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情缘 - xp1024.com
《灵剑情缘》


章一 冻馁街边,直是少人行

十冬腊月,大雪纷飞。

云层笼罩了神都洛阳整整一个日夜,飘飘洒洒的雪花比早春飞絮时分强烈十倍、百倍,整座神都为一场大雾笼罩似的,目光穿透那片片鹅毛大雪,仅能看到前方几步之处。

素雪飞快的在街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遮捂住了神都飞扬的琉瓦,金碧的墙头,鲜艳的笼火,以及青砖石路间那深深浅浅的沟罅……

随着雪落,初时还有人拎了铁杴扫帚净街洒扫,但是扫过了之后又盖,盖过了再扫,慢慢的,肯扫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大雪终于不可抗拒的铺满了洛阳城每一寸角落。

这世间,往往有一些东西,看起来千变万化光怪陆离,让人无所适从,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思索,本不存在那么些绚烂、辉煌、多彩,或者是破败、陈旧、阴暗……就仿佛这大雪之后的洛阳城,雪一直下着,铺天盖地于是只有一种颜色,没有富贵贫贱,没有身份高低,没有人情冷暖。

或许正因雪的这份澄澈人间的风骨,自古以来,无数诗人骚客钟情于此,他们观、吟、赏甚至于……听,又将风花雪月合称为雅事,不能说他们都是错的,但是至少……他们在把玩这份意境的同时,也忽略了雪之为雪最本质的东西冷!

冻死人了!!!

刘火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场洛阳大雪中走着,本就不厚的靴子,一半是脚,另一半是雪。

雪自然不属于他的身体,不过此刻,另一半的脚,也早过了冻澈心扉的苦痛阶段,渐渐变的麻木起来,好像也不再属于他了。

岂止是脚呀?头皮、面皮、脖颈、前胸、后背……周身哪一处不冷?哪一处不痛?

抬眼看向前方,白茫茫一片大地,根本无从辨认身在何处,就更不要说,判断距离神都洛阳还有多远了。

自己……难道就要这样冻馁街边了吗?又累又饿,又饥又寒,十七岁的少年只觉得每一步都行将就木,每一次呼吸都让胸腔里的热气减少几分,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将死未死之际,往昔一幕幕不由自主浮现眼前

“小施主,你来对了!我武当练气之术举世公认天下第一,欲寻仙途,必上我武当呀!”

“唔,先上太乙殿测测灵根吧?……修真界有谚云:‘五行有五,修真无路;五行有四,成道难期;五行有三,大道手边;五行成双,英姿天纵;五行纯一,道体天生’……”

“这个……小施主身具两系灵根,资质本来是不错的,不过……这个……这个……不过……就只是……只是……这水火双灵根,修不成道哇!修道之初,火水未济,此长彼消,此消彼长,倒也只是修行的慢一些,但当功力渐渐高深之后,水火既济,盛极而衰,则日日艰辛刻刻危机,随时都有走火入魔之险……”

“不,不是钱的问题,真不是钱的事……无量寿佛!若说和钱有关,倒也确然,小施主你既然捐了那么多香火钱,我武当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落得个身死道消,魂归冥冥的境地呀……小施主,还是请回吧……”

“小施主,你真来对了!少林练体之术举世公认天下第一,欲求仙路,必上我少林啊!”

“唔,我派收纳弟子首重体格,入门弟子从来都是先担水,由日担一担而至一日千担,即可入我宗门习我体术……”

“小施主,你……你已经在此整整一年半了,每日担水仍不过七八担,还是身体完好不受伤的时候……老衲知道,小施主你刻苦用功,从来不在他人之下,但是少林的路子似乎……似乎不适合你……”

“不,当然不是钱的问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施主,还是请回吧……”

一心向往仙家之逍遥自在,十三岁后,毅然离家、更名,名山寻访,耗时四年,直落得个现如今的境地,难道说,自己与仙家就是如此无缘吗?苦苦追寻却要以这般荒谬的方式落幕?周身疼痛的几乎麻木,刘火宅心中既沮且丧。

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腹……”一眨眼,十七岁的少年念起了《孟子》,堂堂而行,方才的动摇仿佛只是一场虚幻,修行中之心魔,求经路上不起眼的劫难。

念着正声雅音,少年身体的疼痛似乎消除了些,精气神也回复了些,步子迈的更矫健了些。

不过……圣人之言毕竟只是精神的支柱,大雪之中,又冷又饿又疲又乏的行走经日,少年体力早已接近极限,这精神的一亢奋,直接导致了身体的崩溃。

一步一步,少年恍惚就觉得,身体越来越暖了,暖的简直美妙,哪里都不疼了,周围的雪也更加的白了,白的刺眼,白的夺目……

然后,少年晕倒在了洛阳城外。

临倒之前,透过满世界的白光,他看到倒向前方有两根立柱,立柱上两行字:“子曰食色性也,诗云君子好逑。”

没有多少人注意,铺天盖地的洛阳大雪中,有那么一个门角,雪花轨迹分外的不同,雪花在门角之外飘飘洒洒,随风游荡,一旦到了这门角,便立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改变方向,绕着卧倒地面的少年,缓缓做起了旋转,仿佛磁场中的铁屑,静电旁侧的尘埃。

也不知过了多久,立柱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哎也,门前冻馁了一人!不对,还没死,冒着热乎气呢……李十六,郭二十三,快过来,把人抬进去。”

“来嘞,冬雨姐!”

章二 灵息无属,一场空欢喜

少年刘火宅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少林武当,在少林武当学徒者的大通铺上,他坐在通铺中央,被前后左右的师兄师弟们指指点点,百般嘲弄。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笑他废柴,有人笑他虚枉,有人嘲他哪怕塞了钱了,终入不得内门,有人嘲他装模做样奋进苦修,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偷懒……依稀旧日时光。

这样的嘲弄,刘火宅实在是听也听的太多,耳朵里都生出老茧来了,压根的不在乎,懒洋洋一个翻身,美美的醒转。

神智一清,他才觉出不对,身体躺在软软的榻上,鼻端飘着淡淡的……劣质熏香,自己不是昏倒路边了吗?怎么会?

他陡然弹起身,一扭头,面孔和守在榻边,昏昏欲睡的另一张芙蓉小脸几乎撞到一处。

“也……”面容清秀,妆扮老成,甚至隐隐有几分风尘气的女子尖呼不到半声,明白过来,挥动粉拳狠狠敲到刘火宅头上,“作死了,醒也不老老实实的醒,诈尸吓老娘啊!”

刘火宅捂头受了这记,转动眼珠瞅着女孩,心中思忖,老娘?她不会给自己更大吧?

“醒了?那冻殍醒了?”两人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从房门外,院子里,一串风风火火的老成女声传来。

“唉,本还想偷偷放你跑的,现在没机会了……”‘老娘’苦恼的拍了拍额,“要怪,就怪自己吧,平白无故吓的我叫!”

刘火宅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房门已经“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了,从房门外走进了一位半老徐娘,虽是抖胸摆臀,典型风尘女子的招摇做派,行进却是如风,嗖嗖来到塌前。

“小伙子,在这神都洛阳有没有亲戚?有没有朋友?”半老徐娘温声询道,波涛汹涌。

刘火宅愣愣的坐着,没有回答。

真不是被半老徐娘那澎湃的胸脯摄住,而是发现了另外一桩事,一桩让他难以置信之事,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老徐娘很是等了一会儿,以至于跟她进来几个大眼的小丫头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家伙是呆的么?这种问题都要想这许久?

“看起来是没有亲戚朋友了,那么,就把这份契约给签了吧?”半老徐娘也不知从哪变出一张草纸来,而且上面墨汁淋漓已经写上了字。

“契约?”刘火宅这才回过神来,转着眼珠往半老徐娘抖擞的纸上一看,认得是一张卖身契。

“我们妓院可不是善堂,不会白白救人性命,既然没有亲戚朋友送钱来赎,那就只有你自己做工还债了!”半老徐娘喋喋不休的说道,“我看你的眼神,也认得这几个字,朝廷定的规矩,应该是晓得的咯?”

时中原刚经几十年大乱方歇,贫无立锥之地,苦无葬身之所,田地荒芜,百姓流离,为了终结乱世,平定时局,终于占定了江山的新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大意就是,倘若有人饿倒街边为人所救,那么,被救者要么出钱赎自己,要么,就需给救人者做工以偿救命之恩,主要是为了让那些大户富户,能够更加积极主动的去救助街边的饿殍,以恢复中原人口。

眼前的半老徐娘,极有可能也就是妓院老鸨,和刘火宅说的便是此事。

“滴水之恩,尚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这也是应该的。”刘火宅点点头,接笔摊纸,干净利落的在契约之后写上了自己名字。

这老板娘虽然稍嫌刻薄,不过契约还算公道,至少刘火宅没看出什么来,所以他就签了。

不是因为签了契约,就可以混一口饱饭热汤,不至在这场百年难见的大雪中挨饿受冻,只是为了……赶快摆脱这几人,好验证下那个让自己雀跃激动的新发现经过这一次险死还生,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有灵息涌动了!

锈钉不动,非金;纸张不动,非木;灰尘不动,非土;烛焰不动,非火;饮茶不动,非水。

老鸨携着众人持约而去,要往官府报备,趁众人离开,刘火宅飞快按照从武当山上习得的微见之术判断自己体内灵息属性,但是……金木土水火五行,竟然一样不是?

刘火宅不信,按照法子快手快脚重做了一边,这一次,他眼睛瞪的更大更圆,生恐错过哪怕最细微的一点变化,但是……仍然都不动。

这是不可能的!天下灵根皆出五行,没有人例外。

可是,自己体内的热息,就如传闻中的一样,蠢蠢欲动,随照意念行经何处,立时热气横生,力量倍增,这不是灵息,又是什么?

刘火宅郁闷的操纵那热流下百会,入神庭,分走太阳、耳门、晴明,最终会于人中……

当行至这督脉不通的末端,刘火宅恍然醒悟,体内这热流……这热流不由自主行的,似乎不是灵息,而是内功的路子呀,沿着这个路子走下去,完成周天循环,这门内功便有一个名目,叫做基本内功。

别说武林高手,就是家里那些看家护院的,会这的都不在少数,刘火宅想学的若是这玩意,何苦别家数载劳苦奔波呢?

想及这些年所受的苦楚,险死还生的幸运,以及自以为修成仙法时的雀跃激动,少年情不自禁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人生大起大落的实在太快,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经受,何况他一个少年。

不过立刻,泪水又被他不着痕迹的抹去。

不是他向道之心便这般坚决,天命的又一番戏弄顷刻度过,只是因为,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你怎么下地了?”明明年纪不大,偏偏一幅成熟扮像的少女走进门来,手里捧着热气腾腾茶盅,“你被冻坏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就应该好好静养。来,多喝点汤,暖暖身子。”少女不客气的把刘火宅推倒床上,递上茶盅。

刘火宅拒绝不了,何况肚中实在饥饿,捧着茶盅缓缓啜下,只觉一股暖流从喉咙直透到心底,虽然盅里劣参的味道很淡,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方才心中郁积的沮丧、愤懑,似乎都随着这一口参茶,尽数消散了。

“你可以叫我冬雨姐。看你的年纪也不大,十四?十五?我家里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弟弟,也是成天往外面跑,不让人省心……你这冻倒街边不要紧,可就把自己给卖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哎,既然已经把卖身契签了,就没有办法了,迎春楼可是上面有人,别说这洛阳城里的大小衙门了,听说……连宫里面都有人,你就别想着逃跑了,就想想怎么能多赚点钱赎回自由身吧……对了,无暇姐房里这两日正缺一个打杂的,不如……我推荐你去?”冬雨喋喋不休的声音,成功将刘火宅神志唤回。

当时有别的心思,头一疼脑一热就将那卖身契给签了,到了这个时候,少年终于汗流浃背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现在身在妓院,而且……把自己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暂时的卖与妓院了。

自己既不是女子,长的又不甚貌美,于这妓院,似乎就只有一样活计可干了……传说中卑鄙、猥琐,俗称王八,南方叫龟公,北方叫大茶壶的东西!

“不干!不干!我不做龟公,我不要戴绿帽子!”少年愤愤然跳起身来。

看官须知,此时戴绿帽尚未发展出老婆红杏出墙之意,而是妓院龟公之专属配备。

章三 不做龟公,洒扫庭院

“不做龟公?那好,就做个护院的吧。看你这小身子板,也别测试拳脚了,最下等护院一枚。冬雨,去后厢里领个牌子给他发了,既然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也就可以活蹦乱跳的干活了……”迎春楼老板娘正在这时走进门来,看到刘火宅的动作,听到他的呐喊,甩甩香袖,龇牙一乐。

情况完全不像刘火宅所想。

迎春楼是洛阳城郊,不,是整个洛阳城名声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妓院,只是坐落在洛阳城郊十里坡上。

这迎春楼前后左右占地将近百亩,院落分为前中后三进,里面有山有水有花园有楼宇,亭台轩榭,小桥流水,枯藤老树,游鱼花鸟……一言以蔽之,洛阳城中一般富人家的宅院,都不带这么气派的,得是大富之家,才能有这样的格局。

这里面住了大约几百个小姐,丫鬟、龟公、伙工、护院之类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千数人。

说龟公兼职杂役又兼职护院打手的,那绝对是街边小店,如迎春楼这样的所在,龟公就是龟公,护院就是护院,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都是专业的。

当然,刘火宅这么个懵懂少年,完全不专业的人才,直接被分配成了护院,这个带有“最低等”前缀的护院工作,其技术含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基本上,也就是拿一把扫帚,在迎春楼中后院那些僻静无人的角落,归拢归拢落叶,浇浇花,喂喂鱼,铲铲狗屎……当然,那是平常时候,至于现在吗,就只有一项工作了,扫雪。

做活的时候,不时也有其他护院,挺着胸脯,趾高气昂走经刘火宅刚刚清理出来的雪中小路,好奇打量着刘火宅,然后回身与同伙们说上几句,众人一起大笑。

这些人也就是刘火宅的同行了,那些……不最低级的护院,他们每日的任务便是巡逻,在这迎春楼的前宅后院来回走动,免得有些登徒子无钱进正门,偷偷的翻墙进来行那嫖妓不给钱,俗称盗版的腌臜事。

刘火宅耳目灵便,这些人口中议论,他一句句尽入耳中,基本上,不是说他蠢,就是说他愚。

在迎春楼干龟公,可是门赚钱的生意,若是能说会道,手脚麻利,再晓得来事,别说例钱了,一天里赚的带路钱都大把大把,倘若哪天遇到个阔老爷,一把钱撒下来,赎身钱说不定都有了。

这些看家护院的,那都不是心甘情愿看家护院的,都是当龟公不成,不得已才看院子的,要么文盲不识文断字,要么长的太粗犷不合标准,知道刘火宅有机会不干,除了说他傻,没有二话。

当龟公?多好呀!别说赚的多么多了,光是终日被迎春楼那些白白嫩嫩的姑娘们前前后后包围着,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那些终日花钱来嫖的公子哥们,不一定多想换一个龟公的位子坐坐而不可得呢……

一帮护院口水哈喇的走了,只向刘火宅留下一地鄙薄的目光。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话说的是,不过,蛇乃近视,鼠也寸光,一帮燕雀,怎知鸿鹄之志?刘火宅目送一帮人前呼后拥的离开,摇摇头收回了心思,控制自己体内气息,一步洒扫,一步运息……

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气息一步一个穴位,片刻之间已经流遍了手阳明大肠经,然后是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

能够明显感觉出,那气息、气流正随着每一次周天循环,不断壮大、不断清晰,也正是这种显而易见的进步,让刘火宅不知不觉开始运行基本内功,一遍又一遍。

他性情本就坚毅,决定了的事从不轻言放弃,若不然,也不可能十三岁就跑出家门,数年奔波只为了求仙问道。

锻炼基本内功虽然非他所愿,但每时每刻都有收益,他不知不觉便坚持下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此时正天寒地冻,一边铲扫积雪,一边运转内息,一身上下暖洋洋的,通体舒泰,刘火宅奔波这数年,倒是眼前这刻,最让他舒心适宜。

唉!仅仅一门基本内功,就能有如此神妙的功效,这若练的是高级内功,甚至是……仙法神术,又该是什么样呢?少年油然这般想道,正出神间,“嗖”的一声冷风响起,等他回过神来,雪球已经打到他的头上,冰凉的雪落进颈中……

由热及冷的骤然转化,激出了刘火宅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在他经脉中,小老鼠一般周身巡游的内息,也仿佛受惊了一样,不由自主便向经脉之外流蹿去。

回来!回来!冰凉的雪水化作了一身冷汗,刘火宅大惊失色开始以意念操纵着那内息,总算在下一刻,将内息拐回了正途。

幸亏自己内功尚不精深,就算想走火入魔都力不能及……随着内息回归正轨,刘火宅终算松了口气,面色不善的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搓着雪球向自己招手的女子,仅存的一点点抱怨也都随风飘散。

“你真行,扫个雪都会走神!”冬雨走到刘火宅身前,上下打量,似褒实贬,待看到刘火宅脸色不好,惊了一惊,“哎呀,忘了你身体还没好。来……”手一翻,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热气腾腾一盅茶:“快把这喝了。”

刘火宅也不客气,接过茶盅一饮而尽,穷文富武,修仙倾族,想要练成一身本事,除了拜师入门,再就是金钱铺路,习武需得药草,修仙得天材地宝,眼下境地窘迫,多喝一口是一口。

茶入喉中,刘火宅挑了挑眉,好参好茶呀!

“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倒挺会品的!”冬雨看出了刘火宅眼中惊讶,“放心吧,没问题的,那些达官贵人为了见小姐一面,宝参都塞给我过,何况区区一杯茶。”

刘火宅放下心来,打量冬雨几眼,笑道:“我不光会品茶,还会品人哩。冬雨妹妹,你若老上十岁,穿身上这一身,倒正合适。”

冬雨两眼吊俏,鼻子生烟:“刘火宅你皮痒咩?敢来调戏老娘!”

少年男女,一追一逃,一边嬉笑,一边雪球对掷,风也似的融在迎春楼宽敞的后院里了……

冬雨的装扮开始一天比一天年轻,似乎终于寻得了正确的审美观。

她长的清秀,本就不适合浓妆艳抹,现在去了面上那厚厚的粉,身上那五色斑斓的衣服,清水荷花样的脸孔,弱柳扶风般的身段,便显露无疑,即便在迎春楼内,竟然也惹眼的紧,以至于她在院中来去,追随她的目光许多道。

甚而有一些护院,由此对和冬雨关系亲昵的刘火宅生出嫉忿来,有一日将刘火宅拉到隐蔽处,勾肩搭背的警告他,让他离冬雨远一点。

这种事,刘火宅以前在武当少林也见的多了,老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迎春楼虽然只是家妓院,养了护院几百人,大江大河的算不上,也称得上小湖一座了。

对此,刘火宅不以为意,仍旧是正常做活,正常练功。

章四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刘~火~宅~”振聋发聩的吼声,浩然塞乎天地,沛然贯穿古今,整个迎春楼都在声中瑟瑟战栗,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待得片刻,那声渐息,仅是余波尚存,听者才明辨了声的主旨,一个个幸灾乐祸:那个叫刘火宅的,可算倒了霉咧!

老鸨春五娘亲发狮吼功,这人就算不死,也得突噜下一层皮来!

众人议论纷纷,甚而有那好事者,悄然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要看个究里。

迎春楼中院,刘火宅站在自己负责的那一截花圃前,低头看着前方,花圃里种着牡丹,理所当然是牡丹,别忘了这里是洛阳。

此时距离刘火宅初到迎春楼,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寒冬已过,积雪已消,正是早春,给牡丹择芽定股的时节,也就是,趁着牡丹花新芽刚吐,将那些位置不合理不好看的土芽摘去,让牡丹植株旺盛抱满,开花有力。

牡丹花是好花,不过再好的花种的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比如说刘火宅负责的这圃,名作洛阳红,可想而知其在神都的种植面积,用烂在大街上形容毫不过分,换一个词便是俗不可耐,但是……老鸨春五娘喜欢!

她就喜欢那俗气的大红色,俗气的碗口大花朵,俗气的好像绸子锻子上绣的那般千篇一律……所以,难道好心情来园子里走一遭,骤然看到自己喜欢的花儿,今年的新芽竟然全部被掰干净了,她怎能不大发雷霆,不怒发冲冠。

“刘~火~宅~,这是怎么回事?!”春五娘的吼声停了四五秒钟,刘火宅猎猎翻飞的衣衫终算平静下来。

不远处,许多闲人在看,有的想看刘火宅怎么脱困,有人想看老鸨怎么发飙,还有的……则做着某些阴晦不明的期待,面上显露着情不自禁的笑。

刘火宅没有回答,扭头看向人群,飞快从人群里辨别出了那些幸灾乐祸略有些熟悉的脸孔,他陡然举足,径直走向那几人。

老鸨春五娘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说话,这小厮竟然不搭理自己,自顾自走开了?

“呼喇……”人群左右而散,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架不躲是傻bi,大家都知道。

只有刘火宅面向的那几人,原地站着没有动,“刘火宅,你想做什么?”“是啊,五娘正问你话呢,你不好好回答,小命不要了?”……几个人横眉竖目,撸拳挥袖的呵斥刘火宅。

“五娘问我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回不了话。不过我却知道,你们几个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火宅冷冷一笑。

“小子你别血口喷人!”“是啊是啊,这里明明是你负责的园子,我们怎么会……”几个人有的面向刘火宅,有的面向春五娘,神情自若,理直气壮,直到……

“嗖……啪!啊!”

“嗖”是人体飞起的风响,也可能,是刘火宅出拳激起的拳风,“啪”是人体撞到墙上的声音,“啊”则是被打者的惨叫。

速度太快了!眨眼一瞬间,众人看到的,便是刘火宅的拳头与说话者紧密接触的画面了。

下一刻,此人拖着个七扭八歪鼻血长流的面皮,炮弹一样撞到花园墙上,直到几秒钟之后,才平贴着墙壁滑落,委顿在墙角里。

“再说一遍,你们是知,还是不知道!嘭!”刘火宅恶狠狠说道,左拳击右掌,一声闷响,吓的前方几个人都是一跳,才从刹那之前,刘火宅的拳头与面皮激烈相撞的画面中清醒过来……

“刘火宅,你好大的胆子,可知……嗖……啪!啊!”其中一人指着刘火宅鼻子叫骂起来,不过,话说了两句半,指头只是刚一伸,他也向后倒飞出去了,一声震后,与前者一模一样,成了墙角里烂肉一堆。

“够了!”春五娘终于怒了,“刘火宅,你想造反吗?”

刘火宅身体微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不敢!”

“不敢?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春五娘声嘶力竭的吼道,吼完之后才发现,嗓子喊的都有些破音了,当下心中更气,“刘火宅,你种坏了我的洛阳红,原应该领罚二十棍,但你的态度极其恶劣,行为极其粗暴,加罚二十棍!跪下!赵三,王四,行刑!”

“五娘,不要!火宅年纪还小,四十棍会打坏了他的。”这个时候,冬雨终于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跪在地上向春五娘哀求。

“洛阳红坏了确实是我的责任,我认罚。”擦擦拳头上的鼻血,刘火宅眉眼不动的道,“不过,我是迎春楼的护院,不是奴隶,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这跪就免了吧……”

“刘火宅!”冬雨恼的大叫,因为刘火宅的不识眼色。

“等一下!”五娘身边的赵三、王四正要走到屁股后边,刘火宅忽然开口。

冬雨心中一喜,还以为他终于要服软,结果就见少年不急不慢四下逡巡起来,一圈之后走到花丛里,也不知从哪儿掣出一根手腕粗的齐眉长棍来。

“刘火宅,你又想做什……”春五娘话说到了一半,就见少年执棍往地里狠狠一插,“扑”一声闷响,了至少三寸,然后稳稳持棍站定,“打吧!”

还真硬气,真以为挨完了还能站着走回去?看到少年的桀骜不驯,春五娘向赵三、王四递了个眼色。

“呼~~~”那棍夹着风响,恶狠狠凶厉厉飞向少年的屁股。

“砰!”一声闷响,少年情不自禁一步踉跄,入地三寸的棍子都被带的平平滑动一尺,在地面上犁出深沟。

“好疼!”刘火宅咬牙切齿,险险昏去,所有运到屁股上的基本内功,一棍之下烟消云散,这抵消了此棍几乎九成的冲击,但仅仅余下的一成,都让少年差点扛不住。

幸好,只是差点!想及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们,少年体中便又有了力气,向后一挥手:“等一下。”

赵三移步正准备再打,闻声停下,以为少年有什么话要说,结果见少年勉力行了几步,来到幸灾乐祸那一群人前,陡然抽出地中齐眉棍,一棍打将下去。

“啪!”曾经口出狂言的一人,大腿根部登时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他兀自不信,刘火宅会拖了伤体来打他,愣愣的摔倒地上,连惨叫都忘记了……

章五 以棍换棍,恶人自古豪强

到了这时候众人方才明白,刘火宅找了那一根齐眉棍,根本不是为了拄着不倒,而是要继续施暴来的。

“啪!”“啪!”接连两棍,迅雷不及掩耳,围观不避的四人,至此全都趴倒在了地上,两个是方才挨了拳,两个是现今受了棍。

“刚才挨过一拳,这第一棍就暂且免了。”向墙角里的另外两人恶啐一口,刘火宅停了手,驻着棍,步履蹒跚的走回到受刑之地:“继续!”

一圈人,包括行刑的赵三、王四,发号施令的春五娘都有些惊的呆了,刘火宅让继续,过了有一阵,王四才醒觉过来,运足力气,在他屁股上又是一棍。

“等一下!”打完之后,刘火宅再度喊停。

另一边,赵三也回过神来,心中忿然,我们是行刑的,你是受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第二棍运足了力气,毫不客气又往刘火宅屁股上落去。

刘火宅不闪不避,内息运转,勉力以屁股最厚处抵住了这一棍,也不说话,仍旧来到倒地的四人之前。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棍出如风,接连八棍,本来已经木掉的四个人终于缓醒过来,开始知道痛叫,一个个抱着屁股大腿,歇斯底里,涕泪横流。

接下来简直就是一幕奇观,别说迎春楼,就是整个洛阳城,看打屁股行刑,没看过这般精彩激烈的!

两个人在后面,拼了命的打前面那人,前面那人直挺挺站着一下一下生受,然后就以同样的方式,痛打倒在地上的另外四人……

“洛阳红坏了,我知道是你们捣的鬼,老板娘打我多少棍,你们也得生受我多少棍!”刘火宅恶狠狠的说道,屁股鲜血淋漓,嘴角沁满血丝。

地面上的四人已经完全不能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破布袋一样,眼见出的气多,入的气少。

但是……没有人敢阻拦,迎春楼的人第一次知道,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暴烈如此桀骜的一面。

“我知道,你们不止四个人,还有同党……”“别让我抓到。若是落到我的手里,四十棍,一棍都不能少。”……刘火宅一边挨打,一边打人,一边瞪眼恶狠狠向人群里扫视,无一人敢与他目光相对。

转眼十棍已过,刘火宅身后,赵三的棍子忽而一偏,“当”刘火宅如有预见,回身一棍将之挑开。

“嗖!”两棍相交,赵三手里的棍子脱手而出,激旋着倒飞出去,狠狠插上院墙几寸,竟不掉下去。

赵三虎口开裂,两手沾血,惊悸的看着刘火宅。

“你家棍刑不打屁股大腿,打人膝盖的么?”刘火宅瞪眼。

“手滑……滑了一下。”赵三心脏一缩,完全不敢炸刺,讪讪的道。

“下次不要再滑了。”

“是,是!”

连跟在春五娘身边的打手都被镇住,何况是其他人。

余下的棍子,赵三和王四实在也不敢如春五娘吩咐的那样,给刘火宅一点厉害瞧瞧,事实上,他们早已经鼓足了力气,但就是对刘火宅造不成什么致命性打击,所以到后来,两个人也就破罐破摔了,一下下纯是应付差事。

不过,他们这一应付,倒让地面上几个小子保住了一条小命。

刘火宅使棍的力气纯是根据他们的力气来的,他们用力,刘火宅便也用力,他们轻了,刘火宅便也打的轻。

四十棍没过,才打到三十棍的时候,这些人竟借着劲缓过气来了,一阵哭爹叫娘,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如何掰光牡丹芽,栽赃刘火宅的情由说了。

他们不敢不说啊,刘火宅的表现太凶了,这世道,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这桩不抖落清楚,他们怕自己以后在刘火宅手下逃不过性命去。

“哼。打足四十棍,丢到街上去!”春五娘有些面目无光,吩咐一句,转身走了,对象当然是地面上已经软成一摊的四人。

换成给这四人行刑,赵三、王四很是松了口气,“噼噼啪啪”几下打足,吩咐人架了这四人丢到后巷里去了,也算四人命大,只是屁股烂了,腿骨断折,将养将养还能好。

春五娘走了,被打的也架出去了,围观者自然也就渐渐散了,还没散光的时节,又有个小丫头,从春五娘的方向折了回来,对刘火宅道:“五娘说,等屁股好了,去后厢领一枚中级的牌子。”

人群一阵骚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是无论作何心情,没有人敢在刘火宅面前表露的太过火……

最低级护院上面是低级护院,低级护院便不负责洒扫,主要是站岗巡逻,到了中级护院,就更加轻生了,站岗没他们的事,只有巡逻才有,而且是轮着班来,一班巡逻三个中级护院照应便成,至于银钱,却是几倍,由不得人不羡慕啊。

不过,想想刘火宅方才行事的狠厉,这些人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份钱,自己真赚不了。

什么最低级、中级的,刘火宅根本不在乎,木然听着,驻了棍子,行若无事折向自己那间大通铺。

冬雨抖抖裙角站起,几步赶上,一手从后搀住了刘火宅,一手扭住了刘火宅耳朵:“你个犟种,说句软话会死呀?”

“真……有可能!”说话间两人转过一个房角,再无他人可以看到,刘火宅身子一软,整个重量登时压到冬雨身上,把小丫头压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丫头这才看到,少年面容扭曲,面色蜡黄,额头眼角的汗珠成滴成串的涌将下来,仿佛溪水奔流……

方才的情节看着壮烈,其实刘火宅已经油尽灯枯,他修炼内功才几个月呀,哪里有挨四十棍子仍行若无事的能力?

假如不是赵三王四二人被他气势所慑放了水,假如不是他牙关紧咬掩饰的够好,结结实实四十棍打下来,他死的面大,活的面少。

“你呀你呀,简直是在赌命吗?!”冬雨终意识到了刘火宅的策略,回想起来,惊惧后怕。

“我认识一个人,曾经被十多人欺负,他揪住了一人猛打,震破了那人眼珠,咬掉了他半只耳朵,愣把十多人吓的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惹他……身子骨弱不怕,就怕心也弱。”刘火宅困倦的靠在冬雨肩上,目光闪烁,嘴角含笑,忆起了旧日时光。

章六 二楼观舞,身在红尘心在外

“火宅哥,你就在这坐着,这里人少,位置又好,看的门清!”迎春楼大堂,二楼楼梯拐角处,精乖伶俐的低等护院搬来一张椅子,自己则在椅子后边站定,精光满眼瞄向了梯下大堂。

成为了中级护院,自然便有这样的待遇,会有一班低级护院围靠上来,跟在前后,吆五喝六,狐假虎威。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作为中级护院,最让人羡慕的福利,莫过于可以带人堂而皇之的走进迎春楼主厅,找地坐下来,免费欣赏主楼大堂中的表演了。

如那些低级护院,便进不得大堂,只能听听姑娘们的床根,在中级护院的带领下,才能偶尔沾沾荤腥,当然,若能成为高级护院,俗称的供奉,那就更美了,不光可以免费欣赏,若是有那些没客人翻牌子的姑娘,甚至可以直接要来暖床。

这些刘火宅本来不懂,也不关心,但是屁股好了以后,自然有一些精明乖滑之徒,终日缠在他的身边,向他灌输这些事儿,便是想不知道也难。

刘火宅毕竟少年心性,对于这秦楼楚馆之地虽然不屑,也有那么几分好奇,受不了底下人撺掇,于是就来了。

大堂正中是饭桌样高的木台,木台上面,十几个姑娘正在跳胡旋舞,一个个穿的清清爽爽,每一转身回旋,衣襟飞扬,便将那白嫩嫩的大腿、圆生生的手臂纤腰、红艳艳的肚兜系绳露了出来,惹的下边一片掌声狼嚎。

随便看了几眼,将姑娘们的舞姿与客人们的情态尽收眼底,刘火宅不屑的一撇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目光还在舞池当中,心思已经游到了别处……

基本内功源源不断开始在身体里流转。

上一次的挨板子,耗去了他苦练两月所得的将近一半内息,他得最快速度练回来,现在的他看上去皮肉已经好了,内息其实不如以前。

重新锻炼的过程,让刘火宅一喜一忧,喜的是,这些内息重新再练,速度比最初修炼时快了不少……

武修的阶段从聚息开始,也即少室山中担水的阶段,然后是固精、养气、定神,返虚而至先天之境,先天后面的部分,刘火宅只知道还有,但是具体怎样,就不甚了然了。

仅仅是先天境界,中原大地,芸芸众生,也不见得有多少呢。

刘火宅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两三年,才能靠这基本内功达到奇经八脉中,内息滚滚如珠无缺无断的境地,可以固精完毕开始养气,但以目前的速度推断,或许七八个月就可以完成了。

七八个月固精啊?这速度虽不算太快,照刘火宅这样不遵指点,完全是自行摸索的条件而言,称得上绝顶了。

但是,最让刘火宅疑惑的问题也正在此,自己这内息,与别人的内息,似乎不太一样啊……反正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内息,是花一点少一点,必须费工夫从新修炼起的。

因为硬吃一顿板子,白白折进去一个月修为,就算没人告诉,刘火宅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难道自己这体质,就真的这般不适合修行,就连练内功,都如那黑瞎子掰玉米,白天攒一点,晚上漏一点?

幸亏,这真气似乎不动手就不漏,只有使过之后才会消失,这让刘火宅有了几分期待,说不定,等自己固精完毕开始养气,这种情况就会消失了。

就算这些内息最后全部消失,也没什么,只当温习了一回武修之道呗,反正自己志不在此,有些人踏上了武修之路想改,得绞尽了脑汁想法子散功才行,自己这比他们安全方便快捷的多,也算福祸相依了,且就先练着,一边练习,一边寻思,该从何处,重新开始自己的修仙之路罢!

刘火宅干脆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思起来……他并没有注意,楼梯下方,舞池的角落,几双神光熠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定了他。

“五娘,查到他的来路了吗?”女人声音微哑,但是一点都不难听,反而凭白多出几分慵懒与妩媚来,声音粘腻如蜜糖,浓的简直化不开,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已让寻常男人听的心中如有小兔抓挠,难以抑制心中欲望。

迎春楼的老板娘,虽操持贱业,传说中府衙宫廷全有后台,手眼通天的人物,此刻恭恭敬敬在一边立着,闻言点头:“查到了一些,但是还不够。”

“刘火宅,男,十七岁,这些都是他来时自报的。”

“不知其籍贯,口音复杂,不过以洛阳本地音为主,应是于此出生,少时便出外游历。识字,而且字写的很不错,出身应该很好。派人去查了洛阳府名册,但不曾查到任何一个用此名姓之人,疑系假名。”

“其修炼武功看不出来路,仅从其可以坦然受赵三、王四棍刑判断,防御力甚强,接近少林的路子,据内线报,少林寺中确有叫刘火宅之人,曾持千金求入,因其资质太差未能通过,于四个月前被赶下山。”

“时间差不多能对上,但是此刘火宅是否系彼刘火宅,难以判断……”春五娘目光凝重,“圣女,此人来路终是可疑,身份诡秘,依老奴之见,不如……”老鸨横手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

“不妥!”神秘女子摇头,“年前大雪百年难遇,百姓牛羊冻馁无数,今年日子必定艰难……当务之急仍是多多筹措粮草,不宜节外生枝,假若他是中原玄门派下,我们又不曾做甚亏心事,怕他做甚?假如不是,再做定夺不迟,这事你先放下,容我亲自出手试他一试……”

碧绿的眸子透过面纱看向刘火宅,少年面目安详,闭着眼睛,似在思索,又更像是在……打盹。

女子嘴角划出一道绝美弧线,褪去身上大氅,缓缓步上高台。

章七 燕舞莺歌,妙音对牛弹

刘火宅正闭着眼睛,周围人声陡然一呼,比之前都高都响,似要把屋顶顶穿。

他情不自禁睁开眼睛,就看到高台上跳胡旋舞的姑娘们已经分作两边退下去了,舞台正中,一只纤细的腿,正从台后伸出来,如玉生烟,罗袜惊尘。

随着那白的炫目、长的惊心、直的动魄的腿慢慢穿出,悠扬、慵懒的歌声在大厅中响起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瑶琴不理抛书卧,无梦南柯。得清闲尽快活,日月似穿梭过,富贵比花开落。青春去也,不乐如何!”

那声完全不珠圆玉润,符合传统的审美观,就仿佛民歌演唱大赛中,忽然一位摇滚歌星走上台去,抱着琵琶弹唱起来。

然而,艺术终究是艺术,美的东西不需要人适应才能理解,女子那慵懒散漫的声音,配着这阙疏懒轻狂的词,加上人在此间,本就是一个及时行乐的追求,简直绝响!

厅中初时喧嚣甚多,女子只唱了几个字,所有声音便已经消了,猜拳划酒的停了,调笑交谈的止了,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去,将目光投向了台上,投向了那位终于显露真身,一袭白衫,却仍旧艳绝人寰的女子,就听她一边旋身跳舞,就如云中漫步,一边引吭高歌: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瑶琴不理抛书卧,尽自磨陀。想人生待则么?富贵比花开落,日月似穿梭过。呵呵笑我,我笑呵呵。”

“……懒云窝,客至待如何?懒云窝里和衣卧,尽自婆娑。想人生待则么?贵比我高些个,富比我松些个?呵呵笑我,我笑呵呵。”

一阕终了,白影盈盈,余音袅袅,沉寂了足足几十秒钟,暴风骤雨般的欢呼迸发出来:“好!好!”“歌好!舞好!人更好!”

有人跳到桌上称赞,有人发动身边的护卫帮忙鼓掌捧场,有人摇头晃脑假么三道的掉书袋:“妙哇!妙哇!正是此歌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也?”自然也有许多人,被台上的身影勾的失了心落了魂,懵懵懂懂就往台上面挤。

这个时候,便看出了养那些护院的用处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中级护院的带领下,飞快在高台外边结成了一圈,阻住了这些被歌舞勾引的一时竟然失了心智的嫖客。

“别挤!别挤!都别挤!大家也知道,冰清出身西域,每年迎春楼中坐台不过一季,当中还会被许多达官贵人相邀赴宴,在这实呆不了几日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大家越挤,越乱,与冰清亲近的时间就越短……”护院们身后,春五娘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总算让汹涌的群情平息了些。

“冰清还有首曲子要唱,大家先消声听着,有想与冰清春风一度的,趁机腹中酝酿酝酿,或者写张字条传到五娘这儿,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老鸨轻车熟路的开始兜售。

迎春楼头牌冰清姑娘,卖艺又卖身,大家都知道。

说什么卖艺不卖身价码才高,都是假的,冰清驰名洛阳城,靠的就两样:一曰神秘,来去行踪神秘,夷族出身神秘,金发碧眼雪肤样貌神秘;二曰本事,艳色倾城丽质天生自不必说,歌声如天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外,还有最重要一点床上功夫。

每个曾与她春宵一度过的,都对此津津乐道,成为洛阳城中一时话题,而且,其床上功夫完全不必床上才能体会,仅仅从其舞姿,也可见一斑。

随着那天籁一般的歌声,台上冰清姑娘转裙抖袖,缓缓开始舞动,初时节奏还慢,应着那懒洋洋的曲子,看不出什么来,到了第二首歌,节奏渐渐激烈,她简直就成了一团凝聚不散的白云,在舞台上飘忽不定,其行如乘风,其步如滑冰雪,其体……肆意弯折柔若无骨。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台底下,有掉书袋的家伙摇头晃脑吟出这名句,倒是刚巧能将此女之风韵描画个仿佛。

其时其刻,台上那赤露的雪足,时隐时现的粉腿,柔柳纤腰,削狭香肩,清辉玉臂,无一处不透着夺人光彩,让人眉眼如被磁石吸引,情不自禁于其上流连,若观美玉,如赏金银。

“翡翠明珠载画船,黄金腰带耳环穿。自言身在波斯国,只种珊瑚不种田。盈盈小客抱琵琶,歌舞王孙帝子家。弹得开元教坊曲,金钱还只当泥沙……”

台上身姿那致命的吸引力,配着此般歌词,让台下一干嫖客如飞蛾扑火,浑然不顾度夜资还是否合理:“五百两!”“五百一十两!”“五百三十两!”“操的,又高了,早知道多带一百两来了!”“一百两,一百两够用吗?看着吧,三百两起……”

冰清姑娘仍载歌载舞,舞姿益形放荡,她目光盈盈,从台前每张焚烧的脸孔上扫过,却将意味深长的得意微笑,独独抛向了二楼拐角处的少年。

自从张开眼后,少年的眼睛就再也没有阖上,痴痴愣愣的只是看着冰清的身体。

一时三刻之后,我问这少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我让他做什么,他绝不敢做别的……不过是又一个裙底之臣而已,冰清心中得意,灵息释放,无色无嗅的催情之香释放更多,挑动着楼中观者情绪更上一层。

不过,她还是分出一缕灵息,以门中秘法探到少年身前,想听听少年说了些什么,她注意到,少年赏舞时嘴唇在翕动不已。

“侧滑,左脚尖起转,脚跟落,右脚尖落,脚跟起转……唔,也就是内外八字快速交替……后滑,脚尖撑地,脚跟提高,另一脚全脚掌着地后拖,一步之后,后脚提起撑地,前脚后拖……虽然花哨,临敌之际用来蒙骗敌人,或有奇效。”

冰清初听少年嘟囔,疑为天书,浑然不解,待听到了后半句,登时明白过来,火冒三丈!

这少年,这少年竟然是在偷学她的舞步……

而且,而且,竟敢说临敌之际用来蒙骗敌人,或有奇效?当然会有奇效,我迷天圣教黯影诀,可是经过实战检验的!

迎春楼头牌,一时间七窍生烟,风中凌乱……

章八 打击接踵,圣女遇天敌

“美人儿,来,给大爷笑一个!不笑?那大爷给你笑一个……哈哈哈!”

“啧啧,好香!好滑!好软!美人儿,今天总算遂了我的愿了,也不枉我千金买笑,来,来,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呣!呣!呣!呣!呣!……”

迎春楼三层,三向环水,一向通向正厅,最昂贵的天字号睡房里,不堪入耳的声音接踵而来。

透过窗缝隐约可以看见,房中金碧辉煌,装修奢华到了极致,炉火烧的旺旺的,春意盎然,瑞脑毫不吝惜的燃着,极品龙脑的味道扑鼻而来。

尤其是那张可容十人八人同卧的大床,夺人眼球,只是可惜,那被翻红浪的旖旎风景中,只有黑乎乎一条既不养眼又……不,岂止是不养眼呀,简直叫人看一眼恨不能把眼珠扣出来的蠢笨肉虫在那里翻滚。

污言秽语始终是肉虫一人的独角戏。

而本该同在床上,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角,衣衫齐整的在房间另一角坐着,听到床上的金主叫的畅意,厌恶的皱眉,挥手,大床幔帘被莫名力量卷动,左右散落,遮住了床上叫人绝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恶景。

“继续说吧。”冰清嘘了口气。

“是。”春五娘点点头,“有了圣女的招牌,这一个月迎春楼生意大好,度夜资每日千两,打茶围,吃花酒,住居,铺堂,挂衣,能有五千两,去了本钱,二月共盈余十万两,加上之前余下的,到五月初,应该能攒五十万两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去岁中原收成也不甚好,粮草价格本就偏高,加上我们这段时日收购,涨了足足三成,这样下去,五十万两恐怕不足以成事。”春五娘担心的道。

“放心吧,本门在洛阳不止迎春楼一桩生意,这里有五十万两就差不多了。”冰清宽慰道,“不过,能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洛阳粮商中买卖最大的是哪几家?”

“以郭、刘两家为首,另外还有韩、黄、程、赵四家。”

“好,派人注意这六家动向,想办法把他们的人拉到迎春楼来,掌柜、管事的可以,家中族老、嫡少当然更好,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出手。”

“好的,圣女。”

“今年时局艰难,五娘你多费心了,撑过了今夏,我亲向长老们请令,容你改入寒烟门。”

“多谢圣女!”春五娘激动的难以自抑,俯身跪地,连连叩首。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每个为我圣教做出贡献之人,圣教也必不会忘了他。”

退下了春五娘,冰清脱了令玉体若隐若现的轻纱,换上一身夜行紧身衣,推窗而出,身后榻上,早有一位同样来自西域的金发碧眼的女子顶替了她的位置,以防宵小窥探。

天字一号房,本就是迎春楼高低错落的建筑中位置最高的,地基高,层数也多,冰清的身影借着夜行衣,隐匿行踪的宗门秘法,仿佛一团飘荡的雾霭,在檐下只是稍稍一挂,已经辨明了方向,就如一股青烟投向了后院某个角落

刘火宅……那个家伙,是叫做刘火宅吧?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轻烟飘渺的圣女心中,一股愤然不平的情绪,倒要超过寻根究底的好奇。

说穿了这是一种自负,冰清圣女心中,凡是看过她的艳舞,能够保持理智的,女的都很罕见,男的更是一个没有,所以她不信,她不服,刘火宅竟能视她的容光于无物,甚至清醒到可以研究她舞步的程度。

那显然比纯粹抗拒她的吸引,还要难上数筹,他一定是藉这种方式,来抗拒自己的吸引罢了,其实心中早已经一团乱麻,不知所谓……冰清心中这般认定着,前方传来轻微的声响,一缕轻烟的圣女将身一伏趴在矮墙墙头,看到另边景象,瞬间无语。

另一边,就是刘火宅此际专属的小院,小院正当中,刘火宅对月而舞,看那身形步法,赫然正是黯影诀,虽然有些生涩,虽然有些别扭,大体无误,需要的只是熟悉。

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实击破了幻想,冰清圣女心中一时忿然,手上便紧,两块砖头应握而成齑粉。

“扑……”砖碎的轻响引来刘火宅注意,冰清慌忙将头一缩避过了探视,神智倒是稍稍清醒过来。

刘火宅,承认你不错,竟真抗拒得了我的诱惑,不过……

管你是何方神圣,我教黯影诀看起来如行云流水,其实变化繁复节奏激烈消耗甚多,除非你的内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已经练到了天人合一的大境界,否则绝对支撑不了,必须得是灵息之术。

天下内功千变万化,没有上万种也有几千,但是灵息之法,合起来不过十家,我倒要看看,你这瞒天过海到底能玩多久?

圣女冰清心中嘀咕,手指轻弹。

“啵……”紫色小球虚空浮现墙头,一声清响爆开后,化成一缕轻烟,在灵息的催动下,飘飘摇摇飞向了院中,飞向懵然无知的刘火宅,就如一群无声无息的飞虫,来到刘火宅身侧,飞快的从他七窍体肤钻入体中不见。

夜色深沉,刘火宅懵然不觉……

而墙头上,夜色中,圣女冰清手上缓缓作势,眼睛前所未有的灼亮:“人心如迷,天心曰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五毒奇经,照鉴鬼方!”

哼哼!冰清得意的笑,无影之毒是圣教寒烟门最寻常的施毒法门,而五毒奇经,则是门中精炼毒素的进阶之技,可以清晰分辨毒素,进行神妙莫测的操作。

两者同用,便可以在毒药于人体流转之际,通过奇经感应毒素,了然敌人体中内息、灵息运转情况,刘火宅,任你狡猾如狐,避不过我……

圣女冰清心中的得意,再度持续了仅仅一刹那。

刘火宅心法实在朴实,毒素入体,奇经一照,便反应的清清楚楚通通透透……当然不会是什么六门十地灵息运转之法,仍然天下间习武者人人皆知的基本内功。

“扑……”圣女冰清檀口一张,吐血在墙头。

章九 天生道痴,修行求长生

基本内功?!基本内功?!基本内功?!……

坑老娘呀!怎可能是基本内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迷天圣女风中凌乱,同一个念头在脑中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足足一刻钟功夫方才停歇,然而……她仍是无论如何理解不了。

下百会,入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取穴精准,运转流畅,这套循环,冰清便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但是,怎么可能以这等内功心法,支撑黯影诀的运转啊?

迷天圣教鬼宿寒烟两门,鬼宿重武功暗器,寒烟走灵修运毒之法,传承至今也有千年,门中长老耆宿数之不尽,不知有多少长老,试图将武修的功法改的适用于灵修,或让灵修功法以内功也可催动,没有一个能成功的,活生生的例子,竟出现在眼前,出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冰清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然而无论她信与不信,事实就在眼前

冰清在发呆,刘火宅可没有发呆,随着步子越踩越快,心得越积越多,竟已渐渐领悟了黯影诀神髓。

黯影诀,顾名而思义,并不像掉书袋嫖客所描绘的那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是仙家风韵,是圣女冰清以自身气质与超卓舞技,强行催生出来的。

黯影诀施展起来其实更像鬼魅,“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风飒飒兮木萧萧,雷填填兮雨冥冥……”

当施展到了极致,刘火宅的身影在院中,仿若鬼魅,头不摇肩不动,迎风一飘,丈许开外,再一飘,又是丈许,如落叶随风,虚不受力。

冰清趴在墙头,看的泪流满面,心中早已认定的修行之道,被刘火宅摧残的七零八落,一时间她就觉得,这刘火宅根本就是她的冤家对头派来玩她的!

“倒!倒!倒!”圣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通过五毒奇经,激活了刘火宅体内无影之毒。

“嗯……哼?”练习的正畅意,刘火宅就觉天旋地转的感觉陡然袭来,只及闷哼两声,便悲催的仆街倒地,不省人事……

“刘火宅,你入迎春楼,究竟有何目的?”

悠悠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烛光,定住了他的目光,还有他的心神,那火中仿佛有什么玄机,让刘火宅只愿一心盯着它看,看它一动不动,看它左右摇曳,看它如火虫飞舞。

“我入迎春楼,欲……”没有念头指挥,刘火宅木然开口,眸子仍追逐那火光,面上却陡然多了一重坚毅,“修大道,求长生!”

“我~勒~个~去~”冰清本是无限期待,听到这个答案,仪态全失,张牙舞爪就欲上前将刘火宅打个满脸桃花开,春五娘拼了命的阻拦,被拖行数步,终于将圣女拦下。

“圣女,摄魂香效果仍在,他还没醒,没醒呢,说的是实话……”老鸨无奈的道。

“啥?没醒?还在?”冰清一愣,细心查探,可不是吗?刘火宅体内毒性仍在,他的人可能说谎,毒药却不会说谎,方才的话,毫无疑问是他的心里话。

“哼,这次先算了,继续问!”冰清讪讪回转了身,面皮隐隐发烧。

这个刘火宅,真真是老天爷派下来玩自己的……就算昏着了,也会让自己失仪丢脸。

“刘火宅,偷学我教黯影诀,你可知罪?”

“黯……影……诀……”刘火宅怅然重复,语音生涩,昏睡中没有判断力,没听过的词就会串不起来,不解其意,仿佛死机卡壳。

“你是如何以基本内功,驱动黯影诀的?”冰清一拍桌子,换了个问题。

“黯……影……诀……”卡在同一个地方。

“唔……”冰清捏紧了拳头,青筋暴露,强忍着没有二次失态,换了一个问题,“刘火宅,迎春楼之前,你从哪儿来?”

“嵩山,少林寺。”

“意欲何为?”

“修大道,求长生!”

“……唔。”冰清好不容易忍住,没有扑上去咬刘火宅两口,“少林寺号称练体天下第一,修持罗汉金身往生极乐,不失为长生一途,却为何要离开?”

“通不过……”刘火宅面现苦涩,“入门之试。”

一瞬间,冰清又几乎以为刘火宅在装晕蒙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摄魂香,确定效果仍在,是实话。

骗人的吧?!冰清愕然,能以基本内功,几个时辰间学会迷天圣教黯影诀,如此禀赋,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竟然……通不过少林入门之试?这少林寺收的得都是什么样的人啊?非得是佛祖转世罗汉重修么?

迷天圣女暗暗咂舌,看着刘火宅痛苦神情,语气情不自禁放松了些:“为什么要学那迎春楼中冰清姑娘的舞步?”

“那舞步虽华丽,去除一些多余动作,用来临敌对战亦可。”

“学那舞步,难道就没有其他一些目的?”话刚出口,冰清意识到自己问错了。

果不其然,她就听刘火宅斩钉截铁说道:“修大道,求长生!”

这是整个审讯过程中,冰清听到的最多一句回答,随着询问的渐渐深入,冰清眼前,渐渐勾勒出一个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少年身影,这少年自生下来,坐立站行,一举手一投足,全都为了这六字。

仿佛眼中除了这六字,再无其它。

冰清曾听师傅说起过,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不为红尘万物所拘,一心一意只求大道,哪怕经受了千般颠沛万般流离,不改初衷,通常被称作天生道痴。

她曾经以为那是骗人的,世间怎可能有人那般专一,只一种心思……

然而审过了刘火宅,她终于有些信了。

移魂摄魄香燃烧的并不甚久,刘火宅这样的人,就仿佛红尘间一顽石,江河中一浮萍,无牵无挂,无遮无碍,询问时间的长与短,真没多少差别。

天过四更,晨鸡司明,冰清挥手叫人抬走了刘火宅,一边吩咐,哪里抬来的哪里放好,一边心中微微动了些念头。

章十 移魂摄魄,一夜随风逝

“嗝嗝嗝嗝……”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刘火宅张开了眼睛。

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清晨的冰寒在他身上冻了一层薄霜,遮映的麻布衣物从褐色变成了冰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刘火宅支着胳膊在地上坐起,远方太阳未升,朝霞未起,天空刚吐鱼白,启明长庚星在东方高高的挂着,璀璨如珍宝。

时当早春,天仍寒地仍冻,刘火宅却觉不出丝毫冷意,他的身体里面,有一团火在烧。

脑袋里一把火,烧的他头疼欲裂,身体里面的一把火,烧的他五内俱焚,那火从身体深处,直烧到了肌肤表面,烧的他口干舌燥,烧的他肌肤赤红,烧的他恨不能颠呼狂喊。

衣服外面凝结的白霜,飞快被他体内散发的热气融成了白露,飞快的又蒸腾成了白雾,萦绕他的身体凝聚不散,仿若神仙中人,但只有神仙本人,才知道装逼其实蛋疼呀!

难道是……走火入魔了?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刘火宅努力回忆着昨夜的一切,理所当然……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正练着那舞步,突如其来一阵晕,就倒在地上了。

自己生生在院里躺了一宿?这似乎没什么好怀疑的。

那舞步练不得,有问题?也是不可能的,一舞女都练的,自己怎会练不得?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这就是没师傅的痛苦了呀,就算修行出了问题,不晓得找谁说找谁问去。

刘火宅在地上坐了半晌,仍旧是不明所以,倒是身体里面的灼热与剧痛渐渐消去,疼痛令得他周身火热,汗出如浆,随着疼痛渐去,那火热倒舒服适宜起来了,让刘火宅觉得一身上下暖暖洋洋,好像刚泡过温泉一样。

和泡温泉不一样的就是,鼻子嘴巴里突然多出一些异味,苦涩难言……

摇摇脑袋,清醒一下,刘火宅拍衣服起身回屋,漱口洗脸,道痴也得吃喝拉撒呀。

刘火宅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自从莫名其妙昏倒那夜之后……

他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积蓄真气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内息飞快的向第三层养气境界挺进,预计七八个月才能完成的固精阶段,现在一个月似乎就有希望了。

不过这种变化究其根本,却是他的肉体那晚之后,不知不觉突破了第一层练皮,达到第二层练肌境界的缘故。

内息与肉体,是武修的两腿,关系就仿佛流水与沟渠。

内息是水,肉身便是沟渠,空有流水没有沟渠,则内息无法循环,量再多只是死水一潭,发挥不出作用;空有沟渠没有流水,则徒具肉体蛮力,成就终是有限,同时因为缺乏了流水滋润,时间一久,沟渠自毁,坚不可久。

所以武者从来都是两腿兼修,只是方法不同,靠着水流的猛烈,冲开穴窍打通沟渠,构建周天循环,这是由内而外的练法;先锤炼肉身,让沟渠坚硬通畅,待到水流一至渠自然成,这则是由外而内、少林寺独步天下的方子。

然而无论用什么法子,境界都是同一的,肉身九重,练皮、练肌、练筋、练血、练骨、练腑、练毛、练髓、练窍;内息九重,集息、固精、养气、定神、返虚、合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人合一,而至破碎虚空的大境界。

总而言之,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刘火宅肉身第二重,内息第二重,算是正式踏上了武者之路。

不过,可疑的还不止这呢,那晚最可疑的其实是……刘火宅体内积蓄的真气猛然暴涨了一截,因为杖刑白白损失的一月积累,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补回来了还有得剩。

可疑!太可疑了!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成为刘火宅每有空暇,百思不解的疑惑。

自己真的走火入魔,却因祸得福,误打误撞修成神功?不靠谱……自己虽是独自修行,练习的却是最大路的基本内功呀,如果这都能功力大进,江湖上就没有那么多跑龙套领盒饭的了。

难道是……昏倒那晚,有绝世高人经过,可怜自己的苦心,点拨了自己?也不大靠谱,既然不吝指教,为何就缘吝一面呢?就算不见面,留张字条也好呀?难道是字条被大风吹走了?

或者是,自己被外星人绑架鸟……越来越不靠谱了!

少年想的天花乱坠,脑瓜仁发疼,浑然没有注意,每每当他悠然出神的时候,常有一道清亮、剔透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目光中带着好奇,带着期待,意味深长。

“退开!退开!”驱散了脑中想法,少年张开双臂,低声喝道,将蜂拥到台前的嫖客们向后推了一推,并没用太大力,虽然肉身晋级了,他的内力仍是用点少点型的。

“筵前且尽主人心,明烛厌厌饮夜深。素袖佳人学汉舞,碧髯官妓拔胡琴。轻分茶浪飞香雪,旋擘橙杯破软金。五夜欢心犹未已,从教斜月下踈林……”

身后舞台上,冰清且歌且舞,身姿曼妙,绰约如仙子。

只要,也只有她在台上的时候,才会造成大堂此般骚乱,人人忘了吃酒喝肉,争相恐后,不怕拥挤,无惧踩踏。

而刘火宅,就与对那夜的疑惑一般,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被这迎春楼的头牌姑娘看上了,隔三岔五的点名,让自己站在台前护翼。

少年虽向往大道,并非不谙世事,每当自己被点名,诸同侪看过来的狂热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不过,少年也并没有推脱,修道之人,天道艰难尚且不怕,又怎会向这些红尘俗事低头?

心中这般想到,少年左脚一转,右脚提起,黯影诀使出,点尘不惊后移了一个身位,避过了下方神不知鬼不觉横过来的粗腿。

若是没有避过,少年轻则倒扑进人丛,出乖露丑,重则断足跛腿,歇工数月。

劈腿一次是失误,两次是态度,足足三次,可就是个错误了!少年嘴巴紧抿,气贯足底,悍然跺下。

“啪嚓!啊~~~”一声惨嚎,声震大堂,之前的喧嚣嘈乱,在这一声下恍如浮云。

章十一 下头没话,上头有人

那叫声凄厉无比,大堂中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人人回首望向声发处,声发处,一个胖子抱着明显已经歪折成两截的粗腿,惨呼连连,汗如雨下,泣不成声。

这胖子,刘火宅认识,似乎唤作……

“墩儿!墩儿!”就是这个名字。

寂静无声的人群里,陡然挤进一个穿红戴绿,尖声细气的中年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了胖子身上,哭叫了两声,他跳着脚的指挥下属,这个去唤大夫,那个去取跌打散金疮药,剩下的去抬浮床。

把一干人都支使完了,干瘦的中年人转回了身,脸上厚厚的敷粉被泪水冲出几道沟来,活像只干萎的了倭瓜,他疯狂的转着圈,戳戳点点,直到面对了刘火宅,兰花指几乎戳到少年脸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刘火宅,你好大胆子!你怎么敢,怎么敢……踩我们家墩儿?”

这个中年,是墩儿的亲叔叔,据说早些年进过宫,已经绝了后了,没在宫里头呆住,被赶出来了。

虽然扭曲变态,来迎春楼的豪官贵客却不乏一些心理变态的,就好被这样的人伺候,毕竟,只有皇帝才能享受这待遇呢,故而这阉货在迎春楼倒如鱼得水起来了,现如今荣任迎春楼龟公副管事,也算一号人物了,能把自家好吃懒做的侄子带进楼来,成为护院中一霸。

胖子出事的时候,这厮站的能有八丈远,恐怕得远视加透视,还需要定点定位,才能看清那一瞬间状况。

看着脸前比划的兰花指,刘火宅心里琢磨着,一把下去能握成几截去,嘴巴哂然:“有腿挡道,一次我忍了,两次我让了,可他竟然三番四次的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腿来了踩腿,手来了剁手!”

也不辩解,直承其事。

兰花指有些僵硬,刘火宅凶名毕竟也是有一点的,不过看看周围人群,他登时又来了胆气,面目狰狞:“好,好,刘火宅,你承认了就好!你敢踩断我家墩儿一条腿,我要你给他偿命!”

“对!对!让他偿命!哎呀……”这时候,陆墩儿也缓醒过来了,泪流满面,咬牙切齿让叔叔主持公道,“这小子好狠呀,叔儿!让他偿命,给我报仇……哎呦!”

“大家可看到了,这小子……”劝慰了陆墩儿几句,兰花指酝酿了一肚子情绪,就欲倾倒出来,激自己的昔日恩主素来老客出头露脸帮自己施压,一个女声陡然传来。

“陆尽忠?你不想活了?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叽叽喳喳,无端坏了恩客们的兴致?”却是那春五娘的声音。

陆管事讶然回身,窝瓜脸蜷成了苦瓜,似是不相信那是由春五娘说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你那侄儿带下去,把打坏的东西收拾干净?”春五娘瞪眼。

陆管事眨了眨细长的小眼,这里满座达官贵人,刘火宅若是还敢耍横,随便一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带下去?带下去哪里还有戏唱?陆管事迟疑的道:“五娘,这可不是我侄儿惹事,是这小子……”

“陆阉子,你听不到我的话么?”春五娘提高了声音,一边不无羡慕的看着刘火宅。

天晓得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被圣女相中了,现在虽不起眼,假以时日在迷天圣教,不定有何发展呢,与这重身份相比,陆尽忠迎春楼耄老的身份也就不值一提了。

这老婊子,是真的不打算给自己面子?陆尽忠又试了一次,再度被拒,终于知道春五娘并非看不透关节,正是因为看透了才出声的她站在刘火宅那边。

阉人多阴狠,对自己都下的了手,何况别人?了然了春五娘倾向,陆尽忠低眉顺眼转过了身去:“各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老奴关心则乱,一时失态,扰了大家兴致了。老奴代我那侄儿,还有那护院,一并给大家陪不是了……”

一揖深深到地,哪里还有刚才那个急赤白赖的阉人踪影。

刘火宅,春五娘,山高水长,咱们且走着瞧!没有人看到,面向地面的一张老脸,面目狰狞青筋粗长,已不似人形。

“好了好了,陆管事大度,就没事了。”“那个小护院,有空可记得给陆管事陪个不是。”“是极是极,来来,继续听冰清姑娘唱曲吧?”……

一帮人乱哄哄的开口,全是和稀泥的,这些人本就精虫上脑,巴不得事情干净利落的了结,一时间和气盎然,反正……事情本来也与他们没甚么相干。

当下,歌舞升平,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

“火宅哥,你还是走了吧?”这一日,跟在刘火宅屁股后边的跟班,一下子比往日少了许多,确切的说,是一个都不剩了。

仅有一个平素最伶俐的小子,趁着视野里没人,快速走到刘火宅身前,说了这么一句。

“走?走哪儿?为什么要走?”

“火宅哥,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那陆阉后台很硬。他虽然不是太监,当初却是替个大太监顶缸才被赶出皇宫的,宫里面很有些关系呢……而且虽然职位不高,资格却老,这迎春楼里很说得上话,好几个供奉都跟他关系不浅的……”

“……”刘火宅默然倾听了一阵,终于想起来,与他说话的这小子姓贾,因为没有名字,就与其他一些护院一般,以数字为名,贾小五。

“唔,小……五,”看到对方脸色,刘火宅知道自己叫对了,“我心里有数。你如果害怕,就先走吧。”

贾小五点点头,一边四下巡视一边疾步离开,迈不到几步,突如其来的温和声音让他僵住了:“别走了,留下来,一起被料理了吧?”

章十二 金刚符!纯阳符?

贾小五步子僵住不动,脑袋一点点扭转过来,看到了拐角处转出来的中年。

中年高高瘦瘦,精骨嶙峋,步子也慢慢吞吞,似缓实更缓,贾小五竟不敢动,刹那间泪流满面:“鬼手孙爷?”

“认识我鬼手孙槐,不错;看到我不跑,也不错;不过……还是饶不过你的小命!”鬼手孙槐的话,让贾小五腿一软坐在地上,抖似筛糠,也不知纯是怕死,还是后悔来给刘火宅通风报信。

刘火宅倒是知道贾小五为什么不动了。

鬼手孙槐,迎春楼中供奉,内息肉身全三重上的高手,不要小看这三重,暗照通常标准,需得十年以上的精纯内功与极刻苦的体修,才能到养气、练筋这两重境界。

一些懈怠的武者,甚至一生都突不破这层境界,这鬼手孙槐能以四十不到之龄抵达此境,已是难能可贵,甚至有继续冲击下一境界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孙槐步子看起来慢慢吞吞,其实是暗器高手,以贾小五这种双一龙套,长多少只脚也跑不出一条命来。

孙槐忽然动了,手微微一抬,刘火宅一个闪身挡在贾小五身前。

孙槐撩撩衣襟笑了:“你想保他的命?”

“他既为我,我自也……”刘火宅昂然答道。

话至半途,孙槐手陡然一挥,两道乌影“嗖”的飞出,绕过刘火宅向后面的贾小五扎去。

刘火宅几乎同时动了,先是回身一掌轻轻拍在贾小五身上,然后往前一突……

“啊!”后方贾小五一声惨叫。

“怕的就是你不来!”看到刘火宅竟欲与自己近身肉搏,孙槐阴森一笑,双手一翻,乌芒长针十几根,脱手向刘火宅抖落,乌压压一片。

刘火宅步子一顿,双脚一扭,也不知怎的……明明是往左走,身体偏偏折向了右边,把个孙槐看的眼睛几乎打结,乌芒长针倒有八成落了空。

还有那么三四根,刘火宅眼疾手快避过两根,弹走一根,还有一根,则任其从没甚威胁的肩窝穿过。

疼痛不仅没减慢刘火宅的步子,反而刺激的他瞬间提速,并拢双掌,恶狠狠凶厉厉向孙槐拍去。

“找死!”孙槐眼中厉芒闪过,两手排出,与刘火宅悍然正对。

不过,就在即将交手的一刹那,此人嘴边一抹诡笑飘过,两手一翻,也不知何时,指缝里陡然探出两枚森森钢针来,鬼手莫测,倒有些名不虚传。

四掌电光火石间对上,刘火宅就是反应再快也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两枚钢针扎进手心,复又鲜血淋漓的从手背上透出来……

胜券已然在握,鬼手孙槐面上笑容更甚,却并没有注意,虽然两手钻心,对面的少年毫无惧色,闷哼一声,战意不减反增。

所以……孙槐也就到这儿了!

下一秒,刘火宅双掌之上陡然传来大力,那力如排山倒海,似天河倒灌,鬼手孙槐十余年的精纯修为竟丝毫不能抗,明明已经给对方造成了伤害,丝毫阻挡不了这大力的倾泻,鬼手孙槐就仿佛拿自己的肉掌,与奔驰来的疯牛相撞。

“不……不可能!”发着声嘶力竭的悲呼,鬼手孙槐眼睁睁看着夹针的两手被撞回,从胸口上倒去,疼不疼的也没时间去感应,沛然莫名的大力透过手掌直传到胸口,“噼里啪啦”一阵肋骨断折的碎响之后,终也无法抵消刘火宅手上的大力,令他整个身体同样无可奈何的倒飞出去。

“扑!”鬼手孙槐平平撞上院墙,撞的院墙一抖,有砖凹陷变形,于是他的身体竟不下落,就那么镶在了墙上。

“嘶……当啷!”抽着冷气拔下肩窝里长针,少年随手掷到地上,两步迈到对方身前,“下辈子再玩这戏法可记住了,手里别夹针,那没用,最少换成铁蒺藜……”

没你MB!用你MB!以前这招百试不爽,谁想能遇到你这怪物,墙壁上,孙槐心中狂呼,我明明扎的你外劳宫……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腹中陡然一阵麻痒,他禁不住一口血喷出来,血落地上,几块暗红硬物间杂其间。

登时,那明显的欲要杀人灭口的威胁,他也不在乎了;而刘火宅,心中杀意也立时消了……那硬物皆是内腑碎块,伤到这种地步,孙槐分分钟都会挂掉。

“嘿嘿,终日打雁,被雁牵了眼!”孙槐惨笑两声,抚胸镇住胸中麻痒,“兀那小子,可能让我死的明白些?”

刘火宅挠了挠头:“我自己都有些糊涂着,却满足不了你。”

两人正说着话,边上“咕呀”一声,翻倒在地的贾小五,因得那一声大震,却幽幽醒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摸自己胸,他虽然躲避不过却看的清楚,最初两根乌芒长针直扎向自己两胸。

“没有?没有?我是死了,还是活着?”险死还生的跟班狂野的自摸起来,然而再怎么摸也没有,别说两根乌针了,连伤口都没有一枚。

“怎……怎么可能?!”贾小五犹在梦中,边上孙槐的眼珠却几乎夺眶而出,刘火宅活着,他虽不明白为何能咸鱼翻生,至少过程是看在眼里的,那贾小五竟然也活着?凭什么?为什么?怎么弄的?

孙槐就这样大张着眼睛,不甘的去了。

啧!刘火宅轻喟一声,替孙槐阖上眼皮,看着穿透的手心暗道:抱歉了,有些原因说不出来自不能说,有些原因我却是知道的,只是不方便说,人死如灯灭,听与不听也没甚区别,你且节哀顺变。

贾小五仍疯狂自摸,被刘火宅一边扇了一巴掌,终于清醒过来,愣愣摸着面皮,看看自己,看看刘火宅,再看看孙槐,欢呼雀跃:“火宅哥,你赢了?把那鬼手孙干掉了?你真是太厉害了!了不起!”

这时节,也有别人听到此间声响,陆陆续续的走过来,看到场中情形,人声渐起。

无人注意,一双隐在暗处的眸子陡然多出几分好奇,眸子的主人喃喃自语:“金刚符!纯阳符?持千金上少林,虽然被赶下山,犹有三张金刚符护身这我已经知了,但是武当纯阳符,他是从哪儿弄的?看来,有必要再问他一问也?”

金刚符,少林武宗护体之咒,瞬间增加防御;纯阳符,武当太乙一脉独传,可以瞬间加快真气流转,增强输出。

章十三 密室合谋,太监也思春

刘火宅以为,杀了鬼手孙槐,必然还会有一场风波。

他虽然不惧,却也不会不做准备,就仿佛今日,他始终金刚、纯阳放腰间一样。

但他错了,孙槐死了的确是起了一些涟漪,因为迎春楼众人从此知道了,姓刘的少年,是有着打杀供奉实力的。

以前还有些人,就如同陆墩儿般,对他总被冰清选中,可以美女丛中厮混拈酸呷醋,从这一日开始,再也没人因此生出别样心思,见到刘火宅一色都是笑脸。

而孙槐……死了也就死了,官府来人,订了他个“无端入人室宅庐舍,上人车船,牵引欲犯罪者”,其结果就是“当时格杀之,无罪”。

一个楼中供奉就这样消失了,没多少人可惜,没多少人感慨,就算感慨,也是在感慨刘火宅的同时被人顺带的想起,皆是感慨刘火宅凶猛,竟能以十七之龄,格杀堂堂供奉。

哦,不对,过了年,刘火宅就十八了。

大家从此也都承认,这厮有着供奉级的实力,或许因为他过于年轻了,或许还有什么别的考量,他的实力虽然得到承认,并没因此成了供奉,只是又升了一级,高级护院,所以每日依旧还是在温柔乡中厮混,不能不干活。

不过,这时候厮混,和前时又不一样了……

之前他只是混混级的,虽然仗着几分狠气,升了中级护院,迎春楼里的女子拿他并不怎么当回事,烟花女子多见过识广,最知道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如刘火宅这样脾性的人,她们多是躲的远远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能够打杀供奉,就完全不是混混能够比拟的了,武功怎么也算登堂入室了,加上刘火宅才刚刚十八,前程远大呀!说不得参加朝廷的武举,都可以拿个武状元了,院子里的供奉不时常总说,恨不能少生几岁,提三尺剑,跨千里马,搏一个封妻荫子,公侯传家的吗?

一时间,刚刚十八岁,虽然称不上俊美无铸,赛潘安超宋玉,却也一表非凡,气宇轩昂的少年,成了楼里面姑娘的香馍馍。

冰清安排刘火宅台前台后的护卫,最高兴的就莫过于这些女子了,一个个搔首弄姿眉目传情都是含蓄的,大多上下其手直接揩油沾便宜,或者挺胸摆臀,借机在刘火宅身上磨啊蹭啊……其场面香艳旖旎,其温柔能炼化钢铁,其汹涌澎湃,绝对能让任何男人此间乐不思蜀。

哪怕刘火宅道心如铁,在如此脂粉丛中打滚,也有些焦头烂额狼狈不堪,更别说注意到,每次自己被那些风尘女子调戏的时候,那万众瞩目之焦点,一干女子中最闪亮耀眼的存在,总会捂嘴巧笑乐不可支。

日子,于是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貌似是风平浪静,刘火宅所担心的那些波涛汹涌,当然并没有平息,而是以更加隐蔽更加见机的方式潜藏起来,默默酝酿,默默发酵着……

迎春楼,某楼,某房。

四下无光,也无一丝杂音,空气中充满一种陈腐的味道,还带着股淡淡的尿骚味,阴森,恐怖。

而枯坐屋中的两人,也如这屋子一般,衣着古旧,气息陈腐,枯瘦老朽,仿佛一阵风吹来,随时可能化作泥沙腐土。

“听说孙槐死了?”其中一人开口,声音阴沉可怖。

“是。”陆尽忠默默点头。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死了也白死!”此人一掌拍到桌上,桌子登时裂成几瓣。

陆尽忠吓了一跳,本能的四下张望,先让对方消声,方才一叹:“没想到那小子是个硬茬……孙槐一死,护院里边的势力就弱了,到时候恐怕……”

“放心吧,我们可不止护院里边插了人。这条路既不通就先放着,咱们换条路……”此人附在陆尽忠耳边一阵低语。

“要那么做?”陆尽忠面皮颤抖,皱纹变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是我在那边一直说不上什么话,前两日的事一过,春五娘那老婊子不知发了什么疯,更不给我好脸子看了……也不知她是不是跟那小子有一腿。”

“弄走不用你说话,我们自有办法。你的任务就是,确定那之后,是我们的人顶上位置。”此人腰际摸索了几把,摸出两个小瓷瓶来。

“红的这瓶叫做追心蚀骨,铁打的汉子也能熬成软骨头;绿的这瓶叫做龟息丹,吃下去之后,立时断气,一时三刻才会苏醒。这可都是世间奇毒,几乎无人可解,花了好大价钱从一隐世宗门中买到的。绿的这瓶你且拿着,什么时候用你懂的……”

“懂!懂!”

