸倒是淡定,“果然还是不行,这东西吓吓其他人可以,对咱们来说真是没什么用,还费了老半天的劲。”

书生髻早已从旁边抽了一把剑,“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出现了,要是晚一点出现,说不定咱们先统一了金地做做天子也好啊。”

卤蛋头不耐烦,“做个p,这个梦没意思,赶紧走才是真的。”

三个人一人说了一句,可谁也没有上前向何灵应战。

何灵手里龙吟剑转了几圈,“你们的弹药已经用尽了,想好了怎么杀我没有?”

那五六个杀手倒是反应迅速,立刻从后面的筐子里拿了武器,有拿大锤的、有拿连环弩的、有拿大刀的,每个人用的武器都不同。

不等三个人开口指挥他们,拿大锤那杀手已经指向何灵,“兄弟们,天子有令,杀了孙月英的重重有赏。我看宣公子这样子,他是存了反心,咱们先不动声色杀了这娘们,等回去再向天子禀告,定要剿了宣公子的宣字军。”

拿连弩的那人也跟着叫道,“等咱们回了都城,一定要将红衣大炮的做法禀告天子,这一次的奖赏定然十分丰厚。”

卤蛋头叹了口气,“你们几个先上,我们不抢你们的功劳。”

拿大刀那杀手跃跃欲试,“兄弟们,咱们一拥而上,这娘们再有多厉害,哪里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话虽如此说,三个人动也不动,嘴上却说得十分动听,“好呀,咱们哥几个一起上。”

刀疤脸也从身后选了一把宽口大刀,“呼呼呼”舞得声声带响。

使大锤的那人率先踏出一步,“咻咻咻”连环弩那杀手先发了第一轮弩箭,支支细长的弩箭朝着何灵的方向激射而来。

想都不用想,他们所有人的武器上肯定都萃了毒,何灵以灵力将黑袍鼓成一面细密的墙,快速旋了一圈,支支弩箭“蹦蹦蹦”地在黑袍上弹了一下,坠落在地上。

还没站稳,大锤已经迎面砸了下来。

使大锤这杀手长得十分高大魁梧,虽然像塔一样地袭来,动作却是十分灵活的。

何灵仗着龙吟剑削铁如泥,闪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这一锤,回手在大锤上划拉了一下。

也是金天子知道龙吟剑了得,这重于百斤的大锤被龙吟剑从锤柄处划过,居然没有削断,只是“嘎”地一声轻响划出一条长痕。

何灵从高大杀手腋下转到他身后,顺手给了他腰上一剑。

一柄宽口大刀已经贴着鼻子而来,想不到他们配合得这样默契,何灵双膝一跪,腰往后一折,避开了脸上一刀。

就地一滚,怀里的薄片雪花儿一样飞了出去。

“咻咻咻”几声,原本提了武器想趁乱给何灵来两下的杀手没想到薄片从地面斜射而出,躲闪得十分狼狈。

有两个杀手站得更靠后些,被薄片在腿上擦了两下。

“陆爷,这娘们有些棘手,咱们一起上。”

这边何灵已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个旋身龙吟剑刺向弩箭手。

“嗵嗵嗵”三声闷响,那高大杀手和最后的两名杀手扑倒在地。

高大杀手硬撑起来,“陆爷这娘们用毒”

脸上早已变成了青灰色,龙吟剑上到底是什么毒,居然这么厉害?

“卑鄙!”高大杀手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可惜这毒狠烈了些,再看时,他脸上已经黑了。

万叶花?

可这万叶花之毒跟自己当日的症状怎么不一样呢?而且,这人身上为什么也有万叶花之毒?

高大杀手硬撑起的上半身已经支撑不住了,“哐”地一声又砸到地上,“杀了杀了她败类。”

何灵现在已经不管自己是卑鄙无耻还是败类了,反正有命活下来就行。

“唰”地一声抖了抖龙吟剑,“那又如何,许你们以多欺少就不许我使毒啊?”

后面有杀手破口大骂,“我们既然是杀手联盟,来一人我们也是全都一起上,来百人千人我们也是全都一起上,哪里以多欺少了?反倒是你,居然在你剑上暗器上也使毒,真是坠了影子大人的名声。”

知道何灵武器上有厉害无比的毒,形势逆转了。

剩下的杀手纷纷向后退去,“陆爷,这次行动咱们都听你的指挥,你说说如今该怎么办?”

刀疤脸终于受不了了,“这娘们武器上有毒,难道我们的没有?怕什么?”

听了这句话,何灵立刻心安理得了,行了,大家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谁也别说谁了。

“哦,你们也是卑鄙无耻的败类。”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原本就是杀手,这娘们枉称为影月军的首领,居然使毒我呸,太tm的卑鄙了。”

“就是,影月军怎么出了这种首领,咱们就该给他们宣传宣传,人人都说得视死如归的,偏偏出了个贪生怕死的统领,还使毒,她还使毒,真tm的卑鄙。”

何灵十分无语,杀手使毒天经地义,影月军首领使毒就是卑鄙无耻

“你们若是杀了我,随便你们想如何宣传便如何宣传。你们若是死在我的剑下,谁知道影月军首领使毒了?”

这句话呛得剩下的杀手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死都死了,就算影月军首领用毒又如何,反正到时候她的部下溜须拍马的功夫一上来,还不知道如何吹她武功盖世呢。

一想到这里,哑口无言的杀手了打起精神来,“兄弟们,咱们都不要怕,这娘们之所以能活下来,肯定都是用了卑鄙无耻的法子。你们看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若论武功,她必输无疑,所以她才使了毒的。咱们一起上,小心她的毒便是了,一定能杀得了她的。”

说完还真的站上前来,“兄弟们,咱们武器上也有毒,怕她做甚?”

“对,怕她做甚?”

嘴上说着怕她做甚,可行动上却是很诚实的。

也是宣公子卖了他们,若是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刺杀何灵,这么多人,何灵确实难以应付的。

可宣公子却让他们正大光明地跟何灵对决这几乎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除了迷途中的三人,剩下的杀手慢慢散开,将何灵围在中间。

“兄弟们,既然咱们若能使冷箭杀了这娘们,日后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上啊。”

脚下却像踩在火炭上一样,东晃晃西晃晃,就是不肯上来刺何灵两下。

何灵身上的灵力越来越浓烈,“我建议你们先到一边休息一下,等陆爷三人先与我过几招,若是他们胜了,你们上来呐喊助威一下,陆爷不会跟你们计较功劳归谁的。若是陆爷他们都胜不了,你们又何必白白送了性命呢?”

围着何灵的杀手们看了看浑身金色的何灵,真心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慢慢向后退去,“这娘们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了你不成?”

说到“怕了你不成”这句话,几个人挤在一起嘀咕起来。

大概是觉得何灵的方法十分在理,齐齐向刀疤脸身后缩去,“陆爷,咱们这里面你的主意最管用,要不你先来?”

刀疤脸看到何灵浑身的金色已经很不高兴了,还被这些人逼着站出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若是怕死,现在去投了宣公子倒也来得及的。”

其实他们本来就投到了宣公子帐下,只是宣公子的目标是何灵,没给了他们完全的机会罢了。

这几个人听了刀疤脸的话,默默向后又退了两步,嘴上却义正言辞,“身为杀手,怎么可能怕死,我们只是在想一个能杀了这娘们的万全之策。”

“对啊,可惜我们计谋实在不在行,还得陆爷来。”

退啊退的,居然真退到了护城河边。

虽然没退到宣字军那边,可也差不多了。

刀疤脸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们果然撤了,可一看到何灵浑身金色,立刻想起这个梦里所有人都在传的“影月仙使”的传说。

就算杀手功夫再高,也怕仙人或者非人类啊,这叫迷信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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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6

何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来到役营,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陈新竟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大的广告。

转念一想,若是役营从没有女役,那自己进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的。

不光不能低调,说不定还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看来陈新担心的事倒是有些道理的,是得有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不过半天的时间,役营上上下下已经知道有个女人,陈新千求万求地让皮哥将何灵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这会儿才能了片刻的安宁。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役营管理得十分松散啊,就自己进役营这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多少人来观望自己了,简直就跟自己是个猴儿一般了。

为什么喜娘如此害怕呢?

这屋子里除了最简单的被褥、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却听到外面无数嘀咕声。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在外面追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守着自己的屋子了?

没见过女役不是理由,这是想趁机做点什么坏事吧?

何灵屏息凝神听去,“年哥,咱们役营怎么会有女人进来呢?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怎么了?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东哥,你这是什么话呢?咱们不都一样来看看热闹吗?”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小声点啊?”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好不好?”

“年哥,咱们要不要帮帮这小姑娘?”

“帮?你是不是想多了?”

“阿才啊,你还真是知道心疼人啊?才看了这叫什么来着?”

“孙月英,孙姑娘。”

“对,你才看了这孙月英一眼,你就想要帮人家了?”

“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嘛,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阿才啊,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呢还是好色,反正你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你看到方才带她进来那个胖子”

“新爷!”

“对,新爷,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姑娘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终究只是个姑娘,她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她那瘦弱的模样,看看我这钵大的拳头,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躺半年。”

“阿金啊,你想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咱们进了役营,再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役营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你说我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何灵收了心神,好样的,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原打算待会儿天黑了可以四处走走,想不到身为女人竟然这样麻烦,想低调地走都不能了。

再想想陈新的提醒,这役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用信息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十分想将陈新再弄回来,好好问问他,如果能从役营里活着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若是他知道那地方,不如直接去那里好了。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人了。

再有好奇心,也不能总是趴在自己门外吧?

正想着呢,一阵阵鼓声响起,这就是陈新说过的,晚饭时间了吧。

何灵将身上的女装换了下来,穿上略显肥大的统一zhifu向饭堂走去。

何灵一出现在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饭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灵身上,何灵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看什么看呢?没见过女人吗?

咱们现在都是役兵,大家都一样的,你们再如何看,我也跟你们一样。

而且,若有机会咱们要决斗,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对我手下留情的,那还看什么看呢?

迎着众人的注目礼,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听到旁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灵有些无语了,我站着你们要看,我坐下你们要大惊小怪。

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哎呦,新鲜了,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坐的。”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可不能坐这里的。”有人好心提醒何灵。

何灵看了一下四周,怪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会空出四个座位呢,原来是给人留的啊。

可是,南哥一个人要坐几个位置啊?

自己起身去找位置,又得是一阵大惊小怪的。

何灵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但却没有换地方。

“哎呦,来个找死的。小姑娘,你若是想找死呢,役营里有的是机会,我好心劝你,还是别招惹南哥了。”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还是换别的地方吧。待会儿南哥来了,他瞧见了,可不高兴的。”

“姑娘,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呗。要不你坐着,我站着都行啊。”

“阿达,你别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搭讪好不好?”

“你不想搭讪啊?”

又来了。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无论坐哪儿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了,还不如就坐这里了。

既然进了役营,既然说了要活到最后,肯定是一路杀戮过去的。

与其杀些无辜的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呢。

何灵继续坐着不动。

“姑娘,你真的不能坐这里的,南哥来了能将你撕成两半的。”

“撕成两半多吓人啊,南哥最多一拳打死她罢了。”

“一拳打死又好得了多少呢?姑娘,你小小年纪误入役营,死了挺可惜的。不如你过来,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何灵依然不动。

“哐哐哐”地面一阵闷闷的脚步声,来了个强壮的。

不用抬头,就有人提醒何灵,“姑娘,你赶紧走吧,南哥来了。待会儿他看见你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姑娘,你过来吧,我让你坐就是了,你别去招惹南哥了。”

“哎呦,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动啊?还是个娘们?有意思了。”

“嗯?我看错了?”

“南哥,您且等等,我去将那娘们赶走。”

“赶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南哥的位置,她若是敢坐,那就是想挑战我了。”

“南哥,那是个娘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役营进来娘们的?”

“这倒没有。”

“既然从前都没见过,那这娘们能进役营,还能这样坐在我的座儿上,她能是不懂事的人吗?她这就是特意挑了我呢。”

“那南哥,您的意思?”

“整个役营都知道,这是南哥我的座儿,她哪儿不去,非得来这里,那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哥我好久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确实得动动手了。”

“南哥,到底是个娘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娘们,您可得手下留情啊。我看她瘦得像只猴儿一样,怕是经不得打的。”

“今日我若是饶过了她,日后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的头上了?”

“哐!”一声巨响,何灵面前的桌子被砸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拳头伸到何灵面前,“丫头,你起来。”

何灵抬头看了看眼前铁塔一般高大的南哥,确实长得够瞩目啊。

这个年代,还能长得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怎么会到役营来呢?

或许他是主动来的吧。

“南哥,你一个人,要坐几个座儿啊?”

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何灵听到有人惋惜的声音,“糟了糟了,这娘们死定了。”

“我还以为她多聪明呢,这么急着找死,这是不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蠢货,惹谁不好,惹南哥?”

“年哥,要不咱去给南哥求求情?让他别打死这姑娘?”

“我不敢,你要敢,你自己去。”

“阿金,你快闭嘴吧。你再说话,待会儿南哥打了他,连你都打。”

“完了完了,看着这小姑娘一脸聪明的样子,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南哥冷笑一声,“好样的,居然真有人惹我。”

一抬手,想抓何灵的脖子。

何灵一转身,旋转到南哥的身后,“南哥,大家都是到了役营的人,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南哥原以为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何灵滑不留手地溜了。

听到声音,还转到了自己身后。

南哥一脚将桌椅都踢碎了,一个扫堂腿,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低头看着何灵,“好样的,看来今儿个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双手一挥,何灵面前扬起一阵冷风。

何灵看南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他定是动作拙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灵活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两只巨掌扣住,何灵一折腰双膝一滑,溜到了另一边。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南哥,请教了。”

何灵个子十分瘦小,可是她到底懂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这会儿虽然没有长剑,这桌腿儿也勉强能用了。

南哥连抓两次都没抓着何灵,心中已经烦躁了,顺手举起一张长凳,“臭娘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啊。看来是练家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长凳向何灵头上扣了下来。

何灵运起灵力手中桌腿儿一晃,一招剑舞江河便舞出去了。

以剑舞江河来对付南哥这种蛮力人士,其实有点欺负他了。

桌腿儿刺穿长凳,直刺向南哥胸口。

好在南哥长得够壮,动作也算快捷,长凳虽然被桌腿儿刺穿了,他抡起长凳旋转起来,何灵手中的桌腿儿反而跟着长凳转了起来。

转得两圈,何灵手中桌腿儿脱手飞了出去。

周围一片叹息声,“哎哟。”

“好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

“南哥真是力大无穷啊。”

“完了完了,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何灵没想到南哥一身蛮力还可以这么对抗自己的剑舞江河,自己真的有点轻敌了。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一张长凳带着风声又向自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何灵向旁边一飘,避开来势凶猛的长凳。

就地一滚,抓了一根桌腿儿,那桌腿儿上还带着半张桌子呢。

何灵一掌将半张桌子劈掉,“南哥,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想死,我劝你收手。不过吃个饭而已,犯不着送上性命。”

这一次,何灵灵力将桌腿儿护住了,南哥再用长凳抡一两圈,那也是被长剑一般的桌腿儿击碎的。

听了这话,南哥气得脸都歪了,“好样的,老子还没有虎落平阳呢就被犬欺了!”

“南哥,揍她!这娘们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打女人啊?”

“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真当南哥浪得虚名啊?你等着!南哥,揍她!”

“女人就是得打,打得她们服了,那就听话了。”

南哥举起长凳,抡得虎虎生威,周围连人带桌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大家果然都很喜欢看热闹啊。

何灵看他舞了几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南哥了。

他还真不是只凭力气大的,就他刚才舞的这几下,明显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刚才他对自己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南哥手上舞着长凳,腿上也一点没闲着,稳打稳扎地走了过来,一张长凳排山倒海地向何灵倾泻而来。

何灵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迎面而来,举起桌腿儿向长凳刺去。

左手使出一个拈花掌,往南哥腿上拍去。

“哐咔”两声巨响,长凳果然被何灵一剑击碎了。

碎木随着余势四处飞了出去,周围一片“哎呦”、“嗷”的声音。

南哥的膝盖上被何灵拍了两掌,“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南哥没想到何灵会左右并用,一时不查让她得了手。

何灵以桌腿儿指了半跪着的南哥,“南哥,咱们点到为止,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南哥,得罪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南哥,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争个你死我活。

何灵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和这番话无异于要了南哥的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何灵的实力份上,说不定就低头了。

可南哥自从进了役营,可从来都没吃过亏的。

不仅没吃过亏,还仗着自己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又有几分身手,旁人敬他几分,平日里都自视过高的,哪里听得进何灵的话。

更不要说,何灵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些,没给他留几分面子。

没给他留几分面子,又没有台阶,这么多人看着,他下不了台啊。

南哥脸色十分难看,胜负分得太快了,可他不愿意认输。

役营不是比武场,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大家都是至死方休的。

南哥右手握着何灵手中的桌腿儿,无视何灵的警告,冷笑道,“这位姑娘,武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姑娘真是个中高手。今日既然向姑娘讨教,那便好好讨教一番吧。”

说实话,虽然何灵知道这个梦是杀戮之梦,更知道役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可是让她这样刺死南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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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7

何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来到役营,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陈新竟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大的广告。

转念一想,若是役营从没有女役,那自己进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的。

不光不能低调,说不定还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看来陈新担心的事倒是有些道理的,是得有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不过半天的时间,役营上上下下已经知道有个女人,陈新千求万求地让皮哥将何灵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这会儿才能了片刻的安宁。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役营管理得十分松散啊,就自己进役营这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多少人来观望自己了,简直就跟自己是个猴儿一般了。

为什么喜娘如此害怕呢?

这屋子里除了最简单的被褥、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却听到外面无数嘀咕声。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在外面追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守着自己的屋子了?

没见过女役不是理由,这是想趁机做点什么坏事吧?

何灵屏息凝神听去,“年哥,咱们役营怎么会有女人进来呢?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怎么了?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东哥,你这是什么话呢?咱们不都一样来看看热闹吗?”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小声点啊?”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好不好?”

“年哥,咱们要不要帮帮这小姑娘?”

“帮?你是不是想多了?”

“阿才啊,你还真是知道心疼人啊?才看了这叫什么来着?”

“孙月英,孙姑娘。”

“对,你才看了这孙月英一眼,你就想要帮人家了?”

“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嘛,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阿才啊,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呢还是好色,反正你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你看到方才带她进来那个胖子”

“新爷!”

“对,新爷,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姑娘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终究只是个姑娘,她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她那瘦弱的模样,看看我这钵大的拳头,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躺半年。”

“阿金啊,你想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咱们进了役营,再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役营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你说我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何灵收了心神,好样的,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原打算待会儿天黑了可以四处走走,想不到身为女人竟然这样麻烦,想低调地走都不能了。

再想想陈新的提醒,这役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用信息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十分想将陈新再弄回来,好好问问他,如果能从役营里活着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若是他知道那地方,不如直接去那里好了。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人了。

再有好奇心,也不能总是趴在自己门外吧?

正想着呢,一阵阵鼓声响起,这就是陈新说过的,晚饭时间了吧。

何灵将身上的女装换了下来,穿上略显肥大的统一制服向饭堂走去。

何灵一出现在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饭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灵身上,何灵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看什么看呢?没见过女人吗?

咱们现在都是役兵,大家都一样的,你们再如何看,我也跟你们一样。

而且,若有机会咱们要决斗,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对我手下留情的,那还看什么看呢?

迎着众人的注目礼,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听到旁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灵有些无语了,我站着你们要看,我坐下你们要大惊小怪。

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哎呦,新鲜了,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坐的。”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可不能坐这里的。”有人好心提醒何灵。

何灵看了一下四周,怪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会空出四个座位呢,原来是给人留的啊。

可是,南哥一个人要坐几个位置啊?

自己起身去找位置,又得是一阵大惊小怪的。

何灵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但却没有换地方。

“哎呦,来个找死的。小姑娘,你若是想找死呢,役营里有的是机会,我好心劝你,还是别招惹南哥了。”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还是换别的地方吧。待会儿南哥来了,他瞧见了,可不高兴的。”

“姑娘,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呗。要不你坐着,我站着都行啊。”

“阿达,你别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搭讪好不好?”

“你不想搭讪啊?”

又来了。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无论坐哪儿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了,还不如就坐这里了。

既然进了役营,既然说了要活到最后,肯定是一路杀戮过去的。

与其杀些无辜的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呢。

何灵继续坐着不动。

“姑娘,你真的不能坐这里的,南哥来了能将你撕成两半的。”

“撕成两半多吓人啊,南哥最多一拳打死她罢了。”

“一拳打死又好得了多少呢?姑娘,你小小年纪误入役营,死了挺可惜的。不如你过来,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何灵依然不动。

“哐哐哐”地面一阵闷闷的脚步声,来了个强壮的。

不用抬头,就有人提醒何灵,“姑娘,你赶紧走吧,南哥来了。待会儿他看见你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姑娘,你过来吧,我让你坐就是了,你别去招惹南哥了。”

“哎呦,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动啊?还是个娘们?有意思了。”

“嗯?我看错了?”

“南哥,您且等等,我去将那娘们赶走。”

“赶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南哥的位置,她若是敢坐,那就是想挑战我了。”

“南哥,那是个娘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役营进来娘们的?”

“这倒没有。”

“既然从前都没见过,那这娘们能进役营,还能这样坐在我的座儿上,她能是不懂事的人吗?她这就是特意挑了我呢。”

“那南哥,您的意思?”

“整个役营都知道,这是南哥我的座儿,她哪儿不去,非得来这里,那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哥我好久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确实得动动手了。”

“南哥,到底是个娘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娘们,您可得手下留情啊。我看她瘦得像只猴儿一样,怕是经不得打的。”

“今日我若是饶过了她,日后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的头上了?”

“哐!”一声巨响,何灵面前的桌子被砸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拳头伸到何灵面前,“丫头,你起来。”

何灵抬头看了看眼前铁塔一般高大的南哥,确实长得够瞩目啊。

这个年代,还能长得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怎么会到役营来呢?

或许他是主动来的吧。

“南哥,你一个人,要坐几个座儿啊?”

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何灵听到有人惋惜的声音,“糟了糟了,这娘们死定了。”

“我还以为她多聪明呢,这么急着找死,这是不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蠢货,惹谁不好,惹南哥?”

“年哥,要不咱去给南哥求求情?让他别打死这姑娘?”

“我不敢,你要敢,你自己去。”

“阿金,你快闭嘴吧。你再说话,待会儿南哥打了他,连你都打。”

“完了完了,看着这小姑娘一脸聪明的样子,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南哥冷笑一声,“好样的,居然真有人惹我。”

一抬手,想抓何灵的脖子。

何灵一转身,旋转到南哥的身后,“南哥,大家都是到了役营的人,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南哥原以为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何灵滑不留手地溜了。

听到声音,还转到了自己身后。

南哥一脚将桌椅都踢碎了,一个扫堂腿,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低头看着何灵,“好样的,看来今儿个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双手一挥,何灵面前扬起一阵冷风。

何灵看南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他定是动作拙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灵活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两只巨掌扣住,何灵一折腰双膝一滑,溜到了另一边。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南哥,请教了。”

何灵个子十分瘦小,可是她到底懂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这会儿虽然没有长剑,这桌腿儿也勉强能用了。

南哥连抓两次都没抓着何灵,心中已经烦躁了,顺手举起一张长凳,“臭娘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啊。看来是练家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长凳向何灵头上扣了下来。

何灵运起灵力手中桌腿儿一晃,一招剑舞江河便舞出去了。

以剑舞江河来对付南哥这种蛮力人士,其实有点欺负他了。

桌腿儿刺穿长凳,直刺向南哥胸口。

好在南哥长得够壮,动作也算快捷,长凳虽然被桌腿儿刺穿了,他抡起长凳旋转起来,何灵手中的桌腿儿反而跟着长凳转了起来。

转得两圈,何灵手中桌腿儿脱手飞了出去。

周围一片叹息声,“哎哟。”

“好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

“南哥真是力大无穷啊。”

“完了完了,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何灵没想到南哥一身蛮力还可以这么对抗自己的剑舞江河,自己真的有点轻敌了。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一张长凳带着风声又向自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何灵向旁边一飘,避开来势凶猛的长凳。

就地一滚,抓了一根桌腿儿,那桌腿儿上还带着半张桌子呢。

何灵一掌将半张桌子劈掉,“南哥,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想死,我劝你收手。不过吃个饭而已,犯不着送上性命。”

这一次,何灵灵力将桌腿儿护住了,南哥再用长凳抡一两圈,那也是被长剑一般的桌腿儿击碎的。

听了这话,南哥气得脸都歪了,“好样的,老子还没有虎落平阳呢就被犬欺了!”

“南哥,揍她!这娘们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打女人啊?”

“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真当南哥浪得虚名啊?你等着!南哥,揍她!”

“女人就是得打,打得她们服了,那就听话了。”

南哥举起长凳,抡得虎虎生威,周围连人带桌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大家果然都很喜欢看热闹啊。

何灵看他舞了几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南哥了。

他还真不是只凭力气大的,就他刚才舞的这几下,明显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刚才他对自己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南哥手上舞着长凳,腿上也一点没闲着,稳打稳扎地走了过来,一张长凳排山倒海地向何灵倾泻而来。

何灵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迎面而来,举起桌腿儿向长凳刺去。

左手使出一个拈花掌,往南哥腿上拍去。

“哐咔”两声巨响,长凳果然被何灵一剑击碎了。

碎木随着余势四处飞了出去,周围一片“哎呦”、“嗷”的声音。

南哥的膝盖上被何灵拍了两掌,“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南哥没想到何灵会左右并用,一时不查让她得了手。

何灵以桌腿儿指了半跪着的南哥,“南哥,咱们点到为止,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南哥,得罪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南哥,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争个你死我活。

何灵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和这番话无异于要了南哥的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何灵的实力份上,说不定就低头了。

可南哥自从进了役营,可从来都没吃过亏的。

不仅没吃过亏,还仗着自己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又有几分身手,旁人敬他几分,平日里都自视过高的,哪里听得进何灵的话。

更不要说,何灵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些,没给他留几分面子。

没给他留几分面子,又没有台阶,这么多人看着,他下不了台啊。

南哥脸色十分难看,胜负分得太快了,可他不愿意认输。

役营不是比武场,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大家都是至死方休的。

南哥右手握着何灵手中的桌腿儿,无视何灵的警告,冷笑道,“这位姑娘,武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姑娘真是个中高手。今日既然向姑娘讨教,那便好好讨教一番吧。”

说实话,虽然何灵知道这个梦是杀戮之梦,更知道役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可是让她这样刺死南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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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8

何灵看花影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似乎再也无力应答何灵,再后来,眼皮也耷拉下来,手也垂了下来。

花影去了。

何灵在花影眼皮上抹了一把,像电影里的一样,让她能够死得瞑目。

身后两股厚重的杀气袭来,何灵将花影尸体一放,手中龙吟剑一抖,一股浑厚的灵力向后一冲,暂时阻却了那股杀气的攻击。

“吴哥,咱们得速战速决,这娘们好生厉害,若是让她缓了这口气,咱们都得死。”

“别说废话了,赶紧上,弄死她。”

不用回头,何灵都知道是卤蛋头和刀疤脸在交换意见。

何灵站起身来,心底一股莫名怒气升腾而起,花影因她而死,她须得做些什么才能将这怒火平息下去。

“叮”地一声,没想到刀疤脸的双剑居然敢于何灵的龙吟剑硬拼,大概没想到何灵会在三人中攻击他吧,“呲”地一声轻响,双剑居然被龙吟剑削成了两段,变成了两把bishou。

卤蛋头手中长枪早已叫何灵截成两段,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换一柄长枪,像散成两截的双截棍一样,一手一根扑上来就想给何灵两下。

他倒还没打中何灵,旁边的书生髻长剑已经刺向何灵的心口,何灵右手龙吟剑回转一格,左手握爪,抓住卤蛋头手中棍子一拽,与卤蛋头胶着在一起。

书生髻手中长剑发出“嗡嗡”响声,硬生生就要往何灵脖子上抹来。

何灵手中拖着卤蛋头,两人扯着半根棍子并成一排,书生髻的长剑过来,何灵一矮身子,迈到卤蛋头腋下,避开了这一剑。

书生髻不知是收不住还是故意,长剑在卤蛋头心口抹了一剑。

卤蛋头气得嗷嗷乱叫,“闵哥,你”

书生髻不回答他,反而更进一步,将长剑顺着卤蛋头滴溜溜地转着。

知道的是他在追杀何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趁机将卤蛋头也杀了。

卤蛋头急得“闵哥闵哥”地叫,刀疤脸却横了断剑也加入进来。

一时间以卤蛋头、何灵为圆心,两人滴溜溜地围着转了起来。

何灵这边转着,那边还不忘龙吟剑使出剑舞江河隔开二人。

四人扭成一团像唱戏一般,分不出你我。

卤蛋头随着何灵转了两圈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松手,半截棍子也不要了,顺势在何灵手肘上推了一把,直将何灵推到刀疤脸身上。

刚才跟卤蛋头扭成一股劲打了两圈,何灵已经意识到最好的法子便是与他们纠缠在一处,反正自己身材矮小又滑不溜秋,而他们三人……至少书生髻和刀疤脸心中有别的念头。

这念头便是三个人最后只能出一个,杀死何灵的过程中能够趁机伤别人一点,那就是给自己留了一点机会。

所以明知何灵心中所想,他们也佯作不知,趁机给卤蛋头来一两下。

卤蛋头是实心眼,可未必人傻,多转两圈自然发现他们心中所想了。

所以他将何灵推出这一下,看似为自己解围,实际上却是将何灵这个祸胎推给了刀疤脸。

四个人各怀心事,书生髻对卤蛋头还留了几分情谊,大概是觉得卤蛋头比较实诚,还得留着他拖一下刀疤脸。

现在何灵在刀疤脸身边转,书生髻可没那么客气了,使尽浑身解数既要刺何灵,又要刺刀疤脸。

忙乱之中反倒是何灵占了便宜,三个人她都想杀,也不用想着留下谁牵制谁,谁挨着自己龙吟剑最近,就给谁一下。

四个人拧成一团又打了一阵,何灵身材矮小滑不溜秋反而占尽便宜,不仅一下每着,反而给了卤蛋头和书生髻一人好几下。

当然,刀疤脸也没得什么好,书生髻和卤蛋头也在他身上戳了好几下。

刀疤脸挨了这几下可不高兴了,“兄弟们,这娘们躲在我们中间占尽便宜,我们为什么要让她得逞啊?早先她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怎么现在还让她牵着鼻子走了。咱们得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就算有什么事,也得我们哥儿几个商量了来,哪儿能现在就乱了阵脚?”

嘴上说着话,手上可一点没松懈,又在书生髻身上捅了两下。

书生髻本就中了何灵好几下,虽然伤得不重,可谁不知道她剑上有毒?

心中正担心着呢,又被刀疤脸大义凛然地抽空刺了两下,真是十分憋屈。

“吴哥,你说得对,不过这娘们狡猾得很,如果我们都停手了,她肯定趁机给我们两下。”

何灵十分赞同他的说法,“那是肯定的。”

虽然何灵赞同了他,书生髻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脸色难看了几分,“闭嘴!找死也不看时候。”

卤蛋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灵光了,趁着何灵在刀疤脸身边,自己一侧身,“吴哥、闵哥,你们先顶住,我去找把长枪来。”

他的武器不趁手,别说杀何灵了,就是刺书生髻或者刀疤脸两下也不得行,还被他们左一下右一下地刺上一两下。

所以他先脱身出来,绝对是个好办法。

突然,卤蛋头“啊……”地叫了一声,胸膛冒出一点银光。

“吴哥……”卤蛋头嘴里冒出一股黑色的血,身上的灵力这才涌到胸膛,似乎要护他心脉不散。

扭成一团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却没看到有人动手。

何灵心中有些发毛,“谁?”

“嗵”地一声,卤蛋头高大的身躯被推倒了,黑色的血迅速蔓延开来,在地上晕成一滩。

虽然他扑倒在地,到看他身上灵力不散的样子,若是能救下他,应该不会死。

可是,现在谁会救他呢?

三个人直勾勾地瞪着血泊的卤蛋头看,又迅速偏头看了看他的身后,居然是花影!

浑身是血的花影双脚不沾地,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她现在满身暗红血液,衣裳上一团一团血污还未褪尽,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一柄长剑还兀自滴着卤蛋头的鲜血。

不是花影又是谁?

这一变化实在让人心生寒意,何灵愣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花影……你……还活着?”

花影的脸色依然惨白,似乎这惨白的脸色都在提醒三人方才她经历了些什么。

书生髻也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你没死?很好……很好……”

如果何灵猜得不错,他心中想的肯定是,“我靠,为什么这个梦基调变了?居然还有人不死的?”

刀疤脸愣了一会儿,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说,“兄弟,你刚才怎么杀的?居然没死?”

书生髻正在盘算如果这个梦变成捉鬼梦,现在还能不能杀死何灵。

如果不能,三个迷途中人最好联合起来。

因为梦变了,很有可能三个人都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她死了的,我亲自动手的,还能有假?”

何灵赌赢了,梦主果然在乎美人,就算输,他也要美人活得好好的。

“孙月英,我们现在摒弃一切成见,先将这女人杀了。她已经成魔,我们在场这几个人没人能活着出去。”

刀疤脸牙齿“嘎嘎嘎”地响了起来,“兄弟们,梦变了!”

刀疤脸说话的语气十分怪异,何灵不禁偏头看了一眼,居然也是满脸黑气,一看就知道中毒已深。

可是,花影还没对他们动手,哪儿来的毒?

何灵还没说话,花影嫌弃的声音响起,“月影,我当你学得机灵了点呢,怎么还是这么笨?”

听到花影嫌弃的声音,何灵反而放下心来,她真的没死。

或者说,她又……又一次复活了。

书生髻意识到花影不会杀何灵,脸色更难看了,飞身而起想要逃出是非圈。

花影一脸嫌弃动作却是极快,一脚将何灵手中龙吟剑踢飞出去,向着书生髻的背心刺去。

书生髻像背后长眼一般,回手一划拉,将何灵的龙吟剑格挡落地。

“想得美,想杀……”

话音未落,直挺挺地从半空落了下来,“嘭”地一声砸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身下浸湿了一大滩黑血。

可是他身上也跟卤蛋头一样,一阵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也是没断气。

这边刀疤脸意识到花影似乎在故弄玄虚,可以手上只有两截断剑,刚想冲上来给手无寸铁的何灵抹一刀。

可还没飞到何灵身边,“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这一次花影没动手,何灵也没动手,他自己就跪倒在地了。

刀疤脸脸色越来越黑,似乎有人用了锅底灰抹在他脸上,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了,“这……这……你……”

不说他诧异万分,连何灵都惊得双眼瞪圆。

好像知道何灵心中所想一般,花影笑了两声,“枉你武功盖世,还是跟从前一样的笨。先说好啊,影字营重建,你不能做营主了。我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足智多谋,还是我来做营主,你做影子杀手好了。”

刀疤脸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抗争不过体内那股神奇的力量,“噗通”一声彻底倒在地上。

不过他的情况略微好一点,只是手脚抽搐着,似乎犯了病。

何灵看着莫名其妙倒了一地的三个人,胜利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梦主为什么给自己开挂呢?

“花影,为什么?他们这是怎么了?”

花影娉娉婷婷地摇到刀疤脸身边,用脚踢了他一下,“果然还没死,到底还是差一口气。”

刀疤脸还能够挣扎两下。

摇摇晃晃地又走到书生髻的旁边,也用脚踢了一下,“这个也没死,都是留一口气的。”

书生髻动弹不得。

再摇曳多姿的晃到卤蛋头旁边,用脚扒拉了一下卤蛋头,他伤得最重,哪里还能给花影反应呢?

但花影看了一圈便知道,“月影,都是要杀你的人,你且来收尾吧?”

何灵觉得自己赢得十分匪夷所思,虽然知道杀了这三个人便能离开这个梦,但最后这无厘头的结尾方式让她忍不住追问了,“花影,这是怎么回事?”

花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照样一脸嫌弃地瞥了何灵一眼,“我就知道你弄不清楚,偏生你身边的人都比你聪慧机敏多了,也不知道你这么笨,哪里能够吸引到这么多绝顶聪明的人在你身边的。唉,或许蠢笨的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衬托其他人的聪慧机敏吧。”

从一开始花影就嘲讽嫌弃何灵的,何灵也无所谓了,“行了行了,你别卖关子了,先跟我说说这三个人怎么回事?那个卤蛋头还好说了,你好歹刺了他一剑,其他两个人呢?”

花影像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一般,用脚踢了一下卤蛋头光溜溜的头,“还说你蠢笨,给你想名字你倒是挺擅长的啊。”

“花影,你倒是说呀,肯定是你帮我的,我知道肯定是你,但你且给我解释一下啊。”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何灵闷了一会儿,“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瞒着我?”

花影傲娇了一会儿,“算了,看在你方才为了流的那几滴眼泪的份上,告诉你吧。”

“洗耳恭听。”

“那日我上了城墙不是给过你一件宝贝吗?”

何灵想起那本千字文,“你说那本千字文啊?银狐先生倒是解了其中的秘密,然后加紧给我制了毒药不过,这毒药没用啊。若是有用,我也不用打那么半天了。”

花影耸耸肩,“你说的是北地大可汗手下那个智者?叫银狐,倒是狡猾得像狐狸一样,明明已经被我们围住了,居然还能让他想办法弄齐了药剂。”

何灵的胃口被花影吊得足足的,“花影,你倒是说说看啊,可是那毒起了作用?”

“不是那毒,你能这么轻松地结束战斗?公子爷说过送你大礼,可从来不曾食言哈。你赶紧动手杀了这三人,咱们就可以好好讨论一下重建影字营之事了。对了,方才我们已经说定了,就算重建了影字营,以后还得是我做营主,你得当我手下的影子。当然了,你这个影子十分特别,你可以跟随你的心上人去北地,只在我有召唤之时执行任务便是了。”

说完,将手中长剑硬塞到何灵手中,“去吧,杀了这三人,公子爷什么都知道了的。还有,翼公子带了七万余影月军人马,现在已将公子爷的宣字军困住了,这都得你来解啊。”

何灵长叹一口气,“花影,好好的,以后你一定能够壮大影字营,影字营必定是六营之首。”

花影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何灵忽然抱了抱花影,“花影,谢谢你,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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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79

何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来到役营,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陈新竟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大的广告。

转念一想,若是役营从没有女役,那自己进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的。

不光不能低调,说不定还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看来陈新担心的事倒是有些道理的,是得有柄称心如意的武器。

不过半天的时间,役营上上下下已经知道有个女人,陈新千求万求地让皮哥将何灵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这会儿才能了片刻的安宁。

何灵觉得有些奇怪,这役营管理得十分松散啊,就自己进役营这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多少人来观望自己了,简直就跟自己是个猴儿一般了。

为什么喜娘如此害怕呢?

这屋子里除了最简单的被褥、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灵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却听到外面无数嘀咕声。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在外面追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守着自己的屋子了?

没见过女役不是理由,这是想趁机做点什么坏事吧?

何灵屏息凝神听去,“年哥,咱们役营怎么会有女人进来呢?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怎么了?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东哥,你这是什么话呢?咱们不都一样来看看热闹吗?”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小声点啊?”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好不好?”

“年哥,咱们要不要帮帮这小姑娘?”

“帮?你是不是想多了?”

“阿才啊,你还真是知道心疼人啊?才看了这叫什么来着?”

“孙月英,孙姑娘。”

“对,你才看了这孙月英一眼,你就想要帮人家了?”

“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嘛,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阿才啊,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呢还是好色,反正你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你看到方才带她进来那个胖子”

“新爷!”

“对,新爷,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姑娘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终究只是个姑娘,她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她那瘦弱的模样,看看我这钵大的拳头,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躺半年。”

“阿金啊,你想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咱们进了役营,再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役营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你说我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何灵收了心神,好样的,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原打算待会儿天黑了可以四处走走,想不到身为女人竟然这样麻烦,想低调地走都不能了。

再想想陈新的提醒,这役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用信息到底在哪里呢?

何灵十分想将陈新再弄回来,好好问问他,如果能从役营里活着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若是他知道那地方,不如直接去那里好了。

何灵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人了。

再有好奇心,也不能总是趴在自己门外吧?

正想着呢,一阵阵鼓声响起,这就是陈新说过的,晚饭时间了吧。

何灵将身上的女装换了下来,穿上略显肥大的统一制服向饭堂走去。

何灵一出现在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饭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灵身上,何灵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看什么看呢?没见过女人吗?

咱们现在都是役兵,大家都一样的,你们再如何看,我也跟你们一样。

而且,若有机会咱们要决斗,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对我手下留情的,那还看什么看呢?

迎着众人的注目礼,何灵眼观鼻鼻观心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听到旁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灵有些无语了,我站着你们要看,我坐下你们要大惊小怪。

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哎呦,新鲜了,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坐的。”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可不能坐这里的。”有人好心提醒何灵。

何灵看了一下四周,怪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会空出四个座位呢,原来是给人留的啊。

可是,南哥一个人要坐几个位置啊?

自己起身去找位置,又得是一阵大惊小怪的。

何灵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但却没有换地方。

“哎呦,来个找死的。小姑娘,你若是想找死呢,役营里有的是机会,我好心劝你,还是别招惹南哥了。”

“姑娘,这是南哥的位置,你还是换别的地方吧。待会儿南哥来了,他瞧见了,可不高兴的。”

“姑娘,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坐呗。要不你坐着,我站着都行啊。”

“阿达,你别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搭讪好不好?”

“你不想搭讪啊?”

又来了。

何灵十分无语,自己无论坐哪儿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了,还不如就坐这里了。

既然进了役营,既然说了要活到最后,肯定是一路杀戮过去的。

与其杀些无辜的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呢。

何灵继续坐着不动。

“姑娘,你真的不能坐这里的,南哥来了能将你撕成两半的。”

“撕成两半多吓人啊,南哥最多一拳打死她罢了。”

“一拳打死又好得了多少呢?姑娘,你小小年纪误入役营,死了挺可惜的。不如你过来,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何灵依然不动。

“哐哐哐”地面一阵闷闷的脚步声,来了个强壮的。

不用抬头,就有人提醒何灵,“姑娘,你赶紧走吧,南哥来了。待会儿他看见你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姑娘,你过来吧,我让你坐就是了,你别去招惹南哥了。”

“哎呦,南哥的座儿也有人敢动啊?还是个娘们?有意思了。”

“嗯?我看错了?”

“南哥,您且等等,我去将那娘们赶走。”

“赶什么,这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南哥的位置,她若是敢坐,那就是想挑战我了。”

“南哥,那是个娘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役营进来娘们的?”

“这倒没有。”

“既然从前都没见过,那这娘们能进役营,还能这样坐在我的座儿上,她能是不懂事的人吗?她这就是特意挑了我呢。”

“那南哥,您的意思?”

“整个役营都知道,这是南哥我的座儿,她哪儿不去,非得来这里,那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哥我好久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确实得动动手了。”

“南哥,到底是个娘们。役营从来没有过娘们,您可得手下留情啊。我看她瘦得像只猴儿一样,怕是经不得打的。”

“今日我若是饶过了她,日后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的头上了?”

“哐!”一声巨响,何灵面前的桌子被砸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拳头伸到何灵面前,“丫头,你起来。”

何灵抬头看了看眼前铁塔一般高大的南哥,确实长得够瞩目啊。

这个年代,还能长得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怎么会到役营来呢?

或许他是主动来的吧。

“南哥,你一个人,要坐几个座儿啊?”

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何灵听到有人惋惜的声音,“糟了糟了,这娘们死定了。”

“我还以为她多聪明呢,这么急着找死,这是不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蠢货,惹谁不好,惹南哥?”

“年哥,要不咱去给南哥求求情?让他别打死这姑娘?”

“我不敢,你要敢,你自己去。”

“阿金,你快闭嘴吧。你再说话,待会儿南哥打了他,连你都打。”

“完了完了,看着这小姑娘一脸聪明的样子,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南哥冷笑一声,“好样的,居然真有人惹我。”

一抬手,想抓何灵的脖子。

何灵一转身,旋转到南哥的身后,“南哥,大家都是到了役营的人,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南哥原以为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何灵滑不留手地溜了。

听到声音,还转到了自己身后。

南哥一脚将桌椅都踢碎了,一个扫堂腿,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低头看着何灵,“好样的,看来今儿个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双手一挥,何灵面前扬起一阵冷风。

何灵看南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他定是动作拙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灵活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两只巨掌扣住,何灵一折腰双膝一滑,溜到了另一边。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南哥,请教了。”

何灵个子十分瘦小,可是她到底懂得玄公剑法和秦家剑法,这会儿虽然没有长剑,这桌腿儿也勉强能用了。

南哥连抓两次都没抓着何灵,心中已经烦躁了,顺手举起一张长凳,“臭娘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啊。看来是练家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长凳向何灵头上扣了下来。

何灵运起灵力手中桌腿儿一晃,一招剑舞江河便舞出去了。

以剑舞江河来对付南哥这种蛮力人士,其实有点欺负他了。

桌腿儿刺穿长凳,直刺向南哥胸口。

好在南哥长得够壮,动作也算快捷,长凳虽然被桌腿儿刺穿了,他抡起长凳旋转起来,何灵手中的桌腿儿反而跟着长凳转了起来。

转得两圈,何灵手中桌腿儿脱手飞了出去。

周围一片叹息声,“哎哟。”

“好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

“南哥真是力大无穷啊。”

“完了完了,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何灵没想到南哥一身蛮力还可以这么对抗自己的剑舞江河,自己真的有点轻敌了。

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一张长凳带着风声又向自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何灵向旁边一飘,避开来势凶猛的长凳。

就地一滚,抓了一根桌腿儿,那桌腿儿上还带着半张桌子呢。

何灵一掌将半张桌子劈掉,“南哥,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想死,我劝你收手。不过吃个饭而已,犯不着送上性命。”

这一次,何灵灵力将桌腿儿护住了,南哥再用长凳抡一两圈,那也是被长剑一般的桌腿儿击碎的。

听了这话,南哥气得脸都歪了,“好样的,老子还没有虎落平阳呢就被犬欺了!”

“南哥,揍她!这娘们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打女人啊?”

“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真当南哥浪得虚名啊?你等着!南哥,揍她!”

“女人就是得打,打得她们服了,那就听话了。”

南哥举起长凳,抡得虎虎生威,周围连人带桌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大家果然都很喜欢看热闹啊。

何灵看他舞了几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南哥了。

他还真不是只凭力气大的,就他刚才舞的这几下,明显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刚才他对自己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南哥手上舞着长凳,腿上也一点没闲着,稳打稳扎地走了过来,一张长凳排山倒海地向何灵倾泻而来。

何灵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迎面而来,举起桌腿儿向长凳刺去。

左手使出一个拈花掌,往南哥腿上拍去。

“哐咔”两声巨响,长凳果然被何灵一剑击碎了。

碎木随着余势四处飞了出去,周围一片“哎呦”、“嗷”的声音。

南哥的膝盖上被何灵拍了两掌,“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南哥没想到何灵会左右并用,一时不查让她得了手。

何灵以桌腿儿指了半跪着的南哥,“南哥,咱们点到为止,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南哥,得罪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南哥,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争个你死我活。

何灵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和这番话无异于要了南哥的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何灵的实力份上,说不定就低头了。

可南哥自从进了役营,可从来都没吃过亏的。

不仅没吃过亏,还仗着自己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又有几分身手,旁人敬他几分,平日里都自视过高的,哪里听得进何灵的话。

更不要说,何灵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些,没给他留几分面子。

没给他留几分面子,又没有台阶,这么多人看着,他下不了台啊。

南哥脸色十分难看,胜负分得太快了,可他不愿意认输。

役营不是比武场,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大家都是至死方休的。

南哥右手握着何灵手中的桌腿儿,无视何灵的警告,冷笑道,“这位姑娘,武某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姑娘真是个中高手。今日既然向姑娘讨教,那便好好讨教一番吧。”

说实话,虽然何灵知道这个梦是杀戮之梦,更知道役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可是让她这样刺死南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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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卧剑戟围-80

就在何灵愣神这片刻,南哥已将桌腿儿拽了过去。

不仅拽了桌腿儿,顺势连何灵都拖了过去,扣住何灵的胳膊使劲箍。

南哥长得高大膘壮,手上全是蛮力,一箍何灵,何灵的心肝脾肺肾都差点被勒出来了。

何灵双臂被箍得紧紧的,一点劲都使不上;脚上使劲想踢几脚,却被南哥反手一甩,直接砸到地上。

“嗵”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何灵觉得自己脊椎多半断了、天灵盖都被摔飞了。

来不及抬手摸摸后背和头顶,一只肥壮的脚踏在自己背心上,“臭娘们,会点花拳绣腿就以为自己能称王称霸了?”

南哥脚上一使劲,何灵被踩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旁边有人高声喝彩,有人低声惋惜。

“好,南哥好样的。”

“哎呦,这姑娘到底瘦弱了,哪里会是南哥的对手啊。”

“是啊,这次惹着南哥,真的死定了。”

“谁让她不长眼呢?到了役营也没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死了也是白死的。”

“有胆惹南哥,死了倒是白死的。只是,唉,可惜了啊”

才到这个梦里没几天,何灵已经被踩了两次了。

相比之下,第一次踩都更狠些,南哥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些的。

刚想到这里,南哥提了脚,何灵顿时觉得心口舒畅了许多,呼吸都顺畅了。

却听到周围惋惜声更大了些,忽然意识到南哥这是换一下脚,想一脚踏死自己啊。

性命要紧,何灵可顾不得形象好不好了,就地一滚,滚倒旁边看热闹的那堆人脚下。

“咚”地一声响,地面尘土飞扬,南哥果然是提脚借力,想一脚踏死何灵。

这一下可真是十足的劲,何灵滚了这么远都被尘土扑满面。

南哥没想到何灵还有力气滚出去逃命,哼了一声,“还真是像条丧家犬似的,不过,你能逃到哪儿去呢?”

旁边看热闹的人迅速后退,又踩了一阵尘灰扑到何灵身上。

何灵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南哥已经三两步跨到自己身前,抬脚又准备狠狠踩一脚。

这会儿何灵毫无掩护手中又没有武器,只能又滚出去了。

虽然这招式不好看,但是何灵长得十分小巧,在地上滚来滚去确实不好踩她了。

这就是小个子的优势吧。

看到何灵满地乱滚,看热闹的人也笑了,“南哥,要不你饶了这丫头吧?你看她滚得多好看啊。”

“南哥啊,我看这丫头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要不你让她给你磕几个响头,就饶了她一命吧。”

“就是啊,南哥,咱们都到了役营,说起来也都是些苦命人呢。但凡家里有点法子,她一个女娃娃家也绝不至于到役营来的。”

南哥方才失了面子,原打算一脚踩死何灵算完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无赖满地乱滚,气得嗷嗷地叫,“丫头,你要么就跪下来给爷爷我磕十个响头,说些人话,爷爷还能饶了你。否则,当心爷爷一脚恁死你!”

“丫头,南哥不跟你计较了,赶紧跪下磕头。你一个后进役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原就是你招惹了南哥,赶紧给南哥赔个罪,南哥说了饶你一命呢。”

何灵已经滚出了南哥脚力所能及的范围,扶着膝盖终于站了起来,“南哥,月英不懂事,惹了您不高兴,这里给你道个歉陪个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丫头,你说的什么话呢?你这叫道歉啊?快跪下磕头,被惹南哥生气了。”

南哥脸上更难看了,“好好好,你这赔罪的方式还真是有骨气啊,我倒想看看一脚踩下去,你骨头到底断不断。”

南哥虽然比何灵高大魁梧许多,何灵不便将怀里的匕首掏出来,趁着南哥教训自己的工夫,又从地上捡了根木条,“南哥,咱们都是进了役营的人。依照役营的规矩,那是强者活弱者亡。只是,咱们到底无冤无仇,没必要在这里就喊打喊杀的。”

“好样的,臭娘们这是要教我做人是吧?”