“那就好!好好干吧,干完了这票,我们就发达了。以后都不必鸡鸣狗盗,而你……说不定也能重回宫里一展身手了。”老太监被一阵狠拍,身体抖似筛糠,不过那满脸皱纹,却似菊花绽放,也不知畅想着什么。

“对了,徐帮主,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老太监忽然又道。

“噢?”那徐帮主一皱眉,不怒自威,“既是不情,你可掂量着说呀?”

“是,是!”老太监咽了几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我是想……那冰清……既然是要献给王爷的,她非完璧,又必会拿追心蚀骨制住,献给王爷之前,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

老太监说的虽然隐讳,是个男人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徐帮主眼睛瞪的铜铃似的,强忍着才没有爆笑出声:“别怪我不讲究,老陆!事是没问题,不过,就算我让你冰清玉体横陈在你面前,你消受得了吗?”

陆尽忠脸色讪然,才意识问题所在:“不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了我那侄儿吗?”

徐帮主连连摇头,也不知是叹老太监的苦心,还是叹他此请荒唐:“原来这样,那好说。让你那侄儿好好养伤,事儿成了来找我,大家正好一起乐乐,本就有很多兄弟难耐,向我提议呢……”

室中顿时语笑风生,只是,太监淫笑,怎么听怎么觉得假。

章十四 二度晕倒,依旧悲催

“你们这些男孩子,总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冬雨慢条斯理的撕下棉布条,一层层叠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撒上金疮药……

刘火宅肩头与手心里的伤口并不简单,如果仅仅是乌针所伤,其实连药都不用敷,问题是,他当时使了纯阳符。

纯阳符后,一身气血内息加速运转,用句现代的话说,就是血压陡然高了,倘若体表无伤也倒罢了,如刘火宅那般,体表有伤,而且恰恰实在气血运行至关重要之处,就悲催了。

当时的血就跟高压水龙一般喷射出去了,伤口自也被冲击的血流扯出了大豁口,不知道的人,不定以为他被粗铁钎插了三下呢。

冬雨的突袭,并未让刘火宅颜色稍变,少年只是微一抿嘴:“我已经不是男孩了。”

“哦?不是男孩?”冬雨一双大眼睛瞬间凑到刘火宅面前,“什么时候?哪间房里?和哪位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第一次来找姐姐我,姐姐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刘火宅无奈的偏过头去,冬雨胜利一般得意娇笑,继续给刘火宅换两手上的包扎。

“我跟你说,以后能少惹事,还是少惹事的好。不要以为成了高级护院,就高枕无忧可以悠哉了,别说高级护院了,就说供奉,我来迎春楼也不过三五年,亲眼见过的,如那孙槐一般死掉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若不然,你以为楼中姐妹为何面色自若,连尖叫的都没有几个?”

“你现在还年轻,年轻就更应该低调一点,若不然,谁都看你不顺眼,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暗中使绊,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年轻人……”

唉……刘火宅无奈吐了口气,冬雨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

明明跟自己一般大,偏喜欢做二十六七岁的打扮;明明胸无城府大大咧咧,偏偏喜欢拿人心世故这些大道理来说别人……

“你这几处伤都十多天了还没好,大夫说了,要少运动,多休养,你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少练几天功死不了人的!”出门之前,冬雨回身又道,话虽不客气,让刘火宅心里暖洋洋的。

于是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动,十秒钟之后,门外陡然探进了冬雨的脑袋:“唔,真的没动?不错,继续保持,我会随时看着你的!”

脑袋再度消失。

几乎就在消失一瞬间,刘火宅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伤口隐隐有些迸裂,少年浑不在乎,事实上,他正希望如此呢。

孙槐临死时候,他所说的知道又不方便说的,是金刚符和纯阳符,不知道也说不出来的,便是这身伤了……

孙槐以暗器成名,所使却是纤细的乌针,除了他自己的速度准头极其自信,没有第二种解释。

事实也是如此,肩头的伤在云门,两手的伤皆在外劳宫,按照正常情况,刘火宅的右臂根本不能动,左臂虽能动,真气也只能传过手腕,到了掌心便会消散。

但是那日,刘火宅却做到了,完全无视乌针刺穴,不仅那日,还有之前,屁股上挨棍子那次……

打和挨打可是两回事,就算实力整整高上一重甚至两重,躺在那不动弹任实力低一重的人打,也未必经受的住,何况那日打刘火宅的,还是与他一般,肉身内息两重的打手。

别说修炼只有三个月了,就算修炼上十年,都未必能做到。

若非有打屁股那次的经验,刘火宅也不会那般鲁莽,拼了穴位被刺仍然全力出掌。

这基本内功,算是给自己炼出花儿来了!

刘火宅闭目凝神,任基本内功的真气从双掌与肩头经脉中穿梭而过,肩头与掌心处的穴位被乌针穿透,都已受创,仍没有好,仿佛沟渠中的水门被合了闸,内息本该无法流过的,但是……

内息一如既往,翻翻涌涌,从几处创处疾奔涌过,既不会因了沟渠破碎而外流,也不会因为闸门落下被阻住,这让刘火宅万分不解。

“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于体内情况,刘火宅仍在思索,但是某不速之客,或许占了旁观者清的便宜吧,已然看出几分门道,“他这根本就不是,就不是内息吗?虽然看起来很像,搞什么纸鸢吗……”

冰清看的眼睛发懵,望空戳指:“无影之毒,倒!倒!倒!”

“咿~呀?”少年闷叫了一声,脚步一阵踉跄,抬着手很是悲催,“又,又来了?”

这次比上次要强一点儿,他坚持了足足五六秒钟方才仆街。

第二天早上,刘火宅睁开了双眼。

鸡正在叫,启明高悬,东方鱼肚微白,身上一层白霜,与上次一般无二。

抬起身来,又一遭头痛欲裂,痛过热过,吩咐个守夜的小厮倒了热水洗了澡,则通体舒畅也一般无二。

泡在水里,运转内息细查体内,内息也是一般无二的涨了一截,虽然这次没升一个境界那么夸张,但是看肉体与内息的情况,距离升级也没多远了,说不定,就在这一月之间。

虽然自己的内息有点特殊,不过这特殊的也太过分了吧?

修道上有天赋奇才,小小年纪便取得许多人终期一生也无法取得的成就,但是武功,武功这回事,是几乎没有捷径可走的,若不然,先天之前评论内息,也不会用内力多少年这样的标准评定了。

江湖中比较通行的标准,集息一年,固精三年,养气十年,定神三十年,先天一甲子,三五个月便练至肉身内息第三重,抵得上寻常人十年苦修,说出去谁信?

刘火宅坐在澡盆里沉思,隐约间听见外面有人声嘈杂,片刻后那小厮取了热水来继续添加,刘火宅就注意到,这小子面色不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刘火宅一边运转内息一边问道。

小厮是和刘火宅比较熟的,犹豫一下低头道:“火宅哥,冬雨姐好像出事了。”

“什么?!”刘火宅一惊而起,内息登时失控,“嗤”然一声响,在浴桶上打出了拳大的洞,热水汩汩流出。

章十五 恍惚一夜,阴阳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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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死了!

当刘火宅赶到的时候,白布已经盖到脸上,一布隔断阴阳。

有人声骂骂咧咧的远去,有人聚在走道里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和冬雨比较相熟的姐妹,轰开房中闲人,给冬雨解去身上红绫,以被遮住她裸露的身体,免得露在外面。

这些人多知道刘火宅与冬雨相亲,并没有拦他。

刘火宅来到塌前,脑袋嗡嗡作响,心中不信不愿自己所听的一切,然而,颤抖着手掀开煞白的盖头,下方确是冬雨白皙却透着青紫的面孔。

冬雨是活活憋死的,死时一身红绫绑缚,死于……和客人的捆绑游戏。

冬雨是迎春楼里的清倌人,清倌人的意思并不是说她冰清玉洁从不接客,只是接的比较少而已,每次接客通常以鸡血、鸽血之类的蒙混过关,这在妓院里很常见。

大多数时候她的职业是丫环。

迎春楼之所以名扬洛都,是因为它有两大头牌,一个冰清,一个细雨,冰清出身西域,一年中有个月不在,所以只有细雨常驻楼中。

身为头牌,自然要有头牌的排场,迎春楼一共安排了四个清倌人给这两个头牌做丫鬟,分别叫做春雨、夏雨、秋雨、冬雨。

平常时候四女都跟着细雨,待到冰清来了,便会被抽调到冰清身旁。

这些事刘火宅都是知道的,不过他和冬雨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他一心向道,而冬雨,也只是拿他当弟弟,甚至曾经笑言,等自己攒够了赎身钱,就像给弟弟一样,也给他娶一房媳妇,等到自己以后老了,可就指望两位弟弟给自己养老了。

刘火宅本可以让冬雨过另一种生活,但是,看这位姐姐在院中过的也算快活,就没有理会。

但是……但是……前几日的戏言似乎犹在耳边,自己这位姐姐竟然就……去了?

“唉,本还想偷偷放你跑的,现在没机会了……要怪,就怪自己吧,平白无故吓的我叫!”冬雨无奈的拍额。

“你真行,扫个雪都会走神!哎呀,忘了你身体还没好。来……快把这喝了。”冬雨手捧着热腾腾的参茶。

“你个犟种,说句软话会死呀?”冬雨提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们这些男孩子,总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冬雨一把撕下了刘火宅肩头药带。

刘火宅面前,一时间尽是冬雨的幻影,走马灯似的轮换,时而是她喋喋不休的数落,时而是她弹自己爆栗、拧自己耳朵,昔日景象就仿佛刚刚才发生过,但是死去的人,却永远不能活过来了,永远不能再活蹦乱跳的起来与自己说话……

不知不觉间,刘火宅已潸然泪下,泪湿衣襟。

“到底怎么回事?”当刘火宅揪住给冬雨整理衣衫的女子这般询问的时候,正好冰清也走进门来,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冰清看到刘火宅一愣,这小子身上气息跃动,殊不寻常。

论到对刘火宅状况的了解,刘火宅自己都不如冰清:“刘火宅,先冷静一下,你……”

刘火宅回头望去,冰清的话登时断了。

回望的刘火宅,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状似修罗,便连见多识广的迷天圣女一时间也被摄住。

“恐是昨天晚上的客人,玩的比较凶……我们帮冬雨解绑,发现她身上是……是活结。”这个时候,被问的女子战战兢兢答道,同被刘火宅的眼睛吓住了。

青楼中嫖客常有一些变态嗜好,对此青楼也心知肚明,所以楼中常备各式各样的此类道具,不甚烫人的蜡烛,绑缚起来不仅不痛、还会映衬的女子肌肤更加白皙的红绫,抽起来只是红肿疼痛倏忽就好的皮鞭……

大家出来是寻欢作乐的,有时玩的的确比较开,但通常不会出人命,就比如红绫捆绑,一身上下绑缚着红绫打的通常都是死结,压根是一件可体的衣服,或者是……是古代的比基尼,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但是……如果打成了活结,就难说了。

活结便意味着某些绳段可以自由抽拉,捆的松或紧就完全由人来控制。

“那个人呢?那人哪里去了?”刘火宅捏着女子衣领沉声问道。

“走……已经走了,呜……”女子吓的低泣起来。

“走了?怎会放他走的?”刘火宅怒目圆睁,须发倒竖,陡然想起了进门时,听到那渐渐远去的骂骂咧咧声音,转身夺门而出。

“刘火宅,你等一下!”冰清挥手欲拦刘火宅,当然没扛住少年蛮力。

不过重点本来也不在力量,当玉臂被刘火宅撞开的同时,一抹轻烟从她指尖射出,神不知鬼不觉飞入刘火宅口鼻。

迷天圣教特制,鸡鸣五鼓返魂香。

刘火宅的身体晃了一晃,但是……脚步丝毫未停,三两步奔到楼梯尽头跳出了通风开的窗子,出了楼去。

这家伙果然天生抗毒,昨晚就注意到,只第二次,无影之毒的发作时间便延长了,这威力弱的多的迷魂香不起作用也不足为奇了……圣女冰清看着刘火宅迅速消失的背影,心中嘀咕,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冬雨陪的人是谁?她最近不是跟着我的吗?怎么会……”

“冰清,你别生气啊,实在是昨晚来的人,我们得罪不起呀!”春五娘似乎已经了解了情况,从门外走入。

“得罪不起?”冰清柳眉一竖,这天底下,让迷天圣教得罪不起的还真不多。

不过,随着春五娘吐出五个字来,冰清登时沉默不语了。

五个字是:“天津桥刘家。”

这世上最让人得罪不起的是什么?当然是要求到的人家。

天津桥刘家,整个洛阳城最大,不,几乎可以说,是京畿路、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整个中原这约三分之一富庶土地上,最大的粮商,说是天下第一粮商也不为过……

为什么刘家会有如此庞然势力?原因很简单,当今天子也姓刘。

“不好!刘火宅……”冰清陡然意识到危机,也顾不上此刻是在众人之前,春五娘说话都遮遮掩掩的了,一个闪身出了房间,又一闪身便跃出了窗户,撂下身后一片惊呼。

章十六 东西不见,自然当中

“踏踏踏踏……”当冰清飘若飞仙落下了地,刘火宅已在前方几十丈外,基本内功运上两腿,疾逾奔马向洛阳城而去。

迎春楼在洛阳的城西,门前就一条大路,一端通向西都长安,当然,终点在千里之外,另一端则通向洛阳城中,距离……十里。

从迎春楼出来的客人会往哪边走,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是真的不知道身体里面的不是内息呢?还是假不知道呢?看着刘火宅一骑绝尘的背影,冰清哂然。

之前说过,内息是水,经脉是渠,除了说明这两者相辅相成的关系之外,还为了说明另一桩事,那便是,水往低处流,并不遂人愿,除非已经炼神返虚,达到先天之境,否则内息永没有如臂使指这一说。

武修者最初能够控制的,只是渠,通过改变沟渠之宽窄高低,闸门之开闭,让水屈从地势而流,所以,以粗浅的内力运使黯影诀是根本不可能的,就仿佛刘火宅此刻,内息运上两腿,随着两腿每次蹬踏,内息就在足三阳三阴经脉之间来回喷涌。

内息当然也可以加持轻功,但与刘火宅此刻,完全两种路子。

微微只一哂,冰清忆起了此行初衷,玉臂轻挥,从袍袖中一道黑影陡然飞出,若不是目光专注在冰清身上,几乎察觉不到掩藏在暮色中的这点异状。

“去,拦住那人,不要让他继续追了,也不要伤到了他。”冰清发出指令,黑影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返身化成一道流光,向刘火宅的方向去了。

天空暮色仍深,但是东方已经吐白,向前飞了也就几丈远,原本的黑影,已经变作了天青白色,掩藏在朝色里难辨影踪。

冰清这灵物一去就是盏茶功夫,盏茶之后,冰清愕然抬头,看着几乎空无一物的天空讶然:“你怎的回来了?没听懂我的话么?”

“嘶嘶……”灵物发出微声,上下翻飞,似乎颇为委屈。

俄顷之后,冰清便明白它为何委屈了,因为她重见到了刘火宅的身影,少年一身上下大汗淋漓,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只是速度没有稍变,疾逾奔马的跑回来,又疾逾奔马的越过迎春楼,向西方追去。

虽然只是盏茶时间,刘火宅已经跑完了十里长道,能够遥望洛阳城门了,但是,一路上不曾和任何人擦肩而过,远方又城门紧闭,杀人者走的显然不是这一路,也不可能走的这么快。

少年只得调转回头,向西追去。

“跟住那人,飞到高处看他前面有没有别人,如果有,便落下来拦住他,如果没有,就一直跟着。”继续吩咐了灵物,冰清松了口气,返身折回楼内。

两盏茶过后,刘火宅回到了迎春楼,西行二十里搜索,同样一无所获,看起来,那个行凶者杀人心虚,根本没走大路而是匿迹潜逃了,那般一来,可就不好找了。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谁?”刘火宅抓住了正在大堂处理事端的春五娘,气喘吁吁。

春五娘闻声回头,一声尖叫几乎跌倒。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谁?”刘火宅颤抖着又问了一遍。

春五娘眨眨眼睛,终于认出了刘火宅,狮吼功勃然迸发:“刘火宅,你要吓死老娘啊~~~”

声震四野!

勿怪春五娘惊恐,实在刘火宅此际形象太过渗人,一路长途奔驰,刘火宅头发全数散掉了,杂乱如荒草,加上他一身上下汗出如浆,衣衫湿透,只站立这片刻,脚下已湿了一大团,又有些汗水,因为疾奔,被寒风在眉梢眼角冻成了冰棱……

他风一般从门口冒出来,活脱脱新鲜出炉落水鬼一只,谁见了能不怕!

“昨夜……”大风拂面,刘火宅勉力只说了两个字,身体摇摆两下,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三盏茶功夫,仅仅三盏茶功夫罢了,少年从迎春楼到洛阳城,再到迎春楼,再迎春楼西二十里,再回来,来来去去奔驰了足足六十里,内息虽然未到极限,他的身体,却实实在在已经到了极限了。

胸中那股忿然被春五娘惊声吼散,少年终于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没事,只是脱力了。”春五娘第一时间搭了脉,细查后向隐在远方的冰清点头。

冰清松了口气,但是愁眉仍锁,看刘火宅那疯狂的劲头,这件事……不好办那!

师傅啊师傅,你曾说过,天生道痴,其心合于天道,其一言一行,俱都尊乎天道,这种心境修持之难得,还在武当所标榜的五行纯一,道体天生之上。

可是,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清心寡欲,超脱红尘的么,这刘火宅此时此刻表现,哪一举哪一动合乎了天道,遵从了修行者规矩的啊?

刘火宅昏迷不醒,圣女冰清一心迷茫,这个时候,那个杀人凶手究竟在哪里呢?

出身豪门背景骇人的客人,难道还害怕为一个小的死负责任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是,既不在东边,也不在西边,这个凶手到底哪里去了呢?答案同样很简单迎春楼。

依旧是那个阴暗、湿冷的密间。

空气中飘散着朽腐的味道,新来的客人挥舞袍袖驱散这味,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之后,拿袖遮住了口鼻:“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什么时候能成事?王爷可是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刘管家稍等,先喝杯茶压压惊。”徐帮主客气的递上了茶水。

“有什么惊好压的?一个小小而已……”虽如此说,刘管家还是接过了茶水,一口饮了,面露惋惜,“只是可惜了,挺有姿色的小丫头,若是养上个几年,说不定……唔,茶叶不错。”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又相互攀谈了几句,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尽忠走了进来:“徐帮主,我那边也妥了,就是……就是……”

“就是如何?”徐帮主皱眉。

“方才有许多人见到了,那冰清,那冰清似乎是会武功的。”

“会武功?”徐帮主笑了,“一个名妓,会些花拳绣腿傍身也不出奇,而且……女子就是会了武功才够味呢!怪不得王爷念念不忘呢。”

“正是!正是!”刘管家连连点头,“若非这女人有两下子,什么时候都能找人把她绑了,哪用费这么多手脚?你们行动时可得小心,万不能走露了风声,这女人毕竟是神都名妓,不少达官贵人盯着呢。她自己不愿意,哪怕王爷位高权重,也不敢强抢了回去……”

“放心吧,这一次,她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去。”徐帮主虎躯一震,银邪之气四溢,“四个丫鬟轮换伺候冰清、细雨,两天一换,一轮熟悉情况,最少四日,最多六日,定然把那女人送到王爷面前。”

章十七 人生所图,无非一快

刘火宅醒来时已经过午了。

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弟弟,所以冬雨此刻,已经成了迎春楼远处,乱葬岗上一座孤坟。

虽然她在迎春楼也算有名有姓,然而人死了,便只是这样的待遇……

“林氏小雅之墓!”墓碑上止简简单单这么六个字,冬雨姓林刘火宅是知道的,她的本名,却是这刻才晓得。

爬起了床,跟迎春楼的姑娘们问明了情况,来到冬雨目前,烧几卷纸,燃几柱香,他的脑袋也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早晨犯下的错误。

不过,过了大半日了,就算想到对方当时没有走,现在也铁定走掉了。

走掉就走掉了吧,反正楼内,肯定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火宅握紧了拳头,向着墓碑立下誓约。

“昨晚冬雨房中……”回到了迎春楼,第一句打听的话没有出口,被问者镇定自若道:“刘火宅,五娘和冰清姑娘叫你去一趟。”

“刘火宅,我知道你想给冬雨报仇,我也可以告诉你仇人是谁,但是……对方来头甚大,不是你一个小小护院能够抗衡的。”冰清看着刘火宅,湛蓝的眸子里满是诚挚,“你这样去,只是自寻死路。”

“明白了。”刘火宅点点头,“我在这里做工四个月,当初的赎身钱早已经攒够了还有的剩。告诉我是谁,我扭头就走,绝不与迎春楼有半点瓜葛!”

最初级护院两年能还清债,初级护院便不到一年,中级护院四五个月,高级护院两月足矣,刘火宅打工四月,一月最初级,两月中级,一月高级,债确是还清了。

“不,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冰清急道。

“不是这个意思?”刘火宅皱眉。

“恩。我是说,对方来头虽大,只是因为你实力太弱罢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一条路子,让你不需十年,只需个四五年,说不定更短,便有轻而易举亲取了此人首级的本事……你听说过,大宛迷天圣教吗?”

刘火宅的天资与勤奋,早就让冰清动了爱才之念,若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五次迷晕刘火宅,又将他调到身边各种试探。

修道之才本就难得,向往大道者少,灵根合格者更是万里无一,如此良才美质,冰清都想不出来,武当和少林为何会弃而不取。

“少林练体最强,武当聚气最精;迷天毒功盖世,皓月美艳无双;逍遥浩瀚独步古今,天煞杀机摧肝断肠。那个迷天毒教?”刘火宅眼睛一瞪,问道。

他一心修道,修道之路不比学武,习武者多如牛毛,但是可以授道者,整个天下不过几处,而迷天教,似乎正是其中之一。

“圣教!”冰清冷着脸纠正刘火宅。

“你是迷天教的人?”刘火宅想起了起床之后,听到的某些议论。

“圣教在我大宛,就如武当、少林之在于中原。”冰清意识到失态,正色释道,“你难道不想入道门,学那长生之术?”

这句话,直入了刘火宅心坎!

刘火宅一下愣住,但是默然片刻,仍旧重问:“那人叫甚名字,住在哪里?”

“刘火宅,你难道不觉得,相比给她报仇,冬雨更加希望,你在有实力保住自己小命的情况下,再那么做吗?”冰清忿然道,还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神都第一名妓,便生气,也是万种风情,刘火宅也情不自禁愣了一下,旋即摇头:“我且问你,人生在世,为何要修大道,求长生?”

“为何……”冰清一下噎住了,她虽然已入了道门,而且境界不俗,骤然遇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还是犹疑难答,略一转念她才醒悟,“这句话自己不就回答了吗?为了长生,为了青春永驻啊?”

刘火宅笑了:“原来你入道门是因此,但我却不是!我欲求大道,所因无非两字而已。”

“两字?哪两字?”虽然已经迷晕了刘火宅两次,对这个问题,冰清还是无比好奇。

一个人之所以是人,不在于他的记忆,而在于他的精气神,他为人处事的手段,

“不爽!”刘火宅缓缓吐出了答案。

“不爽?”冰清讶然失声。

“就是不爽!我不爽,因何人生在世,不能如日月星辰一般,长存天地间,而必须忍受折磨,生时便痛苦,日日夜夜变老,疾病常伴身边,直到死后化做尘土;我不爽,因何鸟雀能在天空翱翔,鱼儿能在大海畅游,而我们人类,只能徒步漫行在大地上,与野兽山川为伍;我不爽,因何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我们为铜……所以我要修道,我要悟穿这天地万物间的道理。”

“不光修道如此,人生在世,所图无非也是一爽!饿了,不爽,所以要吃饭,渴了,不爽,所以要喝水,冷了要穿衣,困了要睡觉,高兴便笑,失望便哭,寂寞会失落,愤怒……便得挥刀断人头!难道,你今天饿了明天才吃?今儿乐了明天才笑?今日恨今日不除,待到来日被别人先除了去?”

刘火宅一句句,直如霹雳惊雷,一句句刺进冰清的心里!

这些话,这些道理,却是冰清修道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骤然听来,竟是一句话,一个字都辩驳不了。

“天津桥兴王府,大管家刘全安。”到最后,冰清只能落寞的答道,甚至忘了看听到这个答案后,刘火宅面上神情变化。

“谢了。”刘火宅果然微微诧异,但是神色不改,拱手作礼,出门之前道,“我不问你一个道门弟子为何出现在迎春楼,也不问你为何对那刘总管有所忌惮,我相信,冬雨之事与你们迷天圣教无关。”

冰清一愣,反思方才两人对话,唯有苦笑,对话当中,刘火宅已经诈穿了她的迷天圣教身份,到了此刻,她也只能勉力颔首示意,心中却知道,迷天圣教……与眼前这天生道痴的少年,怕是终究有缘无分。

“圣女,就这样放他走吗?”暗处闪出了春五娘。

“不,再做最后一把努力吧。”冰清叹息道,压低了声音,“你派人……去何五爷那边……如此这般挂出悬赏……只关乎烟雨阁,与咱们撇开关系。”

春五娘面上渐渐露出钦服之色:“圣女,我明白了!”

章十八 玉佩长庚,兑银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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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桥,就在神都洛阳皇宫外,其北是皇宫,其南,则是洛阳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可以说是整个中原的心腹重地。

而兴王府,则又可以说是贵中之贵。

自甲子之前,天下便逢旧朝乱世,揭竿而起者不计其数,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当今天子也是其中一员,白手起家,十几年间席卷天下,终于十五年前成就霸业。

兴王爷,则是天子硕果仅存的亲弟,战时和天子一起冲锋陷阵,天下太平了,便给哥哥执掌亲军禁卫,绝对的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兴王爷的身份地位在宰相之上,兴王爷家的大总管刘全安,其姓还不是赐的,本就姓刘,和兴王爷当今天子都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跟一个小小看门的又不可相提并论……这般一折算,三品官恐怕都有了。

好消息是,这位大总管日理万机,王爷名下许多的店铺、王庄、生意、来往需要他打理,每日在洛阳城里穿梭马不停蹄,很是好找。

坏消息则是,既是三品官,出门在外的排场不免就讲究了,虽不会击鼓吹号鸣锣开道,常常也是轿子抬进抬出,而且轿子边上,总会跟着四五个太阳穴高鼓,一看就练到了肉身内息双三重的高手护卫。

拼却一死杀掉此人或许不难,想杀掉此人又想自己活着,难度就有些高了,而假若……既想自己活着,还想将对方也能活着,生擒活捉到冬雨坟前生祭,那就是难上加难。

刘火宅虽然愤怒,并不会莽撞,掩在人丛里,随着刘全安的小轿在洛阳城转了半日,脑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计划,只是,想要实行却还少几样东西……

天津桥南,协泰亨号。

这是全中原知名的老票号,就坐在南大街最显眼的拐角处,一幢三层小楼。

小楼的外面是人来人往,小楼的下面是摩肩接踵,而小楼的上面,协泰亨洛阳铺的老板悠闲自得的躺在软椅上,燃着暖炉开着窗,正享受着冬日正午的暖阳。

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便不是你去找生意,而是生意来找你了,哪怕家中闲坐,银子也是滚滚投门而来,人生到了这重境界,夫复何求呀?!胖老板眯着眼睛啜下热茶,热流下肚,热气“哈”一口喷出来,在身前凝而不散,就仿佛他此刻的魂灵,飘飘然忘乎所以。

然而,楼梯上“咚咚”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老板自觉难得的闲暇。

“啥事?交给二掌柜不行么?偏来打扰我?”胖老板面色不善瞅着楼梯口渐渐冒出的头颅,恨不能那是一个球,可以一脚踢开,踢的远远。

伙计心中也是忐忑,大老板这时候不能打扰,哪怕他新来也知道,但楼下那些人又说这事实实在在很重要,非大掌柜亲自处理不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新来的呢。

伙计战战兢兢举起了手中物事,怯怯开口:“有一个人拿来这个东西,说是要……”

话未说完,他就见到,自己的胖老板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矫健,刹那从软椅上跳起,将那枚龙形玉佩捏在了手中:“立刻派人打扫松鹤厅,准备点心果子茶水,我换身衣服马上下去,让二掌柜先接待着。”

如此这般吩咐完,胖老板迅如疾风穿妥了绸袍,梳束了头发,捏着玉佩正要往楼下走,他忽然又拿起玉佩看了一眼,那佩的正面,玉龙盘旋雕工精湛,而其背面,仅只两字“长庚”。

“长庚?”老板皱了下眉,按照规矩,似乎是对的,但这个字号,却从来没有接待过呢?犹豫疑惑片刻,胖子终究下定了决心,叫来另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

“哈哈哈,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送走了伙计,胖子面容一整,大笑着走进厅中。

厅中只有一个少年,对胖子的客套视而不见:“取五千两,规矩你懂的,要交票,四张千两的,十张百两的。我赶时间。”

“好,没问题,马上就办。”胖子召来伙计,当着少年的面吩咐了几句,伙计临去之前,他却把手放在腰侧,指头虚勾了两下,那意思是,拖着,别办。

“哈哈,客人从哪里来?欲往哪里去呀?”送走了伙计,胖子转身,面上立刻又是一副弥勒蔼笑,只是心中却道,年龄、玉佩、话都没问题,但是……他细细再端详一遍少年,脚下是纳底布鞋,身上是葛麻长衫,若在往常,这样一身穿在少年身上倒也有些气度,可惜现今是冬日呀,这未免就寒酸了,压根不保暖呀!

而且,就算这一身,还有重重汗渍,都凝出白晕了,胖老板益发觉得自己判断无误。

刘火宅斜眼瞅了胖老板一眼,哂笑:“能持那玉佩,我从哪里来你不知道?我去哪里,也是你问得的?”

胖老板微微滞了一滞,哈哈笑了:“是极,是极,不该问的,喝茶,喝茶!”心中却是暗笑,一会儿等人来了,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当下无话,两人对坐饮茶。

一口茶,两口茶……

“还没好么?”

“今天的客人似乎有些多,人手不足,客人稍待!”胖子擦了擦汗。

一杯茶,两杯茶……

“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确实呢,我出去看看,这些人怎么手脚这般慢!”胖子做出一副愤怒摸样。

“不必了!”胖老板正欲起身,刘火宅拍案而起,伸手扼住了胖老板脖颈,单臂将其慢慢提起,“想玩金蝉脱壳?”

胖老板大惊,手舞足蹈奋力挣扎,然而他根本没有练过,哪里及得上刘火宅力大,眼前阵阵发晕,面皮渐渐青紫,心中叫苦不迭:早该想到的,对方既然敢拿龙形玉佩来骗钱,定是亡命之徒,自己充什么英雄呀?就为了区区五千两?

章十九 读书无用,不若耕田

幸而,刘火宅稍稍松开了手:“我不管你是偷,是抢,是骗,喊伙计送来五千交票,我便放了你,若不然……”另手微一使力,紫檀的桌边生生掰下一截来。

这种功夫,票号养的打手可不常见,而且……打手现在都在外面,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被刘火宅一扼,胖老板倒是惊醒了,就照刘火宅意思,忙不迭喊了伙计,送来交票。

“我想,一会儿肯定有人会来吧?跟来的人说,这玉佩我本不想再用,但情非得已……五千两算我借的,那玉佩,你就直接交给来的人吧!”言罢,刘火宅将交票揣入怀中,掀窗一跃而出,三纵两跳不见。

“掌柜的,追吗?”一个票号打手伸脖问道。

半晌无语,打手们讶然回头,便见自己的掌柜持着那玉佩,正汗如雨下,瑟瑟战栗。

“掌柜的,要追吗?”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由又问了一遍。

“追!追你们个头啊!都下去,滚下去!”胖子勃然大怒,口沫横飞斥退了一干人,待这些人走到楼边,胖子又恍如初醒,“快,快派人去禁卫军大营,把李小三给我截回来!要是来不及了,多使银钱,把来的人打发回去,无论如何打发回去,就说是一场误会。”

“不,不对,还有这佩,也得……快,快备轿,去五儿府!”胖子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刘火宅走了,他却终于信了。

为什么会信?很简单,刘火宅取走了五千两没错,但他用来做信物的龙形玉佩,价值却远超过五千两,哪怕是仿冒的都不止这个价,天下间会有这么蠢笨的骗子吗?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洛阳城西南一隅,破破烂烂的街道尽头,有破破烂烂的学馆一座,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里是洛阳城的穷街,洛阳城最底层民众居住的地方,其环境可想而知,然而,那朗朗书声,自这片穷街冲天而起,自有一股坚强不屈的味道。

听到这声,刘火宅抬起来头来,看看学馆匾额楹联,哂然一笑

劝学书馆。

上联:富家不用买良田,安居不用架高堂。

下联:娶妻莫愁无良媒,出门莫愁无人随。

就差没将千钟栗、黄金屋、颜如玉、车马如簇赤果果的贴在脑门子上了,怪不得冬雨说,这里的先生……

想到冬雨,刘火宅面色一肃,漫步走至门前,推门而入。

学生背书,高高瘦瘦的教书先生正在桌后摇头晃脑的跟着吟,山羊胡子,一脸正色,乍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风度,刘火宅却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道貌岸然。

所以刘火宅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开口:“我找林小果。”

“小果,有人找你……”馆生中响起私语。

被打断了吟诵,先生面色有些不爽,然而看着刘火宅面色神情尤其是气势,终于没说什么,点头让相应的学生出去。

一屋瘦弱苍白的书生中间,站起了一个彪壮少年,高约八尺,虎头虎脑,只是有些没有睡醒,眉宇惺忪,嘴角带涎,懒懒洋洋打量着刘火宅:“你找我?你是谁?”

这便是冬雨的弟弟,林小果,今年十四岁,第一次见到了这家伙,刘火宅终于知道,冬雨为什么认定自己只有十四五了。

冬雨身形娇小,眼前的林小果却又高又壮,可以想见,仅仅年长了几岁的瘦瘦小小的姐姐,是如何含辛茹苦将弟弟养的这般高壮。

一者娇小,一者高壮,看起来完全不似姐弟,但是从其眉宇之间,还是可以看出两人的血缘关联……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看刘火宅看着自己出身,久久无语,林小果满头雾水的摸摸脑袋,问道。

微微一叹,刘火宅收拾了心情:“我叫刘火宅。”

“哦!我听姐说起过你,火宅弟。”林小果虎眼一睁,拍手道。

“我比你姐都……”和冬雨比过生日,刘火宅还要大上几天,不过……话到嘴边他改了口,“我比你姐小,比你可大,叫我火宅哥。”

“火宅哥。”林小果郁闷的改了口,长的虽粗犷,性子却不是。

“你姐千辛万苦送你来上学?就是让你来睡觉的?”刘火宅立刻问道。

林小果皱起了眉,摸着后脑勺,半晌方道:“火宅哥,我不想读书,不愿意读书,你去跟我姐说,别让我读书了,好不好?”

刘火宅腹中有火,强忍下去问道:“为什么?”

林小果又犹豫了好一阵:“我知道……先生为什么肯让我不花钱来读书的……”

这件事,刘火宅却也正好知道,他情不自禁捏起了拳头:“你是嫌弃你姐呢?还是害怕别人指指点点?”

“都,都不是,我是觉得……觉得……若读书读成先生那种德性,还不如不读!”林小果被憋急了,冲口而出,“再说了,读书有什么用,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凭着我的个头、气力,就算上码头扛包,也比那老头教书挣的多。只要卖几年苦力,就能攒些钱,买几亩田了……”

刘火宅的拳头缓缓松开了,轻叹一声拍拍林小果的肩:“小果,这些话,留到坟前对你姐说吧。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姐……她死了!”

林小果正滔滔不绝,闻言如被闪电打中,呆若木鸡:“死,死了?我姐她死了?怎么会的?……什么时候?在哪里?是不是迎春楼?我要去看看!”

他一跳站起来,却被刘火宅一把按回去,登时泪如涌泉,泣不成声:“姐……姐她怎么会死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到底是谁害死她的?”少年哭着哭着,终于抓住了重点,抬起头来,“火宅哥,我姐到底怎么死的?”

刘火宅深叹一声,掏出了交票:“凶手来头很硬,我们惹不起的!来这里之前,他给了我这一千两交票让我给你,意思……你明白的。这一千两,不管你是继续读书,还是种田,或者做个小买卖都……”

“啪!”交票被林小果狠狠摔到地上,“林火宅,枉我姐活的时候把你当弟弟!”掉头狂奔。

刚刚奔得几步,被刘火宅从后赶上,提了他的腰带,一溜飞奔:“很好,这么说来,你也是要报仇喽!”他露出笑意,“我给你这个机会!”

章二十 门口劫人,十分大胆

三月初六。

洛阳城,兴王府。

“庚寅年,己丑月,甲子日……”

刘全安的手指缓缓从老旧的桑皮书册上划过:“沐浴……订盟……裁衣……出行……宜!”

在每个重点关注的字眼上都轻叩几记,刘全安眯着眼笑了,心情大畅,有什么比出行前,从老黄历上看到要做的事百无禁忌更让人高兴的呢?

就在刘全安翻查老黄历的同时。

同样是洛阳城,西郊,迎春楼。

“通报下去,行动就在今晚!”密室里,徐帮主大手一挥,发出了号令。

“今晚?会不会仓促了些?娟子今天才开始当值,都还没熟悉……”陆尽忠有些犹豫。

“怕什么?一个而已。就算明抢,手脚够快也不怕她翻上天去。我跟那边说的日子是最少四天,最多六天。今天不做就得轮到后日,就算得了手,在我们手里呆不上一两天就得送走,手底下那么多兄弟,还有你那侄儿,怎么够分的?”

陆尽忠初时还疑惑,听到后半截理由,登时也没话说了,唯有点头。

辰时中,兴王府后院,天津桥方向的侧门打开了……

虽然只是一个侧门,正对的却是整个洛阳城最繁华的大街,这条街上,两侧商铺林立,商铺之外又是一排排一队队的小贩,张罗叫卖,远处的天津桥上,又有许多打把势卖艺、捏糖人吹拉弹唱的,十分之热闹。

所以才辰时,街上面已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至于就在这侧门之前,就有好几个摊位,一个卖油炸烩老豆腐的,一个卖羊肉烩面的,还有一家姓阎,卖羊肉汤的。

其实兴王府这段街濒临洛水,最靠近皇宫,位置绝佳,绝不应该只有三个摊位的,但是……其他摊子要不然没给门房使钱,若不然,便是瞎了狗眼,兴王府大管家赏脸吃他们一顿,竟然还要钱,理所当然,也就不能在这儿摆了。

“大管家起了?”看刘全安出了门,三个心眼活泛的老板忙脸上堆起了笑问候。

“嗯。”刘全安居高临下哼了一声,这种生杀大权在握,叫人俯首帖耳的感觉,真是多少次都不会腻,心中正舒爽,老豆腐摊边上,陡然多出来的一个,直挺挺站着的少年帮闲,不免就让人有几分不爽了。

“恩?”刘全安指着少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呆着干什么?还不向大管家问好?”豆腐摊老板忙不迭拎着少年脖颈按将下去,“大管家,新来的伙计,不懂事,您别见怪!”

刘全安没有注意,豆腐摊老板一边这样说,一边额头直冒冷汗,他正疑惑于少年的面容似乎哪里见过,耳边陡然“刷刷”一阵机括响声。

“啊!啊!啊!”伴着响声的还有惨叫,四个轿夫抬着刘全安的青布轿子刚刚从门里面出来,正好迎上了这波箭雨,四人里倒有三个中箭摔倒在地,只一个因为在轿后侥幸躲过。

四个保镖倒是应变极快,听声辩位躲过了攻击,然后两个返身回护刘全安,另两个则抽刀前行,疾步奔向机弩射来的方向。

“切!没射死那个混蛋!”天津桥上,蹲在桥边做出一副观景模样的少年恶狠狠咒骂着,丢下了手中的绳头。

绳子从天津桥的栏杆穿过,直通到了桥下,桥下面的涵洞里,一排诸葛连弩杀气腾腾的固定着,正对着兴王府侧门的方向,连弩的机括则由一条绳索串联,而今那道绳索,自然已落入洛水不见影踪。

虽然事情没成,少年牢牢记着哥哥的话,绝不留恋,转身就走。

经验丰富的两个护卫已经看出了桥面人丛中少年的不妥,对视一眼正欲采取行动,身后陡然一声惊叫传来:“不好了!杀人了!”

那声音无比宏亮,直入云霄,绝非普通人能够发出。

满街都是人,听到这样的声音,第一反应自然是四下搜寻,兴王府侧门人少,无遮无拦,一眼下去,吼声便被许多人证实了,“轰!”整条大街登时就乱了……

不好!调虎离山!两个护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赶忙回身,但是前后左右全是汹汹人流,哪怕两人内息肉身俱都三重,急切间也挤不出一条路来。

剩下的两名护卫一边护着刘全安,一边戒备的看着四周,同样觉出了问题。

可是两人压根也没有想到,危险并不在远处,而是……身边。

两个人护着刘全安还没来得及退进兴王府中,卖老豆腐的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蓄足了势的两掌排出,竟然有山崩海啸之声。

两个护卫猝不及防叉臂招架,顿时手臂巨震,整个人都被汹涌而至的巨力推起,落向了大街正中。

不等四名护卫再回到王府门前,突然一颗黑乎乎小球扔到了地上,“嘭”一声响过之后,兴王府侧门前登时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而当四名护卫回到门前,兴王府中的护卫察觉情况不对,也出门来接应,无论是刘全安还是少年,都已经从门前消失,无影无踪了!

兴王府的大管家,折算起来品阶足有三阶的刘全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被人劫持了,而且是在兴王府大门口!

这在整个洛阳城,都算是一桩大事了。

接下来,兴王府简直是倾巢出动,不光因为这位大管家素日处理大事小情心怀太多机密,更重要的是,兴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啊!

失踪后十秒钟,烟雾散尽,四名护卫与兴王府的兵将便立刻循着大街东西南北的搜寻。

失踪后不到一分钟,兴王府中兵将已经全数动员,开始出府搜寻。

失踪后不到盏茶功夫,皇城禁卫军也被惊动了,悍然出兵封锁了天津桥南北,游客一个一个搜身,商铺挨家挨户排查……

失踪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洛阳城开始戒严。

然而,无论兴王府应变如何迅速,手段如何强硬,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府门前消失的大管家与少年就是找不到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章二十一 后园潜入,越危险就越安全

那么,刘全安究竟去到哪里了呢?

说起来真的颇多曲折……

天津桥下的排弩,是刘火宅安置的,“杀人了”的大吼,是他发出来的,最后两名护卫,更是他击退的,但是掳走了刘全安的,却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也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烟雾弹,搅乱了兴王府侧门,更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大雾之中提了刘全安就走。

烟雾缭绕,刘火宅只能看到个纤细灵巧的灰影,一转身就不见了。

苦恨年年压金线,难道……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服?刘火宅心中大急,不是另一个欲图对付刘管家的家伙,没必要扔出烟雾弹掩人耳目。

不知怎的,刘火宅一急,遮在他与不速之客间那一道烟雾竟然就散了,刘火宅便追着精瘦的身影,贴着院墙外的行道树,几步间从兴王府侧门,奔到了天津桥下洛水河边。

这里似乎是……

刘火宅正疑惑,前方扛着刘管家的灰影已经一跃上了距离河岸四五米的小船。

刘火宅顿时也不再犹豫,纵身上了船,空中拔刀反手,落地砍断了缆绳。

小船本是由两道缆绳固定的,一道固定着小船与桥墩,另一道则在前方远处以大石轮轴牵引,后道断了,前道登时发力,拖曳着小船疯狂向前蹿去,眨眼便是十余米,而除了前方拖曳之外,小舟竟然还有自己的机关动力,“踏踏踏”持续不断的向前奔去。

这个时候,王府兵将刚刚开始沿街搜索,哪里会想到凶手已经顺流而下几十米。

就算要怀疑,洛水河很宽,洛水河上船来船往百舸争流,一时间也轮不到这舟。

问刘火宅为何对小舟如此清楚,因为这本就是他放在这里的啊!

小舟上,一阵颠沛震荡,先是刘火宅猱身上船,然后是小舟如箭射出,每一桩操持的不好,就是个舟翻落水下场。

亏刘火宅与灰衣人应变都极迅速,同时伏低了身子脚下使力,竟似互有默契一般,稳定了小舟的摇晃。

这个时候,刘火宅也终于看清了灰衣人模样,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俊秀少年。

似乎惊讶刘火宅能从烟雾中追踪到自己,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的溜圆,神情颇是意外,不过刹那,那眼睛又恢复了,眯成一轮弯月,采取了和刘火宅一般的姿势,拿脚踩住刘全安胳膊,宣布对此人的所有权。

脚下动作的同时,他手上也不闲着,轻轻一扬,“嗖嗖嗖……”一片柳叶飞刀从他手中射出,数量惊人,准头也很好,但是速度……就不敢恭维了,刘火宅脚下不动,上身摇摆,恍若扶风弱柳,见缝插针避开了那一片暗器组成的危幕。

少年眨了眨眼睛,更形意外,手再度扬起,这次寒星只有几点,速度却电光火石。

刘火宅几乎要笑了,身子不摇不动,任那几枚暗器擦身而过,体表甚至传来与刀锋接触的冰寒:“这个人我要定了!”他的脚踩着刘全安狠狠揉了几揉,宣示决心。

灰衣少年眼中闪过无奈……

他不欲伤人,第一波飞刀飞的慢,是要逼刘火宅下船的,第二波飞刀虽然快了,却刻意避过了要害,目的自是同样。

船行极速,只要刘火宅下了船,就没可能再上来了,但是刘火宅,竟然就敢不闪不避,一下把他的底牌拆穿,非超高的判断力,极强的胆量,绝做不到这点!

灰衣少年终于知道甩掉刘火宅有些不现实,皱了皱眉。

舟离天津桥已过百米,刘火宅忽然动了,灰衣少年一阵戒备,却见刘火宅俯身下腰,一手抄着刘全安腿脚,另外一手却从船边水里,捞出了一段麻绳,接着他整个人在舟底仰倒,手臂、腰腹、两腿同时奋力,内息灌涌,根本就是视自己为无物。

大力之下,麻绳瞬间弹出水面绷的笔直,水花四溅,而原本直直向前的小舟,便刹那间转了方向,由顺流而下贴近了河岸,飞快没入了杂草丛里,晃的灰衣少年头晕眼晕。

这段河岸看起来是陆地,杂草丛生,没甚遮掩,竟有一截是凹进去的,小舟驶入凹处,登时从河面上消失,而这个时候,刚刚开始有兴王府的兵将站上洛阳桥,向上下游搜寻,同时布置人手,喝令过往行船暂时不准离开。

“原来你是做的这打算?!”看刘火宅拎着刘全安腿脚,跳船上岸,灰衣少年扯着刘全安胳膊,看着后方的院墙恍然。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刘火宅在小舟某处拍了一下,小舟后首登时整个不见了,河水“哗啦”一下涌进舱中,半艘船没进水中。

灰衣少年拎着刘全安胳膊,无可奈何只得跳上了岸,眼睁睁看着刘火宅拎起岸边早就准备好的石锁投到舟上,将小舟彻底压沉到岸边淤泥里,踪影不见。

兴王府的搜索虽然还没到这里,迟早会到这里,孤伶伶一艘船在河上飘必然惹眼,毁了尸灭了迹,可真就甩脱追兵了。

“我?”灰衣少年滞了一滞,嘴巴好看的翘着,面上满是郁闷,“我的手段在后面呢,不过既然被你逼下了船,就没办法了,只能跟你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刘火宅毫不客气,趴在院墙拐角,露头出去探得墙内并无动静,一攀跃过高墙,向下伸手,“来,搭把手!”

灰衣少年一阵无奈,但是此刻,墙角那边就是兴王府的人在大举搜索,船又给沉下了河,他一个人带着刘全安这累赘,实在也没别的路跑啊!

而只要翻过了墙,灰衣少年相信,离避过搜索的确就不远了此间距离天津桥不过三十余丈,三十余丈看起来挺远,于一座王府来说实在不算得什么所以这堵高墙的后面,就是兴王府,兴王府的人绝不会想到,掳人者胆大包天的在大门口掳走了人,竟然转个弯,又胆大包天的潜伏进了王府后花园。

章二十二 弱冠少年,青楼常客

几乎所有能用的人手都被发动起来搜索,兴王府的后花园形同虚设。

刘火宅与灰衣少年拎着刘全安,一路穿门越槛,钻洞爬墙,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在王府中一处隐秘的假山洞穴安顿下来,听不到外面搜捕的声音了。

这一路上,两个人手脚干净,配合默契,动作迅捷,如果不是对彼此都有怀疑,说两人是配合已久的惯犯组合都有人信。

“兄台,你跟这人究竟什么仇?”四下无人,两人终于可以大声说话,灰衣少年看着刘火宅很是不解,“三具诸葛连弩,一具一千两,合买打八折,也要两千四百两。自行千里舟,似乎也一千几百将近两千两……这家伙一定欠你很多钱!”少年看着地面上仍昏迷不醒的刘全安,笃定的道。

“你都看到我花了这么多钱,还好意思半道截胡?”刘火宅剔剔眉毛,虽然灰衣少年究竟有何目的不清楚,就同他两次出手都怕伤着自己,刘火宅实在生不出对他的警惕心来,“太不讲究了!”

“没办法,生活所迫吗!”少年深深叹息一声。

“生活所迫?还是所迫?”刘火宅哂笑。

“你什么意思?”灰衣少年一愣。

刘火宅慢吞吞道:“生活所迫,还去迎春楼那么多次?”从第一眼看去,刘火宅就一直觉得少年眼熟,想来想去,他终于想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少年了,而且是……很多次!

不是那么多次,照刘火宅的性情,不会到眼熟的地步。

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年岁不大,细皮嫩肉,竟然是迎春楼中老客。

“你,你怎么知……”灰衣少年惊愕的指着刘火宅,刹那间恍悟,“我在迎春楼里见过你,你是,你是那儿的大茶……”

“邦!”刘火宅一个暴栗敲没了他后面的话,“不是龟公,是护院,高级护院!”说罢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前高级护院!”

“欲盖弥彰……”虽然刘火宅极力解释,灰衣少年还是一副鄙夷模样,抱腿远远坐离了刘火宅,好像躲避着什么。

“假撇清,我在那住,天天出现是正常的,你明明住别的地方,天天往那跑才银荡呢!”刘火宅忿然,但是无可奈何。

虽成了老相识,两人一时间倒没话说了。

在洞窟最远的两角相对而坐,刘火宅眼睛一眯,呼吸吐纳,便修炼起内功来了。

这两日事情太多,他马不停蹄四方筹备,没空修炼,还真有些不自在了。

舌抵上腭,呼,吸,呼,吸……刘火宅很快浸入修行的世界,并无瑕注意,另外一边,灰衣少年同样盘膝而坐开始修行,只是修行的方式有些古怪,怒目圆睁,龇牙咧嘴,状甚狰狞。

修行无日月,时间就擦着修行的身飞速掠过。

等到两个修行的人因为肚子发出阵阵轰鸣而惊醒,已经是晚上了,假山孔洞中透进来的只有黑暗。

缓缓收了神通,夜色中,刘火宅与灰衣少年相视而笑,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大道艰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抓紧每分每秒修炼怎行?

还是灰衣少年先道:“你也真放心,竟然就敢修炼起来了,也不怕我……”

“彼此彼此吗。”刘火宅点头。

两个人却并不知道,对方都有潜台词没说出来

刘火宅: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这内功,一动念既可修回正轨,绝不怕走火入魔,但是……我不告诉你!

灰衣少年:我这杀机修炼之道,根本不怕人打扰,反而越是面临危机越能修持精进,但是……我也不告诉你!

没人是傻子,两个俱都心怀叵测的家伙,相视而笑,惺惺相惜。

月黑风高杀人夜,天干物燥放火天。

趁着月色,趁着兴王府的搜索经过一日稍有松懈,两个人拖着死猪一样的刘全安开始行动……

夜里,子时八刻。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刘火宅与灰衣少年总算拖着刘全安,来到了西郊西北乱葬岗。

“火宅哥,你可来了!”约好的地点挂起了灯笼,黑夜中很是好认。

听到声音林小果心急火燎从阴暗处奔了出来,看到灰衣少年一愣,“这人是谁?”

“甩不掉的跟屁虫!”刘火宅龇牙,“扑通”一声把刘全安扔到地上。

离开兴王府,灰衣少年就一直跟着他,也不讨论刘全安的归属问题,弄的刘火宅很是纳闷。

“火宅哥,就是这畜生吗?”看到了刘全安,林小果也顾不上灰衣少年了,颤抖着声音问道。

“如果不是,带他来干嘛?”刘火宅点头,“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那好!装配刑具,准备行刑!”

刘全安是从美梦中惊醒的,梦中他正在和美女玩游戏,皮鞭,滴蜡,美女和他的爱好一样,既喜欢虐人,又喜欢被虐,颠凤倒鸾正十分之欢愉,陡然一阵超出想象的剧痛传来,美女不见了,大床不见了,旖旎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他M的是谁,打搅老子睡……”刘全安气急败坏怒吼起来,人一辈子,能做几回这般美的春梦啊?

话没有吼完,他已经开始觉得不对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几点灯光,自己更不是躺在床上,竟似乎是……站着的,再一动手脚,更不得了,竟然动都动不了,看着远方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墓碑,近处几个不知是人是鬼笑的发渗的家伙,还有四下里星星点点绿色的民间俗称“鬼火”的玩意。

“噩梦!这是噩梦!自己是被魇着了,别慌!别慌!”刘全安小声告诉自己。

“别做梦了!”刘火宅一巴掌扇管家脸上,大耳光叫醒,鼻血鼻涕齐飞。

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剧痛,刘全安终是醒了,一阵惶叫:“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救命!救命!”他终于想起来,昏倒之前兴王府前的混乱。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刘火宅恶狠狠的道,经典的意思,就是不可取代呀。

“叫吧,叫吧!”边上,林小果一棍子乎刘全安腿上,打的大总管哭爹叫娘,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这里是城西北的乱葬岗,你叫的再响,别人也以为是闹鬼呢,没人敢来救你的。”

章二十三 喊破喉咙,真有人救

痛哭流涕过后,兴王府的大管家终于认清了现实: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钱吗?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都可以给你们!还有好几个庄子……”

“要权?我可以让兴王爷给你们写委任状?无论是军方还是地方,直接就能走马上任,这叫兴荐官,还要压科班出身的官一头呢……”

“要美色?我跟迎春楼的老板极熟,要多少美女都有!别说美女,俊男也行……”

毕竟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张嘴抛出来的诱惑,便叫人垂涎欲滴难以抗拒。

听了这管家最后一句,灰衣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刘火宅一眼,目光里的东西,叫刘火宅无比郁闷。

至于林小果,早就爆发了:“迎春楼!迎春楼!你还敢说迎春楼!”十四五岁的少年,轮着棒子便是一顿暴打,打的刘全安鼻青脸肿不成人形。

刘火宅好容易拦下了他,免得人被一下打死,没法出气。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前面。”

前面?刘全安忍了疼痛勉力张目,前面有什么?似乎是一块墓碑,灯笼光下阴晦不清,勉力可以看出上面写着“林氏小雅之……”那最后一个字,应该是个墓字吧?

刘全安仍然一头雾水,倒是刘火宅意识到了疏漏:“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前天晚上你勒死的那个冬雨姑娘,真名就叫林小雅!”

刘火宅说的轻描淡写,刘全安却听的全身一震:“你们是……是为那小ji女报仇来的!”

“那个小ji女,是我姐姐!”林小果凑到了刘全安面前,一双眸子在火光下散发着血光,看的刘全安心惊胆战,“狗贼,你就老老实实受死吧。仔细看好了!”

林小果伸出手来,引导着刘全安的目光,让他能够看明白自己的刑具。

基本上,这就是一个X桩,将刘全安缚着,一丝一毫都不能动,机关在X桩下面。

下面吊着一只麻袋一个大木桶,麻袋满着,木桶空着,麻袋高,吊在X桩上的树杈上,木桶低,张开了口子正对着麻袋,栓挂的绳则一直连到刘全安身上。

刚才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刘全安方才发现,虽然缚在木桩上,自己的身上也被五花大绑着,而且那绑法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当初拿来绑小ji女的手法。

“狗贼,看到没有?麻袋里是沙子,你身上这是……活结。”少年声音嘶哑,叫人不寒而栗,“一会儿我在下面扎一个口,沙子就会慢慢流出来,流到桶里面,坠紧绳结,让那绳勒着你的脖子,压着你的胸口,把你身子使劲往后扳……就好像,你勒死我姐那样。”

“你想多快死?口子扎的大死的快,但痛快,口子扎的小,你就能多活一会儿,不过也得多遭一会儿罪,如果口子够小,说不定明天早上你都还活着呢……你自己选吧?”少年森然一笑,无比狰狞。

原来是这样……灰衣少年在后方听着,目光闪动,很多悲悯,很多叹息。

刘火宅看着少年尽情宣泄着心中仇恨,也是微微叹息一声,新手挥刀,在麻袋上开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口子。

“沙……”沙子轻盈畅快的落入桶中,然而重量,却是慢慢增加的,感受着身躯上传来的压力,听着沙落那恐怖的声音,刘全安终于崩溃了,声嘶力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本不是我的主意,是别人叫我做的!”

“你说什么?”刘火宅本来已经回身而走,闻声止步。

“是别人叫我做的,真的!”看到刘火宅止步,刘全安感到了希望,“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将那些人的阴谋全部告诉你们,我可以对天发誓!”

“火宅哥,这种卑鄙小人说的话不能信,为了活命,他什么谎撒不出来。”林小果一口啐在刘全安脸上,鄙夷的道。

“是真的!是真的!”看刘火宅面色又变,刘全安也顾不上讨价还价了,“有人勾结了迎春楼副管事陆尽忠,要里应外合绑走迎春楼的头牌冰清。因为冰清姑娘身边总有人看护,不好接近,他们就让我害死了冬雨姑娘,好让他们的人能够顶替上……”

“为了活命编出这么离奇的故事来,你可以去写小说了!”林小果狠狠给了刘全安一脚。

“冰清……还需要绑吗?”刘火宅则考虑到更深层次的问题,“她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ji女,有钱便能买到,还需要强抢?而且动用你这兴王……哎呦!”

刘火宅话没有问完,不知从哪儿一颗天外飞石打到脑袋上,打的他一阵眩晕。

“他的话,你还是信了吧,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几乎就是石头落地瞬间,四周围呼啦涌上来一大帮子人。

所有人都穿着夜行衣,夜色下朦胧不清,走到这光亮之处才显露出来,刘火宅放眼望去,倒有半数以上都是熟面孔,迎春楼中的护院,只是素来没什么交往,不熟。

领头的是个供奉,边上是陆尽忠,再边上,则是一顶青布小轿。

“如果说他的话里有假,便只是一处。冰清姑娘,不是要被绑走,而是已经被我们绑了……”看一眼青布小轿,领头的家伙笑起来,周围一圈人也都色迷迷的笑了。

迎春楼的生意通常持续到半夜,半夜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这些人绑架冰清,也唯有等到夜深人静才好下手。

按照计划分毫不差的完成了行动,这些人抬了冰清,大队集结正准备赶回老巢享用佳人,路过乱葬岗听到人声,没想到正遇着刘火宅提审大管家,真是芝麻掉进针鼻里,巧的不能再巧。

“我们只为报仇,无意图谋诸位的计划。”刘火宅将林小果掩在身后,镇定的道,轻声问灰衣少年,“那烟雾弹……还有没有?”

“现在想走?晚了!”领头的徐帮主一声号令,几十号手下齐齐甩手,铺天盖地的暗青、飞蝗、柳刀、没羽箭……夹在夜色里向圈中的三人投来,这一帮人竟然完全是暗器专长。

章二十四 风萧萧的风,风萧萧的萧

危急关头,刘火宅果断选择了最快,也几乎是唯一的一条路。

他返身一脚将林小果踹下了深坑。

支架下面有坑,因为要审问刘全安,支架高度便不能太高,但又要吊着沙袋水桶行刑,只好下面挖了个坑。

原打算弄死了刘全安直接埋坑里,没想到竟成了避弹坑。

解决了林小果,刘火宅奋力一抓,拎起了支架下的沙袋,一圈回扫,“噼里啪啦”,黑暗中也看不清沙袋到底中了多少暗器。

而另一边,灰衣少年也如刘火宅预料的那样,拎起了仅剩的木桶,和刘火宅背靠着背,“叮叮当当”接了一木桶暗器。

盗贼人虽然多,并不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单独一个沙袋或者木桶无法全数抵挡,但是两个人齐心协力,漏网的暗器就不多了……

刘火宅和灰衣少年各中了几枚,但两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中的暗器甚至不影响行动。

一波暗器扛过,刘火宅拔出长刀奋力斩下,一刀将木桶剖成两半,他和灰衣少年各持一半,算是有了盾牌,比方才更加轻便趁手。

灰衣少年也抽出腰刀奋力斩下,斩的却是刘火宅手中的沙袋。

一刀之下,沙袋裂开了半爿,刘火宅运足气力揪着沙袋奋力挥扫,铺天盖地的沙子从漏处扬洒出去,纷纷扬扬……

夜空里根本看不清楚,一袋沙子撒完,倒有超过半数盗贼捂着眼睛大叫起来,被沙子给迷住了,火力立时大减。

危急关头,刘火宅和灰衣少年默契的简直可怕,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同步的可怕,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手势,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暂时处理了被集火的问题,两个人合作依旧同步而高效,灰衣少年挥舞半只木桶遮挡暗器,刘火宅伸手下陷坑,拉出了被踢到里面的林小果,同时把手里面沙袋还有木桶裹到林小果身上以保护。

待到林小果装备停当基本没有大碍了,刘火宅“当当当当”四刀切下,切断了刘全安身上绳索的同时,也割断了他四肢上大筋。

“是死是活,看你的运气吧。”顾不得刘全安的惨叫是多么激烈,刘火宅将刘全安挥舞起来,当成了新的盾牌在用。

“嘭!”这个时候,灰衣少年的烟雾弹不失时机的爆开,让火力终于稍有起色的盗贼们再度一乱。

趁着混乱,三个人挥舞着各自的盾牌,向某个方向坚定的冲去。

“分散,都给我分散,包围好!不要让他们跑了!”徐帮主暴跳如雷,完全没有想到,上钩的鱼竟然这般鲜活,硬生生又从砧板上跳回到河里面了。

烟雾是特制的,一旦散开了真的很影响视野,不过,烟雾中却不断有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发出来……

“截住那声音!截住那声音!”徐帮主灵机一动,重新指挥布控。

他的命令发的有些多了,盗贼们被沙子迷了眼,本就有些混乱,再被这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使唤,就更加乱了……

十来秒钟之后,烟雾散了,盗贼们的眼睛虽泪水长流,模模糊糊倒也恢复了些视野,但是……他们重点包围的区域,地面上,止有一个刘全安在地面上哼哼唧唧。

往前只是蹿了几步,刘火宅便奋力一抛,将刘全安扔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只是没想到这刘全安当真命大,奋力一扔没扔死了他,盗贼们的暗器盲目投掷,也没打了死了他,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这个时候,终于有盗贼迷迷瞪瞪的汇报:“帮主,帮主,他们从那个方向跑了!”

徐帮主往那个方向一看,鼻子都冒烟了……

那个方向,曾经是除了徐帮主之外,盗贼最多的方向,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乱,竟然没有人了,所以被三人悄无声息的穿透出去。

“废物!点头!囊包!怂蛋!……”徐帮主火冒三丈,大嘴巴一个一个,把报信的家伙打的鼻青脸肿。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直到这位徐帮主又跳了脚:“愣着干什么?不赶快追?”方才恍然大悟。

“嗖!嗖!嗖!”他们的身体只是刚刚转过来,从远方幽暗的丛林里,并排三箭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的没入了三个人的头颅,带起一蓬血雨。

一帮人身体一下僵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嗖!嗖!嗖!”又三声,又是三人身体无力倾倒的声音。

“妈呀!好厉害的射术!”盗贼们一下子乱了,肝胆俱裂。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连续六箭射完,掩藏在林间拈弓搭箭的少年一阵剧咳,面色煞白,已然力竭透支了。

“你们走吧,别管我,我中了毒,暂时走不动了!”少年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将精巧的长弓折叠收起,掏几颗药丸填入口中,“得先找个地方隐蔽,等毒解了。”

盗贼们的暗器竟然有毒,他中了毒,刘火宅必然也中了,林小果虽然力气颇大,也只能勉力扶着一人前行,没可能两个人都照顾到。

“你中毒了?怎么会中毒的?什么时候?难道有旧伤?”刘火宅很是诧异,拎起少年便背上了身,暗暗惊奇,好轻,比想象中还要轻的多,不由龇牙,“就你这样的小身板,背两个我都能跑的飞快!更何况,本来也不需要跑。”

“咦,你怎么会……”灰衣少年面色微窘,还没来得及惊讶刘火宅的安然无恙,便被他后一句话吸引了,“为什么不需要跑?”那些盗贼虽然受到了打击,察觉到再无冷箭射来,势必还会追上的。

刘火宅神秘一笑:“咱们就在这里坐看好戏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风萧萧,风萧萧的风,风萧萧的萧,你呢?”虽然认识才仅仅一天,经过白天的对峙晚上的联手,两个无来由的觉得,彼此已经认识了很久……

“刘火宅,卯金刀刘,三界无安,有如火宅的火宅。”

通名报姓,两人相视一笑,浑然未觉,两个大男人,一个背着一个趴着,姿势是多么的暧昧。

“冰清姑娘,好戏已经落幕了,你是不是也该醒醒了?”吐气开声,刘火宅向着场中喊道。

章二十五 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刀

时当丑时,夜色沉寂,刘火宅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耳中。

冰清姑娘?绝大多数人愣住了,几个盗贼顽笑起来:“冰清姑娘?到了地头咱们会让她醒的,怎的?你小子也想看?那就乖乖滚出来受绑,让你饱饱眼福,说不得,还能让你尝个鲜呢!”

反应慢的随之领会了对话的意思,跟着嘿嘿淫笑起来,笑的人愈来愈多,笑声愈来愈响,不过他们的淫笑很快停了,戛然而止!

空旷的林间,陡然一种独特的沙哑而迷离的声音响起,那是幽幽一叹:“唉,刘火宅,你就这么不肯欠我个人情吗?”

声音既不清脆也不甜美,却自带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除冰清外,再无第二个女子再有这样的声音。

“该欠的时候,我自然会欠!”刘火宅轻轻摇头。

花魁冰清,堂堂迷天圣教弟子,虽不晓得她被尊称圣女身居高位,但六大宗门能够获得认可,允许下山俗修的弟子,绝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对此刘火宅深知。

周围这帮家伙,修为基本都在肉身内息二重之内,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三重的高手,放到迎春楼当个护院没问题,跟六大宗门弟子相比,绝对称得上是“小蟊贼”,刘火宅才不信,冰清会被这样的家伙弄趴呢。

最合理的解释止四个字顺藤摸瓜。

冰清……真的说话了?声音响起的时候,小蟊贼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徐帮主第一时间弯腰掀开轿帘,就看到轿中冰清托腮坐着,转眸一笑,风情万种,笑的徐帮主一颗心就如小鹿乱撞。

“冰清姑娘,”徐帮主斯斯文文拱手作礼,“姑娘艳名远播,我等素日听闻,实在按耐不住,于是行此冒昧之举,真真是对不住了。”这般说着他,他狠狠回头瞪了陆尽忠一眼。

老太监明白那目光的意思,委屈的低声自辩:“我亲眼看着娟子把那药倒进茶中,又亲眼看着她将那茶喝进肚中的呀?”

“你说的是那龟息丹?还是追魂蚀骨之毒呢?”冰清伸出软舌舔了下红唇,仿佛意犹未尽,诱人之极。

“你,你怎么……怎会知道?”这一次,不单老太监呆了,徐帮主也呆了,这两味药的名字,就他两人知道,连周围这一圈下属都不知道,冰清是如何得知的?

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徐帮主心中,渐渐泛出了几丝不安。

“呼呼……”冰清捂嘴轻笑,笑的高深莫测,“我当然知道了!这两味药,是我家独方秘制,我不知道谁知道?”

“不,不可能!卖药那人说,两味药皆是世间奇毒,为一神秘的隐世宗门独传……”

“台词背的不错。你是从谁手中买的?王凌山,还是李道水?洛阳城里,就他二人能从我这里拿货……”

这一瞬间,徐帮主面上神情当真相当精彩,红了而白,白了而青,青了而紫,显然被冰清一言戳中了要害。

他也只能咬牙切齿:“迟早跟那家伙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为什么要算账?”冰清眨眨眼睛,一幅天真无邪模样,“他们又没有说谎。这两味药的确是世间奇毒没错啊,而我迷天圣教身为大宛国教,六大宗门之一,称作神秘的隐世宗门也不过分吧?”

“迷天……迷天圣教?”徐帮主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哦,你听说过?”冰清玩味的笑起来。

“不,不可能!迷天圣教的人,怎么可能在青楼里卖春,你骗我!你骗我!”徐帮主惶急大叫,眼睛一转,正色疾呼起来,“兄弟们,上啊!制住这婆娘,大家一起轮了她!”

“早该这样了!”“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冰清姑娘,别急,我们来了!”“哎也,我这腰带怎么解不开了?”……剩下还有将近三十盗匪,闻声顿时提刀脱裤,急吼吼奔向了青布小轿,丑态百出。

中烧烧的他们连林中的夺命连珠箭都忘了,理所当然,对于地位最高,身手最好,离轿子也最近,无论如何也该第一时间出手的徐帮主,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反而呼吁大家齐上,就更没有心思去怀疑了。

这属下果然该选择脑袋笨的呀,一忽悠就上当,分赃好打发,玩命时更能拿来垫背,价格实惠量又足,下次还找这样的……看着下属一个个急吼吼的从身边跑过,徐帮主悄无声息退到了人群外围。

不过并没有跑远,冰清压倒性的美色摆在那里,在属下试探出此女所说是真是假之前,他还舍不得撒腿离开……

“倒!倒!倒!”于是,他就听到了冰清的叠声疾呼,看到自己属下一个个失了魂魄般悄无声息翻身倾倒……

这女的……真有传说中宗门弟子的那般鬼神莫测的手段!徐帮主头皮一麻,撒腿就跑,但是已经晚了……

跑不到两步,前方一道微不可见的黑影如电射来,一下撞中他的胸口。

“哎呀!”徐帮主一声惨呼,捂着剧痛的胸口摔倒在地,以为胸膛已经被贯穿,手舞足蹈声嘶力竭,“仙……仙法飞剑!传说中的仙法飞剑!”

“嗤……”冰清忍不住笑,伸指竖臂,长了一对翅膀,既像彩带又像小蛇一般的灵物凭空浮现,蜿蜒虬曲一圈圈盘在她臂指间,清辉玉臂,嫩葱纤长,益发映衬的灵物色彩温润,姿态夭矫。

“这可不是飞剑,是我的宠物辰蛇。”冰清曲臂将辰蛇放到腮边,小蛇讨好的伸出小舌,不断舔动冰清脸颊,惹的冰清格格轻笑,“真正的仙法在这里!”

前一刻女子还笑靥如花,下一刻已经满面寒霜,伸手望空一指:“湿婆怖畏!”

“嗤……”就仿佛烟花燃放,又似秋菊怒绽,几十道绚烂瑰丽的雾气从冰清体中绽放,划出优雅的弧线,瞬间没入盗匪们体中。

“啊~~~”毒气入体,盗匪们立时蜷曲挣扎,发出阵阵凄厉惨嚎。

那毒甚至毒的他们的身体渐渐泛起光来,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而且每种颜色对应状态不同,红色的皮肤龟裂七窍生烟仿佛有火光从里面冒出来,绿色的肌肤溃烂一块块掉下来,紫色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一而足……

一阵鬼哭神嚎的声音,不知道惊飞了这乱葬岗多少栖鸟。

章二十六 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盗贼们要仙要死难以承受的时候,兴王管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场混战没要了刘全安的命,只在他身体上捅出了几个窟窿,让他浑身无力肢端麻木,然后……就又被吊在了叉型支架上,与之前一般的四肢大绑,一般的活结龟甲缚。

只是沙袋与木桶都没有了,林小果只好将两只插满了暗器的半爿木桶勉力绑合吊好,四下搜寻散落的石块,一块块手动扔进桶里给刘全安加重。

经过盗匪这段插曲,刘全安已然知道小命难保,然而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让他一会儿上有三岁孩儿下有八十老母的摇尾乞怜,一会儿以财帛富贵相勾引,一会儿以权势靠山相威胁,一会儿又是大声呼救,形同疯狂。

理所当然全不起效,林小果红着眼睛,钢牙紧咬,只是一块一块往桶里扔石头。

刘全安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差,面皮渐渐青紫,到最后连讨饶的声音都微不可见,彻底没了声息……

“姐,看到了吗?火宅哥给你报了仇了,你安心上路吧……”林小果虎目含泪,向着冬雨的坟墓重重跪下,一下一下磕头。

“死了?真没气了?我怎么有些不信呢?”刘火宅却心存疑惑,伸出手来,探探刘全安鼻息、脉搏,大皱眉头,“真都没有了?怎么可能?”

“怎么了,火宅哥?”林小果擦擦眼泪转过头,泪眼朦胧的见刘火宅指着叉型架下一个绳结,这绳结下连木桶,上连活结龟甲缚,正是这吊刑至关重要的导力装置,但是……或许一时粗疏吧,那打的竟然是一个死结。

也就是说,自始至终根本没力传到刘全安身上,然而刘全安却死了?