骂完这句话,南哥身后有人给他抱上来一对铁锤,看抱上来那两人的动作,只怕这铁锤重量惊人啊。

何灵脸色变了,吃个饭而已,怎么还随身揣着这么大件的武器来回走的?

这是随时准备打架的节奏啊?

既然你有武器,那我也何灵有些后悔了,自己只有一把短匕,哪里是那么大件铁锤的对手?

“南哥真是有能耐啊,这么大件的武器,居然能带进役营,小女子佩服。”

早知道役营能带那么大的东西,就该叫陈新给她准备长剑了。

或许,以陈新在役营的牌面,他送进来的人不让带大件武器吧。

这不是走后门吗?

“死到临头,才知道武某有能耐?”

“哐哐”两声,那铁锤砸在旁边的桌子上,一排排桌子全都震飞了。

何灵将手中木条一扔,从怀里掏出匕首,“既然如此,向南哥讨教了。”

师父曾经教过自己,“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南哥长得本就比自己高大威猛,再加上手上这对铁锤,若是与他拉开距离打斗,就算有灵力护体,估计也会十分吃力。

匕首的优势,便是近身搏斗。再加上自己身形小巧,只能是近身快速了结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何灵不敢大意,将灵力运行全身,握了匕首抱拳,“南哥请!”

一闪身,滑到南哥脚边。

何灵知道越是缠斗下去越对自己不利,不如速战速决震住所有人,自己才能在役营安稳活下去。

南哥手中提着双锤却随时注意着何灵的动作,看她鱼一般滑到自己脚下,一锤便砸向何灵后背。

谁知道何灵动作十分快捷,铁锤还没砸下,双脚脚踝已经被刺两刀。

等到铁锤落下时,何灵早已滚到了南哥身后。

“哐”地一声,地面被砸起一个大坑,这力道着实惊人。

何灵仗着自己小巧玲珑,早已横刀在南哥脚窝处各刺了两刀。力气还十分大,只差将脚窝子刺穿了。

这两下实在有些阴损了,南哥铁塔一样高大的身子立刻矮了下来。

另一只铁锤也提不稳了,砸向地面。

何灵一个翻身,将匕首横在南哥脖子上,“南哥,得罪了。”

大家都没想到何灵这次用了近乎耍赖的打法,根本没跟南哥正面对抗,胸口堵了一口气。

南哥还没说话呢,旁边看热闹的人给南哥打抱不平了,“姑娘,你这是无赖的打法啊?南哥正大光明地与你决斗,你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啊,你这就是小人的做法了,南哥可是一招一式都显在明处的啊。”

“还以为这姑娘是个厉害角色,会正大光明地与南哥决斗呢,居然也是个阴毒的人。”

何灵心想,你们这群看热闹的人,恨不得大家拼个你死我活,你们看现场版的决斗呢?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我给你们表演得着吗?

“南哥,月英刚到役营,实在不懂事,得罪的地方还望南哥多多包涵。”

这种将匕首架在别人脖子上的道歉方式,也只有她能想出来了。

以何灵的想法是,反正大家都是役营中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决斗,吃个饭而已,真没必要先杀两个人祭碗筷。

跟生命比起来,生命都不重要,大家握手言和不就得了。

她可是忘了刚才南哥让她磕头的事,那会儿她不也没磕吗?

这会儿她虽然没让南哥磕头,可这种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接受自己道歉的事,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接收得了的。

南哥就接受不了。

因为膝盖脚踝受伤,他半跪在地上。这会儿双锤砸到地上,脖子上又横着一把匕首,真是气得要吐血。

他手一松,将双锤放在地上,反手就想握何灵的匕首。

何灵可不会让他夺了自己的匕首,轻轻一送,南哥脖子上拉了一条血线,“南哥,咱们握手言和吗?只当我们不打不相识,这事就此过了吧?月英诚心向您道个歉!”

南哥低声说,“孙姑娘,哪儿有将刀架人脖子上道歉的?既然你说了咱们不打不相识握手言和,你也得拿出握手言和的诚意啊。”

这一军将得何灵十分难受。

她不想杀南哥,却又将南哥得罪得十分狠。

现在自己匕首横在他脖子上,他都如此硬气,若是自己撤了匕首,他还不一把捏死自己啊?

可是,他说得又十分正确,哪儿有将刀架在脖子上给人道歉的?

何灵向后一飘,离开南哥一丈远,“南哥,月英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且原谅月英这一次吧。”

南哥脚上被何灵刺了好几下,腿脚十分不便,铁锤绝不是有利的武器了,他一招手,旁边的人围上来扶住他。

“孙姑娘,好说,你既然说了咱们不打不相识,那就是从今日起,咱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收拾一下,咱们先吃饭吧。”

这场打斗就以这种无厘头的方式结束了。

刚开始何灵还觉得南哥一定会恁死自己,可是看他坐在长凳上面不改色地招呼自己,“孙姑娘,你既是挑中了武某的座儿,想必就是要跟武某结识一下的。既然如此,那武某就邀请孙姑娘过来吧。”

何灵蹭到另一边,“不了不了,南哥,月英就坐这里好了。”

随便找了张长凳坐下。

南哥一努嘴,有人上来扶了南哥,硬将他扶到何灵身边,“孙姑娘不给武某面子,那只好武某来与孙姑娘好好认识认识了。”

这话是十足的威胁,可何灵想到他双腿已伤,自己又十二分地小心,那边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有默契地或蹲或站地围着没砸坏的桌子吃饭,谁也不站在南哥、何灵这一桌。

这餐饭吃得何灵十分难受,南哥倒是很淡定。

当然,最淡定的是役营饭堂的人,也不知道役营是不是每天都上演各种打斗戏码,他们看着满地的碎木屑,一点都不好奇地将猪食一般的饭菜砸到桌子上。

虽然役营的伙食也不好,但是馍馍、窝头倒是管够的。

就着清水煮白菜,何灵拿了一个馍馍啃着,余光一直关注着南哥。

南哥脚上已经受了伤,却面不改色地啃了五个馍,吃了一大盆白菜。

一边吃,还一边嘟囔,“md,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咱们这是要用命来拼的,给我们吃这玩意儿?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何灵观察南哥吃到第八个馍,终于忍不住接话了,“南哥,从前役营的伙食很好吗?”

南哥还没回答呢,旁边有人点头了,“是啊,咱们刚来的时候,那都是有两个菜的,那菜里还有荤腥的呢。哪儿像现在,这也叫菜?”

“不止有荤腥呢,我还吃到过好几块肉呢。肉啊,真正的肉啊。”

“你们说,咱们到役营原本也是想过几天好日子的,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咱们这是等什么呢?”

“你瞎说什么?说得好像役营是你愿意来就来的一样,难道咱们不是”

南哥指了指面前那盆只剩清水的菜汤,“孙姑娘,你来看看,咱们吃的到底是些什么?”

大家忽然说到了伙食上,何灵松了防备,走到南哥身旁看那盆清汤。

这一看之下,何灵觉得有些恶心,里面飘了好些虫子。

虽然菜里有虫是正常现象,可是何灵刚进这个梦,还没来得及吃苦,看着那些白白胖胖的肉虫子,只觉得嗓子很痒,刚刺进去的白菜全都涌到了嗓子口。

不能再看了,再看真会吐到菜盆里的。

何灵将视线转到一边,想缓一缓这一口恶心劲儿。

不防备却被人一下按倒在菜盆里。

南哥到底还是动手了。

何灵手上的半边馍馍早就扔了,伸手扣住南哥毛茸茸的大手,使劲一板,没板动。

脚上提了劲向南哥膝盖踢去,却没能够得着。

头脸全都泡在菜汤里,何灵知道南哥不会给自己机会够着他。

情急之下,往怀里一掏,背上却被狠狠砸了一下。

盛馍馍的那个大蒸锅被南哥一下砸到何灵的后背上,幸亏何灵有灵力护体啊,否则,这一下非得将她腰给砸断了不可。

南哥一招得手,一刻不停地用蒸锅砸向何灵的后背。

何灵头脸被按在菜汤里,背上被南哥一下一下地砸,这下真是要命了。

“哐”地一声,桌子终于被南哥砸垮了,带着满头满脸菜虫菜汤的何灵倒在地上。

南哥又一脚踩在何灵后背上,这一次到底脚上受伤了,没有上一次踩得重。

可就算这样,何灵也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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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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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2

母亲将燕窝羹递到何灵手里,“你尝尝今天炖得怎么样?我特意少放了糖的,你说了不爱太甜的,我就放了一丁点。”

何灵知道母亲在回避这个问题,可是李医生的话说得那么真挚,何灵不能让母亲就这么逃避下去,“妈,医院护理得再好,我也想回家了。我住院已经快一年了,再不回家,都忘了家的味道了。”

母亲从何灵手里接过燕窝羹,一勺一勺地喂到何灵嘴里,“我啊,还是不放心你,你说好好的,你怎么就忽然睡了这么久。在医院多好啊,一天天都有医生护士看着你的,妈妈放心。”

“妈妈,我想家了,想回家,回你和爸的那个家。”

何灵注意到母亲的手又停了一下,“如果是想回我和你爸这边,也好,不过”

“怎么了?”

“灵儿,爸妈现在搬家了的,那边太远了,不太方便照顾你,所以现在我搬得离医院近了些。”

如果安安商厦都能卖掉,那爸妈的别墅应该也会卖掉了,估计也是贱卖。

“挺好的啊,离医院近一点也好,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了,我们随时都可以来医院检查的。我看这医院挺好的,李医生、宋医生也了解我的情况。”

母亲这一生过得十分顺遂,父亲对她尤为宠爱,她没吃过什么苦也没遭过什么罪。

何灵昏迷一事,就是她一生的转折点。

听了何灵这番话,母亲松了一大口气,又偷偷看了何灵一眼。

所有这些,都表明她独自扛下了许多事。

母亲不会开车,虽然她学了驾照,虽然家里有很多车,但她从来没机会自己开车。

这会儿办理完出院手续,母亲又小心地给何灵解释为什么来的不是家里的车,“灵儿,你也知道你爸和致远都出国了,司机司机家里有事,我开不了车的,咱们就坐这个车回去,委屈你了啊。”

到此时,何灵心中已经预想了无数种极坏的局面,只是没有司机专门来接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了。

“妈,这有什么呢?只要能离开医院,只要能回自己家,别说坐这个车了,就是走路回去,我也高兴的。而且啊,李医生和宋医生都说了,我得加强锻炼呢,说实话,要不是这么多东西,我还真想走回去呢。”

母亲摸了摸何灵的头,“傻孩子”

一路上,母亲心神不宁的样子让何灵有些担心,自己到底要不要跟母亲坦白已经知道了安安商厦被卖掉的事呢?

可是,那是安安商厦啊,就算卖掉别墅也不可能卖掉的安安商厦,母亲该如何给自己解释卖掉安安商厦一事呢?

或者,自己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最亲近的两个人,一路上却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停在一栋楼前。

母亲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地说,“灵儿,这个这里虽然小了点、旧了点,但是买菜什么的挺方便的,我住着觉得挺好的。而且啊,每天早上那条路上的吆喝声挺大声的,听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母亲还在想办法掩饰目前的窘境。

何灵拉着母亲的手,“妈,就听了你说的这几句话,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你是不知道啊,当初我在国外读书,人太少了,哪里都像个大农村一样的,尤其是到了节假日,真的只有这么凄凉了。回来以后,我又自己一个人住,其实啊,我都没告诉你,我太想跟你一起住在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了。妈,你还真是我亲妈啊,连我没说出来的想法你都知道了。”

也许是迷途中那些似幻似真的经历改变了何灵,就算这栋楼各层堆满了各种鞋柜的狭窄楼道、污水横流的下水道都没有吓着何灵,她一脸坦然地拎了一包衣服往上走。

从后面看到母亲的身影,何灵忍不住想好好抱抱她,这大半年来,母亲经历了太多事。

原来还以为满头白发已经是最惊人的变化了,现在看母亲爬楼一层歇一次的样子,何灵感觉到母亲真的老了。

停停歇歇地终于到了家,母亲掏出钥匙对何灵有些抱歉地说,“灵儿,家里有点乱,你可别在意啊。等我休息两天,我一定好好收拾家里的。”

何灵接过母亲手里的包,“妈,我既然回来了,那肯定是我来收拾啊。你可忘了那几年在国外,我从一个家务小白锻炼成了一个家务好手呢。”

虽然母亲提前给何灵打了底,一推开门,何灵还是吓了一跳。

房子不大东西不少,看起来确实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连脚都下不去了。

何灵站在门口审视了一番,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母亲这一生,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母亲将手中包包随手放在堆得全是衣服的沙发上,回身接何灵手里的衣服,“灵儿,进来吧。”

一回头,刚好看到何灵两眼酸楚一脸凄苦,赶紧安慰何灵,“灵儿,是妈妈不对,不该带你到这里来的,你住不惯这种地方。要不我们现在去找个酒店,等我明天收拾好了,咱们再回来好不好?”

何灵掐了掐手心,将眼眶里转来转去的泪花强压回去,故作轻松地说,“妈,想不到你体验生活还挺彻底的嘛,不来则已,一来就是最真实的最强悍的方式。妈,我就知道你不擅长收拾家务,果然让我猜中了吧?嘿嘿,我就说了,等休息完今天,明天还得我来收拾呢,是时候让你看看你家丫头到底多厉害了。”

何灵不明说,母亲也不挑明,两个人继续相互欺骗着,“嗨,你这孩子,知道妈妈做家务不行,你还笑话上了?既然你敢笑话妈妈,那明天真的就让你收拾了,先说清楚啊,我可不会帮忙的。”

“不帮不帮,你就”何灵上前将沙发上的衣服扒拉到一边,把母亲按坐在沙发上,“你就在沙发上躺着,看看你家丫头的本事。”

说完将扒拉到一边的那堆衣服一件一件叠了起来,一边叠一边给母亲传授经验,“妈,我跟你说哦,叠衣服这种事啊,你肯定没我擅长。看,裙子要这样叠,你找的时候才能看清楚它的花样,要不然你随便扯一条裙子,剩下的都垮掉了,你就得不停不停地收拾,时间就是这么浪费的。”

又扯过一条裤子,“教教你,裤子这么着卷一下,你看,绝对不会起皱褶,拿出来就可以传,特别适合家里没有挂烫机的时候,或者说早上忙着赶早课的时候。”

母亲被何灵按坐在沙发上,看着何灵手不停歇地忙了起来,立刻阻止她,“傻孩子,就算要忙,也不至于今天忙啊,怎么着你也是病人啊,快歇着,还是我来吧。”

何灵立刻坐到母亲身边,按住母亲的动作,“行了,咱们俩谁都别动了,反正爸也不在,就我们俩,随便多乱,也没关系的。”

母亲给何灵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父亲去国外谈生意了,可何灵这一句“反正爸也不在”,立刻让母亲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灵儿”

何灵不知道母亲是否做好了准备告诉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变故,但是自己却没好怎么安慰母亲,“哎呀,妈妈肯定是想爸爸了对不对?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反正爸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呢,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乱一段时间的。妈,要不我们俩都不收拾了,先乱它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心情好了,想收拾的时候再收拾吧。”

也许是何灵忽然提到了父亲,打破了母女俩一直努力维系的这个谎言,母亲眼泪再也藏不住了,“灵儿,妈妈有事要跟你说。”

因为父亲十分宠溺母亲,母亲以前虽然娇气些,但却没有这样爱哭的,何灵知道她多半是崩溃了,立刻抱住母亲的肩膀,“妈,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病了这么长时间,让你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一说到“女儿不孝”四个字,母亲立刻狐疑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灵儿,你你是不是还没好?”

何灵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中还保留了很多从迷途里带来的习惯,赶紧掩饰着说,“怎么可能还没好嘛,如果我还没好,李医生、宋医生怎么可能让我出院啊。肯定好了,只不过呢,躺了那么长时间,岂止是肌肉有些萎缩啊,就是舌头都萎缩了,大脑也会萎缩的,都需要慢慢锻炼的。”

一想到何灵才清醒过来这么短的时间,母亲抹干净脸上的泪,“灵儿,你没事吧,你要是不舒服,我们马上回医院去。”

“没有没有,哪里会有不舒服的啊,只不过都需要锻炼而已。所以啊,一定不要心疼我,就让我好好锻炼一下,不光是锻炼身体还要锻炼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呢。”

虽然清醒了这么长时间,可母亲从来没给何灵使用过手机,这会儿回来了,连电视都没打开看一眼。

这些都是十分异常的情况,如果真是过去的何灵,早就撒娇闹了起来。

可这会儿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隔拿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母亲手中的那本书就翻了两次,现在一直停在那一页上。

何灵手上倒是翻着书页,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现在这情况,到底要如何是好?

迷途中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父亲过世了,苏致远占了自家的公司?

可是一想到现在身处的位置,何灵又深信迷途中看到的一定是事实。

那自己该怎么做呢?

虽然知道父亲过世让何灵大受打击,可毕竟在迷途中已经打击过一次了,而且母亲的现状让何灵更加担心,她不得不掩饰自己已经知道所有事,协助母亲编一个让她缓解悲伤的故事。

正想着何氏国际的事,母亲目光终于从一直没翻动的书页上转到了何灵的脸上,“灵儿,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是小周护士吗?”

其实,不管两个人如何掩饰,何灵清醒过来不闹着给父亲、给苏致远打电话就非常异常。

更不要说母亲编的这个理由十分牵强,完全经不起推敲,何灵居然就这么相信了,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

或者,她已经找人问过了。

何灵心中翻滚了无数个念头,决定试探一下母亲,“妈,我这几天都忙着做康复训练呢,没时间想别的事。医院的人都很好,李医生、宋医生、陈护士长,他们都很好。”

“小周护士说什么了吗?”

小周护士是那个说话有些没遮拦的姑娘,可她确实没在何灵面前说过什么话。

何灵摇了摇头,“妈,我想了很久,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

母亲脑中应该转过无数念头,何灵要问什么,是问她父亲的事吗?还是问苏致远的事?

在她的生命中,只有这两个人最重要,要问也只能是问这两个人了。

只是,她会先问谁呢?

问哪一个人对她的打击更小一些呢?

母亲慌乱起来,拼命用手扒拉着鬓边的白发,“灵儿,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给母亲读一读你的书吧。”

何灵还是决定直接问了,不过她问得很委婉,“妈,致远致远他知道我醒来了吗?”

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是又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虽然有些难以编造答案,却比其他问题温和多了。

“他知道的,只是这一段时间他和你爸都在国外,他们去的地方有点偏了,很多时候手机都找不到信号的。不过你放心,他知道你醒了的,而且他还说了,等他回来,一定好好给你一个惊喜。可能就是要给你准备惊喜,故意压着没联系你的吧。”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我觉得我闲的时间好长啊,要不,我去找份工作?”

母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你才从医院出来,找什么工作啊?就算你想出门,也得等你身体好起来再说。况且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好,你放心,妈妈能养得好你的。”

何灵决定再进一步,“妈,你知道我大学、研究生学的是金融和法律的,要不我去爸的公司看看?说不定有点什么是我能做的呢?”

母亲这时候的态度十分强硬了,“不行,你现在还没恢复,我不许你出门我不许你操劳辛苦。你要是想找工作、想去你爸的公司看看,也得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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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3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了医生、护士打岔,母女俩随时随地都在一起,母亲很显然难以应对何灵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

虽然何灵很配合母亲的情绪什么都没再问了,但母亲压力却越来越大了,她大概懂得了不问,其实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何灵恢复得很好,应该说恢复得太好了。

虽然到现在何灵都还在怀疑迷途就是自己潜意识里做了的一场梦,可迷途中的一切何灵却记得那么清楚,从人到事再到她学过的武功,全都保留了清晰的记忆。

要不是母亲总是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何灵真的很想出门去验证一下迷途中遇到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里果然像母亲所说的一样,大清早就有各种叫卖的吆喝声,什么新鲜水果蔬菜、农家自己养的绿色走地鸡、磨剪刀菜刀的,甚至还有小朋友玩乐的摇摇车音乐。

真的太有生活气息了。

何灵的日常就是陪母亲逛一遍菜场,回家略微收拾一下凌乱的家,吃完饭看会儿书,到楼下打一会儿迷途中学会的武功锻炼身体。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一月,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何灵再想忽视也难以忽视了。

这一天何灵捡了一根树枝刚打完一套玄公剑法,正坐在圆形花坛边休息呢,一辆磨砂绿的911慢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何灵原本盘腿坐得好好的,看到这辆保时捷看过来,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果然,母亲踉踉跄跄地从楼上奔了下来,看到盘腿坐在花坛边的何灵,惨白的脸上好看了一点。

可一看到那辆颜色奇丑无比的保时捷,脸色又难看了。

母亲坐到何灵的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灵儿”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大概是苏致远来了吧?

果然,一身服帖白色西服的苏致远从奇葩颜色的保时捷里走了下来,大概是没注意到停车的位置,下车一脚踩进了水里,这会儿正皱眉甩着脚上的水呢。

何灵抓过母亲的手,使劲捏了一把,“妈,谢谢你唤醒我。”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母亲一时愣住了。

何灵继续捏着母亲的手,“妈,以前的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再给我多讲讲故事,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呢?”

这一个多月以来,何灵行为举止都正常得十分可怕,这会儿忽然不正常,母亲担忧地盯着何灵,“灵儿?”

何灵用嘴一努外面的那辆车,“妈,你看那辆车怎么那么丑啊?不过,那个人看起来倒是有点帅的。”

母亲诧异地瞪着何灵,“灵儿?”

何灵使劲捏了一下母亲的手心,母亲脸上的担忧来不及褪下去,一身白衣的苏致远风度翩翩地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何灵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看着温润如玉的苏致远,心里暗叹,不管什么时候,就算自己心里再如何怀疑,可都无法掩饰他真是个相貌堂堂的衣冠禽兽啊。

苏致远走到何灵面前,将果篮递给母亲,“阿姨,你好。”

又看了看何灵,目中全是审视和怀疑,“灵儿?”

何灵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转脸向着母亲,“妈,这位这位是谁啊。”

说完,低着头含羞瞟了苏致远一眼,脸上飞了一片红。

这些日子何灵不怎么提及苏致远,母亲还以为她在怪苏致远从不给她电话也不给她消息。

现在看何灵的表情,母亲完全震惊了,她这是忘了苏致远吗?

如果她忘了苏致远,为什么看到苏致远还是会含羞?

难道说,她忘了苏致远这个人,可却没忘了对他的感情?

苏致远表情也是一愣,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母亲,“阿姨,灵儿她”

何灵使劲捏了一下母亲的手,“妈,他他是谁啊?”

好了,这下母亲和苏致远不约而同地瞪着何灵看了,所不同的是,母亲是担忧地瞪着看,苏致远有些探究地看。

“灵儿,这是致远啊,你忘了吗?”母亲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给何灵介绍。

“致远?这名字挺好听点,宁静以致远”何灵说完这番话,又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苏致远,刚好对上他探究的眼神,脸上更红了,立刻低下头。

“灵儿?”苏致远的声音,到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温润,哪怕何灵眼睁睁地看着他以审视的眼神看向自己。

“妈,这位致远致远哥是我们家的朋友吗?”何灵第三次抬头偷瞄苏致远了,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苏致远皱起了眉头。

母亲不知道何灵心中想什么,声音里带着哭腔,“灵儿,你别吓妈妈啊,我就说你该在医院再多住一段时间的,你非要回来。致远啊,你来得正好,要不,你送我们一趟,我们去医院给灵儿检查一下好不好?”

何灵又使劲捏了一下母亲的手,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妈,我没事的,你忘了,我只是以前有些事想不起来了不过,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想起来的。要不,你多给我讲点以前的事嘛,你都能这样把我叫醒,以前的事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苏致远似乎随意地顺嘴说了一句,“阿姨,灵儿是你唤醒的啊?”

何灵担心母亲说错话,立刻捏了她手心一把。

虽然不知道何灵在想什么,母亲还是顺了何灵的话往下说,“嗯,我这大半年,天天都在医院里跟灵儿说话,从她小时候的事一直说,真是老天爷保佑啊,她终于醒过来了。”

何灵鼓起腮帮子,点了点头,“妈,你说的都是我小时候做的蠢事,我要是再不醒来,还不知道那些蠢事你还要说多少呢?妈,你怎么就能记得住那么多事呢?好丢人哦。”

母亲大概想起何灵小时候的事了,跟何灵头抵头地摩挲了一阵,“你是我的心肝儿啊,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呢?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小时候的事啊,妈妈都还记得的。”

苏致远看母女二人表情不像说假话,干脆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母亲真的开始回忆起何灵小时候的事了,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讲下去,讲到第三个故事的时候,何灵笑了起来,“妈,你就喜欢说这个故事,在医院里你是不是说了有八百遍?我天天都听到这个故事,现在你还说,真的很丢人啊。”

“那有什么,那时候你才多大啊,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画地图而已嘛,有多丢人的?”

苏致远听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阿姨、灵儿,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何灵脸上红了一片,压低声音说,“妈,这个致远是什么人啊?”

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苏致远听得见。

母亲抬头看了看苏致远,眼神中有哀伤有怨恨又有哀求,“他他是你远房哥哥。”

苏致远松了一口气,笑得一口大白牙像鲨鱼一样,“灵儿,你不记得我了?”

何灵羞涩地摇了摇头,“致远哥哥?你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灵儿,实在对不起,我公司事情太多了,实在太忙了,也是才听说你病好了,要不然我早就该来看你的了。”

何灵原本盘腿坐在花坛上,这会儿偷偷将腿放了下来,坐出一个淑女的姿势,脸上笑得很乖巧,“致远哥哥真是能干啊,我看你开的车就知道你一定很厉害的。”

一说起那辆颜色奇丑无比的车,母亲的眼中十分痛苦,但她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当然了,你致远哥哥不仅人长得帅,能力特别强呢。对了,灵儿,你不是说想要找工作吗?”

苏致远盯着何灵看了又看,似乎想在何灵的脸上找到异样的表情,“灵儿,你这不是才病好吗?怎么就想着找工作呢?不过,你恢复得倒是挺好的。阿姨说你好了我还不信呢,现在亲眼见到了我才算相信了。”

何灵跟他转弯抹角地装了半天,终于接过这话,“致远哥哥,你开公司的啊?要不,我去你们公司看一看怎么样啊?”