“他是吓死的!”风萧萧终于恢复了些,跳起身熟练的扒扒刘全安眼皮,下了结论,“这些盗匪暗器上抹的都是麻药,让人反应迟钝肌肉无力,吊刑虽然没有上,他身体已经麻了觉不出来,以为上了,生生被吓死了。”

“活该!恶有恶报!”林小果解气的啐了一口。

“合当如此!”刘火宅也是点头,挥刀断绳,任刘全安的尸体跌入坑中,将木桶里的石块往尸身上一倒,周围的土一划拉,一个坟堆便出来了,叉形桩则成了天然的墓碑。

这厢里处置完,那边的盗匪也干干净净了,迷天圣教毒术号称天下第一,这些盗匪在地上痛苦哀嚎而死,到最后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尽数化成了脓水。

对于这结果,刘火宅、林小果没有丝毫怜悯,只觉痛快,且不说这些人欲围杀了三人,单凭着和冬雨之死的关联,他们也定然无幸。

止有二人,一时还没死掉,不过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比死更恐怖的结局……

“哎也,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人费靡百万向本门订制一种肉白骨的奇药,只是肉的地方有些古怪。陆尽忠,你可算走大运了,比那订货人还早体验药效呢,至于徐双河你吗?切了也将就着能用,就跟他一起,做我迷天圣教的试药人吧!”

“不……不……”陆尽忠、徐双河疯狂挣扎起来,喉咙“嗬嗬”有声,然而他们受制于迷天圣教奇毒,连话都说不甚清了,竭力挣扎更是无用,旁人看起来,根本就是无意义的痉挛抽搐而已。

轻轻巧巧拎起了这二人,冰清在冬雨坟前静静伫立片刻,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刘火宅陡然出声。

冰清驻足转身,难掩面上惊讶:“什么事?”

“刚才说过,该欠你人情的时候,我自然会欠。”刘火宅一拉揽过了林小果,往前一推,“他叫林小果,冬雨的弟弟。把他收了,好好教他本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到此处刘火宅放低了声音:“……有些事你们不知道,这个刘全安,你们本不必有任何忌惮的,冬雨也不必死……如果再有类似的为难,你们可以来找我,我自然有办法帮你们解决。”

方才刘火宅三人情况万分危急,冰清投石提醒了刘火宅,在轿中坐等着刘火宅开口求救,好饶他一个人情,结果刘火宅宁死不屈,选择与风萧萧联手硬闯也不呼救,冰清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少年向自己低头呢。

听了刘火宅的应承,冰清先是一愣,旋即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偏偏知道!想让人情这么容易就还掉,没门!刘火宅你且欠着罢……

她扭头看向了林小果:“你是冬雨的弟弟?虽然灵根不知怎样,就这体格,武修至少不成问题,我就……”

“我不去!”谁料,冰清话还未完,林小果抢先大叫起来,“我要跟火宅哥一起。而且……你这女人不是好人,卖毒药给那些坏人去害人!”

真真是童言无忌呀,林小果前句话还让人哂然一笑,后一句话,则让冰清笑也笑不出来了……

“不要孩子气了!”刘火宅皱眉,“我不会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我不喜欢拖油瓶。”

“火宅哥,你……”林小果愣愣的看着刘火宅,浑然不解,他的态度前后变化会差的这么大?

看着林小果茫然的眼神,刘火宅微微叹了口气,心忖自己可能急了点,放缓了语气:“小果,你今年已经十五,不算小了。要记住,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永远不要想着倚靠别人。”

“你之前说不想读书,所以我给你找了另一条路,你自己继续走下去也好,改道也行,都随得你……我不是你姐,不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怎么活下去,只有你自己才有答案。”

林小果站在那里,兀自迷瞪,一截彩带从后方飘来,缠上了他的身体,往后一拖,林小果登时如被放着的风筝,上下翻飞着远去了,夹带着冰清恶狠狠的声音:“你这小子,竟敢说我不是好人,咱俩的帐有的算呢。”

迷天圣女实在担心,说好的人情,又被刘火宅给吹飞了:“还有你,刘火宅,竟然敢说我是人尽可夫的……”

“你不是也扔了我一石头吗!”刘火宅捂头回道。

章二十七 报复跟踪,夜宿十里疃

黑暗的林间,风萧萧在头前走,刘火宅在后边跟。

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时间不过四更天。

风萧萧余毒未消,有些发软,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晌,陡然驻足:“跟着我干嘛?”

刘火宅深深打个哈欠:“找地方睡觉。”

“你不是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永远不指望别人吗?”

刘火宅眨眨眼睛:“我这不是指望,是报复。白天你跟了我整整一天,就不许我跟你这一会儿?”

风萧萧无语,走了两步,陡然拔足飞奔。

刘火宅紧紧缀上。

哼哼,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肉身内息不过两重,能跟得上我尽管试试……一边飞奔,风萧萧一边心中自得。

十步,二十步……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不到,风萧萧腿脚一软,气喘吁吁摔倒在地上。

刘火宅疾逾奔马从后赶上:“你余毒未清伤势未愈,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来,我背你。”

逞你MB,强你MB,背你MB……风萧萧任刘火宅扶起自己放到背上,恨不得能咬刘火宅两口,凭什么啊,都被暗器射中许多道,偏偏自己中了有毒的,凭什么……自己肉身内息俱三重,修的又是杀机凝煞之道,会比不过这个两重的菜鸟!

然而,无论风萧萧怎么挣扎,也没办法逃出刘火宅魔掌,只得黑暗中指路,说明了回家的方向。

风萧萧住的原来离迎春楼很近,也在城外,洛阳城西北。

这里本是前朝某个大户人家的庄园,随着改朝换代,可能是家族破落,也就无主了。

后来也先后几次有过主人,但是据说改朝换代的时候,庄中死了很多人,不知怎得就闹起鬼来,几个主家皆抱头鼠窜而去,慢慢的,也就没人肯卖了,变成了一片废弃之地。

再后来,便是一些洛阳城里生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破落户、浪荡子以及其他形形人物,无路可活也就不在乎恶鬼侵扰了,渐渐占据了庄园里的空房,开垦出了庄园附近的土地耕种……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又有一些别处的百姓也陆陆续续搬迁过来,渐渐的竟依附着庄园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唤作十里疃,风萧萧就在十里疃中租住了一个院落。

院落有些破旧,铺院的青石条时有断裂,石缝之间长着茂盛的杂草,墙壁角落里覆着青苔,瓦片也残破不全,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来,这院子曾经也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过,那些墙壁上的题字、印染、雕花,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都含混不清了,那种独特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抹杀不掉的。

刘火宅一边运转内息,一边观察着小院中环境,此时已经天明了。

周天循环没有几次,伴着一声哈欠,花白头发三缕长须的一个老头一摇三晃的走出了屋子,向厕所行去。

老头头发乱如杂草,三缕长须却整齐的仿佛刚刚让人舔过,形象之古怪难描难绘。

刘火宅一怔,嘴角蔑笑:风萧萧,就别装了,这么蹩脚的化妆术就想甩脱我?

“风萧萧!”唤了一声,他扭身向老头欺去。

老头并不回身,甚至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

装的倒挺像!刘火宅一把正要薅上到老头乱发,身后迷迷糊糊的脆声响起:“哈~呼~啥事?”

刘火宅一愣,手僵在空中缓缓回过了身,身后方,风萧萧睡眼惺忪站在门口……

幸好没真的上手!这般说来,昨晚两人回家之前,老头就一直在屋中睡着?这里确实有好几间屋子好几个炕,昨夜困极了随便趴一炕上就睡了,没想到还会摆这样的乌龙,刘火宅一阵庆幸,手掌变薅为指:“他是谁?”与此同时,老头也回身做出同样指问。

“刘火宅。”“南宫老伯!”风萧萧胡乱戳了两下,算是做了介绍,一边又打起了哈欠,“什么时辰了?”

刘火宅指指刚升的太阳:“辰时初。”

修行者的说法,清晨与傍晚,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正是天地之气相接之际,此刻练气,事半而功倍,刘火宅日夜修炼,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哪怕睡下才两个时辰,仍旧还是起了床修炼来了。

“嗖!”刘火宅就注意到,一边的南宫老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了,钻进了疑似茅房的土围。

?!刘火宅正有些转不过弯来,就骇然见到,风萧萧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掏出了那张折叠长弓,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来的,一瞬间撑开,一瞬间捻箭,一瞬间张弓,修眉倒竖,声若春雷:“这么早就闹我起来,想死咩?!”

“嗖!嗖!嗖!”连环三箭,追风逐电。

刘火宅汗流浃背,黯影诀施展到了极限,可能也因为风萧萧睡眼朦胧吧,险之又险的总算避过。

不过一眨眼间,风萧萧第二个三箭又上了弦……

真会要了老命呀!刘火宅瞬间判断出来,黯影诀疾施,飘若浮云行若流风闪进了……茅房。

“哼!”外头风萧萧忿忿哼了一声,接着响起拉门关门,脱靴倒床的声音,茅房里刘火宅和姓南宫的老头终算松了口气。

“哎,萧萧就这家伙什么都好,就两点不好,起床气实在太恐怖!”南宫老头苦笑道,向刘火宅伸出手来,“南宫西树,幸会幸会!”

寒风中隐约可见,那手上有白雾蒸腾……茅房里,充斥着某种新鲜的味道……

刘火宅通体恶寒,如避蛇蝎出了茅房,据说老头都慢,这老头,未免也太快了点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他总算清醒了一些,心中疑惑,南宫西树,这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隔着墙他问道:“第二点是什么?”

“倔!”

南宫老头以为风萧萧的倔已经到某种境界,不过他很快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章二十八 乍暖还寒,相约做赌

“叮!当当!……叮!当当!”酷热难耐有如火炉的房间里,风萧萧一手持铁锤,一手以铁钳夹着烧的赤红的铁条,在铁砧上以某种韵律反复锻打着,火花飞溅,热力四射。

赤铁在锤击下不断转换着形状,某些棱角渐渐削平,某些棱角益发尖锐,渐渐已经能看出大致形状。

随着铁条渐渐灰暗冷却,热度不再,风萧萧拎着铁条快步走到冶铁炉前,将铁条插入火焰高涨,不断舔砥着炉膛的冶铁炉中。

整个过程风萧萧面目变化,时而瞠目,时而撮牙,时而青筋暴起,那些表情看似无用,却清晰可以感觉到,一股有质无形的杀意在他周身弥漫,这股杀气压制了温度,甚至让他可以在冶铁房中仍穿着冬天的衣服,汗都不多流几滴。

与他相比,房间另端的刘火宅就狼狈的多了,汗流浃背,湿透衣衫,一道道汗珠沿着脸颊飚落,头顶上股股白气萦绕不散,如果气再多一些,简直就是在洗桑拿。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脱衣服,因为……

铁条放入炉膛,需要时间缓缓升温,便一段时间不必理会了,风萧萧瞅刘火宅一眼,抿抿嘴,推门而出。

“嗖……”这一日正逢北风大作,碎雪飘零,天寒地冻,出了冶铁屋,外面的世界冰寒刺骨,霜风凛冽。

“呼~~~哈!”风萧萧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随他出来的刘火宅则激灵灵打个冷战。

原本热腾腾的气息与粘腻腻的汗珠,在冰风中瞬间冷却,热气消散,汗珠凝结,只是呼吸之间,便在脸上结了层薄霜,尤其两眉,汗珠悬挂欲滴间便冻结,生生结成了寿眉。

而且那股寒意,还顺着领口、袖口、衣襟各种缝隙向里面钻进去,若在平时倒也没什么,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寒意冻结了表层的汗水,沿着汗水一路向里面沁去,过得片刻,前胸后背便冰凉凉一片,估计再过片刻,就要将衣服和皮肤冻到一块去了。

“熬得过吗?熬不过就认输。”看出了刘火宅的艰难,风萧萧斜睨一眼说道。

“我刘火宅,就不知道什么叫输!”嘿笑一声,刘火宅稳稳的跟定了风萧萧,基本内功在身体里面疯狂运转,以抵消体表那些无孔不入的寒意。

冶铁炉里呆的久了,汗出如浆,全身毛孔都大张着,被冷风一吹,寒意直透内腑,倘不如此,大病一场也就在旦夕之间。

这里仍是风萧萧租住的院落,冶铁房是院落一角的附属建筑,至于两人因何有这般僵持局面,就很简单了。

刘火宅赖着风萧萧回来,就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杀刘全安,而风萧萧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杀刘全安。

晨早一起就开始纠缠这事,于是,风萧萧上厕所,刘火宅跟着,风萧萧出门吃早点,刘火宅也跟着,风萧萧拔足狂奔,结果就跟昨晚一样,硬是甩不脱低了一重的刘火宅。

一怒之下风萧萧撂下狠话,今天一天,若自己去什么地方,刘火宅都能跟定了,一步不离开,就算自己输,真相和盘托出,倘若不能,刘火宅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捣乱!

冷风中,刘火宅面色煞白,嘴唇青紫,不过一炷香功夫,厚厚的衣衫已经硬邦邦,尽数结成了冰块,仿佛盔甲一样裹在身上,看着都觉冷的慌。

“我现在如果夺路而逃,你还追的上吗?”在刘火宅身上来回来去的瞅两眼,风萧萧忽然哂笑。

刘火宅嘴巴一裂,喷出浓重的白雾:“你尽可以试试。”

还不认输?风萧萧拧眉:“试就试!”将身一扭,跃上了院墙,再一扭,身体已然消失在院落之外。

“喀吧喀吧……”伴着一连串碎响,刘火宅也动了。

坚冰毕竟不是真的盔甲,刘火宅奋然发力,那些肢体关节处的寒冰,登时被挤压破碎了,冰屑四溅,同时发出碎响。

坚冰虽然没盔甲坚硬,也有比盔甲更难缠的地方,那便是,它把人的皮肤和衣服牢牢的冻结在一起了,刘火宅这般一动,直如把坚冰撕下,或者说,将被坚冰冻结的皮肤,从身上撕下来,那种剥皮之痛,非是亲身体验过的人难以明白。

冰甲初破,消解了大部分力量,再加上关节处剧痛,刘火宅没像风萧萧一般跃出院墙,而是一步步缓缓向院门奔去,不过每步距离越来越远,频率越来越快,当他出了院门,风萧萧也不过在前方四五十米处。

两个人,于是开始了在洛西北山林间的奔驰。

昨晚一次,赌前一次,算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追逐了,风萧萧毒伤脱力好了,刘火宅则穿上了冰甲,此消彼长,终于跑了个并驾齐驱……

不能输,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余毒已经清除干净,肚子填饱,内息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再输可就没有理由了!风萧萧在前,咬牙切齿,凝眉瞪目。

要赢!相比风萧萧,刘火宅的念头简单多了,也正因为简单,才够强大,不找理由,无须借口,就是要赢!

奔驰当中,几乎冻结的肌肉渐渐化开了,关节处肌肤撕裂的疼痛慢慢麻木了,肉身一点点跟上了内息的节奏,刘火宅速度越来越快,与风萧萧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这家伙,还真难缠!偶然几次回头探看,发觉形式不妙,风萧萧银牙一错,恨然念动了咒文:“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玄幽镇魂!地绝天通!”

一回体力,一加速度,煞气凝聚两腿,风萧萧速度瞬间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不过,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自残!

风萧萧所修,叫做煞气,之所以叫煞气而非内息,自然因为其与内息性质不同,内息强身健体,属于温和辅助型的,而煞气,性质却暴烈桀骜,既擅长伤人,又擅长伤己,用来克敌制胜事半而功倍,用来给自己加持状态,便叫两败俱伤,在获得极大助益的同时,也必会受到极大损耗。

不过,为了赢那难缠的家伙,损耗也顾不得了!风萧萧发狠,飞快将距离又拉开到四五十米,地形开始崎岖,这段距离足以甩开刘火宅了。

风萧萧正略略自得,陡然身后一身厉喝传来,他闻声回望,目瞪口呆……

章二十九 孟津城外,内息穴涌

后方远处,刘火宅仍在发足狂奔。

这自然不能令风萧萧惊讶,令风萧萧惊讶的是,随着刘火宅狂奔,他的身体表面,正有一股股白气喷涌出来,好像水壶开后壶嘴喷出热气一般。

细一打量既可辨明,那每一道白气,皆出于刘火宅周身上下大小·穴窍……【我勒个去,屏蔽防不胜防】

内息穴涌,定神之境?风萧萧看的险险晕去。

内息从穴道涌出,这分明是养气到了顶峰,晋级定神时才有的异状,刘火宅明明才是二重固精,怎么可能?

难道说,他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风萧萧尚在惊异,刘火宅瞬间速度爆增,体表内息管涌,沸腾火热,飞快融化了身体表面的坚冰,让他又脱一层桎梏,当下一步两三丈,蹭蹭拉近了和风萧萧的距离。

“蹭蹭蹭……”风萧萧不得不再加速。

“蹭蹭蹭……”刘火宅自也紧追不舍。

两个人速度皆是飞快,翻山越岭,风驰电掣,追逐了约略那么三五刻钟,下了岭梁,上了山路,前方隐隐约约出现座小城,城门上两个大字“孟津”。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接近了极限,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体中内息还有,肉体却要坚持不住了,四肢情不自禁突突的抽搐颤抖着,脚步踉跄,奔速剧减,有气无力的样子如若丧尸。

刘火宅一加速,风萧萧就踉跄几步疾奔;刘火宅若减了速,风萧萧回望着他,也兴不起劲来把他甩更远,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半死半活的僵持着。

到最后,也不知是风萧萧先,还是刘火宅先,两个人几乎一齐倒在了孟津县外的荒草坡上,浑身瘫软,再无余力。

“你……你可真……行!硬从……从洛阳……追到孟津!”风萧萧四仰朝天躺在草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这算什么,那日……”刘火宅想说,那天他追踪杀冬雨的凶手,从迎春楼追到洛阳再回迎春楼再往西追再回来,跑的路一点也不比这个少。

不过,想及冬雨,他那点仅存的调侃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勉力合身做起,两腿交盘,呼吸吐纳着,审视起身体里面状况来了。

方才在路上风萧萧并能没有看错,他的确是达到了内息穴涌的地步。

何谓内息穴涌?这就要从头,从集息、固精、养气、定神……的境界说起了。

之前说过,人体中有经脉,如沟渠,有内息,如流水,所谓积聚内息,也就是增加水量,而所谓修炼肉身,也就是开挖沟渠。

不过,这只是最基础的固精阶段罢了,很容易就会到极限,也就是,一身上下内息滚滚,将全身经脉沟渠填的满满,这个时候,内息再多了要怎么办?难道修为自此踏步不前了吗?

当然不会的,因为水多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会有部分水,慢慢转化成了气,水满而生气,水不断满,气就不断生,这一阶段,便叫做养气。

而且相比水,内气有更大的优势,水循沟流,而气,就不会受到沟渠的诸般限制了,也就从这时开始,内力才有了更加灵活更加广泛的应用。

不过……水有极限,气同样也是有极限的,当浑身上下,对气的容纳也到了一定限度,也就是刘火宅方才表演过的内息穴涌了。

大量的超过了阀值的内气从全身上下穴窍喷涌出来,疏浚沟渠,清污排淤,改造肉身,这番内息一涌,人身体上下大窍就算是通了,唯一不通的就只剩下两条,天地双桥,又俗称任督二脉,必须到了定神顶峰才有机会贯通。

但是,自己明明才内息二重固精境界,怎么就突然内息穴涌了呢?刘火宅略一查探体内,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似乎是因为……自己体中内息运转的太剧烈了!从冶铁房中开始,他的内息就被迫川流不息以缓解身体的燥热,来到了庭院中,为了保温,内息被迫运转的越来越快,然后又是做赌赛跑,一奔近百里……

一路下来,刘火宅只晓得让内息在经脉中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以应付面对的挑战,却浑然没有意识,不知不觉间,内息运行速度已远远超出了平日极限,不是小超,而是大超,恐怕两倍不止!

可能,就是因为这么过分的超速吧,让本来处于固精期的液态内息,不知不觉竟然升腾汽化了,而且随着汽化的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就……冒了,直接内息穴涌,冲开了穴窍。

这般说来,固精满而养气,养气满而定神的顺序,本不是必须遵守的,只要……

刘火宅正在思索,周身沸腾的内息经过喷涌减压,放松休息,已经慢慢冷却下来,重又凝结成了液态,仔细一查这些液态内息的余量,刘火宅立时改变了想法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古人诚不我欺也!

因为就方才这一路奔驰,一次穴涌,刘火宅骇然发现,自己体中内息已经止有之前一半了,若是再来一回,恐怕就全光了!

不过,倘若不是之前的素日积累,距离固精极限就差了那么一丝丝,自己也不会奔走到内息沸腾穴窍鼓胀,如果不是陡然达到内息穴涌之境,风萧萧陡然加速那会儿,自己就要被甩下了……这般说起来,自己能跟上也算邀天之幸了。

这般想着,刘火宅毅然决然的站起了身,腿脚打颤,一摇三晃,缓慢却坚定的走向了风萧萧。

这样都不赢,老天都不会答应的!

风萧萧一边缓息,一边也关注着刘火宅这边动向呢,听到刘火宅这么快又爬起了身,面露无奈,翻身欲起,然而……几次蹬踩都打了滑。

他以煞气强催体能,透支的比刘火宅还要厉害呢!

起不了身,他便手脚并用,在草皮上攀爬前进,也不肯张口认输,南宫老头说他倔,真是一点都没错。

然而,输赢终归是有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刘火宅的手颤抖着拍上肩膀,风萧萧整个人顿时烂泥一样瘫到地上,气若游丝:“……我……输了!”

章三十 金屋玉室?五百两不够

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这是刘火宅与风萧萧这类倔人的共同特征。

正是看出此点,刘火宅与风萧萧一见如故,甚至不惜为一桩情报拼的油尽灯枯。

不过,关于自己为何出现在兴王府,风萧萧同样答应了别人不说,所以只有带着刘火宅,到某个地方去一看究竟,那地方便是迎春楼。

刘火宅浪迹江湖数年,听说过有个神秘组织叫烟雨阁,专门接受人的委托任务,下到捉猫寻狗,上到杀人放火,什么任务都接,只要有钱。

其中一些任务,又会以悬赏的方式发布给江湖人士,届时内容以特殊的手法,写在一种特殊的叶子上,便称作叶子任务。

要说刘火灾在迎春楼中呆了数月,别说有心,只要稍一留意,说不定就知究里了,这事本来也不算得什么秘密,可惜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硬是不知道,甚至都不曾联想,这迎春楼,就是烟雨阁在洛阳城中据点。

老鸨春五娘负责皮肉生意,而总管事何五爷,便主要负责这块业务。

徐帮主一行人也是知道这迎春楼来头不善,才费了那么多心机用了那么多手段,只为把冰清悄悄掳走不惊动任何人,可惜他们没有想到,遇到个来头更狠的……

怨不得风萧萧没事总在迎春楼出现,也几乎不点歌唱曲叫姑娘,刘火宅总算明白过来,同时也终于注意到,如风萧萧一般的客人,迎春楼中并不少见,在大堂左侧占据了将近一半的席位。

别家妓院都是半下午开门,午夜时分关门,而迎春楼,十二时辰营业从不歇息,终有了合理的解释。

刘火宅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坐在迎春楼的大堂,审视此间,那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迎春楼里来来去去的龟公姑娘,多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刘火宅只做不见,默默在想自己的心事。

关于刘全安的委托任务,就是在迎春楼发布的,而委托时间,估计与自己找刘全安麻烦就是前后脚,刘火宅不能确定,这和自己在迎春楼后院两次莫名其妙的晕倒有没有关联,但前两件事的关联已是呼之欲出!

这般说来,终究还是自己亏欠着……

思忖之间,风萧萧与何五爷完成了交易,拿着一叠交票扔到刘火宅面前,惹来一圈注视。

拿起交票一翻拉,整整一千两。

“这就是刘全安人头的价钱?”刘火宅抖落着交票道。

“知道你不在乎这点钱!”昨天在兴王府,风萧萧已经给刘火宅算过帐了,买卖像刘火宅那么做,可真是亏死了。

刘火宅哂笑:“别说我不在乎,昨天几乎花光了我身上的钱。”拨拉两下交票,他陡然明白了风萧萧意思,“你是要把这一千两给我?”

“废话!”风萧萧没好气的道,“人是你抓的,又是你杀的,就算你今天不来……”

刘火宅缓缓把钱推给了风萧萧:“我不要,任务又不是我接的。”

“你应该要,你都不要,我拿着岂不是更亏心?”风萧萧推回。

“你这是骂我呢,风萧萧!经过了昨夜与今朝,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既是朋友,何必算的那么精细?”刘火宅再推回去。

“亲兄弟,明算账!”风萧萧斩钉截铁又推回来,“况且,既然不算那么精细,你干嘛不要?”

交票停在桌子中间,被两人揉搓的皱皱巴巴。两个人斗鸡一样对视起来,互不相让的同时,由然想起了孟津城外筋疲力尽时的场面,不由齐齐一笑,不过立刻又同时绷紧了面皮。

“你拿!”

“你拿!”

眼见又是一个无休无止局面,这次刘火宅先服了软:“要不然这样吧,钱咱们平分,不过我这一半呢……就先放在你那里当我的房租。”

“房租?”风萧萧拧了拧眉。

“咱们是朋友嘛!”刘火宅站起身亲昵的拍拍风萧萧的肩,“我这朋友被迎春楼辞退了,在洛阳又举目无亲的,到你这朋友家中暂时借住,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风萧萧眼珠一转,果断的将交票塞进自己怀中:“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警告你哈,我那的房租可是很贵的!”

刘火宅眉头跳了跳:“你那里是金屋玉室么?五百两都不够?”

“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的帐不是这样算的!”风萧萧拍拍刘火宅肩,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张叶子来,油绿滴翠,脉络天然,就跟真的一样,上面密密麻麻刺满了小字,“来,这是我新接的任务,一起瞅瞅呗?”

感情,这是憋了心思拿自己当苦力来养啊……风萧萧这态度前后转变的太快,让刘火宅隐约有种上当的感觉……

“城东葛家老宅闹鬼,请了许多道士和尚也无济于事,任务委托到烟雨阁,赏银五百两。”风萧萧哪管刘火宅如何想,出了迎春楼,见四下无人,自顾自念出了任务内容。

“捉鬼?”刘火宅本在走神,闻言一怔,“还有这种任务?”这似乎……有点专业不对口呀?

“这种任务常接,和尚道士都除不了的鬼怪,那大半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鬼了,十停里倒有八停,是什么人看上了人家那块宅地,想明买又钱不趁手,只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人离开。”风萧萧不屑的撇撇嘴,“就算遇上真鬼也不怕,俗话说鬼怕恶人,我所修炼的杀机凝煞之道,连恶人见之都要……退!避!三!舍!”

话到最后一句,风萧萧猛然扭头,舌绽春雷!

一股杀意从他身上勃然升腾,瞬间冻结了身后方,正呈半圆形悄然向两人包抄来的一帮人的脚步。

刘火宅浑然不觉,后方这帮人被风萧萧怒目瞪视,顿时一股危险的感觉升起,只觉后脊梁上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今儿一并接了两个任务,第二个任务,便是说这迎春楼近遭出了劫道的,专门劫那些刚刚还了任务领了赏银的,说,是不是你们?!”一边喝问,风萧萧一边掏出亮晶晶的柳叶小飞刀,一把扬过去,回身便走。

章三十一 他不是宿敌!他不是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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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所说杀机凝煞之道,似乎确有那么一点功效,吓的后方包抄者步子顿停。

但等他射出飞刀,人家就反应过来了,止一个真被吓住了,眼睁睁瞅着飞刀插上了大腿,一声惨嚎,痛呼倒地,余者尽皆避过,登时肝火大盛,不过这个时候,风萧萧已经扯着刘火宅开跑了,兵法有云:敌众我寡,跑着打吗。

这帮人就算要出气,也得先追上再说,唯有骂骂咧咧撒开腿追。

后有追兵,逃者自然跑的更快,然而跑不到几步,风萧萧腿脚一软,步子顿缓:“啊呀,就忘了算一件事!”

他交票露白引这些人来追,杀机凝煞回头干掉一个,接下来的只要充分发挥游击战精髓,解决掉应该不难,但是他独独忘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和刘火宅比赛脚力来着……

倘若只是肉体疲惫,经过这段休息恢复也差不多了,可他那时是凝煞强化,不免有些透支,就仿佛一个家中宅男,硬被拖着跑了个三千米,只这几步疾奔便露了原形,两腿上下软的跟面条似的。

顿时,就由他扯着刘火宅变成了刘火宅扯着他,再奔不到几步,他干脆直接开口:“背我。”

背……背他!刘火宅情不自禁面皮抽动,这家伙绝非忘记了,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从算自己房租时开始!

然而回望越追越近的敌人,刘火宅只能心中念到,他不是我的宿敌,他不是我的宿敌……一把将风萧萧扯上了背。

经过了之前的奔驰,刘火宅倒是对身体里面的内息有了更多了解,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自己体内的内息运行速度远远超过正常,甚至……刘火宅都怀疑,它们到底有没有极限!

或许,就因为这内息古怪的,来的容易,花的也轻快吧!

仔细想想,自己夙夜苦修,也不知多长时间的积累,才换算成了刹那间的快意,倘若没有这种程度的异变,确也对不起自己的努力呀。

两腿内息激荡,就仿佛火车机头里一锨一锨煤填进去,热劲渐起,动力猛生,虽然背上多了一个人,跟没有也没甚区别,刘火宅大步流星向前一路疾奔。

“你稳……稳一点!”刘火宅跑的畅意,风萧萧可就遭罪了,仿佛盘在一只桀骜不驯的烈马背上,上下起伏狂野颠簸,他掏出了折叠弓勉力组装着,另一手里的箭支便握持不住,掉地上了。

风萧萧的打算刘火宅登时明白,跑的稳一点?这招自己擅长啊!黯影诀展开,似缓实急,似慢实快,似后实前……追兵只觉一阵眼花缭乱,都有些不知往哪里追了,这个时候,风萧萧的强弓也终于张开了!

“嗖!嗖!嗖!”连珠三箭,两人倒地,抱着大腿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还有一人成功磕偏了箭支。

边上人闻声心悸,脚步只是稍稍一慢,“嗖!嗖!嗖!”又三箭,这次分取两人,一人领到了一支,上次磕开了箭的领到了两支。

两支的终于中箭倒地,而一支的,又成功把箭磕开……

昨夜风萧萧箭不虚发,一是占了夜色深沉敌人视界不清的便宜,二也是胜在出其不意,就如此时,第一轮还能射中,第二轮时,对方有了准备,效果便差了。

不过对方人数没有昨夜的多,而风萧萧也不像昨夜那般中了毒,所以形式就不像昨夜那般危急了……

眨眼之间,风萧萧第三轮箭也射出去,三箭同取一人,再度干翻了一个。

对方统共十三个人,一开始折掉一个,三轮箭射干翻了四个,便只余下八个。

对方又不是死人,自然也知道情况不妙,脚下飞快变向,很快聚拢到了一起,人多脚杂,尘土翻涌,很快凝成了一条尘龙,翻翻滚滚锲而不舍的追在刘火宅与风萧萧身后。

这当中风萧萧又射了两轮,然而人多力量大呀,即便三箭同射一人,八个人的眼睛同时看着,八把刀同时翻飞格挡,接连六箭竟无一中的。

风萧萧银牙猛错,伸手入怀正欲再取,摸到剩余箭支的数量脸色微变,其实他身上带的箭已然不少,两壶合共二十支呢。

谁没事身上会带那么多家伙呀,又不是上战场?

然而眼下,箭却的确不够使了,二十支已经射出去了十五支。

略一衡量,风萧萧郑重其事的,只取了一支在手,捻弓搭箭:“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裂魂一击!万魔怒目!”

煞气凝于弓身、弓弦、羽箭,手一松指一直,铮然一声长音,伴着一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尖啸,这箭在弓弦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在了追兵们面前。

追兵们刀光如网,虽然看不清箭的轨迹,却的的确确拨中了此箭,然而……蓄力不足的短刀只是将箭磕的微微一偏,仍然从一人肩头扎入,而且劲道十足,又扎进了后面一人的胳膊。

一箭双雕!

这注定了是场一面倒的战斗,就仿佛骑兵对步兵,哪怕步兵的人数在那里,没有及远的手段,又跟不上骑兵的速度,于是只能被骑兵拆分蚕食。

不过呼吸之间,后方追兵已经只剩下五个,而且有三人负伤在身,就算此刻刘火宅与风萧萧回过头去,与对方近战肉搏,胜数也已经极大。

但是……对方为何仍旧锲而不舍,这么明显的事,对方难道就看不出来吗?疑惑着掏出最后一根箭来,风萧萧沉吟着还没有拉开,陡闻刘火宅一声大喝:“小心!”

背着风萧萧,刘火宅猛然一个风车大转身,把风萧萧甩的天旋地转。

不过天旋地转之间,风萧萧也看到了,那道几乎擦着鼻子划过的,泛着某种奇异光泽的长剑……

奔驰之间,陡然冲出一个蒙面人来,迎面拔剑便斩,若不是刘火宅应变极速,这一剑,说不定就将两人斩成两半了。

而且,长剑呈现异彩,必为内息灌注,此人多半是四重高手!

章三十二 无可奈何,放虎归山

刘火宅一转闪开,侧向倾身,背着风萧萧奋尽全力完成了转身变向。

然而,高手就是高手,且占了一个人的便宜,腿前蹬急刹车,身一俯腕一翻大回寰转身,手中剑又急又狠仍向刘火宅腰间斩去。

风萧萧在背上,自不能让对方想斩便斩,手一翻掏出把黑乎乎的锤子双持迎上,他两腿伤了,胳膊却没甚问题。

“铮……”一声长鸣,异彩长剑虽利,也只在锤上留下一道深痕,终究斩不断这厚重的专用来打铁的锤子。

长剑的力道透过锤子传至,风萧萧身子一翻,从刘火宅背上脱身落地。

竟然还带着锤子!着锤子!锤子!子……眼角余光撇到那锤子,刘火宅心中恶念了风萧萧不知多少遍,不过眼下实在不是斗嘴的时候,而是……最佳的进攻机会!

甩掉风萧萧这大包袱,刘火宅立刻锉身转向,迎着剑仍在手中乱颤的敌人,两步疾奔到面前,一个大脚迎面蹬去。

此人手中剑虽一时收不回来,对刘火宅这大脚也并不以为意,一脸轻松的架起空闲的左臂来格。

“滚!”刘火宅吐气开声,终使出了杀手锏!

他的那条腿上,猛然穴窍喷涌,白气蒸腾,吹的裤子饱胀鼓起,一时成为象腿,声威骇人!

背着风萧萧夺命狂奔这段时间虽短,强度却比赛跑更大,加上刘火宅有意调整,让内息始终在两腿间经脉里激荡翻覆,终于成功实现了局部的蒸汽化,不失时机发动了这一击。

陡然冒出的高手勃然变色,欲要变招,又哪里来得及?一声沉闷至极的撞击之响,伴着叫人牙碜的骨骼断裂声音,此高手手臂回撞胸脯,胸脯带着身躯,真就如刘火宅说的那般,向后“滚”去。

不过,此人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四重高手,和孙槐还不一样,翻滚途中,此人握剑的手往地面一撑,整个人翻身弹起,佝偻着背,咳嗽连连,不过……除了左臂之外,身体余部并未受到致命损伤,虽然踉跄,仍可再战。

听说肉身修到了第四重,不光肌肉筋腱紧实,骨骼内腑也会慢慢开始强化,大幅增加抗打击能力,不过,这种提升未免也太大了点吧?刘火宅腿脚微微发麻,情不自禁思道。

虽然踌躇,反击仍然是必须的,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

远处,翻身落地的风萧萧背倚一棵大树站定,最后一根箭上弦,口中念念有词,面容肃穆,杀气四溢……

近处,刘火宅发麻的脚往地上狠狠一踩,如箭射出紧随蒙面高手的滚向,眨眼之间追击上去,不待对方站稳,另一腿勃然变粗,第二次狠狠蹬去。

他两腿同时汽化,另一腿中的汽化内息已然放掉,这一腿却还憋着呢。

被同时两个大招锁定,蒙面高手的情况可说岌岌可危,就在这紧要关头,蒙面高手陡然弃剑,不知怎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圆钹来。

那钹看起来就像张盾,刘火宅方才一脚的力道,几乎都被这钹承受,难怪震的刘火宅腿脚发麻,此人却没甚大碍的样子……

取钹在手,蒙面人举臂一架。

“嗵”然一声大震,钹声震天,让人耳鼓铮鸣,虽然蒙面人又被击的倒飞一段,终究还是有惊无险扛过了刘火宅第二脚,而风萧萧,风萧萧手中最后一箭就算射出去,估计也会被钹轻轻挡开。

“七星钹!崆峒奇兵门……”风萧萧的箭引而不放,如凤点头,锁定了蒙面人周身上下,让其不敢乱动,“姬三山,我知道是你了。怪不得你要蒙面换剑,怪不得出事那些扫叶人都身手偏下,偏偏又身家不错,原是有你这内鬼……不对,你身手最高,这些人根本就是你召集起来的吧?”

被风萧萧说中,蒙面人缓缓揭下了面纱。

经过这顷刻电光火石的交手,姬三山余下五名属下也先后赶到,不过,看到他们奉若天人的领头人也在风萧萧刘火宅联手下吃了亏,一时不敢莽撞,便在姬三山身后站定。

“是我,又怎样?”姬三山持钹的手轻轻转动,“嚓”,锋锐的刀锋从钹边弹射出来,长约半尺,不多不少正七片,寒意逼人,大约也就是七星钹名字的由来,“我这笔赏银,风萧萧你恐怕还拿不走……”

“彼此彼此。”风萧萧哂然,瞅瞅刘火宅,“你今天也点背。”

两边一齐陷入沉默。

“不如这样,大家都当没见过对方,今天的事,就算没发生过?”沉默过后,姬三山率先开口提议。

“也好!就这样吧!”风萧萧点头表示同意。

“大哥,那些死伤的兄弟……”姬三山后面几个人有些着急。

“闭嘴!”姬三山一声怒叱,叱声当中,显露狰狞的七星钹募然化作惊雷急电,绕着姬三山的周身刹那间转了三匝,三匝之后,残存的五人鸦雀无声。

他们已发不出声音,因为每个人都断成了几截。速度太快了!片刻之后,几截的身躯才缓缓侧移跌落,鲜血喷涌出来。

“大……大哥……”其中有一人还未就死,瞪着不瞑目的眼睛,又唤了姬三山一声才没了声息。

“这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把他放走……恐是放虎归山。”看着地面上的尸块,姬三山缓缓没入林间的背影,刘火宅摇头。

“我岂会不知,不过,我们有办法留下他来吗?”风萧萧的话让刘火宅无语沉默。

箭只剩下一根,而刘火宅的腿,也都耗空没有杀伤力了,就算姬三山杀光了下属,他们两个对上取出了擅长兵刃的姬三山,怕也没什么胜算。

“我们得快点走!”风萧萧催促起来。

“为……”刘火宅先是疑惑,想想两人的交谈,登时明白。

风萧萧与姬三山通过烟雨阁认识,对彼此实力有所了解,所以姬三山才将风萧萧列为了目标,只是没想到多了个刘火宅,一个原本压根不放在眼内,结果很影响局面的迎春楼护院。

自觉没有把握,姬三山于是选择了撤退,杀死属下可能是泄愤,也可能是杀人灭口,但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其实是一招妙棋五个下属都死了,风萧萧和刘火宅两人还是不敢动手,意味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姬三山走的匆忙忽略了此点,但过段时间必然醒悟然后重新追上。

只要刘、风二人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接下来他偃旗息鼓也好,重操旧业也好,至少不会落到被烟雨阁满世界追杀的地步。

“我倒有个主意!”刘火宅忽然一笑。

章三十三 兔起鹘落,各出奇谋

“啧!那俩小子跑的还真快!”果不其然,不过俄顷,姬三山已经飞奔着赶回,看到原地空空如也,发出一声懊叹。

至于为何知道他“果不其然”,自然因为有人又用了同一招数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

姬三山懊叹的时候,风萧萧就藏在不远处的一堆石块后,屏息静气看着他的动作呢。

懊叹完后,姬三山纵目四顾,一眼便看上了旁侧四五丈高的一颗大树,三窜两跳跃到了树顶。

都不需搜索,上树第一眼,姬三山便在期望的方向看到了期望中的,刘火宅背着风萧萧的背影,一跃下树风驰电掣追去。

在这同时,刘火宅也看到了姬三山,背着树枝上套的衣衫,一手挥动铁锤,一手挥动衣服包着的脑袋大石块,拔足开始飞奔,同时一阵感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主意虽是自己出的,论到对人心对情势的把握,无疑还是风萧萧高了一筹。

自己的主意本是藏身到树上,但风萧萧一眼扫视,说姬三山极有可能会爬树,才藏在隐蔽条件并不太好的石堆后,事实证明,风萧萧对了。

姬三山离开不到一秒,风萧萧从石堆后弹身而起,向反方向奔去,一边奔跑也是一边心中慨叹,也不知拉刘火宅来帮手是福是祸……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倔了,见了刘火宅他才晓得,那是没遇着高人。

这不,若照自己主意,第一时间闪过了姬三山,两人就向迎春楼一路飞奔,即便姬三山发现了两人行踪,已经被甩在后面也无可奈何,只要到了迎春楼,把事情跟何五爷一说,姬三山除了逃命,再无第二条路走。

但刘火宅不愿意!

这么解决问题他觉得是在投机取巧,所以他宁肯自己做饵,也要亲手把姬三山干掉,好出那口被伏击的恶气,所以也不管风萧萧同不同意,他抢了风萧萧锤子,扒了风萧萧外衣,就往那边去了。

至于风萧萧,他要做什么呢?他的任务就是最快速度原路返回,补充弹药捡那些射出去了的箭,能捡几支是几支,然后攀上那颗大树,等待刘火宅把姬三山引回来,突然袭击。

“踏!踏!踏!……”刘火宅脚步掠过草皮,一路杂草枯枝随之翻飞,“嗖!嗖!嗖!……”这是他两手疾速挥舞,惹出的空气震荡的啸声。

奔跑当中,刘火宅一边不时拿眼角余光瞥视姬三山动向,一边花了大部分精力,集中于他经脉内息的震荡。

风萧萧需要补充弹药,他也需要补充哇!无意中激发的气涌状态,让他体会到了掌握力量的快感,问题只是,他的技巧还不太熟练,需要加强,需要锻炼。

手与脚一下下的高速挥舞,就仿佛是在给轮胎打气,渐渐充涨起来的轮胎……便有了爆炸的潜质。

眼前这小子,跑的还真古怪呀,背一个人都能跑那么快!姬三山追的咬牙切齿,由于偷袭时见过刘火宅背风萧萧的样子,他压根没有怀疑刘火宅背上物体的真假,哪怕树枝的颤抖与人体截然不同。

甚至风萧萧一次不出手他也没有怀疑,因为心中充满看破对方虚实的喜悦,以为这两人已经黔驴技穷,只知埋头猛奔,拈弓搭箭都担心破坏了奔跑平衡。

这种窃喜的感觉也降低了他的警惕心理,浑然没有注意,刘火宅正带他兜着一个大圈。

不过,久追不上也让姬三山有了几分急躁,一边奔跑,他一边偷偷背起了七星钹,终于在一次侧身转向的瞬间,身体倾斜,手臂划一个大圈,将七星钹奋力向前投去。

“呜……”七星钹高速旋转着,发出如泣如诉的幽怨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快,实在太快了!内息肉身四重,用的又是崆峒独门手法,啸声当中,七星钹就仿佛一道金色闪电,刹那奔近了刘火宅背心。

幸亏刘火宅心志坚毅,丝毫不为七星钹特有的勾魂之音影响,闻声便扭腰顿足躲避。

但七星钹实在太快了,饶是他反应迅速,仍是晚了一线,“嗤啦……”背上的树枝衣物顷刻爆碎,肌肤被溅射的枝叶碎屑划伤的同时,后背仍旧被旋转的刀片狠狠擦中,血肉飞溅,甚至可以看到伤口深处的森森肩胛白骨。

“嘿!”刘火宅咬牙顿足,硬生生止住了踉跄。

远处前方,传来了大树倾倒的声音,那是七星钹余势未止,继续前行的战果。

一击将尺许余粗的大树拦腰折断,七星钹又向前飞出了一段,激旋着转出一个大弯,破开大树倾倒压下来的枝叶,执着的欲飞回向姬三山的方位。

肩胛剧痛欲裂,有些麻木,也不知伤势如何?最主要的是,背上的假风萧萧已经被姬三山看穿,接下来对方会如何做,难以忖度……

既然忖度不出,而且……感受一下四肢中澎湃的力量,看着七星钹划出的曼妙弧线,刘火宅将牙一锉,瞬间做出了决断!

“腾!”一声大震,是刘火宅左足顿树,释放了蓄势已久的沸腾内息。

“苛察……”隐隐约约听到骨骼关节扭曲将欲断裂的微响,合抱粗的大树被刘火宅顿的枝叶乱晃,而刘火宅整个人,便如一发炮弹似的,两臂交叉,风声呼啸倒飞向了姬三山。

“嗨~~~”飞行过程中,刘火宅扭腰转身,右臂狠狠举起,内息勃然爆发,抓着那脑袋大石头,空中大灌篮恶狠狠扣向了姬三山。

此时此刻,距离七星钹飞回手中还有三丈!

三丈,于七星钹来说只是顷刻,但是这顷刻,对姬三山有点难……

刘火宅一击的威力姬三山清楚的很,七星钹都被打的隐隐陷下浅坑,自己即便全力招架仍是勉强。

但不勉强的话就会与七星钹错过,稍一思量,姬三山也下了决断,面对刘火宅来石,不闪不避,长吸口气,双掌做举塔托天状。

“嘿!”刘火宅猛然发力,却……发了个空。

姬三山样子做的很像,结果托手的同时,身子却猛蹲下去,然后借力斜向跃出,一蹿在丈许后方接住了七星钹。

潇洒的转身落地,姬三山面上诡笑尚未消逝,刘火宅身形却如影随形又至。

七星钹在手,姬三山便有底气的多了,两手托着,以之来架刘火宅挥长袖第二轮重击,然后……姬三山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章三十四 熊腰虎扑,崆峒古兽

“当!!!”一声大响,仿佛山寺古钟骤响,又似晴天里一个霹雳,只是古钟的余韵有些破碎,而霹雳之末,也不那么痛快……

交手处,依稀有界于无形与有形之间的球形激波,瞬间向外扩散开去,震的林木簌簌作响,鼓的草叶骤然翻飞。

“扑棱棱……”也有两人交手之际惊飞的鸟雀,被激波掠过,登时僵着翅膀自空中跌落。

那声音是如此响亮,以至于遥遥远处的风萧萧都清晰可闻,听到了声音,再一想刘火宅的为人,风萧萧骤然警醒,顾不得两腿绵软,勉力从树梢跃下,向声音源头奔驰而去,恨恨咬牙:“那个笨蛋!”

远方的涟漪都是那般剧烈,一切源头处那就更不必说了。

姬三山持钹如盾立着,眼耳鼻口中,皆有鲜血涌出,一声声的咳嗽;刘火宅也差相仿佛,只是姿势略有不同,左手长伸做仙人指路,左手中的大铁锤,仍镶在七星钹里。

没错,是镶!

七星钹已经彻底变形,刘火宅一锤正砸在钹心凹陷处,整个锤子嵌进了凹处不说,还将凹处撑裂,把七星钹生生撑成了七瓣钹,然后,碎瓣倒扎,轻巧穿透了姬三山手掌,甚至有几个较长的倒刺,已经刺进了他胸口。

也亏得他最后关头觉出不妙,手臂奋然发力,将本来倒装向左胸的碎刺,挪向了右胸,虽伤不致命。

至于两人窍中奔流的鲜血,则是交击之声太大,距离太近,生生被震出来的……

姬三山僵着不动,只是眼睛眨巴个不停,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结局。

七星钹既能被风萧萧一眼认出自是有点来历的,姬三山承认,刘火宅飞来的长袖里藏着一把铁锤,的确出乎意料,但这不是铁锤击破七星钹的理由。

就如武技道法一般,世间兵刃同分九重,普通工匠精心之作谓之凡器,名匠大师千锤百炼之作谓之名器,凡人以巅峰技艺,凝练心神甚至于以身饲器,可得魂器,以上三重,皆是世间凡人可以企及的存在,七星钹虽然不堪,也是法器第四重,已然凌驾于凡间绝顶。

姬三山怎么能相信……相信自己的终极兵器,竟被眼前的小子一锤打破?

相比姬三山,刘火宅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那一声真的太大了!他此际耳鼓铮然,头晕眼花,胸中反胃,一身上下控制不住的律动起来,似乎仍在消除那撞击余韵呢。

虽难受到了极点,他丝毫没停下动作,将牙一咬,右手一翻抽出腰间短刀,抑制不住颤抖向姬三山拦腰斩去。

钢刀入体,终于唤醒了懵懵懂懂的姬三山。

“熊腰!”姬三山本来很瘦的腰身刹那间鼓胀如桶,抵住了刘火宅钢刀本就乏力的砍切。

本就是钝刀剁肉,肉又陡然变厚了,刘火宅这一刀只砍进一寸三分,就再割不下去了。

“虎扑!”又一声吼,姬三山身体陡然变壮,粗壮的左手疾如闪电向刘火宅揽去。

崆峒奇兵门虽以七星钹、独角铜人、流星锤之类奇门兵器著称,毕竟江湖中有名有姓的门派,拳脚功夫不缺,而且不像武器那般五花八门,仅只一样古兽拳,以模仿鹰、熊、虎、豹等猛兽而著称的古拳法。

姬三山已是双四重,虽然受伤,两招古兽拳使的精湛老道,刘火宅倘被勒实,绝对是个筋断骨折下场。

经过这兔起鹘落的交手,姬三山再不会因为刘火宅逊了一两重而轻视对方,这小子脚底溜滑,自己失了七星钹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又受了伤,拼脚力恐非对手……

绝不能给对方脱身机会,哪怕对方正拿刀切自己,也必须拉近不能推远,尤其是,那个精擅弓术的风萧萧还不知在哪里藏着虎视眈眈呢!毕竟风里雨里都混出来了,危急关头,姬三山心中反而更加清明,计议既定,熊抱其势更疾。

刘火宅眼疾手快,瞬间抽刀横臂,借着对方劲道,让他自己把钢刀往身上拉。

咔嚓连响,刀卷刃了!

刘火宅想法虽好,奈何刀太拙劣,凡器里头或许算得上精品,跟名器都不大沾边,姬三山肉身四重横练,古兽拳虎扑又力大无穷,刀在皮上只是切进去那么一小点,便在大力下直接扭曲了……

理所当然在那同时,庞然大力也施加到了刘火宅背上,勒的他胸腹剧痛骨节噼里啪啦爆响。

果然还得动用这个呀!距离粉身碎骨一步之遥,刘火宅毫不慌张,心神反而前所未有的集中,翻手掏出一张黄符。

四肢之气已经泄尽,就仿佛沟渠无水,一时半会难以填充上,然而随着金刚符上身,源源不断的精气从金刚符中产生出来,并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散布刘火宅全身。

百会、太阳、印堂、听宫、鱼腰……刹那之间,周身不知几十上百穴窍同时被这股精气注满,然后,以这些穴窍为依托,一丝丝一道道的精线拉伸出来,眨眼间构成一张庞杂无比的大网,将刘火宅一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虎扑巨力彻底落到他的身上,体表这张大网,于是狠狠往里缩了一缩,然而……距离断裂差的远了,清晰可以看到穴窍气息的律动,精气网络的弹压,腰腹之间的穴窍精气的增多,精线的粗壮。

刘火宅身上,仿佛多了件钢铁的衣衫,可以将古兽拳的巨力隔绝在外面。

刘火宅是如此感受,姬三山可就完全不同了,这一瞬间,他就仿佛扼抱着一尊铁人,大力之下,铁人岿然不动,倒把自己胳膊铬的生疼!

怪不得六大宗门,少林居首呢,仅仅一道金刚符里,竟然就隐藏了这么多玄妙!刘火宅一边叹息,一边定心凝神,如饥似渴的背起了穴窍方位,率谷、晴明、耳门、素髎、颊车……

咒符这种东西是有限制的,时间一到,立时消失,假如没有姬三山从外部大力挤压,效力便会潜伏在身体里面,不会如此呈现的如此明显。

状况不是刘火宅刻意制造的,但是一出现,刘火宅便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完全顾不得自己正身处怎样的险境了。

十个穴窍、二十穴窍、三十穴窍……刚刚背完了上部三十六穴窍,并且意识到这张金刚符涉及的穴窍正好一百零八数的时候,熊抱的巨力陡然消失,姬三山难以置信的垂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箭尖从自己胸口透出来。

章三十五 梵音和弦,古兽锻体

经脉如渠,内息如水,穴窍如闸;经脉如囱,内息如烟,穴窍如风门……

这是刘火宅以前的理解,当强记硬背了三分之一的金刚符并且试图推演之后,刘火宅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

穴窍绝不仅仅是闸和风门,管理着内息在经脉中如何流淌,更贴切一点的说经脉如弦,内息为弦质,而穴窍,则如弦柱;经脉如笛,内息为管风,而穴窍,便是那笛孔。

内息在经脉中激起怎样的音符,音调是高是低,颤音几许,余音几何,都是由弦柱与笛孔来控制的,内息能够决定的,仅仅是声音的大小。

弦柱与弦柱之间,便有许多神妙匪测的联系,一声响起,多弦应和,弦中内息甚至都会随之瞬间腾挪,少林金刚符就是用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特性,构建了体内的防线,用并不算多的内息,达到了几乎绝对的防御效果,全方位,无时差。

所以乍看上去关联一百零八穴窍繁荣复杂的法门,其实是一阙极端复杂的歌,其复杂程度,还远在背下一百零八穴窍顺序之上,一百零八穴窍的应和,不过是组成这首歌的基本音符而已。

五音缺一音,歌通常就很难听了,何况五音统共不到两音在位置上!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刘火宅低声唱诵着金刚经,体重穴窍随之雀跃跳动,每隔几字,便有精丝应和,渐渐有了几分激发金刚符的气象。

果然,这金刚符对应的曲子,便是梵唱金刚经!

内视着体中情形,刘火宅心中了然。

于少林寺中时,除了锻体,常被拉着唱诵经文,彼时觉得无用,意识到内息和声,刘火宅登时领悟,那也是种修炼,自己境界不到无法参悟罢了。

不过,虽然曲子对了,毕竟五音不在调上,而且……这金刚符心法一旦修炼起来,跟修炼内功就不是一回事了。

修炼内功时,内息只有一道,源头只有一个,虽然路径千变万化,只要念头纯一不分心旁骛,很是轻松容易,这种心法就不一样了,因为这是在弹琴呀,弹琴需要十指齐动。

而在此间,体内穴窍争先应和,里面的内息,在各经脉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时不时的,还会有数道经脉共鸣的和弦出现,难度比之弹琴毫不逊色。

虽然修炼内功,刘火宅能够绝对保证不走火入魔,甚至吃饭睡觉走路时都可,这种法门的修炼,他却全然没有把握,就算随时紧绷了精神,也难免……

一声和弦响起,三脉呼应,刘火宅竭尽全力控制了其中两道,还有一道,在他手忙脚乱之际,脱出了经脉窜入内腑。

“鞥……”刘火宅缓缓抱肚躺倒,那道气息在内腑失了控制,上下左右四处乱窜,仿佛岔气,却比岔气更痛苦百倍,一时间腹如刀绞,翕动的嘴也不自觉的咬破了,嘴角有血溢出。

“你可真行!躺了十天,越躺越伤!”另间屋里,风萧萧闻声赶来,见到刘火宅模样,哂然摇头回屋。

刘火宅这般模样,已不是他第一次见了,见怪不怪。

此时距离和姬三山那一场大战整整十天了,十天前,风萧萧在最后一刻赶到,全力一箭射毙姬三山,救下了刘火宅。

姬三山为何那般容易中招?很简单,他和刘火宅那第一下撞击,耳朵都快给震聋了,就算刻意打起了精神,那里听得到风萧萧劲箭呼啸。

一场大战当然不是全无收获,姬三山一颗人头,换得了白银千两,跟兴王府大管家的价钱一模一样,除此外,碎裂的七星钹也要在风萧萧锤下,改头换面重新做兵器了,然后从姬三山身上,还搜到了一本古兽拳炼体诀。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放倒姬三山以后,如释重负的刘火宅才察觉,返身回击姬三山那一下,自己的右腿因承受不住爆发可怜的断掉了,而他精擅的左臂,也因为同样原因出现了裂纹,左腿和右臂虽然还好,接连爆发之后同样也剧痛无力,哦,对了,还有后背上那道长达尺余,深可见骨的创口……

跑的时候刘火宅背风萧萧,回去却是两腿软的跟面条一样的风萧萧勉力拖行刘火宅,惹的风萧萧大叹吃亏。

总之,刘火宅就在风萧萧处将养下来。

十天时间,风萧萧早已经恢复了,抽空把城东员外府闹鬼一事也解决了,而刘火宅,虽然用了价格不菲的灵药,伤口已经长合,由于三天两头走火入魔,只得躺在床上,日复一日琢磨那金刚符心法。

虽然走火入魔许多次,七八日的静修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内息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仅仅七八天功夫,已将接连生死搏杀的消耗弥补了回来还有得剩是其一,其二则是,金刚符心法虽然没摸到门路,五音不全无法用出,但他用仅仅三成左右的基本音符,还是找到了成功能唱的两个小节。

毕竟,不是所有旋律都能用到所有音阶所有乐符的。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仰面躺在炕上,刘火宅缓缓向前推掌,天鼎、天突、尺泽、曲泽四穴陡动,原本于胸前流湍的内息,刹那间挪移到了小臂前方。

“须菩提,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至阳、脊中、悬钟、三阴交……

两种能够进行莫名共鸣的组合,也便意味着两条内息往来的捷径,刘火宅的内息运转速度本来已经远远超越常人,若再能熟练运用诸如此类的法门,跟普通武者,定然不是一种境界。

尤其是,类似的法门和穴窍喷涌爆发结合起来,威力必然更加沛不可当!

唯一可虑的,就是自己这可怜的小身子板,无法尽情发挥呀!刘火宅转转仍旧涩痛难动的四肢关节,缓缓掏出了古兽炼体诀。

章三十六 古兽六式,天才更需温养

刘火宅的体格其实相当荏弱,耐力甚好纯是出于心性,明明肢体已经力竭,硬可以靠意志比别人多走出十步八步去。

这种心性与人交战时,或可成为压服对手的利器,于修行却无甚大用,甚至可说是一种障碍。

修行是要一步步来的,不能一蹴而就,试图一蹴而就的结果便如现在,或是昔日少室山上那般,三天两头扭伤、脱臼,欲速更不达。

以前刘火宅对此懵懵懂懂,但自从存下内息,尤其是与姬三山一战之后,刘火宅悟了!

内息与肉身,便如人之两腿,不管两腿力道大小怎样,长短一般是最合适的,若不然就是跛子,无论如何跑不快的。

崆峒古兽拳共分六式,熊猱、虎豹、鹰鹞、龙蛇、龟象、蛟鳄,这是一套高级的炼体之术,比刘火宅于少林寺中习得的担水术至少高出两层去。

熊猱式两足起两足落似人形,攻守兼备;虎豹式四足踏地侵掠如闪电;龟象式足沉而体胖,移动不便但防御惊人;鹰鹞式闪转腾挪来去如风;龙蛇式体软如绵能缩能伸,方寸之地从心所欲;蛟鳄式专精两臂,练到极境碎石破玉,摧枯拉朽威力

不过虽然如此也可看出,少林炼体术等级虽低,系统而全面,周身上下几乎所有肌肉骨骼筋络全都照顾到了,而崆峒古兽拳的炼体之法,仅从其分化那么多式,已然落了下乘……

炼体式只一样,所有时间都可以投入进去,进境自然迅速,生生分化出六式来,也就意味着六式齐练,须得投入别家六倍的时间精力进去,可一天十二时辰,人人都是平等的,哪里能挤出那六倍时间来?更何况,人的体力、精气都是有限的……

唯一可取之处便是,此炼体之法等级够高,须得肉身第二重才能开始习练,而且习练之际,必须以内息相应合效果最佳。

刘火宅体格先天荏弱,走少林由外而内的路子必然进境缓慢,能达到肉身第二重,纯是内息精湛之故,崆峒炼体诀虽然也是由外而内,由于等级够高,需得内息配合,倒比担水术更易上手。

“熊猱担山!蛟鳄盘柱!”立于树前,刘火宅两腿张开,两臂环住合抱粗大树,琵琶外张,股肱渐起,缓缓发力……

筋肉紧绷的同时,经脉张开,将内息有目的的吸入筋肉鼓膜之间,大树糙皮发出轻微的剥落声响。

人体中经脉是个庞杂无比的网络,十二正经,加上奇经八脉,最具代表性罢了,就仿佛这天下,官道之下有府道,府道之下有县道,县道之下有乡村小道,道路纷繁数不胜数,人体经脉也是如此,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数得出来,数不出来的更在千倍万倍以上。

不要觉得掌握了正经奇脉只通大概就完了,这仅仅是第一步罢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天下人都知道,所有修炼心法都有涉及,那些不知道的才更重要呢。

少林炼体之术为何冠绝天下,不是其正经奇脉循环多么合理,效率多么的高,只是因为他们传说级的无量心经般若内功,已经深入到乡间小路级别,一身上下气息浑然一体,凝而不散如臂使指罢了。

经脉的官道府道县道刘火宅不知道共分了多少重,不过眼前的崆峒炼体诀,仅仅是涉及到了无名经络部分第一重,极少量的第二重,他还是感觉的出的。

熊猱担山,熊猱式,与少林担水术有些相像,练腿,练腰,练腹,练肩,练一身上下力道的贯通,可以说是崆峒炼体诀的根本,刘火宅以此式增加自己的基本体质。

蛟鳄盘柱,蛟鳄式,只练双臂,刘火宅练此式以弥补自己空有强大内息,却无力发出的窘境。

两式齐练则是刘火宅独创,因为除他之外,没有一人,能将内息生生拆成两半,然后同时与炼体桩功配合的。

刘火宅心性坚毅,躺在床上隔三岔五走火入魔这阵,虽然没完成真正的三声及以上和声,同时控制两股真气的功夫却是练出来了。

崆峒炼体式本不能同时练,被他以类似双手互搏的法子强行弥补了……

两道内息同时在体中打转,随着桩功,渐渐沁入筋肉骨骼,沁入相应位置第一重无名经络,极少数部位的第二重,消除着肌肉筋腱的酸痛,同时缓缓进行着强化。

这桩功尤其让刘火宅欣慰的事,虽然动用内息,并不消耗,因为只在身体内部流转不会离体发散,和与人动手时颇不相同。

一刻钟,两刻钟……虽然有内息弥合,肌肉的酸痛毕竟还是有极限的,这等酸痛刘火宅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刘火宅现在知道,适可而止最好,多了不仅不是锻炼,反而伤身。

这里,低层功法与高层功法的差距就又体现出来了,高层功法循环合理,内息沁入深入,合理锤炼的时间便会延长,达到一定境界,一天十二时辰勤练不辍都不会有问题,练功太久,这是刘火宅在少林寺时不时五痨七伤的又一原因。

刘火宅的禀赋长在练气,说他是天才毫不为过,只不过,这天才的心性太容易过犹不及,常常拔自己的苗助自己的长,如他这般,就得起始阶段有名师呵护,针对性的奠定基础,上路之后,禀赋才会体现出来,渐渐的脱颖而出。

惜乎少林武当,没一人有这等眼光,还得刘火宅自己,颠沛流离这许久,方才幡然颖悟。

松活几下筋骨,运转几轮内息,刘火宅缓缓躬身,顿足,合手顶肩,又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向古树倚去:“龟象驼碑!虎豹贴山靠!”

章三十七 追思旧梦,逆推凶刀

刘火宅在风萧萧处住下了。

他是武痴,风萧萧也痴的不遑多让,等他伤势好的差不多,一身上下筋络损伤也为炼体术化开,三天两头的,两人便会切磋武技。

偶有空闲,刘火宅行息、炼体,苦练不辍,风萧萧也同样,比刘火宅还多了一样活,打铁铸刀。

慢慢熟识之后,刘火宅终于晓得,风萧萧为什么那般执着于打铁了……

一个人矢志不渝的做同一件事,可能的原因只有两个爱与恨,风萧萧属于后者。

大约十几年前,风萧萧四五岁还不怎么记事的某一个晚上,他的家族被不知名的敌人闯入,屠戮殆尽。

当时的情况,风萧萧几乎记不得了,也记不得年幼的自己是怎样被救出的,他只朦朦胧胧记得,当夜的凶徒们,黑衣罩体黑巾蒙面,无一人能看出头脸,而最令幼年的他印象深刻的,便是他们手中的刀了。

夜色深沉,那些刀在月光之下,反射着极其古怪的寒光,而他们与家中护院们厮打的时候,不时响起的交击之声,同样是风萧萧后来从未听闻过的。

刀光、刀声、刀痕……这些组成了让风萧萧难以忘怀的记忆,夜色太深,没有凶徒所用之刀的具体样貌,风萧萧只能凭借这些零散的线索反向逆推。

这一推……便是六七年了,不是不记得准确的日子,也不是刘火宅没有问,只是风萧萧不愿意说,说出自己的准确年龄。

六七年了,勤练不辍的风萧萧早已是个合格的铁匠,水平甚至超过绝大多数铁匠,虽称不上大师名匠,却也相去不远。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的回忆,使劲的打造,始终打造不出与记忆相合的,能够折射出那般月光,发出那种声音,砍出那样痕迹的刀具来。

希望这次能行……风萧萧鼓足杀意,向炉膛中灌去,两臂奋力压动曲轴,特制的蒙皮鼓风箱将大股大股的空气吹入炉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炉膛里火的颜色飞快的由红而黄,由黄而白,映的整间冶房热气腾腾。

杀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分化两个极端,一曰壮烈,一曰肃杀,风萧萧习惯锻造同时修炼,壮烈之气于炉膛升温时度入,肃杀之气则在锻物冷粹时凝聚,两种技艺两种境界相互参照,颇具效验。

炉膛里赤黄的如裙边起伏的铁条飞快变红发亮,表面的斑斑渣渍为烈火燎去,洁净而纯一……

之所以对这次冶炼抱有希望,是因为冶炼所用之材料不太一般,叫做云铜。

风萧萧以叶子任务养家,他身手不错,性情又谨慎小心,收入相当不错,然而,除去了平日吃穿用度,所有余下的财货,全都花在了锻造上。

萃取各种铁石铜料,精挑细选灰煤焦炭,托人运送寒潭之水……再加上,所有打出来的东西又只自己消受,好的留下,坏的毁去,从来的只出不进,哪怕他进项颇丰,也难填这无底洞呀!

姬三山的七星钹为什么会被刘火宅一锤毁去,那不是刘火宅力大,也不是七星钹太脆,纯是风萧萧锻锤太好,已经属于下品法器,硬是比魂器级别的七星钹高出了一层去,不是凡间该有。

不过,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若非不计成本用这么好的锤子,也就没有炉膛里边的裙边刀了,裙边刀所用云铜,便是七星钹熔炼出来的。

七星钹虽碎成了七八块,料子还在,融成一炉,打造两把刀都绰绰有余,其中一把已经成型,现在刘火宅手里,顶了卷刃的那把,而另一把,就在炉膛了。

眼见云铜温度已够,继续加温不定就融化变形了,风萧萧拿钳拔出云铜条,肃杀之气勃发,掏锤叮叮当当便是一通锻打。

锻造云铜所需温度比平素高出了许多,哪怕杀机修炼之道也镇不住这高热了,风萧萧头面清晰可见一滴滴细微的汗珠沁出,火光掩映下又飞快的蒸发不见……

“叮叮当当!”声声锤击里,刘火宅闻声而舞。

“鹰鹞振翅!”“龙蛇翻覆!”这两式不假外力,多是自身腾跃翻转,刘火宅心分二路,一板一眼缓缓演练着。

此时古兽前四式皆已练毕,身体还有余力,但是已不多。

若在往常,刘火宅仍可以维持高强度的练习一个时辰,乃至两个时辰,现在他已经知道,过度的练习其实伤在内里,伤的是主经脉下第三重、第四重甚至更多重经脉,那些经络细微而脆弱,炼法抵达,一旦伤到,身体自行往往修复不全留下隐伤,如此隐伤累积的多了,久而久之便层层上行……

道理很简单,内息一样多,数层网络全布完好,内息便在各层网络间川流无碍,若低层网络坏了,循环的压力便会逐层上传,若到连正经奇脉都出现迹象,时不时超过负荷,则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古兽六式刘火宅两两混搭,投注的精力却全然不同,熊猱、蛟鳄得六分,龟象、虎豹得三分,鹰鹞、龙蛇仅得余下一分。

锻体完毕,热汗腾腾,刘火宅桩立院中,一边放松筋骨,一边精丝和弦,继续参悟金刚符。

金刚符涉及穴位一百另八,一百另八穴间的经脉两两、三三乃至四四相连,数量还在一百另八之上,然后,这些经脉或两两、或三三、或四四和音共鸣,与五千一百一十九字,约略七八百句的金刚经一一相合……

这是个工作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工作,犹如韦爵爷拼凑四十二章经,不幸的是,给的碎图还是不全的,仅占了三分之一强。

幸亏图不是全部拼凑起来才能有用,凭了刘火宅的坚毅性子,可以从中择取能拼起来的两三张,参悟己用。

“嗤啦……”正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冶铁房中,陡然一声大响传来,先是惊天动地的一震,然后节奏缓缓降下来,可以听出,那是连串冒泡的声音,犹如沸水翻腾。

真的是水开,俄顷之后,水开的声音仍在,腾腾白气从冶铁房门缝窗角喷出,仿佛里面是桑拿浴室。

这种情况,几日来刘火宅见的多了,自是清楚风萧萧的裙边刀正在淬火!

赤红的裙边刀插在水池之中,竟将一池寒潭水煮沸,翻涌不止。

章三十八 六载锻刀,旧梦仍朦胧

早春时节,大地吐芬,山野已染新绿,微风夹带温息。

虽然只隔了二十多天,和二十多天前的天寒地冻相比,仿佛换了个天地。

十里疃,冶铁小院。

“叮叮当当”一连串兵器交击响声,刘火宅与风萧萧兔起鹘落,骤然分开。

两人手中皆持一把泛着黄光的单刀,不同只是,刘火宅手中单刀中规中矩毫不出奇,而风萧萧手中,那刀的刀刃如波浪起伏,且不是锯齿般高低起伏,而是刃锋左右扭曲的波浪起伏,实在古怪!

一轮交手过后,两人皆有些喘息,风萧萧神色兴奋:“再来!”

刘火宅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昂然应道:“来就来!”虽答的爽快,心中其实诧异,风萧萧这刀着实古怪,看起来古怪,与其交手感觉更加古怪!

刃锋扭曲,此刀便不惧切削,假如两刀交错,那么无论是风萧萧奋力前刺,还是猛然抽刀,自己的刀都会因受力陡偏,乱了章法,如果握刀之手力量不足,一下剧颤震脱都有可能。

这裙边刀竟有吴钩一般的锁刀效果,使用起来还比吴钩更加简单方便,而且,如果一刀砍上敌人,立时就是宽达两寸的深槽,想要止血都无从下手,可谓凶狠凌厉,着实的……不,不对!

此刻刘火宅已经与风萧萧再度交上了手,刘火宅习过少林担水术、武当养气桩,不过都是基础入门,甚至都算不上门派特有,更深一层的功夫是绝没有沾过的,哪怕少林最最基础,号称万刀之祖的戒刀术。

而风萧萧呢,也相差不多,他完成叶子多是以强弓硬弩,拳脚功夫有点,近战兵刃却不怎么在行,两人对打,正是半斤对八两,平分了秋色。

然而剧战当中,刘火宅很快意识到了不妥。

不对!不对!如果裙边刀真那么好用,为何制刀之术几千年的传承下来,刀还是刀该有的样子,甚至都没有裙边刀这么一个流派出现呢?

锯齿刀是有的,曲刃刀是有的,弧形刀也是有的,为何就没有裙边刀么?

而且,刀所用材料是一样的,制刀人也是一样的,炉火、寒泉、锻锤……其它所有都一样,威力差的这般大,定然还有其它不一样的地方!

一念及此,刘火宅改了战术,熊猱立身,蛟鳄合臂,内息灌涌,刀法一改之前的点到即止,而是大开大阖,动作虽慢,力度千钧。

“怕你不成?”风萧萧叱道,煞气灌体,肌肉凝实,裙边刀挥舞,一种勾魂摄魄的啸声激荡,“当当当当”便与刘火宅一阵硬碰硬。

四下、五下……不到第六下,交击声戛然而止,“嚓……”一声别扭的裂响,半截黄刃飞出,“夺”一声插入墙壁,长鸣不止,尾巴乱颤。

理所当然,是风萧萧的那半截。

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技艺,同样的工匠,裙边刀既然表现出了那般优异的性能,必然其它地方存在致命缺陷,刘火宅猜是刀的质地,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风萧萧身体僵硬,举半截裙边刀呈可笑的举火燎天式,然而,他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从刘火宅的角度一眼可以看到,他正潸然泪下。

“你,你,你……你别哭呀!”

刘火宅忙不迭来哄风萧萧,却又觉得怪异,自己可从不怕人流泪,为什么风萧萧一哭,就无来由的心慌呢?

“不……不然,我这把刀还给你?”从来不晓得安慰人,刘火宅这门技巧堪称拙劣,一时间闹了个手忙脚乱。

风萧萧狠狠白了刘火宅一眼,收势擦去眼泪,然而,一行净了,新的一行又很快流出来……

“没道理啊……反光差不太多,风声、响声也都对了,刀痕也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能拿来对战呢?”风萧萧禁不住流泪。

打刀六载,好不容易根据微薄的记忆,长久的功夫,逆推出了凶刀差不多该有的样子,然而,一番交手证明,凶刀的绘影描形仍旧还是不对,没有凶徒,会拿着交手不到几合就会折断的刀夜袭行凶的!

世间最叫人难过的事,莫过于将要得到之际,陡然失去时的落寞,风萧萧禁不住大哭。

唔,这个……哪怕刘火宅不通人情,也觉得风萧萧扑到自己怀里大哭,这举动甚是古怪。

气氛正微妙难言,一声咳嗽打破了院中宁静。

头发乱如杂草,唯独须髯整齐如刷的南宫老头走了出来,捋着胡子哂然:“一种技艺,但凡沾的上一个艺字,便博大精深,个中学问代代相承,即便穷尽一生之力都未必能够学通。你这才锻刀几年,就觉得已经穷尽此艺了?觉得自己做不通的事,天下间就一定没人能通了?”

风萧萧擦擦眼泪:“当然不是,不过……”不过,当夜凶徒们所用之刀,全都一个制式,一个制式,便说明那些刀并非哪为大师苦心孤诣打造,大师一般不会做重复劳动的事,必是经过训练的工匠批量铸出。

既然是工匠所为,可以批量,便说明裙边刀铸造之法并非不可企及。

“这些年我做叶子任务,有一半钱都挂在烟雨阁,用来悬赏秘传铸刀法了,这铸刀之术,不敢说通了十分,八·九【无处不在的屏蔽】分总有。”风萧萧不服气的道。

“那可有刀家秘法?”南宫老头一句话,便将风萧萧憋在那里。

天下锻刀之术千千万万,然而若要公推一家技艺最高的,必然是刀家无疑。

刀字世家,世间铸刀第一,就仿佛名剑山庄,铸剑第一一般,为天下人公认,然而……

刀字世家贵为本朝四大世家之一,原本技艺已是代代相传绝不外流,现如今掌管新朝工部,专督武器锻造之事,不光在江湖,就算在朝堂,也是一方大鳄。

风萧萧有胆量兴王府门口公然劫人,却没办法能弄到刀家专属的练刀之术。

“我却有个法子,让你有机会深入刀家学艺,不知你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南宫老头张嘴而笑,露出几颗残牙,笑的如同老狐狸。

章三十九 曲线救国,洛浦鬼窟星铁寒

刀字世家,便意味着家主姓刀,仆役姓刀,门客姓刀,从上到下以血缘为纽带。

当然,世家里面肯定也有不姓刀的,但是不姓刀,肯定接触不到世家核心,尤其是刀家代代相传的铸刀技艺。

除非你自己,你的爸爸,你的爸爸的爸爸,一家三代都在刀家做工,经过了严格的忠诚检验,又立下大功,才有机会被赐予刀姓,进入家族核心。

风萧萧并不想改姓,就算改姓,也得孙子都生了才有机会,他等不起。

天下间秘传冶炼之术,风萧萧自觉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若真能得了刀家真传,风萧萧相信,自己对裙边刀的理解应该就尽了,成就是成,不成,就必须从其他地方找原因了……

“什么办法?”风萧萧飞快的擦干了眼泪,抬头问道。

“加入名剑山庄。”南宫老头捋须一笑。

“这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学打剑,只学打刀!”风萧萧不满的道。

“剑有什么不好?剑为百兵之君,书生佩剑则俊逸,武者佩剑而高贵,战场厮杀,兵配刀,将配剑,大神通者修长生,满天俱是仙剑乱舞,你何时听说过有仙刀?你再看看那刀,屠子手里的叫杀猪刀,菜贩手里的叫西瓜刀,厨房里面的叫砍菜刀,田间地头有铡刀、犁刀、镰刀,平素所用有剪刀、剃刀、指甲刀……”

南宫老头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意犹未尽总结:“由是观之,刀这东西,虽称百兵之王,其实上不得台面的。”

刘火宅听着,耳中生茧,这些话,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南宫老头寄居此处,本意似乎就是要怂恿风萧萧改锻刀为铸剑,每日里唠唠叨叨说的净是这些。

若非他的一些建议的确令风萧萧技艺精进,早被风萧萧踹到百十里开外了。

其实锻刀也好,铸剑也罢,无非一门手艺,真没甚差别,假如不是风萧萧心有执著的话……

念头转到此处,刘火宅陡然醒悟过来,风萧萧日日打刀的缘由,他跟自己说了,却似乎……还有没……跟这聒噪老头说过呢,虽然他认识风萧萧比自己更早。

刘火宅心底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油然泛起。

“不听!不听!不听!”风萧萧捂了耳朵开始尖叫。

“哎,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见风萧萧反应,南宫老头连连摇头,“别叫了别叫了,我刚才与你说的,加入名剑山庄,只是第一步罢了。”

“第一步?”风萧萧怀疑的放了手,“那第二步是什么?”

“锻刀,铸剑,这两门技艺虽然不同,确也有相通之处。刀字世家不收外人,但我知道,每隔几年,他们就会与名剑山庄交换学徒,藉此互通技艺。如果你拜入名剑山庄,便有机会接近刀家子弟,讨教铸刀技艺,假如你能被名剑山庄选中,送入刀家,那么……”

“还有这等事?!”风萧萧被南宫老头说的眼睛发亮,这招曲线救国,还真解了他的难了,不过……“名剑山庄虽不像刀字世家那般只收本家子弟,想要拜入似乎也是极难……”

“若没一定把握,我也就不与你说了。”南宫老头得意一捋须髯,相信诸位到这时候,也都明白老头颌下那一绺胡子,为何光洁的跟狗舔过的一样了,“你下洛浦鬼窟,取一块寒星铁来,我指点你打一柄剑,包你能过名剑山庄入门之试。”

南宫老头说的不客气,然而和他住了这些日,风萧萧深知,这老头铸剑之术颇为精深,不会无的放矢。

风萧萧陷入了沉思。

神都洛阳是四水汇聚之地,洛水、伊水、瀍水、涧水在此分聚合散,水系可谓四通八达,洛浦鬼窟,便是四水河边,直通地下不知其广几许不知其深几何的一处神秘所在。

寻常百姓若误入其中,或迷途不归,或为恶兽吞噬,或中鬼怪蛊惑,能完好无损而出者,十之一二,洞窟之险可见一斑,所以得了鬼窟恶名。

然而,虽为寻常百姓所惧,洛浦鬼窟却被仙门弟子所喜,常有不知海内何处的仙门弟子,成群结队深入窟中,寻那稀世珍药,罕见物材,人迹罕至,对应的便是天才地宝无人采探,而寒星铁,便是其中之一。

若论质地,寒星铁还要胜过云铜几分,风萧萧冶炼并无把握,而且,深入洛浦鬼窟取铁,风萧萧深知事情不易,然而……想到家门血仇,风萧萧很快拿定了主意。

南宫老头得意洋洋负手而去,刚刚出了院门,被刘火宅出声喊住。

“什么事?”老头讶然回头。

“我希望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走近老头,刘火宅声音虽低,气势昂藏。

老头滞了一滞:“我干嘛……要说谎?”

刘火宅涩然一笑:“你以前的记录,可不怎么好。”

南宫老头脸色陡变。

南宫西树,这名字刘火宅第一次听着就觉耳熟,后来才想起来,它是有来历的,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秘密,这名字跟南宫东城、南宫南云、南宫北藏紧密相连。

南宫西树,本朝四大世家,南宫世家里排行老三,因为痴迷练剑,与大哥南宫东城素来不合。

南宫西树的愿望,是打造一柄可与仙门灵剑比拟的通灵之剑,为此他动用家族资源,耗费人力财力无数,所花时间更是累月经年,然而,似乎终差了一层,所练皆是灵剑次品,一无所获。

家主南宫东城对此忍无可忍,冻结了他使用家族资源的权利,同时将他多年收藏的各式名剑悉数送人,兄弟二人自此反目,南宫东城仍为家主,南宫西树却破门而出。

痴迷练剑到被赶出家门,南宫西树这样的人也算罕见了,刘火宅真的怀疑他帮助风萧萧的理由……

章四十 深更半夜,演武有人识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不知深厚的云层笼罩着天空。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最基本情绪,黑暗之下,一切仿佛都如森罗鬼蜮,那些白日里熟知的物事,因为不见而神秘,因为褪去了某些色调而变得陌生,叫人行走其间别有一番感触。

除去那些极热闹的夜市与十二时辰始终有人巡视的高门大户,神都洛阳在黑暗中沉寂。

不过,黑暗令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却也令一小撮人如鱼得水。

洛阳城东,高达八丈的城墙内,是一株三丈高的古槐,枝干虬曲,仿佛向天张开的手爪,手爪一些指头已经靠到了城墙根上,还有一部分向西伸展,正对东首第一家院门。

三丈高,若在别的地方也算栋梁之才了,偏生在高大巍峨的神都城墙下,虽然占地颇广,仍旧被衬得纤细而荏弱。

“吱吱咯咯……”黑暗中,古树数支齐颤,发出轻微的簌簌响声,若是眼神够利便可以看见,几根枝干显而易见的向下扭曲了,直至达到限度不动。

然后,一颤一颤,有黑影循着弯枝攀爬上来,翻身站定,此时,另一个黑影正蹲在树杈间,一手捏羽箭,另一手正将一张纸,掖到箭杆夹层。

假使眼神够利便可以看到,纸上面墨汁淋漓,新干未久,上书:“乙未年三月,为洛河滨十亩良田,构陷李氏一家;乙未年九月,强征赵氏三郎为役,霸占其妻;乙未年终年,贪墨门税一万六千两;丙申年二月……”

“你每次行刺,都要将目标罪过这样写上吗?”刘火宅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风萧萧这么干了,十天之内,两人已干了十票。

打造寒星铁剑,需寒星铁三斤,也就意味着,上品矿石得近百斤,若想求购的话,耗银至少十万两。

当然,也可以求购些物差价廉的劣质矿石来,含量低价钱自然便宜,但是提炼寒星铁所花的功夫,便得是上品矿石的几倍乃至十几倍了……

风萧萧做叶子任务收入不菲没错,让他一下拿出十万两来,却不可能。

迫不得已,他唯有增加做任务的频率。

叶子任务不是天天都有,就算有,价钱不都那么合算,就算价钱合算,想要攒够十万两,怕也得数年之久,还是以风萧萧不吃不喝不花销为前提。

就别说收购寒星铁了,仅仅是想要进不见天日的鬼窟探险,所需已然不菲,鲸油长明焰定然是要有的,除此外,食物、饮水、解毒剂、恢复精气神的药品,驱寒避火的装备……林林总总加起来,怕也要上万两。

风萧萧现今的努力,也不过是想鬼窟之行的准备充分罢了。

听了刘火宅问话,风萧萧轻轻点头。

“那……刘全安也有?”

“本想当面念完,然后杀了他的,没找到机会,埋在坟里边了。你可以去扒开来看看。”风萧萧抿抿嘴,向着远方灯火明灭处,运足目力开始审视。

前面的大宅院,和城墙隔了四五丈,高门大户,虽然不是时兴的绿瓦红墙,却也颇具气派。

从古树的角度可以看到,前方不时有护院巡经,灯火虽不算通明,却也敞亮。

院中有习武场,有兵器排架,有打磨身体的石锁木桩,同时还有一人,着一身黑色短打劲衫,持一根齐眉枣木棍,在习武场中翻转腾挪,枣木棍发出一阵阵怪异呼啸。

此人嘴唇厚实,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副忠厚老实像,谁能想到仅仅一年之间,下刮上瞒,就贪污数万两,害的几户人家家破人亡!

风萧萧目光凝聚到此人身上,渐渐锐利,开弓搭箭。

“等一下!”长弓将开未开之际,刘火宅一把将之捏住。

?风萧萧疑惑回身,眼中煞气尤未消去。

“这人究竟是何出身,你可调查的清楚?”刘火宅压低声音问道。

“左武郎,东上閤门副使,兼洛阳府都头,吴瑜。”一连串称号看起来唬人,其实不过是个从七品武官罢了,左武郎的称号主要是领薪水用,东上閤门副使说明此人负责禁军东门也就是东阳门守备,至于洛阳府都头,不算官职,而是吏职,掌管洛阳衙役,维护神都治安。

当然,几个称号虽然都不怎么样,却都是实职肥缺,新朝重文抑武,武官品阶低是常事,但品阶低不意味着权力少,如吴瑜这般,相当于现今的区级警察局长,之所以不是市级,因为他只是都头,而不是总都头,同时还在军中任职,有自己的一营人,兼收东城门进出商税。

不是有些门路,没可能军衙兼顾。

“不是官职,我说他的身手。”

“身手?”风萧萧皱了皱眉,“此人是少林俗家弟子,现在练的应是少林伏魔棍吧?似乎还在军中呆过,应该也通晓御林军拳、虎贲十八棍……”

新朝始皇刘义成,原出身北魏大将,一身的武艺,弓马娴熟,所谓御林军拳、虎贲十八棍,皆是其历年征战心得,授于军中,传及天下。

“唔,似乎没错。不过风萧萧你可知道,这打把势卖艺的,和练武强身的,究竟有何区别吗?”刘火宅看定了远方吴瑜,面色严肃,却问了个听起来并不怎么严肃的问题。

“有何区别?”风萧萧一时间茫然。

“区别就是,卖艺,表演是给别人看,强身,表演是给自己看!”

表演给别人看,所以注重招式的外在,至于内气的配合、力道的大小,是可以不考虑的,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表演给自己看的就全然不同了,是一种修行,为了进步,招法是一定要标准的,内息配合是一定要讲究的,否则达不到强身健体效果。

若在以往,刘火宅真没多少把握,然而参悟了金刚符心法之后,他对少林技艺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一定层次,少林棍法中,一些原本看来毫不起眼,甚至是多余的动作,如今在他心中都有了特别的意义,知道那是内息共鸣的缘故。

前面练武场中人,一套伏魔棍使的中规中矩,一般人打眼看去,真挑不出毛病来,可他偏偏遇上了刘火宅,一眼便知,他是在表演,不是在练功。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他要表演给谁看?

“他……在演给我们看!他知道我们要来?”风萧萧瞬间懂了。

章四十一 你做螳螂,我做黄雀

白猿出洞!跨虎登山!淡扫秋水!肋透清霜……

刘火宅与风萧萧树顶核计之际,练武场上的吴瑜,伏魔棍仍自一板一眼的练着,心中却是难耐。

那个血书杀手,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

十天功夫,一名官员,两名官员的亲戚,两名官亲的亲戚,先后遇害,皆是寄书箭上,一箭而亡,老百姓虽然拍手称快,洛阳府衙所受压力却是空前。

不过,合该自己升官发财啊,晓得江湖上有烟雨阁这么个所在,自己挂单,挂单自己,看那血书杀手上钩不上钩?

“这个吴瑜,还真好算计!”了然计谋,风萧萧银牙挫的咯咯响。

“怎么了?”看出了吴瑜的蹊跷,刘火宅却不知风萧萧这话因何而起。

“烟雨阁的叶子任务,悬赏的钱通常分作两半……”

“一半烟雨阁自留,另一半才给任务完成者。”刘火宅也跟了风萧萧一段了,这事还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烟雨阁自留的一半用来作甚?”

“这……”赚钱呗?烟雨阁又不善堂,不截留一半花差,如何维持运作?刘火宅心道,却也知道,这不是风萧萧的答案。

“那一半钱,用来调查悬赏真假,维系交易的机密。烟雨阁中发布悬赏,提供情报必须准确无误,且不得泄露交易内容。这也是很多人愿接叶子任务的原因,虽然钱少一半,安全可靠,同时又省去许多调查功夫。这吴瑜一个小小的铺头,人脉或许有几分,说他能在烟雨阁中安下钉子,我却不信,那悬赏,必是他自己挂上去的。”

自己悬赏自己,就算知道了悬赏内容,也算不上泄密,他本身任职东上閤门副使,洛阳府都头,调遣兵将衙役捉拿风萧萧,烟雨阁也没甚可置喙处,且等拿了风萧萧以后,他还可以堂而皇之将放在烟雨阁的六千两赏银提走。

一个词形容吴瑜的打算最是贴切人财两得。

一旦意识到吴瑜的心机,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细节,便一一呈现出来了。

比如说,来去巡逻的护院,每个都脚步沉稳身形凝实,至少是肉身内息双二重;宅院深处,一些黑黢黢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亮光闪过;头顶城墙上,屏息静气,可以听到微微呼吸的声音;周围的民宅,窗户全部漆黑,估计已经被劝走,就算有人,也是洛阳府衙役……

这吴瑜家宅院附近,竟已经天罗地网,夜色之下,不知多少府役卫兵潜藏隐匿于周围,等待风萧萧露面。

“呼~~~”风萧萧长吁口气,缓缓收起了长弓,“走吧,这任务咱不做了。”

“不做?”刘火宅扬了扬眉,“你纸上写的那些罪状,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每个任务烟雨阁都会查,应该假不了……”

“既然不假,为何不做了?怎能让这种寡廉鲜耻之人活在世上!”黑夜中,刘火宅一双眸子亮如晨星,如有火光跃动。

“做?怎么做?”风萧萧拧眉。

“螳螂捕蝉,黄雀其后!”

“吴瑜!纳命来!”凝聚了风萧萧一身煞气的长箭风驰电掣,吼声未出口之前,已先飞离了弓弦。

疯了,刘火宅疯了,自己也跟着他一起发疯!一声清喝打破夜色沉寂,风萧萧心中风起云涌,明明知道周围埋伏了不知多少人,竟然不避不让,就因为“他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

自己一向谋定而后动,没把握的事从来不做,怎就被刘火宅这么轻易的说服了呢?

心中虽怪,风萧萧手上丝毫不慢,一箭射出,收弓抽刀,往脚底下一砍。

警告声响彻的同时,劲箭已经跨越二十丈空间,出现在吴瑜胸口。

洛阳府都头有所感应,伏魔棍望空一挥,然而,终究没来得及,身上黄芒一盛,一百零八穴窍瞬间注满真元,然后真元鼓动,阵阵熟悉的震颤开启,堪堪敌住长箭贯穿之力。

长箭插中胸口,巨大的惯性却一时并未消去,插破衣衫,插上胸口,横而不落,真如插·进【无处不在的屏蔽】肉中一般。

“抓刺客!抓刺客!”吴瑜院中,街道口处,还有周遭一些民房之中,同时也不知多少人吼起来,有远有近,有高有低,有的抽刀拔剑,有的掌灯燃蜡,轰隆隆向风刘二人藏身之处奔来。

距离二人最近的一干护院,却并未最先行动起来,而是担忧的看向他们的上司。

吴瑜蹬蹬倒退,面色赤红,那箭仍插在他胸口,带着沛然大力,不甘的往他胸口里钻,一直钻。

金刚符的力量与长箭所携之力相对,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不过总算,总算力量耗光之前,长箭先无力了,吴瑜一把将长箭扯下,厉声道:“我没事,抓刺客!”

“是!”院中人得令出门,吴瑜松了口气,拿手捂住胸口。

金刚符说到底不过是道符咒,瞬间增加防御,并不能让人金刚不坏,三重以下的攻击,金刚符几乎可以完全抵御,三重之上,就得看攻击者的实力与制符大师的功力了。

风萧萧的箭虽未耗光金刚符法力,却已经扎破了吴瑜胸口,他现在一手都是血。

喘息几声,定定受惊的心神,吴瑜将阴鸷的目光投向树顶的风萧萧。

风萧萧已经身在半空,他一刀砍断下方牵系之索,“嘣”然一声大响,犹若弓鸣,大树粗枝骤得自由,奋力向上弹去。

“嗖!”借着树弓之势,风萧萧弹腿奋力向空中掠去,假如没有树弓,他的掠空极限大约在两丈左右,现今有树枝之助,又能多出两丈,加上树高三丈,只是呼吸之间,已经接近了城墙墙头。

距离城墙尚有丈许,风萧萧速度显而易见慢了下来,力道将尽……

然后,毫无预兆的,城墙顶上,呼啦涌出一大票人来,人人皆持刀夹棒,还有几张强弓硬弩,又有一张庞大的渔网被人抛出,铺天盖地的散开,遮住了风萧萧所有可能的去路。

地面上,吴瑜忠厚老实的脸孔几乎裂成一朵花,然而,花刚开就败。

危急关头,风萧萧不慌不忙,抖手甩出一道飞爪勾住了远方垛口,双臂奋力一扯,折身投去,不仅躲过了大网覆盖,还避过了城守最密之地。

“嗖!嗖!嗖!”城头上几张弓弩仓促开射,虽然蓄力不足,胜在距离够近。

身在半空避无可避,风萧萧抖手扯出一张符来,登时黄光连闪,将弓弩尽数挡住。

金刚符,怎么会?!吴瑜心中一惊,豁然加快了脚步。

然而,风萧萧表演还没完呢,半空中以最后一张金刚符敌住了弓弩,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抢上前来,剁断了垛口飞钩。

风萧萧虽然双臂奋力,距离城头终是有段距离,眼见身体就将无着无落的坠落下去,也不知怎的伸足一蹬,徒然再得借力,终成功翻上了城头。

有人疑惑下看才发现,那处城墙乱插着几柄飞刀,竟是风萧萧在射出飞爪同时,未雨绸缪备了这一手伏兵。

上了城门,风萧萧脚踏实地,登时如鱼得水,挥舞云铜弯刀,城头上捕役无人是他一合之将,惨叫声纷纷传来,就算偶然中招,身上金刚符效力未消,根本毫发无伤。

“曹谦,带一队人从东阳门绕上去;于树魁,你带一队人,洛河南岸驻守,驱赶行船,封锁渡口;其他所有人,上马,出城,给我追!”危急关头,吴瑜厉喝着排兵布阵,压下了属下的骚乱。

随着下属纷纷领命而去,吴瑜也顾不得包扎伤口了,院中就跨上战马,策马疾奔出了大门,来到街上还没起步,头顶一暗,一个黑影凌空扑下……

章四十二 棋逢对手,搏杀争胜

吴瑜大惊,马背上躺倒,挥棒反撩。

“嘭!”来人右手长刀与他齐眉棍相交,发出闷响。

吴瑜被震的双手发麻,不过终是将刘火宅挑开,令其向马背另侧跌落。

然而,半空之中刘火宅扭腰翻身,一式龙蛇翻覆,让他身体狸猫一样灵巧,摆正了姿势,左手势如千钧般砸落。

“扑!”下品法器锻铁锤,毫无悬念的击破了战马头盖骨,好像砸翻了一盘麻婆豆腐,黑漆漆的夜里,红的、白的轰然爆开,溅的四下哪里都是。

战马一失前蹄便倒,带的主人风驰电掣向地面撞去,吴瑜大惊失色抽腿出蹬,将撞地面之时,驻棍奋然一顶,终于消了跌势,落地蹬蹬蹬连退,总算躲过了战马的撞跌砸压。

而刘火宅落在战马之侧,只一翻滚便消了冲式,双手双足踏地,内息鼓荡,便一式虎豹贴山靠。

经过这段时间调养与修炼,他内息正式踏入第三重,由液态开始转成气态。

他修炼时聚息速度快的惊人,液态转换成气态的速度同样惊人,虽然刚进第三重,穴窍喷涌的功夫已经是想来就来完全无需预热了。

虽然肉身仍停留在第二重,修习过古兽六式之后,强度也大幅加强,再加上炼体之际揣摩出的一些发力法门,踏入第三重指日可待。

一式虎豹铁山靠,刘火宅使的刚猛暴烈,还真有几分虎的雄威,豹的迅捷,迅雷不及掩耳便到吴瑜身前,云铜之刀凶狠凌厉的斩落。

这连串动作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从吴瑜发现危机时起,攻势一下接着一下,竟让吴瑜呼救的空挡都没有。

武修特别讲究呼吸吐纳之术,一口气泄了,想要再提便须时间,除非已经达到先天之境,否则如眼前这般情形,真真大气都喘不得。

吴瑜唯有咬了牙硬抗,一时间刀来棍挡,针锋相对,眨眼间交手十余合……

打的虽然激烈,却始终没什么太大声音,既没空呼救,吴瑜手里拿的又是一根棍子,与铜刀交触只是一声声闷响,比起城头上混乱嘈杂的声音可差的远了。

所以,三班衙役以及城门守备领命而去,竟没有一人发现,自己的头儿已经被留下来了,随着他们领命而去,四下里竟渐渐无声,除了刀棍相交的声音。

“嘿嘿,嘿嘿……”待到四下无人,吴瑜竟笑了,他已经退到一堵墙边,处在暗影角落里,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我真没有想到,血书杀手竟然是俩个人!”

一边笑,他手中伏魔棍一边悄然生出变化。

本来他已经不支了,伏魔棍左格右挡,还是中了刘火宅三刀,若非金刚符彻底消失之前帮他挡去部分刀劲,被腰斩都有可能。

然而,随着伏魔棍变化,一声两响,他的颓势,便渐渐的扳平了。

他的伏魔棍上,开始传出莫名古怪的力道,明明是一次交击,却能传出两下震荡,刘火宅的单刀被磕的乱飞,登时没了游刃有余的劲头。

“少林伏魔诀?”刘火宅皱眉。

“哦?你竟然知道?那就更走不了了!”吴瑜露齿一笑,忠厚的脸上满是狰狞,伏魔棍挥舞更快。

他是少林俗家弟子,然而少林伏魔诀,已是少林内门功夫,必是他偷师学艺习来的。

他一路退进这死胡同,原来并非迫不得已,气力不支,更加不是发出额外的声音都做不到,他是故意的,担心在外面打被有心人看了去,会招来少林寺追究。

刘火宅转念明白了此人计较,哂然一笑,铜刀陡转,用出一套少林伏魔刀。

“当!当!……当!当!……当!当!”刀棍交击一处,双声不断,刘火宅与吴瑜二人皆是双手乱颤,虎口开裂。

“你,你,你也偷学过伏魔诀?”交击不过三下,响声却有六次,吴瑜一对眼珠惊的快要掉到地上。

“哦,原来这就是伏魔诀!”刘火宅微微一笑,“那你帮我看看,这又是什么!”

经脉当中,双弦共鸣,内息合并,方才是一声两响,这一次,刘火宅却是一刀硬砍出了两刀的力来。

“铮!”一声轻鸣,与之前全都不同,云铜之刀轻轻悄悄切断了枣木棍,又砍上吴瑜胸口,再度激出了通体黄芒。

这金刚符,他果然不止有一张!刘火宅心里有数了。

吴瑜却有些发慌,他将刘火宅引来此处是要杀人灭口,而不是自寻死路的,见到刘火宅的伏魔诀他就惊了,再见他徒发神威,一刀斩断了经过精心祭炼的枣木棍……

其实刘火宅哪里懂得伏魔诀,他用的是金刚符心法里的经脉共鸣术,一刀双响是本脉之息发力,共鸣之息继续,而一刀双力,则是本脉之力与共鸣之息混冗一处,同进同退。

少林武功源出一系,一脉相承,极有可能,伏魔诀的原理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过,一道经脉里瞬间容纳了两道经脉才有的内息,这法门威力猛是极猛了,绝不可多用。

一刀斩落,吴瑜体表黄光便淡的几乎快看不见了。

收刀,发力,共鸣,挥刀,刘火宅第二刀接踵而至!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有恐怖!金刚现!”危急关头,吴瑜捏碎了腕上一颗佛珠,整个人顿时肌肉虬结,整个陡然高大了一圈。

面对刘火宅第二刀,他不闪不避,挥舞两根短棒,从刀式空挡间向刘火宅刺去。

“当当!”同时两声响。

一声是云铜刀砍到了吴瑜身上,三度激起了黄光;一声则是左手铁锤与两根短棒相交,刘火宅手指到肩头一阵酸麻,锻铁锤脱手而去根本拿捏不住。

此人的防御不是源自金刚符,而是同样原理的法器,只要不一下击破,多少刀都不会有效果,而金刚现,更让他的气力瞬间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层次!刘火宅目光一凝,心中警钟长鸣。

“你就在这儿吧!”吴瑜嘿然狞笑起来,挥动断棒,再度使出双刀之术。

章四十三 少林武当,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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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嚣若有用,人就不用长胳膊腿儿了?”刘火宅一声嗤笑,半步不退,挥刀悍然迎上。

“蹭愣!”瞬间双响,吴瑜一对短棒硬是给削成了分水峨嵋刺。

但吴瑜毫不受影响,手一松短棒跌落,他马步前冲,两只钵大的拳头,双风贯耳向刘火宅太阳凿去,应变既快,出招也狠。

收刀已是不及,而左手仍自酸麻没有恢复,刘火宅干脆有样学样,右手一松抛了铜刀,并指成掌,奋尽全身之力向吴瑜胸口拍去,对左右袭来的两拳毫不理会。

不是他双风灌了自己耳朵,便是自己一掌拍杀了他,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火宅的心思很简单,这一瞬间,他心无杂念,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右掌之上……

手里拿兵器时,两人交手十余合,不痛不痒,现如今不约而同抛下兵刃了,竟然立时陷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惊险刺激局面,真真是图穷而匕首现呀,怪不得古人常言,一寸短,一寸险。

想玩两败俱伤?做梦去吧!少林伏魔棍不过是掩饰,咱的真功夫就在这两只拳头上,手里拿刀都破不了我的防,现在手里没刀了,难道还能翻了天去?吴瑜心中嗤笑,不仅不闪不避,反将雄健的胸肌挺了一挺……

于是,刘火宅的右掌,便先他双拳一步,击中了目标。

无法形容,刘火宅这一掌中蕴含了怎样的大力,只见到吴瑜体表黄光一闪,瞬间消褪,然后“啵”一声轻响,少林俗家弟子手腕一串佛珠爆碎,刘火宅的肉掌,终陷入了他的胸膛。

“啵……”不知何地,正轻敲木鱼,闭目诵经的和尚,颈上佛珠颗颗爆裂,和尚徒然张目,眼中业火喷出,如有实质,“二哥!”

“咔嚓咯吧……”连串的肋骨断折、内腑爆碎的响声传来,吴瑜禁不住一口鲜血连着内腑碎块喷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撞破后方的院墙,跌进了民居之中。

倒飞之际,他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虽然胸脯已经塌陷,那空前的剧痛与无力的失落,似乎还没有传递到他大脑里。

直到身体撞破院墙,跌到地面,内腑尽碎,生机断灭的感觉袭来,他都维持着同一副神情不变:“怎……怎么会!”

瞪眼而逝,死不瞑目!

“死在少林金刚符、武当纯阳符合击之下,你就知足吧!”理所当然,最后的惊天一掌,是刘火宅动用第二张纯阳符的结果。

他本不想这么快使用纯阳符,打算先参透了金刚符再说,然而情势所迫,不得不为。

伸缩一下右手,刘火宅愕然发现,手臂基本还好,双符叠加的感觉,竟与单独使用金刚符心法没甚太大差别,十二时辰之内可以三次,多了便会超过负荷。

“这倒有意思了!”刘火宅按捺不住欣喜,有了参悟金刚符的经验,这次纯阳符,理所当然也动用了内视之术。

窥完之后只有一个感觉,少林和武当,不愧是并列中原的两大宗门,法门完全不同,然而提升威力的效果,却又那么的神似,怪不得人都说百川汇海、万流归宗呢。

少林法门,以穴窍为弦柱,以经脉为弦线,内息过处,弦音共鸣,瞬间腾挪。

武当法门走的则是完全不同的路子,纯阳符下,刘火宅唯一感受到的便是穴窍的震动。

刘火宅不知原理为何,但观察的十分清楚,内息过处,穴窍一震,穴窍之间,内息奔涌的速度于是瞬间翻倍,也就是纯阳符提升内息运行的效果了。

金刚符经脉共鸣,将内息的量提升了一倍;纯阳符穴窍震颤,将内息的运行速度提升了近倍;由于内息特殊,刘火宅内息本身的威力便超越常人,所以这最后一掌,足足是平素四倍威力,达到了五重之上的水准,怪道吴瑜的护身法器支撑不住,一掌之下毙命。

尤其让人意外的是,虽然威力提升了足足四倍,其对经脉的损伤,却与单纯使用金刚符心法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若单独使用纯阳符,其损伤是与金刚符一样呢?还是根本没有损伤……

一切皆是转念,想法虽多,刘火宅知道,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另一边,风萧萧正处于追兵包夹之中,不晓得跑得掉跑不掉了。

弯身拾起铜刀,穿过墙上破洞走到吴瑜身前,刘火宅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提着吴瑜首级的蓬松乱发,刘火宅毫不掩饰的跃上屋顶,几次腾落来到城墙根下,吐气开声如绽惊雷:“吴瑜狗贼已经授首,首级在此!”

火光之中,头颅甩着血丝,划一道精准的弧线飞上城头,地面上翻转几圈停下,最终面目朝上,露出吴瑜貌似忠厚的脸孔,尤不瞑目的双眼,切口整齐的脖颈。

“妈呀,真的是都头!”“都头被人割了脑袋了!”……

当下就有衙役大呼小叫起来,伴着刘火宅喝声,消息飞快传遍了城头内外。

都头竟然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今天晚上大家是来捉血书杀手的,可是……哪个才是血书杀手?城头上跑的飞快这个,还是扔上了大人头这个?

一时间左右为难,莫衷一是,人心惶惶。

风萧萧并没有下城墙,而是鏖战片刻,赶在追兵合围,守城者上城楼之前,沿着城墙往南去了,只一个方向有追兵。

骚乱从后方搅起,速度还要超过衙役士兵追赶他的速度,他压力顿减,窥得空隙抽出长弓,连珠箭击退射杀追最紧的数人,煞气一提跃下城头,如策马狂奔,消失在洛阳城茫茫夜色中。

“是谁在造谣惑众?搅乱军心者,其罪当斩!”见走了风萧萧,禁军中领队厉声斥责,看向后方衙役,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另外的领队道,“吴统领的出身,哥儿几个又不是不知道,哪儿那么容易被害?”

他的提醒让几位同僚醒悟过来,俱都面色不善的看向后方,带动所有禁军卫士的目光,向惊惶不安的衙役们刺去。

这是欲将责任一推四五六到衙役们身上了,禁军几个领队的反应不能说不快,神色不能说不自然,但是……事实更胜于雄辩,吴瑜的头颅真真切切的摆在那里,一帮人万般不信也得信了,一时间竟有几分惊惧,愣然半晌方道:“扔头的凶犯呢?”

“吓,吓,吓……跑了!”衙役们同样噤若寒蝉,两句话生生揉成了一句说,话的本意是,他们被吓到了,凶犯趁机跑掉了。

章四十四 酒后乱性,醒了乱摸

“哈哈,痛快!痛快!”当刘火宅与风萧萧在十里疃小院汇合,击掌而呼,已经是下半夜了。

遮蔽天空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夜凉如水,夜空如海,月光如水,弯月如泉。

洛阳城又恢复了往昔沉寂,片刻之前杀声激昂刃响震天的场面,仿佛只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经过这片刻震荡,已经了无痕迹。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哈哈,痛快!”月光夜色下,风萧萧挥舞铜刀,耍出一路慷慨激昂的刀花来。

“你喝酒了?”看着风萧萧步子,闻着风中传来的气息,刘火宅讶道。

“怎的,我不能喝酒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喝酒多好呀,悲时解忧,欢时助兴,冷时驱寒,惧时壮胆,醒时诗酒,醉时作歌,歌……嗝!”最后一句,仿的是冰清那曲懒云窝的唱法,若没有最后的嗝,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嘿,听到没有,还很押韵呢!”风萧萧黑白分明的眼睛流转,竟有种说不出的神采。

刘火宅本来看的心中微动,听到后句面皮抽动,押韵个头,歌字和打嗝押韵么?扬手接过风萧萧抛来的酒坛,就着月光一看:“信陵饮”。

“这可是烟雨阁秘不出售的珍藏,只能用赏银兑换,一坛百两!”风萧萧叩起双指作势,“尝尝!尝尝!”

风萧萧有高兴的理由,不问刘火宅也清楚,下洛浦鬼窟的盘缠,应是筹齐了,只要钱够使,风萧萧花钱的手段基本可以一句话概括如同流水一般。

举起酒坛,猛灌几口,有些香,有些甜,不过最痛快的还是那种烈,一口醺然,两口迷蒙,三口五口下肚,眼花耳热,五岳倒为轻,意气素霓生……

刘火宅干了,他同样有值得高兴的理由。

金刚与纯阳两符,虽然是少林武当宗门之秘,然而法符本身并不罕见,只要肯花钱,普通人也能买到。

正因为如此,说明了两符多么难以破解,或者说,少林与武当从来没有想过,能够有人从符中,逆推出门派功法的奥义来。

刘火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修行开始,怪事就接连不断,莫名其妙的昏迷或许可以解释,但对内息令人发指的控制力、随心所欲纠正走火入魔的能力以及绝非现阶段该有的内视……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了。

倘若没有印证,他定会觉得一切都是痴心妄想,但是,战力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双符叠加的威力同样是实实在在的。

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无酒钱!无论因为什么,通过两道普通符咒,得以窥见少林武当功法真义,都值得浮一大白了!

“你,你……你慢点喝,给我留下些!”方才还慷慨豪迈,意气风发,见了刘火宅嘴对坛上鲸饮不止,风萧萧慌忙来夺。

黯影诀!刘火宅上身不动,脚底发劲,行云流水般避让开来。

地绝天通!借着酒劲,风萧萧煞气发动,绝不让刘火宅轻易得逞。

这一夜,觥筹交错,嬉笑怒骂,摸爬滚打,如癫如狂……

这一夜,刘火宅和风萧萧也不知何时喝完了酒,何时撒完了疯……

总之,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刘火宅照醒,他正躺在地上,习武之人,借着酒劲露宿一宿不算什么,主要是风萧萧……他竟然,竟然枕着自己,胳膊环腰,脑袋搁胸口,睡的好是香甜,也不知是喜这里温热,还是两人玩摔角游戏,中途睡着了。

刘火宅清晰可以感觉到,胸口处有一滩冰凉,估计风萧萧口水所化。

酒后乱性!酒后乱性呀!古人诚不我欺,见鬼样把风萧萧一把推开,刘火宅跳起身来钻入了茅房,叹息,昨夜喝的实在太多了!

正解决问题,他听到有声音传来,不是风萧萧迷瞪瞪爬身而起,不知什么情况的声音,而是清脆悦耳的铃声,一声一声响起,由远而近,环佩叮当,清音曼妙,一声一声并不合音律,却天然有趣,一入耳孔便勾勒出一种欢快跳脱无忧无虑的意境。

铃声直到门前停住,然后“吱呀”一声门开,如铃声一般美妙的语声响起:“请问,南宫西树住这里吗?”

“咦,姑娘,你这对铃铛好漂亮呀!”风萧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声中夹着惊讶、羡慕以及某些刘火宅无法理解的兴奋。

当刘火宅出了茅房,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风萧萧在头包双髻、明眸善睐的少女面前,深深俯下身去,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审视起了人家腰间一圈金黄的铃铛。

铃铛小巧精致,一圈大约十七八颗,仿佛束带一般系在腰上,既衬托出少女腰身的纤细曼妙,尤妙的是,随着人的走动,便会发出叮当悦耳的声音,让听着心情便不由自主的欢畅起来。

以刘火宅的了解,风萧萧对这些铃的喜爱该是真心实意的,然他此时此刻的举动,太过猥琐了!

从茅房门口清清楚楚可以看到,风萧萧睡眼惺忪,半边脸上还沾着口水,贼忒兮兮的凑到跟前打量人家姑娘纤腰,知道的晓得他是看那铃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袭胸呢!

双髻少女气的鼻翼都鼓起来了,抡圆了胳膊,风声呼啸对着前方色狼就是个大嘴巴:“嗖……啪!”

活该!刘火宅偷偷的乐。

一个大嘴巴,终让风萧萧清醒了一些,捂着发烫的脸孔,风萧萧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这小子想干什么?刘火宅登时警醒。

风萧萧的反应,真的出乎刘火宅与双髻少女预料,“嗖……”他竟毫不客气的,抡圆了胳膊就要还一个大嘴巴,巴掌带起的风声比双髻少女的更利更响。

或许……是起床气过去了,或许……终于意识到应该怜香惜玉了,从刘火宅的角度便看到,风萧萧似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厉光一收,手掌将触到双髻少女白皙粉嫩的脸蛋的当口,他变打为摸,在少女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返身喊道:“老头,找你的!”摇摇晃晃进了屋。

章四十五 南宫擂,横公锦

“呼~~~哈!”南宫老头哈欠连天走出门的时候,双髻少女正摸着腮颊,恨的牙根痒痒。

“唔,小铃儿?你不是在武当山修道的么,怎么会来这?”见到少女,老头先是意外,一阵复杂的脸色变幻之后,是深深的尴尬。

他头发平时就如同烂草一般,何况大睡刚醒,打着圈拧着劲在头上支楞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想伸手抚抚草发,抬起手来,发现袖口裂了,还有许多油渍沾在上面,手也没怎么洗黑不溜秋的……唔,身上这件衣服似乎一个月没换了。

可是手不抬起来,头发该怎么办呢?南宫老头平素并不注重仪容,不过那是对刘火宅与风萧萧那样的外人来说的,在一个族中后辈面前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破门而出之后。

幸亏,南宫铃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仍嗔恼于风萧萧的无耻下流,闻言本能答道:“师父看我努力,放了我假,正好南宫擂要开了,我好不容易求四叔把我带来洛阳的……”

说到此处,南宫铃有些回神:“三叔,刚才那小子,是你的徒弟?还是仆役?您可知不道,他刚才……”眼珠一转,双髻少女就欲告状。

可惜,她哪了解院中情况啊?

院子是风萧萧租下来的,南宫西树不过是在这借住,看他时不时能指点自己几句的面上,风萧萧也就养下了他,权当乞丐那么收着。

南宫铃这一状告下去,头疼的绝非风萧萧,南宫老头不敢让侄女把话说完,也顾不上手脏脚臭了,拉了侄女仰天大笑出门去:“哈哈哈哈,今儿天气真不错,出门听见喜鹊叫,我就知道有喜事。你爸爸,我那二哥,最近挺好的?今年的南宫擂就要开了么?是在洛阳?还真是巧呢……”

一路疾说,绕口令似的不给南宫铃开口机会,一路疾行渐渐远去,直到觉着屋中听不着了,老头长松了口气。

南宫世家,新朝四大世家之一,世家之所以能够称为世家,世代显贵是第一要素。

南宫家在旧朝时的权贵显赫且就不说了,后五十年战乱,刀兵四起,民不聊生,乱世之中,南宫家独具慧眼,相中了当时以萧道岭为首的北魏势力,依旧混的锦衣玉食,家中冠盖如云。

后来,萧道岭军中重伤不治,又膝下无后,将王位禅让与了第一胸腹刘义成,一番心血成就了新朝始皇,而南宫家,依旧稳稳的拿了从龙第一功,自始自终屹立不倒,圣眷不衰!

家主老大南宫东城,本就是新朝始皇麾下宿将,现任幽云经略相公,幽燕之地军政一把抓,主要负责与北方牧州的战事,是朝中为数不多仍在统率大军的柱石之一。

老二南宫南云,虽无圣眷在身,以科举入仕途,十几年经营,一路升迁至扬州,在这三等望州天下数得着名姓的大府任知府,不能说平步青云,倒也是稳稳当当。

就连老三,看起来毫不成器的南宫西树,在离家出走之前,也官为工部军器监司郎中,堂堂的正六品,比刘火宅、风萧萧杀掉的吴瑜足足高了四层。

至于老四南宫北藏,既不在军队,也不在官场,其他兄弟都出去了,便只有他留下了,负责打理南宫家的日常琐事,而所谓的南宫擂,就由其负责了。

名义上由他负责,南宫擂的起始、发展以及成形,关联最大的还是老大南宫东城。

新朝虽占据了中原腹地,距离制霸天下还颇有距离

北方牧州桀骜不驯,双方陈兵幽州常年争战不断且不说,西北之域有以大宛为首的、西南之地有以益州为首的诸多小国,虽奉新朝为宗主,其实纯粹一个虚名,新朝并无掌控他们的能力,而东南方,虽然扬州处于朝廷掌控之内,整个洛水平原、慕名湖向东一线,其实居住了许多草野山民,他们盘踞在岭南潮瘴遍布之地,只知有宗族村寨,有长老耄宿,不知有朝廷,不知有官吏,这片领地,有等于无。

这种情况下,新朝四围不靖,边衅常开,军队兵员便不时需要补充。

寻常百姓中征募的普通士兵还好说,一道政令推行下去既可,唯独军队所需的尖兵精兵不那么容易募到,若从普通士兵操练起,旷日持久不说,等到练得成了,说不定战事也结束了,这种情况下,南宫擂应运而生。

南宫擂,是皇帝赐予南宫家的特权,就仿佛一场小规模的武科举,每年举行一次,每次换个地方,年少俊杰自觉武艺不错的,都可以登台争擂,过了关便可直进幽州大营,上抗牧第一线。

不过从军并非必须,全凭自愿,只想出风头不欲沙场冒险也行,只要赢了,都有价值不菲的奖品可拿。

随着南宫擂连年召开,于是这擂台,倒变成了新朝一桩极盛大的赛事,尤其在民间……

每到擂台开的时候,甚至有那几路之外的好事者,成群结队千里迢迢的赶来,不为参赛,只为欣赏,就图凑个热闹。

每到这个时候,举办南宫擂的城市分外热闹,城里商家的生意也格外的好,简直好像过节一样。

今年的南宫擂在神都洛阳,这是南宫铃带来的第一个消息,似乎没什么相干,但她无意透露的第二个消息,却让南宫擂陡然重要起来今次的南宫擂上,最终奖品是秀衣坊韩夫人所绣横公锦一匹。

秀衣坊韩夫人的手艺,大江南北都知道,即便富贵人家想买,也得看韩夫人有没有空,南宫家能够从韩夫人手底讨来一匹锦缎做奖,面子是真有,而这横公锦……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冻之不僵。”风萧萧缓缓念着《神异经》上记载,“这锦以横公名之,应有防刺、抗火、御寒之效,倒是正合下洛浦鬼窟之用。我要打南宫擂!”

章四十六 常驻迎春楼,偿情不隔夜

南宫擂,是想打便能打的?

南宫擂,确是想打便能打的。

所以当日说过了这话之后,再无下文,只是洛阳城里外来人渐渐多起来,南宫擂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

南宫铃当天便走了,不知还和南宫老头说了什么,后来风萧萧才发现,墙上打的弯刀少了一把最好的一把,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眼光就是好!

有了新的目标,风萧萧与刘火宅开始了新一轮修炼。

两人身手其实不错了,自从有了刘火宅陪练,风萧萧的煞气之术突飞猛进,隐约已触到第四重门槛,而刘火宅,古兽六式的日积月累,让肉身第三重突破在即,金刚纯阳叠加的手段也益发纯熟了。

只是耗费越来越多,初时耗费不足一成,待到后来几乎翻倍,倘若没限制的使,几掌之下,一身上下内息就抽空了。

当然,威力与消耗是成比例上升的,到后来的一掌,已经超过击杀吴瑜时的巅峰水准。

不要忘记,那时刘火宅用的是一张纯阳符,而非悟出的心法,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跟金刚符心法,要有金刚经与之酬唱相应,才能够流转全身一样,纯阳符心法对应着易经,涉及周身八八六十四个独特穴窍,与易经卦辞隐隐相合。

没有师脉传承,刘火宅能够悟通的依旧百之一二,这百之一二里面,恰好包括了左右两臂几个穴窍,将纯阳符威力能够部分发挥出来,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两个人都不是修行有点成就,便自鸣得意四处招摇的人,练功习武于他们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有些细微变化就是,风萧萧叶子任务接的少了,不时往鲁班坊、龙渊阁、秀衣坊之类的地方跑,在着手准备下鬼窟需要的物件,而刘火宅则没事总去迎春楼,虽然风萧萧对此颇多抱怨……

之前说过,冰清迎春楼里只呆三个月,如今已届期满了,刘火宅希望在她走之前,能还上欠的人情。

有做护院时的人脉,还有林小果这卧底,里应外合,刘火宅当然已调查清楚,当初雇了风萧萧去结果刘全安的,就是冰清。

冰清想拉自己进迷天圣教的心思,刘火宅清楚,刘全安的事他虽不欲别人插手,冰清那毕竟是好意,且最后一场大战,她的出现不无帮助,这算得上半份人情。

既知了她心意,又知了她出身来历,迎春楼中那两度莫名其妙的晕倒,就可以解释了,虽然这种行为有侵人隐私的嫌疑,每次晕倒之后的获益却是实实在在的,何况自己还偷师了黯影诀……

恩怨相抵之后,刘火宅觉得,这里也能差出半份人情来。

报仇不隔夜,这是刘火宅的人生信条,反之,报恩不隔夜也是必须的,差出这一整份人情,让刘火宅不能不惦记。

他倒不担心,冰清身份神秘,身手高绝,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倒贴人家都不要。

弄清楚了前事的同时他也知道了,迷天圣教弟子来到这烟雨阁经营的青楼,隐姓埋名,红尘卖笑,是有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办的,既然要紧,就必有风险,自己没事走走看看,说不定就有还债的机会。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刘火宅又去了。

其实没到青楼该热闹的时候,但过不了几日南宫擂就要开了,一下挤进了许多外人,让偌大一个洛阳城都显的地方不够了。

不光客栈酒楼里住的满满,连带的洛河里的花船画舫、城郊四地的大车店、寺庙道观里的客房,理所当然还有迎春楼这般的青楼楚馆,也都跟着生意兴隆起来。

这不,还没进门,已经可以听见楼上楼下划拳行酒、吆五喝六的声音,震天价响,仿佛要把楼顶掀飞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还没走到门口,耳中徒然传来熟悉悦耳的声音,让刘火宅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扭头一瞧,果不其然,双髻少女一蹦一跳从旁边行来,停在迎春楼门前,甜甜笑道:“你说的,无论我去什么地方,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你都会跟着。这里可不是刀山油锅,而是温柔乡英雄冢,跟我……走一趟呗?”

南宫铃身后,跟着个头束紫冠,身着紫色儒衫,腰配美玉,一身风流,满怀倜傥的俊雅青年,听南宫铃话头就知道,这是她的追求者。

竟带追求者来逛青楼,这南宫铃也真够损的!若这青年表现抢眼,则可以说他是花丛老手,若表现的不好,又可以说他烂泥扶不上墙……总之她怎么说都是对的,青年怎么做都是错的。

唉,这家伙找谁不好,偏看上这个面相可爱,实则刁蛮的小丫头?刘火宅都替那青年担忧,忧过之后是莞尔一笑,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相干?举步正欲进门,陡然看到南宫铃与紫杉青年身后,如枪挺立的一人,登时身体一震,再挪不开步这家伙怎的来了?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刘火宅的异色没人在意,包括南宫铃,刘火宅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刘火宅,她正为自己巧计刁难身后的牛皮糖而兴奋呢。

不过她的鬼心思,她的追求者似乎全然不知,来到门前,缓缓抬头,看看门上匾额,瞅瞅左右楹联:“迎春楼。子曰食色性也,诗云君子好逑……”连连摇头,“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你这酸丁,多少读书人来了,都夸我们这幅对联极好,好的紧呢!”紫杉青年的话,让两个把门的不干了。

不光因为这话,还因为他带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带女人逛青楼不一定没油水可捞,但也要看情况,眼前的三人组俨然是另一种情况,把门的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毫不客气。

“又来了……”南宫铃脸色很是古怪,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极好?会说这联极好,那必是学问不到家啊,能中进士的怕是一个都没有吧?”紫杉青年摇头晃脑的道,“诗云君子好逑这句没有问题,子曰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谁说的?那是告子说的,告子也算子?那李子、桃子、杏子都该立身文庙了……”

章四十七 同桌共坐,故人已不识

刘火宅终于知道,这个叫陆嘉的青年为何不招南宫铃待见了话太多!

不是一般多,更加不是碎嘴,或许是文人通病吧,话虽多,句句有据可查,一旦引经据典开来,登时就如那长江流水,绵延不绝,又似黄河滔滔,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是顷刻,刘火宅就听他从告子说到了孟子、墨子,将告子在墨子诸徒中的位置,在《孟子?告子》中的记载娓娓道来,逐字逐句剖析,此人为何当不得一个“子”字,只把两个把门的说的面色如土,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让它犯贱。

用个词来形容其人其情其景最是贴切目无余子。

实在听不得这陆嘉把话说完,刘火宅先进去了。

虽不在迎春楼干了,毕竟曾经留下过威名,有过他的传说,见刘火宅来了,早有伙计引着入座,端上茶水,奉上零吃,然后知趣的退下,没人敢抱怨他空占桌子,既不叫姑娘,也不点曲子。

坐下没多久,香脆的花生米没磕得几颗,有三人被大茶壶引着来到刘火宅的桌。

“火宅哥,实在没空桌了,您老跟他们三个将就一桌,行不?”正是南宫铃、陆嘉以及……列缺鸣三人。

逛青楼带女眷,跟刘火宅这样的铁公鸡是同样不受欢迎的。

大茶壶说的客气,刘火宅也就不为己甚,点点头许了。

南宫铃仍没认出刘火宅来,不过也是被陆嘉喋喋不休的:“铃妹妹,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咱们还是去牡丹花会吧!刘梦得曾言,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咱们这些外地人,第一该看的就是此盛会了。且听说到了晚上,花会里还会点起彩灯,燃放焰火,届时火树银花与绿叶红花交织一处,灯光火光映着花影月光,别具一番风味呢!”

“不去!”还没坐下,陆嘉嘚不嘚嘚不嘚已说了几千言,直把个南宫铃说的面罩寒霜,银牙紧咬。

列缺鸣在陆嘉另侧坐下,向刘火宅抱歉的笑笑,刘火宅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心道,他果然没认出自己,却不曾注意,别过脸后,列缺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列缺鸣刻意隔了一位坐,结果还是没躲过,被南宫铃揪住胳膊亲昵的拉到身边,娇媚的道:“师兄,您坐这!”半边身子靠到了标枪般的男子身上。

师兄?对了,南宫老头说过,这南宫铃在武当山学道,理所当然便是列缺鸣的师妹了。

那个时候,自己也还在山上呢吧,只是自己这个废人,无人相识罢了,刘火宅哂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南宫铃借师兄撒娇,陆嘉看在眼里,殊无沮丧之色,若不是神经极其大条,便是城府极深了,不过看他神情,前者的面大:“不去吗?也对,铃妹妹你这么漂亮,若去了花会,顿叫满城牡丹无颜色,游人去了花会,不知到底是去看你,还是去看花,确是不美呀!若不然,咱们去龙门石窟礼佛,去白马寺上香?这龙门石窟和白马寺,那也是极有来历的……”

怪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呢,这读书人厚起脸皮来,才叫一个天下无敌呢!

死书生,臭书生,油嘴滑舌,油腔滑调……虽对书生不满,马屁毕竟拍的极到位,南宫铃面上还得挤出几丝笑意,但仍旧摇头:“不去!”

陆嘉有些犯难:“都不去吗?牡丹花会,龙门石窟,白马寺……除了这几桩,洛阳其它几景虽也不错,终是差了一截……要去哪里呢?哦,对了!铃妹妹,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慧心……”

“我要解手。”南宫铃粗鲁的打断了陆嘉,起身便走。

刘火宅扭头目视南宫铃一路走向何五爷,情知这女子又要玩花样。

“聋子,你怎么来洛阳了?且不是第一次来这了?把门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走了南宫铃,陆嘉换一幅神情,对着列缺鸣挤眉弄眼。

列缺鸣,武当山太乙宫弟子。

刘火宅曾对冬雨讲,见过一人,被十余人围殴,却死战不退,震爆了一人眼球,咬掉了半只耳朵,生生是将十几人吓的屁滚尿流再不敢挑衅,说的就是列缺鸣。

此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一幅谦谦君子模样,只有跟他动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打起架来是多么的血腥暴烈,与外表判若两人。

列缺鸣,姓列,名缺鸣,字无声,聋子的称谓怎么来的大家都懂的,不过刘火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面这般称呼他,且他还不愠不火。

这陆嘉与列缺鸣原来是极熟的。

“你这酸丁,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了,不晓得这迎春楼是什么地方?”

“迎春楼?迎春楼?”陆嘉寻思片刻,恍然,“哦,这就是那烟雨阁……”

列缺鸣点头,夹了几个花生米入口:“我是为年余来的几桩毒案来的,你们逍遥派难道没收到消息?”

逍遥派,刘火宅侧目,天下有六家顶尖宗门,中原独占两家,然后牧州、西域、蜀川、江南地界各一家。

若说起源远流长、道学正宗,便止有三家了,中原的少林、武当,以及江南的逍遥派。

其他三家论功法层次是丝毫不逊的,但若论起门派底蕴,则就差一些了。

不过天生万物,存在便是道理,其他三门自也有其独到之处,只是不适合从小便受佛道儒熏陶教化的中原人习练罢了,刘火宅寻道之初,便定下了拜师顺序,武当、少林,而后是天涯海角的逍遥派,只是最后一步还未成行。

这陆嘉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像功夫在身的样子,竟然是逍遥派的?刘火宅惊奇。

话到此处,一阵锣鼓喧天的嘈杂传来,大堂里人声鼎沸……

表演要开始了,登将陆嘉与列缺鸣的对话,淹没在人声里。

几乎就在这时,南宫铃巧笑嫣然的从何五爷处转身回位,笑的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而迎春楼门口,风萧萧施施然进了正门。

章四十八 交手作歌,宗门独有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冰清载歌载舞,骚媚到骨里的声音,柔软似流水般的身段,扭腰摆臀,激起宾客阵阵喝彩,举手投足,惹的大堂之心热血沸腾,气氛刹那间攀升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了?”刘火宅行到风萧萧身边问道。

自从钱够以后,风萧萧一心扑在修行上,迎春楼有几日没来了。

“南宫擂将开,物价飞涨,连鲁班坊也不例外……”风萧萧无奈皱眉,“重算一下,钱又不够了。”

“啧!”刘火宅摇头表示同情,目视风萧萧行向何五爷。

“怎的是他?”歌舞虽好,南宫铃一颗心并不在歌舞上,转眼看到风萧萧,银牙轻啜朱唇。

“这懒云窝,曲牌为殿前欢,乃是前朝西域大家阿里西瑛所作,存世共有三首,贯云石、乔吉、卫立中、吴西逸皆有和曲,本来曲调应该是这般,却被改成了……”不由自主的,陆嘉又开始引经据典。

简直如苍蝇一般,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南宫铃斜睨此人一眼,略略升起的歉疚登时又按捺下去。

各人皆有心思,包括饮茶吃酒大块朵颐的列缺鸣,自从冰清上台之后,也停箸不食,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投射到高台,嘴角禁不住翘起:“迷天圣教黯影诀……怨不得那何五爷只推说不知呢。”

一曲歌罢,冰清躬身谢幕,大厅众人鼓噪喧嚣,皆要她再来一个,人声鼎沸。

架不住央求的人多,冰清只得返场,列缺鸣倾身欲动,见冰清留下,便又坐下,刘火宅眼角瞥到此幕,不由加了几分注意。

不知何时,风萧萧竟喝醉了,脸色酡红,步履蹒跚,捏一坛酒,跌跌撞撞向刘火宅一桌行来。

搞什么鬼?刘火宅以眼神询问风萧萧,两人交谈只是片刻之前,就算这段时间,风萧萧一刻不停的在灌酒,酒劲估计还没发作出来呢。

风萧萧隐讳的向何五爷处指了一指,登让刘火宅明白过来叶子任务。

多余的就不必说了,连内容刘火宅都猜得出来,委托人,南宫铃,委托内容,找人教训搅人清静的陆嘉一顿,受理人,风萧萧……

不再说些什么,刘火宅将身微微后侧,露出了身后方的南宫铃。

风萧萧看到南宫铃,眉头皱了一皱,南宫铃看到风萧萧,就跟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

装不认识更好,风萧萧倒是松了口气,跌撞几步到陆嘉身后,擦身而过之际,脚步一横一拖,轻轻巧巧将圆凳勾飞出去。

“咦……嘿!”屁股下凳子陡然消失,陆嘉情不自禁向后便倒,不过此人应变速度快极,两足一蹬腾空,再一落,后仰跳投的姿势之后,稳稳立住了身形。

风萧萧勾凳后看着他出丑呢,发现他竟不中招,也是瞬间变换打法,停顿了足足一秒钟后,“哎呦”一声捂脚前冲,直扑到楼梯前,可谓假装做作到了极点。

不过这时候陆嘉尚未落定,也无瑕注意。

与楼梯“嗵”然相撞之后,风萧萧大怒回身,内息憋的面色通红,借着“酒”劲直奔陆嘉:“你这厮,竟敢伸脚绊我?以为咱喝多了,便可以随便欺负乜?”

捏着虽然纤细,却是有力的拳头,恶狠狠砸向陆嘉面门。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连串变化看的刘火宅连连点头,风萧萧戏不错!

拳头来的凶恶,陆嘉手一翻搭上来拳,就觉一股大力涌入体内,刺的两臂经脉立时麻痹不堪有如针扎,正是煞气特有之质。

当下使出门派独传卸力之法,两手一搭捏一个法诀:“斗转星移!”

“嗤!”风萧萧的煞气被瞬间导偏,从陆嘉右手而入,不知怎的,却从左掌劳宫窜出,逼的劳宫穴窍大开,掌心处如有气柱喷涌。

“好小子,有两下,怪不得敢来找茬!”一击之下,风萧萧知道了,对面也是江湖中人,并非文弱书生,当下也就不掩饰,拉开架势,“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迷魄惊魂!”

纤细的手臂拳指登时青紫乌黑,有如鬼爪,煞气灌注之下,力大无穷,筋肉坚韧,同时不畏疼痛,迅如疾电向陆嘉肩头抓落。

“你这人,真不讲理,明明是你无缘无故踢翻了我的凳子……”陆嘉口中说道,心中识得厉害,“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乾坤反转!”

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传承,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信仰,愈是高门大派,便益发如此。

传承可见,而信仰这种东西,慢慢就演化成了出招之前,弟子这种神神叨叨也似的咒文。

不要小看这一句咒文,自从略懂了金刚符与纯阳符,刘火宅深深知道,这简单的咒文,是每个门派心法招式甚至是为人处世最集中概括的提炼,一句话,上应天心,下当己意,鼓动经脉,凝聚心神。

就如同他使用金刚符与纯阳符中某些诀窍,需得对应《金刚经》与《易经》洋洋洒洒数千言一般,这一句话,却是普适的咒文,几乎可以拿来催发门派中任何招法,当然,一句话如何念也是有诀窍的,法不传六耳,非门派亲传弟子不会知道。

风萧萧与陆嘉拳臂相交,煞气锋锐,一路势如破竹向陆嘉臂中涌去;乾坤反转却是神妙,不仅毫无与人敌对的破坏力,效果却是将侵入体中的内息一路散去。

不是如斗转星移一般,将煞气控住,向指定的方向行去,而是煞气循着陆嘉手臂向上,一路突破,一路消散,不过到了肘间,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毫无威力可言。

不,不对,消散的不仅仅是侵入到陆嘉体内的煞气,还包括风萧萧自己身体里的……

拳臂相交,风萧萧觉得手臂上冷风直冒,待觉出侵入陆嘉体内煞气所剩无几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拳头不知何时,由青紫发黑开始白皙洁净起来了。

这一式乾坤反转,竟能帮人散去体内真气,当真神妙难言!

章四十九 对不起,是有来历的

“你这醉汉,到底想怎么样?”觑出空当,陆嘉发声喝问。

醉,醉汉?风萧萧嘴角抽动,恶形恶状:“先跟我说对不起,再……”

他本想说,再跪地上磕三个响头,哪料到,后一句还没说呢,陆嘉脑袋已经大摇特摇起来了。

连对不起都不愿说,摆明了毫无诚意吗!风萧萧十分生气,翻手抽刀,便是一刀飚飞。

“遁甲术!”陆嘉反应也是极快,瞬间掐了个不知什么手诀,竟然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刚好是柳叶刀飞过。

其时冰清轻歌曼舞,台下众人围观正酣,竟无一人注意到此间角落的打斗。

风萧萧的攻势如暴风骤雨,陆嘉的守势似枯叶飘零,任风萧萧攻势如何迅猛,也只是吹的那枯叶上下翻飞,不损分毫。

激斗当中,陆嘉便抽空道:“不是我没那度量,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实在是我陆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生今世,就没说过那三个字!”

“又来了……”南宫铃以手抚额。

“你可知道,那三个字可是有来历的。”

风萧萧此起彼伏接连三拳,出其不意横腿扫出。

陆嘉力气敌不过风萧萧,只以那乾坤反转之法一下又一下消去风萧萧两臂煞气,一下,两下,三下之后,徒然跳起,避过扫腿。

两人一边动手,一边动口,口里不闲着,手上同样飞快。

“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还有甚来历?”

风萧萧被陆嘉说的糊涂,陆嘉于是开始滔滔不绝:“那当然!这三个字最早是源于对联。对联对人家不过,说出这三字,以表示自己认输投降,只是到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意思。你说,我怎么能跟你说对不起呢?”

风萧萧眼中一道电光闪过,陡然停手:“那好,既如此,咱们就比对对子,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对得上算你赢,我向你赔礼道歉,磕三个响头,对不上……”

“我磕三个响头,向你赔礼道歉。”陆嘉自诩文人名士,遇到这种事,就算无缘无故的,也不可能推托,直承赌约,“不过,也不可能你出多少对,我就得对多少对吧?你若今生今世就在这出对子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奉陪吧?”

陆嘉虽然酸腐,人却不蠢,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那是自然,就以三联为限。”风萧萧点头,“不过你的下联也不能……”

“一炷香,考虑以一炷香为限。”陆嘉直接开口,招来伙计,送上线香一柱。

这种赌约,出上联者是占便宜的,毕竟古往今来绝对无数,有那么一道定音,就可能赢下了。

但陆嘉自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对这点小优势是毫不在乎的,那般说的同时心中已经笑了,就算你出那些古往今来的绝对,逍遥门中,与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应和酬唱,早已不知解了多少了,你就等着磕头认输吧!

“那好,第一联,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风萧萧诡笑起来,直接摘了句史记古辞。

“这好对!”陆嘉眉头都不眨一下,瞟一眼南宫铃笑对,“佳人此归兮莫再来。”

小二拿火点那线香,火头刚刚点上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呢。

南宫铃托腮看着她亲手导演的一场好戏风萧萧人品下流卑鄙无耻,陆嘉则自诩才高唠叨酸腐,在她眼里没一个顺眼,谁输了都解气,不过陆嘉此对,却让她禁不住点头。

虽然只是文字工整,下联与上联气势完全不符,然而陆嘉借此言劝勉自己,瞬间如此巧思,足以抵过气场上的不足了。

“算你对上了。”风萧萧表示毫无压力,“不过,我这却是个增字对,第二联你听好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容易!”陆嘉同样轻笑,目视迎春楼内高高挂着的各色彩灯光火,“听我下联,火昭昭兮青楼暖,佳人此归兮莫再来。”

又一眨眼!

火对风,暖对寒,青楼对易水,昭昭对萧萧,下句为劝勉,上句点出地点,正与下句相应,算是将整件事来龙去脉勾勒清楚,竟然工整的令人发指。

那第一对,还只能说陆嘉才思敏捷,到了这第二对,可以看出,对风萧萧的为难陆嘉是早有准备了,甚至是在寻思第一对的同时,已经猜到他会这般出第二对了。

连南宫铃都被震住了,禁不住换一个角度来看陆嘉,心思思道:此人虽然酸腐,他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自评,倒也不是虚夸呢,而若去除了自高自大好为人师的缺点,这陆嘉,似乎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来了……

出身逍遥派,天下六大宗门之一,没有更好的了。

那陆家,在扬州城,也是高门大户,虽然不能与四大世家之一的南宫家相比,却也仅在其后了。

说完了出身说别的,论长相,陆嘉算得上玉树临风,论人品,他也称得上温文尔雅,这点,仅从他和风萧萧的争执,没有几句从动手改成了动口,就可见一斑了。

这般思来,南宫铃竟禁不住有些脸皮发烧,轻啐一声,我才没对那酸丁动心呢,投注目光入场中,看余下的最后一对。

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对!

扭转乾坤的最后一对!

“算你对上了!第三对,还是增字对。”风萧萧上前一步,向陆嘉伸出手去,使出了令对方目瞪口呆的最终杀手锏,“在下风萧萧,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囧rz……

此对无关风与月,纯粹是陆嘉,没有一个好名字呀!

任他陆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料不到,风萧萧出这套对,是因了自己的名字啊。

这字能讲究,句能讲究,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办法讲究呀!就算拿别人之名来应对,天底下有叫做火昭昭之人吗?史书典籍既不载,便不能拿来应对。

“扑……”南宫铃禁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风萧萧叫风萧萧她是知道的,然而直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从最开始出对做赌,风萧萧就在这等着绝杀陆嘉呢。

如果说陆嘉的智慧是才思敏捷,那风萧萧的出对,则近乎鬼魅了,虽然普通,胜在出其不意!

章五十 膝下黄金,还是一诺千金?

男儿膝下有黄金!

大丈夫一诺值千金!

陆嘉就被夹在这两金之间了,面色变幻不定……

恰在此时,冰清第二场歌舞也落幕,大堂中嘈杂又起。

瞅瞅大家伙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这偏僻角落无人注意,陆嘉将牙一咬,躬身,屈腿,打算要那一诺那千金,不要膝下黄金了。

躬身还没有跪下的功夫,风萧萧陡然上前一步,手小劲却不小,一掌拍上陆嘉肩头。

陆嘉情不自禁向前倾身,提步欲稳住身体的当口,风萧萧一腿扫过别住了他腿,又一掌正拍在他背心。

“啪!”下一秒,扬州才子趴倒在青楼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我接的任务是让你丢怪露丑,如此便行了,磕头就免了!”不待陆嘉起身,风萧萧扬声说道,挤入人丛接下一个任务去了。

陆嘉讪讪爬起了身,目视风萧萧离去,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边上还有南宫铃正看着呢。

扭头转向佳人,佳人竟向他露出个前所未见的灿烂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拍拍座椅:“过来坐吧,菜都要凉了。”

陆嘉才气纵横,一诺千金,而风萧萧,则机敏过人,进退有度,两人一番冲突,倒让南宫铃对他们的印象完全改观。

佳人一笑,方才的无奈彷徨顿时全都没有了,陆嘉眉花眼笑坐到南宫铃身边,举杯一饮而尽:“唔,五年的牡丹露,这酒可不易得,听说得每天清晨,采集牡丹花上朝露……”

“你,坐到那边!”南宫铃推翻了方才结论,这陆嘉的缺点绝不止一个,除了掉书袋外,还有一个是厚脸皮。

陆嘉苦着脸挪座的同时,和南宫铃陡然意识到,列缺鸣不见了!

不光列缺鸣不见,和他们同坐一桌那另外一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列缺鸣和刘火宅到哪儿去了呢?

迎春楼,三楼!

迎春楼三楼,东西两侧,是独属于头牌冰清和细雨的居所,南北两侧,则比东西矮了半层,用作客房。

南侧是观音听曲的雅间,位置好角度佳,还不用和大厅里的客人抢地方,北侧听歌看曲位置不太好,但是更加僻静,推开窗户则可以将迎春楼的后花园一览无余,池塘光假山色,牡丹红细柳绿……

冰清住在西厢,唱完第二首歌,虽然大堂中鼓噪依旧,她并没有理会,返身回了住处。

头牌,就得有头牌的矜持不是吗?

结果她上了楼,列缺鸣紧跟着也上了楼。

武当山太乙宫的弟子,下山来嫖娼是有可能的,但是列缺鸣,偷偷行那淫秽之事,刘火宅丝毫不信,所以列缺鸣离座,他也离座,远远的缀着。

头牌的居所不是随便可以进的,于是列缺鸣走过后,守在楼口的护院,守在房门口的丫鬟,全部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都被点了穴。

刘火宅于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走进去,隐在门边盆栽后,屏息静气偷听房内动静。

迎春楼确有窃听专用的铜管,但显然不会包括地位特殊的冰清这间。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刚刚藏好身形,冰清的低沉妩媚的叱声传来,声中隐含怒意。

“鄙人武当列缺鸣,有事与姑娘相商。”列缺鸣的声音响起。

“武当派?”冰清显然一愣,“我一个风尘女子罢了,能跟你们江湖人士商量什么?”

“姑娘太谦了……”列缺鸣顿了一顿,“迷天圣教弟子,怎能跟普通风尘女子相提并论?素来听闻西域大宛民风开放,只是没想到会开放到这种程度。”

列缺鸣的话,把冰清说的心脏一紧。

其实怨不得她大意,将黯影诀夹入舞步中,的确有暴露身份的危险,然而,在她的舞姿与歌喉下,无论男女,哪个不是专注于欣赏她的身体,聆听她的声音,又有哪个会真的去关心,她脚下步子如何踏的,跟迷天圣教黯影诀有几分关联?

冰清于此间表演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出了两人而已。

上一个是刘火宅,不晓得黯影诀为何物,仅仅是凭着修行之心,悍然偷师,难度要高一些。

而第二个,便是眼前列缺鸣了。

几率实不算高,大约能够看出黯影诀的,却摆脱不了冰清歌舞的吸引,能够摆脱吸引的,又不晓得黯影诀为何物吧!

“姑娘,我今次来,是……”

“湿婆天!万毒攻心!”

说实话,列缺鸣态度还算和蔼,虽然不请自来闯入冰清房中,没甚太失礼处。

然而,冰清此行神都,是担着件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来的,听了列缺鸣的话,不由自主便将事想到了别处,根本不待列缺鸣说完,便悍然出手,一招两式。

“泽木大过!冲虚悟道!真元护体!”迷天毒功盖世,修行者谁都知道,何况列缺鸣此来,本就是为了追查几桩无头毒案,一见冰清动手,立时做出反应,同样一招两式。

一式将内息化成护体清风,把冰清手中飞出的毒烟一股脑吹出了窗外,另一式则是真元锢体,闭住了一身上下毛孔,以防被毒素侵入体内。

“姑娘,你听我说……”两式施完,列缺鸣其实已出不了声,不然真元护体就算白用了。

不过修行到了他的境界,只需震动内息就能模拟发声,倒也并非无法交流。

接连两式,毫无建树,列缺鸣的反应,让冰清益发坚定了对方意图不轨的想法,根本不听列缺鸣所言,将牙一咬,把浑身上下蓄毒抖落:“人心如迷,天心如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鬼谕令!湿婆怖畏!”

瞬间几十道毒烟,就如烟花绽放,在小小的房间中爆开,冲虚悟道根本无用,而看毒烟凝若实质的劲头,真元护体怕是也玄。

列缺鸣举止看起来虽然温和,透过谦谦如玉的表面,冰清却可以觉察出来,隐藏在那外表之下,一颗认定了目标绝不撒手的坚定与刘火宅一般的坚定。

“雷电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纯阳神功!缩地真言!”冰清拼命,列缺鸣丝毫不敢怠慢,浑身灵息一鼓,庞然大力从体内涌出,风卷残云一般震散了乱箭般毒烟,缩地成寸向冰清肩头抓去,将要触到的功夫,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陡然涌起……

章五十一 欠妖女,不欠武当

“支持我,就来点我吧!”

“点你,什么意思?”

“点我就是点J啊……”

列缺鸣虽看不到,却感觉的到,那股从心底里泛出的冰寒,将要触及冰清那温软玉肩的当口,陡然抽手。

“咻咻……”微不可闻的蛇声响起,隐约朦胧的蛇影显现,擦着列缺鸣拳头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迷天圣教蓄养的毒物,不用想也知道其剧毒无匹。

惊过之后,列缺鸣不再说话,心中却战意腾腾。

要战,便战吧!这女子既然说不听,就直接擒下,再行审问:“太极……枪!夜战八方!”