苏致远皱眉想了想,“灵儿,不是哥哥不想请你,实在是你才病好,阿姨一定舍不得的。”

何灵又捏了母亲的手心一下,母亲叹了口气,“医生倒是说了,她这种情况,多出去走动走动锻炼一下更好。”

说完盯着苏致远看了一眼,“致远啊,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灵苏醒这么久他都没来过,这时候他如何说想念何灵了,鬼都不信好不好?

苏致远叹了口气,“阿姨,不瞒你说,如果你不担心灵儿的病,我还真想请灵儿回公司帮帮忙呢?”

母亲的手抖了起来,“她才好起来,要是太累的工作,真不一定能做到的。”

何灵又偷瞄了一眼苏致远,努力做好一个花痴的模样,“妈,我能做好的。就算我做不好,致远哥哥也一定会教我的。”

苏致远微笑着点头,“对,阿姨,你放心好了,灵儿就是我的亲妹妹,她如果到公司来,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的。医生都说了,她要多走动走动,还不如到我的公司里,平时我还能照顾一下她呢。”

不等母亲回答,何灵立刻回答,“好啊,那就麻烦致远哥哥了。妈,我以前是不是见过致远哥哥,我总觉得致远哥哥很亲切很亲切呢?”

这一次苏致远真的笑了,“灵儿啊,你们住在这里我都能找过来,你说以前我们见过没有?肯定是见过的啊,不仅是见过啊,以前我们很要好呢。”

母亲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灵儿”

何灵拍着母亲的手,“妈,你别担心我的身体了,我只是忘了很多事,身体可是恢复好了的啊,你天天给我弄那么多好吃的,身体怎么可能差嘛?”

抬起头双颊绯红地看着苏致远,“致远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的公司啊?”

苏致远考虑了一会儿,“这样吧,这个月也没两天了,干脆你就把这两天休息好,正好我在公司里给你重新准备一件办公室,你喜欢什么样的办公家具,你跟我说,我一定给你准备好。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啊,既然到了公司里,那你就得听我的话。还有,别人要是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要知道,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我对你好了,一定会有人嫉妒的。灵儿,你性格单纯,别让他们教坏了你。”

何灵低着头抿了嘴笑着,“致远哥,你特意来找我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苏致远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名片给何灵,“你休息这两天,下个月一号就可以来公司上班了。不过啊,你现在忘了好多事,我不知道你的专业技能还保留了多少,不如你就当我的秘书助理吧,就在我身边,我方便照顾你。”

何灵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和时国际他连何氏国际的名字都改了。

“和时国际,致远哥哥,你们公司的名字挺好听的。”

“当然了,和衷共济与时俱进,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难得你喜欢呢。阿姨跟我说你出院了,我还说来看看你情况能不能来帮帮我呢,现在看来,你肯定能帮我的。那么,灵儿,我们到时候见了?”

何灵继续扮演好花痴的最后一个动作,依然含羞看了看苏致远,好像还有些舍不得,“致远哥哥,改天见。”

一直到那辆奇丑无比的911离开了,何灵还保持着张望的动作看过去。

母亲坐在花坛边,脸色很难看。

何灵挨着母亲坐下,“妈,我要出去工作。”

“灵儿,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说了你身体不好身体不好,你怎么就非要出去呢?还有,你知不知道苏致远是什么人?”

何灵心底两个小人打起了架,一个说:瞒着母亲,别再让她担心了,现在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不能让她担心。

另一个小人拼命摇何灵:想什么呢,妈妈是你最后一个亲人了,你想瞒着她?你明明知道她所有的希望和念想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还瞒着她?你知不知道苏致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没看到妈妈刚才什么表情吗?

何灵低着头,“妈,我想跟致远哥学东西。”

决定还是瞒着母亲,这件事太蹊跷了,不仅蹊跷还有一股自己不明白的力量,不能让母亲牵涉进来。

“灵儿,你真是你真是”母亲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震惊,可是她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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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4

何灵能理解母亲的反复,看到苏致远的第一反应,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查明真相夺回何氏国际。

可一想到女儿什么都不知道,若让她身处那样一个狼窝,还不知道会不会将女儿的性命都填进去呢。

在报仇和女儿之间摇晃了一下,母亲还是坚决要求何灵在家调养身体。

母女俩都有各自的理由,何灵自始至终都坚持一定要去苏致远身边工作。

母亲从希望她去,到担心她去,到最后不许她去。

大概是想到何灵看苏致远的眼神了,越说到后来越激动,甚至还呛了何灵好几声。

在何灵的记忆中,母亲从不会对自己大小声说话的,可见这件事她也很矛盾的。

吵完这几句后,母亲真是气极了,再没跟何灵说过一句话。

虽然也给何灵准备吃喝,但却一直假装看不见何灵,避免跟她有目光解除,避免跟她交流。

何灵有些忧伤地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母亲,这大半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她还没学会如何去应对这种复杂的局势。

怪不得李医生说安安商厦是贱卖的,一想到一生顺遂的母亲经历了半生爱侣忽然过世、心尖尖上的女儿莫名昏迷生死未卜,视为半子的女婿忽然翻脸,她如何能应对这些意外?

这么久父亲一个电话都没有,应该说完全没有消息,何灵怎么还敢奢望父亲真的只是出国谈生意呢?

况且今天苏致远都出现了,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何灵心底那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虽然她也悲伤,可是看到苏致远那辆奇丑无比的911,她立刻想起更重要的事了。

以前没怀疑过苏致远,那是因为何灵想不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有什么理由要做这些事。

他认识自己的时候已经年薪五十万,三房住着,卡宴开着,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会是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想要整垮何氏国际啊。

可是,一看到那辆磨砂绿的911,何灵心底有个声音响起,或许,自己看到的苏致远,只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人设罢了。

为什么他会挑那么丑的颜色,为什么他知道自己苏醒了能忍一个月不照面?

为什么两人已经领了证是事实上的夫妻,他却装作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亲戚一样?

母亲的安安商厦到底是谁买的,家里的别墅又是谁买的?

何氏国际为什么会变成了和时国际?

董事会为什么会同意这个决定?

父亲猝死,不可能没留下遗嘱,就算不为何灵,他也早就为母亲计划好了后半生的事,母亲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样呢?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一样?

迷途中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太多太多的问题,何灵必须要去验证和解答。

鉴于母亲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半生顺遂,不懂得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程度,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就让她误会自己对苏致远念念不忘吧。

虽然这样想,何灵心里还有很难受。

苏致远在自己病重和父亲猝死这两件事上,一定给母亲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

即使按照理论来说,何灵昏迷了二百多天,她不说,何灵根本不可能知道苏致远到底做了什么事,在何灵心中,苏致远应该还是他领了证未办婚礼的丈夫。

母亲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知道父亲猝死和苏致远鹊巢鸠占一事,可是又难以开口跟何灵说实话,所以才会既失望又震惊、才会以沉默应对。

何灵自己也想不到好办法说服母亲,这种事,没有办法说服。

父亲的死,一定跟苏致远有关系,但母亲为了自己才闭口不谈的。

何灵想了很多,母亲估计也想了很多,两个人在沙发上各拿了一本书发呆。

过了一会儿,母亲的电话响起了。

母女俩同时吓了一跳,这么晚了谁会找母亲?

“晓童啊,你找灵儿啊对对对,她醒过来了有一个月了你那时候不是在国外嘛,来不了很正常的她没用手机了,医生说要好好调养身体行,你跟她说。”

居然是闺蜜晓童。

母亲将手机递了过来,“晓童!”

说实话,现在何灵满腹心思都在母亲和苏致远身上,已经忘了这一群闺蜜了。

当然别的闺蜜忘了也就罢了,居然把晓童也给忘了,确实不应该。

不过,从清醒过来何灵就忘了用手机这回事,可能是在迷途中早已习惯了没有手机的生活。

“晓童,是我啊,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你要来看我啊,太晚了吧你刚从国外回来,也不急着这一天啊行,你过来吧,我把定位发给你。”

虽然何灵说着发定位给晓童,可到底很久没用过手机了,还是戴了老花镜的母亲将定位发送出去的。

何灵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妈,你现在比我厉害了,手机都玩得这么溜。”

也是这个电话让母女俩又开口说话了,两个人都尽量想将苏致远来的这事淡化一下。

“灵儿,妈妈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不许你出去工作,尤其不许你去找苏致远。”

“妈,我忘了从前很多事,我想去找回这部分记忆。”

“你上哪儿找记忆不行,非得要去苏非得要在这时候找啊?你忘了有什么不好的,妈妈都帮你记着呢。能忘记的事,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忘了也好。”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知道母亲是在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但是苏致远既然能找上门来,一定不会只是看看何灵醒来这么简单。

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让自己做他的秘书助理,很有可能是想将自己放在他眼皮子地下。

忽然,何灵想起自己从迷途回来时看到的那三个字了,“苏致远”。

虽然这三个字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姓名,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巧,都叫苏致远呢?

难道说,今天苏致远来看自己,是为了确认自己真的是母亲唤醒的?

如果不是母亲将自己唤醒的,那自己就是别的途径醒来的。

别的途径,还能是什么呢?

昏迷了二百多天,早就错过了医疗的最佳救治期。

何灵能醒过来,几乎相当于是个奇迹了,李医生、宋医生都不敢相信的奇迹,苏致远会不会相信呢?

“阿姨,灵儿是你唤醒的啊?”

苏致远问这句话,真的只是单纯地问何灵的病情吗?

还是想问出其他的消息。

他说这几天给自己准备办公室,堂堂的何氏国际现在叫和时国际了,怎么可能事到临头才准备办公室呢?

难道他是想查自己?

何灵着急了起来,“妈,李医生和宋医生他们怎么说我的病情?”

何灵的思维跳跃得太快,母亲顾不上跟她生气,“灵儿,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们赶紧去医院!”

“不是,妈,你跟我说一下,李医生和宋医生私底下怎么跟你说我的病情的?”

“也没怎么说,只是说可能是你父你运气好,或者我照顾你照顾得细致,这才奇迹发生了。”

何灵特意忽视母亲一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个“父”字,继续追问,“没有别的?”

“还能有什么别的?说起来,你能醒过来,确实是奇迹发生呢。虽然我一直都相信灵儿你一定会醒过来的,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唉,也不是这么快,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

母亲的状态有些不对了,可能是今天被苏致远刺激到了。

既然这样,更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妈,待会儿晓童来了,我能不能跟她出去喝喝奶茶啊?我好像很久没出去了。”

“要是晓童能保证你的安全,肯定是可以的啊。你一直都在家陪着妈妈,肯定也是很闷的,出去转转也好。”

结果,等到徐晓童来的时候,母亲又忍不住碎碎念了,非要让晓童劝一劝何灵,在家好好调养身体。

晓童到底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看了一眼何灵递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何灵心里想什么了。

想都不想地给了母亲一个理由,实在太想念何灵了,非要何灵去她家住两天。

何灵想了想,这样更好,免得让母亲担心。

母亲想了想,又叮嘱了晓童几句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嘱托她劝何灵不要出去工作,倒也同意了。

刚一坐上晓童的720s,晓童一脚油门下去了,没有多余的废话,“回我家。”

晓童的小别墅里连保姆都没在,何灵毫无形象地坐在地毯上,腿精一样的晓童递过来一杯果汁,“灵儿,我有话想问你。”

晓童神色十分严肃,何灵眼睛一热,这才是自己真正的闺蜜啊。

“晓童,你知道些什么?”

“灵儿,我记得当初你说过,你查过苏致远的。”

果然是苏致远!

“嗯,不过”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细细查过他。不过这也不怪你,谁能想得到一个有正当职业有颜风度翩翩的男人,居然会心思这么贼。”

何灵盯着徐晓童看,“晓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tm的刚从国外回来,就接到了苏致远的电话,说是你醒了,我时差都来不及倒就赶过来了。”

何灵太感动了,“晓童”

“闭嘴!说点有用的,你不觉得苏致远很奇怪啊?”

“以前不觉得。”

“废话,那时候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你哪儿会想到他会这么贼?”

晓童连续说了苏致远两次贼,何灵忍不住问了,“晓童,你怎么发现他贼的?”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吗?当时你刚进医院,也不过住了半个多月,医生都说你很有可能会苏醒,毕竟机体全部正常,谁都不可能放弃的啊。他居然拿出一份你签字的委托书,说是你要是遭遇失能、重度昏迷等情况,自愿放弃治疗。”

说到这里,捅咕了一下何灵,“我说你tm的出国学法律学傻了?你怎么想到签这么个东西呢?难道你没想到过,自己真的会出意外的?”

何灵第一次听说这个委托书,瞪大了双眼,“什么委托书?”

“我又不是学法律的,我哪儿知道你们的专业术语叫什么,那委托书你还做了公证的,说是如果你遇到意外,医疗处置权全权委托给苏致远。里面不就有这么一条吗,如果你遭遇失能、重度昏迷等一下,好像还有一句叫什么来着,时间太长了,我记不清楚原句了哦,需要借助医疗器材才能维持生命的情况下,你自愿放弃治疗。”

“我说傻妞,你签这委托书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而且还是瞒着所有人签的,叔叔阿姨送给你出国留学,别的你没回馈他,你倒是给他们整了个与国际接轨啊?还活得有尊严,我还想死得有尊严呢。”

晓童一边说一边吐槽何灵,十分鄙视何灵身为一个法律人,居然会签出这种授权委托书来。

说了一会儿,看何灵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越瞪越大,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你偷偷签着玩的?”

何灵眼中全是大惑不解,一字一句地对徐晓童说,“我从来没有签过这样的委托书,晓童,你既然都说过我是法律人,我自然知道签了这一份委托书,还公证了,这在法律上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因为我不可能预计到自己会遇到什么意外,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人造的意外”

晓童一把抓住何灵的胳膊,“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人造的意外?你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你为什么会昏迷?你的身体我一直都相信的,你这么爱锻炼身体,又不像我这么懒,生活十分有规律,你怎么可能遇到意外?医生检查过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你怎么可能昏迷?”

何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先说委托书的事,我不可能签一份这样的委托书。”

晓童愣了,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灵儿,阿姨说你忘了从前的事,你是不是真的忘了?”

何灵继续摇头,十分笃定。

晓童眼中也现出迷惑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灵儿,虽然我也怀疑是苏致远搞的鬼,但是叔叔阿姨申请过笔迹鉴定、指纹鉴定,确实是你的笔迹、确实是你的指纹。而且,后来去找过给你们做公证的那位公证员,他确认你确实亲自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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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5

何灵想不明白,徐晓童更不明白。

虽然何灵极力否认自己曾经签署过这样的委托书,但是徐晓童不容反驳的表情告诉她,她真的签了这份委托书。

长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够查出来的。”

“你也怀疑苏致远?”

“既然是他拿出来的委托书,怀疑他很正常吧?”

“嗯。灵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让你很伤心”

“再伤心,能伤心过我父亲猝死和何氏国际被篡夺?”

“你都知道了?阿姨居然告诉你了?”

“晓童,我妈没告诉我,不过我总会知道的。这件事你别跟我妈说,她这一辈子”

徐晓童的眼圈红了,“灵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阿姨这一生其实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你妈卖安安商厦的时候,我们劝过她的,你要看病,我们家有钱,借给你就是了。可是,阿姨非要卖安安商厦,那不是你爸送给她的礼物吗?当年不是说,任何情况都不可能卖掉的吗?所以我知道阿姨一定很难过很难过不过,她那商厦卖得亏死了。”

何灵不想提这件事了,反正已经是既成事实,现在的关键是苏致远。

“晓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何氏国际会更名?为什么是苏致远担任董事会主席?”

徐晓童又以看智障的表情看何灵,“灵儿,你是真忘了?”

何灵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又是我?

“忘了什么?”

“当初你公证了一份授权委托书,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不能行使股东权利,由苏致远全权代为行使股东权利啊。虽然你只有百分之八的股份,可是你爸灵儿,你爸过世以后你从你爸哪儿又继承了百分之八的股份,刚好成为最大的股东了。他代你行使全部股东权利,自然就是董事会主席了。”

“灵儿啊,你知不知道算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吧。叔叔他唉,谁知道这个苏致远,一进董事会,就跟你爸作对。你说苏致远有商业奇才,那是不错的,他确实能管理好一个企业。可是,现代社会,管理人都职业化了,他管得好,别人也管得好啊,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啊?”

“灵儿,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到你这两份委托书,撕了你的心都有。我都能气成这样,你说你爸妈能气成什么样?也是那时候你爸妈忙着处理你自愿放弃治疗的那份委托书啊,要不然唉,也差不多。”

晓童的眼神黯淡下来。

何灵听到这里,十分怀疑自己还在迷途中,这是一个平行的世界,也真的有一个叫何灵的自己。

要不然实在没办法解释这些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不要说自己是法律人,就算不是法律人,这种文书能随便签的吗?

不仅签,还公证?

天啊,就算是现在,何灵听了都想掐死这个平行世界的何灵好不好?

“晓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何灵眼神涣散了。

晓童原本还沉浸在两份委托书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中,听了何灵的话,立刻被吓到了,“灵儿,那时候你病了,你也不知道自己签的是什么。我听叔叔阿姨说过你这两份委托书的时间,刚好是你出意外之前半个月。”

何灵急了,“时间这么凑巧,难道没人怀疑我突然昏迷是有人设的局吗?”

“怀疑,怎么不怀疑?岂止是怀疑,我们还请苏致远协助调查了好多次呢,可是唉,你身上又没有任何外伤,医生也仔细检查过了,或许你得的是一种现代医学还未能检测出来的疾病吧。你看看,你现在也是莫名其妙就醒了啊。对了,苏致远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你醒了。哼,虽然他说得十分巧妙,可我知道他只是想打听你有没有留什么信息给我。这个贼,偷人家的东西还要害人家的性命。”

如果迷途中王以恒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是被苏致远投毒的,只是这毒

为什么检验不出来呢?

当真是无色无味吃过就自行挥发了?

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算了,如果自己真的去逛了一圈迷途,那这无色无味的药丸说不定还真有。

不过,晓童倒是猜得没错,这一切一定是苏致远的一个局。

只是,他为什么要害何灵呢?

不不不,他不止害了何灵,他应该还害了许多人。

何灵想起王以恒说过的话,“晓童,你人面广,能不能找个神通广大的人,帮我查两个人。”

“谁?只要是你想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死久了的,我也能给你弄出坟墓来。”

“两个女孩子,一个叫黄靓靓,另一个叫陈羽舟的,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查一个人,叫王以恒的。”

“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光是三个名字,估计时间会很长了。”

何灵自己也没其他线索啊,只能相信王以恒所说的是事实,“黄靓靓和陈羽舟应该已经过世了。王以恒,他应该也是昏迷了。”

“你查这三个人什么?要查也要查苏致远啊。不过,苏致远这人十分奇怪,我们曾经查了他三个月,真是一点异常都没查出来。他还真是热爱工作啊,有事没事都在何氏国际里忙公事,要不是你出了这事让人觉得十分蹊跷,他还真是个积极上进的好员工呢。”

“你也是找人查的他?”

“那当然了,他拿出那两份委托书的时候我就招人查了,这么可疑,不怀疑他怀疑谁啊?不过,唉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虽然他看起来不通人情,可是他好像真的一心扑在何氏国际这个人真是奇怪。”

按照徐晓童的说法,不仅苏致远奇怪,连自己也跟着奇怪啊。

可是,何灵几乎要举起手诅咒发誓了,自己真的没有签过那种委托书,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晓童,我过几天要去苏致远身边了。”

徐晓童一脚将何灵踹翻,这会儿她又不顾何灵的身体了,“你tm的想死,你就别醒过来啊,你当老纸的眼泪真那么不值钱啊?你要是再出一次意外,老纸老纸”

她说不下去了,眼圈红得厉害。

何灵爬起来蹭到徐晓童身边,“晓童”

“滚,别跟老纸说话。”

“晓童”

“滚,老纸不想跟你说话。”

“好吧,你先气一会儿,等你气好了,再听我说。”

徐晓童气鼓鼓地将咖啡一饮而尽,“有p快放!阿姨刚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让我一定要劝住你,你tm的傻啊。如果你真的是苏致远害的呢?你还要让他再害你一次啊?”

何灵起身给徐晓童又做了一杯咖啡,“晓童,按照你刚才说的,苏致远当初应该跟你闹得不是很愉快。”

徐晓童接过咖啡,白了何灵一眼,“老纸是为了谁啊?你tm的倒是好哦,病床上一躺半年多,什么事都不用管,天塌下来你也不知道。老纸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家遇到这么大的事,我还能跟他客气?我就差没手撕了丫的,md个孙子。”

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是苏致远害了何灵,可徐晓童就是笃定一定是他搞的鬼,只不过是没查出来罢了。

以徐晓童的暴脾气,只怕真的揍了苏致远一顿呢。

“对啊,晓童,你想想,当初你们俩已经大打出手了”

“别,不是我们俩大打出手,是姐姐我单方面撕他。他谁啊,他敢动姐姐一个指头试试?别说那时候他还没在董事会站稳脚跟,就是现在,姐姐我单方面撕他,他也不敢还手,你信不信?”

一张明艳跋扈的脸抬得高高的。

何灵笑了,“信,怎么不信呢?”

“你笑什么?老纸还没气完呢,有话快说,有p快放。为什么去苏致远哪里?就算那是以前的何氏国际,你在他身边也是很危险的。这一点上,我同意阿姨的,我们现在没掌握他害你的证据,不代表不是他害的,等我们找到证据了,老纸要他好看的。”

徐晓童说得咬牙切齿的,何灵家遭遇巨变,徐晓童比何灵还气愤。

当然,也是因为何灵的性格已经在迷途中磨练得沉稳了些,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

“晓童,如果我不去他身边,我们可能拿不到证据的,尤其是直接证据。”

“灵儿你是不是傻?我们这么多人翻了几遍地查他,都没查出来,你一个人进虎狼窝,你跟我说你要查他,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灵握着徐晓童的手,“晓童,相信我,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p勒,你tm的要是能保护好自己,你就不至于在医院里躺半年多了,老纸信了你的邪了。”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是两人独处,就一改端庄大气的模样,十分粗鲁。

“晓童,你已经对他大打出手了,他为什么还像没事人一样给你打电话通知你我醒了?还有,他亲自来看过我了。”

徐晓童立刻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他想干什么?我跟你说啊,这个人实在是很阴险的,你最好别信他的。你既然醒过来了,我们一定有办法能够收拾他的,你刚才不是说了三个人的名字吗?我去查了这三个人,一定会有收获的。”

何灵摇头,“”不一定,那陈羽舟家世也相当不错,据说家里是跨国公司。”

“你都查过了?既然你都查过了,其他信息拿来,我综合一下,找人看看,我就不信查不出点东西来。”

何灵摇头,“姐姐,我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我一个连手机都不用的人,我上哪儿去给拿信息去?”

徐晓童皱起英武的眉毛,“行吧,反正我暂时记下了。”

“晓童,我一定要到苏致远身边去。”

徐晓童脸色有点难看,估计刚才母亲给她咬了什么耳朵,“灵儿,你要是”

“你放心,我跟他不会再有半分情意。”

“那你还去干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知道是虎穴,你疯了吗?”

“晓童,咱们停止这种复读机一样的对话?反正我一定要去苏致远身边的,你要是肯帮我,那我到时候就向你求助。”

徐晓童盯着何灵看了很久,“这臭小妞一定有事瞒着我,不过你现在不说,肯定有你的原因。唉,算姐姐我倒霉,交了你这么个傻妞朋友。行了,你非要去,我帮你劝劝阿姨,还有,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对了,你的所有东西都得让我过一遍,我找人给你查一查,有没有跟踪啊、qièting什么的。”

“晓童,你变机灵了勒。”

“滚,老纸一向比你机灵。比如出国读书这种事,一看你申请的学校,想都想得到是苦差事的,老纸就不去,只有你这种傻不愣登的二货才会去。像苏致远这种看起来非常打眼的奋斗型男人,我也是懒得搭理的,也就你这傻妞会搭理他。”

“晓童,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没有,老纸当初掉了多少眼泪,你赔我!”

“晓童,我不掉眼泪说明你过得顺风顺水,干嘛让我哭还给你呢?”

“先说清楚了,你要是再让老纸哭一次,老纸非得把你皮都扒了不可。”

两人插科打诨地说了一气,徐晓童到底还是支持何灵的。

她一向如此,即使很不满意何灵的决定,依然会尽最大的可能支持她。

人生能得这样一知己,足矣。

苏致远果然很有时间概念,说了来接何灵上班,还真的就来了。

母亲的脸依然难看,或者说更难看了,毕竟徐晓童都没能劝住何灵。

不过,苏致远的面前,母亲真的挺能忍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何灵心中又骂了一遍奇丑无比的磨砂绿,感慨还是晓童会选车,就算整个何氏国际给了苏致远,他挑的车依然难看。

还不如前面的那辆卡宴呢,看起来都成熟稳重的。

何灵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不对,他身边一定有一个女人。

毕竟自己跟他也算领了结婚证的夫妻,多多少少还是会对他的习性有些了解的,他的衣服、手表、包、车,甚至家里的装修风格都是十分简约型的。

无缘无故,怎么可能风格转变如此之大。

后面的原因,一定是出现了另一个女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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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6

苏致远一边开车,一边温声细语跟何灵聊天,“灵儿,我看你状态挺好的,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确实挺不错的啊。”

何灵不知道他是随口问的呢,还是有意套自己的话,只能捡了安全的话跟着说,“是啊,李医生、宋医生医术高明,科室里的护士姐姐们护理得又细心,妈妈更是劳心劳力,这么多人一起努力,肯定恢复得很好。”

苏致远迅速扭头看了何灵一眼,“灵儿,是不是我的错觉呢,我总觉得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何灵心中警报拉响,他发现了什么?自己哪里露馅了?还是他在诈自己的?

低着头迅速想了一下对策,羞涩地看了苏致远一眼,“致远哥哥,我们以前我们以前很好吗?”