眼中寒芒闪过,列缺鸣弹指一扣,背心里枪套一阵剧颤,有枪柄露出。

反手扯了枪把,俯身一抽,只三尺长的枪套里,愣是抽出了足足丈许的紫竹长枪。

冰清房间虽大,挥舞不开这么长的兵刃,然而列缺鸣将枪一抖,寒铁枪头如凤点头,瞬间爆出无数枪花,将身前之地封堵的密密实实。

武当派以拳剑出名,太极拳太极剑威震天下,然而列缺鸣独爱枪,甚至前无古人的将太极功夫融进了枪中,一式防守,滴水不漏。

早在被近身之际,冰清已使出了一招推窗望月,待太极枪枪势展开,她已猱身穿过了绣花小窗,来到了楼外。

太极枪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次颤抖皆隐含深意,呼吸间不知多少枪点出,自那寒铁枪头上,一股沛然寒意爆发,刹那冰封了房间,刺骨冻息甚至溢出房外,让刘火宅激灵灵一个冷战。

骤然降温,冰清的宠物辰蛇身体为之一僵,体结霜花,无奈显出身形。

列缺鸣早有预料,枪影一收,几十上百点幻影凝结成一,势如闪电刺向了辰蛇。

辰蛇也知危险,勉力扭动小指粗细的身躯,避开了脑袋与两翅要害,然而终是无法完全避开,被一枪点中身体下部,至少三分之一的躯体爆成血雾。

“嘶!”辰蛇一声惨嚎,撞破另一扇绣花窗出了房去,跌跌撞撞扇动翅膀,飞到冰清身边,伏在冰清肩头寂然不动,赤红的血液顺着冰清白雪样肩头流下,既是艳丽,又显诡异。

迎春楼头牌本来单手扒在窗外,担心露了行迹,见到宠物重伤,也顾不上其他了,悲声厉喝:“列缺鸣,可敢随我一战!”

将手一招,也不知从哪里招来一柄吴钩弯剑踏在脚下,化作一道电虹,消失天际……

“有何不敢?”列缺鸣朗声应道,低头纵身出窗,紫竹长枪稳稳踩在了脚下,向着冰清衔尾追去,夜色深沉,紫色不显,就仿佛凌虚步空一般。

靠!刘火宅蹿进房中,禁不住骂了一声,武修面对灵修最无奈的就是这点了,灵修只要达到四重结丹,便可以寄托神意,役使飞剑,飞天遁地,而武修,就算到了七八重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也没听说有谁能够御空飞行的,至于更高级的境界,那都是传说。

进了房间,刘火宅又马不停蹄出了窗户,向着白紫双虹消失的方向发足狂奔。

也多亏他在迎春楼做了几月,人头虽然不熟,地形却是了解的通透,一会儿蹬在墙头,一会儿踩中石雕,夜色茫茫,没有一脚落空,一路追出了迎春楼后院,不比天上惊虹慢多少。

出院墙,进树林,乱枝划破衣衫,地面凹凸不平,刘火宅浑然不顾,一路奔驰刮的遍体鳞伤,终于在数里开外,听到了激烈交手的声音,看见了不时闪烁的电光火影。

列缺鸣与冰清激斗正酣!

列缺鸣紫竹长枪在手,一招一式,玄妙莫测。

进攻之际,大开大合,力道千钧,林中草石随之翻飞,树木触到既折,碰到既断;防守之际,绵密如细雨,将周身护翼的风雨无漏,就连无形无相的毒气,都能够抵挡在身外。

与他相比,手持吴钩的冰清就逊色的多了,被一根紫竹长枪或挑或扫或捅,一次次击退,一次次狼狈躲闪,嘴角沁出许多血丝,玉面凄然,秀发凌乱,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列缺鸣的风格,一枪在手,登时由君子化身厉鬼,仿佛周身上下都是爪牙,打的对手疲于应付捉襟见肘。

“列缺鸣,可敢接我一掌!”方才在房中,刘火宅是没有出手机会,现在他终于有了。

厉喝着跳将出去,胸中、手臂、腰腿中,刹那间内息鼓荡,穴窍喷涌。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金刚经禅音暗诵,胸腹中、腰腿中与手臂上,三处经弦颤抖。

“明两作,君子以继明照四方!”由肩头而至肘部,至手掌,几处穴窍不约而同开始激震。

“刘火宅,我以为你是来帮我的,没想到你竟要帮这个妖女!”列缺鸣收枪回身,怒视刘火宅。

由始至终他都知道刘火宅在后面跟,只是跟踪的目的,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傻瓜……”冰清也情不自禁跺脚,袍袖飞扬,灵息翻卷。

刘火宅跟着,她同样是知道的,灵修与武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向,灵息感应,微妙难言,不是灵修不会明白。

她只是没有想到,刘火宅会这般鲁莽的跳出来。

这场决斗她看似不支,其实场地四周已经被她的毒息彻底裹住,列缺鸣虽然能以真元护体之术支撑的了一时,绝支撑不了一世,这场决斗的悬念,就是列缺鸣能否在气息紊乱之前,把她拿下?

当然,列缺鸣的攻击力远远超出她想象,即便拿出杀手锏,战斗胜算不足两成,这点心高气傲的迷天圣女是不会承认的。

刘火宅这般突兀现身,直接将自己置身于剧毒之境,还没和列缺鸣交上手,很有可能已先被毒倒了,冰清无可奈何挥袖收拾灵息之毒。

刘火宅微微意外,不是意外列缺鸣的话,而是意外他竟记得自己。

一愕之后他微笑摇头:“我欠那妖女人情,又不欠武当。”

“好,如你所愿!”列缺鸣也不纠缠,喝声如雷,“天雷无妄,君子以茂对时育万物!生生不息!雷电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纯阳神功!”

一瞬间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刘火宅身前,排掌如山,向刘火宅印去。

章五十二 惊天三掌,黄芽补觉

“嘭!”天地大震,如夔鼓,似惊雷。

清晰可见的冲击波,从两人交手处,如肥皂泡被吹涨,继而破灭。

肥皂泡中,无论是翻飞的落叶,还是飘散的毒素,瞬间席卷一空。

地面上,一圈新泥翻起,丈许直径,除了灰褐色泥土,再无一物。

“蹬蹬蹬蹬!”列缺鸣直着身躯,很是无奈的不住倒退,直到十余步开外,抽长枪往地里一拄,生生拄进尺余,隆耕丈许,终于止住了退势。

刘火宅也在退,一连退出七八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地上,又后翻了两三个滚,衣服沾满草叶,嘴角沁出血丝虽然狼狈,似乎还占了一点上风。

旁边,冰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秋水双眸。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对刘火宅有所了解的话,刘火宅自己排第一,冰清绝对能排第二,甚至某些地方,她比刘火宅自己都更了解自己。

唯其了解,才更加震惊!

刘火宅什么水平,冰清心知肚明,至少在两月之前,她那次出手的时候,还完全不够看,列缺鸣什么水平,这也是冰清亲自检验过的,然而两个人放对,竟然……竟然会出现眼前的局面?

冰清矫舌难下。

“好掌力!”列缺鸣竖眉瞠目,握长枪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彼此彼此!”刘火宅擦去嘴角血丝,以手支地,颤了几颤才勉强撑起了身,只觉通身上下散了架一般。

“再来?”

“没问题!”

方才还疲软无力的两人,一瞬间又变的龙精虎猛,战车般隆隆相向。

“虎豹贴山靠!……无非法相!明两作,离!”

“天行健,仙风道骨!天雷无妄!雷电噬嗑!”

差相仿佛的招法,差相仿佛的碰撞,只是由单掌变双掌,所以声音更响了些,肥皂泡更大了些,冲击波更强了些,而刘火宅与列缺鸣两个人,对掌之后也不再是蹬蹬退步,而是顺着迸发的狂岚,直接倒飞出去。

“碰!”刘火宅倒撞上一颗虬曲古树,生生将曲处撞直,古树断裂,他则一口血喷出来。

“苛察!”列缺鸣依旧是以枪泄劲,然而今次,坚逾金石的紫竹长枪卸不下刘火宅大力,脆响之后竟而从中断折。

“好!痛快!”列缺鸣将断枪抛到地上,身躯颤抖,战意盎然,“敢再来吗?”

刘火宅翻身爬起:“怕你不来!”

轰然相向。

“嗵!”第三次惊天动地的撞击之后,远方隐隐有慌乱的呼声传来,似乎把周围一些零散的住户惊动了,以为是地震山崩。

三掌之后,刘火宅七窍流血,鼻孔、耳眼、眼角、嘴角猩红一片,形若厉鬼。

相比之下,列缺鸣就好的多了,毕竟刘火宅的打法从头到尾都是在透支,而他却始终在极限之下。

而且,他的攻击是以灵息催动,刘火宅的内息反作用于身体,他的灵息却反作用于魂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好,好,哈哈,不愧是刘火宅!武当山上时我便知道,倘若能踏入修行之门,满山弟子,只你一人会是我敌手。”列缺鸣放声畅笑。

“过奖。”刘火宅拱手抱拳,虽与列缺鸣战成平手,殊无兴奋之色。

列缺鸣乃是灵修,武修胜在力大,而灵修胜在灵活,列缺鸣长枪在手,那枪要弯便弯,要直便直,点、扫、弹、砸,伸缩自如,宛似一条毒龙。

就算他不用长枪,以灵息之术催动的武当拳法,凝灵息于体外,可远交,可近攻,变幻莫测,所有这些强项,他一样都没用,只以灵修最弱的力量,与刘火宅相对,就好像绑起了双手打,就算胜了,有什么意义?刘火宅还没那般自欺欺人,如此就喜不自胜。

“时间不对,地方不对,人也不对,先就这样吧!”列缺鸣瞟冰清一眼,“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且先放过这妖女,以后若见,再分胜负!”言罢,随着他望空一指,整个人化身长虹,没入夜空。

仰望夜空,刘火宅觉得身体里面一种美妙的变化。

虽然双臂浮肿,浑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痛,那痛电流一般,疯狂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筋骨欲裂,经脉中也空空如也,但是心底里,却无比的宁静,仿佛整个灵魂正浸在温水池中,享受天高地广,上下四方来的无名朝拜。

远方,化虹而去的某人陡然转身,眼中精光绽放:“入道?怎么可能?!好个刘火宅,下次见面时,看来可以不留手了!”

两月苦功,除了修行,全都为了眼前一刻,退了列缺鸣,就仿佛解了一道心结,“呼……终算,终算……”刘火宅缓缓回头,向冰清轻轻一笑,话未完,合身便倒。

“你,你别说话……”冰清恍然大悟,几步上前扶起刘火宅。

刘火宅已经阖上眼睛,寂然不动。

冰清心中,无来由的就是一慌,忙不迭的伸手入怀,取出了一颗药丸来,那药丸呈赤黄之色,表面无数芽凸,仿佛种子将生被撑爆了般。

只是略一犹豫,冰清将药丸塞进檀口,缓缓俯身低头,以柔舌撬开刘火宅牙缝,以香唇将那药丸踱入刘火宅口中:“这是药王门秘制的黄芽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药丸刚刚渡入刘火宅口中,冰清甚至来不及体味初吻的感觉,刘火宅眼睛一睁,又醒了:“……你喂我吃的什么东西,好香……唔,终算,终算还了你的人情了,咱们互不相欠了。我好累,要睡了,别再叫我,让我好好睡一觉。”言罢,他头一歪,鼾声微起。

冰清大睁眼睛,两滴泪珠就在腮颊,滑稽的停住了。

还……还人情?睡……睡着了?

的确是睡着了,冰清伸手一搭刘火宅寸关尺,跳动非常剧烈,那是刚刚大战完的必然结果,除此外,四平八稳,雄健有力,他的一身伤看起来惨,其实都是外伤震伤,恢复起来毫无压力。

就为这样的伤,用掉了自己一颗黄芽丹?冰清一时间哭笑不得,要知道,黄芽丹可是药王门最上品丹药,有伤治伤,无伤强身,其性大补,只有圣子圣女出门历练时,迷天圣教才会以价值不菲的奇毒药材,向药王门交换一粒,以求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结果……结果就给刘火宅补了觉了。

“冤家!唉,你真是我的冤家!”冰清想发火,却无处可发,末了只能哀怨的一声叹息,缓缓抱起了刘火宅,步入夜色。

章五十三 听书楼内,幽州鬼骑

刘火宅醒的时候,冰清已走了。

并不记得昨天夜里那深深一吻,也不知一粒极品丹药就进了自己腹中,刘火宅爬身起来,随意看过桌上那以娟秀小楷写就的飘散着馨香的尺素,冰清也就化作他脑海中一段记忆,并无任何特别。

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一觉睡醒,竟然神清气爽,毫无接连透支后的疲惫与疼痛,而且……

“嗤!嗤!”拳脚虚击几下,感受着内息的涌动,刘火宅终于确认,昨夜几乎消耗一空的内息,这一觉睡后竟尽数恢复了,不光恢复了,还多出了足足将近一倍,让他的内息从三重中期直接晋升到了三重末。

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区别,三重中,他的穴窍喷涌需得鼓动量本不足的内息,花许多气力才能化出,就好像想要水汽,就得先想法子将壶中水烧开一般,然而到了三重末,内息已经尽数化气,穴窍喷涌已是本能,随手可为,若再与人放对,便不须像昨夜那样,激得列缺鸣与自己一下一下对掌力了,交手之际,庞然大力抖手可出。

虽无威力的提升,却有战力的提升。

不对!不对!就算内息升阶了,也还是不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刘火宅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情不自禁又虚击几拳,陡然张目。

风声,是风声不一样了,自己挥拳击出的风响,与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的风声沉实,而现在,则是锐利,一拳之间,速度提升了好多。

肉身第三重!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肉身第三重了!

肉身第一重练皮,抗击打;第二重练肌,强气力;第三重练筋,强爆发,一拳击出,增速明显,声音便也生了异样。

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力竭?以前也精疲力竭过呀,显然不是。

因为经历死生?险死还生的情况的确有几次,但是昨夜……算不上呀!

因为昏迷?笑话,自己根本就是在睡觉,这点还是知道的。

因为睡觉?更是荒谬,从来都没听说过,如果睡觉就能增加修为,那真是睡着都能笑醒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思来想去,刘火宅万般无奈重新捏起了那一页尺素,原因,定还是在这上面啊……

“你欠,或者不欠我,人情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见,或者不见我,缘分就在那里,不来不去……我们人情不亏不欠,但我们的缘分,我相信不会断绝,刘火宅,期待与你再见,迷天圣教,玉无瑕。”

看着那尺素,刘火宅眼前浮现出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金发,碧眼,肤如象牙,眸似宝钻……她一边执笔疾书,一边巧笑嫣然的看着昏迷的自己,烛火掩映下,眸中有华光闪动。

她的真名,原来叫做玉无瑕(俺真没看过江山,真不知道重名了),刘火宅缓缓收起了绢纸,走出门去。

这里是迎春楼,他曾经住过的独门小院。

出了门去,揪人一问,迎春楼头牌已经走了,就在今日。

不光走了她自己,还有数月以来,她始终在筹措置办之物。

行迹已露,她没法继续呆下去了,就算回来,也必是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有缘再见吧!刘火宅莞尔一笑,立刻沉浸在新境界的修行感悟中。

神都洛阳,居天下中,商铺林立,商旅穿梭,繁盛冠绝天下。

在这熙熙大都中,有一阁,由大宛女子哈尼雅所创,精擅饰品加工,做出的装饰充满异域风情,风靡洛都。

此外又有二坊,一坊名鲁班坊,专售机簧暗器机关陷阱之类,号称上天下第一,另一坊名秀衣坊,不是总部,只是分部,则掌握着将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封禁入寻常布匹中的玄妙绣术,比如说,那一匹横公锦。

三大商家皆在天津桥南大街的显眼位置,门前车水马龙,过客穿梭不歇,而刘火宅就在这三家店铺……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上饮茶,酒楼横额“听书楼”。

在这听书楼二楼坐了,回望那三家店铺,刘火宅情不自禁一个冷战。

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

三家店铺刘火宅不是没去过,但像风萧萧那般,挥舞着大额交票,却与商家为了几文银钱,唇枪舌剑,喋喋不休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他觉得自己体力毅力挺不错了,然而随风萧萧逛了只两家铺子,他已经腰酸背痛,四肢无力,不得已装失散,来到了这酒楼。

“话说那仅存的哨探叶二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夜历了不知多少艰险,终于摆脱了另一股哨军合围追捕,将幽州鬼骑连夜进犯的消息递进了保州城内……”听书楼内,自然有人说书,从辰时初开铺到亥时末关铺,八个时辰接连不断,正是这听书楼卖点。

说书先生坐在堂中方桌之后,一块响木铛铛有声,刘火宅起初充耳不闻,只是闭目吐纳真气,待听到“幽州鬼骑”四个字,陡然张目。

他本以为说的是古事或者虚编的,这几字入耳,方知说的是时事。

幽州鬼骑,是盘桓于幽州古道的一伙盗匪,幽州古道位于中原腹地与北方牧州交界处,地形复杂,又刚好夹在两方势力间,称得上穷山恶水、贫瘠苦寒,天晓得这伙盗匪是如何在其中生存的,而且活的有滋有味,时不时的就会集结泛边,劫掠一番而去,因其神出鬼没行踪无定,故称鬼骑。

有人说,这帮鬼骑根本就是牧州军队,也有人说,这些人是犯了事的牧州人,被赶出居住地,因无家可归,遂啸聚成众,也有人说,鬼骑不光是牧州人,也有中原人在里边……众说纷纭。

一帮听书人嘈杂争论的当口,就听说书先生一拍醒木:“于是这一夜,保州城内灯火通明,一片喧嚣!就这一夜,刀磨利,弓上弦,滚油烧好,礌石备妥,星宿大阵摆了开,机关兽群启了动……保州军上下磨刀霍霍,只待第二日鬼骑军来。不料想,第二日早上,先来的却不是鬼骑军,却是那……”

言到此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草你妈,死太监,吊人胃口!”听书楼内,听者齐齐虎躯一震,破口大骂,坏茄子烂鸡蛋扔了说书先生满身满脸,许多汤水还冒着热乎气,烫的那先生吱哇乱叫。

章五十四 叶门英烈传,鄙夷耻笑声

一看惹了众怒,说书先生再不敢拿腔拿调,把那时事当了评书来说,抹抹脸孔,就着油水把乱发理顺,肉菜抖落地上,重起醒木道貌岸然继续说道:“……先来的,却是大群大群的我朝边境之民。”

“边境之民?”“为什么?”“怎么会?”……一时间茶楼内议论纷纷。

“那卑鄙无耻的鬼骑军,竟是将刀架在我新朝百姓脖上,逼迫他们列在阵前,为他们叫开城门!”说书先生环视四方,缓缓说出了答案。、

“哗……”人声大哗,“马的,果然够卑鄙,无耻!”“这些杀千刀的鬼骑!”“可怜,可怜那些边民,天幸我等,活在神都洛城,天下之中,不受那战乱之苦”……

“胡扯!”一片议论声中,刘火宅听边上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人一身黑色短衫劲装,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子,虽然春风凌厉,竟然赤着胳膊。

不会有人觉得他冷,因为那露出的胳膊粗若大腿,上面肌肉虬曲高高隆起,恐怕就是数九寒冬露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奇怪。

这个人,很强,非常强!

不知为何,自从前几日睡后,刘火宅就渐渐能够察觉,周围人的强弱了,就仿佛……站在池塘边上,看着一颗颗石头投进水中,有的涟漪细微,有的涟漪剧烈,。

坐在这壮汉边上,虽然此人不言不动,也可感觉出一圈圈涟漪波荡而来。

不过,此汉虽强,却还不如他身边的灰衣中年让刘火宅更加心惊。

因为,壮汉的强他可以感觉出来,而那中年的强,刘火宅竟然感觉不出来,前后左右都是人,每个人都有涟漪散出,有人强,有人弱,唯独这中年,仿佛不是活物,明明坐在那里,却无半点声息传出。

若非是他的声息已经大到了极处,大到涟漪起伏没法感知的程度,便是他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声息……半丝都不会散出了,无论哪个,都意味着此人的可怕。

这南宫擂,还真是搅浑了洛阳城一池春水,让这神都藏龙卧虎,吃个饭都能听见雷声隐隐!刘火宅喟叹一声,将目光挪向了另外一桌三个一身华服目现不屑的年轻人……

那三人,也很强,如果他们三个还有这壮汉都要参加南宫擂,以这一楼中的比例,他真不看好风萧萧的胜出几率。

“是也,是也,那鬼骑军确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这一切,直把城头上的叶二郎看的目眦欲裂,怒发冲冠,你们可知为何?”

说书先生就继续说道,卑鄙无耻那几字时,劲装壮汉健腕动了一动,不过只是刚动,被身边中年一把按住。

“统领!”大汉满身怒火,眼睛都红了。

中年微微摇头:“新朝这种手段,用的多了。一山,忘了临来之前,你是怎么发誓的了?如果这都忍不住,你不应该来……”

大汉一山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将一股无明业火按下,这个时候,茶楼里的其他人却是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有的说叶二郎是因为平民百姓被俘,做了那鬼骑军的盾挡而怒,有的说叶二郎身为战士,看不得鬼骑军那种波及无辜的做派。

“啪!”最终,是说书先生一木定音,“叶二郎忿怒,是因站在敌军第一排的,赫然有他叶家上下老小。”

“哗……”茶楼顿时爆发了,“怎……怎么会?”“那叶二郎可要怎么办?”“对,对了,前面说过,那叶二郎出身边民,想必是那鬼骑军入边之际,刚好经过了叶氏村寨,先行劫掠了一番。”

说书先生点头讲道:“是呀,叶二郎难,空有一身武艺,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亲在鬼骑军屠刀下;那保州城守也难,外面是保州百姓,城里也是保州百姓,不开城门是舍了外面百姓,开城门,却又舍了城里百姓……就在这两难之际,那两军阵前,却有呐喊传来!”

“喊的人,是鬼骑军刀下,叶二郎那白发老父,喊的是,父老乡亲们,今天城门开了,大伙儿也是个死,城门不开,大伙儿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左右都是一死,有甚区别?咱们不叫门了,回过头去,跟这帮盗匪拼了!这便是叶老伯的遗言,然后,他就被监军砍翻了。但是,那监军杀的了他的人,却杀不了他的心,杀不了因他的话,一干被俘边民心中血性,千数余人,当场揭竿而起,掉头向后方杀去,冲乱了鬼骑军军阵。民心可用,那保州城守南宫坡当即下令,骑军出动,与反抗的百姓一道,前呼后应合,追杀鬼骑军三十余里,直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好!杀的好!”“好个忠烈叶家,这个段子,以后一遍遍传下去,不仿就叫做《叶门忠烈传》罢!”“好名字!值得痛饮三大杯!”……书中人杀出了血性,听书人也被说出了血性,此起彼伏纷纷叫好声中,铜子铜板如雨下,直把个说书先生乐的老纹如菊花绽放,嘴巴都合不拢。

“胡扯,分明是那难民逃到保州城外,我委鬼军后退十里让他们收罗,那南宫坡却直接下令射杀……”黑衣壮汉听的青筋暴起,血脉贲张,鼻翼翕然有声,然而被灰衣人压着,他不光站不起身,就连忿然抱怨,都只在身周数尺,数尺之外,若不是刘火宅这般耳目灵便,都听不到他的话声。

竟然可以锁住声音不传,灰衣中年之强悍,令人发指。

不过,壮汉一山的话虽被压下了,却有别人代他说出了心声:“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那鬼骑军监军是傻的呀,两军阵前,拿刀押着呢,生生让俘虏把话说完,把人给鼓动起来了?不早早一刀杀掉?他到底是鬼骑军的?还是我们新朝这边的呀?”说话的,正是另桌三个强人之一。

其时满楼嘈杂,然而此人吐气开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声,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中,竟让茶楼整个为之一默。

章五十五 新朝禁卫,先天高手

青年语气虽傲,说的其实有道理,说书先生的故事,确有疏漏,然而他那般说出来,却犯了众怒了……

“你这青年,好没道理,新朝将士在北疆厮杀,你竟在这里风言风语!”“是呀是呀,你活这般大历过多少事,不痛不痒在这里说闲!有本事,自己上战场杀敌去也?”“最看不起你这种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妈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射到墙上?”……

一默之后,楼内大哗,有的斥责,有的诘问,有的谩骂,七嘴八舌,烟尘四起。

群体,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有意思就有意思在不讲理。

当一群人,鸡血涌动,群情激愤的认定了一件事后,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听不进去,那怕对方说的是真理,鸡蛋里也能找出骨头来。

因为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反驳对方的理由只要能出现一个,立刻就会被不断的放大,放大到那声音,盖过一切异议。

“好了好了!陈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千夫所指下,年龄稍大的另个华服青年发声喝止了此人,面色严厉。

“对吗对吗,小孩不知礼数,大人就得管教,岂不闻,养不教,父之过吗?你看起来虽不像他爸,也是他哥吧,长兄如父哇。”“可不要再放他出来乱吠了,要知道,这祸从口出啊!”……

对方服软,自觉民意得到了释放,茶楼上下,登时一派欢腾,然而,等年长华服下句话说出来,茶楼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年长华服看陈雷一眼,面结寒霜:“那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给这班愚民听,有用吗?他们听得懂吗?就算那南宫坡最擅杀民冒功,靠这种手段以不足三十之龄一路升至一城之守,与我们有毛干系?就算那城外千余百姓的首级,尽数变成了他薄上军功,面对幽州鬼骑一战,是胜是败犹未可知,与我们又有毛干系?况且你看,眼前这帮愚民,不也是哑口无言任我把这番话说完了吗?你又怎知,当日那鬼骑监军,不是同样这般蠢若木鸡,没斩那叶老伯?”

这年长华服看起来和善,一番话却连消带打,指桑骂槐,把一楼人都圈进去了。

那陈雷初时还认真听着,到后来,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果然还是起哥牙尖嘴利腹黑舌毒,雷自愧不如!”

“好!说的好!”在此同时,大汉一山气息狂涌,终于挣脱了灰衣中年钳制,不失时机的鼓掌叫好起来,嗵嗵掌声,仿佛擂鼓。

华服青年话语刁钻,想说过他难;转移目光向大汉一山,发现此汉威武雄壮肌肉虬结,拍掌之际,两臂上肉块滚来滚去,汹汹人群猛然倒退几步,心知肚明武力也肯定压不服。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一帮人于是用了最自然的法子,抄起桌上盏碗杯盘,劈头盖脸也似的向这四人砸去,就像方才砸说书先生一样。

也有些人,面目阴晴不定,既不谩骂,也不摔砸,人群中悄然转身,出了楼去。

“嘿!”大汉一山反手抽出条齐眉长棍来,普通的齐眉长棍,在他手里就似草杆,风车般疾转起来,将飞来的盏碗杯盘尽数挡住,就连里面的茶汤酒水都一滴不漏圈在棍外,也有些倒撞出去,反扑了扔者一头一脸。

另一边,三个华服青年也抽剑出手,他们剑势极其简单,一招一式朴实无华,远没有大汉一山的疾速,但他们配合精妙,而且剑刃之上气芒吞吐,不仅仅是在剑尖,还包裹着剑锋,将好端端的一柄细剑,撑的仿佛蒲扇一样,轻生生将飞来杂物悉数拍返。

“叮叮当当!”听风楼内,一时间鸡飞狗跳,甚嚣尘上。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大街上,悄然离开的刘火宅迎面撞上风萧萧时,尤能听到楼里面嘈乱。

说话之间,“呼隆隆”有大队人马从街南街北驰来。

这行人个个身披锦袍,内里甲胄齐全,戴兜鍪,跨长剑,提劲弩,有人奔跑,有人骑马,疾行之际,兵刃铠甲杂乱无章的相撞,盖过了楼里面声音,压下了风萧萧疑问,天津桥大街人流穿梭,行人退避不及,一时间混乱不堪。

只呼吸之间,这行数十人分开人潮来到了听风楼前,当先一员铜盔赤袍小将扬声厉喝:“楼中妖言惑众,大逆不道者听着,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一干随员同声相应,声若惊雷,震的整个天津南大街寂然无声,新朝禁军之威仪,呈现的淋漓尽致。

“唉!”听风楼上,灰衣中年一声叹息,挫手挥掌。

清晰可见的掌形气劲抖手飞出,不断扩大,当飞到二楼提诗壁上时,已经扩散到丈许高,半丈余宽。

“轰!”气劲入墙,一声大震,听风楼二楼墙面顿时坍塌,露出个完完整整的掌形巨洞,青砖糯泥裸露出来,附庸风雅的文字一个不剩。

“先天高手?!”一瞬间,天津桥南大街齐刷刷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

非先天高手,发不出如此浑厚威猛的掌力来。

武修,似乎也不错,刘火宅看的手心发痒,先天高手,也即六重合道,他所有强化叠加一处,勉强可以发出五重初的攻击来。

不过修炼这种事,愈到后来愈是艰难,别看五重六重只差了一层,这一层,卡住了天下间九成九九九的武修者。

“随我冲!”一掌击破题诗壁,灰衣中年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下一秒,他一声厉喝,疾步冲出了破洞。

壮汉一山情知惹了麻烦,不敢丝毫怠慢,发步猛奔,小山一样冲出了掌洞。

那洞高贴顶棚,宽足半丈,压根就是为他准备的。

“贴法符!攻击!”先天的惊骇过后,禁卫小将并不慌张,厉声下达指令。

几十人整齐划一的探手入兜囊,眨眼间人手黄纸一张,贴上了各自弓弩,待灰衣中年破洞中出现,他们已经拈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且每箭都灵光闪耀,加持了符上灵力。

加持了灵力,便不是凡俗的攻击了,不要说武林高手,就是修仙之人见了,都得小心翼翼。

不过……

“开!”灰衣中年凌空一喝,身体下方有白雾沁出,瞬间凝成碗型巍然压下,顿时将射来的灵箭灵弩尽数震落。

那些白雾,其实就是穴窍喷涌的内息,刘火宅喷出来的只是好看,但先天高手喷出来,便摧枯拉朽无坚不摧了。

白雾一过,箭弩顿落,白雾余势不止冲进了禁卫阵中,原本整齐的阵型顿时如被大风吹过,冲的七零八落。

趁着这个空当,灰衣中年拉着庞然壮汉,三纵两跃兔起鹘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楼里还有余党,上!”跑了先天,还有同党,禁卫小将带着益发高涨的恚怒,领人冲进了楼内。

“我们是东海陈……”楼中响起另一阵嘈乱的抵抗声。

这个时候,刘火宅已经拉着风萧萧同样混入了人海。

“我们这是去哪儿?”风萧萧疑惑。

“打南宫擂!”

章五十六 杨家小将,引水灌庙龙王现

“部将!”“部将!”“部将!”……

铜盔赤袍的小将在皇城右阙中疾奔,缨絮飘风,袍袂烈烈,其行疾速。

行经之地,侍卫军所属,无不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作揖执礼,仿佛望风之草,一时间蔚为大观。

皇城左右各有内城,分别驻扎着新朝禁卫两司,以前分别叫做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后来魏王增设殿前司,由侍卫司护翼皇城安全,殿前司拱卫京畿治安,侍卫司与殿前司于是左右各居其一,其时,侍卫司居左,殿前司居右。

再后来,殿前司后来居上,占据了左侧尊位,自此而后,两司之间,颇多摩擦,各种不服。

知道了此番背景,眼前的殿前司部将,于侍卫司中横冲直撞畅行无阻的场面,便不能不说是一种异数了。

一路疾行,一路被问候,不过旋踵,小将越过数道关卡来到了司中正堂,问也不问,直接推门而入:“三叔!”

三缕长须,清瘦儒雅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杨临正在堂上练字,闻声皱眉,并不抬头:“你怎么又来了?”悬腕定神,紫毫笔凝重的一提一收,结了最后一笔。

直起身来,看着雪白宣纸上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杨临摇头叹息,最后一笔写废了,扯了搓成墨团,他看向自己侄儿:“丛盛,我现在是侍卫司指挥使,不再统领殿前司了,就算要来看我,不能等晚上回家?”

“怕来不及。”杨丛盛惜字如金,递上案卷一宗。

杨临展卷而阅,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后来眉头渐渐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之前。”

“你们的都点检,兴王,他怎么说?”

“这是案卷正本。”杨丛盛眉目不动。

杨临一惊翻到最后一页,果然见了朱泥印签,登时勃然:“胡闹!你快快拿回去……”

把案卷扔回的当口,他脑中念头转了几圈,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陡然挥手示意侄儿坐下:“不行,来不及了!瞒不过去的!”

“就那个荒唐透顶的兴王,值得三叔你如此忌惮吗?”杨丛盛情不自禁嘟囔。

兴王府大管家失踪,这实在是震惊洛都的大事,不啻于当面打殿前都点检的脸,然而,那事只是个开始罢了,随着兴王属下锲而不舍的追查,一些隐秘事于是被倒腾出来兴王府大管家的失踪,竟与其意图劫持迎春楼头牌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事本来隐秘,调查者皆兴王属下,知道什么能够泄露,什么不可泄露,然而不知为何,这事偏偏就泄露出来了,弄的洛都哗然,兴王颜面大失,哪怕兴王将所有调查者流放边荒,也止不住流言蜚语蔓延了,连带的,殿前司都被人指指点点。

杨丛盛对兴王这种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带兵打仗,丛盛你是不错的,然而勾心斗角……”看着一脸不屑的侄儿,杨临连连摇头,“殿前司都点检,这个职位怎么来的,可还记得?”

“魏王初设,首任都点检既是当今圣上。”

“你既知这些,难道看不出这位置的微妙?”

“有什么微妙?”杨丛盛皱眉,“三叔你不是干了好几年吗?”

“我做算不得微妙,只有兴王来做,才算微妙啊。当初圣上带着我们打天下,那兴王,也是刀山血海里过来的,你以为真会如此蠢笨白痴么?他这是在自污呀……”

杨丛盛竭力听着,最后终是茫然眨眼:“不懂!”

杨临为之气结,只能长叹一声:“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案卷不能被拦下,一定要递上去,递到圣上面前。减去陈家三子对南宫擂的抱怨,加重他们斥骂南宫坡的内容,让圣上下决心查下去,一查到底!”杨丛盛目光灼亮,斩钉截铁的道。

“你能意识到,攻南宫擂必然导致南宫家的反扑,攻南宫坡相对更容易一些,这很好,不过我问你,你这样做想干什么?”杨临捋须点头,陡然发问。

“想干什么?”杨丛盛一愕。

“想扳倒南宫家吗?倒下一个南宫坡,都算不上伤筋动骨;想扳倒南宫坡?势必得罪南宫家,不要忘了,殿前司里就有南宫家的人,虽然不是你顶头上司,给你小鞋穿也够受的,这值得吗?……”杨临连串发问。

“我想让陈家与南宫家拼命,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好从中取利吗?”杨丛盛贼笑起来。

新朝四大世家,东海陈,蜀川杨,西北刀,燕南宫,听书楼里的三个小子,便是东海陈家人,虽不是嫡系,位置也不算低,确有和南宫家一拼的实力。

杨临终算明白了侄儿意思,顿时头痛欲裂,“这么说,陈家三子跟鬼骑军萧承私通之事根本子虚乌有,是你硬安上去的?”先天高手,凤毛麟角,除非刻意隐世,否则容貌形象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稍作调查,听书楼上,灰衣中年乃鬼骑军三当家萧成、黑衣壮汉乃鬼骑军先锋萧一山的身份,便曝露无疑。

“不如此,不能让他们攀咬南宫坡啊!”

“稚嫩!”杨临生生拍断了黄樟桌,溅起一地烟尘,“你污构了陈家人,陈家会不知道?你将那三人的供词可以往南宫家身上引,南宫家会不知道?本来南宫家独享南宫擂,处在众矢之的,你这般做,是要让他们两家联起手来,携手对付我杨家吗?”

杨丛盛被这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气势顿消:“那……那三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现在就把这卷宗拿回去,亲自递到兴王手上,向他坦陈私泄以及试图更改公文之罪……”杨临诡异一笑,“就说,就说事先不知情由,审过之后,方知抓的三个都是小舅子,无奈之下来此问计,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小舅子?”杨丛盛惊讶的睁大眼睛,“我没什么小舅子啊?”

“马上就有了!”杨临一脚把侄儿踹到门外,忍不住自言自语,“陈家派这么多年轻子弟过来,必是试图抢擂。这法子虽然不上大雅之堂,倒也能戳戳南宫家痛脚,一探圣心。既然如此,杨家也不能落于人后……”

章五十七 新朝始皇,千骑田猎神都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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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东南,洛水平原之正南方,距离偃师县不远处,有秀峰耸峙,幽谷环绕,壁立千寻,奇石参差……这里水泉密布,溪声似琴,深潭溢青,飞瀑溅珠,更有松鼠跳跃,山雀脆鸣,兔驰狐奔,莺歌燕舞……

前朝大周时,此地方圆百里名为巽苑,取其位居东南之意,乃是大周皇家田猎之所。

至魏占了中原北方,巽苑遂改名为芳华苑,依旧是皇家第一园林。

待到魏王身陨,禅位于新朝始皇,洛阳荣升神都,于是芳华苑,又更名为神都苑。

虽然百年其名三变,然而这片园林的作用,始终没有变……

时当季春五月,草也青了,叶也绿了,花也开了,不知不觉,鸟儿回来了,虫儿开始叫了,那温暖的春风,也渐渐的吹起来了。

江河解冻,万物复苏,不独独是草木、鸟兽,就连人,也褪去了冬天的慵懒,而变的精神焕发,充满活力起来。

“隆隆……”遥遥远方,传来了打破神都苑一冬沉寂的震颤。

三千名甲胄齐全的侍卫禁军,五百名彩衣飞扬的宫娥妃嫔,陪着新朝始皇,于神都苑田猎来了。

伴着那蹄声,但见尘土飞扬遮云蔽日,彩旌飘展如江河奔腾。

“……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河江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

司马相如一篇《天子游猎赋》,将天子出游的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皇家帝苑的恢弘巨丽大气磅礴,描写的淋漓尽致。

新朝始皇刘义成骑一匹赤红血马,一骑绝尘跑在队伍最前方,他长的魁伟傲岸,气宇轩昂,一身黄金铠裹住周身上下,腰间刀镶金嵌玉,手里棍雕龙画凤,背上长弓宝石缀满,腿侧箭囊精缝细绣,果然煌煌生威,一派人间帝王形象。

算起来新始皇今年也整五旬了,十六岁投军,二十岁入魏王萧道岭麾下,浴血征战十五载而得禅位,成为帝皇,不知不觉又十五年了……虽然鬓须渐白,气势丝毫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疾驰当中,就见他拉金弓搭玉箭,一道惊虹射出,远方森林里,陡然一声凄厉兽嚎传来:“嗷……”

嚎声惊天动地,声震原野,林中栖鸟扑棱棱飞起有如乌云,整座山林都随之而瑟瑟颤抖,三千虎贲胯下马希津津惊叫,五百宫娥面色煞白娇躯颤抖。

那绝不是普通野兽,普通野兽,便是虎豹熊罴,也不会有这般威势,一嚎惊天动地,摧肝沥胆,必是一只妖兽无疑。

武修晋入先天,灵修结出元丹,生命形式与普通人,就不是一回事了,而相对人类,普通野兽晋入先天或者结出元丹,也同样会不一样了,通常俗称为妖。

一嚎之后,撞声连连,从这山脚下清晰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林木倒伏线路,从林中某处,正仿佛大地龟裂一般,飞快的向田猎大军此处传来。

“妖兽犯驾,侍卫司十万火急护驾!”三千侍卫司,有高手疾声大呼,中气十足,竟丝毫不比方才的妖兽之嚎弱过多少。

“护驾!”五百骑掉头转向,顷刻之间将妃嫔香车列队围起。

“护驾!”又五百骑,马刺扎腹,符纸贴额,以秘法催发了马匹潜力,风驰电掣向皇帝的方向奔去。

“护驾!”余下一千骑,没错,三千甲胄,马匹仅两千,余下一千骑,每马背上皆是两人,一骑兵,一步兵,步兵下马,骑兵冲阵。

骑兵后方,一千步兵又分两种,一种手持巨大木盾,下马之后将盾牌张张并靠到一起,飞快结成了一个桶形圆阵。

不过旋踵,妃嫔们的香车大队入了阵中,盾阵合拢,五百道纸符陆陆续续贴上,黄光闪耀,倒碗般的灵光护罩出现在盾阵上方,步兵们又抽出长刀各司其位,将皇帝后宫护翼的风雨不透。

而另外五百步兵,则卸下了背后的半人高木箱,木箱方方正正,然随着他们飞快将木箱打开,才可以看出来,那并不是木箱,而是个一体的奇物,许多关节楔扭,有的左掰,有的右合,有需拔出,有的却需插入。

总而言之,随着这些人眼花缭乱的一阵摆弄,不过呼吸之间,这些木箱便被摆弄成了各种各样的奇特造型,有的双头,有的独角,有的八足,有的巨口……分明便是一群稀奇古怪的走兽姿态。

然后,随着一道道折叠好的符纸插入这些木雕身上各处,这些雕塑,竟活转过来,伸伸蹄子,张张嘴巴,有的喷火,有的吐冰,在退到盾阵中的兵士指挥下,迅如疾风向前方奔去。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高足足三丈,仿若移动山丘般的庞然巨猿冲出丛林,在林前蹲住,“嗵嗵”擂胸震荡空气,新始皇的玉箭插在它的肩膀,仿佛普通人身上扎着根针。

擂不到几下,见前方小虫不仅不跑,反而加速向自己冲来,巨猿登时大怒,眼睛都红了,鼻孔翕然有气,俯身向那红黄一团的精致猎物冲去,虽然体型巨大,速度丝毫不显缓慢。

巨猿林中穿行的速度飞快,禁卫军集结救驾的速度同样极快,但就算再快,做这么多事,半盏茶时间是有了。

由此可以看出……刘义成的身手有多么恐怖了!

这一箭,足足射出了三里之遥。

“皇上,停步!”“皇上,妖兽危险!”……不管皇帝的武功有多么高明,护卫是不可能任其陷于陷地的,何况前方妖兽凶焰颇炽,禁卫骑兵一边疾奔,一边高呼,一些将领则伸手入兜囊,将灵丝织就的困妖网挚在手里。

对这一切,刘义成毫不理会,胯下一夹,奔行更速。

“皇上,您有万军不挡之勇,这天下人皆知。不过,您也常说,自己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不如今日,就用禁卫军与妖猿,给我们展示一番罢?”

眼见刘义成与妖猿越来越近,就要近战肉搏,一个曼妙女声从灵光护罩中穿出,轻描淡写化解了刘义成的执念。

“好,就如爱妃所言!”刘义成大笑勒马,不可思议的完成了掉头转向,返身向后。

章五十八 妖猿陷阵,帝妃争风

妖猿就仿佛人间凶器,神都苑中肆无忌惮的挥霍着破坏力。

它怒叫着,连爬带蹦,卷起腥风阵阵,那风气劲四溢,行经之地,乱石崩飞,其身落足之处,俱是一个个崩坑……

然而在新始皇刻意引诱下,历经些许波折,妖猿很快陷入了两千侍卫司的包夹之中。

一千骑兵守住东、南,其中五百执铁枪,摆兵阵,与妖猿对峙,另五百开强弓,上硬弩,将从军阵之后发起攻击。

另外西、北两向,则由五百机关兽群守住。

发现被围,妖猿鼻息喷涌,很是不屑的打个响鼻,不向行动略慢还未就位的西北向突破,反向站的最齐整东南方疯狂奔去,仿佛不以强击强,把这些小爬虫的包围破去,不能够显示它的勇武一般。

“呼……”相距十余丈,妖猿纵身扑去,风声呼啸的刺人耳膜。

“哼,畜生就是畜生!”摆脱了妖猿的新始皇已然勒马驻足,看着阵中变化,不屑撇嘴,“青龙氐、房、心,三才借力中阵!”

军令如山,东方青龙三、四、五宿位的骑兵,立时奋力提枪,在那同时,他身后的两骑各掏出四张纸符,一张贴自己掌心,一张拍在前人背上,又一张贴在战马背上,另一张贴在前马股后……

这二人身后的三人,也采取了同样举动,然后是三人身后的四人。

导引之符,配合三才之阵,瞬间将前后十人的气力,集中到了最前一人身上。

“吼!”妖猿冲到阵前,探出巨拳,小山般压将下来。

“吓!”氐、房、心三位纵马提枪、怒发冲冠,怡然不惧向妖猿刺去。

三人本就是双三重高手,集中了身后十人十马之力,实力直接飙升到第五重。

“嗵!嗵!嗵!”妖猿左拳迸偏一枪,右拳迸偏一枪,余下中路之枪无拳可用,只得屈肘挡下,整个身躯撞入中心房宿。

“嘿!呀!”妖猿庞大的身躯冲力,尽数传到了骑兵身上,房宿之兵横枪奋力抵住,刹那间七窍流血,狰狞恐怖,不仅是他,连他身后九人,也都是同样形象。

导引之符,攻击能够凝于一身,防守也可共通分担,如这般可以抵消等级差距,能重复使用的法符,普通一张就值千金,且是成本价,也只有朝廷禁卫军,才能够每人配备,且不止一张。

感觉到抵抗力,妖猿粗黑的面目一扭,似乎是在狞笑,陡然加力。

六名兵士,七窍再度血涌,不过似乎……还抵敌的住,直到首兵跨下马腿一软,六人六马俱被抽干了气力,葫芦一样滚做一地。

“吙!吙!”妖猿发出畅意的怪笑,长臂驻地,两腿蹬空,耸肩扭腰,巨大的屁股势如山崩就要一坐。

摔倒的兵士性命本来无碍,倘若被坐实,必是个筋断骨折下场。

不过,妖猿面对的毕竟是军阵而不是山林间任妖猿残杀的生灵,危机关头,氐、心二位的士兵缓过气来了,长枪一挑,往妖猿屁股上戳去。

这个时候,军阵外围的弓弩也终于发威,同样贴了法符的强弓硬弩,劲箭疾矢蝗群般袭至,一道道劲如闪电,虽大多数都被妖猿油亮的皮毛滑飞,也有极少数,插入了妖猿身体相对薄弱处,刺的妖猿益发暴躁起来。

“中阵竟然不够,这妖物还真有把子力气!”新始皇已经退入灵盾阵中,携着最爱的几个妃子蹬上了玉辇。

随几道呼风符贴上玉辇,长三丈,宽两丈,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玉辇携着皇帝、妃子与最贴心的奴婢们渐渐升空,灿烂如朝日,飘渺若云霞。

玉辇直升到灵光护罩的下方,不再继续,而是停在那里,居高远望军阵与妖猿的战斗。

“青龙房位,移星换斗。青龙箕,玄武斗,竖镇旗,拉捆妖网!”新始皇麾令又下。

妖猿屁股下面十人十马飞快被人拉起拖出阵外,各位之间骑兵一挤一涌,空缺处悄无声息的便被弥补了。

青龙北宿、玄武东宿最先的两人,闻声则将两面土黄小旗插入土中,那旗起初只有手掌大小,入土之后,见风便涨,眨眼间高五丈,胸口粗细,仿佛生长在大地上,根深不可撼动,几丈宽的旗帜迎风猎猎翻飞。

大旗之间,有手指粗细的捆妖网勾连,捆妖网每绳皆是以比发丝还细的天蚕之丝编成,又使了特殊的结绳之法,越挣越小,越挣越紧,而且一处断开,绝不牵连其他。

大旗与网刚刚扯起,妖猿陡然转向的身躯真就无可奈何冲进了网兜,“绷绷……”隐约可以听见捆妖网爆豆般绷断的声音,但是,妖猿终究是被缠住了,没能一鼓作气冲将出去。

“杀!”青龙玄武两宿之间本就有条狭道,竖旗之后,两阵离的更远,妖猿入网,两阵骑兵策马小步冲上,挺钢枪借力猛刺。

妖猿的腋窝里、脖颈上、膝后方,身上弱处刹那间皆是刺伤,虽然妖猿体质强悍,血流缓慢,却始终不停,禁卫所用兵刃血槽极深,还抹了微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能让人生机流失,气力消弱,直至无能反抗,这是救驾护驾,又要留下活口刑讯的必须。

“皇上威武,挟泰山以超北海,如此区区妖猿,自是手到擒来!”玉辇之上,莺声沥沥,都不用回头,新始皇便知,这是最擅拍马屁的丽妃。

“皇上,这妖猿看起来那么大块头,却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这是最会调笑的华妃。

“皇上,您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看起来真的好容易呢!”这是最会撒娇的贵妃。

她这一起头,新始皇便知她做的什么打算了,含笑回首:“容易?那你来?”

贵妃本就跃跃欲试,闻言欣然一笑,毫不客气起身站到了辇前。

章五十九 星斗大阵,万变定基

这世间事,大抵是知易行难。

看皇帝做的时候,觉得指挥军阵很容易,甚至比下棋都更容易,因为下棋必须一人一步或一人落一子,而眼前,妖兽止有一只,己方却成合围之势。

然而真操作起来,才发现事情不是那般容易。

捆妖网里的妖猿,一时三刻之后便告挣脱,浑身上下伤口无数,血肉模糊,然而多是皮外伤,刀枪上的毒素效果不大。

骑军阵前吃尽了苦头,妖猿不再执着于威风八面的破开包围,将这些胆敢冒犯的蝼蚁彻底打败,它调转方向,杀向了不甚严密的西北方向。

“金生水,白虎位,冰龙咆!水生木,玄武位,缠龙阵!”既然撒娇来抢这风头,贵妃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是有一定了解的,见妖猿转向,娇叱着传下命令。

西、北方位,五百只奇形怪状的机关兽里,顿时有五分之一转向阵心,它们嘴巴开合做出咆哮姿态,只不过从它们口中飞出的,并非声音而是法术。

西向五十只,喷出的是冰息,冰寒彻骨的冷意化成白雾滚滚涌向前方,行经之处,地面上几寸冰霜覆盖犹如十冬腊月。

北向的五十只,前方五丈地面则刹那间开裂,粗逾儿臂的爬藤,如东北角两旗见风而长的古树,顷刻间布满阵前,盎然生机护翼的风雨不透。

兽灵魂魄、法符驱动的机关兽,是战场的收割者,行动迅速,力量惊人,又悍不畏死,一只通常就能敌住一小队精兵,百只机关兽同时发动,其威势果然无与伦比,只不过!

只不过……再有力量的拳头,打到人身上才算,再猛烈的攻击,没有命中也是虚设,百只机关兽的倾力一击,只到妖猿身边便戛然而止。

贵妃的命令下了稍早了一点,早一点的结果便是,差了一线,不光没有打到敌人,还给敌人看出了虚实……

妖猿一双红眼瞪的溜圆,此时方知,前方那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烂木,竟有如此威力,险之又险的在冰凌前驻足,呜咽一声仓皇后退,回到了骑军阵前。

仍旧是妖猿对骑兵,大打出手,相同的阵型,妖猿还虚弱了一些……

虽然是整军合围,两方相争,与两个人打架,其实也没甚分别,同样都是,你攻,我便挡或躲,同时反攻于你,你再挡或躲,反攻于我……

拳脚出击的顺序不固定,但宗旨都是一样的,避开敌人攻击,给敌人造成伤害。

新始皇操作的时候,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好像妖猿也稀松平常,和贵妃的操作一对比,才可以看出这位帝皇的高明来。

妖猿冲阵,被冲处就得蓄力,然后侧翼牵引分担,再远处趁势攻击,这说起来容易,妖猿的行动,又不在你的掌控,你以为它要往左,结果它却往了右,蓄错力的结果,便是蓄力的空等,没准备的则被巨猿击的横飞出去,筋断骨折。

这种错误很难纠正,因为军阵一体,贴撤黄纸符,改变引导流向,都是需要时间的,传令需要时间,变符需要时间,阵法本身,已将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缩到极短了,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胳膊,能够如臂使指。

将军沙场征战,出生入死一辈子,战术层面追求的,无非也就这几个词而已时机、火候、判断。

不过盏茶功夫,妖猿与军阵又交手数十合,年纪并不大,圆脸大眼的贵妃,沁出的香汗渐渐濡湿了罗衫,就这片刻,已有十几名禁军被扫飞出去,生死不知,另有至少几十人有伤在身,只是觅不到空隙轮换。

今天算是……丢人了,就是不知皇上会如何惩罚自己,心中这般忐忑着,贵妃指挥更显凌乱。

“白虎毕、参位,冰龙咆;朱雀井、鬼、柳位,三才借力小阵。青龙尾、箕位,提枪,上甲,青龙探爪!”正当此刻,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令刘义成刹那返身的声音。

贵妃一愣,陡然松了口气,将命令一字不差的飞快发布出去,感激的回看了出声的惠妃一眼,心中却想:幸亏她跳出来了,这般一来,过错便是两人分担,皇帝不会太讲究,其他妃嫔也不会过分嗤笑。

贵妃不曾注意,惠妃插嘴的时候,皇帝皱眉深思起来,不过俄顷之后,眉头松开,颇为讶异的看了惠妃一眼。

妖猿就如惠妃预料的那样,向朱雀尾部冲去,就在此刻,机关兽发威,二十冰龙咆,冻结了妖猿,也冻结了地面,妖猿收势不住,手舞足蹈的向前滑去。

三才小阵顷刻结成,只集结了五人之力的三支钢枪探出,但是妖猿身体正不受控,被轻轻松松刺中,钢枪深入腿胫,刺中妖猿坚逾金石的骨骼,又将咆哮的妖猿反向弹开。

“踏!踏!踏!”大阵对角的青龙位骑兵,已经提马启步,几乎过了阵心,妖猿反向划去,便刚好与他们正对,毫无疑问的又是一轮重创。

看着如此结果,贵妃面色如霜,心中想些什么谁都知道。

惠妃并不以为意,就此取代了贵妃的位置,发号施令。

她手段比贵妃高明的多,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熟稔至极,甚至晓得许多高阶技巧,比如说,那一式青龙探爪,她指挥将士围着妖猿穷追猛打,再无将士无端受伤。

不过……接连遭遇打击,桀骜不驯的妖猿也拼了命了,到最后赫然自爆了元丹,借着暂时的惊天神力,冲破星斗大阵薄弱处,带着一身伤,洒落满路血,凄凄凉凉遁回了山林。

“棋差一招啊!”看着妖猿消失的背影,刘义成慨然叹息,“惠妃,你的指挥是不错的,战法灵活多变,只是……过于灵活了,失了星斗大阵厚重沉实的根基呀。”

“是啊,星斗大阵,根基不动,二十八宿轮番绞杀方是正理。为了攻杀,过于偏颇某一方,就会露出破绽,给敌人以可趁之机,还是皇上征战四方,看的通透!”惠妃无限敬仰,陡然跪倒地上,“惠妃斗胆,求皇上一事!”

章六十 天子龙云,举头三尺帝气山

“爱妃快快起来,有什么事需这般与我说?”刘义成大是讶异。

“家中有三个后辈,学了点粗浅技艺便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皇上之高屋建瓴,对皇上策略胡乱评议,现被禁卫军关在了刑部大牢。还请皇上法外开恩!”柔美高贵的女子,俯首不动,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刘义成一愣,摇头大笑:“惠妃呀惠妃,你这求情的法子还真是婉转呢!”

可不婉转么,这惠妃,名义上在说家中后辈的事,实际上却是借星斗大阵纵跑妖猿的道理,劝谏刘义成,对四边不能太偏颇,南宫擂开到了洛阳城,其余三家,至少他们陈家,是有不满的。

劝谏归劝谏,惠妃也很讲究技巧,给皇帝奉了顶高帽子,只说皇帝什么都懂的,是家中后辈不懂皇帝雄才大略,难明圣心。

“好罢,放了,放了!”刘义成摇头哂笑,洞悉惠妃之意,吩咐下方,“传令下去,把刑部大牢里陈起、陈雷、陈过那三个小子放了。”

惠妃谢恩叩首,情不自禁凛然,连那三个孩子名字都记得,皇上显然是放在心里的,这是在敲打自己呢,今日若不用这婉转的法子,结局真的难料……

那南宫家,圣眷真就如此之盛?还是这南宫擂,有甚不为人知的隐秘?惠妃轻蹙娥眉。

不管暗地里怎样的勾心斗角,田猎继续,玉辇上下,仍旧一团春风和气,禁卫前后,重又千骑簇拥高牙,在这神都苑中,浩浩荡荡行去……

此情此景,普通人或许不见,然一些启了灵目的修真,或是年纪尚幼先天未闭的孩童,来此定然可以看到,玉辇上空,数百米的地方,有一朵彩云紧紧相随,玉辇停,彩云停,玉辇行,彩云行。

这等彩云,凡俗称之为天子龙气,代表着上天对世间帝皇的认可,还有些自封的炼气士风水师,号称可以改变龙气扭转天运,但实际上……

“诶,你说,这人间帝王,看起来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出一趟门,兴师动众的生怕遇刺,家中不靖,和枕边人都得勾心斗角,头上还有我们镇着,必将像常人一样生老病死……过的有什么意思?”

实际上,那彩云中,却有人端坐,且不止一人。

看起来形似彩云的东西,其实止下边云潮翻滚,上面却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好端端一处庄园摸样。

说话者扒开了庄园地面,向端坐不动的另一人说道,彩云,也就是俗称的天子龙气上,于是便出现个微不可见的小洞,洞中有目光灵动,好奇的向下窥望。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另一人峨冠博带,容貌奇古,说话之际气息吞吐,波涛般灵光在他周身聚散离合,仿若潮涨潮落。

“李古衣,你们这些逍遥派的,净会拿老庄来糊弄人,就跟少林寺那班和尚拿经书来搪塞一样一样的……”话者一身道袍,道袍上面分阴阳,绘四象,定八卦,一个词来形容最是妥当道貌岸然,其形如词之本意,其性如词之贬意,天造地设。

“阿弥陀佛!”黄钟大吕般的佛号从远方禅房传来,如在耳边,“张亘水,背后不说人非。这帝气山乃中古练气士共铸,聚揽五气,比之洞天福地也就略逊一线,其精纯还犹有过之,不趁此机会炼化灵息,窥甚帝皇家私?”

“道一和尚,你们佛家讲究跳出五行外,斩断是非根,我道家却是需得入世炼心的……”

“你才斩断是非根,你们全家都斩断是非根!”道士话音未落,和尚勃然大怒。

“和尚,你犯了嗔戒了,哈哈,小心火烧功德林,百万障门开呀!”道士哈哈大笑起来。

天子真龙气,实乃灵云帝气山,天下间知道此事的,除了大派宗门耄宿,寥寥无几。

帝气山上,和尚道士的嬉笑怒骂继续,他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地面上的帝皇,却并没有注意,远方,神都苑尽头北邙山上,也有两人,正居高临下的俯瞰他们。

“那妖猿,精足血满,神完意足,确是阵魄上品,除它之外,祭阵还缺何物?”一男子,魁梧傲岸,气宇轩昂,目视新始皇与帝气山方向,挑眉问道。

“其余材料皆已齐备,阵灵三魂七魄也满,只是三万阳刚血尚欠一万,三万阴绝魂则差两万。”其身后人躬身答道,普通人的气度,普通人的面孔,连衣服都是普通的灰麻衣物,若走入人海,就如水滴入海,踪影不见。

“南宫擂后,阳刚血必全,至于阴绝魂吗,早已准备妥当,只要收集齐了阳血,你自然知道那两万阴绝魂在何处。”

“明白!那属下这便去操办。”

“去吧!”魁梧男子点头。

灰衣人躯体一震,身影如雾消散,仿佛融进了空气里,眨眼间了无痕迹。

魁梧男人仍然不动,只是深深注视着新始皇玉辇方向,目光闪烁,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过得片刻,干脆屈腿盘膝,澄心定意呼吸吐纳起来。

山风吹拂,林间枝叶簌簌而动,唯独此人身周,山风避而不入,似乎自成一方天地……

章六十一 初选五关,别有玄机

洛阳城热闹空前!

南宫擂尚有月余,洛阳城大大小小书楼茶馆里,翻来覆去已经尽是幽州古道里,北方边军与牧州军、鬼骑军大战的段子。

一个个幽燕军年轻将领的名字被人们反复传颂,而假若此人又刚好是南宫擂出身,就更有的可说了……

当初参加的哪一年南宫擂?遇上了哪几个强手?最终排名如何?入了幽燕军哪厢哪营哪都?参加过哪几次攻防战?

待到赛期还有半月,天津桥南北开始搭台,就更热闹了,每日捧猫遛狗观摩的人不知凡几,将天津桥南北大街挤的水泄不通,车马无法通行,店铺只能关张,到最后,擂台竟建不下去,只能变更地点,重新搭建在了洛阳南城门外。

因了南宫擂的关系,就连神都洛阳最传统盛大的牡丹花会,都虎头蛇尾的草草结束。

刘火宅与风萧萧,就在这样的狂热气氛中,来到了城南的报名处。

当他们挤进汹汹人潮,不远处城民自建的高台上,一出《南宫坡引水灌定州》正落幕。

南宫擂确是人人都能参加,但只限于初选,过了初选,领到正选凭证,才能上台坐擂,或是进行挑战。

初选共五关,第一关叫翘关,需得举起十钧木桩;第二关逾高绝远,需得翻过丈高矮墙,跳过两丈宽沙坑;第三关叫抻弓,连开二石硬弓一百下;第四关叫走马,跟骑兵奔驰二十里而不落后;第五关搏兽,则是对战一只猛兽,不过不是寻常猛兽,而是只机关兽……

跟朝廷武举如出一辙,只是去除了射术部分。

难度并不高,肉身内息双二重就稳能过关,如刘火宅、风萧萧这样的双三重,绝对是其中佼佼者。

唯一提升难度的,是所有五项必须接连过关,不许间断,若不然,只有弃权或者从头来过。

不过这点拔高,于刘火宅与风萧萧实在不算得什么,轻而易举,两人就过关斩将,来到了最后一关。

这初选还真有点意思……一掌将扑来的机关兽拍趴,四肢pia开【山东土话,和女友上床,便说“把腿pia开”】,刘火宅体味着气息翻涌,暗暗寻思。

五关测试要求一气呵成,看似提升了难度,他却看的分明,无论那木桩里,还是矮墙中、沙坑底、弓身上、马甲间、机关兽身……都有淡淡的,虽然轻微,却确凿的气流涌动,与金刚、纯阳两符表现不同,气息相类。

刘火宅不知波动为何而生,却知其效果舒活筋骨,催发气血。

一些普通参赛者,实力本来不够,如果能咬牙坚持,在这波动影响下,常常也能一气呵成。

四下里,诸如此类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人都以为自己超常发挥,撞了大运,只他晓得,根本就是莫名气息作用的结果。

思忖之间,一名匠师与他擦身而过,入场后幽怨的回望一眼,机关兽四肢大开趴在地上,意味着最重要几个关节粉碎,意味着短时间内无法修复,意味着修复需大费手脚……

正好风萧萧也从另外一场出来,身后匠师投来同样幽怨的眼神。

两人相视而笑,忍俊不禁,携手来到了最后一关。

没错,过了第五关,还有一关,这第六关不在五关内。

南宫擂人人可上,也有条件,过五关是条件一,条件二则是年龄!

参加南宫擂的,必须是二十五岁以下,且还没过今年生日的年轻人,幽燕军只收少年雄杰,大过二轮的,一盖不要。

就在两人来到关前的时候,正有一人被把关的军士架出来:“军爷,军爷,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前半夜生的,今天生日,时辰还没到呢!您……您几位再给查查?”

“时辰没到?你的日子却到了,朝廷的紫薇盘不会有错,说你过了就是过了,快走!快走!”左手的军士不耐烦挥手。

“你的生日时辰我们不管,一切紫薇盘作准。兴许,是你爹妈记错了日子,回去查查吧。”右手的军士语气稍微客气一点,不过手上一点也不客气,和同伴携手一荡,将人扔出几丈远,“下一个!”

下一个便是刘火宅。

验血关,其型似中军大帐,帐外旌旗飘扬,帐内金碧辉煌,地上铺着波斯毛毯,墙角堆着刀枪剑戟,壁上悬着花鸟字画……

居中一红花梨木老桌,铺着镂空绣的锦缎,上搁铜制的罗盘,后面是仰躺在胡椅上的一个年轻将官。

屋中的布置,不中不洋,不文不武,不伦不类,叫人一入屋中,便觉得满身的别扭,压抑感陡然袭来。

“弄破指头,滴血到紫薇盘上。”感觉到刘火宅进来,将官头也不回,仰面朝天道,“你是自己咬破呢?还是给你把刀?”

“不用!”内息入上臂,尺泽、外关、内关、劳宫、十宣……刘火宅欲以气息刺破皮肤,激出体血,这是内功第四重的最基础应用,倘若换一种方式,便叫做自断心脉,最痛快方便的自杀方式,不过,气息尚未离体,他陡然一个激灵灵冷战。

这房间的别扭,他以为是源于布置,催发内息后他才骇然发现,房间里有与外面一模一样的波荡存在,且比外面更剧烈,也更隐蔽。

一身活泛泛的内息,根本不用催谷,自己就撒着欢的向指尖涌去,给刘火宅感觉,只要刺破指尖,一身精血便会瞬间喷涌出去。

那还了得?刘火宅心中醒然,慌忙阻下如脱缰之马奔腾的内息。

他的内息,就算走入岔路都可瞬间恢复,何况眼下并非走岔,只一转念,滚滚欲沸的气息便平息下来,不再蠢动,刘火宅面色不动,捉起边上一刀,割指滴血入罗盘。

血入罗盘竟不散开,而是凝成一颗颗血珠,在盘上滴溜溜打转。

“好了,通过了。这是你的初选凭证!”抖出符纸,沾了罗盘上一珠血,将官把符纸递给刘火宅。

这就行了?看着渐渐泛起灵光的符纸,刘火宅迷迷糊糊出了大帐。

下一个轮到风萧萧,他心中疑惑,便在帐外盯着。

俄顷之后,风萧萧吮着手指出来,面色如常,问她有否异样感觉,茫然摇头,刘火宅也只得将疑惑压下,以为自己多疑。

他不曾注意,不远处,胖乎乎仿佛面团般的少年,穿一身管事的衣服,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望定了他,俄顷返身而去,一瘸一拐步入了大帐。

章六十二 城郊演武,南宫擂台开

“咚!咚!咚!咚!……”洛阳城郊,牛皮战鼓声惊天动地。

双持镔铁点钢枪的幽燕兵,列成齐齐一线,钢枪平托胸口,他们的身体组成了长刀,而他们手里的钢枪,就是那刀锋。

“喝!……杀!”令旗划落,十人队伍疾奔向前,钢枪是正方直刺,气势是一往无前!

十人的队伍,硬是造出了百人、千人冲阵的气势。

“嗵!”接连的爆裂声响成一片,呼吸之间幽燕兵已奔到二十步开外,钢枪落到十具木桩假人咽喉之间,将木桩头颅爆成碎屑,飘扬散落。

“好!”观者欢声如雷,仿佛看到了幽燕沙场,看到了幽燕军与牧州军、鬼骑军大战的画面,一个个热血澎湃,青筋暴起血脉贲张,忘形只知欢呼。

又有十人一列的弓兵,策马前后排成一线,打平昌南门百步外自西向东驰过,城门正处前后,他们弯弓搭箭,平射一箭,抛射一箭,反手一箭,马腹藏箭,连珠三箭,并指三箭。

白驹过隙的一瞬间,六种射技,十箭连射!

“咄!咄!咄!咄!”平昌门边,有如人大小的一排十个标靶,飞快的从上到下插满了箭支。

城墙两侧,骑兵过道之后,尤其是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箭支只是刚落,已经有好事者飞快探头出去俯视报数。

“甲靶十箭,全数中的!”“呼隆……”此起彼伏掌声。

“乙靶十箭,全数中的!”“呼隆……”此起彼伏掌声。

“丙靶……零箭,无一上靶!”一片寂然,直到……

“丁靶……二十箭,这个这个……”轰然大笑,遍及洛阳内外。

此刻正是辰时,朝阳初升,辰时末巳时初,南宫擂就将正式开始了。

那真真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仿佛整个洛阳城的人,都集中到了平昌、宣阳两门之外。

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幽燕军就以诸如此类的表演,让洛阳人狠狠开了把眼界,虽然边军进京,人数有限,他们却以惊人的技艺,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

随着表演,叫好声充耳不绝,那一道道风驰电掣、英姿飒爽的身影,飞快将人们心中,尤其是南宫擂选手心中,这数日以来,初选过程中所受的不满与不屑击至粉碎。

人都有崇拜强者的心理,幽燕军将士的表演,将遴选过程中他们态度的傲慢合理化了如此惊人艺业,他们有骄傲的理由,应当,可以!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洛阳城上下只看到了幽燕军技艺的高超,一些内行人,却看出了这些表演本身,所需的千锤百炼、水滴石穿的苦功。

“都说南宫军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看眼前这班精兵,谣言似乎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呀!”一华服少年龇牙说道,衣衫上花鸟鱼虫之绣,平齐和光顺。

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熟悉,刘火宅扭头望去,发现正是当日听风楼里三个陈姓少年之一。

“从我十万蜀川军择三百精兵,做到眼前这般并不甚难。”另外一少年倨傲说道,并不服气,他同样身着华服,但是衣上之绣色彩艳丽,鲜明大气,与另一少年迥然相异,完全另一种地域风格。

“就怕,这些人……不是十万幽燕军里特意择出来的,我看他们进退有据,行间井然,那种默契,绝不是一月两月能够培养出来的……”苏绣少年摇头。

“不特意择出来不可怕,特意择出来才更可怕……”这个时候,陡然又一个声音响起。

苏绣少年闻言欲要反驳,看到是谁说的之后,把话咽回了肚里,大是诧异:“起哥,为何这么说?”

自己的三哥陈起他知之甚深,其见识深远,绝非同龄人可比,既如此说,必有缘故。

“特意择出来便说明,他们现时的表演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而且,就像你说的,默契绝非一月两月能够形成的,那么他们这般谋划,究竟准备了多久,三月?五月?还是三年?五年?”

“谋划?他们谋划了什么?”苏绣少年陈雷还是懵然不懂。

“他们谋划了……整个洛阳城的人心啊。从月前开始,大街小巷,便只有关于幽燕军的故事,他们的每一个统领,甚至是营官,都能被叫出名字,他们一个个在洛阳人心目中,都是精忠报国为民为族的大英雄……”

“如果是一时兴起,那么这些事便是因缘际会,但假如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则必然有一只背后推手在兴波助澜。”

“幽燕军满军上下都是大英雄,我们东海军,你们蜀川军,还有河湟军,又都算是什么?我们想要上台挣擂,免的天下精锐都入幽燕军帐下,但是全洛阳城人,都以入幽燕军为荣,以上战场慷慨赴死为愿,我们赢了,倘若不去,会被怎么说?我们一个人的名声坏了倒也无所谓,但假若事情败露,我们陈家,你们杨家,又会被天下人怎么说?”

“还有这南宫擂,家中正打算携起手来,请旨夺了幽燕军南宫擂特权,现在民心所向已成大势,家中要如何上疏?”

“就算退一步,请旨四边皆开擂台,现在天下人只知有南宫擂,只知北疆有战事,我们的擂台,就算开了怕也无人理会呀!”

一番言论,让几个世家子弟瞠目结舌,俄顷啧啧赞叹,皆俯首苦思要如何破此僵局,声音渐低。

事情本就与自己无干,刘火宅随意听得几句,纵目四顾。

说话之间,南宫擂却就要开了,鼓乐声渐起,擂台后观礼席上,一老太监捧圣旨抑扬顿挫唱诵:“诏曰:幽燕军……”通篇骈四俪六文字,大意只是南宫擂,正式开始。

老太监身侧,则是束发修冠,衣衫雍容的南宫北藏与兴王爷刘信成,幽燕军将领排立于南宫北藏身后,禁卫军将领,及洛阳城其他一些应邀出席的头面人物,则站在兴王身后。

宣旨毕,鼓声渐疾,带动人心,随那鼓声,一声声搏动振奋起来。

“兄弟,你参加南宫擂是为我……这我知道。一会儿台上悠着点,可别拼命,观察好了再……”最后关头,风萧萧拉住刘火宅细细叮嘱。

“嗯。”刘火宅点头。

“有欲守擂者,可以上台!”台上,陡然一声厉喝传来。

“我来!”刘火宅扬声回应,“黯影诀,疾!”一溜烟的排开人群上了高台。

“这个笨蛋!”风萧萧连连跺脚,哭笑不得。

章六十三 压力不够,破擂邀战

洛阳南门外,搭建了八座擂台,环绕中心处老太监宣旨的观礼台。

八座擂台方圆、高矮、形制一模一样,分居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位,八台同时开赛。

正选分前后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擂台攻守,输赢算胜,第一场止一胜,但从第二场开始,守擂者连胜,胜数持续增加。

也就是说,第一场赢了,算一胜,连续第二场赢了,算两胜,连续第三场赢了,算三胜……

凭符上面有十行间隙,便意味着,可以进行十次战斗,最后胜数多者晋入决赛,对战争夺排名。

胜数叠加,攻擂者也有好处,截断连胜,则本场胜数尽归抢擂者。

十场连胜,胜数五五,正合天地之数,便称打通关,与学子高中魁首一般,不计分数,不排名次,以第一等评定晋级决赛。

也有种传说中的晋级法门,每遇有人打通关将成,则上台战而胜之,如此十场积十胜,百分晋级,称作大满贯,不过只限于理论,迄今为止没有人当真完成过……

刘火宅站上了离位擂台,不过紧随其后,也有四五人一同跳上擂台。

不光离擂如此,从乾到坤,每个擂台,都是数人齐上,有的自恃艺高,有的则是被挑动了血性,抢擂毫不客气。

南宫擂已经举办几届,这种情况自然早有准备,上擂者脚踏实地一瞬间,擂正们令旗立时挥落:“先到者守擂!”指向第二个上台者,“后到者攻擂!”挥旗把其余人赶下擂台。

也有些桀骜不驯的愣头青,挥拳撸袖对擂正表示不满……

于是下一秒,他们头上脚下天旋地转飞进了人堆。

观擂者连山成海,见此景皆发出善意笑声,台上那些擂正,是随意动得的吗?他们看起来年岁大了,白发白须,可一个个都是修行甲子以上,稳居内息第五重的人物,徒子徒孙一大帮,洛阳城内外都有头有脸。

敢炸刺的货,肯定是外地人!意识到这点,跌进人群里的几人,悄无声息间,被踩不知多少脚……

有的干脆爬不起来了,若非赛事持续几日,他们已经可以打道回府了。

刘火宅看的心中一凛,台下人距离远看不清,他在台上却是清楚分明,擂正们用的,几乎都是劈空掌。

第四重开始,内息管涌,但要到第五重,这些喷涌出的内息才能有杀伤力,否则,必须通过身体接触,灌入别人经脉,才可造成杀伤或点人经穴,就算到了第五重,想要打出劈空掌,也必须经过特别的训练,使用特殊的手法。

假如金刚符心法、纯阳符心法齐运,他一掌的威力,也是第四重巅峰将近第五重,见这一记劈空掌,心中隐隐约约有些参悟。

不过,此时正擂台大比,哪里有时间让他东想西想。

攻擂者的大汉见他愣愣出神,怎会不把握机会,两步蹿到刘火宅身前,双掌一合推窗望月,声音粗若磨盘:“你下去罢!”