苏致远又扭头看了何灵一眼,“也算很熟吧,阿姨没跟你说啊?”

“唉,妈妈特别心疼我,可能是我这次病得又急又重,太让她操心了,所以她希望我就在家里待着陪陪她。在家她也不说什么,就是每天给我准备各种好吃的,和我一起看看书看看电视什么的。虽然这样也挺好的,可我总觉得应该出来找份工作的。”

“灵儿,如果你想调养一下身体,可以暂时休息两天的。”

何灵正大光明地看了苏致远一眼,“致远哥哥,没关系的,你能亲自来我们家,肯定会很照顾我的。不过,我这次忘了太多事了,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工作过,可能我会比较笨的,致远哥哥到时候别嫌我啊。”

苏致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灵儿不会笨的,你只是想不到而已。等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时候就好了的。”

徐晓童说过苏致远闲暇时间都扑到了工作上,应该是真的。

一进办公楼大厅,所有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看到西装笔挺的苏致远目不斜视地往电梯间走去,大家都默默地放慢了脚步,特意拉开与苏致远和何灵的距离。

看到何灵疑惑的表情,苏致远含笑解释,“大概是我太严肃了吧,他们都有些怕我。不过你不用怕我的,对你,我不会太严肃的。”

何灵不明白苏致远为什么忽然又开始跟自己拉近了距离,难道他打算在和时营造一种不利于自己的氛围?

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何灵还正在琢磨这问题呢,电梯来了。

苏致远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帮何灵挡住门,示意她先进。

进了电梯顺手按下58楼,突然对何灵露出了温润的笑容,“灵儿,你对我是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啊?”

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何灵低了头假装羞涩。

苏致远忽然伸手拢了一下何灵鬓角的碎发,细心地帮她别到耳朵后面,“还是跟从前一样,这里的碎发总是扎不起来。”

他突然动手,何灵差点没条件发射地蹦起来。

幸好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假装羞涩,趁机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一丝微笑,“致远哥哥我”

心中却不停提醒自己,别轻举妄动,他可能在试探自己,也可能有别的阴谋。

好在苏致远也不是真正的登徒子,帮何灵顺了一下头发也没别的动作了,“灵儿,你忘了之前的事也好,反正日子是要往前看的。”

“致远哥哥,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何灵斟酌了很久,觉得问一个激进的问题。

苏致远将何灵审视了一番,眼神逐渐温柔下来,带着笑意回答,“怎么了?灵儿想帮我介绍女朋友啊?你是不是看出来我忙于工作,没来得及zhǎonu朋友啊?”

你就给我装吧!

就你挑了一辆这么不符合你审美的车,你跟我说你没女朋友?

谁信呢?

“没有呢,我只是觉得像致远哥哥这么优秀”

略微抬头偷瞄了苏致远一眼,“又这么帅气,一定有很多人喜欢的。”

苏致远点头,“这倒是真的,确实有很多人喜欢我。”

何灵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一大口气。

苏致远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了?小小年纪也会叹气了?”

“既然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该高兴的不过”

“不过你还是不高兴对不对?你不用不高兴的,有很多人喜欢我,不代表我喜欢很多人啊。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如果别人喜欢我就得喜欢别人,那我不是要忙死了?”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其实是有的”

何灵假装眼神黯淡下来,“哦,这样啊。”

苏致远笑了,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的办公室呢,就在我的外面。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呢,就做点简单的事吧。珍妮呢,是我的秘术,她比较了解我的情况。你就帮帮珍妮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算了,待会儿我亲自交代珍妮吧。”

何灵知道苏致远一定在掩饰或者谋划什么事,他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对自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一定有其他的事,而且这件事跟他在和时国际有关。

一出电梯,一身职业洋装的珍妮已经守在外面,“苏董早。”

虽然眼睛是定在苏致远的身上,可余光却飘向了何灵。

她还真是个合格的秘书,明明非常好奇何灵,但却可以假装没看到她。

可见啊,若是苏致远真的带了别的女人来,她也一样会非常笃定地告诉别人,苏董不近女色,一心扑在工作上。

不知道为什么,何灵总觉得要解开苏致远身上的谜团,关键一定在某个女人身上。

很显然作为受害者的黄靓靓和陈羽舟不会是特别的关键,而是这个让他挑选了这么丑陋颜色的那个女人。

珍妮能够成为苏致远的秘书,至少这个节点上,她一定是忠诚于苏致远的,从她的身上应该难以找到突破口,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呢。

何灵堆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安安静静地跟在苏致远的身旁,他不开口,自己作为一个秘书助理,哪里能够随便刷存在感?

苏致远对珍妮点了点头,忽然搂了一下何灵的胳膊,“珍妮,这是何灵,以后她就是你的助理,你看看安排她做点什么好?不过,她才大病一场,累不得的,你有什么事,慢慢地教她。还有,她的办公室就设在你的隔壁。”

何灵不知道珍妮会怎么想,但是看一脸淡定的珍妮动作僵直了一下,知道苏致远这个动作绝对吓着她了。

苏致远什么意思?

他这是告诉别人,他的亲眷到公司了吗?

对啊,从法律上来说,何灵是他的妻子,可不就是亲眷吗?

可是,像这种弑妻的男人,他能把何灵推出来,一定是挡刀挡剑,可没那么多霸道总裁的故事会上演。

何灵听到珍妮的声音抖了一下,迅速恢复了平静,“好的,苏董请放心,何xiaojie交给我安排。”

苏致远笑容满面地对何灵说,“灵儿,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手依然没从何灵的胳膊上放下来,还轻轻带了一下,“走,咱们一起去看看。我按照你的喜好给你布置的,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或者有什么想增加点什么,你跟我说。或者你跟珍妮说也行,她办事很牢靠的。”

何灵知道就算珍妮不是大嘴巴,但是要不了半天的时间,整个和时国际一定会传遍整个莫名冒出来的女人。

当然,如果大家稍微查证一下何灵的身份,倒也不算莫名冒出来的女人了,不过是夹带私活,将自己的妻子弄过来当个秘书助理了。

可是,苏致远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呢?

他突然的态度转变意味着什么呢?

他到底要何灵帮他掩盖什么事呢?

何灵十分想呼叫徐晓童,但考虑到徐晓童手上也没有什么有效信息能帮助自己理顺思路,何灵决定暂时不说这件事。

而且,以徐晓童对苏致远的那个态度,要是知道苏致远和何灵居然在办公地点勾勾搭搭

自己没办法解释这个勾勾搭搭实际上一点都不勾勾搭搭,相反很有可能各怀鬼胎。

可是,徐晓童一定不会管这些,说不定还会将何灵再骂一顿,再踢两脚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自己查到点真正的东西再告诉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忍着。

苏致远将何灵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还不如说是书房。

他果然很了解何灵,或者说很了解从前的何灵,每一件物品都是精致又不张扬,从配色到款式。

何灵摸着博古架上的那只晶莹剔透的花瓶,“致远哥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你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苏致远看何灵从花瓶摸到笔筒、从字画翻到cd,一遍又一遍,知道她一定很喜欢。

“灵儿,这不费心的,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今天的苏致远已经怪得何灵不想说他怪了,只能先受了他这份心思再说。

大尾巴狼总是藏不住的,一个能对自己下毒的人,他能如何全心全意对自己好?

那是做梦呢。

再一想到他那辆磨砂绿的911,何灵心中厌恶感又起来了,苏致远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人?

他对所有女人做的事,或许都是调查研究过的投其所好吧。

如果是以前的何灵,她确实很喜欢这些东西。

可现在,何灵对物质的东西并没有多在意,如果说迷途的经历是一场梦,那么这一场梦远比现实更现实,现实到改变了何灵的行为和思维。

苏致远看到何灵皱起眉头,“灵儿,不喜欢这砚台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么多年在国外读书,你很想有机会把咱们老祖宗的东西都捡起来啊。”

何灵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致远哥哥,你这么做,会不会让别人有其他想法啊。”

苏致远走到何灵跟前,他身上依然是何灵曾经夸赞过的运动香水的味道,可现在何灵却是硬压住想一脚将他踢出去的心。

“别人?这是我们俩的事,关别人什么事,我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呢?灵儿,你再看看这里”

说完拉开墙壁上一壁隐形的柜子,“surprise!”

何灵定睛一看,居然一柜子各种形状、材质、大小的hellokitty。

苏致远抓起一个小巧的玉瓷hellokitty,“灵儿,这是你最喜欢的了。”

何灵从他手中接过hellokitty,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难道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不对,他处心积虑地想让自己回忆起从前的时光,这是为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让他花那么多心思来做这件事?

他在取悦自己。

当初他可是要放弃治疗的人啊,现在这么尽力取悦自己?

到底利益点在哪儿?

“致远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hellokitty的?”

苏致远还真是做戏做全套的典范,他深情款款地将何灵鬓角的碎发又拢到耳后,“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什么都知道的,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的。”

如果何灵不曾从王以恒那里知道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何灵只怕要跪倒在他的西裤之下了。

现在听来这话,真是满满的套路啊。

“灵儿,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再跟你四手联弹呢,你看”

隐形柜子的另一边,有一道暗门。

那暗门拉开后,里面是一间房间。

“啪嗒”,苏致远将灯打开了,里面果然是一台施坦威。

何灵哪儿有心思跟他四手联弹啊,现在就恨不得一脚将他踹死,还四手联弹呢。

立刻皱起眉头,“致远哥哥,我好像我好像不会弹琴。”

苏致远手还放在墙壁上,一听何灵这话,愣住了,“你”

何灵十分笃定地对他点头,“致远哥哥,如果你想我弹琴,那我去学嘛。”

苏致远的眼神又在何灵身上转了转,松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来教你嘛。”

何灵假装羞涩地说,“致远哥哥一定很厉害的。”

苏致远一看何灵的表情,拉了她的手,“来,我先教你一首简单的曲子。”

不由分说地将何灵按坐在钢琴前,“来,你看我怎么弹的啊。”

一起手,居然是当年戴高乐机场两人初遇时,何灵和闺蜜闹着玩的四手联弹,乔治比才的《阿莱城的姑娘》。

何灵已经不知道苏致远在演这些戏的过程中,到底是如何想的,难道他真的会付出真心吗?

不然这么多年,他怎么还能记得这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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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7

何灵恍惚了两秒钟,立刻又清醒了,他真的没有花心思在练琴上,好好一曲《阿莱城的姑娘》弹得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子。

可见,真正喜欢的还是为了达到目的临时练的,还是很有区别的。

何灵的脚使劲抓着地,抑制住自己想要给他纠正的冲动,脸上挂着佩服的笑容,“致远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弹得真好啊。”

面对何灵这么空洞的表扬,苏致远也坚持不下去了,“灵儿,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既然装不会,那就装到底,“不知道啊,不过我看致远哥哥刚才弹得很好,我恐怕是学不会这么难的了。”

苏致远转头看了看何灵,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嫌我弹得难听,我教你啊。这首曲子叫《阿莱城的姑娘》,我也是刚学的,弹得不是很好,后面的就不弹了。”

“没有啊,我觉得致远哥哥弹得真好。”

“来,我教你弹另一首,听起来就很可爱的,《小星星》。”

说完,握住何灵的手,勾起何灵的手指,在黑白键上一个一个按。

这支曲子他倒是练得很熟练的,这是他为数不多认真学习过的几支曲子。

弹了一会儿,大概是不配合的何灵让他觉得像教一块木头,有些泄劲了,“灵儿,以后你没事可以弹弹琴,反正医生说了你需要调养,弹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办法。你放心好了,这个房间我已经做过隔音处理了,不会吵到别人的。”

何灵站起身来,“对啊,致远哥哥,我是来工作的,不能对我这么特殊的。”

苏致远眼神里含着笑意,他一笑起来,就像有星光落在他的眼中。

即使何灵心中对他十分怀疑,也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了,不可否认他依然算得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可是,若论长相俊美无双,他怎么比得过朱幼安?

一想到朱幼安,何灵摇晃了一下,自己回来了,朱幼安怎么办?

苏致远一直注视着何灵,看她毫无征兆地摇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她,“灵儿,你没事吧?都怪我,还是该听阿姨的,让你在家多调养一段时间的。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何灵情绪低落了,但是跟苏致远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自己不能这么软弱的。

露出虚弱的一笑,“没事的,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们俩一起弹琴的这个画面,总有些熟悉的感觉。致远哥哥,你不会笑我吧,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苏致远趁机握着何灵的手,“没有呢,灵儿,你觉得我们俩一起弹琴这个画面熟悉,以后我们可以多弹一弹的。其实以前我们真的一起弹过琴的。”

难道他装备公开自己的身份了?

何灵露出疑惑的表情,“致远哥哥,我怎么不记得呢?”

“傻丫头,你不记得的事多了。不过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多弹几次,你就能记得住了。不过,你能记得我,那就好了。”

苏致远回自己的办公室办公了,何灵在一个偌大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了一上午。

她不敢跟徐晓童打电话,毕竟这个办公室是苏致远装修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安装监听呢?

何灵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安装监控,不管安没安,何灵在第一天都不能轻举妄动。

不管自己做什么,很有可能就是打草惊蛇。

虽然苏致远给自己准备了笔墨纸砚,还有柳颜赵欧的字帖,但何灵也没敢动。

韦远哥说过,大部分人从梦境中出来都会忘掉曾经学过的技能,可何灵没有忘。

琴棋书画武功什么都没忘,不仅没忘,还带回到现实了。

骂人家族曾经花了大力气让她学书法,只要何灵一动笔,苏致远一定能看得出她以前说的那句话想捡起老祖宗的传统这句话就是假的。

不过,何灵好歹拿了一本《搜神记》翻了起来。

虽然眼睛放在《搜神记》上,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珍妮倒是个机灵人,虽然没让何灵做任何一件事,但却进来了两次,特特地强调苏董过问何小姐的身体状况。

虽然她问得很巧妙,可何灵也感觉到她对何灵的身份十分好奇。

难道苏致远什么都没跟她说?

那这流言蜚语怎么才能传得起来?

难道说,苏致远并不想传流言蜚语?

他能这么放心大胆地将何灵带到身边,难道他还准备给何灵投一次毒?

且不说众目睽睽之下好吧,他给自己装修了这么个奇怪的办公室以后,确实不是众目睽睽了。

但是以珍妮这样的职场人精,只怕不出三天,和时上下一定会知道有何灵这么号人存在的。

而且,何灵已经昏迷过一次了,同样的伎俩再用一次,怕他不是有病吧?

他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当初就不会在两人的别墅里投毒了。

何灵想啊想,始终想不明白苏致远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了她没想明白苏致远要做什么,自然也没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得不说,苏致远真的很有城府,这次的斗争估计也要很长时间了。

唉,希望晓童那边能够查到点有价值的东西吧。

何灵在桌前趴了一会儿,又靠在沙发上小寐了一会儿,终于等到珍妮第三次进来了。

“何小姐,还有二十分钟就下班了,苏董说让你收拾一下,他会带你出去吃饭。”

苏致远在公司里一定不会带女人出去吃饭的,所以珍妮说这句话的语气,震惊中强压着淡定。

“何小姐,不如我帮你化个妆吧?”

珍妮是个实干派,她既然提出这个要求,估计也想了何灵无法拒绝的理由。

何灵很想从她的口中打听另一面的苏致远是什么样的,也就随便她了。

珍妮居然从书桌的另一边拿出一只化妆包,这个办公室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啊。

一边打开化妆包,一边给何灵擦去脸上的浮油,“何小姐真是天生丽质啊,皮肤正好,白皙又细腻。”

何灵很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自己顶多算一个有书卷气,从哪里能看出来“天生丽质”的?

“珍妮姐,我能跟你打听点事吗?”

“何小姐,你想问苏董的事吗?你苏董是不是喜欢你啊?”

问得还挺直接的,比何灵还先开口打听事项呢。

何灵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来这里是要上班的。”

珍妮正在给何灵修眉毛,她拿了眉笔比划一下两边眉形高低,又刮了一下,“何小姐真是谦虚了,我从来没见过苏董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真的?他致远哥哥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人都喜欢他的吧。”

珍妮本来正在给何灵修左边稍高一些的眉形,听了“致远哥哥”四个字,手上抖了一下,眉形刮坏了。

要是以前,何灵一定会尖叫起来的。

那时候何灵还在意自己的容貌,毕竟女为悦己者容,苏致远长得外貌出众,她实在不愿意自己比他差太多,所以她才会精心打扮自己的。

可是,现在何灵根本没这个心思了。

如果谁要是从生死线上走一遭,也不会花心思在梳妆打扮上的。

珍妮偷瞄了一眼何灵,看她一脸淡定的样子,咬了咬嘴唇,还是老实说了,“何小姐,刚才我手抖了一下,这边眉毛刮得有点多了,可能以后你都得画眉毛上班了。不过,这事是我弄的,如果何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每天帮你画眉毛的。”

何灵随意地点点头,“没关系的。”

珍妮长舒一口气,“何小姐,你脾气真好,怪不得苏董这么宠你呢。”

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宠上面了?

“何小姐,你是不知道,当时苏董说要装修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是给自己装的呢。可是看到他装了一柜子的hellokitty,我就知道他不是给自己用的。”

关于这一点,也许是他还对何灵用了一点心思的证明吧。

可是,一切都是套路,用心了也是想让何灵放松戒备,以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这也算不得宠。

“致远哥哥真是太费心了,我都不知道他能为我做那么多事。”

珍妮手又抖了一下,好在这一次她没有在刮眉毛,要不然何灵左边的眉毛能让她刮得一干二净了。

看来她听不得自己说“致远哥哥”这几个字。

“珍妮姐,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

“当然不是,何小姐,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好奇何小姐,你不会怪我太三八了吧?其实其实苏董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的。我看何小姐性格挺好,苏董又那么宠爱你”

“珍妮姐,你在致远哥哥身边多久了?”

珍妮又抖了一下,何灵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明明知道她听不得这四个字,非要左一声右一声地喊,真是太难为她了。

如果自己连续不断地喊下去,珍妮估计会成为医学史上第一个声控型颤抖症患者。

“其实也没多久,苏董年轻有为,深得董事会各位董事的信任,他到和时国际也才大半年。所以,我也才跟苏董大半年的时间。不过,就我前面跟了那么多位董事,苏董确实是最年轻有为最具有锐意进取精神的。当然了,事实证明,苏董确实是很有眼光的,他选定的投资决策,没有一个是失败的。”

说实话,这也是何灵十分不明白的地方,苏致远明明很有商业天赋,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事?

“珍妮姐,你很佩服致远哥哥啊?”

又抖了一下。

“像苏董这样年轻有为”偷眼看了一下何灵,“相貌端正的董事会主席,谁不佩服呢?”

果然,这个世界对长得貌美的人,就是宽容得太多啊。

“珍妮姐,致远哥哥这么年轻就进入了董事会,他很厉害啊。董事会的其他董事也服他的吗?他们应该很难搞定的吧?”

又抖了一下。

“何小姐,这你就不懂了。董事会呢,那是要看实力说话的地方。你别看苏董年纪轻轻的,可他确实和时国际最大的股东呢,你说他怎么不能进董事会呢?至于其他董事嘛,在商言商,大家都是想赚钱的,只要苏董能带着大家赚钱,怎么不服他啊。到目前为止,苏董从没犯过错误。当然了,要是苏董犯了错误,损失最大的,还是他自己。所以,那些董事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

“珍妮姐,你说像致远哥哥这么能干的人,是不是他父母培养得特别好啊?我觉得他什么都会呢。”

还是又抖了一下,何灵到底于心不忍了,决定还是跟着她喊“苏董”好了。

“这个事,倒是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只知道,苏董年轻有为却没有家室,是本地财富榜上最有价值的钻石王老五。”

何灵愣住了,他哪里没家室啊?

他没家室,那我算怎么回事?

一句话就把我给说死了,你们也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啊。

“他没家室?看起来不像呢,这个年纪,虽然进董事会确实是年轻的,不过,也早该结婚了吧。”

珍妮将脸凑到何灵的脸边,含着笑看何灵,“何小姐,刚才我说了,苏董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好过,你是不是不相信?”

何灵嗫嚅着说,“也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好的条件,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啊。”

“有啊,很有,我们公司上上下下不管结婚没结婚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连扫地的阿姨都喜欢苏董,可是我们喜欢他有什么用啊,他不喜欢我们啊。”

“何小姐,你别不相信,你真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人。苏董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好过,你还真是第一人。你看他对你多上心啊,以前他几乎不会在外面吃午餐的,午餐时间一律让我给他送餐上来,他连办公室都不会下的,更不要说出去吃午餐了。”

嗯,他这么努力地塑造一个对何灵呵护有加温柔宠溺的形象,一定会有所图,只是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等着吧,到时候不是我让你们大吃一惊,而是他让你们大吃一惊。

珍妮说这话,很快就根据何灵的穿着给她化了一个知性又柔美的淡妆,笑盈盈地对何灵说,“我就说何小姐天生丽质嘛,看,稍微上一点妆,简直是惊为天人啊,怪不得苏董这么疼爱你呢。”

不知道苏致远在门口站了多久,这会儿忽然开口了,“灵儿,你今天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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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8

何灵在心底调整了一下自己对苏致远的防备情绪,脸上堆起温润的笑容,迎着苏致远貌似欣赏实则探寻的目光,“致远哥哥,你来了?”

苏致远大概是誓将深"qingren"设进行到底了,也不避讳珍妮在旁边,走到何灵的面前,又伸手将何灵鬓角的碎发拢到她耳后,“灵儿,你今天真美!”

余光中珍妮抖了一下,默默地退到墙边,也没有退出去,果然是很八卦啊。

苏致远似乎眼中只有何灵一个人,轻轻牵起何灵的手,“灵儿,走,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泰式烧烤。不过啊,你现在身体不好,烧烤这类东西呢,还是少吃一点。今天吃过了,下一次可就要等到明年了啊,一年你可以吃一次。”

行,你真的要谣言传遍整个和时吧?行,那我就陪你玩。

何灵很自绝地挽起苏致远的胳膊,“致远哥哥,谢谢你。”

“谢什么呢,只要你高兴,我总是愿意为你做所有事情的。”

很好,真是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啊,“灵儿也一样。”

狗粮果然还是现制的好,何灵不用特意回头看,光凭余光就知道珍妮的嘴可以放得下一整个拳头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装得一副恩爱无比的样子沿着和时绕了一圈,所过之处,简直就像施行定身咒一样,全都定住了。

苏致远的脸皮相当厚,明明他是和时的董事会主席,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当然,何灵的脸皮也薄到哪儿去,你既然要演戏,我自然陪你演,只是看最后我们谁先掉进网里。

两个人招摇过市地绕了一圈,终于肯好好坐下来吃饭了。

何灵从不记得自己爱吃什么泰式烧烤,不过,现在的她,就算苏致远说她爱吃毛鸡蛋,她也会微笑着说谢谢致远哥哥。

果然只用套路不用心最轻松啊,大家都轻松。

何灵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意识到从前苏致远对自己的那些好,都是套路。

只是,当时自己未谙世事,哪里会知道有这种用心险恶的人。

“灵儿,不想吃吗,我看你胃口不是很好?不然你想吃什么,我们换一家?”

他倒是体贴入微啊。

“只要跟致远哥哥在一起,吃什么都很好的。我只是身体还在恢复期,吃不了这么厚重的东西。”

苏致远如果是演员,一定是可以拿奥斯卡的小金人,一定何灵不能油腻厚重的东西,立刻放下筷子,“走,灵儿,我们吃粤菜去?”

吃什么根本就不是重点啊,大哥,你到底要玩什么,咱们能不能直接过过招啊。

何灵心里很想骂人,脸上还是幸福的微笑,“没关系的呢,吃什么有什么要紧呢?致远哥哥,咱们吃个烧烤要很长时间呢,下午上班要迟到了吧。”

“傻丫头,既然我说了带你吃午餐,那就是说今天的公事我都处理完了,待会儿我,我带你去逛逛商场,这都换季了,你也该换点衣服了。”

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斯斯文文地吃了一中午的烧烤,苏致远还真的带着何灵逛锦泰商城。

他现在是打算换霸道总裁的人设了吧,只要是何灵目光多停留两分钟的东西,不管是吃喝玩乐的,统统都买下来。

不过逛得半个小时,粗略估计已经有三十来件东西了。

何灵不想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了,“致远哥哥,咱们换别的地方去玩吧,我也没什么买的了。”

苏致远将宠溺进行到底,“行啊,咱们去看电影吧,正好新上了一部爱情片,看个热闹吧。”

如果何灵还是当初那个何灵,如果她不曾经历过迷途中的一切,如果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样的苏致远,自己一定会觉得幸福的。

可是啊,事有反常必有妖,这个妖,就是苏致远啊。

苏致远带着何灵玩了一天,两个人就像情侣一般,认认真真地约会。

一直到晚上,苏致远开着车往半山方向走,何灵忽然心跳加速了。

“致远哥哥,我们要去看日出吗?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不如早点回家,下次再看吧。明天都还要上班呢,别耽误了正事。”

苏致远开着车都抽空握了一下何灵的手,“灵儿,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谢谢你今天陪我一天呢。”

“灵儿,那时候你说你忘了以前的事,我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李医生说,可能是你病的时间长了些,确实会出现某些方面的记忆缺失的。其实,有件事我很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会不会让你有压力。”

何灵指了指前面,“致远哥哥,前面是不是有条狗,小心些。”

顺势将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致远哥哥,我虽然忘了一些事,可是我总觉得我能想起来的。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可能你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何灵皱起眉头想了想,“不会啊,我和妈妈都在的啊。”

“嘎”地一声,苏致远将车就刹在路中间停了下来,“灵儿,你果然忘了。”

何灵十分讨厌这种自私的开车行为,就算要表演,你也得顾及一下其他车辆的行车安全吧?

“致远哥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要不我们先把车停在路边吧?”

何灵的电话响起。

苏致远疑惑地看着何灵,何灵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徐晓童。

还好给母亲说过这两天住在晓童,不然这时候还不回家,她得操心成什么样了。

苏致远不动声色地问,“灵儿,你这电话也是才办的,谁给你打电话啊?”

“是晓童。”

“哦,晓童啊,她倒是很关心你的。”

“那当然了,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她当然关心我了。”

“那我呢?你有没有觉得我也关心你的?”

何灵本能地有些厌恶,但还是强忍住内心想唾骂他的冲动,“致远哥哥当然也关心我的啊,你们俩的关心,是不一样的。”

“灵儿,晓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你接电话吧。”

“她……”何灵不怕晓童那个暴脾气不知道自己跟着苏致远在一起,要是她说点什么,苏致远起了怀疑怎么办?

可是,苏致远知道晓童,自己不接电话更说不过去。

想了想,接起电话不等徐晓童开口,立刻竹筒一般倒豆子,“晓童,我马上就回来。你放心,我很安全的,苏董会亲自送我回来的……你别生气啊,苏董又不是坏人……你别生气啊,我们现在……”

苏致远“噶”地一声又把车停在路中间,一把抢过何灵的手机,“晓童,灵儿现在跟我一起,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闺蜜,有时候应该心照不宣地给对方一点空间。”

徐晓童尖锐的骂声从手机里穿透而出,“苏致远,老娘警告你,你要是敢对灵儿毛手毛脚,你信不信老娘能拆了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灵儿病没好全,你再tm惹是生非,你给老娘等着。”

“晓童,我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尊重彼此的生活。”

“你tm给我滚蛋!你等着,老娘能让你如愿?”

咆哮声戛然而止。

苏致远将电话递给何灵,“灵儿,我帮你做了个决定,你不会怪我吧?”

“致远哥哥,我……晓童她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

“我知道她对你好,不过,我觉得我们俩的事,还是我们俩决定比较好。难道你作为我的妻子,我带你回家还需要请示她吗?灵儿,我知道晓童对我有意见,不过我觉得在对你好的这件事上,我跟她是两个不同的方面,她不需要用她对你好的方式来干涉我用我的方式对你好。”

何灵不知道苏致远原来脾气这么大的,唯唯诺诺地说,“致远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比较好。灵儿,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注意听?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我,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妻子。虽然我们没有举办婚礼,但是我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我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你把我全给忘了。要不是那天我去看到你,发现你对我还余情未了,我怎么能鼓起勇气再对你好?”

“灵儿,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这段时间,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阿姨……尤其是晓童,她们怀疑我。我知道在你昏迷这件事上,我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可是,医生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为什么她们都不相信我呢?灵儿,你知不知道……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真的不想在我们都这么开心的时候再提过去的事。”

苏致远忽然点明了两人过去的关系,更提到母亲和晓童对她的怀疑和猜忌,说得这样的直白,难道自己竟然是冤枉他的?

怎么可能呢,如果自己冤枉他的,那王以恒所说的那些,难道是编的吗?

自己是如何昏迷的?那两份授权委托书是怎么回事?父亲如何过世的?何氏国际怎么变成和时国际的?

难道这么多事都是大家冤枉他的吗?

或许,他这是先发制人的手段,他知道晓童或者母亲一定会对何灵说些对他不利的话,先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隔离了,再来对付自己?

“致远哥哥,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是我不生病,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的。”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呢?可是,不能因为谁生病了,第一个就怀疑他的爱人吧?灵儿,你忘了……你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你记得你妈妈,你记得晓童,你记得所有人,可是你偏偏忘了我……难道我对你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等一下,怎么感觉苏致远在倒打一耙呢?

“致远哥哥,其实不是这样的……”

“灵儿,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怀疑是我害了你,即使医生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可是晓童他们还是认为就是我害的你。你知道那时候我过的什么日子吗?我既要忙公司里的公事,我不能让和时国际垮掉,你知道一个年轻人进入董事会要让其他人能够接纳我,我需要付出多少吗?”

“我最爱的妻子,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难道我不心疼吗?难道我不难受吗?为什么他们就能够这么随意地指责我、怀疑我,你知道那一段时间我去警局配合多少次调查吗?我不是在去警局的路上,就是在警局,灵儿啊,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情绪的。对,我是表现得不够痛苦,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要成为大家的支柱,我不能让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里,我要做正事的啊。”

“灵儿,你知道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吗?明明最有资格悲伤的人,却要站起来围其他人挡住悲伤,还要替大家把悲伤挡住……可是,本该跟你同一条战线上亲人,他们却无端地怀疑你,只是因为你离你的爱人最近。灵儿,你不要看我今天如此激动,那是因为,我以为我能够慢慢地让你回忆起我们的从前,可是……晓童她在防备我、她怀疑我,可是我是你的丈夫啊,我才是那个跟你最亲的人。”

“灵儿,你知道今天我给你弹的那支曲子,《阿莱城的姑娘》,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弹给我听的。我学了很久,其实我弹得不好,但是我始终没忘掉我们的过去,我更坚信我们的未来。灵儿,不管你能不能记起从前的事,我希望我们能够携手书写我们的未来。”

说到这里,苏致远将何灵的手抓起,“灵儿,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们的未来吗?”

苏致远突然的这一番表白让何灵大为意外,他这是出的什么牌?

明明他已经使出了最绝情的招数,逼得母亲买掉安安商厦,为什么他还要装得如此深情款款呢?

还有,看他走的这个方向,竟然是从前两个人的家……何灵的半山别墅。

难道他没处置那处房产?

难道自己竟然冤枉了他?

不对不对,他套路这么深,一定有别的阴谋。

从前他不会对何灵手下留情,难道何灵醒转一次,他还良心发现了不成?

他一定有别的阴谋。

何灵看着深情款款的苏致远,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忽然挑明这些关系。

自己和他确实是法律上的夫妻,如果他想要自己跟他一起,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名正言顺地溜之大吉呢?

何灵还没想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眼的亮光。

苏致远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一道刺眼的亮光已经闪到了身后。

“嘭”一声巨响,撞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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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9

一阵猛烈的冲击力将何灵向前撞去,好在她系有安全带,不然肯定撞到玻璃上,非得弄个头破血流不可。

看看苏致远,好在都系了安全带,只是受到惊吓而已,并没有受伤。

苏致远先是蒙住头,然后想起何灵就在副驾上,赶紧拉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看,“灵儿,你没事吧?”

苏致远能够在第一时间检查何灵有没有受伤,说明他真的挺冷静的。

“嘭嘭嘭”一连串急促的拍门声,苏致远和何灵一齐偏头看向主驾窗外,好嘛,说曹操曹操到,不是别人,正是徐晓童。

“出来!苏致远,你tm给我滚出来。”

如果说前面苏致远还能保持一点理智的话,这会儿看到咄咄逼人的徐晓童,他真的气晕了。

拉开车门,“徐晓童!你疯了!你这是谋杀!”

晓童虽然是女子,虽然她不爱动,可她暴怒之下居然很有力气,从外面直接封了苏致远的领口,一把就将苏致远往外拽,“出来。”

可惜苏致远被安全带扣住了,“徐晓童,你tm的疯了?你想死,你也找个别的地方去死啊。”

何灵已经跑到徐晓童身边,赶紧拉住她,“晓童,你冷静一点。”

从这个角度看苏致远,他相貌堂堂的脸已经气得变形了,满脸的怒容让他的脸十分狰狞,“徐晓童,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说完,解开安全带从车里跨了出来。

徐晓童谁啊,就从她一脚油门踩到底,以720s直怼911的气势来看,还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虽然苏致远站起来比徐晓童高了一个头,也完全不妨碍她一脚踹向苏致远。

幸亏他俩也是老相识了,苏致远很清楚她的脾气,看她一闪脚立刻防备了一下,才没踢中他的要害。

“徐晓童,我不打女人,你不要逼我动手啊!”

在这一点上,徐晓童绝对比苏致远有经验多了,她那一脚没踢中苏致远的要害,却不妨碍她使出连环踢踹了苏致远好几脚,最后还用超细高跟在苏致远的脚尖上狠狠踩了一脚。

前面的攻击都是小儿科,只有最后这一脚,立刻将苏致远踩得蹲下身子。

何灵知道徐晓童暴脾气,只怕当初她单方面手撕苏致远就是这么撕的。

可现在还没掌握到有效证据,不能将苏致远的戒备心打出来,何灵赶紧拦在中间,“晓童!你听我说。”

徐晓童简直就像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打手,推了何灵一把,又想踹苏致远一脚,“这个贱男人,老娘早就想打他了。”

何灵拼命拽住了她,“晓童、晓童,你先听我说!”

因为何灵在中间阻挡了一下,苏致远撑着站了起来,抬手就要给徐晓童一耳光,手举到空中却停住了,“我不打女人,你好自为之!”

徐晓童挑衅地看着苏致远,“和时国际的董事会主席,老娘就算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惹我嘉熙集团的太子女!别说得这么好看,不打女人,你打的女人还少了?”

这几句话显然是冤枉了苏致远,他就算真的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恶事,但表面上他还真的是个绅士。

“嘉熙集团太子女是吧,很好,我倒想看看嘉熙集团太子女蓄意谋杀的罪名如何洗脱。”

说完,苏致远掏出电话开始报警了。

何灵拦在二人中间,“晓童,我现在没事,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致远哥哥,晓童这是给你开玩笑的,你别跟她计较啊。”

两人齐声怼何灵,“致远哥哥?我呸!他也配!”

“开玩笑?她这是想我要的命啊。她想要我的命就算了,你也在车上的,她也没顾及你啊。这种人,不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她就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何灵哪儿能让这种事闹腾到警局去,放开徐晓童专心拦下苏致远,“致远哥哥,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徐晓童那边也拿出电话,“喂,爸啊,出车祸了,你找人来处理一下有个sb把车停在路中间,我没看见太晚了,我要回家睡觉了没事,我叫王叔来接我还有,爸,何时国际的董事主席要我接受法律的制裁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那边苏致远已经被何灵给劝下来了,这会儿听到徐晓童提了何时国际的名字,气得头都晕了,“好好好,徐晓童,你tm的要玩是吧?”

徐晓童轻蔑一笑,“开个破911就以为自己真是有钱人了?当着和时国际的董事会主席就以为自己掌握了整个和时了?没错,我想玩,你敢不敢跟我玩呢?”

这就是没经历过创业阶段的徐晓童,在她心目中,所有的都是可以玩的,不过就是看看花多少钱玩罢了。

也怪徐爸爸特别宠这个独女,只要是她闯祸,怎么都要给她平了祸事,所以她的性格才会如此跋扈。

何灵离苏致远比较近,听到他牙齿的“咔嚓”声,知道他真的是气极了,赶紧劝道,“致远哥哥,咱们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吧。我待会儿跟着晓童回家,我会劝住她的,你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车的事,晓彤这边会处理的。”

苏致远对于情绪的控制确实有过人之处,也不知道是徐晓童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何灵的劝道让他想起来正事了,他脸上堆起公事公办的笑容,“徐小姐,今天确实是我脾气坏了点,你是灵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灵儿今天也累了,你带她赶紧回去休息也好。至于车嘛”

徐晓童一把将何灵拉到身边,“你放心,你如果喜欢这911,我再给你买几辆就是了,你放心,连颜色都给你还回来。这种车呢,我徐晓童虽然看不上,不过也不妨碍别人喜欢啊。”

她说话十分刻薄,苏致远却保持了温润的笑容,似乎两个人真的只是随意说笑,“徐小姐哪里的话呢,咱们今天也是个误会,车修修也没关系的,哪里能让你再买新的呢。灵儿今天受到了惊吓,还得麻烦徐小姐替我照顾一下她。对了,这几天灵儿也不用来上班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说话还真是十足地为何灵考虑呢,不过从刚才他狂怒到现在变得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忍着的。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报复徐晓童的。

不过,从生活阅历方面来看,晓童确实机灵得很。

至于嘉熙方面,晓童她爹厉害着呢。

至少目前这个阶段,苏致远确实拿徐晓童毫无办法。

苏致远将外套脱下来,想给何灵披上。

徐晓童一把将他推开,“不用了,现在开始,灵儿由我来照顾。”

苏致远也不生气,“那就麻烦徐小姐了。”

王叔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了徐爸爸处理交通事故的专业人士。

徐晓童将何灵塞进后座,挑了眉毛对苏致远说,“苏先生,咱们下次再见了。”

一上车,徐晓童立刻将何灵的手机拿了过来,“md,暴露了!”

何灵愣了,“什么暴露了?”

徐晓童将何灵的手机拆开,“傻妞啊,我这么快确定你们的位置,肯定是我在你手机上安装了dingwèiqi嘛。苏致远肯定也知道了,以后你用手机的时候,只怕他不会对你说什么真心话了。”

说完,还真的插了耳机在何灵的电话里找了起来。

“你找什么?”

“我看看他今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十分感动,晓童真不愧是自己的好闺蜜,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qièting器、dingwèiqi,只怕还有很多东西呢。

怪不得她提醒自己别用苏致远的东西呢,原来她自己就是这种人。

何灵和苏致远共处的时间里,二人说了许多话,一时半会儿徐晓童是听不完的。

不过徐晓童也没打算将录音都听完,过了一会儿,她将电话还给何灵,“真是个人渣,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当初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他反复强调放弃治疗,我还真信了他的深情厚谊呢。”

到了家里,徐晓童让何灵把这一整天跟苏致远相处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越听越觉得恶心,“什么玩意儿啊?灵儿,我先跟你说啊,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就见不得这种人,还有啊,什么叫他的妻子啊?我呸,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你们什么时候领的证什么时候办的酒啊?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典范啊,世界欠他一个最佳编剧奖。”

关于这一点,何灵只好向徐晓童坦白,“晓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我跟他确实领了结婚证的。因为那时候已经确定我们会结婚,我想着领了结婚证也是应该的,我们挑了个日子就领了证你别瞪我,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徐晓童愣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到目前为止,你依然单身!灵儿,你好好想想,你们什么时候去领的结婚证。”

徐晓童的这番话让何灵愣住了,自己还是单身?

不可能啊,别的事她不记得,这件事还真是记得的,她和苏致远确实是领了结婚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

如果不是领了结婚证,何灵哪里会这么放心他呢?

就是因为何灵查了他的信息,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所以才会觉得缘分天定,居然能够在异国他乡的机场偶遇今生伴侣。

可是,看徐晓童的模样,她也不像说谎啊。

“晓童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领证确实该跟你说一说的不过我跟苏致远确实没领几天,我就昏迷了。”

徐晓童皱起了眉,“灵儿,你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趟比较好?”

何灵疑惑,“怎么了?”

“灵儿,这件事我十分确定,你依然单身,你从来没有去领过结婚证,从来没有。”

“不会啊,我真的领了。”

“灵儿,你没有领过结婚证,民政系统里,你依然是单身。”

“你怎么知道的?”看着徐晓童严肃的表情,何灵终于松口了。

“灵儿,当初苏致远拿出第二份授权委托书的时候,我们怀疑你是不是被骗了,所以我们把你所有的信息都查了一遍的。毕竟苏致远的那边,我们实在查不出有用的信息来,所以我们把你也仔细查了一遍。所以,我很确定,在民政系统里,你依然单身。”

何灵真的愣住了,“那我领的结婚证是怎么回事?”

“灵儿,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很多事?或者说,你是不是把有些假设的事当成真实发生的事?”

徐晓童说得很含蓄,其实就是妄想症了。

“晓童,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很不对劲。”

“灵儿,我们要不要去医院一趟?”

虽然徐晓童确定何灵在法律上依然单身,但何灵却十分笃定,当初他们俩真的领了结婚证的。

那一天,是他们认识地520天,他们还特意穿了初识时的那一套去拍了记录片的。

用苏致远的话,就是爱就是一生一世,所以他将那些画面全都记录下来,等到两个人老得牙齿都掉了,还可以把记录片放出来给孙辈们看。

不仅是拍了记录片,苏致远还给何灵买了一只很特别的小脚链。

那小脚链上面是一串小铃铛,每一个小铃铛都刻了一个苏字,寓意苏致远一生都跟随何灵。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不过,晓童不会对自己说谎的,可能民政系统还没上网吧,他们查不到。

徐晓童直接打碎了何灵的理由,“灵儿,如果我要查一个确定身份的人的信息,几乎不会有错。更不说那个人是你,我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低级错误呢?当初你爸和我都查过你,就是希望能在你这里查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能够证明是苏致远害了你。哪怕是间接的证据也好啊,至少我们就可以请求警方的帮助了。”

何灵脑子里还是一团糟,“晓童,自愿放弃治疗的授权委托书,是真的有的,对不对?”

“对,虽然我们大家都不希望有,但是它还真的就有。”

“股东权利的授权委托书也是真的,是不是?”

“对,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签这份委托书,但它确确实实存在的。”

“可是这两件事,我一点发生过的印象都没有。”

“登记结婚这事,确确实实是没有任何记录的,对不对?”

“对,你依然单身。”

“可是,我却清楚地记得我们登记的所有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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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0

徐晓童和何灵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两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笃定又一样的疑惑。

“灵儿,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苏致远有关。他会不会对你用了催眠术?迷幻术?”

何灵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啊,因为这件事我真的记得很清楚。”

想了好一会儿,两人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问一下黄靓靓和陈羽舟的信息,果然只有两个名字,确实不好查,尤其是这种不算太特殊的名字,总是要有一点时间了。

想到这里,两人又把注意力放在苏致远今天的表现上。

徐晓童把录音挑拣着又听了一遍,“灵儿,我是一点都不相信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听着他就像做秀一样。不过,苏致远这种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做出这么明显的示好举动,而且你也说了,他在和时里也不避讳。”

“是啊,他做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也不相信他真的喜欢我,一切都是套路。”

“你终于明白了?我还以为就我看出来了呢,那时候看你那么幸福,我还以为是我弄错了呢。”

何灵长叹一口气,“那时候你要是跟我说了,我也不会信你的。而且,说不定我们还会生了嫌隙呢。”

“灵儿,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有点文绉绉呢?”

“啊,真的啊?这么明显?”

“也不是很明显,只是有这个感觉。就好像如果你不是昏迷的话,我都以为你是不是去客串了一台古装剧。反正你说话的那种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你放心,你再奇怪,我也知道你是你。”

何灵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忘了是什么,摇一摇头继续想下一个细节。

“晓童,你查苏致远没查出任何东西对吧?”

“也不是没查出任何东西,只是他身份还算干净,其他的都算些小事了。”

“要是你换一个名字来查呢?”

“什么名字?”

“苏远轻。”

“听起来有点像苏致远?他没有曾用名的,也没有其他兄弟姐们。”

“反正先查着嘛,还有一件事,他应该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他还真没养。毕竟在外面养女人的话,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露出马脚的。你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嗯,今天你不是把他的911给撞了嘛,就是那辆911。”

“这车吧倒是你昏迷的时候他买的。不过,我也查过他,他身后真的没别的女人。”

“晓童,除了这辆911的颜色,你看过苏致远用过这种出格的颜色没?”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奇怪哈。按道理说,他身边或者他身后没有别的女人,忽然改变喜好确实很难解释。尤其是像苏致远这种人,他一直都在营造一种努力、上进、跨越阶层的形象,他不会选这种鸭屎绿的。”

好吧,那个奇丑无比的颜色何灵还形容得宽容了呢,听听徐晓童形容的,鸭屎绿

得了,比何灵想的恶心多了。

“所以啊,苏致远身上一定有秘密。他这个年龄的男人,难道没有几个前女友?”

徐晓童缓缓摇头,“还真没有,我们调查过他的邻居、朋友,没有任何人听到有关前女友的说法。你放心,我们做这种调查,肯定都是很巧妙的,不会让这些人引起怀疑的。”

想来想去,何灵灵光一现,“晓童,我总觉得今天我跟着他回去,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

徐晓童踢了何灵一脚,“去给我弄杯咖啡来。”

等何灵帮她把咖啡弄好端了过来,“只有你才想不明白,一个男人,这么晚了带一个女人回家,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有鬼,他肯定是要想办法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什么情况下你会对他说真话?”

好嘛,这样解释好像也说得通。

“那我要不要再跟他接触一次呢?”

徐晓童一口咖啡差点喷到何灵的脸上,“你想什么呢,灵儿?你知道他的想法,你还接触他?那不是给他机会是什么?”

“既是给他机会,也有可能是给我机会啊。你想想,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我们冤枉他了?肯定不可能啊,那就是我们没查出来啊。他想套我的话,我还想套他的话呢。”

“别,我的傻妞,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可不能把自己当盘菜一样送出来啊,我可不愿意你再出点什么事啊。年纪大了,很难找到真正的朋友,你如果再出点什么事,那我怎么办?”

何灵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上来了,“这样吧,你先去查黄靓靓、陈羽舟、王以恒和苏远轻这几个人,要是近期能查点什么出来,那我就装病继续等着。你要是差不出来,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用这个办法。”

两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底线在,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半个多月。

这期间,一切风平浪静,至少何灵这里是风平浪静的。

苏致远人虽然很少出现,但是在网上还是继续他的二十四孝男友表现的。

母亲那边,知道何灵住进了徐晓童这边,虽然有些想念,但也由着她了。

徐晓童还真是继续贯彻她的消费主义玩乐派传统,每天带着何灵到处去野,恨不得把何灵这大半年浪费的时间找回来一样。

直到徐晓童获得第一个消息,王以恒的消息。

当徐晓童把王以恒的照片等信息摆在何灵面前的时候,她终于相信,迷途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照片上的王以恒跟迷途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当然,王以恒身上的病号服要干净一些,但是无论怎么看,何灵都可以确定他就是自己在迷途中见到的那个人。

“灵儿,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诡异?这个王以恒,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

“对,还真是昏迷不醒就像生病的时候一样,真的是一样,什么都一样。据他们的医护人员说,他送到医院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原因的昏迷。医生也检查过他的身体,跟你一样,没有任何一项异常。当然了,他身上那些嘌呤高啊、高血压啊之类的,肯定跟这个没关系啊。”

何灵点点头,“但是他生命体征良好,看起来就好像随时会苏醒过来一样?”

“咦,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去查?浪费我时间,逗我玩很开心吗?”

“晓童,现在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查不出什么异常的。不过,你们有没有查过他的社会关系?”

“查了,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父母早就过世了,他好像有点好像有点神经方面的问题,据说有点神神叨叨的。”

“他的工作单位呢?”

“继续就没怎么工作过,哪里有什么单位啊,都是这里打打工,那里又消磨一下时间的。”

“他是不是号称自己的医学奇才?”

“灵儿,你可以当半仙了啊,你怎么知道的?他还真的对自己医术也不太算医术吧,毕竟他也没公开给别人看病。他对自己的药理知识挺自信的,总是嚷嚷着要发明什么药丸来着,他那些邻居听多了,也就当个笑话了。”

“他发明了什么东西没有?”

“有一个失败了的东西,反正也没什么用,而且也跟苏致远这边没什么关系,所以这条线我们就没继续跟进下去了。”

“他平时跟谁接触得多一些?”

“现在没查出来。”

何灵叹了口气,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苏致远搞得鬼,谁也没冤枉他。

但是,突破点在哪儿呢?

“晓童,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改变一下策略,明明最不对劲的就是苏致远,我们现在放任他这样逍遥,他的日子也太好过了吧。要不,还是我去找他吧。”

“不行,你去找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和时国际都传疯了,董事会主席,最有价值的钻石王老五,居然已经情有所钟了,这种话,对你很不利的。”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要是不去他的身边,我怎么知道他下一步是什么行动呢?晓童,反正你都能保证我安全的,不如就让我回去,你在后面看着我呗。”

“小妞,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啊?上一次制造车祸,那也是因为你们俩在路上磨磨唧唧的给我争取了时间,不然你早就被他带走了好吧。”

何灵忽然想显露自己的身手了,“晓童,如果我说我能保护自己,你信不信我?”

徐晓童斩钉截铁,“不信。”

反正徐晓童的客厅够大,何灵干脆从花瓶里拎了一枝百合,打了半套将剑舞江河。

这套剑法她在迷途中不知用过了多少次,现在用起来简直是像天生就会的一样行云流水。

徐晓童诧异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花哨的把式?”

何灵将百合插回花瓶,“晓童,这不是把式,这是武功。”

“少来,你哪儿有什么机会去学武功?难道你跟外国人学的?你回来就顾得谈恋爱去了,哪里有时间学得这么精湛的花架子?”

“姐姐,这个真不是花架子,如果换把剑,你才能看到真正的威力呢。”

徐晓童低头想了许久,“灵儿,其实你身上也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这些地方我们通通解释不清楚。”

现在何灵已经坚信迷途的存在了,“所以我现在想要把这些解释不通的地方都搞清楚。”

“灵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难道我们几十年的姐妹情,你还觉得我会害你?”

何灵从不怀疑徐晓童对她的情义,虽然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徐晓童就是她的亲姐姐。

只是,迷途一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说出来

徐晓童会相信!

何灵忽然想通了,现在自己真正能够仰仗的,就是徐晓童,就算迷途这件事再诡异,徐晓童是值得信任的啊。

如果她不相信,可以去挨着查那些迷途中出现过的人。

何灵终于放下她心中的那块大石,决定将迷途中稀奇古怪的事告诉徐晓童。

何灵在迷途中二百多天,里面遇到的那些人、那些或真实或离奇的故事,一个一个说起来,真的是很长时间了。

一直花了两天的时间,何灵才把迷途中遇到的、有线索的人和事讲清楚。

徐晓童从刚开始听故事的心态到最后已经完全震住了,何灵提到的一个个人,听起来都像是真实存在的,她一个刚苏醒没多久的人,应该编不出这么多的故事。

何灵把最后一个故事说完了,徐晓童沉默了许久。

“朱幼安到底有多帅?”

哈哈哈哈,真是太符合姊妹情深的徐晓童了,首先关心的是姐妹爱上的男人到底帅不帅。

何灵脸上立刻一片绯红,“晓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我很正经地问这个问题的,我不管你在迷途中是真是假,但是这个朱幼安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啊。这种外表冰山一座,实际内心火热的男人,确实值得你去等待。对了,那个虚无空间,真的没办法出来吗?你说朱幼安是江西人,要不我托我的朋友去查一查?不过你得先画一幅朱幼安的照片给我,我才能确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嘛。”

何灵心中暗道,你明明是八卦好不好?别的线索你不问,你倒是先问起朱幼安来了。

“晓童,我觉得真正对我有帮助的,应该是韦远吧?他的姓和名、职业都都比较特殊,要查他应该很好查。”

“对了,那个秦若曦到底多美?难道能漂亮过我?”