刘火宅真有些出神,正思索劈空掌打法,陡觉正面黑影扑至,情不自禁屈右臂,内息劲涌,一掌迎面捺去。

一掌对两掌,一掌胜。

刘火宅身不摇影不动,单掌摧枯拉朽击弯了抢擂者手臂,倒击至上对方胸口。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已经喷出半截的内息硬是收回七成,与对方劲道对消。

抢擂者腾空两步落到地上,安然无恙,一愣之后,猱身复上,心中暗道:这小子迎面一掌有些门道,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不过掌力绵软无力,有戏!

虎吼一声,此人屈膝直进,迎面起脚。

蹲身,耸肩,脚还没到,刘火宅已经避过来腿,抢进此人下腹,一肩抗飞,圈臂抵在此人腹心。

于是,腾空两步,此人依旧安然无恙的退落擂面,再度呆愣半秒。

接连两次皆无功而返,此人不仅没看出差距,到是益发愤怒起来了,“呼”他深深呼一口气,胸部高高隆起,整个上半身顿时粗壮了一圈,肌肉虬结。

“嘿呀!”发一声喝,此人闷头向刘火宅疾冲而去。

“蛮牛大力顶!”下方人群里有识货的,当即高叫起来。

蛮牛大力顶,名字虽然不雅,在江湖中倒是颇为知名,算得上入流武技了。

“嗵!嗵!”仅仅两步,此人就奔到了刘火宅身前,真有疯牛冲撞的狂态。

可以力敌,但是那就……刘火宅略一蹙眉,脚踝扭转,行云流水般避开两个身位。

然而,这蛮牛大力顶能以一俗技而名噪江湖,不是那般简单的,刘火宅虽避开了,冲锋当中的壮汉蹄子一顿,“嗵”然一响,身子硬是借力完成了扭转,折向仍是撞向刘火宅胸口。

眉头一皱,刘火宅左掌三分力抵住此人脑袋,右掌势如闪电拍下,劲力一吐,登时像拍那只机关兽一般,将此人拍成五体投地。

“守擂……”老擂正举起令旗正欲宣布刘火宅胜,攻擂者摇摇脑袋猛的站起,“我没事,我还没输!”

话音未落,刘火宅一掌击在他胸口,此人就觉胸口一疼眼睛一花,等到清醒的时候,身子已在擂台之外,无可奈何开始自由落体。

不过……并未跌到地面,而是被围观者七手八脚的抬住了。

“放开我,我不服,我还要打!”壮汉人群上端奋力挣扎起来。

“行了,就别丢人了,人家根本就没出全力,你都看不出来……”一圈人嗤笑起来。

刘火宅的确没出全力,由于劈空掌的那片刻感悟,他本想借交手之机,能够多参悟几分,然而交手之后才发现,对方过弱,毫无压力,就跟对树枯练没甚两样,干脆一掌拍下台去。

“离擂,守擂方,刘火宅,胜;攻擂方,安大牛,败。”老擂正一边大声宣布赛果,一边在两人的凭证上做下标记。

“接下来,你是要继续守擂,还是放弃?”打发走了愤愤不平的安大牛,老擂正和颜悦色问刘火宅。

“当然继续守擂。”刘火宅毫不犹豫回答。

这个时候,八个擂台的比赛基本也都结束了,刘火宅这算慢的。

风萧萧放下心思向外行去,以这种打法,以刘火宅的能耐,坚持几场没有问题……他也得参加比赛了,到别的擂台。

然而,前行没有几步,陡然一声大震传来,虽在嘈杂人声里,依旧震慑人心,风萧萧讶然回头,就见擂台上,刘火宅蹲身抚地,竟是一掌击在了擂面地面。

离位擂台,以刘火宅触地的右掌为中心,方圆一米坚木爆裂,仿佛被石匠大锤反复抡过:“觉的挡不住这一掌的,就不要上台了。”

少年直身站起,在一圈人倒抽冷气声中,淡淡说道。

这个刘火宅,嫌攻擂者不够强么?

他当然是嫌攻擂者不够强,若不这样想,他就不是刘火宅了!风萧萧心中气苦,想走的步子只得停下。

章六十四 无端杀机,临别托付

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处于守擂位置,其出手偏好、门派来路、专长弱点,很容易就被台下人摸透,研究出破解之法,出手越多,暴露也就越多。

这也是守擂者胜数累积的缘故。

所以,想要连胜多擂,最基本就是隐藏实力,每次与人缠斗,都将底牌隐而不发,势必要用的时候,也要用的含糊隐蔽,不被人看出来历。

没有刘火宅这样,上来就以掌击地,显示自己的掌力有多雄厚,生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确实雄厚,没有四重上品的修为,没可能将这南宫擂特制的,老樟木打底,符力灌注的擂台打成这个样子。

甚至四重以下,都打不出痕迹来。

四重定神巅峰,意味着至少三十年的精纯修为,非是大派传承,或者得天独厚有所奇遇,要求两轮下的南宫擂者,根本不可能达到。

一圈皆是倒抽冷气的声音,那第一个抢擂者,额冒冷汗,情不自禁摸索起自己的胸腹背来……被刘火宅接连击中三掌,当时觉得浑然无事,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内腑是不是已经全数震裂了,只是自己觉不出来呢?一时间面色如土。

老擂正摇摇皓首,翻袖拈出一柱并不算长的线香,抖火折子点上插入背后香炉:“线香燃尽若仍无人挑战,则擂主自动获胜。”

刘火宅是想着有强者上来挑战的,不过他的做法有些失策……

高手,都是不着急的,谋定而后动,现在南宫擂刚开,形式还不明朗,大家都在观望,刘火宅这一发威,不仅没激出参赛者火气来,倒把人给吓住了……

上不上台,是自己选的,谁没事自触霉头,去惹这般明显的高手,唯求一败呢?又不是独孤求败。

线香嫣红,尘烟袅袅,飞快短去了半截,台下依旧无一人应声。

又过得片刻,一柱燃完,老擂正万般无奈燃上了第二拄,重复遍方才的话。

还是无人应声……倒是台下人,渐渐的散了,别的擂上乒乒乓乓打的正激烈,偏偏这一擂看人空站,也太没意思了,还不如去看别擂,哪怕只能挤到外围,也比这里强呀。

又站了半柱香,刘火宅腿脚麻木,干脆瞑目在台上,吐纳修炼起来了。

事到如今,他再迟钝也明白什么情况了……

“高明呀!先声夺人,压的别人不愿冒险,便可以好整以暇拖时得胜,惠而不费!高明!高明!”旁人皆觉无趣,一帮华服少年中,那陈起却情不自禁为刘火宅表现而拍案叫绝。

“扑哧!”风萧萧忍不住喷笑出声,陈起以为那是计谋,他却知道,刘火宅绝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台上木立的好战少年,此刻心中绝无一丝一毫喜悦,满坑满谷都是郁闷……活该呀!让你得瑟!

风萧萧喜笑颜开,铃音样的笑声未毕,脸色陡变。

杀意!

风萧萧修行杀机凝煞之道,对杀意最是敏感,虽然身处人丛,一股股冲天杀机,令他禁不住寒毛倒竖,体表鸡皮疙瘩片片隆起。

好凶厉的杀机!一瞬间,风萧萧就觉的自己从人群中被割裂出来,虽然周围摩肩接踵十分热闹,那欢笑与自己隔了层膜,身体接触传不到自己大脑,周围一切都在变幻,唯独自己不动,仿佛纯然的旁观者。

这杀机……针对的是自己!而且……发出者身手怕在自己数倍之上!风萧萧刹那间明白,心中发苦。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他知道,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他禁不住抬头看向擂台,擂台上,刘火宅突然动了。

没有人明白刘火宅要干什么,只有风萧萧心如明镜他是要下擂。

这般枯站着拿分,他心中不爽,宁肯截断连胜,认定输了此场,也不呆了。

“不要下来!”离擂边还有几步,耳边响起的传音入密,让刘火宅停下了脚步,他的确打算下擂来着。

“我有事,可能……参加不了这南宫擂了。你代我参加,一定要拿到横公锦!”风萧萧无比凝重的说道,转身向人丛外行去。

刘火宅皱眉,之前自己算是帮闲,现在变成了唯一主力,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略一沉思,他停下了脚步,风萧萧可能在开玩笑,但现在不是证实的时候。

“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若不然,今天晚上定然灌你到生活不能自理。”看着风萧萧背影,刘火宅恶狠狠传音道。

风萧萧脚步一顿,回首点头,面色不动出了人群。

真的有事发生……刘火宅心中微动,很想跟过去看看,但风萧萧托付之言犹在耳边……少年缓缓回到擂台中间,这一次,不再是单纯呼吸吐纳了,全身上下穴窍乱涌。

震得住台下那帮人,以最大优势进决赛最好,倘真有强人上台挑战,也正好热身了。

这番动作,还真压住了些开始生出怀疑的蠢动者,或是从其他擂台转来,不知情由的新看客,离字号擂,依旧一片沉寂,波澜不兴。

“唉!”老擂正一声哎叹,燃上了第三柱线香。

再说风萧萧,循着那杀意,一路出了南宫擂范围,经过观者穿流如梭方便解手的地界,进到了树林深处。

春暖花开绿草如茵的一片开阔地,风萧萧停下了脚步,静静等着杀意的锁定者现身。

“梆!梆!梆!梆!……”先有梆音,后有人声,一梆一梆,枝叶簌簌震颤,仿佛整座森林,已是某个人的专属领地。

风萧萧刚刚疑惑,那声音似乎是……声音的发出者,便从树后现身了。

“和尚?”

没错,对面是个和尚,非常年轻的和尚,看起来参加南宫擂没有丝毫问题。

和尚面如冠玉,虽然穿的仅是普通的连身青布僧衣,却气度雍容,口中念着佛号,手里敲着木鱼,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庞然凝若实质的杀意,竟是从这么个和尚身上发出来的。

“没错,是和尚。”和尚停了木鱼,认认真真,瞧了遍风萧萧,开始四下张望,“不是传音给你的同伴了么?怎的?他没敢来?”

和尚行若无事的说着,透露出的杀意却是浓烈。

“他不会来的。”风萧萧凛然。

“那么……就先杀你,再杀他!”前一秒还和风旭日,下一秒,和尚陡然金刚怒目。

他探手出来,金光气轮旋转飞出,瞬间到风萧萧身前,肩头一环,拦腰一环,腿根一环,膝处一环,脚踝一环,五圈金光将风萧萧牢牢套住:“天舞宝轮!”

章六十五 天舞宝轮,阴符天杀

和尚气轮相当古怪,眨眼成型,凝结也快,束缚也强。

风萧萧不及闪避,被套住后,耸肩扭腰奋力撕挣,然体外金色气圈自岿然不动,倒把自己挣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说,你同伙姓名?年龄?容貌?现身在何处?”和尚森然问道,一掐指诀,金轮瞬时收缩几分,将风萧萧骨节勒的咯咯作响。

五轮勒进肉中,除了捆绑之痛,那五道气轮表面,还仿佛插着几百几千根钢针,拦身勒住以后,几百几千根钢针一齐往嫩肉里面扎,锥心蚀骨。

风萧萧痛哼出声,禁不住筋肉抽搐,额头瞬息间便冷汗滚滚。

“不说!”风萧萧仇恨的瞪视和尚,倔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伴着咬出的血丝。

“我喜欢你的眼神!”和尚狞笑着将手一挥,“咣!”五轮套着风萧萧凌空飞起,狠狠撞上旁侧合抱粗巨树,震落许多新叶,飘零滑落。

“苛察咔吧……”撞击瞬间,风萧萧的身体绕巨树几乎环了一个圈,从上到下不知多少骨节爆裂。

“好狠的和尚!”林中有巨树,长了也不知几百几千年,枝干虬结,枝叶繁茂,高可参天。

巨树凌空的枝桠间,灰衣中年与黑衣壮汉藏身其间,一层奇特的幽光包括着他们,让他们的身形隐隐约约,透过摇曳掩映的林间空隙,天衣无缝与古树浑然一体。

两人聚精会神盯视着南宫擂方向,却又不能不注意,树底下的搏斗。

不,根本不能算是搏斗,是一面倒的蹂躏,看的黑衣壮汉皱眉不已。

“一山,前次暴露行踪,惹了南宫家警觉,派出四大供奉守护南宫北藏一人,弄的现在根本没机会接近,只能这厢远望,现在,你又想暴露行迹,惹他们警觉吗?”

壮汉一山欲动,灰衣中年洞若观火,不缓不急两句话抛出来,登让萧一山讪讪无语,停了动作。

“扑!”一口血将地面喷成鲜红,风萧萧咳嗽几声,冷汗淋漓,虚弱无力,“我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糊涂?我与你……到底有何冤仇?”

“有何冤仇?”和尚冷笑一声,“和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法号玄玉,俗家则姓吴,叫做吴瑾,我有个哥哥,名叫吴瑜。你说我与你有何冤仇?”

原来如此!

是那个洛阳都头家人找上门,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风萧萧不再抱有幻想,银牙一咬,念诵出声:“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迷魂惊魄!……”

身躯一瞬间青紫乌黑,消了痛楚,长了气力:“给我开!”奋力欲绷开天舞宝轮绑缚。

“阴符天杀术?!”玄玉和尚陡然张目。

古树顶,萧一山惊咦一声,连无动于衷的萧承,也都情不自禁变了脸色,扭头往树下看去:“没错,确是我委鬼军的阴符天杀术!”

“嘣!”迷魄惊魂之力与天舞宝轮束缚相抗,气圈瞬间涨开几分。

“没有想到,竟然是魏王余孽!”玄玉一惊,不怒反喜,“小小武修,也想摆脱我的束缚?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不动明王印!”

玄玉将手一拍,金黄的佛符气纹扑上风萧萧,天舞宝轮受了佛符气纹滋补,其势大盛,眨眼间粗逾儿臂,坚若金石,牢牢锁了风萧萧。

风萧萧的身体,已经被勒的仿佛糖葫芦,一颗一颗的,就算使了煞气寄身之术,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也难以想象。

到此刻他还能维持清醒,已经不可思议了。

“阴绝心法!冥灵归心!……”风萧萧还在加力,眼睛已成紫红,身上紫筋浮凸,眼睛、嘴角、耳孔、鼻腔……缓缓开始有紫黑色血斑涌出,那是煞气修行未够,强行透支催谷的后果。

“三当家的,救不救?”树顶上,萧一山急的发慌。

萧承沉思不语,地下之人,的确可能与鬼骑军有关,故人之宜,应当出手,然而,远方南宫家四大供奉戒备正严,贸然出手可能误了大事且不说,下面那和尚,年龄不大,又出身少林禅宗,竟会晓得阴符天杀术,殊不寻常……

萧承还在犹豫,陷入绝境的风萧萧,却终于以小指折断、血肉模糊为代价,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动作抽出插在腰间的纯阳符,刘火宅的最后一张纯阳符。

“你还不够班呀,这张符于我意义已经不大,就你拿着吧,若遇上危险,还能拼挣几下。”撕开纯阳符瞬间,风萧萧朦胧模糊的视线里,是刘火宅击败自己后,硬塞纯阳符给自己的画面。

本来只是玩笑,没想到这么快变成了真的……风萧萧嘴角露出凄然哂笑,陡然发力:“嘿……呀……开!”

就算纯阳符强化了几倍内息,以风萧萧和玄玉和尚的差距,也未必就能绷开天舞宝轮,然而……也不知哪里涌出来的气力,风萧萧竟真的做到的。

金黄的华光瞬间碎成几瓣,无声无息的消散空气中。

“腾腾!”天舞宝轮的破碎,让玄玉和尚情不自禁倒退几步。

“去死吧!”风萧萧带着哭腔,泪流满面,也不知是痛的,还是险死还生的跌宕起伏,手底下却毫不含糊,手腕一翻,瞬间飚出七把柳叶飞刀,“阴绝杀阵!”

七道闪光,发出追魂摄魄的呼啸,然后风萧萧整个人,紧随柳叶飞刀恶狠狠扑向玄玉和尚:“地绝天通!冥神专注!”

一边飞,一边有血从她身上喷出,有如泉涌,凄厉惨烈。

“雕虫小技!”玄玉和尚冷哼一声,襟袍一展,退势立止,“天舞宝轮!”

两手伸开望空一转,金黄的毫光从他掌间臂间涌现,不过旋踵,车轮·大【为啥屏蔽?】宝轮浮现,有若盾牌遮住了他的上半身,正挡在柳叶飞刀之前。

“当!当!当!当!”柳叶飞刀终于飞至,先后撞上天舞宝轮,仿佛暴雨中铜盆接水,撞击声响成一片。

最后一声大响,却是风萧萧合身一掌拍在天舞宝轮上。

每接一刀,玄玉和尚便倒退一步,最后一掌,接连倒退三步,看似落了下风,但是他头不晕眼不花,脚步稳稳,掌臂间的天舞宝轮凝若实质,丝毫不见损坏。

反观风萧萧,最后一掌无功,整个人都被弹飞,瘫坠于地,几乎没了声息。

“好个和尚,凝气如实质,竟能将简简单单一招天舞宝轮使到如此地步!”树顶上,萧承忍不住击节赞叹。

“三当家,您看的起劲,我可是忍不住了,再不出手,小家伙要没命!”萧一山将身一纵,六七丈高的古树,熊躯如山坠落,“和尚,别太嚣张,看掌!”

“娘,孩儿不孝,这么早便得……”意识一片混沌,勉力伸手入怀,风萧萧正欲做最后的挣扎,闻声愕然停手。

章六十六 命悬一线,垂死爆菊

萧一山庞大的身躯坠落,砸断树枝,震脱新叶,带起无穷威势。

半空之中,他双足连踏:“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崩山印!”

“嗵!嗵!嗵!”熊腿虚空蹬踏,也不知是经脉中气息溢出,还是腿击虚空生生凝住了空气,每下蹬踏,足底皆有乌黑气团生成。

与地面距离六七丈,萧一山足足蹬出了三四十腿,三四十团黑气汇成一片云朵,将萧一山下身遮蔽起来。

若黑气换成白色,那萧一山就是神仙中人,他身下的气团,一如仙人脚下祥云;可惜是黑色的,所以只能如压城欲摧的铅云,而萧一山,则如魔神降世,杀意腾腾。

风萧萧勉力扭头,心中的惊异无以复加,听到阴符天杀术时,他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独门技艺能被人一口叫出来。

再见到萧一山出手,就更惊讶莫名了……

这家伙是谁啊?为何会自家独门的阴符天杀术?

“又一个前魏余孽!倒让和尚撞上了,这功劳,竟是想躲都躲不掉!”玄玉和尚冷然一笑,手腕一翻,不知藏到哪里去的木鱼槌出现手中,往木鱼上就是狠狠一敲。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槌鱼交触的一瞬间,玄玉和尚体外,半透明的灵光瞬间迸现。

那灵光上窄而下宽,宽半丈,高一丈,浑圆如桶,却又带着些玄妙弧线,将玄玉密不透风的护翼在里面。

“……”无声第二敲,玄玉和尚的身影淡了,因为灵光更加凝实了,开始可以看出来,灵光是尊倒扣在地上的巨钟。

“……”无声第三敲,玄玉和尚几乎不见了,巨钟凝若实质,甚至可以看到巨钟表面的古朴的花纹与锈迹。

“铛……”第四敲,终于有声音了,却不是木鱼声,而是钟声,低沉几不可闻,却就如古刹钟声,响彻山野。

就在这一瞬间,萧一山的崩山印轰然砸下,与古朴巨钟撞到了一处。

“……!!!”

交击无声无息,崩山印的黑云瞬间消散,而玄玉和尚的气钟,也顷刻崩溃,裂成不知多少瓣,向外飞散出去。

萧一山被震的翻滚落向远方,哈哈狂笑,玄玉和尚也是贴地翻退,面色煞白,嘴角有血丝沁出,再无最开始时的从容。

看起来两个人平分秋色旗鼓相当,但有一个致命差距萧一山的崩山印,碎的不能再碎,灰飞烟灭,而玄玉和尚的气钟,虽碎还留有许多碎片。

“杀!”滚退过程中,玄玉和尚一手木鱼一手持槌,相对狠狠一敲。

“梆!”本来四散迸溅的气钟碎片,闻声虚空一顿,下一秒,如有感召似的,顺应玄玉和尚心意,疯狂旋转着,铺天盖地涌向萧一山,仿佛一群灵光飞蝗。

萧一山止了笑声,翻滚中抱膝屈身,将自己缩的仿佛树袋熊,同时灌注内息于一身上下,竭力规避碎片的无差别打击,奈何他身躯太过巨大,效果并不明显。

“碎息不碎念?!”树丛中,萧承第二次下望。

碎息不碎念,乃灵修碎丹成婴之际,方能领悟的本能,元婴之前,灵气力量还相对薄弱,常常挡不住同阶武修全力一击,自此而后,灵息变化随心,碎而能合,合又能碎,韧性十足,千变万化出乎一心,武修就渐渐不是对手了。

玄玉和尚显然还未晋入元婴……哦,和尚不修元婴,这一阶段,便叫做罗汉果位,玄玉和尚显然还未证得罗汉果,否则这招使的不会这般生疏勉强。

但他既然使出这招来了,便意味着,罗汉果境界,他已经深谙三味,突破只是修为不足,时间问题,与心境无干。

世人皆知,修行最难突破的便是心境,而修为,只要舍得灵丹妙药来灌,从来不是问题。

这和尚,看起来年岁不大,竟已经摸到了罗汉果的边,当真恐怖,不愧是少林寺出来的。

看来不出手不行了!

气钟碎片纷飞,眨眼便在萧一山体表划出了几十上百道,鬼骑军前锋衣衫破碎,黑乎乎的毛腿露出来,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呼”深吸口气,萧承身周,方圆数丈风云变幻,天地元气如长鲸吸水般灌入他体内。

先天高手一动,便自然而然的牵动天地元气,这固然令他们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可也令他们的行止,在某些时候,黑夜中火把般鲜明……

气势只是刚起,萧承已经感觉到,南宫擂周遭,四道气势冲天而起,牢牢锁定了自己,那种感觉,就仿佛火把被风吹,焰苗倒伏一般。

速战速决!萧承翻掌欲将一纳之力拍出,手到半截,陡然凝住……

因为,下方已不用他出手了。

玄玉和尚确实威猛,陡然杀出个萧一山,他不慌不忙,借势祭出狠招,将萧一山一击而败,但他唯独忽略了一点,忽略了……风萧萧还在后边躺着呢。

或许,他承了萧一山大力一击,倒退向风萧萧的方向是刻意为之的,为了反手擒住风萧萧,但他独独没有想到,明明已被镇散了筋骨,浑身上下没有囫囵地方的风萧萧,竟然还能动。

不仅能动,还能暴起伤人!

见玄玉和尚向自己踉跄而退,其力已衰,其势已老,气若游丝的风萧萧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力气,抽出短刀,匍匐几下到和尚屁股后面,挥刀便插。

“扑”的一刀,从和尚后臀插·进去,从肚脐眼露出来……

一边后退,玄玉和尚是一边指挥着气钟碎片的,这招他用的不熟,需得全神贯注。

这一刀插上去,和尚身体顿时凝住……

他既不好断袖分桃,又不是卖屁股的,这一刀插·入【屏蔽无处不在】去……当然,就算兔儿爷相公,这么一刀插·进去,菊花也受不了呀!

和尚身体凝住了,漫天气钟碎片随之散了。

萧一山踉踉跄跄落到地上,看到和尚状况,情不自禁打个寒战,倒抽冷气,是个男人,看见那刀,看见那刀插的角度,都得冒寒气。

“快走!”正木愣间,萧承如大鸟从树上落下,一手夹了萧一山,一手拎了风萧萧,风驰电掣消失在林间。

远方,正有两道冲天气息飞速接近。

章六十七 醉红楼上,九沢内讧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灵犀释厄!摩诃无量!”

禅声阵阵,响彻林间。

玄玉和尚身周,渐渐灵光充裕,枝叶无风而动,树木随声律颤,一切表面,都蒙了层毫光,让这林中一隅,疏忽之间,竟如同极乐净土。

随着唱诵,那光渐渐汇到了和尚身上,尤其是汇到了下半身上。

“呀!啊!啊!啊!……”待光强的差不多,和尚一手掐佛印,另一手伸到屁股后面,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一寸寸一分分拔出了爆菊凶器染血的云铜之刀。

风萧萧有力插没力拔,将刀留在了和尚肚里。

“和尚,有没有看到……呃!”两道风龙,从远方滚滚而来,穿林越树,气势惊人,当行到此间,戛然而止,只留下身后两道深深的刹车足印。

林间极乐净土,一和尚面目如修罗,神态似恶魔,手里捏着短刀,在……爆自己菊花?

任南宫家两个老供奉修为达先天,见多识又广,骤然见了此幕,也是情不自禁倒抽口冷气。

眉毛挑动几下,两个葛布麻衫的老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得说,眼睁睁看着玄玉和尚拔出云铜刀,自菊花到小腹的贯穿伤在强大的禅宗佛法治疗下,飞快的愈合,不留半丝痕迹。

少林禅宗,佛法能生死人肉白骨,玄玉和尚的伤势虽重,以他的修为,以少林禅宗的佛法宏大,还不致命。

“和尚,有没有看到一个先天高手……”先天高手自有气场,体会的多了,便可体味到其中的微妙不同。

方才于此间的先天爆发,源自南宫家的老对手,这点二老不可能断错,斟酌着开口,语气比方才委婉圆转了许多。

这个世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眼前的和尚显然属于最后一类,世间生物链的最顶端,两老不能不加着小心。

和尚拿要杀人的眼睛瞪了两老一眼,一句郭德纲的话再是贴切不过,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

玄玉和尚真的很想杀人,尤其是看到自己方才窘态的人,可是……可是眼前的两人,他实在打不过呀,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两个。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和尚心中背诵经文,背诵期间,陡然想到一事,面色一变,实在顾不得如何杀人灭口了,将手一挥,气轮激旋,带着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金虹而去:“那人带着两个累赘,往西南去了。”

“西南?”两老闻声瞅了一眼,一老摇头,“会是真的吗?和尚古怪,说的未必是真话。”

另一老也摇头:“不见得,萧承现身,和尚被爆菊花,八成……和尚的菊花就是被萧承爆的,和尚恨他,告诉我们实情也合理。”

“若萧承出手,那和尚才仅仅被爆菊花?而且根据线报,萧承此来,只带了鬼骑军先锋萧一山,哪里来的两个累赘?”

“也有道理……”两老一齐惆怅,“若不然,还是老办法吧,一人西南,一人西北,剪子、包袱、锤!”【剪子包袱锤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汉朝,表奇怪】

两老如风消失,原本寂寂的林间,终恢复了平静。

只是良久之后,从遥遥远方,一声惊天动地也似的怒嚎传来,震的枝叶簌簌颤抖:“风萧萧,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声音,出自神都洛阳,城南方最火的醉红楼上。

那声音,惊天动地,仿佛万古洪荒巨兽,发出的嘶嚎悲呼,几乎满城皆闻,哪怕人声嘈杂的南宫擂上也不例外。

原本对这青天白日闯入,生生扰了自己看擂计划的恩客,醉红楼头牌翠莲还有些微不满,这一声之后,再也不敢有丝毫嗔意了,只余颤抖……

她终于知道,妈妈指着上面,说这位恩客打天上来,是什么意思了……

躺在恩客身下,看着那张丰神俊朗,让每个窑姐儿为之疯狂的面容,她勉力作出一个笑脸:“客官,没事的,这种问题很常见,若不然,我用嘴帮您,定……”

话犹未完,嗯然一声,醉红楼头牌闭息躺倒,人事不省。

流苏铺陈,春宫图处处的青楼贵宾房里,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身为少林禅宗真传弟子,光天化日,御剑飞行来逛青楼,有点不像话吧?”

“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玄玉面目阴沉,丝毫不在意人前坦胸露乳,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身下玉体横陈欺霜赛雪女人的。

“轮不到我们管?”另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响起,“吴瑾,不要忘了身份!我们九沢卫各负使命,你本该老老实实呆在少林,修你的佛法诵你的经书,无缘无故越界而出又不上报,已是罪过,竟然还敢青天白日的来逛青楼?!你难道……”

“聒噪!”和尚怒叱一声,气轮如电射出,一轮正中说话者身体。

说话者本来有几分实力,奈何没料到和尚会动手,被结结实实砸中前胸,“苛察咔吧”……整个胸膛登时被砸的凹陷进去,一口血喷出来,有血污,也有血块。

此人瞪大了眼睛,行将气绝兀自不信。

“蹭楞!”先说话的人一愣,抽刀至半截,“吴瑾,你要造反么?”

和尚喝喝惨笑起来:“我托身九沢卫,原以为能护得家人周全,让我吴家从此平安无事享尽荣华,没有想到,哥哥惨死,托你们打探仇人身份,你们便百般推托,还得我亲自来报仇。”

“哼哼,九沢卫,监管天下,帝王耳目,放屁!现在我肾经被废,吴家已经绝后,我还何必……听命于你们!”天舞宝轮,轰然飞出。

章六十八 接连六胜,有人惦念

树林里,醉红楼的故事,刘火宅不知道。

他也没心思去知道,哪怕曾有一瞬间,空中隐约响起风萧萧这个名字。

一退三尺,行云流水避开了攻擂者的疾风劲扫,他身体向前一俯,也不管脚下站的稳还是站不稳,抖手拍去:“一波三折!”

“嗖!”见刘火宅合身拍来,攻擂者想也不想,收腿后撤,迅如疾风。

离号擂第七场,刘火宅陷入了缠斗。

此时五柱香已经燃过,刘火宅胜数自动累积到二十一,而时间,也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日上三竿了,早春暖阳照的南宫擂气氛益发火热劲爆起来,嘘声、叹声、喝彩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的声浪在这洛阳城南响成一片。

其他擂台热火朝天,有连胜,有截胜,胜败转眼,打的是精彩纷呈,离擂这边的人,终于也按捺不住了,有人上台挑战。

不过,之前刘火宅表现出了压倒性的功力,这抢擂者,自是有备而来,其战术若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快!

进如疾风吹劲草,退如劲草被风吹,进击,退闪,疏忽来去,一击不中,立时远遁,将游斗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刘火宅一击扑空,立身不稳向前倾倒,此人腿脚眼花缭乱般几跺,丈许开外已然转了半圈,往刘火宅腰侧,起腿进身便是一蹬:“风卷残云!”

绕着他的右腿,气息勃然喷发,裤管瞬息鼓涨,丝丝白息溢出,如云山雾罩,在腿外形成旋风般螺旋之兆。

“开封府烈家,疾风腿!”立时有识货者高叫起来,抬头挺胸,迎接周围一圈敬慕的眼光。

人的心理很微妙,刘火宅初露锋芒时,都觉得他实力在那,耗时获胜合情合理;但随着时间推移,连胜数目不断累积,众人的心思慢慢就变了,希望有人能够挺身而出,希望刘火宅落败。

这一腿,赢得了空前的彩声。

疾风腿?刘火宅哂笑,两手一落,四肢伏地,稳若泰山:“龟象驼碑!”

练体之术几乎不能拿来对战,因为这技术就仿佛临阵磨刀,练体之术是磨石,战技则是刀,两者在对战中的作用完全不能并论。

但也有极少数例外,比如说,冠绝天下的武当太极拳,既能练体,又能克敌,神妙非常,而崆峒古兽拳,虽无太极威名,也是其中之一……

刘火宅伏倒地上,深深一口吸气,整个腰身腹背陡然粗壮,仿佛充了气的气球。

“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心中默念金刚经,环腰带脉,一瞬间经脉激荡,气鼓如涨,此乃刘火宅通彻的第五句金刚经。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亦是刘火宅通彻的第五句易经。环腰带脉诸穴窍,一瞬间激颤,仿佛钟鼓齐鸣,又似那仙家法阵,吸五行,集四气,阵旗飘摇,催生变化。

“嗵!”疾风腿命中龟象驼碑,一声闷响,携着观者惊呼。

台上,刘火宅身体一涨,面皮一红,似乎有血沁出,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的四肢,与地面贴的紧紧,如同扎根在擂上,看起来势如千钧的疾风腿,甚至踢不动他一丝一毫。

不仅踢不动,疾风的腿,还一下陷进了腰腹里,积蓄的大力倾泻出去,仿佛泥牛入海,眨眼不知所踪。

刘火宅的真气,本就从心所欲,刚刚练气就能敌住棍刑,现在连晋几阶,加上古兽锻体,又有金刚共鸣,纯阳提速,哪怕四重一击,竟也安然承下。

抢擂者本来打算的极好,一腿之下,踢到刘火宅筋断骨折,就算踢不筋断骨折,自己也可借这反震之力安然脱身,继续行那游战之策。

哪里料到,如斯势大力沉的一腿,竟几乎没有反震力……

前后左右皆是倒抽冷气声音。

大力蹬空,抢擂者膝腿一软,差点闪到,虽勉力定住身形,面上不由露出惊容,自由的腿屈弹之间就欲退离。

“你就在这吧!”刘火宅哂然而笑,腿一别,将抢擂者支撑的腿轻轻拨开,消了他借力的可能,反手勾出,“蛟鳄盘柱!”

“嘭!”抢擂者被打的倒飞出去,飞行当中,先喜后悲,心情是相当的跌宕起伏。

喜的是,被拍之后,虽然内腑有些震荡,自己头不晕眼不花,基本无碍,这擂主的掌力,远没有想象中的雄浑。

悲的则是,仅仅倒飞出半丈,就再也飞不动了……他身子平飞出去,落在后方的两腿,被刘火宅牢牢伸掌捉住。

这时候他方明白,人家之所以使力甚轻,是为了方便连招。

“疾风腿!”勉力集气,抢擂者凌空蹬向刘火宅臂弯,试图借力脱身。

“还想走?”刘火宅轻蔑一笑,振臂猛挥,顿将抢擂者打苍蝇一样“啪”上擂面,结结实实脸与擂面相撞,“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一问一拍,一拍一问,抢擂者与擂面撞击之响,和台下观者摇头唏嘘声音,勾连交汇成一片,仿佛一首狂野的歌。

瞬息间十拍,直把个抢擂者拍的鼻青脸肿,天旋地转,鼻血长流。

“我……我……我……”抢擂者很想说服了,可惜每次服字尚未出口,便被一拍打断,接连十次,他终意识到,是自己的话不够简练,“服……服……服了!”

“哈哈。”一松手将此人扔下擂台,任观者举臂扬手接住,刘火宅哈哈长笑:“早说不就得了!”

老擂正判定第七胜的宣告声中,少年顾盼神飞,胸有成竹:“还有谁?”

“攻击力不错,战斗意识不错,防御力也相当不错……是块难啃的骨头,还需再做试探……”少年不曾注意,擂台下,不止一人对其品头论足,甚至奋笔疾书。

章六十九 摇摇欲坠,比你先坠

南宫擂有许多打法,无数可能,打通关是一种,大满贯是另一种,不论哪种,大家的追求只有一个胜数。

不光因为胜数不够进不到决赛,就算胜数够了,分组淘汰伊始,从来胜数多者对寡者,胜数越多,分配到的对手越弱小,也就越安全,故而没人嫌胜数多。

普通人只能孤军奋战,还没甚战术战法可言,一些大户人家子弟,却常常能雇到年龄相合、符合适宜的下属,与自己一同参赛,或者自己守擂属下抢擂故意输掉,或者试探那些连胜多者,找出破绽,为主子挑战得胜做铺垫,各有各的门道。

这世界上,有的只是看似公平的规则,没有绝对的公平!

刘火宅连胜六场,已然进了如此战法的一批人眼内。

“我来!”“我来!”于是……第八场伊始,同时数人抢上擂台。

“啧!”刘火宅大皱眉头,他确想打个痛快来着,但既然受了风萧萧嘱托,他的目标就全变了,唯一的目的只有争胜。

但是,眼前的状况,委实出乎他预料。

自己方才表现的不够好吗?除了开始略落下风,变换打法之后,几乎一招制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都不够压倒性吗?

不光没吓住人,倒还激的更多人上台来……

没人注意刘火宅眼中的阴郁,抢上来的几人台上一挤,先是一愣,旋即无比的客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来!”“你来!”“明明你先到!”“你比我更快!”……

几个人身手差不多,脚力差不多,先后真的有些难分。

而他们,又都是被派来探路的,无论打得过打不过,最后都是一输,你输我输还不都一样的吗,就算探路,也只十次名额罢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几人便争起来了。

最后还是老擂正变了脸色,强行留下一个和尚,轰走了其他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感觉到方才瞬间,台上的古怪,以及台下某些人,对台上气氛的莫名影响,刘火宅隐隐明白过来。

“我要求使兵器。”定了身份,一身金灿灿袈裟,珠光宝气的和尚对老擂正道。

“同意吗?”老擂正问刘火宅。

“不同意。”刘火宅干脆摇头。

一人同意,一人不同意,老擂正抄起香案上古钱就欲扔起,抢擂的和尚挥手阻住:“不必了,要求用兵器,其实是为他好。”

一翻手,十枚圆圆扁扁的灵光虚空浮现,那灵光巴掌大小,中有孔洞,外圆内方,甚至清晰有刻印的四个古朴阳文“新始通宝”,赫然是灵光凝结的铜钱。

将手一挥,十枚光钱滴溜溜旋转起来,中心方孔转成了圆孔,发出“呜呜”追魂摄魄的声音。

这的确不能算暗器,灵修达到四重结丹期,便可以吸纳天地元气,将神念具象幻现并以之伤人,就如同玄玉和尚的天舞宝轮。

简直是命运的安排,那厢里,风萧萧刚刚从和尚手底逃生,这一边,刘火宅同样遇到了和尚。

“呜呜……”十枚金钱旋转着,呼啸着,空中留下高低、平斜、快慢不尽相同的金影,极尽刁钻能事往刘火宅扑去,一方两枚,竟封住了刘火宅上左右前后所有通路。

“九华山金身寺!人天布施!”人群中有识货者叫起来。

僧人修果位,就如同道士修丹结婴,四重五重为人天果位,相当于结丹灵动,六重七重为罗汉果位,相当于元婴出窍,八重九重为菩萨果位,相当于道家元神合体,倘若能够修成佛果,就如同道家之度劫飞升,大千世界已经容不下此身,只能荣登极乐了。

佛家讲究境界,连布施也分了三重,人天果位财布施,罗汉果位法布施,菩萨果位无畏布施……

九华山金身寺虽然名气不小,却是以化缘天下,重塑佛身而知名,换句话说就是……死要钱,这招被人认出来毫不出奇,而从来目高于顶的灵修,竟会被雇到南宫擂当打手,也就顺理成章了。

“开!”伸两掌,刘火宅不分先后拍在正向两枚金钱上。

“扑!扑!”劲气一吐,金钱顿时崩溃,金光一散,了无痕迹。

灵武同级,武修通常不是灵修对手,再好的轻功,比不过人家能飞,再好的暗器,比不过人家的暗器能拐弯,唯一能占点便宜的,也就是攻击力了。

击破金钱,刘火宅躬腰缩头,避过后方两钱,合身往和尚立足之处扑去。

“哪儿那么容易!”和尚龇牙,两手十指律动,仿佛奏乐,每根指头,与飞行的金钱之间,尤被无形的丝线相牵。

刘火宅变向,余下八枚金钱也跟着变向,缠绕着他上下翻飞,不小心被那钱擦中,立时一道粗大血痕浮现,宛似蜈蚣蜿蜒,狰狞恐怖。

身上血痕渐次增加,刘火宅不得不连连伸手。

金钱纷纷碎裂的同时,新的金钱也在不断凝结,金钱闪闪放光芒,也不知道是造的快,还是碎的快……

但一桩事实清清楚楚,刘火宅再无法像预想中那样,冲到和尚身前,擒贼擒王,金钱仿佛一群疯狂的鸟雀,将他围的风雨不透,不停冲撞,让他歪歪斜斜跌跌撞撞,甚至看不清身在何处。

“攻击不错,防御不错,战斗意识也不错,但是……经验不足!局势明朗时,尚能冷静思索对策,一旦陷入乱战,立时手忙脚乱,而且速度有致命缺陷。此人看来也知道自己弱点,从一开始就立威试图震慑,只可惜……”不光心存试探的人看出来了,台下观者都看出来了,交头接耳的议论,有人高兴,有人扼腕,而某些人,则露出计策将成的笑。

然而,笑意未久,异变陡生!

被飞钱追逐,刘火宅不知不觉来到了台边,无意识的一脚踏空,顿时半个身体出了擂边,张牙舞爪就要跌下擂台。

“哎也!”总算和尚反应迅速,紧要关头,左右腿一别,无缘无故的,也骨碌碌滚下了擂台。

章七十 胜败第十场,何家小郎君

必须和尚先下,若刘火宅先下,身上十个胜数便没了……

为了雇主的钱,金身寺和尚虽摔的突兀,很是自然,咕噜噜跌落,灰头土脸,捶胸顿足:“我不服!我不服呀!”潸然泪下,将脸上尘土冲出一道道沟壑,依稀唱戏的花脸。

就这演技,雇的钱都值了。

“靠!这样都能赢?真是没了天理了!”方才还有少许人同情刘火宅,眼见就要打通关,功败垂成,骤然见到这么一幕,登时齐齐倒向,或者感慨刘火宅的狗屎运,或者大叹世事无常。

和尚演技是真好,竟没一人怀疑他是诈输的。

不管观者作何想,不管比赛中有何猫腻,是偶然是必然,离擂第八场,刘火宅胜,胜数积到三十六。

第九场开始。

“我不服!我要再跟他比一场!”擂台下面,和尚跳着脚起身,顾不上身上肮脏,和泥带水的就往擂台上爬。

若给他爬上了,还真就得连赛第二场,没有规定,说这样不可以。

不过,他当然爬不上去……一切都是演技,方才那场完后,几个看中此擂的世家子弟,相互间已经达成协议,不会蜂拥而上了。

既然划定了归属,这第九场,结局便是注定的,依旧还是刘火宅胜,然后积到十分,供雇主宰杀,仿佛养猪一般。

和尚再上不是不可以,但想第二次天衣无缝的输给刘火宅,理由可就难找了,所以,和尚跳脚只是两下,人群里,一个如山般身影跃出,踩着他的脑袋,将他踏落尘埃的同时,一个翻身上了擂,声如洪钟:“我来!”

“嗵!”庞大的身躯落地生根,如战鼓敲响,溅起无数烟尘,猎猎翻飞的衣衫许久才落。

“不做别的纠缠,咱们就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对掌,如何?”大汉外貌粗豪,所提的建议也是直来直去。

“甚好!”刘火宅点头,做正中下怀状。

“嘿,呀!”无须准备,没有纠结,吸气运力,待到筋肉虬结青筋暴起太阳高涨,身体粗大一圈,两人腾腾几步疾奔,“嗵!”两双胳膊四只手掌便紧紧抵到了一处。

劲风四起,仿佛平地惊雷,“蹬蹬蹬……”对掌后两人皆抑制不住的倒跌出去,眨眼之间,刘火宅便退到了擂边,几乎就如方才那般,摇摇晃晃,手舞足蹈,拼尽全力要将重心挪回台面。

“蹬蹬蹬……”黑衣壮汉,于是毫不犹豫撞出擂台,向下方跌去了。

普通人看不出来,有心人则心知肚明,以两个人的掌力,绝没可能互击倒退这么多步,尤其黑衣壮汉,初时退的明明比刘火宅要慢,见刘火宅要跌出去了,陡然加速,硬是抢在刘火宅之前下了擂。

“好掌力!好个排云劲!”下了擂台,壮汉还不得不高呼以蓄力延时知名的武技以掩饰,心中很无奈,这厮的掌力根本没预想中的给力吗……

不,不对,倘若没有……壮汉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发声示警,然而,声音还未出喉咙,已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

离擂第九场,依旧刘火宅胜!

九连胜,累积胜数四十五,接下来第十场,胜数为十。

瓜熟蒂落!

没等到黑衣壮汉落地,老擂正记录完胜数,金身寺和尚与孔武壮汉的雇主已经迫不及待登上了擂台,惊鸿一闪,衣袂如风,白衣如雪。

年轻人长的也很倜傥,眸似寒星,面如朗月,肤赛温玉,体若杨柳,台上站定了,“蹭楞”一声阖上桃花扇,衣袂翻飞久久不落,真如天上谪仙,气死潘安,羞杀宋玉,惹的台下连天价尖呼:“呀是何家小郎君!”

尖呼声以女性为主,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六七岁小姑娘,全都大张着缺漏处处的嘴巴,喉咙失声,身体激颤,兴奋不已。

也有对话:“何家小郎君?是何方神圣?”

“肯定是外地来的吧?连何家小郎君都不晓得。小郎君乃太尉何家儿郎,八岁拜入东海逍遥派,风流倜傥、允文允武,号称神都第一秀,好大的名头!那个刘火宅,输定了!”

何家小郎君两手下抚,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但随即叉臂一立,扇搭肩头,斜脸侧目,冷峻肃杀,这番造型一摆,登时惹的稍微平息的台下重又喧嚣鼓噪起来。

“这家伙,不耍帅会死啊!”擂台下,陈家儿郎陈雷禁不住抚额,这个何家小郎君,却是他找来的。

欢呼声如雷,但擂正总得宣布结果,当下宣声朗朗,与欢呼声交相辉映,井水不犯河水,老擂正显露了一手精纯的内功修为。

两声对峙当间,何家小郎君半边脸笑对台下,半边冷瞅刘火宅,俊美无俦的面孔竟成阴阳两面,十分之诡异:“你是自己下去呢?还是由我丢下去?”

小郎君舔了下粉红的舌头,惹的台下又一阵尖呼,隐约间似乎有人晕去,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挤的……

刘火宅面目表情,伫立无语。

“下去罢!你的伎俩,我已经清清楚楚,我的能力,你却一无所知……”小郎君五指成爪,一团劲气出现在手中,那白息混沌,飘转不定,似乎一团极微小的旋风,“真的,你自己下去至少落个体面,我丢你下去,可就难看了。况且四十五胜,不少了,留些气力,决赛里再用不是更好?非逼得我对你出手,若是伤了筋动了骨,进了决赛却无力闯关,岂不遗憾?”

小郎君话说的客气,内里饱含威胁之意,

“挑战……开始!”老擂正总算记完了凭符,扬声宣告。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滔天劲,混元一气!”将手一翻,小郎君两手齐震,一团团气劲自他掌中生出,被他一挥,铺天盖地涌向了刘火宅。

小郎君不是灵修,扔出来的气劲不像金身寺和尚那般从心所欲,但是武修力大,他这一团团似极劈空掌的劲气,旋转极速,带着尖锐啸音,似乎隐含风雷之力,一击落地,擂面便是浅浅坑洞,攻击力至少在四重。

脚步笨拙,面对乱局缺少应变,这一通气劲丢过去,定然能将这人生生击到擂下,小郎君信心满满的思道,然后眼前一花……

刘火宅拖着长长的残影,穿越混元一气,来到他身前,“啪!啪!啪!”大耳光扇在那俊美无俦的脸上。

【写到这里,我发现是在打擂!写到这里,我发现主角要痛扁万人迷了!写到这里,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人的恶趣多么根深蒂固……】

章七十一 行云流水,阳关三叠

快!实在太快了!

何家小郎君以为刘火宅速度有缺陷,哪里晓得,刘火宅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八场、九场是将计就计,金身和尚黑衣壮汉根本就是被他晃点下擂的,直到此刻才露了真功夫。

刘火宅怎可能速度差?自入了修行之门,除基本内功外,他修习的第二种功夫便是轻功黯影诀,道地的六大宗门秘术。

且经过这段时日钻研,本来只适合灵修的功法,被他以自己的方式改良,减去了许多繁杂变化,增加了不少爆发,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就连名字都改了!

“行云流水!”刘火宅整个人如化身鬼魅,左摇右摆,每一摇摆,都留下串串残影,让小郎君的混元一气不晓得往何处投掷,擂台上铺天盖地都是刘火宅的影子。

晃的小郎君眼睛打结,刘火宅轻而易举穿越了混元一气的线路,几步腾挪到小郎君身前,“啪!啪!”大耳刮子乎小郎君脸上,还是一扇三响:“阳关三叠!”

金刚符三经共鸣之术,第一叠,消去了瞠目结舌的小郎君仓促施放的护身气劲;第二叠,结结实实触到了小郎君脸孔;第三叠,小郎君面歪眼斜,毫无瑕疵的脸孔,筋肉抖动的像是被摔打的面团。

“嘎……”台下观者,就如叫的正响被掐了脖的鸡鸭,一口气卡在嗓眼里出不来,眼珠子都快给憋出来了。

一片死寂当中,刘火宅冷冷的声音尤为突出:“这是擂台,不是青楼,更不是你们家!长的妖孽不是你的错,长的妖孽还来这擂台上摆谱,你当自己是兔儿爷吗?出身好也不是你的错,出身好,竟然还来操纵比赛,拿别人当出名的垫脚石,你这是错上加错!你知道穷苦人家学武有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穷人想出人头地有多么难吗?路本来就没得几条,你也还好意思来抢……”

每一句话,皆配着两三下耳光,一通爆扇,一阵乱骂,何家小郎君珠圆玉润的面皮很快高高隆起,青紫发亮,变的跟猪头似的,原本的出尘风度、世家气场,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整个过程中,何小郎君不可能一动不动站着挨打。

“画方圆!”刚刚挨了几嘴巴,何小郎君左手方,右手圆,两手齐动,使出了逍遥玄青宗最强的心分二用防御之术。

刘火宅一臂横来,他左手架肘一托,右手归拢一板,轻巧巧扭曲了大力一扇。

武修力大没错,但内息太不灵活,仿佛大海之潮,看似无穷无尽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波都是循序渐进,快了不行,慢了也不中,所以武修常有招式用老,回气不及之类的状况发生,而武修经年累月的战斗,寻找的往往也就是一个节奏,就是出手之际,手到力也到的功夫。

功夫功夫,这门技艺若不靠水磨功夫,真不是仓促能就的。

画方圆,就是种专找武技弱处,以弱力入强势,两力呼应,两心同步,用弱胜强的法门,其练到了极致,便是逍遥派玄青宗庖丁神技,与武当太极齐名。

只是可惜呀,何家小郎君遇到的不是别人,偏是刘火宅。

刘火宅的武技,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看似简单的基本内功,却有灵力般如臂使指的控制力。

所以刘火宅的内息之海,也不像别人那般,一波一波的,而是想波就波,想停就停,从心所欲。

画方圆两道微弱之息进了体中,只是刚一转圜,刘火宅弃右手改左手,内息丝毫不停,大耳刮子一拍三响照扇不误,理所当然,仍伴随着他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叱骂。

“我要杀了你!”何家小郎君脸孔青涨发紫,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生生气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潮汐流!棋逢……”

何家小郎君身周,顿时气劲呼啸,尤如平地起了一场旋风,那旋风绕着他,尘土不惊,衣袂稳稳,仿佛只是假的光影效果,唯独习武人可以感觉到,蕴含在那旋风中,不可思议的吸扯力。

那力令他们体内真气不由自主散发出来,而那旋风,则仿佛魔窟,源源不断将他们的真气吞噬,不知消往何方。

周围一圈人都变了颜色,何家小郎君也脸色煞白,这招棋逢对手是逍遥玄青绝技,既伤敌,也伤己,旋风升起,吸取别人内力刚刚开始,他自己的真气,先被吸了许多去。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前,何家小郎君是绝对不会用这招的,但是现在,生生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何家小郎君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恶狠狠瞪视刘火宅,然而,咒唱还差最后两字没有完成,“嗵!”刘火宅平平无奇一拳击在他肚上,旋风瞬息崩溃,吸力无声消退,何家小郎君的大招,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不可能!”何家小郎君桃花眼猛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咒唱与施招没有本质关联,只是意与神合,能够凭添几分招数威力罢了,唱完与不唱完不影响招数施放。

这招棋逢对手,其实已经放完了,然而,刘火宅轻轻一拳,就仿佛正击在风眼上,一拳,就堵住了这招关键,旋风自然崩溃了。

可是……何家小郎君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棋逢对手还有这种破法的啊?

惊讶之中,刘火宅巴掌重新回到他脸上,大耳刮子继续扇,一直扇:“啪啪啪!啪啪啪!……”

说起来,刘火宅自己也甚觉微妙,旋风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能够看到,旋风每一丝每一道的运转,就像内视自己气劲一般。

毫不迟疑的,他就按直觉做了,于是,一拳堵住风眼!

“打他!打他!打他!”台下的爷们终于有些醒过闷来了,一来何家小郎君大招吓了他们一跳,二来刘火宅骂的实在痛快,骂的他们醒然,骂的他们胸中无限共鸣,何况,何家小郎君那张脸,他们本来就看的嫉妒,一个个振臂高呼起来。

“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法上擂帮手,陷入呆滞的半边天顿时找到了目标。

“你们这些发?春女人……”老爷们,哪能让老娘们压在头上,振臂高呼者毫不客气的反骂回去。

离字号擂台边,顿时一阵大乱,先是口舌之争,很快发展到拳脚。

这厢里的气氛,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飞冲天了……

章七十二 杀机凝煞,七情入道

何家小郎君晕过去了,也不知是气晕的,还是装晕的。

既然一方失去了战斗力,老擂正不可能让决斗进行下去,分开两人,宣布刘火宅获胜。

金身寺的和尚与黑衣壮汉一手拎头一手拎脚抬下了何家小郎君,临去之前,两个手下败将目光复杂的看着刘火宅:“你……有种!”

敢在南宫擂,在神都洛阳几万乃至几十万人面前,打何小郎君脸,公然削太尉府的面子,刘火宅绝对算开了先河了。

“多谢夸奖。”刘火宅洒然一笑,不以为意,拿了十战全胜,评价上上的凭符,一掠数丈没入人丛,向外围挤去。

风萧萧,到底去哪儿了呢,临走之际,神神叨叨的……心中疑惑着,他使开了行云流水,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风萧萧又在哪里呢?

洛阳城西南,一座破庙前,他刚刚挥手送别了萧承与萧一山。

这两人此来洛阳,是身负使命的,使命未完,没心思管风萧萧的闲事,哪怕萧承确凿无疑,风萧萧或者父亲或者母亲,必为他委鬼军中人,是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姐妹。

做到这一步,两个人已经仁至义尽了,萧一山出手救了风萧萧性命,萧承更是不惜耗费功力,冒着被先天高手察觉的危险,帮风萧萧治愈了伤势……

风萧萧已经没事了,他筋骨柔软,哪怕玄玉和尚的天舞宝轮紧箍咒般强悍,勒出来的多是皮肉外伤,更多的伤势,来自他的功法和纯阳符。

杀机凝煞之道,本就伤敌伤己,纯阳符催动,瞬时几倍强化,就算没有外敌,用完之后,风萧萧也必得大病一场,虚弱许久。

而且,这杀机凝煞之道很是玄妙,反噬自伤,无论丹鼎岐黄之术,还是内功仙法,都难以治愈,唯有如萧承这般一脉相承的先天高手,才能够因势利导,不光治愈风萧萧之伤,还可趁机催发体中潜力,让修为更上一层。

“精、气、神,号称人之三宝。武修炼精,屯精于肾海,精健肉身;灵修炼神,存念于紫府,感悟天地;而杀机凝煞之道,炼的则是胸中一口浩然气,刚好界于两者之间,气海之上,紫府之下,檀中腧穴。”

“我阴符天杀术,由此也与灵修武修截然不同,是用七情入道,喜怒哀乐悲恐惊。我可以感觉到你胸中杀意,那是一股忿然不平气,桀骜难驯,有杀意很好,但是……这不够,远远不够。”

“七情入道,至艰至难!情之一物,看似飘渺虚无,人若缺之不是人,天若缺之天会老,偏执哪一种,修到极处都会惹的幻象丛生,身陷癫狂不能自拔,故而必须慎之又慎,你自小心谨慎。”

回想着萧承的临别赠言,风萧萧情不自禁陷入沉思,并不知道,远方,萧一山正向萧承发问:“三叔,刚才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怎么从没听你跟我说过呢?”

“你这个人,浑浑噩噩,心肝都没有,更别说情窍,就算跟你说了,仍旧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萧承哂笑龇牙。

也不知为何,根本就是无来由的,咂摸着那些话,风萧萧的心思,陡然从话上,跳到了刘火宅身上!

刘火宅有危险!

玄玉和尚没死,风萧萧不知少林禅宗仙法强大,但萧承知道。

当然,如果离开时,萧承以先天大力给玄玉和尚补上一掌的话,任和尚能生死人肉白骨,也绝对活不转了。

不过萧承自恃身份,做不了那等落井下石的事。

和尚既然活着,必然还会报仇,刘火宅不知他身份,若是遇见,怕会吃亏……

一念及此,顾不得身上身下仍隐隐作痛的五道箍痕,风萧萧发动身法,风驰电掣奔向南宫擂现场。

树木擦身而过,飞快的向后掠去,就与风萧萧心情一般,但随着会场越来越近,风萧萧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和尚没死,这是事实。

但是……和尚不知道刘火宅容貌,这也是事实。

之前心情激荡,风萧萧没有细想,只以为是烟雨阁走漏了消息,但是……且不说烟雨阁几十年清誉卓著,和尚只知自己而不知刘火宅,倘若是去过迎春楼的话,绝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

事实上,为了独得血书杀手之功,吴瑜根本不曾向同事下属提及,他是如何得到血书杀手消息的。

不是迎春楼何五爷,又会是哪里呢?尤其是,只知有自己,而不知刘火宅……风萧萧奔行的步子陡然停下,终于想通关键官府。

和尚是为吴瑜而来,而刺杀吴瑜那晚,自己惹的大批兵丁衙役护院穷追不舍,刘火宅趁隙潜近,偷袭得手,只有是通过那些追兵,和尚才会只得到自己的详细情报而对刘火宅一无所知。

一念及此,风萧萧顿时心中警醒,放眼四望,只觉周围来来去去的行人,每个人都在拿异样目光,打量自己……

当天晚上,自己蒙了面,行经之处,味道皆以煞气掩住,寻常猎犬根本不敢闻,最后,又洛河里走了一趟彻底清除了气息……

如此严密的防护,按说应该没人能追到,但是似乎……还是出了问题。

不能和刘火宅见面,得以其他方式通知他,然后自己再……沉思片刻,风萧萧咬咬牙,拿定了主意。

就在风萧萧决心下定的同时,神都洛阳,西南街道,正抄近路准备返家的刘火宅,发现自己落入几个不速之客包夹:“刘火宅,刚才擂台上,打的挺过瘾吗!”几个不速之客,有和尚,有壮汉,还有不认识的两人。

章七十三 三折九转,凤鸣九天

此间乃洛阳城西南,有名的穷街。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路,据说路是神都建时便铺上的,已经几百年没有换过,只是不断修补。

有的碎裂,有的缺失,凹凸不平,与街两侧高高低低,古旧破败的茅草屋陋木房正相合。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屋子里也没几人,都去了南宫擂了。

新朝新气象,此间的人虽然贫穷,混的落魄,倒也并未失了生活的希望与向上攀爬的勇气。

看看珠光宝气的和尚,身形如山的壮汉,刘火宅缓缓收足,街中站定,面目阴冷:“何尘还真是好大的度量哇!”

太尉何尘,新朝枢密副使。

太尉,正一品官,枢密副使,军方第二人的差遣,这何尘年纪并不算大,比新始皇还要年轻几岁,圣眷之隆,唯有几个世家能够比拟。

而他军方第二人的身份,即便掌控边军的几个世家,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哪怕南宫擂众目睽睽,公然击败何小郎君,削了何尘面子的刘火宅,他想拿,也就拿了,根本不担心南宫家会有什么不满。

至少,刘火宅开口之前,和尚四人都是这般想的。

然而,刘火宅一开口,几个人顿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压力让他们异常渺小,似乎只有何尘,才是真正值得刘火宅正面对话的人物。

这种心理生的突兀,生的古怪,通常来说,有如刘火宅一般的人物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几人的反应应该是,笑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好了一笑哂之,不好一掌拍翻才对。

但是刘火宅的话出口,偏偏让他们兴不起半点那种心思。

若强要解释,便是气场问题。

在这种压力下,肌肉鼓涨的壮汉鬼使神差道:“这种小事,何大人怎会理会……只是我们四人护着小少爷出门,出了这等事,怎能不拿你回家问话?”

原来是他四人自己的主意。

“胡力!”和尚皱眉喝道,觉得壮汉堕了他们威风,慢条斯理将袈裟下摆往腰间一缠,“你是直接跟我们回去呢?还是不自量力的挣扎一番,被我们带回去?”

“如果有时间,倒是可以陪你们玩玩,可惜我没有,你们……”话到半截,刘火宅陡然发动,行云流水施展开来,拖着串串残影奔向四人,“……干脆就别回去了!”

“天人布施!”和尚手一挥,瞬间放出十枚金钱,旋音呼啸之际道,“知道你速度很快,以为我们会没有防备吗?”

说话之间,不认识的两人反手抽剑,一剑一剑,银白的剑花绽放。

真的是绽放,也不知那是什么技艺,两人剑尖疾颤,抖出的剑花仿佛真的花儿一般,飘零在空中,久久不散。

只是顷刻,刘火宅趋近了四人立身之处,两个人也刺出了剑花十二朵,朵朵大如牡丹,锋芒璀璨,牢牢护住了身前方寸之地。

“雕虫小技!也敢卖弄!”刘火宅哂然一笑,吐气开声,“阳关三叠!”

脱自金刚经的行气法门,一瞬间在手少阴心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之内,共鸣了真气,三倍内息凭空生出,将三条经脉撑的鼓胀欲裂。

不要忘记,金刚符心法最初是干什么用的,这是少林闻名天下的防御法门,金刚不坏神功的基础,三脉共鸣提升的攻击且不说,这一瞬间,刘火宅的两臂坚逾金石。

虽不如真的金刚符心法那般,从主经络到辅经络全部连结一片,至少经络通行的三道线上,不输给真正的金刚符心法,还犹有过之。

毕竟,金刚符心法使用的是灵力,而刘火宅此刻催发的,却是内家真气。

“叮叮当当!”连串金石交鸣之音,刘火宅的双臂仿佛人间凶器,势如破竹击碎了六枚金钱,磕坏了八朵牡丹,仅仅衣袖零碎如乞丐罢了,他的整个人,轻轻松松穿过重重阻碍,来到对面四人身前,“凤鸣九天!”

阳关三叠,是金刚符共鸣,一波三折,是纯阳符增效,两者同施,便唤作凤鸣九天,可以一瞬间爆发平素九倍力量。

“来得好!”壮汉胡力最大的倚仗,就是一身蛮力,平生最好,就是与人拼对掌力,见刘火宅翻手一转,作势拍来,喜形于色,推开两个剑者,张开大手,就如刘火宅对到了一处。

“扑!”一声闷响,尘烟四起,胡力身上的衣衫,无来由的爆碎了,一身上下穴窍,陡然喷出气来。

他双掌前伸着,和刘火宅对在一处,看起来似乎平分秋色。

这两人竟真粘上了……

对拼掌力最是直接,胜负瞬间分出,清晰可见,只有两人功力极端接近的时候,才会出现眼前情况,手掌胶着一处,经脉贯通,进入最是凶险的内劲消磨阶段。

“好机会!”虽有些意外,刘火宅真的能力敌胡力,和尚与剑者还是喜上眉梢。

和尚手一挥,余下五枚金钱空中折向飞向刘火宅胸腹,剑者剑刃翻转,倾尽全力刺向刘火宅腰际,若一剑中实,必是肠开肚破下场。

刘火宅眼中闪过怒意,这三人,是在下死手啊!

也对,只要把他拿回何府,不管活的死的,总能消去何家老少怒气。

既如此,就都留下吧!刘火宅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轻轻抽手下来。

哪里是和胡力对拼掌力?一掌之下,胡力的内息被瞬间击散了,他身上喷涌出的白息,其实是散功之兆,胡力已经晕了,站立不动,眸中没有焦距。

一臂挥舞,格飞了背后几枚金钱,刘火宅另手反手抽刀:“一波三折!”

第一折,格偏了左剑,第二折,格偏了右剑……刘火宅力大气足,左右一撇,接连两响,剑者剑刃高高扬起,虎口迸裂,酥麻从手心直传到肩头。

这空当,两枚被漏掉的金钱狠狠击中了肩胛,打的他一个踉跄,但丝毫不影响出手,踉跄当中,他横刀一划。

“嗤啦……”仿佛刀切豆腐,云铜之刀毫无阻滞从剑者腰间划过,鲜血顷刻奔流。

两剑者动作立止,刹那之后,“叮啷!噗通!”,叮啷是剑掉到地上,旋即被刘火宅收起,噗通则是上半残躯扑落尘埃。

“啪!”新凝结的金钱失了控制,失手撞上青石地面,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和尚,不发一声,和尚取出个法钵,掐咒念诀望空便飞。

章七十四 佛光金钵,缠灵双剑

法钵发出金身寺那招牌般的金色,光从钵中淌出,绕和尚身体,围起了一个起伏不定的圈,让和尚看起来像是泫然欲滴水珠里的尘土,或者是垂垂欲落松脂中的小虫。

这层金圈裹着和尚,破开空气,显化虹光向天飞去。

太恐怖了!太可怕了!一边升空,和尚一边后怕。

初时以为刘火宅是盘清淡小菜,翻手就可拿下,擂台最后,他们晓得了,这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所以统共来了四个人,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厮的猪扮的竟是这样彻底,这哪里是一只猪,分明是裹在猪皮里的远古凶兽!

一击废掉胡力,三刀腰斩兄弟剑客,若是对上了自己,会是几招?

无论怎么衡量,和尚觉得超不过双手之数。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惊魂略微,冷汗未收,和尚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情不自禁回头望去……

刘火宅的脑袋,在他视野里迅速变大,和尚甚至清晰能够看到,少年掩在嘴角那几丝狞笑。

“凤舞九天!”一天最多能用三次的大招,刘火宅毫不客气第二度用处。

“轰隆隆……”地面上有房屋倒塌的声音,那是刘火宅见来不及,纵身上房,然后借力腾跳的结果。

“波!”凤舞九天触上金光护罩,发出轻响,就仿佛一掌击中水面,护罩表面突突乱跳仿佛水花四溅。

但是……并没有破裂,护罩的坚韧出乎意料,刘火宅大力拍击下,就仿佛被击打的气球一样,瞬间折向往地面冲去。

“波!”触到地面,护罩再度一声轻响,激颤片刻,跌跌滚滚弹弹跳跳,裹着里面的和尚远去。

突如其来的大力变向,毫无准备的上下左右无规则翻滚,再加上刘火宅倾力一击带来的高压,金身和尚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耳嗡鸣,浑然不知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意识怎么回事,头晕眼花的往后方一看,刘火宅毫不气馁的纵跃在后方,蓄力又要攻击。

“刘火宅,这佛光钵乃我金身寺玄器,坚不可摧,就算用上三天三夜,你也打不破,不如就此放手,惹的城中禁军大队人马赶来,你就别想走了……”捧稳金钹,抖抖衣衫端坐光中,金身和尚回复了几分底气,老神在在的对刘火宅道。

就算今日洛阳城行人稀少,架不住有房屋倒塌,有尸体横街,又有忒是惹眼的金球在大街上蹦跳……早有行人发现了此间异常,大呼小叫着离去,估计过上片刻,真有禁军赶到。

刘火宅笑了:“本来还有可能放弃,你这般一说我算明白了……这佛光钵护持不了你多久。”

言罢,抽出云铜之刀,就是大力一切。

铜刀的攻击效果,却比徒手攻击还差,徒手攻击至少能打的护罩浪花四溅,铜刀砍上,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佛光护壁上涟漪不兴。

和尚面皮抽搐,似乎颇为肉痛,默然闭嘴,趁机催动佛钵,试图摆脱刘火宅控制,心中懊丧欲死,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刚才那番话,真的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呀!

御器飞行,乃是灵修必备功夫,其修炼到了极处,可飞天遁地,咫尺苍穹,据说甚至可以冲破天罡大气,抵达自上古便废弃的蛮荒绝域,其速度,根本不是武修在地上奔驰跑跳能比的。

但是!但是,那是对七重、八重甚至九重的灵修来说的,金身和尚刚刚四重,能催动法钵虚空浮起已经不错了,哪里能如仙人一般瞬时千里呀。

根本摆不脱刘火宅追逐,每每欲飞上天空,就被刘火宅或锤或蹬砸落于地。

“嗵!”又一声大震,异常沉闷,比徒手攻击都强。

金身和尚体表猛然一红,转眼又是一白,眼珠、鼻孔、耳洞里,血拄狂飚,却是刘火宅掏出锻铁锤,给了佛光护罩狠狠一击。

锻铁锤的攻击看起来有效,不过真想砸破护罩,怕不得十几二十下?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发出那么多记倾力一击,发出那么多攻击之前,自己是不是就要被包围了?

远方已经有杂乱的马蹄声传来,现在不走,再僵持片刻就走不了了。

唉,还是不够强力呀,攻击力不够,法器锻铁锤,比玄器佛光钵,更是足足差出了两层去。

难道今天,就只有放过这和尚?

不甘心呀!实在不甘心!如果……

脑中陡然转过一个念头,一愣之后,刘火宅自己先笑了,为自己念头而可笑,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不过……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法子了,时间不够啊,也就这法子可以试一试了。

“蹭楞!”刘火宅拔出了刚刚拾得的两把剑其中之一把。

剑绝对是好剑,两剑锋刃完好,而魂器级的云铜刀上,两个黄豆大小的凹坑,说明了剑质地的优良。

而且,交击之际,从剑上传来的一种莫名威压,让刘火宅知道,这两把剑蕴含着古怪力量,最差也是锻铁锤级的法器,正是这种威压,让刘火宅产生了此刻的念头。

若幸运……就算幸运,砍刺的方式攻击应该也攻不破佛光护壁呀,就……病急乱投医,死马权当活马医罢!

遵从心中直觉,刘火宅灌注内息进剑,直到剑光斐然,刺向了佛光肥皂泡。

就好像……陡然从水变成了油,又似乎……被种无形的力量牵制了能量,只是剑尖轻触护罩,佛光一下变的粘稠起来,不再澄澈,也不再灵动。

真的行?!刘火宅心中惊讶,手底却没放慢半分,“凤舞九天!”立时全力一掌。

佛光猛然震荡起来,然而,佛光如水时,凤舞九天大力可以轻松消解,佛光如油了以后,就不再轻松了。

清晰可见,护罩飞快鼓胀起来,鼓胀之中,处处显出凹凸不平,丑陋的仿佛蠕动的血肉。

血肉刹那膨胀到极点,“啵”的一声爆裂低沉的诡异,烟消云散!

灵光护罩消失的太快,太特别,金身和尚完全不及反应,被刘火宅一掌拍正胸口。

和尚身上锦绣袈裟无风自动,表面有灵光浮现,显然也是件奇物,可惜,面对刘火宅这五重大力,瞬间熄灭。

“苛察咔吧”,和尚肋骨一通乱响,心脏直接被挤爆,七窍喷血如柱,甚是凄厉的往生极乐去了。

收剑入鞘,左手牵了佛钵玄器,右手奋力一扯,撕下那金丝银线极其拉风的袈裟,禁军卫士赶到的时候,刘火宅早已经扫完战场,踪影不见了。

章七十五 青楼传信,寻人鬼方

收获颇丰!

除了造型古朴、性质奇异的两把剑之外,和尚的玄器佛钵,锦绣袈裟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物,而且,锦绣袈裟里面,裹着大大小小数个,皆是灵修所用小乾坤袋,就算里面空空如也,几个乾坤袋也值了。

好的乾坤袋甚至有天级灵级,空间巨大,且可滴血认主,只有主人能够予取予求,和尚虽有钱,用不起那样的高级货,几个褡裢都是普通货色。

好像破开锦绣袈裟那般,刘火宅蛮力击破褡裢口处封禁,没时间探看里面都有何物,将此行收获胡乱往里面一塞,扬长而去。

修行修行,修的是心,修的是身,些许外物,并不放在他眼内,令他忘记了初衷。

出了洛阳西雍门,先回十里疃,疃里冷冷清清,估计都去凑南宫擂热闹了,风萧萧不在,止南宫老头一人在屋里睡觉。

略一思索,刘火宅马不停蹄,折回了西郊迎春楼。

迎春楼内,同样冷冷清清,每年冬季,大宛美姬在的时候,才是迎春楼生意最火爆的时节,错过冬季,生意便止有七分。

而南宫擂一开,无论是青楼本业,还是烟雨阁那边的任务,都受到了冲击,生意……能有三分便不错了,且是晚上,至于白日……

大茶壶很是悠闲的躺在靠窗的位置晒太阳,姑娘们一个不见,估计都在补觉,至于护院,一个个也是有气无力,只有贾小五,精气神还在,见刘火宅来,松了一口长气:“火宅哥,柜上有你一封信。”

“风萧萧留的?”还有空留信,说明没大问题,刘火宅先松了一口气,且走且问。

“嗯,火宅哥英明神武,目光如炬,明见万里,洞察……”

“别拍马屁。”给点头哈腰的贾小五一个暴栗,刘火宅忍俊不禁,“教你的功夫,每天都练着没?”

“练着,练着呢!”贾小五连连点头,在刘火宅的目光逼迫下,小脸一红,“就是练不通……”

先去武当,后又少林,习了迷天黯影诀,通了崆峒古兽拳,刘火宅对武学已经自成章法,教给贾小五的,便是他集合数门精华,杂糅出的混合技巧。

虽不能说超武当赶少林,至少在抵达四重定神之前,算得上独辟蹊径了,比人人可得的大路货快上不少,唯一需要的,便是专一,想入门,每天九个时辰的苦练不辍至少得持续一段时间才成。

贾小五说不通,刘火宅立刻便知,他在偷懒。

不过,刘火宅也无意劝说,人这一世,活法无数,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别人,那是人家的事,自己也说不着,行至台前,取信展阅。

风萧萧的信,笔迹齐整,字体娟秀,干净整洁,写完之后甚至有暇待墨晾干,没看内容,先瞅字迹,刘火宅又松了一口气。

贾小五原本心情忐忑的等待训说,半晌不见刘火宅言语,先是庆幸,继而……又有些失落,默然不语,却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头,定好好练一练那功夫。

风萧萧信字句不多,条理分明,简略叙述了自己被玄玉和尚伏击,有高人出手死里逃生,玄玉和尚虽伤未死这些情况,然后说玄玉和尚来的突然,似乎又有些奇特的追踪手段,他决定不打南宫擂了,离开洛阳避避风头,同时建议,刘火宅也不要打擂了,低调做人避过这阵,最后向刘火宅道歉,将他牵连进了这桩恩怨……

“这风萧萧,人是我杀的,也是我决定要杀的,就算知道他有个狠角色的弟弟,再来一遍,还是会杀,干他屁事。”刘火宅读的连连摇头,“玄玉和尚,玄玉……原来是那厮家里人,就更对了!”