姐姐,虽然你是我亲姐姐,但是我必须得说,她真的比你美多了。

还有,我们能不能认真一点面对这件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满足你的猎奇心理的,真的是觉得你可帮助我的。

徐晓童这一生飞扬跋扈又嚣张任性,哪里真正担心过什么事啊。

何灵给她讲了这么离奇的故事以后,她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何灵都快睡着了,她终于想起说迷途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了,一拍大腿,“嗨,你看我想什么呢,正事倒是给忘了。你不是说你会武功吗?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能帮你。”

“什么人?”

“见了你就知道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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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1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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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2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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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3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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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4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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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5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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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6

就算何灵再不愿意跟迷途扯上关系,真遇到与迷途有关的人和事,还是得迷途中得来的技能解决。

这一丝金色冒出来,就是何灵与迷途要再次合作了。

何灵叹了口气,或许等了苏致远之事了结了,了不得再不用这项技能,就让它彻底沉睡了吧。

心中一松动,那丝金色跳得更欢腾了,似乎想要证明它确实能有所作为。

看到梦中的李如瑜倔强地咬牙瞪着安导演,何灵伸手抚摸了一下她,想将她嘴角的血丝擦掉。

一伸手,何灵又失望了。

搞什么啊,我都准备跟你合作了,还是进不了梦境啊,怎么这么难啊?

不甘心地双手并用,左摸摸右掏掏想找到梦境的某个位置,能够让自己进去。

可是,不管她如何尝试如何努力,始终只能是个看客。

安导演拎起李如瑜的领口,“我劝你识相点,就算你想抬头也得看我们让不让你抬头。想傲气想清高,就别在这个圈子里混。”

安导演个子还没有李如瑜的高,可他到底是男人,力气比李如瑜大多了。

李如瑜被他一把拎起来,干脆站直了直面安导演,“现在这社会,你们还以为人人都盼着跟你们同流合污换来大红大紫啊?别侮辱这个演员这个词,你只是个副导,你能有多大权力能fēngshā我?”

安导演看李如瑜脸上全是讥讽之色,气得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用手掐着她的脖子,“文琪,你再倔,小细胳膊又能倔得过大腿吗?”

说完“啪啪啪”左右开弓,又在李如瑜脸上打了无数耳光。

李如瑜被打得有些晕了,“你这是故意伤害!”

安导演又给了李如瑜两耳光,“故意伤害?这还算轻的,哥儿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想给我安罪名是吧,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李如瑜突然暴起又抓又踢地还击了,“我今天跟你拼了!了不得一拍两散,我看看你有胆就弄死我!”

虽然是个女子,可到底手长脚长又下了狠劲还手,这几下挠得安导演满脸血痕。

脚下还踢中好几脚,安导演一时间被踢得跪倒在地毯上。

李如瑜立刻冲了出去,颤抖着手在拉开保险栓。

安导演咬牙切齿地指挥助理,“小周,动手啊,你死人啊?”

一直低头不语对安导演所有行为视而不见的助理抬起头来,两步跨到李如瑜身后,一把将正在开门的李如瑜拽了回来,“文琪姐,安导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是做什么?”

嘴上说着开玩笑,手上却用劲将李如瑜甩回到床上。

李如瑜原本以为低头不语的助理会有一点基本的是非观,毕竟平时他跟自己关系不错,“文琪姐”长、“文琪姐”短地叫得十分亲热。

偶尔还跟李如瑜吐槽一下这个圈子的混乱状况,经常会请教李如瑜很多经纪人方面的问题,李如瑜对他也是颇为照顾的。

要不是有这个助理敲门,李如瑜也不会开门的。

谁知道他竟然会出卖自己,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狗东西!

李如瑜一脚踢向他,却被他拽住了脚,“文琪姐,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其实,安导演真是为你好,你想想,你长得那么漂亮演技又那么好,每次都得这种不尴不尬的小角色,太对不起自己了。凭什么别人长得那么歪瓜瘪枣演技浮夸的都能红都能火都能随便挑角色资源好到爆,凭什么你这么好的演员就不能红?”

李如瑜气得脸都变形了,“小周,我真是看错你了。”

何灵一看安导演已经缓过劲来,拿了个烟灰缸走向李如瑜,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他真的要行凶了!

何灵一着急,手上的金丝又跳了起来。

可是就算金丝如何跳,她始终进不了梦境。

那边安导演果然一烟灰缸给李如瑜砸了下去,一股鲜血顺着发丝渗到李如瑜的脸上,李如瑜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你这是故意杀人!”

安导演举起烟灰缸准备再砸一下,助理赶紧拦住他,“安导安导,这种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文琪姐现在想不明白,以后也会想明白的。你要真把她砸死了,性质就变了!”

安导演犹豫一下,还是将烟灰缸一丢,“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灵这边眼睛都红了,好你个狗东西,仗着自己手上有点小资源就为所欲为啊?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如瑜老公是什么人!

“咚咚咚,开门,查房!”

何灵一边骂,一边气呼呼地呼唤韦远,查这狗东西,这是故意伤害!

安导演愣了一下,赶紧将昏头转向的李如瑜扶躺在床上,一把将被子拉过将她从头盖得严严实实,“小周,去看看什么情况。要是酒店的人,就说她已经睡了不需要服务。”

小周到底清醒些,“安导,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外面的敲门声更大了,“开门!”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服务员,把门打开。我们接到消息,怀疑里面有不法犯罪行为。”

小周脸色变了,一把将安导演提起,“安导,可能有点麻烦了。”

安导演一脸不以为然,“搞什么鬼?你怕什么啊?去,赶走!”

小周能这么快背弃李如瑜,现在也能够立刻将自己撇清,跳起来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脸冷峻的韦远。

何灵松了口气,韦远哥来了,我看你个狗东西怎么收场!

韦远将手中证件晃了晃,“怎么回事?”

小周果断地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来谈剧本的。”

安导演看了一眼小周,“对,我们就是来谈剧本的。”

韦远一脚踏进屋,将被子轻轻揭开,脸色都变了,“全都带回去协助调查,叫救护车。”

李如瑜微微睁开眼,“阿远,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韦远抱着满脸是血的李如瑜,声音哽咽了,“我再不来,你要受多少苦啊,我来得太晚了。傻瓜,以后你不用这么坚强的,我不会再让你吃这种苦了。”

李如瑜放心地闭上双眼,“阿远,有你真好。”

接下来的梦中剧情让何灵十分放心,只要有韦远在,不仅李如瑜放心,所有人都可以放心的。

李如瑜醒来后,盯着韦远看了又看,忽然抱了抱韦远。

她一向都端庄自持,很少有这种感情外露的时候,想来是梦中遇到了什么事。

虽然看到何灵的脸色变来变去,可到底是个梦,自己又守在她们身边,韦远不担心会出事的。

现在李如瑜一把将他抱住,完全不顾何灵在身边,韦远脸上红了一下,还是紧紧抱住李如瑜,“没事的,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何灵想起李如瑜在梦中所经历的事,必定是她在现实中经常会遇到的。

相貌太过出众,能享受到许多照顾的同时,一定会经受更多的曲折。

李如瑜平复了情绪,笑着给韦远解释,“一觉醒来,看到你在真好。”

“嗯,我知道的,我会一直在的。”

韦远不知道李如瑜做了什么梦,何灵不方便给韦远透露这个梦,李如瑜不提从前经历的苦难,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番韦远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间点出现了。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你居然就在我能中出现了,果然是迷途中事会影响现实里的记忆啊。”

“何灵有没有进到你的梦中?”

何灵摇摇头,“我还是进不了梦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能力不够。”

“可是,我看到你手上金丝跳跃了,你人倒是没能进去,难道意识也进不去?”

何灵摇头,“进不去,我不知道是如瑜姐的设定还是我没能掌握这项技能,我进不去。”

“那我看你手上金丝闪动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在如瑜身边,她会很放心。”

“后来呢?”

“后来你就真的出现了,阿远,我觉得你会在我的梦中出现,并不是因为我日思夜想,毕竟我们总是在一起的。而且……而且我从迷途中回来,以我在迷途中的本事,我应该是自行解决。所以,你在我梦中出现,应该是何灵加进来的元素。”

李如瑜知道何灵看到了她梦中经历的事,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虽然我过去受了些苦,不过我一向洁身自好,就算别人想乱来,也得掂量一下我的脾性。”

李如瑜是谁啊,她从前在梦境中最是能够审时度势,她何曾在意过梦中或者过去的事?

也是因为了韦远,她怕韦远有别的想法,这才开口解释的。

韦远倒是不在乎这些细节,“那就是说,何灵还是能够影响梦中事项的?”

“应该是!”

何灵自己反而没什么把握,“就算我现在可以参与到梦境中,我也一样左右不了苏致远的走向。他也是从迷途中出来的人,他也有一项技能,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技能,但是能让我签订两份授权委托书而不自知,他一定胜过我。”

这一点韦远和李如瑜也认同,“嗯,虽然我们现在还没跟他照过面,但是他能够从迷途中出来,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以你现在的能力,确实不能与之对抗的。”

“何灵,要不你试试能不能给阿远的梦境中增加元素?我总觉得他的梦应该会比较有条理和逻辑性,可能你参与起来会更趁手些的。”

确认了何灵可以对梦境施加一些影响力后,韦远和李如瑜加紧了对何灵的培训。

这件事也亏得是韦远、李如瑜在帮助何灵,他二人虽然看不见梦境也不能进入梦境,但是他们彼此信任又有深厚的感情,在外面那人总是能给何灵勇气去增加一些人或物。

从最初的增加李如瑜、陈晓峰,到后来何灵渐渐学会了将梦境剥离成两部分。

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一旦剥离成两个部分以后,梦主在的那个部分何灵动不了大手脚,可是梦主不在的那个部分,何灵却可以随意增加东西了。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可以剥离梦境,何灵依然没有掌握怎么将梦境从两个部分还原成一个整体。

徐晓童真是个宝藏女孩,从慈恩大师到宣恩大师都是她带来的,现在她又给何灵带了一个惊喜。

她又从某个神秘的边远村寨找到一个神奇的催眠师,这个催眠师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催眠。

据说他催眠成功之后,当事人依然像寻常一样生活,直到最后他收了催眠术当事人都只当自己又过了几天的生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梦。

这个人物神奇如斯,听得何灵、李如瑜咋舌,见多识广的韦远则十分怀疑这种神奇人物的存在。

这个超级催眠师看起来就跟勤劳善良的广大农民没有什么区别,一张饱经风霜、沟沟壑壑的酱色方脸上,有一团黑色的胎记。

他的穿着打扮也是极为寻常,举手投足间都看不出世外高人的半分气质,总之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

何灵是清楚徐晓童的,上一次她带了宣恩大师来,给了自己引路灯。

这一次虽然这个超级催眠师看起来是普通了些,可是他是徐晓童带来的,一定有过人之处的。

韦远不信。

那催眠大师看了看韦远,“其实我确实也不擅长这事,既然都让你看出来了,我也只好老老实实承认了,确实是想来骗点钱的。”

韦远识破了他的骗局,倒也没有为难他,毕竟这是徐晓童千里迢迢请回来的人。

徐晓童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他是沟剌寨最神秘的上古术师,你以为他是现代心理学上的那种催眠师啊?不是的,他是继承了上古卷轴的术师,他们的催眠术是从上古传下来的。”

韦远更不相信了,上古卷轴?还有催眠术?

那神奇催眠师也不分辨,“徐xiaojie,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大家抬举我,传了些虚名。既然已经叫你们看出来了,不好意思再骗了,走了。”

说完,不顾徐晓童百般挽留,真的转身就走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韦远的电话响起,“队长,你赶紧回来一趟,方大松这里出事了!”

方大松?他不是已经跟着朱幼安一起坠入虚无空间了吗?

难道他被救回来了?

他不是绝不回现实的吗,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作出回到现实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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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7

公事在身,韦远顾不得何灵这边的情况了,“何灵,你这边先慢慢练习一下怎么将梦境合并,我得回去一趟。要是你相信这个超级催眠师,让你朋友帮你把把关,说不定他能帮你领悟那项技能也说不定呢。还有,如瑜暂时就跟你在一起吧,等我忙完那边”

想到要是忙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确定技能真的学成了再说啊。”

李如瑜眼睛一直随着韦远到了机场,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何灵回到徐晓童家。

韦远这边刚一下飞机,兄弟们都挤了上来,“队长,大事不妙了,方大松逃了。”

“怎么可能?他昏迷了这么久,又有两个兄弟看着他的,他能去哪儿?”

兄弟们低了头不说话,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

“队长,现在怎么办?”

“先回医院,查监控、询问相关医护人员,我就不信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人,一醒来就能够自己逃跑,肯定是有人协助他的。”

韦远和兄弟们熬了两个通宵将医院所有监控视频看了两遍,愣是没能看出到底方大松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了一年多,他是怎么做到一醒过来就能够拔掉身上所有管子,还能够在医护人员护理的空档中溜出重症监护室的?

重症监护室啊,这是如何做到的?

不管韦远如何生疑,方大松真的凭空消失了,消失得十分诡异。

熬了两个通宵看完所有监控依然一无所获的韦远陷入了沉思。

当初方大松跟朱幼安一同坠入虚无空间的,按照何灵的说法,迷途主人遍寻不着朱幼安的灵魂,才将让她返回现实的。

既然朱幼安的灵魂找不到,按道理说方大松的灵魂也该找不到才对,为什么他的就能寻得到?

还有,大家都是从迷途返回现实的人,为什么其他人都需要一个恢复期,就方大松像开挂了一样,说消失就消失了。

昏迷中的方大松是如何知道医院的监控位置的?他是如何在虚弱状态下离开医院的?

方大松是重点监控人员,就算他离开了医院,他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他现在躲在哪儿呢?

还有,何灵和徐晓童所说的那个恩字大师既然方大松也是从迷途回来的,恩字大师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他、点化了他,再进一步,方大松会不会已经习得那项技能了?

从科学的角度,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方大松消失一事。

还有,方大松这种毫无善恶观念,以为非作歹为乐趣的人,就算从医院出去了,他能忍住不继续犯罪?

如果他要继续犯罪,他会他会来找自己。

可是,现在自己还算半个病人,兄弟们看护自己很周全,他怎么才能动得了自己?

他如果动不了自己,那他能不能忍下去?

还是他会找其他人动手?

他如果要找其他人动手,他会找谁?

顺了一通思路以后,韦远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天啊,怎么没想到呢?

他一定会去找李如瑜的,就算不是李如瑜,至少也会去找何灵的。

方大松最恨的人是自己,只要是自己的至爱亲朋,他一定不会放过。

再想想在迷途中,他那么想杀这几个人,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舍弃这个念头?

想到这里,韦远立刻拨通了李如瑜的电话,“如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如瑜的回答很奇怪,虽然她说着几个人都好,可是话里听起来却总觉得像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

难道方大松已经过去了,他怎么突破管制的?

韦远摇了摇头,糟了,就算这么多人密切关注着的医院,他都能凭空消失,去找李如瑜或者何灵相对来说会更简单些。

一想到这个可能,韦远坐不住了,立刻又飞了回来。

担心三个女人被方大松盯上了,要是打电话给她们反而会让方大松提前布局,韦远自己叫了辆车往徐晓童家开去。

出租车在僻静的半山上飞驰着,韦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怎么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做事一点条理都没有呢?

也不对,这件事跟有没有条理没关系,实在是太非议所思了些。

首先,随朱幼安一同坠入虚无空间的方大松是怎么被找到的?

找不到朱幼安,难道就能找到方大松?

其次,就算他从虚无空间出来了,按照他的行为方式来推断,他怎么可能离开迷途回到现实?

就算他是个天生的犯罪分子,他也该知道一旦回到现实,迎接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他之所以想待在迷途中,就是要享受在梦境中那种真实而为所欲为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回来呢?

再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脑子抽了,非要找韦远报仇,一定要回到现实。

他是怎么躲得过那些监控的?

就算恩字大师来找过他恩字大师怎么找到他的?

按照何灵和徐晓童介绍的来说,恩字大师既然肩负着数百年的使命,绝对不可能会将引路灯交给方大松这样的人。

他们几百上千年都在寻找有缘人,那么这些有缘人不可能是为非作歹的人。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有恩字大师来找了方大松,他们又是如何躲开所有监控的?

这可不比迷途中,有梦主的力量帮助他们开挂,这是现实!

好,就算他真的得了恩字大师的引路灯,就算他真的习得了那项技能,他难道不知道敢动李如瑜或者何灵将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吗?

沉思间,出租车已经停在徐晓童别墅前。

韦远按了好几次门铃,无人响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按门铃,明明都不敢打电话,为什么还要按门铃呢?

可是,异常情况依然在继续,没有人给他开门。

他的指纹已经输入了徐晓童的门禁系统,想了想,他还是打了指纹进了别墅。

别墅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听到自己踩着树叶的声音。

韦远警惕起来,尽量放缓了脚步。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韦远掏出手机一看,方大松???

韦远真的被惊呆了,自己怎么会有方大松的电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韦队长,好久不见了,真是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啊。拜你所赐,我学得一身好武功”

韦远打断他,“方大松,你逃不掉的,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绳之以法的。”

“韦队长,我今天好心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朱幼安是叫朱幼安吧?他怎么就没能逃出来?他为你们所有人牺牲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救他,你们真是冷血无情啊。”

韦远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太过怪异,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方大松,你怎么回来的?你现在哪儿?”

“我怎么回来的?想知道是吧?那你来啊,后山凉桠洞里,记住啊,你一个人来。还有,我觉得你可以听听这个”

“李姑娘、何姑娘,你们不开口,他就不知道你们在我手上吗?啪啪这么báinèn的一张脸,真是不忍心下手啊。韦队长,你真是有个好媳妇儿啊,她不肯让你一个人来送死,硬是一声不吭啊。不过,韦队长,你是知道我的,我生平最是佩服这种有骨气的人,何况还是个姑娘,所以啊”

“方大松,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叫你”

“韦队长,你放心,我真没动她一根毫毛,我只是哎呦,真是个硬茬子啊,这样都不吭一声。”

韦远不知道方大松怎么李如瑜了,但是从与他多次交手来看,他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如瑜如瑜,你听我说”

“韦队长,你媳妇儿始终不肯开口,不过,你知道她们俩在我手上就行了。咱们迷途中没有解决的事,那就现实来解决吧。记住哦,你一个人来,要是我看到其他人了,我就先杀了你媳妇儿”

“方大松!”

“不要那么大声地威胁我,你现在拿我没办法的。对了,你现在应该是在那个娘们的别墅里,对吧?正好,送你一份见面礼。也许看到那份见面礼了,你才肯老老实实地听我的。”

“方”

话还没说完,方大松就挂了电话。

韦远再回拨过去,空号了。

稳了稳情绪,韦远将食指放在门锁上,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韦远长叹一口气,掏出电话正想向上汇报。

“卡塔”一声,灯亮了。

韦远吓了一跳,有人?

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人。

走了两步,行到宽敞处,徐晓童俯身扑倒在地上,身下洇起一大团暗黑的血迹。

韦远上前摸了一下她的颈动脉,身上都已经凉了,动脉哪里还会跳动?

看了看屋内打斗的痕迹,韦远又愣住了。

这个很明显能够看得出有人使了高明的剑术,还有深厚的内力。

地上有一道道剑痕,血迹顺着徐晓童的尸体浸透了剑痕。

再看看满屋子掉下来的东西,这里经过了一番恶斗啊。

那方大松到底习得了什么技能啊,看打斗痕迹,初步判断参与恶斗的人至少了五个人。

可是,方大松、李如瑜、何灵,也才三个人啊。

徐晓童这姑娘倒是有些能耐的,但是她的能耐仅限于在人脉之上,她不会武功的。

从徐晓童倒下的样子来看,她一招都没发出当然,她也不可能有什么招式可以发出的。

根据徐晓童血迹的喷溅方式来看,她应该是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一剑割喉了。

虽然是三个女人,可李如瑜和何灵多多少少都保留了一些迷途中带回来的武功,尤其是何灵,她还记得全部的玄公剑法。

三个人在家中,是如何被方大松和另一个人快速擒住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韦远顺着打斗的痕迹看了一遍又一遍,依然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

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大集合啊。

方大松跟谁在一起?难道是苏致远?

韦远的心狂跳起来,如果是苏致远,还真有可能了。

苏致远也是从迷途回来的人,就算方大松还没学会那项技能,苏致远一定学会了的。

他们俩一起动手,很大概率下确实能够擒住李如瑜和何灵二人。

也只有苏致远进了家,徐晓童才不会心生警惕

等一下,也有不对的地方,徐晓童还是会心生警惕的,就算她相信苏致远不会动她,但也不会将自己的后背给苏致远的。

就算她会把自己的后背给了苏致远,何灵和李如瑜也绝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的。

如果方大松跟着他一起出现,根本轮不到徐晓童开门,李如瑜和何灵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他们的。

徐晓童一个女孩子能住这别墅,那是因为这别墅的安保系统还算到位的,没有徐晓童的允许,方大松、苏致远根本进不来的。

韦远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从头想了一遍,忽然明白了。

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术师,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

眼前一阵眩晕,李如瑜、何灵面带微笑看着他。

徐晓童则挑了眉毛皮笑肉不笑地,“韦队长,你对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凭什么我就得躺尸了?”

那个其貌不扬的上古术师依然保持着谦恭的笑容看着他,“韦队长,果然了不起。”

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催眠了,也将自己弄醒了,可韦远还是大为震惊,“术师,你是如何做到的?”

徐晓童笑着说,“说了让你们相信一些神奇的人和事,你们非不信。看吧,非得大师给你拿你实验一番,你才肯相信。”

韦远叹了口气,“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催眠术,我已经算很小心了,居然都中招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超级催眠师脸上浮现起憨厚的笑容,可眼神里却是明睿和智慧,“韦队长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么快就发现自己被催眠了。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就能将自己唤醒,实在令人佩服。其实催眠这事说起来也十分容易,徐姑娘将我带来之时,其余两位姑娘都信徐姑娘所说的,只有韦队长不信。”

韦远有些不好意思,“孤陋寡闻了,令大师见笑了。”

“不,你这反倒是求真求实的精神,所以我才给韦队长做了个示范。”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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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8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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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19

何灵面露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底甲乙,“我昏迷了多久?”

啤酒瓶底甲乙又互相看了一眼,“何灵,你昏迷了大半年确切地说,到今天刚好是230天,你真的醒了?”

何灵心中大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醒了,我妈呢?”

刚说完这话,一身蓝色消毒衣蒙得只剩眼睛的母亲扑了进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冒了出来,“灵儿啊,你真的醒了。灵儿灵儿”

母亲情绪很激动,啤酒瓶底甲乙赶紧拉了母亲一把,“阿姨,这是好事,何灵她醒了,真的醒了,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再给她详细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母亲脸上的口罩瞬间湿透了,“李医生、宋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虽然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何灵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欢喜、悲苦、欣慰等情绪,“妈,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下,等医生给我检查完,出来再说。”

话说得镇定,可看到母亲的眼神何灵还是滑下了眼泪。

啤酒瓶底甲应该是李医生点着头说,“看来是昏迷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何灵,你放心,你没事了,你妈妈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你的,你妈妈太不容易了,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

母亲被一个高个儿护士扶了出去。

李医生、宋医生又给何灵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终于确认何灵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排除掉躺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以外,何灵真的可以随时出院了。

转到普通病房,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护工将何灵推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何灵的病床,“灵儿,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刚才迷途出来,何灵脑子一片混乱,可一看到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灵眼角也滑下泪来,“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李医生、宋医生在后面高兴地接话,“阿姨,恭喜你了,何灵真的好了,再观察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可是还要做点康复训练哈,毕竟躺了那么久。”

又忙乱了一阵,所有医护人员都高高兴兴对出了病房,母亲给何灵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到何灵嘴里,“灵儿,先喝点水。”

眼角依然有泪,手也有些抖。

何灵微微摇头,“妈,你帮我摇起来,医生说我身体很好,就是躺多了,要慢慢锻炼肌肉。你让我动一下,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将何灵摇了起来,又在何灵身后垫了一个小枕头,“灵儿,你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好了。”

母亲很激动,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

何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水,“妈,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母亲握着何灵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到何灵骨感的手背上,“灵儿,妈不辛苦,妈也不怕辛苦,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只要你好了,妈做什么都愿意的,灵儿,你可要养好身体啊。”

何灵刚从迷途中过来,迷途那边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脑子像浆糊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硬挤出一个笑安慰母亲,“妈,我好了,只要我好了,咱们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对了,爸呢?”

母亲拉着何灵的手滞了一下,泪汪汪的眼睛慌乱地转向一边,“你爸你爸他今天有点事”

偷摸着看了何灵一眼,“你爸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没想到你今天会醒过来,他出国了。这次出国是去谈跟方家合作的事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爸他这方家你不太清楚,他们他们这次要求有些严。”

母亲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何灵忽然想起迷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幕,难道父亲真的去了?难道迷途的事,是真的?

母亲见何灵皱着眉头发呆,还以为何灵没见着父亲不高兴,赶紧安慰她,“灵儿,没事的,你先调养好身体你爸你爸现在国外,有时差,也忙只要你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可以给你爸一个惊喜的。”

母亲这话说得更加言不由衷了,别说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是一个临时走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母亲所说并非真实情况。

但是,何灵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也希望迷途中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她希望父亲真的出国谈生意去了,只要自己听母亲的话,只要调养好身体,父亲一定会从国外回来的。

到时候,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何灵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问。

母亲显然知道何灵想问什么,立刻打断何灵的思路,“灵儿,你这次昏迷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没想到你今天能醒。你爸一个人出国肯定不放心啊,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啊,致远这孩子陪着一起去的。你放心好了,致远是个好孩子,人在外面,他能照顾你爸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何灵想起更多迷途中获得的信息,苏致远苏致远

为什么这个名字现在听来如此苦涩,甚至有些让她愤怒呢?

苏致远?对,从迷途出来的时候,在那一片白茫茫中,何灵见到了无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苏致远。

为什么会看到苏致远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错会了何灵的想法,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拉过何灵的手,“灵儿,妈知道你想第一时间看到致远只是他们也才出国两天,就算立刻赶回来,也要一两天的。”

何灵赶紧帮母亲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妈,我知道的,致远他”

母亲立刻意识到何灵生气了,因为从前何灵都是叫他苏苏的,“灵儿,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的,他们人在国外,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现在飞回来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调养好身体,乖啊,只要你好起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何灵长叹一口气,“妈,灵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因为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国外读的,父母对自己又极为宠爱,何灵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孝不孝顺这个词。

何灵忽然说起“不孝”这个词,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是生病,谁也不想的啊。不过呢,你要是好好调养身体,那就是让妈最高兴的了。”

母亲似乎不愿意何灵追问父亲或者苏致远的事,立刻转了话题,“灵儿,你想吃些什么?真是太糟糕了,妈妈没想到你今天能醒过来,没来得及给你煲汤煮粥的。这样吧,医生刚才也交代了,你才醒过来,肠胃也十分娇弱,我给你叫一碗白粥吧?”

何灵低着头,现实也好、迷途也好、梦境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子了。

母亲在何灵脸庞上摸了一把,“傻孩子,瘦成这样,真让妈妈心疼死了。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好。”

何灵把手覆在母亲手上,“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眼泪又滑了下来,“好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在李医生、宋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地学习康复活动。

何灵和母亲十分有默契,母亲再没提过父亲和苏致远,何灵也假装不知道地没追问过父亲和苏致远,两个人正常得十分反常。

何灵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对母亲十分依赖。

她经常让母亲将自己推到医院花园里,在尚有凉意的微风中看那些打太极的老太太们。

偶尔还让母亲也跟在后面学一学,母亲为了不扫何灵的兴,即使打得不像样子,也跟着舞了几下。

从解除流食的禁令后,何灵天天让母亲做一些复杂汤食,越是耗时费劲的,何灵越是要求。

母亲一边笑着说何灵越长大越挑剔了,一边又认认真真地满足何灵的所有要求。

何灵说过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就算是花好几个小时,母亲也会亲手给何灵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母亲不擅长下厨,何灵却将自己从前吃过的东西一一点了让母亲做,但凡做一次,便要半天的时间。

何灵从不问母亲如何学的这些菜品,更不会追问父亲和苏致远什么时候才从国外回来,甚至连想念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害怕跟母亲同处时眼神交汇的时刻,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即使母女俩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尽量往外走,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何灵的康复做得十分好,才半个月,李医生和宋医生就恭喜何灵可以出院了。

虽然母亲不说,何灵却感觉到母亲不愿意自己出院。

李医生和宋医生脾气很好,又恭喜了几天,终于为难地跟何灵说了实话。

“何灵,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要不然你还是出院回家吧。你们在医院费用其实挺高的,私人医院毕竟不比公立医院,阿姨她未必能承受得起了。”

何灵想到了父亲过世可能是事实、想到了苏致远陷害可能是事实,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家会愁医疗费用,哪怕是私人医院。

而且这消息还是医生告诉自己的,不是母亲。

“李医生,你说我妈妈承受不起医疗费?为什么?我姓何,何氏国际应该不会欠医药费的。”

作为何灵的主管医生,李医生应该比何灵更了解自己家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他看了看何灵诧异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何灵,你本来作为私人医院的医生,就算你们想在医院一辈子,我们也是随你们的。反正能住进来的人,也能付得起医疗费的。但是”

李医生长叹一口气,“可是,何灵,你不知道你在医院躺了这半年多,至少在我们医院躺的这半年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阿姨她承受不起这么高的医疗费的,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妈留下的那座大厦”

何灵愣了一下,“安安商厦?”

“对,安安商厦,你妈妈已经卖掉了。”

只要扶着栏杆,何灵还是能够站起来的,听了李医生的这句话,何灵连栏杆都不用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李医生,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卖安安商厦?那是以我妈的小名命名的,我爸买给我妈银婚礼物。我妈就算卖什么,也不可能卖安安商厦的。”

李医生摇摇头,“不仅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不可能!”

“何灵,你”李医生真的是个好人,很显然他知道很多事,估计是母亲嘱托过他,所以他信守承诺不想告诉何灵。

可是,私立医院的费用用多高等一下,何氏国际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

李医生避开何灵追问的目光,“何灵,我天天给你检查身体,我知道你恢复得很好。本来阿姨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蒙在鼓里了,至少我觉得阿姨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灵想起自己总是让母亲做各种复杂又耗时费劲的汤食,她总是一去半天,“我妈她”

李医生确实了解何灵,“何灵,我知道你教育背景不错,如果如果好起来了,赶紧去找份工作吧,你妈这半年多,经历了太多的事了。”

何灵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从前父亲极为宠爱母亲,她衣食无忧又过得舒心顺畅,就算已经年过半百,头上却鲜有几根白发。

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头上再无一根黑发,母亲确实经历了太多。

何灵知道李医生出于医者仁心才会婉转地告诉自己这些事,也不想难为他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李医生,谢谢你,你真是一位好医生。即使在私人医院,你也是妙手仁心啊。”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当年我也是公立医院培养的好苗子,要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私立医院也挺好的,收入高。何灵,跟阿姨说说,出院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住院,纯属烧钱。钱,现在对你和阿姨来说,还是挺要紧的。”

母亲给自己端了一盅羹配了银丝卷过来,一脸笑意地给何灵看她自己做的银丝卷。

这银丝卷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面食,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十分难。

而且,燕窝羹配银丝卷,这也是何灵才想得出来的奇怪组合了。

何灵接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棒而不是丝的银丝卷,漫不经心地说,“妈,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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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余生-20

“不想做什么,你不是很好奇她们是如何被我害死的吗?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拿到你的授权委托书吗?其实啊,这些授权委托书,我想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他把何灵一把拎起来,“何灵,你想知道啊,那我就再杀一次给你看看喽。”

苏致远忽然像发疯了一样,何灵哼了一声,“苏致远,你弄疼我了,你有毛病啊。”

“我不是有毛病,我是有重病,我的病,好不了了,只有用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富家女的性命才能治我的病。”

“苏致远,琴儿”

“啪”苏致远红了眼睛,像只野兽一样给了何灵一耳光,“谁让你提琴儿的名字?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何灵的左脸肿了,“苏致远,你病得不轻,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嘿嘿嘿,心理医生?要是心理医生能让琴儿活过来,别说是去看病,他要我的命都行啊。何灵,你能从迷途回来,你能死里逃生,你能不能让琴儿也活过来啊?”

苏致远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即使他对自己以及那么多的女人投了毒,可他从不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苏致远”

“你闭嘴!”苏致远的脸扭曲了,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恐怖。

可就是这么恐怖的苏致远,他还伸手摸了摸何灵的脸,“何灵,其实你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怎么说你呢?如果你不是出生在富贵人家,原本我可以放过你的。你聪明、你善良、你努力,你身上,有琴儿的影子呸,你不配,你身上那里有琴儿的影子?琴儿哪有你这么丑陋?”

何灵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拎着自己的胳膊甩来甩去。

“何灵,好可惜啊,我还是得杀了你。本来啊,你从迷途里回来,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的,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可是,你想要我的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苏致远,你一直都想杀我,从前想杀,现在也想杀,你从来没有想过放过我。因为只有我们都死了,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啧啧啧”,苏致远用手在何灵的脸上划了一圈,“真是聪明得很啊,我真是舍不得杀你了。”

轻轻将何灵放在床边,苏致远挨着何灵坐下,“何灵,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杀了这么多人”

难道你会心生悔意吗?不会的,你认为自己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何灵相信了,恩字大师果然是好坏不分的,只要是从迷途中出来的人,哪怕像苏致远这样恶贯满盈的人,他们依然会给他点亮引路灯。

可是,苏致远得了引路灯,习得那项技能,他绝对不会听从召唤的,反而利用掌握的这项技能满足自己的贪欲。

恩字大师们,你们信守了几百上千年的使命,难道不会反思一下你们找的人不对吗?

如果找到的人不对,几乎相当于助纣为虐了。

苏致远将何灵的头按倒在他的肩膀上,“何灵,你父母双全家境优越,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这一生。”

何灵愣愣地冒出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苏致远,你已经成年,你有能力改变自己不幸的童年,你可以从其他人的幸福中看到幸福的模样,你原本可以过得很幸福。”

这句话又激怒了苏致远,他一把将何灵推倒在地,“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停止你的说教。你有什么资格开导我?你经历过被辱骂欺凌的童年吗?你经历过饥寒交迫忍饥挨饿的生活吗?你知道童年丧母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遇到你想要守护的人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吗?”

越说越气,顺势还踢了何灵一脚,“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学人家做人生导师?你配吗?”

打完了,看何灵趴在地上,又一把将她拎起来,按到自己身边坐下,“何灵,你能不能安静点听我说?一个垂死之人,你为什么那么多话呢?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不是因为拿你当知己,不是因为我想要求助,而是因为”

转过头来,将何灵的脸扭向自己,“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杀死的从迷途中回来的人,多么值得纪念啊。”

“何灵,你知不知道,从一开始选择你,我还觉得你这个目标很简单。你既然知道黄靓靓,那我就告诉你,你知道从我跟黄靓靓一见钟情嘿嘿,不对,是黄靓靓对我一见钟情到最后她昏迷进入迷途,一共用了多长时间?三个月!”

说完又细心地将何灵散乱的头发拢齐了,尤其是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耳朵后面,“黄靓靓不是最快的一个,最快的那个,叫李安琪,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啊,何灵,你是我花了最多心思的一个,你真的很聪明,居然从一开始就防备着我。可惜了,你到底只是个普通人,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别说那时候,就是现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啊,何灵,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不是舍不得你死,而是舍不得你死得这么快。你想想,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和心血最多,你就这么死了,好遗憾啊。其他人,三五个月就死了,只有你,就是昏迷了,居然都还能回来。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如果是你先出手,结局会不会改变?”

“琴儿回不来了,就剩我一个人何灵,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的身家,比你的和时国际还要厚,毕竟啊,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的财富全都是我的了。杀一个人、再杀一个人,杀到最后,其实跟杀一只鸡、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了。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呢?我已经拥有了所有曾经向琴儿许诺的东西,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呢?”

何灵看他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无头无脑的事,叹了口气帮他起话题,“也许,是做了一件十分得意的事,却无人分享吧?琴姑娘走了,帮你制造药丸的王以恒也被你投了毒,谁还能听你说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挣了多少钱呢?一个人的成功如果无人欣赏,那这成功也毫无意义啊。”

“所以说啊,何灵,你果然比其他人聪明啊。看,听我这么一说,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你立刻死掉了。杀一个人很容易,挣了她的所有钱财也很容易,可是,越到后面,我还真是体会到了那句话,钱啊,挣到一定的时候,真的只是个数字而已。这些数字,多一个零少一个零,对我来说,真的没区别了。可是,我不能跟任何一个女人提前面的女人,更不能跟任何一个男人提我的所有财富都是来源于我杀了的女人。”

“何灵,你知道我处置这些资产有多高明吗?哈哈哈,你不会知道的,你要是知道了,你又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上呢?徐晓童也不会知道的,她查我?她以为她能查到什么?你们真是天真啊,你们以为想查我就能查得出来吗?我是在暗处的人,你们在明处,我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你们套路?我要是让你们查出来,我也不用再商场混了。”

“所以啊,无人分享的成功根本就一文不值。”

“说得对,何灵,虽然你也是富家女,可你比其他人聪明得多。当然了,你也不是真正的聪明,真正的聪明人,是徐晓童那样的。嘿嘿,想不到吧,徐晓童像条猎犬一样地盯着我,可是我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你杀了,哈哈哈,痛快啊死八婆,打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听他这话,徐晓童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徐晓童对他防备极深,他一定不会是用温柔的方式,肯定是用梦境杀人的方式了。

何灵将话题扯回来,“苏致远,你不是说让我看看你怎么杀人的吗?正好啊,我是法律人,你给我看看,我倒想点评一下,你做得有多专业。”

“你这话倒是说得对了,你是法律人,可是你还是死在我手上了,真是遗憾。不过呢,你说得都对,这么值得夸耀的事,谁也不能说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所以啊,以后我得改变策略了,在你们临死之前,一定会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不过,恐怕其他人也没办法像你一样回来找我报仇了,毕竟啊,能够从迷途中回来的人就不多。”

“来,我们去看看我的完美杀人现场。”

苏致远一把将何灵拎了起来,“你说说,你想看谁的?”

“第一个杀的是谁?”

“第一个啊,时间好长了,线索早就没了。不过,嘿嘿,你猜对了,杀了这么多人,我还能记得,肯定是要有点可以回忆的东西啊。所以呢不过,何灵啊,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拿我的杀人证据啊?”

何灵心中所想被他点破了,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今天我之所以跟你回来,就是想用计套出你杀人的证据。我说过,我是法律人,我不可能对你处以私刑的。”

“啧啧啧,迂腐。何灵啊,你看吧,原本你可以好好地活着,你非要不自量力地来找什么证据。找到了吗?找不到啊!不仅找不到,还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吧?多不划算啊。”

“是不划算,所以啊,反正我已经输了,你不妨跟我说说,我是怎么输的?”

“嘿嘿,说实话,我挺纳闷的,以你现在这个智商,你是怎么从迷途中回来的,难道你把智商跟当铺主人交换了?不然你现在怎么这么笨呢?”

果然是从迷途中出来的人,说起话来都不需要解释了。

“行了,不说就算了吧,你是怎么杀其他人的?”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一个人来太过大意了。我知道你从迷途中回来,肯定不会这么大意,所以”

伸手扫了一下脚踏上残留的玫瑰花瓣,“我身上的香水味、屋里的玫瑰花味,最重要的”

“红酒?”

“肯定不是红酒啊,你第一次就是喝了红酒才昏迷的,肯定会防着我在酒中下毒。你还记得我们吃晚餐的时候,你的座位上有一个礼物吗?”

“那是别人弄错的礼物啊,他拿走了。”

“对,礼物是别人拿走了,可是那个人,他吻了一下你的手,你的手背上,有毒。”

何灵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别拍了,反正你都中毒了,不是单一的一项,是三项合并。你有备而来,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敌呢?就算你不在这里中毒,我后面还有其他准备,总之呢,你今天是一定会中毒的。相比之下,你看看,你是不是就轻敌了?”

何灵老老实实地点头,“嗯,我确实轻敌了,想不到你居然考虑得那么周全。”

“那当然了,虽然你在迷途中也杀了人,可那是梦中人,跟现实里的人是不一样的。我杀了那么多人,要是一个考虑不周全,我早就死了好吧。你们一个个家境优越,要是被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还能饶过我?”

“你是怎么杀第一个人的?”

“投毒啊。”

“你还记得杀人时的心情吗?毕竟是你第一个真正杀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心情。我从迷途出来,心早就冷了。何灵,其实我对你们够善良了,你们都是二十多三十岁进的迷途,到底有些人生阅历了。你知道我进迷途的时候,多大吗?二十岁。”

“读大学的时候?”

“嗯。说起来,也是运气啊,虽然我没钱,可我到底是学生,而且还是个无父无母的穷学生,学校一直没放弃我。”

“苏致远,你怎么回报你学校的?就是用杀人的方式吗?”

“啪”,苏致远一点都没客气,又给了何灵一个耳光。

“我都说过了,你不是我,你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别跟我说什么人生大道理。我怎么回报学校了?我匿名给学校捐了多少款,这还不够吗?我已经把当初学校为我花的医疗费百倍地还了回去。怎么,还想教训我吗?”

何灵叹了一口气,“你进迷途的时候那么小,一定特别难,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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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暖梦度章余生-21

苏致远对何灵的情绪有些复杂,既想亲手杀了她,又觉得快速处决了她十分可惜。

既想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由衷地夸赞自己,又不想让何灵真正拿到证据。

这种复杂的情绪支配下,何灵决定从他最薄弱的环节入手,“迷途真的会让人迷失自己的,我看到好多人好多灵魂,他们听说迷途七层梦境十分困难,宁愿留在第一层不停地进出各种简单的梦境,都不愿意回来。”

“苏致远,你知道吗?我见到了两个十分聪明能干却始终不肯回来的人,也看到了十恶不赦的天生犯罪分子,他就享受在梦中杀人的那种感觉,他们都不肯回来。所以,迷途不仅是让我们找到回家的路,更是让我们找到自己吧?”

这个话题让苏致远放松下来,“哼,在迷途的梦境中杀人有什么意思?都是梦中人,全都是假的,什么天生犯罪分子啊?他要是能干,那就从迷途中回来啊。”

“何灵,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你现在进迷途都觉得会迷失自己,那时候我才二十岁。你说得对,明天不仅让我们找到回家的路,更让我们找到自己。我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家?所以,这真是上天垂怜啊,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何灵,你知道琴儿怎么死的吗?”

虽然苏致远心平气和地问自己,但是何灵知道这心平气和多么地短暂,干脆不搭话。

“我无父无母又没有半分家底,偏偏还长得有点清秀,这种人,在哪儿都是要被欺负的啊。你知道那些被称为孩子的人,是怎么欺凌一个孤儿的吗?”

苏致远说到这里,将自己头发扒拉开,里面有一圈一根头发都没有的头皮。

以前何灵问过他,他只随口说了自己小时候调皮摔倒的,虽然那时何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摔到这个地方,可从没想过这会是有人恶意打伤的。

“这里,你以前问过我,我跟你说小时候调皮摔的。呵呵,摔倒怎么会是这个位置受伤呢?那是被那些乖孩子打的”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形状,“一个个手里拿了这么大的石头往我身上扔,说我是扫把星克死父母,说我走到哪里都会带来厄运。其中有一个,他们家很有钱那时候我觉得他们家有钱,他小时候就有那种铁皮的玩具,上了发条可以动的。别的孩子都是往我身上扔,打不打得中,都不会太痛,也留不下疤。这个孩子,他叫王磊,他拿着石头往我头上砸的,还砸了两下。”

何灵心里告诫自己,哪怕他小时候受过多少苦难,这也不是他去伤害别人的理由。

可是,听了苏致远这么平淡的语气去说他小时候的故事,何灵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的善恶观要慢慢教导才会形成了,天生就善良温暖的孩子,还是少。

“这种事,第一次你会记得很清楚,后来你就会慢慢地习惯了、麻木了。反正无父无母没人给你撑腰,不欺负你,难道欺负父母双全的孩子?”

“琴儿从来没欺负过我,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其实她家里也很穷啊,她爸妈根本没管过她,跟我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可她就是善良啊,她对谁都好。后来,她没读书了,去打工了。她这个病,其实是被活活累出来的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

琴儿是他心底最后的柔软了,现在提到琴儿,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何灵,你说,同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琴儿不能有你们这样的家庭。如果她也有你们这样的家庭,她根本就不会死的。其实,也是因为我无能,要是现在哪怕是五年前,我也能够治好她了。”

“何灵,你以为我天生就想杀人的吗?虽然我在迷途里杀了不计其数的人,可那些都是假的啊,那是不算的。可是,我回到了现实,我还是杀人了。你以为我想杀人吗?”

苏致远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我也想过好好努力,凭自己的双手挣一个未来。可是,谁给我机会了?我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活得像条狗一样,可是,你知道我挣多少钱?八千!八千块啊!你知道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毕业生,想要挣钱,有多难?”

何灵算了一下他大学毕业的年纪,其实一个月能挣八千块已经很多了,只是这个挣钱的速度跟不上他的**罢了。

“本来我不想用这个办法的。可是嘿嘿,何灵,恩字大师给你引路灯的时候,他有没有告诉你要听从什么召唤?”

“说了。”

“对啊,我听从了召唤啊。”

何灵愣了,不对啊,恩字大师说了,如果听从了召唤,这项技能就会消失掉,那时候应该会有别的技能出来吧?

怎么可能听从了召唤还能保留技能,更重要的是,听从了召唤来杀人?开什么玩笑?

如果恩字大师数百上千年坚守的使命就是为了让大家杀人,那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看苏致远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说谎。

难道是当铺老板搞的鬼?何灵能想到的只能是他了。

“我听从了召唤,人生果然就容易多了。可惜啊,琴儿重病的时候,我没能听到召唤,我没能想到这个办法。”

何灵听他说故事已经差不多了,“苏致远,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这么多人的吗?”

苏致远眼带嘲讽,“死到临头都还想要拿证据?你还真是执着啊,行啊,满足你。不过,你真的想知道我怎么杀人的?”

“说吧,反正我也很快就要死了。”

“何灵,其实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你没告诉你母亲”

他这句话一说,何灵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应该说,我做了什么。”

“何氏国际你已经拿到手了,安安商厦的实际购买人也是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是不满足,而是相当满意。何灵,你知道你爸怎么死的吗?”

何灵的脑子嗡地一声,难道父亲也是他杀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动手,是他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的。”

果然是他干的,何灵的眼睛冒出火来。

“这事呢,说起来也怪你,以往呢,我都是让这些富豪们在梦境里经历了女儿死亡的惨状。等他们在梦里伤心够了,回到现实里,就顺理成章地接受现实了。可是你这里,你说你倔强吧,你们全家人都倔强。哪怕在梦里,你父母都不肯放弃你的生命,所以你父亲必须死。”

“啪”苏致远大概是被何灵充满恨意的眼神激怒了,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干什么?想报仇啊?没机会了。你该感谢我手下留情,只是你父亲死了,还给你留了你妈!”

何灵这一晚上被他打了无数个耳光,可就是这个耳光让她尤其愤怒,“苏致远,天理昭昭,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迂腐。我死都死了,哪管洪水滔天啊。死无葬身之地?那又如何?琴儿走了以后,我根本就不在乎这条命了。还有,你还听不听了?不是你问我怎么杀人的吗?那我就挑了你最关心的来说啊,你父亲是在梦中被吓死的。这个方法不错,可惜只能用在老年人身上,年轻人要得脑溢血太难了。”

何灵强压下心头怒火,“苏致远,你赢了。胜者为王,你让我死个痛快,你怎么杀她们的?”

“想要证据是吧?行,我就让你看看你明明拿了证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逍遥法外的样子。何灵,我还告诉你了,我暂时不让你死,一时半会儿地你死不了,我就想看你痛苦的样子。啧啧啧,这个眼神,还真是像极了你爸临死前的样子。”

何灵闭了闭眼睛,“苏致远,带我去看看你怎么杀人的?”

“带你一个一个现场看?多累啊,不是想要证据吗?我带给你看,不过呢,这个证据,你没机会拿走了,好可惜啊。你说,你要是赢了,多好,就可以将我绳之以法了。”

“走,现在就走,我要看看你杀人的证据。”

“别急啊,你明明知道这一刻我盼望了多久,你都不让我再多开心开心吗?我还要告诉你啊,等你死了,徐晓童那臭娘们一定会来找我的。她肯定想为你报仇,可是啊,你们都查不到任何证据。知道为什么吗?不对,应该说,知道为什么你们从来都没查出证据吗?因为啊,我会在梦中将所有的证据都销毁掉。你说你怎么查?徐晓童她怎么查?”

“何灵,要不然,我们先讨论一下我接下来怎么杀徐晓童吧?这个臭娘们,我想杀她很久了。可是,这臭娘们真是太狡猾了,从不给我机会。我想过了,只有在你的葬礼上不不不葬礼太晚了,只有知道你死亡的消息,她一定会忍不住来找我的。只要她一个人来,嘿嘿,这一次我一定会让她好看的。你说,她那么喜欢撞车,出车祸怎么样?”

何灵压住心头怒火,“苏致远,别说其他的了,给我看看你杀人的证据。”

“看就看啊,你以为你看完了,真的能够改变这个结果吗?不能的,何灵,你以为你从迷途回来就能改变这一切吗?不能的,你在医院躺了二百多天,要不是你妈不肯放弃你,你根本没机会能出来。”

“你以为你聪明能干吗?迷途里的人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是被挑中的人,你能够改变命运?bull**,实话跟你说吧,迷途中的那几个人,只要是个人,他们都这么跟人家说,就只有你会相信这句话。你在迷途二百多天,你算什么有天赋啊?我告诉你,什么叫有天赋,我!我才叫有天赋,知道我用了多久就回来了吗?一个半月!”

“所以,你觉得你还能跟我对抗?别说你了,就是王以恒他从迷途回来,你们俩加一块儿都不是我的对手,真是不自量力!”

话虽如此说,苏致远还是站了起来,皱起眉头看了看何灵身上的粉色睡裙。

一抬手,“咻”地一声,何灵身上的睡裙变成了一套运动装。

“行了,你也就穿这个看起来有几分人样。来吧,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迷途中带回来的技能。记住了,别在我面前显摆,跟我比,你什么都不是。你除了比较会投胎,一无是处。”

他手上一推,就像科幻片中的场景一样,眼前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游乐场,虽然这个游乐场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

“何灵,你不是想跟我斗吗?你有没有学会这个技能啊?斗转星移!只要我想,我可以在你的梦中变幻所有的场景。你不是想看我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吗?就是游乐场。”

何灵的心跳加快了,游乐场?哪里的游乐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游乐场还在不在?

如何才能拿到证据?

“何灵,别想了,我说的证据,不是这个。这个呢,只是我在秀技能。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像你这样的平庸之辈,跟天才之间有多大的区别。”

说完,苏致远手上一划拉,空无一人的游乐场忽然被层层封锁了。

“喏,你想看的杀人现场,给你看了,你能看出来她是怎么死的吗?”

何灵摇了摇头。

“对啊,我带你到现场来看,你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说你怎么拿我杀人的证据?天真。我告诉你吧,她怎么死的,她在自己家的游乐场玩旋转木马的时候,突然从旋转木马上摔了下来,就这么昏迷了。不过三天时间,她就脑死亡了,这个手法是不是干净利落啊?”

苏致远手上一划拉,何灵眼前的场景变了,变成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门口坐了一对面无表情的中年夫妻,他们双眼无神地看着重症监护室。

一会儿,年轻版的苏致远跑了过来。

“那时候我还挺浪漫的,还知道带她来玩游乐场,后来就再没这心思了,累!你看,这也是我第一次动手,让她死得太快了,没什么经验,后来就改进了,知道让她们的父母先死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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