合掌拍手,刘火宅先是欣然,旋即皱眉,打开那信重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就算来个狠角色,风萧萧你就这么轻易放弃?放弃洛阳?放弃报仇?……”

一边反问,刘火宅一边轻笑起来,不发一语,出了迎春楼大门,向洛阳城西北方疾奔而去。

神都洛阳,位于四水交汇之地,共有洛水、伊水、瀍水、涧水在此分聚合散。

河水沁入地下,侵蚀岩层,沉淀积物,遂在这四水交汇之畔,蚀出了洛浦鬼窟这么处所在,洞穴四通八达,其深也不知几许,其广也不知几许,年年月月有人进入,迄今无人敢说,通了鬼窟全部。

四水交汇,接连天下水脉,所以鬼窟极深处,有玄阴地穴,至阴至寒,那不是大雪冰封的人间寒气,而是冻肉身,结魂魄,连修真都为之却步的灵寒。

而在另外的地方,又因为鬼窟极深,实在太深了,沟通地火,令的鬼窟深层某些地方,炽热如熔炉,那些火也非凡火,熔铁烁金,炼魂烬魄,乃是一缕远古地心火。

除此外,洛浦窟历经世间更迁,传说曾有陨星自九天坠落,深入地底,化散成数道金脉;又曾不止一次的地火喷涌,寒泉倒灌,再加上历年来修真来去此间,凿穿地层,封禁魔物,令本就复杂的鬼窟地形,益发的变幻莫测,步步危机起来。

不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高风险,往往就伴随着高收益。

鬼窟内灵气充沛,加上又有阴阳二气搅动,这里的药材,相同年份药效比外间强上一倍,相同魔物,内丹比外间凝粹三分,更别说这里还有陨星矿脉了。

于是不仅仙家来往络绎不绝,就连洛阳城一些寻常百姓,时不时的也会凭着一股胆气,两膀子力气,深入鬼窟,或者采些灵矿仙果,卖与那些不差钱的修真一夜暴富,或者祈求仙家收自己录门下,追寻仙缘。

诸如此类的人多了,鬼窟口外,于是渐渐出现了一个小镇,小镇名鬼方,有客栈,有酒楼,更有专门出售鬼窟用品的商贩及交换修真物品的坊市。

坊市不远,洛浦鬼窟口处,高三丈宽五丈,黑黝黝的岩石洞穴像是张开的大嘴,无声无息的将冒险者吞入。

“这鬼窟上层,基本已被探的全了,有三处灵园,五处将要枯竭的矿脉,还有些弱小魔物,以我等身手……”话者顿了一顿,“除萧风风之外,当能来去自如!不过我们的目的当然不在此间。”

“从上层往下,常人难及之处,一共有十三条路通往深处,但不管这些路如何错综交汇,最终目的地大抵有三处,离火洞天,玄冥寒潭,坠星渊!”

“我们……”此人话到半截,陡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萧风……萧风风,你以为这样,就能躲开我吗?”

章七十六 儿时夙怨,业火至今

当然是风萧萧!当然是刘火宅!

以风萧萧性格之倔强,人品之坚挺,就算没有其他事纠缠,被玄玉和尚这样的存在追杀,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何况他还身负血仇,正处在至关重要的当口。

所以,他来到了洛浦鬼窟。

南宫擂不打了,横公锦不要了,没有了张屠户,还要吃带毛猪不成?

而风萧萧的倔强,人品的坚挺,刘火宅是心知肚明的,拿了信略一端详,风萧萧的反应已经尽在脑海,所以,他也来到了洛浦鬼窟。

“你……你怎么来了?”怔怔看着刘火宅,风萧萧眼圈一红,带着哭腔发问,问声未落,已经潸然泪下。

许多话,其实不用问,都在心里。

“啧,哭哭啼啼,像个女的似的!”刘火宅不满的皱了下眉。

风萧萧破涕而笑,擦擦眼睛,也不回嘴,嘴角含笑两眼噙泪看着刘火宅。

她不回嘴,刘火宅倒有些不习惯了,不再说话,偏头开始打量风萧萧同伴。

洛浦鬼窟危机四伏,尤其中下层地域,哪怕修真深入,常常也是数人组队,相互照应取长补短,风萧萧就加入了这样一支队伍。

偏头第一眼,刘火宅看到了梳双鬓,黄衫秀丽,金铃清脆的南宫家明珠,第二眼,看到了紫衣长衫,腰佩美玉,儒雅却又唠叨的逍遥派公子哥儿。

有这两人在,风萧萧为啥还取这么个惹人发笑的化名呢?刘火宅摇摇头想不明白,不曾注意,他在打量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在打量他呢。

同时至少有三人,擦着眼睛,疑惑皱眉端详了刘火宅半天,同时拍手讶然:“刘火宅!真是你这废柴?!”

三个人,一个武当,两个少林,至于名字……刘火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显然,都是当初山上时故人。

叫出刘火宅名字,这三人先彼此对视了两眼:“你(你们)也晓得他?”

“我(我们)当然晓得。”异口同声将刘火宅当初糗事略略一说,三个人商量好的一样,又同时转向刘火宅,“你还上过武当(少林)?”

“这恐怕不太地道吧,刘火宅?先入武当,后入少林,你这算是叛师叛门,该被追回功法,废去修为,禁闭三十载才对!”一身道袍的武当弟子厉声喝道。

“不,不对,左流云师兄。无论是在你武当,还是在我少林,这刘火宅都只是外门,不,连外门弟子都不算,他是没通过入门之试,名字不上度牒,不入门录,倒却是来去随意的自由身,阿弥陀佛!”

少林和尚宣一声法号,和道士对手一拍,喜笑颜开。

这是个段子,道士捧哏,和尚逗哏,没有事先排演,全凭自由发挥,两个人言辞辛辣,配合默契,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剩下那个和尚,没人跟他应对,干脆转向了陆嘉:“陆师兄,这个人,还不曾拜入你们逍遥吧?这次回去,您可得提醒门中注意,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去了……”

段子接龙,和尚道士连连击掌,相视疯笑,却不知道,还真猜中了刘火宅心思。

三个跳梁小丑,刘火宅根本懒得理会,扫视几眼转向风萧萧:“走吧?”

“好。”风萧萧点头,出了队列,“不好意思,我现在有队了,你们另找别人吧。”言罢,与刘火宅携手而去。

“嘿,你们就两个人,没有问题吧?”南宫铃忍不住道。

风萧萧回身点头,认真向女孩道了声谢,为她真心实意的拉自己入队,若不然,三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可能容他这个武修在队中。

有个和尚也是武修,但他是少林寺的人,和自己这野狐禅不能同日而语。

“切,一个无门无派的野狐禅,一个天生废材,两个还真是一队,天造地设的下鬼窟找死的一队。”和尚道士禁不住鄙夷。

南宫铃怔怔看着两个少年的傲然身姿没入鬼方,微微有些恍惚。

见美人发愣,和尚道士对视几眼道:“南宫姑娘,你也不要担心了,反正那萧风风也去坠星渊,算是同路。我们走的略慢一些,搜索的彻底一些,若遇见他们二人,拉他们一把,也算仁至义尽了。”

“和尚道士说的这还算人话。”陆嘉冷哼一声,风萧萧被鄙视,他这曾经的手下败将,很有些不爽呢。

和尚道士被陆嘉一说,登时汗然:“阿弥陀佛(无量寿佛),贫僧(贫道)不经意间,却犯了嗔戒了。唉,真是业火难消呀,陆师兄,你不知道……”

人,有灵根可修仙,没灵根可习武,当然也可庸庸碌碌过一生,这事九分靠禀赋,九厘靠机缘,九毫靠努力。

其时年少,刘火宅一无天赋,二无机缘,在众人眼中,便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更改天命之人,在一班有天赋也有机缘的少年心中,从头到尾的看不顺眼。

现在和尚道士年纪略大了,佛经道经读通不少,便不会像少年时那般看事了,但碰见刘火宅,儿时心思不由自主涌上心头,一时失态了。

和尚道士各自反省,南宫铃幽幽收回了目光,满脸疑惑:“风……萧风风身边那人,是谁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队伍里有两个少林寺和尚,风萧萧当然不会用本名了。

陆嘉闻言汗然:“你出神这么半天,就为了想这事?那天在迎春楼,他和我们一桌,你不记得了?”

“有吗?你确定?”南宫铃话一出口,立知不好。

“你怀疑我?要知道,我陆嘉两岁识千字,三岁背唐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自从我记事时起,就不知道世界上什么叫忘!”

“对不起,对不起……”南宫铃一迭声的说道,没说两遍,又知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是能轻易说的吗,你可知道,这对不起源于……”

“你给我闭嘴!闭嘴!”南宫铃忍不住了,提了剑鞘一通乱打,终于熄了陆嘉的滔滔不绝。

章七十七 地火明夷,仙武争胜

“我们,真的两个人下鬼窟?”进了鬼方镇中,风萧萧忍不住发问,他跟刘火宅走,主要是因为和尚道士对刘火宅冷嘲热讽。

鬼方镇上,有些两极分化,镇上普通人为南宫擂吸引,去了南郊不少。

普通人少了,无疑是修真者们不受搅扰探路鬼窟的良机,天空里飞来飞去的仙家就多了。

估计也是同样原因,让南宫铃与陆嘉等人来到了此间。

“给你看些东西……”刘火宅没有回答,拉风萧萧进镇上客栈,开了房。

鬼方镇地方不大,客栈倒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甚至还有禁法加持,大约因为进出鬼方镇的都是高人,不差钱吧。

旁人都走了,客栈老板却没有走,有在此间开客栈的眼光与实力,理所应当也能够预见,这几日的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哗啦哗啦哗啦……”龟壳裹着铜钱,上九下接天机,下九下接地气,中九下问鬼神,刘火宅与风萧萧推地字号房而入的时候,鬼窟外,陆嘉煞有介事停了摇动,龟壳扣到地上,缓缓掀开。

“初九,九二,九三,六四,六五,尚六……”陆嘉手掐指诀,默默演算,面色凝重。

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逍遥门徒,做任何事之前,最喜手占一卦,普测吉凶,占卜结果还没出来,武当左流云大踏步迈向洞窟,长声大笑:“上地下天,天地交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大吉大利,阿弥陀佛!”两个和尚持号入窟,心中却是哂笑:沟通天地,明悟因果,于道家那是化身合体的大能,于佛家,是修得第三果的菩萨才略略堪悟的境界,一只龟壳,几枚金钱,真能占卜了吉凶不成。

“果然是地天泰,事事通泰,上下和睦。”南宫铃凑近了那些钱一数,喜滋滋道,“看来此行定然收获颇丰啊!”

“是,是啊……”陆嘉被那艳光四射的嫣然巧笑弄的眼睛一花,几乎忘了言辞,勉强笑道,手一抹,铜钱枚枚贴手而附,拢入袖中。

唉,这些门外汉,只知直看卦象,不晓得卦中还有变爻。

这地天泰确是上上大吉之卦,六变爻都有五种都是吉象,唯独一变,地火明夷,却是凤凰垂翼,弃明投暗之象,而自己这一遭,偏偏就卜出了这一变。

陆家世代传承的梅花异数虽然不如奇门遁甲、大六壬神课、太乙神数这名震天下的古易三式,却也由来已久,护得陆家血脉自上古封神大战后,代代相传,香火不息。

再配上万年火龟壳、中古子钱,这卦就算不准,也绝差不了多远。

不过,总算还不是至凶之卦,行险反而有利,去得,心思凝重,陆家紧紧握剑的手,缓缓随在众人之后,步入黑黝黝洞窟。

客栈房间里,刘火宅一边述说着别后情形,一边将两大三小合计五个乾坤袋中的物事尽数掏将出来。

佛光钵、锦绣袈裟,奇异双剑,数沓厚如金钱咒符各不相同的法符,木鱼、念珠、经卷、衲衣、佛灯、灯油、各色古玩,以及……数量最多的,几百两黄金,上万两白银。

金子银子桌上堆的小山一样,金光银光交映生辉,晃的人眼睛发花。

“这个和尚,还真有钱哈。”刘火宅眉头连挑,很是满意,“这下进鬼窟的钱,够了罢?”

“够了,够了!”风萧萧喜笑颜开,“金身寺的和尚,有钱是当然的。”拈起个拇指大半两重金块,一投扔到佛光钵中。

刘火宅本待听到“当啷”脆响,结果金块入钵无声,微微一愕,他伸脖向钵中看去,佛钵里空空如也:“金块哪儿去了?”

“五台山金身寺,以死要钱驰名修真界,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死要钱?便是因为,他们寺中所有法器,皆需以金钱催动,而不是灵力修为……”风萧萧的解说,让刘火宅一阵恍然,怪不得自己攻击佛钵时,和尚毫无灵力反噬迹象,而只是一直肉痛呢。

“这佛光钵我听说过,可是六重玄器呢,只要金钱充足,普通五重攻击根本打不破,和尚身上剩这么多钱……”风萧萧好奇拿起并不起眼的长剑,“就是靠这两把剑?”

执剑在手,挥舞几个剑花,毫无异状。

“不是这样的。”拿起另一把剑,刘火宅凝气于臂,灌注剑身,原本普通的长剑,登时有莹莹毫光游离,漂移不定古怪诡异。

“开!”振臂抖腕,刘火宅身前一朵剑花爆开,大逾铜盆,而且,那花凝结空中久久不散,剑尖划过的轨迹如有丝带连缀,清晰可见。

“这……”风萧萧大讶,仿照刘火宅手法,灌注内息于剑身,待到毫光呈现,一剑刺中房中火烛。

“波!”一声轻响,仿佛火烛爆了个芯,整个房间陡然一暗。

不过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房间变暗,是因为火烛变暗,而火烛变暗,则是因为,火苗变的慢了。

没错,火苗慢了,虽一蹿一蹿的抖动着,每次抖动,都仿佛蠕虫扭动,慢的出奇,让刘火宅想起了剑刺中佛光钵,佛光由水变油之后,就是这种感觉。

“果然是缠灵剑!”风萧萧确定了猜测。

“缠灵剑?”刘火宅疑惑,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从古籍残简中看到的。据说封神战后,中古开端,诸子出世,百家争鸣,有段时间,武修与灵修相互拼杀,势成水火,为了压制对方,出尽手段,这缠灵剑,就是一位学究天人的武修大能所制,专克各色灵光,一剑之下,火黯,水凝,风停,雾散……不过中古之后,灵修遁世,缠灵剑一类的法器被秦皇铸成金人十二,已经尽数销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风萧萧甚是兴奋的说道,有种得窥天机的快感。

“这么说,是灵修赢了?”刘火宅比较感兴趣的倒是那段历史。

“武修赢了。”

“怎么会?”刘火宅大讶。

章七十八 舌辨不过,购物报复

“怎么不会?”风萧萧头也不抬说道,捏鼻子皱眉毛,拿剑挑了和尚那些有味的衣衫鞋袜等诸般杂物,远远的抛了,续道,“起初,修真一方的确威风八面,打的武修者抱头鼠窜接连败退,只能退守古秦一隅,拱手让出五方大多数地盘,但是很快,修真者发现问题了他们发现,没有人愿意修真了,就算修真,也不愿意插手与武修的争斗。”

“修仙到了极处,可以移山倒岳,飞天遁地,的确是无所不能,但别忘了,所有修仙者,都是普通人修成的……这世界上,可以修仙的人,一百个人里未必有一个,可以习武的人,十个里面倒有九个。”

“新的修仙者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都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知交恋人,这些亲朋好友,绝大多数都练武,自然也有许多,是仙武之战的冤死鬼,战争越激烈,死伤越惨重,反弹也就越强烈。于是到最后,仙家遁世,古秦一统中原。”

风萧萧对着刘火宅轻轻摇摇手指:“就跟武功秘籍是一个道理,流传的最广的,永远是那些最简单易练的,而濒临失传的,总是那些神功秘法。从这个层面来说,基本内功才是天下第一。”

刘火宅哑然失笑:“但是,神功秘法的创造者,我们总记得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曾经有何战绩?你消息灵通,知识渊博,可知道,这基本内功是何人所创……”

刘火宅一句话,卡住了风萧萧。

嘴巴鼓鼓的瞪他几眼,风萧萧直身拍手:“清点完了,就这两把剑,佛钵,还有袈裟可用,古玩也能将就换些银子……”

“那些法符呢?”

“那些符有金光符、禅音符、七彩符、檀香符……你如果像做场水陆大会,倒是可以用来装点门面。”风萧萧摊手。

想来也是,当时情况危急,若和尚还有其他手段,怎可能不用,而是任刘火宅蹂躏?

“两把剑正好一人一把,只是不能随便在灵修面前掏出来。这袈裟,也正好可以拆开来……”为什么正好,因为袈裟这东西,是一块一块的小碎布拼起来的,那看起来砖缝般的纹路,是真的布缝,若不然,不会有个别名,叫百衲衣了。

对于奇物,风萧萧有相当了解,略一审视,就辨明了袈裟上几个封禁,小心拆解的话,刚好可以分成两爿,效果比横公锦该差不到哪儿去。

这锦绣袈裟本就是四重玄器,防火、防寒、防尘、防风,还防砍刺,就是不防大力轰击。

和尚死在刘火宅手上,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知悉了来龙去脉,连刘火宅都暗暗心惊,这和尚,不会是上辈子欠自己什么啊,这辈子专门投胎来雪中送炭来了。

虽然战利品解决了很多问题,但还有很多问题,是没有解决的,拿来纸笔,风萧萧很快罗列出了购物单

价值千两的洛浦窟地图。当然也有便宜的,几两就能买到,但那些地图,肯定不会标注出灵园、矿脉、魔兽活动区,甚至于探索活动导致的地形变动。千两图上这些全有,一分钱一分货!

洞冥灯。《神州志异》有载,洞冥草,暗中发光,折枝如炬,可照见鬼物,洞冥灯便是洞冥草捻芯,冥海油为脂做成,不光可以持久不灭,若真的燃火引着,还可以驱赶鬼物。

如意架。鲁班坊出品,与洞冥灯算是一套,这是种半机关兽,装配在人的肩膀宛如向上的手臂,用来执拿火烛,一念转向,不仅方便,还能空出一只手来做别的事。

机关兽?鼠。鲁班坊生肖机关兽的一种,体型小巧,没甚战力,但是行进迅速,悄然无声,加上动力持久,洞窟探险用来探路再合适不过。

机关兽?蛇。鲁班坊生肖机关兽的一种,体型庞大,寄存蟒魂,既可发动术法攻击,武力也相当强大,还可以负物代步,最主要的是,机关蛇兽可以盘结蛇阵,结阵之后,封禁开启,可以隐藏气息,屏蔽灵息探触,还有相当的防御力。

机关兽?地支。鲁班坊机关兽之一种,没有其他用途,其一可以指向南方,仿照上古黄帝指南车原理,其二可以指明时间,洞窟探险必备。

有统共四种机关兽,理所当然,为机关兽提供动力的法符至少要买上几十张,然后,供机关兽更换的零件也要几箩筐……

零零总总东西加起来,没有三万两银子拿不下来。

“你,你不是说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吗?”看着购物单,刘火宅瞠目。

“攒了没错,不过那时打算和人组队进的,地图用不到那么些钱,鼠兽可以不买,蛇兽也可以换成牛兽,虽然挤点也能将就……现在吗,当然要花多一点了,把古玩卖了换成钱,加上银子,加上我攒的,跟人好好讨价还价的话,差不多刚够。”风萧萧两眼笑的眯成了缝,刘火宅购物白痴想在这上面跟自己争,十个一块上也不是个。

“你这是报复,说不过我,就这样来报复……”刘火宅怒发冲冠。

“是呀!”风萧萧点头如捣蒜,“你能怎么样?”

“……”发丝倒伏,刘火宅一阵郁闷,默然不语回身便走。

“去哪儿?”

本来快要到门口,刘火宅陡然转向,被气的有些糊涂了,他几步走到床边,直挺挺往上一趟:“睡会儿觉。东西你去买,准备好了来叫我!”拉上被子闷头无声。

风萧萧呼呼笑起来,一边往乾坤袋里收拾东西,一边乐的像个狐狸。

章七十九 鬼窟广大,矿口有营落

进了黑黝黝洛浦窟,寒意扑面扑来。

虽人来人往,古窟里的气息,幽暗而沉寂,仿佛从洪荒以来,就没有人进去过,苍凉,封闭,孤寂……

“滴答滴答……”洞窟濒临四水,通着寒潭,湿气甚重,水气在洞窟顶部凝结,持续不断的滴落,有的滴在笋形石柱顶,有的滴在纵横交错的水沟里,间夹着人的脚步。

如意架顶端,刘火宅与风萧萧头颅正上,洞冥灯犹如两颗夜光珠,发出清幽淡漠的青光,那光一点也不强烈,仅仅能照见三五丈方圆罢了。

不过胜在光源稳定,不会有火苗蹿动忽明忽暗,更不会因行走过快或疾风拂过而熄灭掉。

地底哪里来的疾风?地窟中不仅有风,而且一旦起风,不像外部空间无边广大,风力疏散,那刮的真叫一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乃是探窟者闻之色变的大险之一。

“我们的目标是坠星渊,只有那里才有大量的寒星铁矿石。寒星铁提炼不易,打造一把剑至少需矿百斤,若算上损耗或失败的可能,两到三百斤合适,其他地方,怕是很难采全。”

“不过鬼窟中层,只有仙门弟子才能自由来去,虽然有最详细的地图,也不能大意。”风萧萧跨坐在蛇兽身上,借着洞冥灯的光揽图而视,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就走这条路吧……”在地图上弯弯曲曲划了好长一道,“虽然远了点,途中经过一个灵园,两道矿脉,应该安全。”

机关蛇兽三丈余长,米许高下,虽然托名是蛇,其实看起来更好像粗头粗尾的菜青虫,而且这蛇兽的身体,是三棱的,上窄下宽,上窄,从前到后安置了六个座椅,可供六人同时跨坐,和人步行高下仿佛,下宽,底腹安置着仙法代步的封禁,让这蛇兽行走起来,就如真的蛇虫一样,悄然无声,而且能翻沟越渠,甚至在直上直下的崖壁上攀行。

“好!”刘火宅点点头,手里云铜刀猛然掷出。

“蹭楞!”铜刀插入洞脚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那石头……缓缓的流出绿血来,颤抖几下,缓缓从石头,变回了满身疙瘩丑陋不堪的蜥蜴真身。

“四足石蛇……”风萧萧倒抽口冷气,“这鬼窟每天来来往往许多人,怎么还有这等毒物存在?”

这四足石蛇行动缓慢,力量不强,唯其剧毒叫人胆寒,一旦身中,很快便会四肢麻木行动滞缓,到最后,通体上下渐渐石化而死,成为这东西最喜的食物。

“这天下间,有洞天福地,灵气葱郁,人于其中修行,事半功倍,草木鸟兽长于其间,则生长迅速,十岁之龄而有百岁千年道行,这洛浦鬼窟,显然也是如此。”抽出刀来,在尸边水中清洗一下,刘火宅淡淡的道。

如果有修真真居住,不断改造地形,设置封禁,引导灵气走向,疏清妖魔鬼怪,这洛浦鬼窟说不定有一日,真能成为可以媲美洞天福地的存在。

可惜的是,此地深居地下,空有灵气,没有阳光,不见星月,可以加快修为,却丝毫无助感悟天地,度过修真中最难的槛,故而没有修真者愿意来此,只能任由各种魔虫毒物于此间疯狂繁衍……

这洛浦鬼窟,就是一块修真界的肥沃荒地,因无人打理,杂草丛生。

经过四足石蛇的事,两个人益发提了小心,沿着洛浦窟蜿蜒曲折的道路,渐行渐下。

由于选的是人流最多的路,前后左右都已被探的清清楚楚,会动的活毒物或许有,不会动的灵草妙药与矿石金脉早被搜刮一空,刘火宅与风萧萧根本不动别样心思,全副心神都用来警戒、赶路。

一路上,只遇到了两三支仙门队伍,驾着飞剑开着灵光护壁,威风八面的从两人头顶掠过,再就是十来只不开眼的小魔怪,被一一斩杀。

就算洞天福地魔物生长迅速,架不住上层洞穴被人翻来覆去的清理,能活着的,大多年岁有限,战力荏弱。

几乎是午时正下的鬼窟,当前方传来人声、微亮,风萧萧划定的三个地点之一的矿脉入口出现在眼前,看看机关地支,已经是酉时末了。

刘火宅与风萧萧脚程不慢,这段通幽曲径,却已经走了三个半时辰了,粗略估计,行程在两三百里,已经不知道是在地下多深,距离洛都多远了。

虽然进来之前,不知多少次听人说,这洛浦鬼窟的广大,只有真正漫步其中的时候,才能够体会,真的很大!刘火宅与风萧萧相视骇然。

前方的矿脉,是一道炎铁脉,往下可能直通地火,站在口处,就着火光,便可以看到矿脉的内壁,和外部的不同。

外面的墙壁有青有白,有的附着青苔,大体黯淡无光,而矿脉里面,墙壁色橙暗红,隐隐似乎还有光亮透出。

矿脉口外,是片星散的聚居之所,有窝棚,有帐篷,还有仙家的封禁的灵光闪烁,四壁上,火把熊熊燃烧着。

矿脉乃是灵气汇聚,有矿脉,就意味着有魔怪,有危险,欲下矿脉采掘者,进同进,退同守,时间长了,便将此间变成了一座小小营落。

刘火宅与风萧萧到的时候,营中有人在吃饭,有人在睡觉,有人在清点收获,见两人来,顿时响起一阵低语,都在揣测两人来意。

看年龄打扮,两人不是像他们这般,是因为生活无路,拼了命想赚些血钱的人。

但是看两个人的配备与赶路方式,又不像是仙家弟子,仙家弟子不太会用机关兽,他们会驯服真正的灵兽,与之签下血契,使用仙法召唤来去。

矿工们猜疑连连,矿脉口处,几个着仙门道服的弟子眼睛却亮了。

矿工们看不出来,他们却是清清楚楚,这两个人,皆非灵修,而看他们的配备,价值不菲,估计……是偷跑出来的世家子弟,或者俗门武修,进这洛浦鬼窟见世面来了,这是肥羊!

整整衣衫,肃肃面容,调理一下气场,三个仙门子弟跨上灵马,轻咳一声走出了封禁,行经之处,不时有矿工叩首问安:“仙师!”

就这般,威风八面的来到了风萧萧与刘火宅身前……

章八十 懒搭仙门,盘阵修炼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仙师仰头向天,摆足了架势,半晌没得到一丁点回应。

而通常,只要他们走上前来,都不必走上前,只要骑兽经过,这些凡夫俗子便会点头哈腰请安问礼的。

高于顶的眼睛略略向下一望,仙门弟子几乎气炸了肺,当然不会有回应,因为刘火宅和风萧萧已经走开了,到边上不远处,让机关蟒兽盘成蛇阵,起了防护光幕。

直径丈许的圆阵当中,一人从乾坤袋里取出锅碗瓢盆,米面肉菜,另一人则掏出枕铺被褥铺陈开来,就打算生火做饭,和衣就寝了。

三个仙门弟子僵在那儿了。

幸亏此地矿工的首领,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为人乖觉,见仙师僵住,知趣的凑上为之解围:“二位,二位……”

中年轻轻敲着机关蟒的外壁,发出清脆响声,机关蟒摆成的护阵可以隔绝声音,甚至是形象,叫人能够放心休息,里面的声音既传不出来,外面的声音自也进不去。

“唔,老乡……”机关蟒首尾相接处,是蛇阵的门户,按下机括,上下左右七八道插栓悄无声息的缩回蟒兽腹腔,风萧萧探头出去,打个哈欠,“今儿实在太累了,借地歇歇脚,就不多叨扰大家了!”

风萧萧说的,好像自己不打招呼是恩赐人家一样,言罢,不等中年矿工有甚话说,“啪嗒”一声,就把门户就给关上了。

中年矿工无奈回看三个仙门弟子。

仙门弟子面色沉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咬咬牙,中年矿工再一次敲响了蟒身……

门户再一次启开,露出的是风萧萧想要杀人的面容:“想死咩?跟你们说了,我们要睡觉了!睡觉!”

阴符天杀术,练得就是杀气,经过淬炼的杀气,在战场上能够摧人肝胆,一个小小的矿工怎受的了?风萧萧一张脸孔,瞬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修罗,骇的中年矿工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地上,两腿瑟瑟发抖,再半个字说不出来。

无人敢来叫门,而三个仙家弟子,怎拉得下脸自己去叫门?冷哼一声,返身而去,留下四周围矿工,对着蛇阵议论纷纷,猜测这二人得罪了仙师,将会被降下怎样的惩罚。

初来乍到的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到营中了。

那三个昆仑弟子的意思,刘火宅和风萧萧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刘火宅不明白,风萧萧是一定明白的,但是……真的太累太累了!

这一天,两个人皆经过了生死拼杀,消耗甚大,然后又是鬼方购物,入窟探险,紧张警醒的心情从早晨持续到了现在,两个人实在累了,这等闲杂小事都懒得应付。

烧水,白煮精挑细选的肉菜,待至水开,捞肉捞菜,就着备好的酱料一蘸,这是风萧萧最擅长的厨艺,既当饭又是菜,虽然简单的要死,但就是很好吃。

三口五口扒拉饭菜进肚,略一拾掇,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定境,开始修炼。

越是累,越不能休息,此时行气,事半功倍。

刘火宅身侧,白息隐隐,萦绕不散,他的修行似乎达到了一个瓶颈,始终停留在四重定神初期阶段。

四重开始,能够穴窍管涌,但管涌只是迹象,不是目的,四重境界唤作定神,但为何这般叫法,刘火宅并不明白。

他持续不断的修炼真气,真气消耗之后,恢复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但是……真气的总量,却不再提升。

这也是他自创的修炼法门,只让人有把握修炼到三重顶峰的根本。

难道说,必须拜入师门,才能继续获得突破吗?刘火宅陷入了沉思,他原先一心想着拜师学艺来着,可是随着莫名其妙的入了门,在修炼一道上走的越来越远,他反倒有些……不想拜师了。

他的目标是大道长生,但是现在所走的路,武修,却无法长生,既然于目标无益,拜师与不拜师,又有何区别?

不就是内息四重么?既然前人能够达到,并且创出修炼心得,自己如何就做不到?目光一凝,刘火宅内息运行更速。

与刘火宅相比,风萧萧身周气息,阴晴不定,一会儿火热爆裂,一会儿阴冷凝重,一会儿多情婉转,一会儿悲天悯人……

他的面容,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变幻莫测,时而瞠目结舌,时而龇牙瞪眼,经过萧承指点,他已经意识到,杀意浓烈与否,与面上作何表情,并无关联。

杀意,是一种复杂的心境,为爱挥刀,为恨挥刀,为慈挥刀,为悲挥刀,为仁挥刀,为义挥刀……

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皆可杀,七情皆要杀,只有七情杀遍,才算通晓了杀机初境,能够心定神坚进军更高境界,假若一情有缺,杀心便不够完美,便容易心灵失衡陷入疯狂。

七情,说是喜怒哀乐悲恐惊,其实远远不止,概括的是所有心情。

为爱挥刀,是为守护,为恨挥刀,是为仇怨,但是……为慈挥刀?为悲挥刀?为仁挥刀?为义挥刀?许多杀机,风萧萧仍懵懂含混……

风萧萧与刘火宅修炼的同时,三个昆仑弟子,坐守在封禁光圈中,也在修炼。

灵修第二重,叫做辟谷,之后便可以不饮不食,餐风露宿,以纯粹的天地元力改造身体;第三重叫做胎息,自此而后,便可以不用口鼻呼吸,天地元气随呼吸涌入、排出,可以说时时刻刻都在修炼。

“啧啧,修炼的倒也勤勉,可惜呀,武修卑微,就算再用功修炼,也不过区区几十年寿数。”

“是呀是呀!简直就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另一人应声道,笑的矜持。

“不过,小小朝菌蟪蛄就敢无视咱们,这件事,却不能轻易就算。”另一人面目阴沉道。

“无爰子师兄,有何妙计?”

“还需甚妙计么?明日我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一夜遂无话。

章八十一 清晨出发,陆吾土鳞

第二日,辰时,矿口营落一阵骚乱。

昨夜通宵达旦采矿的人覆着满身尘埃、拖着疲惫步子回来了,有的与人寒暄,有的大晒收获,有的生火造饭,营地里顿时一片嘈乱。

营地里休息了一宿的人,则纷纷起身,着装,添饭,收拾起行囊、矿镐、以及或原始或先进的照明设备,准备下矿了。

火光跃动,窟声嘈杂,刘火宅风萧萧睁开了眼睛,相视一笑,都觉疲惫尽去,神清气爽,修炼颇有进境,与众人一样,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此处矿脉,是洞窟某支路的终点,要继续走下去,就必须从矿脉中穿过。

“昨夜见你们疲惫,不曾与你们说,这里的矿脉随便可下,但想加入早晚一班的大队,所掘收获,便需付给掠阵的仙师一半。”睡了一觉,领头的中年似乎忘了昨夜惊惧,来到二人身前说道。

风萧萧正将如意架固上肩背,刘火宅则操纵蟒兽将身展开,闻声看向远方交接的三个昆仑子弟,哦,是六个。

矿工日夜轮班,守护在这里仙家弟子也是轮班倒换的,所谓灵园、矿脉都有归属,比如眼前这道,就归昆仑。

新来的三人面色欢愉,昨夜似乎收获颇丰,不知是否错觉,刘火宅感到,这几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自己身上掠过。

“一半?有些太多了吧?”刘火宅不禁皱眉。

“不能那么说!”中年矿工首领连连摇头,面色恭谨,“有了仙师掠阵,我们才能下到矿脉更深处采掘,更不必担心魔物骚扰,所得收益,三四倍于素日不止……”

刘火宅收回了目光,淡然道:“既然你们自愿,那就算了。”

那就算了?就算了?算了?了?……刘火宅的话在脑中回荡,中年矿工目光凌乱,刘火宅的意思,他似乎略懂,但是,又完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不是那个意思,又会是什么意思呢?

中年矿工风中凌乱,差点忘了随队出发。

风萧萧悄悄扯刘火宅一下,示意他少管闲事。

他觉得自己够冲动的了,跟刘火宅一比,才知是小巫见大巫,遇事他反倒成了负责冷静的那个。

队伍很快出发,越过洞口处封禁,向矿中行去。

两壁石岩散发着微微赤光,显得矿穴比外面还略亮了些,不过随着深入,温度也渐渐高起来了,空气中飘散着硫磺的刺鼻味道。

一路行去,矿坑两侧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穴,皆是历年挖掘出来,这些坑穴有深有浅,浅的仅容几人钻入挖掘,深的根本就是一条新的通道。

四周围有人护翼,有昆仑弟子掠阵,刘火宅与风萧萧不似昨日那般紧张,但是,仍得聚精会神不敢稍有松懈。

这矿洞中的地形不比外面,复杂繁琐的多,他们必需仔细端详,数清了走过的岔路数量、情状,才能按图索骥。

这洛浦窟大的就跟迷宫一样,地图虽然详尽,没可能把一切都标注的清楚分明。

“叮叮当当!”行进当中,不时有人拿矿锄矿镐之类往两边洞壁上零敲碎打,希冀一不小心,就能从岩石上磕出极品矿岩来,那不是没有先例的……

没有大收获,偶尔也会有小收获,有的是前人采掘时清理不彻底的,有的则是被尘土掩埋新踩出来的,时不时会有人弯腰俯身,将可用之物分拣出来,或者装入乾坤袋,或者丢到几台木牛流马背上。

矿工既是给仙家干活,仙人手段也是有一些的,不过,无论乾坤袋,抑或最原始的机关兽木牛流马,皆破破烂烂腐朽不堪,尤其那木牛流马,走起来“吱嘎吱嘎”作响,一见就是许多人用过,代代传承了不知多少年了。

这个代不是血缘上的代,而是矿工的代,没人会干在这干一辈子,要么遇难埋骨此间,再无下文,要么就是三五年下来,攒下一笔不菲财富,回到地面人间,做一个逍遥富家翁。

近百人的采矿队,仿佛一只百足虫,循着矿坑迤逦而过,百足伸张,深浅快慢各不相同。

走了没有多久,前方忽有兽嚎传来:“呜嗷”

伴着狼嚎,黝黑静寂的远方,一点火光陡现,上下颤抖着,飞快向矿工们的位置飘荡过来。

直到了近处,可以看出来,那真是匹狼,通体上下冒着火光,仿佛一团火焰,张着狰狞大口,拖着一路垂涎,向众人疾奔而来,倏忽便至,一滴滴唾涎落在地上,便是一团团火焰。

“火狼!”人群微微骚动,不过所有惊呼出声的人,立刻被边上人鄙视,“火狼怎么了?大惊小怪!说你是新来的吧,你还不服……”

火狼,据神州志异记载,约略是四重妖兽,生于火,葬于火,高温炎热的环境下,尤其能发挥战力,应该有些难缠才是,刘火宅风萧萧正奇怪这些人为何那般镇定,几个昆仑弟子已然出手了……

“天有四狗,以守四境。吾有四狗,以守四隅。以城为山,指地为河!”

火狼前方,一道禁制陡然亮起,封住来路,其明如镜,其波如水。

“嗤啦!”火狼猝不及防,从禁制中直穿而过,溅起漫天水花的同时,浑身上下被浇了个透湿,顿时白雾弥漫,水浇到柴火堆上的“嗤啦”声充耳不绝,激的火狼发出连声惨嚎。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陆吾!”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土鳞!”

指地为河出手的一瞬间,另两名昆仑弟子同声念到。

火狼边上,顿时两穴口处禁制亮起,灵光汇聚,刹那之间,一只微型九尾虎与一只迷你四角羊凝结成形,翻转咆哮,活灵活现扑入白雾当中。

白雾里,一阵厮杀搏斗的声音传来,仅仅呼吸之间,传说中的陆吾神兽与土鳞神兽神完气足掉头飞回,火狼身周白气散尽,露出伤痕累累的一身癞皮,死的不能再死。

这矿洞中处处可见的封禁,原来组成了一个大阵,可供昆仑弟子居中借力,抵御妖兽,若不然,以这三人显未结丹的修为,怎可能如此轻易拿下四重妖兽,守的这矿洞安靖。

刘火宅与风萧萧心中了然,正思索间,“咕噜噜”一颗茶壶大黑乎乎物事滚到脚边……

章八十二 狗头乌金,误入歧窟

拾了一看,是块矿石,入手沉重,通体黝黑,但在火光掩映之下,却泛着银白色的光,有些奇怪。

“狗头乌金!”边上人看到了,略一端详,惊声尖叫,情不自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恨怎么不是滚到自己脚边,怎不是自己捡到。

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一看就非善茬,虽然恨,也只能埋在心底,不敢动甚别样心思。

人群骚动,乌金虽不算什么炼器极品,在这道矿脉里,已是顶级了,天然的狗头乌金则更加罕见,就这么一块,值钱五六万两没甚问题。

昆仑弟子们正在拾掇火狼残躯,闻声扭头:“怎么回事?”

对了!这狗头乌金,至少有一半是属于昆仑仙师的,而且,倘若仙师有意想买,还得打上不少折扣,意识到此点,矿工们的心情顿时平复了许多,七嘴八舌将事说明。

一个仙师站起身走来,不过……距离尚有十来步,刘火宅陡然伸手,一把将狗头乌金抛去,抛到到其手:“东西掉了!拿稳一点,若再掉了让别人捡了,未必有我这么好心还你。”刘火宅嘴角微翘,似乎在笑,又似乎是嘲讽。

怎么可能突然蹦出块狗头乌金来,分明是昆仑弟子趁人不注意,施障眼法丢出来的。

这三个昆仑弟子,或许是看出来,刘风二人志不在此,很快就会离开,意识到路上找茬行不通了,干脆自己创造机会。

把这么大块乌金扔到刘火宅脚底下,但凡刘火宅起意收下,他们或者在矿石上做着标识,诬陷刘火宅偷窃,或者凭着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巧取豪夺,逼刘火宅动怒,总能寻到机会,好好教训两人一把。

可惜呀,他们那点障眼法,刘火宅洞若观火。

走来的昆仑弟子接了狗头乌金,身体略略发硬,这样的手法,他们不是第一次用了,教训那些不尊重他们的新人,十拿九稳,还是第一次被……

“不上钩啊,师兄,怎么办?”队伍重新上路,矿工们窃窃私语,狗头乌金的疏忽来去,让他们有些糊涂,有些难解,三个昆仑弟子,借机传音交流起来。

“师兄,师弟,我看算了……就算我们故意掉的,那两人毕竟把东西还给我们了,人品还是不错的,就是年轻,气盛些罢了,我们修真……”

“无辛子师弟啊,你就是太天真!那两人是真心实意的还给我们吗?他们根本就是在挑衅……”

“大师兄说的对,二师兄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厮把乌金抛还给我的时候,表情有多可气,好像施舍一样,我当时恨不得一招金阙玉书拍在他脸上!”接金的弟子忿然说道。

“就算如此,他们毕竟……”

“毕竟什么?我们是仙,他们是人,见仙不拜,已是罪过,还敢挑衅?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不晓得仙凡有别,两重天地!”无爰子面罩寒霜,挥手打断了无辛子的话,“就这么定了,我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一路前行,不过一个时辰,火狼般的四重妖兽出现了至少十几次,还有两次,是五重初的妖兽,这矿洞中果然危机步步,不比外间。

四重妖兽,三个昆仑弟子可以轻松应对,五重妖兽的话,就有些勉强,不过凭着门中埋设的封禁法阵,倒也有惊无险。

就有两名矿工遭袭之际,逃跑不迭,一名被熊怪生生啖下,场面血腥恐怖,另外一名被打的筋断骨折,更加惨不忍睹,不过好歹留了个全尸。

不过,采掘灵脉本就是个高危职业,这种情况,矿工们看的多了,不受影响继续前行。

又赶了一阵路,便到了一处岔道,和之前的相比,毫不起眼,但是……这就是刘火宅与风萧萧的路了,其他矿工还得继续前行,他二人则需深入岔路,一直穿出矿脉,继续自己的旅程。

“这里似乎……”有人惊疑不定,不过声音旋即被压下。

刘火宅与风萧萧未加留意,身入岔道,风萧萧又探回了半身,方方正正的一方银砖飞出,落到昆仑弟子手上:“承蒙带路,不胜感谢!”

银砖约莫百十来两,算是给三人的报酬,狗头乌金事后,三个昆仑弟子再未出甚花招,一路护持,也算尽心竭力。

“你们……”无辛子接了银砖,目光繁杂,徒然张口,可惜,只说了两字,身子陡然僵住不动。

无爰子手搭着师弟肩膀,一脸春风和煦:“你们二位,慢走不送,一路顺风。”

及至风萧萧缩头回去,与刘火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无爰子一把抓住那银砖。

“师兄,我们似乎……”无辛子还想说什么,见到师兄面容,登时什么话也咽回了肚里。

无爰子一张脸孔,青紫发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可恶的凡人,竟将我们当成使唤!若是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他五指紧握,青筋暴起,银砖生生印出五道痕来,指纹宛然。

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偏执成狂,一旦对事种下印象,无论如何不会更改,黑是黑,白也是黑,歹是歹,好也是歹……看着师兄扭曲的脸孔,无辛子叹息一声,无奈沉默。

不说昆仑弟子,就说刘火宅与风萧萧,驱着蟒兽,打着洞冥灯,循着废弃的矿道一路前行,渐渐的,有些看不清了……

不是洞冥灯光线变暗,而是不知何时,四下矿道里,渐渐升起了雾气。

浓雾遮住了起伏不平的泥石路,笼罩了墙壁,让原本狭窄伸臂能触到两边的坑洞,变的飘渺神秘起来。

洛浦鬼窟里,有水,有火,水火相激,便成浓雾,如此境遇并不出奇,两人也不疑有他,只是放缓了步子,加倍了小心。

眼前这雾,似乎……好像……,刘火宅心中慢慢生出古怪感觉,随着步入渐深,那感觉也越来越是强烈,终于,他难耐好奇,遵从心中直觉,正向直前拍出一掌:“开!”

围绕两人身周的浓雾,瞬间如见天敌,翻涌消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开,露出一片澄净空间。

“咦?”风萧萧大是惊讶,“你怎会……”

惊疑未毕,刘火宅一把拉他到身后,厉声喝问:“谁?”

隐约间,“嘶……”一声轻响,若隐若现的白影没入浓雾不见。

章八十三 雾锁寒潭,妖蛇万千

领证了,加更一章!!!

翻手一指,叫人起疑的方向,浓雾滚滚,就如艳阳融雪,顷刻消散。

但是,没有,没看到预想中的存在……

刘火宅心有所感,转身指向另外一处:“开!”

浓雾再度一空,如被莫名大力撕开,但仍旧一无所获。

朦胧叫人疑惑的白影再未出现,极有可能,是自己眼花,或者驱散浓雾之际,产生了迟滞,白影只是未及消散的一缕雾气罢了,刘火宅心中猜测。

总之,身周五丈之内,再无寸雾,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出了狭窄矿道,到了颇空旷的一处地穴。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等仙术的?”风萧萧很是好奇。

举手一排,浓雾顿散,弥天水雾,形同无物,这绝非武技,是仙术才有的特质。

刘火宅脑中也在回放,比如与风萧萧初见的时候,兴王府门口,那烟雾弹爆开,自己本能的驱出一条路来,紧紧缀上……诸如此类的体验绝非一次,虽不明白,强烈的笃定自己能够做到,可以做到的玄妙直觉……

刘火宅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东西,但是真相仍在前方,中间数层隔膜,看之不清。

心情微妙之际,风萧萧惊呼陡然传来:“不好,走错路了!”

是啊,路错了!浓雾算是天象,可在任意通道内涌现,但在正确的路上,没有这么大地穴,更加没有……风萧萧侧耳聆听,确认了推测,水声。

“哗啦……哗啦……”这地穴前方不远处,似乎连接地下水脉,若不然,死水一潭波澜不兴,不会有声音发出来。

如此一来,之前走过的地方,一些蹊跷就可以解释了……

根据图上标注,正确的路是条被采空的矿脉,采空的矿脉什么样子两人见了不少了,坑洞两边浅坑深坑交错,崎岖歪扭仿佛果中虫洞,而这条路,却平整顺畅,从不曾挖掘过。

只是一路行来,大雾遮蔽,两人都以为,那是雾气遮掩的效果,不曾上心,如此思来,处处皆是破绽。

“定是那几个昆仑弟子,定是他们故意引偏了路,或是使了什么障眼法……”风萧萧银牙撮的格格响,返身欲找那三人算账,后方,陡然有苍凉兽嚎传来。

“哇……哇……”那声音似极了小儿啼哭,但是,小儿不可能有如此惊人的音量,惊天动地,震的洞壁为之瑟瑟颤抖,穿越通道,传到了不知多远处。

“那东西出来了!”带队前行的三个昆仑弟子闻声了然,两人喜上眉梢,一人无奈哀叹。

刘火宅与风萧萧脊背生寒,脚步竟迈不下去,本能的倚在蟒兽之侧,收剑戒备。

“悉悉索索……”浓雾中有轻微响动传来。

风萧萧掏出了鼠兽,躬身放到地上,指挥其前行探路。

鼠兽行进迅速,寂寂无声,匍匐地上,飞快消失在了浓雾里,其目之所视,皆由圆光术呈现在一方古铜镜上,由于仙术加持,虽然浓雾遮蔽,又无灯火照明,视野依旧清晰。

前行不过十余丈,古铜镜上开始有异状出现,擦擦眼睛看清状况,刘火宅风萧萧倒抽两口冷气。

前方果然是水潭,连在洞窟底端,仿佛水桶被盖遮住大半,只敞开些许,诡异的是潭中的水,漆黑如墨,粘稠如胶,与其说是水潭,不如说是沼泽,沼泥激荡翻涌,所以能听见些微水声。

令沼泽沸腾翻涌的,则是一窝窝的蛇虫,它们争先恐后的爬出,拖着长长的漆黑的墨迹,向刘火宅、风萧萧二人处蜿蜒而来,黑线层层推进,仿佛沼泽水溢出地面向前流淌。

“快跑!”就算再蠢笨,也知道这个时候该跑了呀!调转了头,令蟒兽挡在身后,两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鱼,向后方奔驰。

“嗖!嗖!……”发觉两人要跑,相距还有十丈,蛇虫们喷出了漫天涎液,那些蛇涎就与池水一般,漆黑如墨,粘性惊人,就如急雨一般,噼里啪啦打在了蟒兽身上。

“嗤……”被一团团涎液沾上,蟒兽的身躯发出蚀声,硬木速度惊人的被侵蚀进去,股股白烟飘散,可以想见,如果涎液及体,腐蚀力有多么的惊人。

就算没有喷中,冒出的白烟夹在气雾里,腥臭无比,中人欲呕,令人头晕眼花不辨东西……

万幸,刘火宅初通天赋,将手一挥,就如驱散浓雾一般,驱散了毒烟,速度只是略略一缓。

这空当,风萧萧几刀飞出,将三两只弹射来的蛇钉在了壁上,黑蛇绕刀蜷曲,盘桓几匝,陡然散去,如烟消逝,不见影踪。

就这样一路且奔且射,持续未几,两个人陡然停步,发现了更大的危机他们迷路了!

进时所走的矿道找不到了,行到此间,四周围皆是石壁嶙峋,竟没有路了……大雾遮罩,两人不知何时出的矿道,也不曾意识到,返身向后走的根本不是来路。

“冲?还是守?”风萧萧急问,就这顷刻之间,蛇群又追近许多,有一些冲出了浓雾遮罩,再度狰狞弹至。

“结蛇阵,开防护!”刘火宅选了守。

所有方向皆被堵住,想要强行冲出,绝对是个尸骨无存下场,只能先守,守到蛇虫将毒涎吐干,或有希望。

这类毒蛇,毒性越烈,往往也就越无法持久……只是,看毒蛇那铺天盖地仿佛潮水一般的声威,刘火宅也并无多少把握,见步走步而已。

蟒兽盘阵极快,毕竟是其招牌,呼吸之间环成米许高围墙,围墙之上,又有灵光凝结,如钟扣下,结成守御。

刚刚设好防御,蛇虫们便赶到,“嗖!嗖!嗖!”是蛇涎铺天盖地而来的声音,“嗵!嗵!嗵!”是蛇虫弹射撞击,然后光壁上滑落的声音,丈许方圆的蟒阵瞬时被围的水泄不通。

群蛇有的撞击,有的吐涎,那些蛇涎落到灵光罩上,毒性与护壁相抗,激的护罩轻轻颤抖,仿佛随时可能破掉;又有一些,沿着护壁淌落,将蟒阵一围蚀出了深坑;还有一些,喷射在罩后石壁上,将石壁腐蚀的千疮百孔有如山水画……

理所当然,毒雾毒烟源源不断的散出,周围浓郁腥云一片。

刘火宅面色沉郁,他原本以为,灵光罩足以抗住蛇毒,没有想到,这些蛇皆非凡蛇,全都是妖兽,毒中蕴藏妖力,能与灵光罩对消。

章八十四 洞冥发威,合窳驱虫

蟒阵守护光罩高约丈许,但是半丈以下,皆被群蛇覆盖,万蛇攒动仿佛茅坑里的蛆虫,黑黢黢滑腻腻的身体、狰狞恐怖的三角蛇头入目皆是。

光罩能够自动弹飞妖蛇,但是群蛇前仆后继,弹的竟没有上的快,渐渐累积增高。

刘火宅催发灵力,幻成一只无形大手,不停涤荡护罩里翻涌的腥臭毒云,免的吸入太多中毒。

风萧萧也不闲着,取出佛光钵与黄金在手时刻准备着,又掏出两颗绿丸一盒药膏。

绿丸自己一颗刘火宅一颗服了,可暂避五毒,药膏则以内力融化了,涂抹在脸孔、脖子、手掌等裸露处,可以驱除蛇虫,稍抗腐蚀。

佛光钵是刘火宅幸运得来,解毒丸与驱虫膏则是风萧萧行事向来谋定后动,心细如发的结果,若非如此,灵光罩破后,两个人便需裸身面对蛇虫,再无抵御手段了。

一边庆幸,一边将自己和刘火宅周身上下,不被改版锦绣袈裟包裹的地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涂过一遍,正松了口气,陡然一阵嘹亮婴啼传来:“哇……哇哇哇……哇哇……”

与方才音质一样,但是宏亮了许多,而且抑扬顿挫,仿佛正有一只远古凶兽,在那迷雾中掩藏着,漫步向两人行来。

微微遗忘的惊悚心悸,重新浮现心头,但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呢……

似乎那婴啼,蕴含着某种特别的意义,随着啼声,成千上万的黢黑蛇虫顿时变了模式,不再铺天盖地乱喷一气,也不再集火于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人身上,徒劳无功的喷吐蟒阵最坚实处,而是分成了两股。

一股在蟒阵偏侧,阵法薄弱之处,集中喷涂,黑乌乌的蛇涎仿佛桶浇,顷刻淹没护罩,激的护罩连震,灵光大弱,又淌过蟒身,流到地面,“嗤啦啦”的腐蚀声铺天盖地,蟒身下面,飞快被蚀出一个孔洞,有蛇虫趁机钻挤进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蟒阵阵底蚀穿。

而另外一股,则在几丈开外,草绳般密密麻麻盘结起来,仿如人身上血脉恶心的虬结一堆,又似乎某种大型雕塑外表,被蛇攀了一层……飞快的,成千上万的黑蛇盘成只四足兽摸样,不等形体稳定,四足兽撒蹄开奔,响声隆隆,合身往蟒阵上撞去。

“轰”然一声大震,蟒阵激颤,灵光为之一弱,这一撞,怕有五重巅峰的冲击力。

千两的金刚符,能完封三重下攻击,暂时抵住四重大力;价值万两机关蟒,则可完封四重攻击,刚好敌住这种程度的攻击……不过,仅仅几下而已!

若非蟒阵庞大,根基牢固,就这一下怕就散架了。

当然,万蛇四足兽也不好过,踉跄退去,体表很多黑蛇被震脱下来,不等掉到地面,便化身飞烟,凭空消散……

这是……一手握云铜刀,一手执缠灵剑,刘火宅站在蚀洞内侧准备斩杀入蛇,瞥到此幕,心中疑惑。

正在此刻,忽然一声惊呼,风萧萧将机关鼠兽寄神的古铜镜递到刘火宅面前。

机关鼠兽放出之后,一直没空收回来,风萧萧忙着推油,又以为被蛇吞了,便将它忘了,无意中翻出铜镜,才发现机关鼠不仅未毁,还安然穿过蛇阵,来到了黑沼水边。

古镜中,黑沼里,正有一只泥泞怪兽载浮载沉,这怪兽体型巨大,宛如野猪,但是脸孔类人,五官分明,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就出自它的口中。

人面野猪挣扎欲着上岸,可惜的是,黑沼上方,灵光闪烁,七道巨大如同实质一般的光链,一端牢牢绕在此怪身上,另一端或者楔在地面石碑,或者深没岩壁石柱,石碑石柱皆与地面山壁浑然一体,任人面野猪如何蹦跳、翻腾、嚎叫,扯的光链火星四溅,山壁潭边碎石迸飞,自岿然不动,将怪物牢牢绑缚在黑沼之内,一步不得上岸。

“合窳!”见到怪兽的一瞬间,刘火宅与风萧萧脑中蹦出这个名字,不由得背心冒冷风,激灵灵倒退几步。

合窳,这是种传说中的怪兽,《神州志异》记载:剡山,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其音如婴儿,是兽也,食人,亦食虫蛇,见则天下大水。

见则天下大水,凡有类似标注的怪兽,通常称为天道之兽,因为其行其止,暗循天道,就如同修炼至第八重第九重能够推演天机的修真者一般。

当然,怪兽不可能如修真者般能掐会算,晓得趋吉避凶,但是除此之外,它们的战力,与八重九重的修真者是一样一样的。

八重九重,那是什么概念?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人间传说,陆地真仙……

幸亏,这只合窳是被封禁的!

而看镇兽七柱碑上那标准的金庭玉柱样式,封禁此兽的必是被昆仑先人!

难怪千两的矿道图中没有记载,难怪几个不入流的昆仑弟子能知此中秘辛,将自己二人引入这条绝途。

知道那是合窳,四周围这些个黑蛇的来历,它们的古怪存在,也就立时可知了。

刘火宅与风萧萧心念相通,如意臂齐捻,顿时引燃了洞冥灯草芯。

两人头上,毫光大放,那光乍看起来,与普通火把的光没甚么两样,但一照到蛇虫身上,却仿佛热油滴蜡,艳阳融雪……蛇虫们蜷曲着,嘶鸣着,退缩着,如同聚光镜下的蚂蚁,飞快的被烤到蜷曲,化身飞灰。

合窳以蛇虫为食,它封禁之地,怎可能这么多蛇虫出现,这些蛇虫,其实是合窳将吞噬的蛇虫炼化凝现出来的,其实是鬼物,自然惧怕洞冥灯。

火光熊熊,飞快清空了方圆三丈,这当中,万蛇四足兽第二次纠缠冲撞向蟒阵,但还未近前,已被火光撩去了一半,于蟒阵毫无压力。

“哇”合窳怒嚎起来,古镜中可以看到,大团泥沼随呼声涌出潭面,蠕动凝成一尊泥猪,倏忽一闪,消失在镜中,出现在身前!

章八十五 绝毒不化,万银取宝

马车般大的污泥团面目狰狞,根根毛发硬如钢针,形似神也似,合窳对灵力的操纵令人发指。

泥猪风驰电掣于镜中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阵前,挺着獠牙,张开大口,一头撞上蟒阵。

“当!”轰然大响,泥捏的野猪,与光现的灵幕,竟然激出金石之音,声如黄钟大吕。

惊声入耳,如钢针刺脑,刘火宅与风萧萧顿时天旋地转,两耳嗡鸣,七窍喷血。

激波飞掠,五丈之内的鬼影黑蛇扭曲着、挣扎着、迸裂着,最终碎成漫天尘雾。

伴着“吱扭”一声悲鸣,光幕瞬间碎成繁星万点,硬木棱躯一阵扭动,里面有烟雾袅袅冒出,机关蟒兽的守护之力显然是废掉了,也不知更换多少零件能够修复。

不过,至少代它的主人的挡了一次灭顶之灾,对撞之后,污秽的野猪登时恢复了沼泥模样,“啪嗒”一声跌落地上,摊开一片。

“嗤嗤……”地面翻涌鼓泡如水沸腾,浓绿毒烟狂涌如水开的汽,闻之则涕泪横流中人欲呕的味道,一瞬间浓郁的仿佛能将人漂浮起来。

合窳凝炼魂蛇,魂蛇毒涎在泥沼中吐出,又被吞食,又被吐出,又被吞食……如此周而复始,竟将那整片泥沼,化成了天下绝毒之物,其毒性之烈,比魂蛇吐涎还要剧烈十倍百倍,只是顷刻,泥猪落处,地面便一个黑乎乎大洞陷下去。

“快走!”古铜镜中,合窳一击无功,开始酝酿第二次攻击,趁着周围清空,刘火宅拉起风萧萧便跑。

万幸,昆仑封禁之术并非摆设,合窳第一击后,七道光链募然毫光大盛,将所携的神通手段一股脑释放到了合窳身上。

光链仿佛一道道烧红的烙铁,合窳被烫的嗷嗷惨叫,时不时的,巨大的身躯上甚至会出现重重叠影,那是合窳的神魂,被激的几乎要脱体而出的征兆……

“等一下!”危急关头,风萧萧竟然不走。

刘火宅一愣,随风萧萧目光看去,登时意识到他的企图。

风萧萧心细如发,哪怕面临灭顶之灾,竟然也对周遭环境观察入微,比如说现在,他就注意到,毒沼覆盖之处,整个地面被蚀下了深深一坑,但在那坑中,偏有脸盆大一块顽石,恐怖的沼液之下行若无事。

这必是宝贝!

略一沉吟,风萧萧抖出飞爪,凌空钩向那方顽石。

“嗤啦……”飞爪一触到顽石表面,几个爪尖便被蚀平了,光秃秃仿佛没有手指的手掌,然后,手掌触到沼液,登时也没了……

“好厉害!”两人惊呼,心中更热了,这不正说明了顽石的强悍么?

风萧萧入这洛浦窟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些极品矿石好锻剑么?这块石头,绝对就是极品。

但是,要怎么弄呢?风萧萧不由蹙眉。

刘火宅几步退到蟒兽之后,虽然失去了守护光罩,而且千疮百孔,并不意味着蟒兽就此失去了行动力,事实上蟒兽还能动,不仅能动,速度甚至没受什么影响。

从一侧抄定了蟒兽木躯,刘火宅运转内息,勃然发力。

一米粗,三丈长的蟒兽躯体,被他一把直塞,捅进了毒泽当中,后体撅在坑外,头部埋首坑里,正对着那方顽石。

“嗤啦嗤啦……”整个蟒兽就如探到火堆里的红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啊呀!”一万三千两的机关蟒兽,就这么……

风萧萧情不自禁肉痛,肉痛之中,刘火宅已经一把抢过佛光钵,箭步飞身跃起,灵力辟开毒雾,佛钵金光弹开溅射的毒液,脚步踏踏沿着蟒兽脊背奔落坑中,抽剑,俯身,一插一挑。

顽石打着旋儿飞出毒坑,几丈外落地,上面沾染着沼液,一路翻滚一路蚀出凹痕。

挑出顽石,刘火宅却一脸愣怔,手里擎着的云铜弯刀因沾了毒液,飞快的被蚀到千疮百孔,仿佛在地底下埋了几千几万年。

“小心!”正当此刻,风萧萧陡然一声大喝,高高跃起,掠过刘火宅头部,来到陷坑之前,正对合窳封禁的方向。

虽然被昆仑封禁狠狠惩罚,那合窳凶心不死,这片刻间竟然成功凝出了第二击。

一模一样的沼泥成形,一模一样的倏发就至,完全来不及警告提醒刘火宅,风萧萧只能合身上前,正面合窳第二击,希冀能为刘火宅遮挡一二。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冥灵归心!冥神庇佑!”

阴符天杀术,一招两式。

头一式加持自身,风萧萧一身上下,瞬时漆黑如墨,但是……漆黑只是一瞬,下一秒,漆黑变成了白润,风萧萧通体温润如玉,火光下竟散发出淡淡毫光来。

阴符天杀,七情入道,情绪强催自会引发反噬,但是情与道合,心气共鸣,则不仅不会反噬,反而能催发出倍于寻常的战力来。

“冥神庇佑”风萧萧呼声似极了海豚尖叫。

声波凝聚成形,每念一字,他身上的毫光便强盛一分:第一字后,毫光三寸;第二字后,离体尺许,有巨大的模糊人像出现;第三字后,人像体表开始有铠甲凝现,手执长刀,通体金光璀璨;第四字后,那些铠甲表面,开始有细微的法符出现,可谓纤毫毕现,只可惜……字符呈现只是一瞬,转眼崩溃。

风萧萧脸色煞白,以他修为,还使不出这一招的第四种变化,如果是在昨日,甚至连第二种都不会有,只有最基础的第一种。

冥神挥刀,寒光绽放。

巨大的泥猪轰隆而至,与风萧萧此剑撞到了一处……

“嗵!”一声闷响,泥猪微微一顿,但是……也就微微一顿,然后,冥神幻形瞬间粉碎,毫光散落。

风萧萧的发挥到了极致,但他这超常的四重巅峰守御,与将近五重中段的力量,还是差了两个层次。

缠灵剑缠不住,阴符天杀守御也挡不下合窳这式攻击,还将泥猪前身撞的一钝,形体更显巨大,向他与刘火宅包夹压下。

就这样……结束了?风萧萧满眼不甘。

“凤鸣九天”危急关头,刘火宅坚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剑刺前,毫光大作!

章八十六 天生太岁,镇压气雾

再爆三更,第一更!

缠灵剑,缠尽天下一切灵力运作,灌注越多,缠力越强。

不过,仅能纠缠六重元婴之下的攻击,破丹成婴后,灵修高手连灵气碎屑都可以任意分合重组,缠灵剑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

合窳的攻击是五重,可是它本身,却是八重甚至九重的洪荒古兽,破掉的泥猪不能重组,还完整的泥猪,缠灵剑的抗力却极大。

风萧萧四重缠灵几乎没有效果。

“缠灵剑不是那样用的。”刘火宅了然风萧萧心态,他是担心合窳攻击太强,单凭缠灵剑无法阻挡,所以倾尽全力运招使出。

但缠灵剑,是武修对抗灵修的手段,讲究的就是以拙胜巧,以力压技,风萧萧心存疑惑,分神两顾,效果便益发差了。

也可以理解,佛光钵被自己拿了,风萧萧孓然一身没有防护,缺乏安全感。

佛光钵塞进风萧萧手中,顺手把人往后一拉,少年瞬间倾尽全力,刺出今日首次凤舞九天,一剑,一心,一刺,一往无前!

“扑!”低沉无力的穿刺之声,灵剑毫光瞬间涌入泥猪。

泥猪身形陡顿,不断蠕动的身体一滞,从泥水变成了橡皮泥,速度慢了三四五倍。

这时,风萧萧也投金启动了佛光钵,金芒壁体,覆罩二人,趁漫天泥水一慢,两人凌空脱出包围圈。

“扑拉!”就差了那么一丝丝,两人前脚刚走,泥水后脚完成了合拢,无巧不巧落入蚀坑之中。

泥点四溅,不少飞向两人,但皆被佛光钵挡住,嗤啦啦连响。

“嗷……”二击无功,远方合窳眼睛血红,发出震天价惊呼,似是极度不甘。

但它接连两次出手,金庭玉柱封禁也二度变强,古铜镜里,一时间只看到亮如闪电的光链,锁着黑乎乎的暗影,其他一切都被耀的有些看不清了。

死里逃生,值得庆幸!两人皆是背心一阵冷汗,稍作停顿,心有默契般向那块顽石疾奔而去。

“你恐怕会失望。”刘火宅给风萧萧打预防针。

“为什么?”风萧萧疑惑,到了顽石面前,很快明白。

轻!太轻了!怪不得刘火宅会发愣,这顽石的重量,轻的根本不像石头,而像木头。

不是石头,又会是什么呢?时间无多,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了,乾坤袋里取出水来,毫不吝惜的一通冲刷,终洗出了顽石真容。

这是一块金黄色的,望之如石,触之绵软的物事,凑近了闻嗅,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菌味,犹如泥土的芬芳……

“太岁!”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此物真名。

太岁,又名肉灵芝,无人知其来历,无人知其何生,无人知其……是甚东西,甚至就连其作用,都是五花八门。

传说少林寺中有一株,功能生死人肉白骨,所以其大还丹名扬天下;传说武当派也有一株,可以生血脉活气络,所以其断续丹独步古今;传说皓月宫近些年也得了一株,效果是驻颜延寿,所以皓月宫美女永远如二八佳人。

似乎每一株太岁,都是天生地长,因缘际会而成,其功用各不相同,没法复制,更加没法培植。

幸运的是,太岁此物,不是用过就没,从其身上挖取部分,太岁自会缓缓愈合,直至恢复原状。

揣太岁进乾坤袋,两个人无惊无喜,得了宝贝,还要有命花才行:“先找到出口再说。”

“这边走。”刘火宅很是笃定的步向一方。

风萧萧心中疑惑,但还是一边慢慢收回鼠兽,一边紧紧随上刘火宅脚步,这过程中,合窳又做出了第三次攻击。

但是,事先有了防备,身法又已经使开,新一轮攻击两个人有惊无险,安然避过。

不过旋踵,两个人来到一处山壁前,仍然大雾弥漫,山壁与周围似乎没什么两样,但当刘火宅按上壁面,他的手掌,轻飘飘直接陷入其中。

墙壁只是昆仑封禁的障眼法,难怪进的来出不去。

风萧萧正惊异,刘火宅确认了方位,一头撞入山石:“哪里走!”

眼前一花,世界迥然,风萧萧紧随其后进入,便见山壁甬道里,刘火宅灵力辟开迷雾,似乎正与一个自己看不到的敌人搏斗。

迷雾分而复散,散而复分,翻滚激荡,风萧萧看的云里雾里,真真是云里雾里啊,过了好半晌,他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与刘火宅灵力纠缠的,就是前方那团朦朦胧胧虚无缥缈的气雾。

这片雾……这片雾还真不止一次出现过,从刘火宅第一次发觉,能够以灵力辟开气雾开始,这片雾,就不止一次在他清空气雾时露出马脚了。

只是当时以为这只是一片雾,不曾理会,随着眼前雾气反抗越来越激烈,翻涌越来越威猛,渐渐仿佛沸腾一般,风萧萧终于意识到,这真不是一团雾,而是个活生生的生灵,或者是种修真的秘法。

刘火宅额头汗珠滚滚,雾气滑不溜手,而他,从没有以这样的方式战斗过,仿佛戴了双厚厚的手套捉蛇,此消彼长,虽然他倾尽全力,且在最有利自己的地形暴起发难,还是数次几乎被这团气雾遁走。

“嘶”气雾渐渐皱缩成一团,被刘火宅的灵力生生压的,凝实的仿佛面团。

似乎再忍受不住这种压迫,气雾陡然发声,声音好像水开,平平无奇,但是入到耳中,激灵灵一个冷战,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人神志一悚,灵力不畅。

气雾随之膨胀许多,奋力欲挣脱灵压而去。

“留下吧!”总算刘火宅心志坚毅如铁,一惊醒来,灵压倏松又紧。

“呜……”气雾发出一声悲鸣,隐约间有灵光闪现,陡然爆成一团。

它的身体,彻底向刘火宅敞开,再无之前朦胧隐约的感觉。

这……这东西不是仙法,也不是什么未知的监视人的手段,这就是一只雾样灵物,出于好奇也不知什么其他目的,一只跟着自己而已。

刘火宅细细一查,心中了然,灵压一松,将之放开:“走吧走吧,别跟着我了。”

这团雾,他虽能抓住,拿其并无办法。

仿佛现在,气雾撤销了抗力,所以他能要它圆就圆,要它扁就扁,就和操控雾气一样,非是通过外部挤压。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东西无形无相,关也难关,杀也难杀,况且又和自己无冤无仇,只是跟踪尾行而已,只有放了。

章八十七 桀骜雾兽,云若其名

第二更

重获自由,气雾却凝立不动,原地转转悠悠半晌,陡然向刘火宅扑下。

“还搞偷袭?!”刘火宅眼一瞪,灵力翻掌压下,经过这片刻搏斗,他对这种莫名神通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呜!”气雾惨被镇压,一声悲鸣。

“嗤啦!”灵力大力一扯,气雾顿被分成了四五八瓣,惨遭分尸。

刘火宅回身便走,进了甬道,离出口就不远了,此间凶险,越早离开越好。

但是,刚刚转身,四五八团雾气转眼又合到一处,完好无损的雾团蹦蹦跳跳,好像团棉花糖一样,重又像他扑去。

“还来……”刘火宅刚才就预想到这个结果,但真被这块牛皮糖缠上,还是有些头痛。

“别动!”刘火宅被气雾缠的头晕,风萧萧在边上却看的清楚,情不自禁出声。

别动?刘火宅疑惑,没再反抗,提了灵力小心戒备。

棉花糖刹那便扑到刘火宅身上,确切的说,是他头上,将他额头、耳朵,后脑这些地方紧紧包住,乍一眼看上去,好像顶白色的帽子,还是婴儿常戴的那种,虎头虎脑,憨态可掬。

“扑哧!”风萧萧禁不住爆笑出声,捧腹而倒。

“这是什么情况?”刘火宅摸摸脑袋,软软绵绵,十分不解。

“呼噜……”棉花糖微微颤抖,发出温顺的呜鸣,好像猫被抚摸一样?

“恭喜你,似乎收服了一只灵兽。”风萧萧笑嘻嘻的道。

“收服……灵兽……”刘火宅疑惑,“收服灵兽不是需要符箓,阵法,甚至还得门派秘传咒法的么?”

“那是仙家为了配合本门道法施展,刻意培养的坐骑灵兽,其实收服灵兽没那么复杂,只要相互看的顺眼,或者利诱指使,或者威压慑服,就可以了,你这属于后者。”说到此处,风萧萧顿了一顿,幽幽看着刘火宅,“你们俩真的很搭!”

“滚!”刘火宅郁闷,伸手欲要扯下,但雾兽虚不受力,摸着有些绵软感觉,一抓全是空气。

运转灵力,揪了一扯,雾兽将身体完全掩藏在刘火宅头顶发间,这一提一扯,头皮悬空,发根生疼。

刘火宅眼睛冒火,就欲弹压一番,念头转动中陡然想到一事,愣住了。

“不要这么暴力。新降灵兽,得对人家好一点,喂点……唔,真不知道这小家伙吃什么,要不,就给它起个名字吧。”风萧萧小心翼翼的探手摸向雾兽。

通常灵兽新降,都是有些暴躁的。

纤手摸上刘火宅头顶,雾兽纹丝不动,既没反抗,也不像刘火宅摸他时那般,轻轻呜鸣。

风萧萧有些失落,这是被无视的表现啊!心存报复:“就叫小白吧。”

“扑扑!扑扑!”雾兽躁动起来,抓着刘火宅头发乱揪乱扯。

“他起的名字,你揪我干甚!”刘火宅青筋暴起,火冒三丈,“你给我下来,散开!”

雾兽不听,不动,继续暴躁。

“要不然,叫棉花糖?”风萧萧换了个名字。

“吐吐!吐吐!吐吐!”雾兽反应更剧,弹跳拉扯,刘火宅头发乱如杂草,一时间十分狼狈。

“停下,停下……唉!”刘火宅觉得有些上当,这小东西不上身的话,要圆要扁任意揉捏,一旦上了身,才真是牛皮膏药贴上了,再也揪扯不下来。

虽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就为了这么个小东西,把脑袋剪光做秃子?太也掉价!

刘火宅愁的呀,一根一根掉头发,都是雾兽生薅下来的。

“若不然,就叫云若吧,若云似雾,飘渺之兽。”风萧萧的第三次建议,终于解了刘火宅之围。

雾兽一下停住了,似乎思考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来,不过这次就不薅头发了,上下蹦跳:“呼呼!呼呼!”状极神气。

“你可算下来了!”刘火宅如释重负,一把揪住雾兽,哦,该改口叫做云若了,他一把揪住云若之兽,大力一抖,“散开!”

“砰!”云若依言而散,气雾如水桶大小,缠在刘火宅手端。

“起!”云雾被刘火宅凝成一只大手,往一块球大石头抓去。

大手从石上掠过,没能够捞实,但是石头,却因此连滚几滚,如被大风吹过。

还不够凝实啊……刘火宅心中了然,灵压一蹙,如桶气雾顷刻被压缩成棍,握住棍子一端,大力挥舞,石头应棍飞出,真如被一棍打上。

这云若之兽,体质当真诡异,原本操控气雾的灵力,经过它的显形转化,就能够对其他实体起效,这已经是真真切切的神仙之术了,虽然距离陆地飞腾、千变万化还差的远,无疑启了开端。

“还不错,挺有用的,就收下你了。”刘火宅满意点头松手,云若之兽瞬间变回棉花糖摸样,重新帽子一般扣在了刘火宅头上。

对于外貌,刘火宅并不在意,转向禁不住捧腹的风萧萧:“应该核计核计了……”

风萧萧一边笑,一边点头同意。

收服云若的过程中,两人始终不曾停下脚步,这片刻间,已走过了甬道大半,将合窳的怒嚎甩在了远方,拐过最后一个弯后,诱他们入彀障眼法便出现在前方了。

这个封禁,显然是昆仑封禁大阵的一部分,说不定,深处那合窳封禁也同样,只要经过,定会被那三个昆仑弟子感知到,说不定,不需经过,只出现在封禁视野,就会露了行迹。

而且,三个昆仑弟子虽弱,考虑到封禁对他们三人的提升……

停下脚步,退回弯里,两个人一边清点物资,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章八十八 大还太岁,奇宝动人心

第三更

“地魔星震……那两人竟能出了合窳禁地?”果不其然,这厢里一动,那边的昆仑弟子立时有所感应。

不过这一切,刘火宅与风萧萧并不知道,只是照他们推算,按部就班继续下去而已。

“无谷子师弟,还是年轻呀!”无爰子笑着拍拍小师弟的肩,“竟没查觉,星位只震了一下,而不是两下,那两个人,只一个人出禁地。”

另一个人在哪里,就不用解释了。

不过,只死了一个,显然不能令让爰子满意:“看不出来,活着的小子真有些气运,能从那方禁地逃出来……”略一沉吟,无爰子道,“周围五道矿脉已设下增城三重禁,五重以下妖兽根本进不来,不如我们三个……”无爰子横掌轻切,做斩草除根状。

百十名矿工,正分布在辐辏汇聚的五道矿脉里,集中摆放的火把油灯,驱散了矿道亘古不变的昏暗,“叮叮当当”劳作的声音不绝于耳,烟尘四起,热火朝天。

五道矿脉尽头,每一个与外界接触的封禁,皆清如水,明如镜,在跃动的火光下,散发着仙家独有的灵动光晕。

这些封禁不光遍布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皆有,它们以独特的方式联系在一起,消耗着整座矿脉封禁的大部分能量,第三层的守御比外界强上一层,第二层比第三层强上一层,第一层比第二层又强上一层,是为增城三重禁。

只要布下这禁制,矿工们又不乱跑,基本上,掠阵弟子这一天,便是找个地方静静的坐了,吸纳矿脉比外界浓厚不少的游离灵气,听矿工们充耳不绝的敲击之响与不时的收获的欢笑。

“师兄,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边上,无辛子道。

“也好,二师弟,你就留在此间,照看这些人罢!”无爰子虽如此说,心里其实想的是:也好,这个二师弟心慈手软,倘若一起去了,会将人纵走了也说不定……

无爰子、无谷子携手向灵门封禁行去,及至门前,浑身灵光一涌,登时了无痕迹,借了阵法之力,瞬间腾挪而去了。

不过,两个人并未传到出逃出者所在甬道,而是在另边出现,隔着封禁,向甬道中探看过去。

矿洞封禁,变化万端,既能够攻击、防御,还可以显化幻象,所以两个人十分笃定,虽隔了薄薄一层光幕,前方人并不会发现到自己。

一眼看去,两个人心先放下一半来,活着跑出来的,是略显瘦弱的那个。

略显瘦弱并非让人安心的理由,让两人安心的是,此人浑身青紫发黑,踉踉跄跄前行,还不断有血喷涌出来,滴洒了一路,显然既中了剧毒,又受了重伤。

正欲穿过光幕,上前了结此人,此人接下来的动作,让两人陡然驻足。

两个人就见此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黄之物,径自塞入口中。

呼吸之间,青紫发黑的血就开始变红了,此人脸色也好转了许多,缓缓抽出贯穿胸口的长剑,血口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恶啊,最后一口都用掉了……若那一整株大还太岁都落进我手,怎会如此狼狈……不行,不行,还得赶紧回去,若耽误时间长了,怕整株大还太岁都要被那厮……”盘膝跌坐,开始运转内息恢复气力。

这个人,理所当然是风萧萧,至于他身中之毒,在昆仑两人看来,不用想,必是合窳之毒无疑。

合窳之毒怎样,没人比昆仑派的人更清楚,虽比不得那些名震天下的绝毒,却也是锥心蚀骨,万端难缠了,一口药下去,瞬间化解?

就算风萧萧不开口,昆仑两人的好奇心也旺盛到了极点,待风萧萧开口,两个人眼中的狂热,几乎能把封禁烧穿。

太岁,那东西的确是太岁没错,无论形状,外观,还是空气中传来的味道。

这就是大还太岁?少林寺那株传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现在那刘庚手中也有一株?

刘火宅与风萧萧都用化名,风萧萧化名萧风风,而刘火宅,化名便是刘庚。

刘庚现在何处?还用想么?合窳禁地啊!

不行!得快点去!虽不知禁地什么情况,听萧风风话里意思,那刘庚正凭大还太岁在合窳剧毒下苟延残喘呢,去的晚了,大还太岁被他用掉太多重生不了,可就亏大发了!

“师弟,你去干掉那人,我去禁地!”无爰子返身便走。

“师兄,多个人多份力……大还太岁事关重大,若能得了,说不定咱们昆仑就能跃居六大宗门,此事万不可出错。咱们得通知四师弟他们,一齐赶过来……”

“没有时间。”说话当中,无爰子已经入了禁地。

从封禁处出来,风萧萧挪到了下一条矿道,所以倒是这二子所在坑洞,直通合窳禁地。

无爰子进去了,无谷子略一踌躇,封禁一闪,也跟着进去了,不得轻入禁地的师门规矩,早被两人忘到了脑后,只要拿到大还太岁,无论是自用,还是上缴门派,总能让他们的修行之路平坦顺畅,正路直行!

欲望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心窍……以至于他们丝毫没有注意,整件事中的破绽,更加没有注意,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凹凸起伏的坑道角处,一只机关鼠悄然潜伏,毫不起眼。

“可怜呀!几时辰之前,还拿这招来试探我们,现如今同样中了同样一招,却毫不生疑,一脚踏入……”看着掩埋在地下的古铜镜中画面,风萧萧情不自禁摇头叹息,端坐不动。

眼前几乎是最好的结果,他们所用计策虽然简单,可能的情况却有许多……

假如昆仑二子不是传到门外而是直接来到此间;假如他们听了话后,并不立刻返身而是先来干掉风萧萧;假如来的是一个人或者是三个人……剧本就不得不有所修正了。

刘火宅与风萧萧几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并且苦心孤诣的在剧本台词中加以体现,终让事情照他们所想的那样发展。

章八十九 九维玉璜破,就待新人来

“才两个吗?”掩在坑道弯处,刘火宅波澜不惊看着古镜中画面。

机关鼠主要是探路用,方便,小巧,最主要价格便宜,风萧萧一下买了三个,若连备用的零件都算上,估计能组装出五个来。

机关鼠这么多不稀奇,稀奇的是,风萧萧身上竟会有那么些个江湖骗子用的道具,比如说,假血,可以自动伸缩令人以为长剑贯体的假剑,毫无用处、只是能做出生死人肉白骨状的障眼符……

假血假剑尤有可取之处,风萧萧的解释确有几分道理,“个人战力不足恃的危急关头,假死,绝对是人人可用,且效果颇佳的逃脱手段之一”,但是那障眼符……

刘火宅费尽思量,不明白风萧萧为何会准备那种东西,其实说穿了很简单赠品,那是风萧萧讲价不下,跟摊主要的赠品。

那太岁,当然不是什么大还太岁,刘火宅与风萧萧已经验过了,那其实是一株避毒太岁。

俗话说,天生万物,相生相克,避毒太岁,生长于合窳绝毒之地,合乎道理。

说起来,可解天下百毒用处倒也蛮大了,但是解毒这作用,和生死人肉白骨提升修为相比,差的就有些远了,不是中毒的人,不会对这东西太渴求。

这种情况下,避毒太岁也只能变成令人趋之若鹜的大还太岁了……

避毒太岁如假包换的样貌,假血假剑障眼符如假包换的过程,不仅远处看着可以蒙混过关,就算那两人真走到了近前,同样能被风萧萧唬的一愣一愣的。

废话不多说,转回正题,刘火宅古镜中,无爰子与无谷子没入了合窳封禁,不过旋踵,脚步声便通过甬道传来。

不过……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倘若不加注意,说不定会以为两个人正渐渐远去。

刘火宅先是一奇,转瞬明白,是两个人使用法术,消去了行进之间的声音以及……身形。

本来已是大雾弥漫,两个人再隐去身形,真的神不知鬼不觉,怕连那远方的合窳都无知无觉。

这二人绝非第一次下这禁地,刘火宅屏住呼吸,并不出声。

如果原来,他还有几分担心,这二人消了声音,隐了身形,他反倒放下心来,静待二人近前,静待他们……

“哎呀!”一脚踩入陷坑,无爰子与无谷子二人再无法保持隐秘行动,向前一个翻滚站起身来。

但是立身未稳,脚下传来的如火烧灼的触感,令他们一下变了颜色……

他们走过的地方有陷坑,陷坑很浅,但是很浅的陷坑里面,铺了薄薄一层合窳沼液。

这一脚踩下去,饶他们应变极速,仅仅沾了一个鞋底,翻滚之间,沼液却已经蚀穿鞋底,而且借着翻滚之力,沾到了脚心上。

“嗤嗤……”的腐蚀声响起,脚心本就敏感,那痛彻骨髓的感觉普通人一下就得晕厥过去。

不过灵修之士,被肉体桎梏的灵魂已渐渐松动,倒不像普通人那般无力。

呻吟一声,两人跌坐地上,看青紫颜色仿佛蛇虫一样往腿上攀,伸手便要将一颗药丸拍入口中……

既知入的是合窳禁地,对合窳剧毒二人怎能不早做准备,昆仑秘制解药早握在手中。

只可惜呀……

“云若!”刘火宅轻轻一喝,云若兽陡的弹跳起来,望空一转,一分为二,如同两把飞剑,一瞬间自无爰子与无谷子嘴边掠过,回来时,带着两颗红艳艳丹丸。

“是你?!”昆仑二子本来面向泥沼,一惊回身,见刘火宅面罩寒霜站在身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毕竟,这招他们刚刚用过,联想起来特别容易,一股吃到苍蝇的恶心感觉涌上心头,业火升腾:“一个小小武修,竟敢戏弄我们?找死!”

齐齐抽出剑来,坐着挽一朵剑花:“青龙夹毂,白虎扶衡。荧惑前引,辟除不祥。北斗诛罚,剪羁凶殃。天柱遥遥!黄水汤汤!”

传说昆仑中有通天玉柱,直达九霄,九霄之上为西王母宫,有黄水浇哺不死苗圃,三回九转,灵气消褪,流入下界,是为黄河。

一招天柱遥遥,一招黄水汤汤,气魄当真大到了极点,只可惜,使出来的人不对,所谓天柱遥遥,便是一道木桩幻象,从洞顶直落下来,所有黄水汤汤,则是一道水龙,从此人剑上发出,直射刘火宅。

这等层次的攻击,用来吓唬普通人还行,用来对战……刘火宅连躲都懒得躲,一手翻掌抵天,“一波三折!”,“嘭!嘭!嘭!”三声连爆,木桩化成满天碎屑,灵光散尽。

另一手执剑一指,“缠灵剑”,滔滔黄水立时凝住,旋身向前,每一转,便一掌蓄力切下,一掌,两掌,三掌……待刘火宅行到二人脚边,一条水龙生生被切了七掌,断成了八截。

缠灵剑下,抽刀断水水更流也只是个传说。

“不……不可能!你……你是先天高手吗?”刘火宅的轻描淡写,把自视甚高的无爰子无谷子二人惊的魂飞魄散,哑声问道。

刘火宅可不管他们心情如何,动作丝毫不停,到了近前,缠灵剑干净利落挥下:“既然中了毒,就切了吧!”挥剑欲削断二人大腿。

就这顷刻之间,合窳毒素已经爬过膝盖往更上方挺进了。

刘火宅不这般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到让昆仑二子气的忘记了怕我们中毒,这是谁弄的!挥剑来格刘火宅。

“铛!铛!铛!”三声大响,前两响,无爰子无谷子虎口淌血,长剑激飞,第三响,却是刘火宅一剑切中无谷子大腿,有切没有动,仅仅切进入寸许,一方半圆玉璜应声碎掉,强盛的灵光泛起,将剑弹开。

被派来看守矿洞,这些昆仑弟子身上,不可能没有些特殊防护。

“哈哈,九维玉璜碎了,师兄弟们马上就到,轮值师叔也会赶来……”玉璜灵光遍布身体,无谷子哈哈狂笑起来。

一边上,无爰子也露出笑容,但是笑容……戛然而止。

“凤鸣九天!扑!”只听到刘火宅低低一喝,一掌拍上,能防四重攻击的玉璜封禁瞬间破碎,无谷子一颗头颅,跟个烂西瓜似乎,轰然爆开,“正寻思怎么唤剩下那个人来,倒省了功夫了。”刘火宅嘿然低笑。

要杀,就三个一块杀,剩下一个算怎么回事?

章九十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灵修到第四重结丹,才能寄存神意,到了第五重灵动,心意与心神合到一处,算初步脱了肉身禁锢,有夺舍重生的机会,不过这时必须在师长帮助下,只有修到了元婴,才有自行夺舍的能力。

无谷子才第三重胎息,丹都没有结成,头颅这一爆,便意味着仙缘不再,修为付诸东流。

点点灵光从无头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回归天地间……

无爰子师兄弟中排行老大,一向的气势凌人、自视甚高,从另一个角度,就是未经世故,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这世界藏龙卧虎,不是那么容易混的。

怔怔看着师弟灵光散尽,无爰子原本镇定的脸孔渐渐发白,无谷子的死,或者说,他血淋淋的尸身,飘散的灵光,终于唤醒了他,让他正视到现实,两腿绵软,屎尿齐流。

不顾绝毒侵腿,疼痛钻心,他跪倒地上磕头如捣蒜:“刘庚爷爷,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刘火宅哂然一笑,“人总要为做过的事负责任……”

无爰子听着口风不对,大惊失色,落荒没来得及逃,被刘火宅劈手揪住头皮,缠灵剑一圈,下了腰间乾坤袋与九维玉璜,然后手臂奋力,就将他像个皮球一般,径直投向远方合窳之潭。

绵长的尖呼止处,是合窳的惊天动地欢呼,以及大口咀嚼血肉的声音。

无爰子,葬身合窳之口!而这,本是他为刘火宅设计的剧本。

这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刘火宅心中波澜不惊,收了无爰子杂物,又俯身下去,开始收拾无谷子身上杂物。

那些飘散的灵光不可避免的划过他的身体,每点灵光,都仿佛温暖的烛火,触及处身体微微麻痒,体内气息也随之出现起伏波动。

刘火宅暗呼古怪,但无暇理会,风萧萧正在外间,若照写好的剧本,自己这边动了手,他就可以回来了,不能早,穿越封禁会惹起昆仑弟子注意,而晚了……则就是有情况了。

最快速度扫清了战场,刘火宅发足向外奔去,临走之前,扯云若化做大手,陷坑底狠狠掏了几把混合了合窳毒的污泥,封入乾坤袋。

这合窳之毒万物皆可蚀,却蚀不动避毒太岁与这云若之兽,坑道里的陷坑,就是这么来的。

此物绝毒,到了外面,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风萧萧,果然遇上麻烦了……

相隔两条坑道,刘火宅拔足飞奔,坑道低矮,普通轻松身法根本施展不开,但是脱胎于黯影诀的行云流水,本就是紧贴地面仿佛冰面滑行般的步伐,丝毫不受阻碍,呼吸之间,便出了第一道封禁。

第二道封禁正灵光震颤,显然正被借力,只是封禁幻象隔断,无从判断到底被借施了何法。

“咔嚓!”奔驰当中,刘火宅猛挥玉璜,坑道壁上磕碎。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昆仑的玉璜防护,竟与少林金刚符相同,都取一百零八穴窍,只是少林这一百零八穴不分上下,共鸣一体,而昆仑术法,则划分两端,如此一来,变化似乎更繁复了,但空隙也增大了许多,怪不得会掉出六大宗门序列呢。

诸如此类的想法,心中只是一转,刘火宅已经奔到封禁之前。

果然如他预料的,感觉到他来,一只四角土鳞瞬息凝结,张牙舞爪扑面而来。

但是,擦着他的边过去了,俄顷之后,那土鳞飞转一圈回到封禁中时,刘火宅早冲过封禁了。

另一边……没有人,风萧萧还在更远处,此间地图,两个人虽没背的滚瓜烂熟,设定剧本的时候,却看的清楚明白,再往前两三个路口,就到了本应该走的路上,同时也出了昆仑封禁大阵。

刘火宅脚步丝毫不停,带着玉璜防护继续飞奔。

下一道封禁,与前道情况完全相同,昆仑玉璜的气息,让封禁飞出的灵物敌我不变,刘火宅合身再扑过这道封禁,就见前方坑道里,风萧萧正与唯一漏下的无辛子激战。

“云若,去!”挥舞着包裹合窳毒液的雾兽,刘火宅链球一般远远扔去,在那同时,开始灵力共鸣,一步共鸣一道,刹那间逼近了对方。

无辛子体表蒙着一层蓝光,那是将封禁之力召唤附身的结果,战力大增,颇有些难缠。

激斗中察觉刘火宅从身后扑来,无辛子愕然回身,被雾兽一球投中面门,虽不是很痛,却眼前一黑。

雾兽散成一团,蒙住了他脑袋,“呼呼”连叫,很喜欢这种作剧。

“凤鸣九天!”催发了最后的倾力攻击,刘火宅凶厉厉恶狠狠拍向无辛子胸膛。

若只有六个低阶弟子倒也罢了,但听无谷子遗言,似乎此间,还有个轮值师叔。

不宜久留,刘火宅下手毫不留情。

“别杀他!”他不留情,有人要他留情,风萧萧的尖呼最后一刻响起,令刘火宅已经运到掌心里的气劲,不得不陡然煞住。

那种感觉,比做事最后一瞬被紧急叫停,差不到哪里去……

刘火宅郁闷的一蓬血喷出去,不是从嘴,而是从掌心,郁积的真气,一瞬间从张开的穴窍喷射出去,但是……穴窍的流量根本不足,刹那之间,刘火宅手心三处大穴被撑的爆裂开来,血雾激射。

这倒是证明了,劈空掌,绝非强行灌注蛮力,就能够修炼成的……

“怎么回事?”左掌暂时算是废了,刘火宅右手抽出锻铁锤,一锤将无辛子击晕,抬头问道,风萧萧刚才叫的惶急,必然有他的理由。

“这个人……”风萧萧刚说了一句,被一把拉起,“先走,话留到路上说。”

匆匆忙忙继续赶路。

行进过程中,封禁大阵灵光显现,威力开始加强,一看就是有高人坐镇了,不过此时玉璜效力仍在,一路上瞒天过海,不过两三条矿道,两人便拐上正路,出了封禁大阵。

正确的路本就不远,若是远了,昆仑三子也没法拿合窳禁地糊弄人

片刻之间,风萧萧也说明了情况。

那个无辛子,竟是去放风萧萧的,情知师兄弟会杀人灭口,无辛子没有同去,是知道同去无用,但随着师兄弟进入合窳秘窟,他发现风萧萧没有被灭口,好心的传送过来,给风萧萧指点方向。

直到玉璜被触发,他意识到师兄弟是落入了陷阱,才和风萧萧翻脸的。

“唔,这只手,也算没有白伤。”知悉原委,刘火宅点头称许。

章九十一 洛浦震惊,蛮缠鬼影

应该是三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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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让人跑了?三人驻阵都没有拦住,还有你……竟然被打晕了?你们且自己说说,天地生你们何益,父母生你们何用,依我看,还不如让那二人把你们直接打杀,也省得我在这浪费唾沫!”

无辛子醒来,入目所见,便是一张冷凌谑峭的脸孔,耳中听闻,便是口沫横飞的利嘴喋喋不断。

昆仑矿洞,轮值师叔,气量子,名完全不如其人,一贯的小肚鸡肠,睚眦生事,门中人缘极其的不好,所以才被支出宗门,来到这处用他的话来说“能把远古荒兽饿杀成鸡鸭猫狗”的灵气贫瘠之所。

其实洛浦窟远没他说的那般差劲,但此人说话办事,向来的刻薄寡恩,一贯如是。

心知距离完结还远,无辛子垂首闭耳,默然听着,心中却在庆幸,自己竟然没死……但是,为什么没有死呢?

另外三人,与无辛子同样神情,对这种状况,已是经的惯了。

原本还有些同门被戕害的气愤,有些受了无妄之灾的委屈,被骂着骂着,那些心情便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那二人,好像昨夜入的伙,入伙之后,可曾说过要去哪里?”一通极尽挖苦之能事的讥讽之言完后,其实没完,总算气量子还记得正事,没有发挥全部实力。

“好像是……我记得他们说,是……”这件事,只无辛子有发言权,期期艾艾,结结巴巴半晌,见气量子一张老脸愈加阴沉,心中一横,谎话脱口而出,“武当寒镡脉,他们说下一步要去武当寒镡脉。”

无辛子的话,气量子倒是不疑,掐诀行法,身体陡然化作金光,无视封禁,破泥而去。

土遁术,元婴期才有的大神通。

“轰!”金光甫消,大地震颤,从泥土中,隐约传来一声惊咦……

这个时候,刘火宅与风萧萧离开封禁大阵不过七八条坑道,浑然不知,一时的留手之举,给自己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蟒兽彻底废掉了,机关兽也有一只被毒液蚀毁,缠灵剑皆有损伤,刘火宅的还好,风萧萧的已经只能发挥一半威力,洞冥灯则燃去了五分之一左右……

虽然收获不错,辟毒太岁、云若灵兽、合窳毒液皆是不可多得之物,已经值回票价,但当初准备的物资,被如此飞快的消耗掉,还是让风萧萧阵阵肉痛,两个人暗暗心惊。

这洛浦鬼窟,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

一边奔行一边清点,途中顺手灭杀了几只不长眼色的妖兽,感觉距离已经差不多,两人喘息略促停下了脚步,按照计划的那样,开始飞快的更换衣物装备,佩戴人皮面具。

这都是被玄玉和尚那样的狠人追杀,风萧萧一早置备下的物件,就没想到,还没拿来对付和尚,先要以之瞒混昆仑派了。

杀昆仑二子的后果,两个人不是不知道。

若不知道杀了,那叫鲁莽,虽然知道,仍是杀了,才叫勇气。

衣服好穿,人皮面具却不好戴,洞里没甚条件,刘火宅与风萧萧只能互相将彼此脸上的面具抹平、压匀,最快速度弄到天衣无缝。

很快,刘火宅摇身一变,成为崆峒派一名弟子,而风萧萧,则身披杏黄道袍,成为三茅道宗一名小道。

两人擎手捧脸,面面相看,正检查还有甚破绽,陡然一声大震传来,“嗵”

震声长远,隆隆而来,隆隆而去,仿佛春雷在天空翻滚,一时间,地动山摇,墙壁激颤,有碎石簌簌而下。

两个人脚底发虚,一个踉跄几乎跌到地上,勉力稳住身体,惊疑不定的相互对视:“这是怎么回事?”(×2)

“不知道,从没有听说过。”(×2)

虽然剧震突兀,不知情由,二人倒也没有过分心慌。

洛浦鬼窟存在已不知几千几万年了,洞穴纵横交错,各处皆有仙法神禁痕迹,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就算天塌下来,自有武大郎……喔,个子高的人顶着。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深入洞窟已经半天一夜,就算真有事,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既然后退无路,那便奋勇向前,这点胆略,两个人都有,迈步正欲照计划中的那样,兵分两路,远处汇合,以进一步降低追踪者的怀疑,异变陡生!

脸盘大小,复生八目的一只蜘蛛,滑动八根毛茸茸长腿借着黑黝黝洞窟的掩饰,悄无声息来到两人身侧……

若只是一只普通妖物,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刘火宅风萧萧杀了有几十只了。

让人惊异的是蜘蛛后边……

猎物越来越近,眼见就能喷出毒网,注入毒液,大快朵颐,八目蜘蛛嘴角翕动,口水忍不住流出来,八腿一弹,身体刚刚扑到半空,一道苍白的泛着幽光的轻影,风驰电掣从远方飞来,就在它腾身空中的一瞬间,扑到了它的身体上,不,扑进了它的身体里。

“嘶……”八目蜘蛛的身体瞬间僵直,八足大张,硬挺挺落回了地面。

它口中传出哀嚎,不停的翻滚、打转、抽搐……似乎在挣扎,却又无物与它相争,因为争夺的真正战场,在它身体里面,是灵魂的交锋。

刘火宅与风萧萧看的清楚,那后发而先至的白影,是一条幽魂,人死后所化的厌物。

幽魂附体,也就是通常所谓的夺舍,蜘蛛与突来的幽魂在争夺肉身,自无瑕顾及刘火宅与风萧萧。

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太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似乎也不对,确切的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回身与雀争,被蝉这渔翁得了利……唉,成语都得用混了……

刘火宅心中思忖,手上毫不留情,一剑把蜘蛛插了个透心凉。

缠灵剑锋利,八目蜘蛛身体一僵,寂然不动,但从它身体里面,一道白影陡然飞出,状极狰狞扑向刘火宅……

那黄雀,竟然还活着?刘火宅一阵惊讶。

魂灵附体,极其凶险,不光被附者凶险,附体魂灵同样凶险,因为附体之际,争夺的躯壳,便是它们共同的寄生之所,躯壳毁掉,轮回门开,会一遭灰飞烟灭,但……

章九十二 绝阴之魂,摄神役鬼

第二更!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万魔怒目!”刘火宅正愣怔,风萧萧一双黑白分明的灵目,瞬间金光闪耀,杀意如炬,腾腾几乎凝成实质。

杀机显现,杀意弥漫,鬼魅白影为之一顿,但也仅仅一顿,仍往刘火宅扑去,甚至已触到了他的身体。

刘火宅激灵灵一颤,面色古怪,五颜六色。

“小心!是绝阴魂!”风萧萧关心极乱,大声喝道,嗤啦一声引燃了洞冥灯。

不愧是传说中的鬼物克星,光明一放,白影动作顿时一顿,倏忽一闪,已经退到了丈许开外……

仅仅丈许,若是普通鬼魂,三丈之内,都无法立足,不,普通魂魄,这一瞬间,便会被烧的灰飞烟灭,根本不可能退到火光之外。

传说,魂灵死后若始终置身阴司绝地,不见日光,天假其年,地假其阴,天长日久,阴绝而阳生,则普通魂灵,会慢慢化成绝阴魂。

绝阴魂,与普通魂灵全然不同,强大、敏捷、而且聪明!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人死之后,天魂胎光归入天道,接续命之因果,地魂爽灵散于大地,播洒命之印记,只有命魂幽精堕入轮回,转世再造,待重生后,接天续地,重成人身,此之所谓魂飞。

天魂归道,没人能阻止;地魂散命,也无人能挽救;只有命魂堕轮回,时时会出差错,造成这世间孤魂野鬼常有。

概因三魂当中,天魂主人之机缘命运,气机寿数,天魂散去,灾厄转眼;地魂主人之财禄,使人能机谋万物,劳碌百神,地魂散去,人再无理性可言;这二魂既散,留下来的命魂,便只是留有生前些许情绪的孤灵,而情绪,似乎是连天道,也无法分明测算的存在……

孤魂野鬼大多愚笨,与其说像人,不如说更像野兽一些……甚至,都没有许多兽类有灵性。

而阴绝之魂的聪明,便如同开了灵识般的妖物,它们的行动,不再杂乱无章,往往是有目的,有动机的……

阴绝之魂,在洞冥灯的火光外徘徊,可以感觉到它的怒火与……恐慌,既不敢上前,也不舍离去。

两人一鬼,就这般僵持起来了……

“唉,你们在我心中,本来就够无用的,我真没想到,你们能比无用还无用……爹妈生你们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们射到墙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实在应该改改,能人不长命,废物遗千年才对……”

“我呀,是真不明白山上那几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都怎么想的?像你们这样的,竟然也肯收录门下,若是我的话,宰了你们当花肥,我都怕污了悬圃之药的灵性……”

封禁大阵中,无谷子与另三位难兄难弟,承受着气量子第二轮言语的轰炸。

仙家土遁,日行千里,元婴神识扫描,也有个三五十丈方圆,这段时间,气量子早出去转了一圈,情知方向不对,又转回来了。

也亏这几个昆仑弟子脾气都炼出来了,能将这些言语安然忍下……

真不是夸张的,就气量子这张嘴,昆仑弟子因此死的,已经不下五指之数。

大部分是被骂的不行,愤而反抗,被此人以逆上之罪翻掌灭杀,听说还有一个,是实在忍不下那冷嘲热讽,自爆内丹投胎转世去了……

前车血鉴犹在,几个小辈,哪敢炸刺,默默跟随,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带着尾巴进了雾气弥漫的合窳禁地,也不知使了什么昆仑秘法,气量子很快找到了无谷子尸身。

“三魂七魄,离兮归来;尸狗导我,周游八方;当我者死,逆我者亡。疾!”对着无谷子的尸体,气量子径自念动咒文,听的四个后辈心底发毛。

总摄招魂役鬼幽冥咒,是此咒的名字,这是一种干天的法门。

前面已经说过,人死则魂飞魄散,除了命魂投胎,天魂地魂化入天地运转,无人可以干涉,但是,不能干涉,不意味着不能接触。

以此神咒,便可以沟通天地双魂,一问究竟,要知道,人死之后,前生记忆是尽数封存在地魂之中的,所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地魂融入神魂,修行者顿时能知前世今生。

地魂无情无性,只要遇问,便会回答,但是……这种沟通并非毫无代价的,干天之法,便需以天命来填,问地魂一事,便消天魂一道机缘。

修道之人,最讲究机缘,机缘用尽,任是千轮百转,也再无修道之可能……这却比,杀人更要修真者的命啊。

看到这位师叔毫不犹豫便用了这等法门,削了师兄弟修道的可能,几个小辈怎能不背心发冷,汗流浃背?

不论自己小辈作何想,神咒已施,点点荧光,就如散去那般,从四面八方,又重新汇聚到无谷子的尸身之上,不断蠕动,凝聚成形。

“尸狗何在?还不指引凶手,速速带路!”一声怒叱,荧光本要结成人形,闻声幻成一只黑色犬类摸样,轻吠一声,飞快选定方向,没入地面不见。

“土遁!”气量子身泛金光,紧随七魄尸狗之后,没入地底不见。

可算送走了这尊瘟神,四个小辈齐齐松了口气,只是无辛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气量子此人,对内刻薄寡恩,对外,也同样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倒也算一碗水短平了。

也不知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去……

距离昆仑封禁直线距离两三里,曲线距离也不知多远的地方,刘火宅和风萧萧还在于绝阴魂纠缠。

这鬼魂似乎认定他们了,纠缠不休,洞冥灯照不死,又能穿墙越户,无论如何甩不脱……

幸运的是,它在刘火宅身上吃了点暗亏,不再去附他的身,而是一心和风萧萧凝若实质的杀机缠斗起来,若不然,洞冥灯非燃尽报销不可。

“这绝阴魂到底发了什么疯?”刘火宅与风萧萧俱感愕然,凝成绝阴魂,便启了灵识,运气够好的话,修成鬼仙踏入仙门都有可能,怎会无缘无故这般血腥?

要知道,附体对普通魂灵还有意义,于绝阴魂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啊……

“分开,点上洞冥灯,然后把这东西挤中间!”风萧萧被缠的不行,咬牙道。

绝阴魂不太怕洞冥灯,并不是丝毫不怕,假如被两灯同时挤压无路可逃,真有被炼化的可能。

刘火宅闻声点头,与风萧萧分开两边,还没有站定,洞窟里陡然金光绽放,一道璀璨灵光从洞顶穿下,锥形光斑直照刘火宅:“原来跑到这儿了!天柱遥遥,镇压!”

章九十三 天柱镇压,优昙花盛

第三更!

相同的招式,三重胎息使出来,和六重元婴迥然天地。

胎息的天柱,就是一根木头桩,还是灵气凝结的,远没有真正的木头坚实沉重。

而这元婴天柱,仅直径就达五丈,其光璀璨,其势惊人,浑若天成的树木纹理之间,许多金色字符浮凸闪耀。

铺天盖地的砸落下来,小半截露在窟内,多半截上没泥土,仿佛通天彻地一巨人,恶狠狠抬脚碾压。

巨桩未落,四周围空气先是一紧,束的人无力躲闪,然后金灿灿木桩落下,真就如玉杵捣药,板上钉钉将人一击而成齑粉。

不说那紧缚之力,只迅若惊雷的落势,就叫人难于躲避。

“凤鸣九天”每天仅限三下的大招不是用不出第四下,而是从第四下开始,过分的透支就将损伤经脉,尤其是,正经之下那些细小经络,于成长不利。

但是,命都要没了,还要成长何用?

刘火宅钢牙猛挫,一字一句喝道,三经齐鸣,三脉之力归于一道,三穴共振,三倍寻常的大力又以三倍增速释出,他完好的右手,一瞬间膨胀近倍,赤红的仿佛有毫光放出。

“嗵!”

天柱遥遥,接天续地!凤鸣九天,力可抗天!

这两股大力撞到了一处,直如平地一声惊雷。

稍远些的风萧萧本欲合身来救,与刘火宅分担元婴大力,结果还未近前,被这激波一把掀了几番,翻滚跌撞落到远处,衣衫凌乱,耳鼓生鸣。

绝阴之魂见状欣然,打个盘旋,迅若闪电往风萧萧身上扑去。

鬼魂难缠的就在此,它们非实体,不受金木水火五行束缚,可以视泥土墙壁于无物,自由穿梭,寻常人的刀剑与气劲攻击,于它们浑然无用,甚至掀不动它们一片衣角。

趁风萧萧狼狈后跌,绝阴魂欣喜若狂扑上……

踉跄之中,风萧萧并没失了警觉,缠灵剑一个诡异角度,斜斜刺向绝阴魂。

一剑命中,绝阴魂陡然顿住,普通攻击无效,缠灵剑对这灵物却略举效验,不过……一顿也就刹那。

“裂魂一击!”情急不及施咒,风萧萧抬手便打,一双肉掌煞气充盈,净白如玉。

杀机道介于灵武之间,招式虽不能灭杀绝阴魂,倒也可以伤其一二……

一掌拍退绝阴魂,风萧萧无瑕追击,执著仍向刘火宅奔去。

“好小子!”接踵而来的变化,不过是顷刻之间,洞顶灿若云霞的金光里,缓缓凝出了气量子实体。

此时,刘火宅正做单掌撩天状,其一身上下血脉爆裂,赤红鲜血汩汩流出,被那天柱一击震的凄厉悲惨,有若厉鬼。

但是……他成功了!气势千钧的天柱遥遥,被他生生崩去一角,未竟全功,气量子都不由自主喝一声采,“后辈修者当中,能挡下我这一击的,屈指可数,你算是一个。”

前一句算表扬,下一句,气量子原形毕露,搓手兴奋:“总是叫人快乐呀,可以把未来的高手,扼杀在幼苗时……小子,下辈子记住了,做人要低调,没成高手以前,别太嚣张。哦,我忘了,你不会有下辈子了,杀你以后,我收了你的命魂,打入玉虚塔,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哦哈哈哈哈,太快乐了……天柱遥遥!镇压!”

狂笑中,陡然发出第二击。

刘火宅听着狂言,神情变幻,不是因为气量子之恶毒,而是……他忽然发现,重伤之后,身体内部陡然迸发出了力量。

那是一股勃勃生机,飞快的接续着骨骼裂痕,收拢着血脉溃流,复苏着经络断处。

这就是……危机之下的潜力透支?刘火宅心中猜疑,并不知道,这其实是黄芽丹的药力。

关键时刻,能吊迷天圣教圣子圣女一命的黄芽丹,岂会真的只给刘火宅补一觉?因为无从发挥,当时略略修复了身体之后,黄芽丹的药力,便在他体内潜伏起来,直到此刻。

虽不明白因果,这种状态显然有益无害,刘火宅精神大振,飞快掏出佛光钵,数百两金砖一股脑丢进去。

金黄的佛光喷泉一样奔涌出来,笔直向上,触到了砸落的天柱之后,将那落势一缓,四向散开,回流,仿佛优昙花开。

优昙花花瓣舒张,从刘火宅头顶,一直翻卷到足下,结成了玄妙一体的防护,其防御力,比当日金身和尚用时,还要强盛数筹。

估计是和尚没刘火宅这么大魄力,一股脑把金子都投进去……一分钱一分货,金身寺法器就是这么实在。

“扑!”天柱砸落,优昙花一扁,竟然安然承下,还把那巨大的天柱反向上弹去。

佛光钵乃玄器,也是六重,几百两黄金灌进去,防御全开,还真不是气量子一下能击溃的。

不过,佛光钵也不轻松,只这一下撞击,优昙花上已经有裂缝出现,表面上那些玄妙难言的佛经咒文,变的忽隐忽现,濒临消褪。

“别过来了,你快点跑,咱们两个至少要逃出一个去!”正运转真元,催发那股莫名生机,修复损伤,恢复战力,眼角瞥到风萧萧举动,刘火宅按捺不住叫道。

事到如今,他并没失了求生之念,两个人分头逃遁,头顶上的凶人必定顾此失彼,说不定就会漏出破绽。

而困守此地,哪怕发挥再好,面对至少两级,甚至是三级的压制,绝没有半分机会。

然而他的话,风萧萧似乎全然没有听到,目中射出坚毅,合身只是向他扑来。

看着风萧萧的目光,刘火宅就知,自己的话浑然无用。

他知道,可气量子不知道,被刘火宅幡然提醒:“还想跑?一个都跑不了!他得死,你的帐也得算,先边上呆着去。”

虽然风萧萧扑的是刘火宅,气量子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样呢,正手一招,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四角亭子当空砸落:“金庭煌煌,禁锢!”

金庭四面咒符闪烁,瞬间将风萧萧扣在里面,同时也隔绝了绝阴魂的扑击。

“嗵嗵”连响,绝阴魂终究智商不足,一扑不中,便又一扑,转瞬数扑,将金庭灵光壁上撞出一圈圈涟漪。

章九十四 优昙花谢,虎口夺食

“咦?是绝阴魂?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东西,赚到了!”本来不曾注意,审视之下心喜,气量子襟袍飞扬,袖口飞速扩张其广盈丈,就如个大喇叭,或者说,像个无尽的漩涡,一股庞然吸力,拖曳着绝阴魂向他袖中飞去。

绝阴魂,于某些修道士来说,是极难得的材料,直接汲取其精魄,可以炼魂固神,对抗心魔,也可以用来炼丹,或者做召唤之灵,甚或用于祭阵,都是难得的上品。

一条绝阴魂,抵得上寻常百魂,又因其生成不易,价值不菲,一向可以当做奇物来卖的。

不过,也只有气量子这元婴级的存在,才会想到擒拿此物,如刘火宅与风萧萧,就算给条绝阴魂,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服、压制……

绝阴魂也知情况不对,一团凝雾左冲右突,欲摆脱气量子擒拿,但是,又哪里挣脱得了?

天柱镇刘火宅,金庭锁风萧萧,大袖卷绝阴魂……元婴高人一出手,过真是凶焰滔天。

不过……同时分神三路,他未免太托大了!

分神旁骛,着力自然有轻有重,借此良机,佛光钵再度顶住了天柱第二下碾压。

也就到这儿了!优昙佛光上,裂纹处处,摇摇欲坠,佛宝金符黯淡的完全看不见了,就这一下了,佛光钵绝受不了第三下冲击。

这里有机会!刘火宅看的分明,举持佛光钵,不待天柱再落,奋足发力,主动向上迎去。

“嘭!”优昙光花轰然爆碎,百两黄金化作乌有。

天柱略略倾斜了一下。

察觉反抗,气量子斜眼瞅了一下,撇嘴哂笑:“以为这就能逃出来?死罢!”手略略一转,天柱倾斜,侧着向刘火宅砸下,力道比直落丝毫不差。

缠灵剑!刘火宅终用出了始终忍而不用的秘技,内息灌注,一剑封光。

“咦?”灵光不畅,气量子瞬间生出感应,迟滞的天柱封锁,瞬间运转如常。

不过,刘火宅早知缠灵剑对元婴期效果极差,迟滞产生的一瞬间,已经蓄势一掌拍在了天柱元气锁最薄弱处。

“轰!”气锁洞破,他的身体灵巧如猿,猱身从那洞中穿过。

竟然真让这小蝼蚁,打破瓶子出来了?气量子大感颜面无光,暂停了对绝阴魂的吸取,全神遥控天柱,角度更斜,速度更快,落势更猛:“去死!”

“未必!”天柱紧摄身后,刘火宅不慌不忙,返身一掌,“凤舞九天!”绝技第五击。

经过这片刻休整,不光天柱镇裂的伤处痊愈了,就连左掌爆开的三处穴窍也被黄芽丹之力修复了,刘火宅这一掌,打的神完气足,只是,少用了一半气力。

天柱不是直直落下,就也不需要十成力相对了,因为余下的气息还有……他用呢!

“嗵”然闷响,蓄力不足,刘火宅就如一根钉子被巨锤抡中,激射向地面。

一瞬间,凝聚在手臂与内腑中的气息,被共鸣激荡至两腿六道经络,灵修者或许不算什么,于武修者,这简直就像一瞬间,让长江与黄河水对掉一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刘火宅做到了,瞬间对掉,四体舒张,飞速膨胀:“龟象驼碑!”

他的确就跟个钉子一样,被锤抡中,所以余下来的气息,他需要保证身体的稳定,保证自己……不被这锤钉到地里面去。

身躯激颤、内息鼓荡、经脉欲裂……破坏性的冲击在身体里面四处游走,无孔不入,周身上下每一丝肌肉都在撕裂,每一块骨骼都咯咯欲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刚好的体表,再度血柱喷涌。

但是,他终究做到了,哪怕七窍流血,凄厉如鬼。

不光做到了,气量子天柱第四击降临的空当,他又做了两件事。

一是,乾坤袋里掏出合窳毒泥,让云若兽兜着,劈头盖脸投向了气量子。

二则是,借着巨锤抡钉这下大力,他的身体落地,又反弹而起,电光火石间飞到了此番出逃的最终目的地绝阴魂身后。

合窳毒于昆仑派来说,实在算不得麻烦,但是……

就好像和幼童玩耍,被幼童捡坨狗屎乎脸上一样,打击不伤不疼,但是那脸,它丢不起呀!

气量子无可奈何挪动身形,避开合窳毒,不料想,云若兽飞行极快,毒泥还未落地,它飞扑过去重新兜住,再度来投。

“咦?”便如气量子这种元婴老怪,也不曾见过听过见过云若这般奇怪的存在,一时疑惑,愣怔之后,面色陡变……“找死!”

且说另外一边,刘火宅来到绝阴魂身后,探手一把伸入变幻不定的魂雾团中。

“小心!”风萧萧不明缘由,惊的脸色煞白,尖呼失声。

然后他就听刘火宅沉静的道:“吸收!”

“嗤……”好像吸管插到绝阴魂体中,腾腾白气沿着刘火宅手臂飞快充实到身体里面,而被摄住的绝阴魂,自然飞快的变小,变淡,直至最终消失。

同是吸收,气量子的吸收是法术,离的远,即便他是元婴老怪,也担心被绝阴魂这样的东西扑到身上。

届时,肉身争夺,意念交锋,元婴法力全然用不出来,跟对抗心魔的风险没什么两样。

这种吸纳方式,自然不如刘火宅的肉身碰触,来的快捷、方便,只呼吸之间,绝阴魂便被整个吸到体内。

气量子“找死”二字,说的便是此事。

他没有想到,刘火宅这蝼蚁不仅禁锢里出来了,还借他天柱轰击之力,一瞬间转到绝阴魂处,把他吃到嘴边的一口香肉,生生啖下去了……

气量子愤怒了,真的愤怒了,之前不过是猫鼠游戏而已,但从此刻开始,他要认真了!

“封灵鞭!打!”从他头顶,尺许余长的元婴小人透顶而出,持一道几丈长的光鞭,一鞭势如闪电,向刘火宅抽下。

气量子第一次动用了法宝之力。

章九十五 汲阴灵,破金庭

势如闪电的一击,却被刘火宅间不容发避过。

吸纳绝阴魂,不单单是为了和气量子抢猎物,不咬他,纯粹恶心他的。

刘火宅是不得已而为之,有所欲而为之。

不得已,是因从昆仑封禁大阵开始,他已连续使了五次凤鸣九天,虽有黄芽丹弥补生机,他的身体、经脉并未处于透支状态,他体内真气,却消耗的差不多了……

凤鸣九天,威力是正常九倍,消耗,还要远远超过九倍,黄芽丹补得了生机,补不了真气,它毕竟不是大还丹。

方才逃脱天柱镇压,刘火宅几乎花尽了体中每一丝内息。

至于有所欲,则是因为,无论无谷子死时,地魂散尽的灵光落到身上时,还是方才,绝阴魂以压倒性的速度摸了他一把,都让他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妄想……

那些灵光进到他体中,浑然没有传说中外魂附体的迹象,反而……一瞬间就融进了他体内,与他体中内息混冗一处,就仿佛是他体中自生的一般,服服帖帖,安安分分开始在经络里循环。

这不能不让刘火宅生出妄想,这些游魂离魄,正是他的菜,可以被毫无顾忌的吸纳掉,弥补体内真气空缺。

就算有所顾忌,也是以后,此刻大祸就在眼前,顾不上了,且先吸了再说。

情况危急,顾不到其他许多,刘火宅灵力催发,一掌打入绝阴魂,就如长鲸吸水,顷刻吸干了难缠的魂灵。

隐约之间,刘火宅意识到,这吸纳魂灵,和自己排开雾气的莫名天赋神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

魂灵入体,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行将枯竭的内息飞快便满了……

不,不光是满了,新的内息,和他修炼出的内息还不一样,更加雄厚,更加暴烈,更加……诡异!

见鞭来袭,他脚踩黯影诀,行云流水般退避开来,一踏之后,愕然发现,身体已在丈许之外。

那不是平移,而是闪现,一瞬间,他从原地消失,又从丈外现身。

黯影诀,是灵修之技而非法术,灵修之技,便意味着,可以施展出超越世俗理解的神通。

以往不行,刘火宅只能用出其可以被世俗理解的部分,吸灵入体的这一瞬,似乎开始行了……

封灵鞭一击无功,气量子瞳孔一缩:“迷天圣教黯影诀?”

迷天圣教,中原人或许不知,昆仑自诩中原正宗,山门却在西北方昆仑山麓,与迷天圣教算上邻居,自然知之甚深,一见便认出。

不过,却非好邻居,而是恶邻:“今天益发不能放走你了!封灵鞭!散!”

既对黯影诀有所认知,自然也晓破解之法,气量子第二鞭挥出,一鞭幻出七道鞭影,风声呼啸,除一道对准刘火宅外,其它六道,全都击向空处。

不过,原本空处,等刘火宅踩着黯影诀一挪,便不是空处了。

“啪!”结结实实一鞭正中胸口,胸部凹陷,血槽淋漓,刘火宅口吐血沫倒飞出去。

但,鞭势凶猛只是附带,封灵鞭沾体的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胸口透散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伤处剧痛无比,火辣辣叫人冒汗,但这股寒意,同样从伤处扩散,与火辣剧痛并行不悖,互不侵扰,仿佛……剧痛是痛在肉体,而这股寒意,冻结的却是魂灵。

没错,是魂灵,刘火宅体内绝阴魂之息,一瞬间迟滞起来,被封灵鞭打的缓慢如蜗牛。

无法想象的剧痛,涌入脑海,即便少年心志坚毅,也禁不住呻吟出声。

“呼呼!呼呼!……”云若之兽仍在空中乱窜,兜着合窳毒液和气量子玩的不亦乐乎,只把战斗当成了游戏,而非生死搏杀。

直到封灵鞭命中,“嘟嘟!嘟嘟!”雾兽瞬间停了腾挪,戒备的呼叫起来,觉察了主人的异常,一瞬间化身闪电,扑向念念不忘的刘火宅脑袋。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冥灵归心!缠灵剑!迷魂惊魄!阴绝杀阵!诛天灭地!”

刘火宅气量子大战的时间里,风萧萧也没有闲着,领会了阴符天杀真意的他,为了破困而出与刘火宅并肩作战的他,通体上下寒霜凝结,如同白玉雕成。

口中念着阴符天杀之咒,手上技能源源不断的用将出来,这若放在过去,他绝经受不住如此超强度高频率的透支,但是现在,勉强还行。

先一招强化内息,缠灵剑纠索金庭光禁,继而迷魄惊魂强化攻击力量,阴绝杀阵,诛天灭地两式群攻,乾坤袋中暗器源源不断的被他抛洒出去,在金庭光禁上激出一道道缓慢涟漪。

“这等雕虫小技,也想挣脱……”元婴,其实是一道神识,修道人修道,修的就是一道神识。

结丹时神识开始有自己的意识,待到灵动,神识渐开,破丹成婴,则神识圆满,可以独立思考,从此之后,修道人可说每时每刻,都是两个念头齐动,不分彼此。

方才心分三用时,气量子的确露出些微破绽,但是辟两处战场,于元婴老怪毫无压力,那边打的刘火宅翻滚连连,这厢里,毫不费力也能顾及到。

不过,他也只看到了表象,并没有发觉,笼中的鸟雀,每次翅膀忽扇,每下击中笼框,都不是漫无目的……

每道暗器击上光禁,都会泛出圈圈涟漪,慢慢扩散,将冲击之力消去。

缠灵剑下,这过程尤其的明显。

所以,当风萧萧刻意的,让所发暗器循着某种规律放射之后,一点、两点、三点……每点涟漪扩散出去,相互交汇,便……

做到了!经过锲而不舍的摸索,风萧萧终于做到,让不同六道涟漪,叠加到了相同一个点上。

所有涟漪都波澜不兴,唯独聚焦那一点,波高是寻常六倍,在光禁外高高的凸起。

“缠灵剑!破!”积蓄半日就为了这刻,风萧萧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缠灵剑狂野刺出,如剑入剑鞘,天衣无缝插入到外面凸起内力凹陷的波澜之中。

金庭封禁虽强,终有极限,缠灵剑、六击叠加与风萧萧倾力一击之下,终于不堪承受,“啵”一声爆散,灵雾漫天……

章九十六 蛇首两端,大摆乌龙

一击破禁,风萧萧吐了口血。

做到这种程度,要的不仅仅是身体、内息的透支,消耗更多的是心神。

计算光禁涟漪扩散速度、频率,寻找最佳一点,顷刻之间,将一切变化算通算透,然后出手实现,所花费的心力,超乎想象。

虽吐血内伤,风萧萧身形丝毫不停,一蹿奔出了封禁之地,仍向刘火宅奔去……

“好胆!”被刘火宅跑了,是那小子身手古怪,爆发惊人,还情有可原,风萧萧这边,无论力量、速度还是爆发,都逊色刘火宅许多,气量子本以为金庭封锁足够,禁破后才意识到,这个人,同样不可小觑。

一声厉叱,金色光索翻卷而出,圈禁成环,灵若火蛇向风萧萧兜来。

气量子动用了另一桩法宝,若风萧萧被缠实,恐怕立时就被锁拿,再无挣脱可能。

风萧萧回望光索,脚下加速,心情惶急。

便在这时,雾兽云若终扑上了刘火宅脑袋,但是这次,非像个帽子一样可笑的套在头上了,它从眉心印堂,钻进了身体里面,就仿佛……绝阴魂被吸收那样。

雾兽涌入,也不知生出了怎样的变化,刘火宅面容古怪,本来虚弱无力的身体,顿又恢复了气力。

“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刘火宅有阳光三叠,出于金刚符心法,可共振数重经脉。

此法就如黯影诀一般,灵修使来,便具独特神通。

刘火宅本来只能以之共鸣真气,但是现在……

“嗵!”封灵鞭再至,已是第四次抽中他了,但刘火宅不仅未丧失战力,反而越战越勇,双臂一架,封住了鞭梢。

鞭梢末端,灵气凝聚,一击之下,金石也要开裂,刘火宅臂端,也不知是灵息,还是真气,抑或魂能,或者雾兽,高速震颤着,每次震颤,便消去一丝灵气。

不过刹那,震颤过百下,封灵鞭蓄积之力消耗殆尽,一分一毫都未击中刘火宅实体,无可奈何向后翻去,开始为下次攻击蓄力。

“古兽锻体!熊猱担山、虎豹贴山靠、龟象驼碑、鹰鹞振翅、龙蛇翻覆、蛟鳄盘柱……”趁此间隙,刘火宅一股脑发动了全部六式锻体诀。

在以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经过这段时间锻炼,他已能同时操控三道真气,互不统属,并行不悖而不走火入魔,但是六道……

三道就是极限的,而且那时候是修炼,不是动手打架,不需要考虑怎么走位怎么运招使力,激战当中,两道就是极限了。

但是现在,刘火宅体内有了雾兽云若,有了绝阴之魂。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二者进入体内,仍还保留着原本神识,但又……必须服从自己的意志指使。

自己残存的内息足成一道,绝阴之魂分运两道,云若裂做三份,同时六脉运转,刘火宅就这般……毫不费力的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六式齐施。

他身体猛然涨大一圈,隐隐有青筋暴起,速度不减反增,下一鞭还未降临,他捏着钵大的拳头,钵大的拳头上,罩着青黑的气圈,迎鞭而上:“龙蛇翻覆!”

封灵鞭之势还未累积到极点,被这至阴至柔却又力大无匹的一拳打中,就仿佛蛇被打中七寸,攻击还未发出,封灵鞭继续倒缩回去。

借那鞭抽之势,刘火宅陡然变向,扑向了风萧萧。

风萧萧屡次三番要与他会合,刘火宅初时还以为那是并肩作战不肯抛弃同伴的执念,经过这片刻激斗,他已经明白,风萧萧是有话说,但是……又不能为气量子知道。

制造机会,他身形如电,虎豹铁山靠配合黯影诀,几步连闪来到风萧萧身边。

“好胆!”同时两声呵斥,一声气量子本人,遥控金色光索,穿梭往复,竟瞬息编织成一张大网,黑压压向两人罩下。

另外一声,却是气量子元婴,源源不断的天地元力被元婴催运到封灵鞭内,一条封灵鞭,完全脱了软鞭外型,而变成了跃动不已的闪电。

意念一动,电鞭如从九霄之外降下,瞬间腾挪向刘火宅刺去,一点电光耀眼生疼。

自从出现为止,气量子第一次出尽了全力!

但是……这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严重失误。

晋入元婴,心念之两股,却并非如左右互搏那样的一心二用,两股神念,神识并非共通。

必须到了七重出窍,两道神念渐渐合而为一,体会到从生到灭,从分到合的过程,从此而后,神念可裂化万千,也可凝聚合一,分化由心,算是入了化神门槛。

但气量子并未出窍,所以他这由本体与元婴同时催发的,截然不同的杀招,由于时机的巧合,无可奈何撞到了一处……

“嗤啦啦!”电鞭钻入光网,在光网中穿梭来去,顷刻之间撕毁了许多网眼。

光网纠缠着,收缩着,本能的要将闯入的电鞭禁锢起来……

仙法繁复,纠缠到一处,一时竟不能解脱。

“尼玛!”(×2)气量子与元婴性情相近,破口对骂。

刘火宅将风萧萧掩在身后,本以为面临的会是雷霆一击,没想到是这种乌龙场面,不由一愣。

“呼”风萧萧则长长出了口气,握着刘火宅的手,热泪盈眶……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总算够到了!

不敢耽误一秒时间,运使真气,他飞快在刘火宅手心里书写起来。

若是别人,这种沟通方式,风萧萧不敢保证效果如何,但刘火宅……

其对真气的控制力,令人发指,只要他意识到……顷刻间将话书写了一遍,风萧萧看着刘火宅反应,手心里,陡然一阵麻痒,却是刘火宅运使真力,反写起来。

他果然猜到了!元婴期威慑太大,哪怕传音入密,在元婴神识之下也并不安全,只能用这种方式。

心有灵犀的感觉涌现,风萧萧心中一甜,面上便有体现。

刘火宅僵硬的转回头去,看着鞭网纠缠,心中嘀咕:方才一瞬,风萧萧笑的忒是……古怪!

然而剧战之中,实在无暇细想,确认了风萧萧所说之话,趁气量子自摆乌龙,刘火宅拉起了风萧萧,缩地成寸向气量子迫去。

章九十七 吸纳尸狗,贪狼遁逃

多了个风萧萧,刘火宅速度几乎没受甚影响。

六道气息在他体中川流不息,不是自己的,胜似自己的,源源不断提供着动力。

风萧萧被他拖在身后,仿佛风筝,上下翻飞……

这个姿势,有些难看……

虽然没有别人,风萧萧情不自禁脸红,趁着着陆,猛的蹬地,借力蹿上刘火宅脊背,胳膊环住脖颈,腿缠在腰间。

这个姿势,两人却不是第一次了,刘火宅不以为意,风驰电掣逼近了气量子,高高纵身跃起,挥拳猛下,两拳毫光绽放,如幽幽灯火。

“好胆!”封灵鞭和幌金绳还纠缠不下,气量子浑然没有想到,两只蝼蚁不借机逃窜,反向他迫来,“镇刃战衣!”

襟袍一抖,“刷拉……”排排刀刃,从气量子宽大飘忽的袖口、胸襟之处弹射出来。

幽窟之下,元婴的华光照射四方,这些利刃随着气量子挥动翻飞起舞,反射着元婴之华,冷厉,清幽,仿佛一只编制着浮华与锋利的禽鸟。

“嗵!嗵!嗵!”泛着火光的拳头与刀锋接连大撞,声如惊雷,火花乱冒,激的洞窟四壁连连作响,光线忽明忽暗,刘火宅的攻击与镇刃战衣的防御,一时间竟打了个平分秋色。

这小子,这小子当真难缠!虽然才四重,能力刁钻古怪,手段层出不穷……看起来不用些耗损修为的本事,还真拾掇不下!

气量子挥袍与刘火宅对垒,心中杀机腾腾,愤怒到了极点,一个小辈,竟逼的他动用如此手段,若说出去,叫人耻笑:“天地玄黄,四海未央,八卦乾坤,九转太苍……”

冗长的大咒尚在持续,风萧萧先按捺不住了:“与他缠斗做甚,办正事!”

声入耳膜,震的刘火宅激灵灵一个冷战,他与气量子战的正酣,按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压下心中那熊熊战意,但风萧萧声音入耳,就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情不自禁的,他就照风萧萧说的做了,事后想来,都觉不可思议。

一兜一转探手一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刘火宅插入了气量子身后,那团乌黑模糊看似浑然无用的影子:“吸收!”

“嗷!”黑色的无谷子尸狗之魄挣扎惨叫起来,不欲被刘火宅吸收掉,然而,绝阴魂都挣不脱的大力,它一个新鲜出炉的散魄又如何做的到?

只一瞬间,尸狗便入刘火宅体内,了无痕迹。

没错,风萧萧要刘火宅做的,就是吸收掉尸狗,他看的分明,气量子能够瞬息便到,完全是这只尸狗引路,尸狗不除,他们逃不脱追杀。

这件事,只能做,不能说,说出来气量子预先有了防备,再想除掉就难了。

“……撕星破月,天地无疆!”气量子不以为意,继续念动咒文,只要这招能使出来,眼前两只蝼蚁,疏忽便灭,他才不在乎已死弟子魂魄将被如何对待呢。

咒文将完未完的当口,风萧萧陡然从胸口,掏了一物出来。

那物是一尊雕塑,群雕,约略有尺许方圆,虽然仅仅尺许,精细入微。

那是一片辽阔大地,地面上白雪覆盖,荒凉原始的气息入目可见。

大地上,前方是鹿群,正奔驰跳跃,面现惊惶,虽然每只鹿仅仅毫厘大小,它们奔跳的身姿,面孔的惊惶,活灵活现,因它们身后,正有一只狼追。

群雕之中,狼是最大只的,约略有一寸之长,青面獠牙钢爪,恐怖狰狞,就在鹿群之后,成发足狂奔状。

“贪狼逐鹿桩?!”看到群雕的一刹那,气量子身体一震,咒声竟继续不下去,他终于知道,这两只蝼蚁为什么要先干掉尸狗了,哑声道,“你是天煞门的人?”

昆仑地处西北,西南大宛迷天圣教,东北牧州天煞门,皆是其宿敌,刘火宅疑似迷天圣教,风萧萧现又牵扯到天煞门,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有贪狼逐鹿桩,这件事,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不等气量子有何反应,风萧萧反手拍上了群雕之底。

灵光大盛,十几二十只纯白驯鹿,一瞬间显化成形,就如一道道幽魂,瞬间天上地下,四散穿梭而去,只是转眼,便从当前消失一空。

在那同时,巨狼也显化成形,青色的灵光暴涨,包裹了刘火宅与风萧萧的身体,向着鹿群惊散的方向,巨狼咆哮挣扎,噬欲追上。

“天煞门?我这贪狼逐鹿桩,和天煞门有何干系?”风萧萧被气量子说的一愣,然声音未落,青色贪狼已经猱身扑出,将他的声音,拖成了低沉冗长的一线。

恍惚朦胧的光影之中,有刘火宅,高高竖着中指:“今日之事,来日必报,好好洗干净,等着给自己收尸罢!”

“嗵!”气量子怒发冲冠,积蓄已久的大力轰然爆开,洞窟陷落,灵光闪烁,尘烟四起……不过,也只能当是给刘火宅风萧萧的欢送仪式了。

贪狼发动,当真风驰电掣,不过旋踵,前方已经出现惊鹿的白色身影。

一路之上,洞壁、石锥、妖物、拐弯岔道,发疯一样的向后抛去,那速度,往往妖物察觉,想做出反应,都来不及,一瞬间贪狼就从视野里消失。

风萧萧手里擎着地支,细心查看奔驰的方向,心中略一测算,情知不对:“往上往里去了,方向不对。”捏着逐鹿桩上贪狼一扭,身外青色巨狼不甘的露齿咆哮起来,然而,终究无法违逆主人的意思,身体一转,不顾鹿灵,向另外一个方向奔驰起来。

贪狼逐鹿,鹿散跑,狼尾追,其势风驰电掣,即便元婴高手,有土遁术这样的大神通,也难以追及。

更难缠的是,逃脱之际,贪狼可以随意选取一鹿为目标,也可以临时更换目标,在逐鹿效果消失之间,上下左右前后,天地六方哪里都可去的,哪里都能去的,根本就无法追击。

这是天煞门为其门下核心弟子准备的保命法门,如同迷天圣教的黄芽丹一般,哪怕气量子这样的昆仑中坚,没有合适的法宝追摄,也只能望而兴叹!

章九十八 天赋神通,解魂读魄

“真没想到,竟还有如此保命法门!”足足一刻来钟,青色贪狼来回转圜兜圈,也不知奔行了有多远,灵光渐渐散去,两人在一处僻静幽深的洞穴中停了下来。

如此高速奔驰,当真叫人目眩神离,而那种飞天遁地、无拘无束的感觉,更是让刘火宅大呼过瘾,赞声连连。

回望风萧萧,风萧萧托着地支,正默默收起贪狼逐鹿桩,没有一丝一毫死里逃生的喜悦……

“怎么了?”刘火宅疑惑。

“这贪狼逐鹿桩,是我妈的遗物……”风萧萧看着布满裂纹的贪狼逐鹿桩,情不自禁泪下,扑到刘火宅身上轻泣起来。

“唔……”刘火宅措手不及,一时有些尴尬。

背后式,多是事急从权,而且不需面面相对,倒还好,这般面对面抱在一起……少年道心坚定,天性淡漠,和人交往不多,并不知个中古怪,但是……还是从心底里觉出几分不对劲。

要他说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有心推开吧,感受着那瘦弱身体的颤抖,渐渐濡湿的襟衫,又不忍,心中一软,少年叹息着抚上风萧萧背脊:“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鲁莽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狠角色压阵……”

手搭上背脊,风萧萧身体一僵,然后听着刘火宅的声音,慢慢软化下来。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人活着,今日的仇,来日一定能报,你的贪狼逐鹿桩,坏掉这一个,我们还可以弄更多的来……”

这家伙的劝慰之词,还真是直来直去简洁明了呀!风萧萧听的忍不住一笑,泛着泪花抬起头来:“好啊,我就等着你。”

刘火宅被风萧萧笑脸映的眼睛一花,僵硬的别过头去:“那就放开我,清点下东西,继续上路吧。”

风萧萧扁扁嘴,很是不满刘火宅的不解风情。

大难得脱,死里逃生,怎么也要庆祝一下吧?而且这家伙,反应怎么那么迟钝呢?暗暗咬牙,风萧萧撅着嘴,还是照刘火宅的话做了。

先和绝阴魂,后与气量子的连场大战,又消耗了不少东西,刘火宅的洞冥灯用光了,风萧萧的还剩下三分之二,约莫能燃半刻钟左右。

不过,战后第一件事,却不是清点物资,而是去除易容。

因为尸狗存在,易容术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但并不意味着,始终不会发挥作用……

至少气量子,对二人的认知还停留在易容后的阶段,去了易容,就相当于二度易容,若不幸再度遭遇,也有应对。

身上的黄金全部花完了,佛光钵再不能指望,还有缠灵剑……

缠灵剑本就是对付低端灵修的法宝,遇到元婴以上的存在,不仅效果甚微,还会被反震损毁,对付合窳毒液时,风萧萧的缠灵剑就坏掉了一半,刚才破除金庭封禁,算是彻底坏掉了,刘火宅那把情况略好一点,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然,收获也是有的,昆仑弟子的乾坤袋内,除了零零散散的低级矿石,还有那块狗头乌金,除此外,还有三本一样一样的昆仑功法《天罡地煞神通》。

不过跟消耗相比,这遭买卖,也不知是赔是赚,略一核计,刘火宅把缠灵剑交给了风萧萧。

“那你呢?”刘火宅的云铜刀,取辟毒太岁时彻底废掉了,再没了缠灵剑,手无寸铁。

“我有这个!”刘火宅手一挥,从身体里面,喷出两白一黑三道气息来,两白分别是云若与绝阴魂,一黑则是那尸狗。

摆脱刘火宅,云若兽仍活蹦乱跳,神采奕奕,而绝阴魂和尸狗,就不那么的爽利了,形体小了不少,神色间颇是萎靡。

骤得自由,两怪如释重负,一个盘旋就欲逃跑。

刘火宅哪里给它们机会,手一搭,重新吸回到体内:“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

刘火宅指的,不是双魂,是天赋神通。

灵修者,可能会生出天赋神通,所谓天赋神通,基本便是,诞生灵识后,对某一些某一些事物非同寻常的控制力,换句话说,就是灵根的一些显化应用。

比如那气量子,一见可知,其天赋神通是控土,若非如此,修不到土遁术那等难缠的能力。

但自己的天赋神通是什么呢?武当山上时,他被告知,自己是水火双灵根,以后的天赋神通,很有可能是控水、控火之类,还有很大的可能是没有天赋神通。

修真有谚:“五行有五,修真无路;五行有四,成道难期;五行有三,大道手边;五行成双,英姿天纵;五行纯一,道体天生……”

五行灵根的偏倚程度,与修道的难度,还有诞生天赋神通的难度,是相通的。

只一种灵根,产生天赋神通的机会差不多是绝对的,且天赋神通往往也很强大,灵根混淆,天赋神通的机会便也低了,当然不乏天纵之才,可以感悟两桩甚至是三桩天赋神通,但是天赋神通的能力,不免就有些弱了。

刘火宅已经确定,自己启了天赋神通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开启的又是何神通,他一无所知……

这就是没有师门的难处了。

自己的神通到底能做什么呢?最初是排开烟雾,似乎很无用,但是自己以之收服了云若,吸纳了绝阴之魂……而武道修行上的突飞猛进,仔细思来,也与其有脱不开的干系,若不然,许多莫名之处难以解释,这般看来,这天赋神通又是极强了。

难道,自己的天赋神通就是控烟控雾?内息于体中循环往复,也是一种气息流动,所以可以控制……但是绝阴魂,还有这尸狗呢?又要如何解释?

灵魂也是一种烟雾?没听说过……

刘火宅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呼吸吐纳,开始最快速度恢复空空如也的内息真气。

逃出生天的兴奋心情过去,就觉出四周围温度的直线下降了……这里已是洛浦鬼窟第二层,寒潭地火在此间交汇,气候变幻无常。

改装的锦绣袈裟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与幽幽的洞冥草光一起,照透地窟黑暗,为二人挡去不少寒意,若不然,仅仅御寒,就得损失许多真气。

绝阴魂与尸狗则化作两道泉流,在经络里面乱窜,循着与基本内功完全不同的线路。

刘火宅初时不以为意,待两魂来来去去反反复复转的久了,他陡然意识到,那是两套不同的经行路线。

吸取绝阴魂与尸狗之力和人对战,危急关头用那么一次两次尚可,不可能总那么做,吸魂夺魄,取人之力,庶几于魔道了,少年不屑为之,但是……魂灵在体内游弋,所行经的线路别有玄机,这线路,却可以记得!

少年遁入定境,凝了心神,全新全意观察起来……

章九十九 揣摩灵诀,陡遭乱斗

绝阴魂与尸狗,所行经脉多位于内腑,有的属十二正经,有的属奇经八脉,更有一些,是二重、三重、四重的分经细络,皆门派秘传,外人无从得知。

难道,这二魂虽死,还保留着活时对功法的记忆,不知不觉便这样使出来?

刘火宅心中猜疑,运了神通,令二者加速,一遍一遍重复走过的路。

有了对神通的进一步理解,运使起来,益发的得心应手,内腑两条气线,运行飞快,那循环速度,赛过飞快奔驰的车轮。

呼吸之间,便得有数轮……刘火宅也是想知道,神通的极限在哪里。

运转的速度似乎没有极限,想要更快,还可以做到,但是积蓄真气,或说魂力,或是灵能……不管它是什么的速度,是有极限的。

几息一环,绝阴魂与尸狗气息的恢复速度最快,超过此限,就会变慢,假如一息一环以上,就不仅不再壮大,转而是消耗了。

这跟修炼内功是一样的,想要增强内力,便需于定境周天循环,慢慢冥思聚气,想要杀人,气息才得变快,快了是消耗,慢了才是积累,正如谚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也。

巡行不过一刻钟左右,绝阴魂与尸狗便恢复了常态,补足了损耗,刘火宅释出它们,开始以自身内息沿两络运转。

聚气速度远没有绝阴魂与尸狗运转时来的快,但是似乎……另有其他神妙,刘火宅抽抽鼻端,四下里,隐约有一股馨香扑鼻,似乎一直忽略的,现在则清晰可辨。

同时,周身上下暖洋洋的,一种在温水池中泡着的感觉,驱散了裸露在锦绣袈裟外,肌肤的冰寒。

这温暖,暖的是灵魂,洛浦鬼窟二层,直通水脉地火,冰与火中布满灵气,光靠肉身强壮抵挡冷热是不够的,因为灵冰灵火可以直接冻结灵魂,这种感觉,跟锦绣袈裟覆体的感觉是一样的,和内功御寒很不相同。

这难道……是两种灵修功法?

即便以刘火宅心志之坚毅,一时间也心潮澎湃。

灵修功法,昔日梦想啊,为了得到一套,不惜少小离家,寻访名山,结果晕倒雪中险成饿殍……

忆往昔峥嵘岁月,少年情不自禁陷入记忆不能自拔,胸腹之间,两道气息无意识间循环往复,川流不息。

边上,风萧萧物资很快清点好,细细归置一番,却并不像刘火宅似的,盘膝坐下开始恢复,而是先取出了机关蟒的备用部件,

机关蟒彻底毁掉了,这些备用部件却还在,拼装不出一只完整的机关蟒来,却可以拼出个不会移动的蟒阵。

盘好蛇阵,塞入法符,启了灵光,风萧萧回到阵中,手持缠灵剑,杀机蕴五感,一边替刘火宅把风,一边开始凝神思索,究竟如何找到正确的路。

洛浦鬼窟广袤无垠,本就是个巨大无比的迷宫,若一直循着无数人走过,一直都有标识的正路,来去没甚问题,一旦偏离了正向,就不好办了。

尤其是,凭贪狼逐鹿桩之力,两人一跃下了二层,此间危险,常人少出入,没甚标记可循,现又只知大体方位,不知具体所在,哪怕手上地图详尽,这二层也标画出相当一部分,正路仍是难寻。

忧思之际,陡然想到刘火宅的话,心神不由松了一松:不管情况多么恶劣,至少两人先活下来了,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回想一下,简直是不可思议,好像梦境一样,不过三重四重的两人,竟然完好无损的从一个元婴高手手底下跑掉了……

这其中,固然有气量子装逼托大,后又暴躁失策的缘故,但不可否认,与其正面缠斗的刘火宅,有相当于五重高手的战力,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强大,才能支撑不倒,因为强大,才有时间,去心生感应,领会自己意图,因为强大,才能够制造机会,实行策略,自由来去。

若在往日,心思转到这里,风萧萧必然像刘火宅一样,满脑子都是修行,争分夺秒,唯恐落于人后。

只今天,风萧萧忽然觉得,练功不那么重要了……

危机关头,有人愿与你共赴劫难;身处险地,有人会伸手拉你出去不管发生何事,前方总有个坚定背影,可供你倚靠……这种感觉,也挺美妙。

风萧萧脸孔不知不觉红彤彤的,发烧的感觉驱散了寒冷,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灵魂上的……

这家伙,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些事,就那么迟钝呢?心中抱怨着,缠灵剑的剑缨在她手里,被灵活纤长白皙的手指绞来绞去,乱成一团,依稀就如此刻心绪。

怔怔出神间,远方陡然一阵噪乱传来。

噪乱声中,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吟唱的咒声,爆炸声不绝于耳,还有低沉的风声呼啸,伴随始终。

远方一处洞窟,于是闪光频频,微弱的闪光照在积年不去的青苔上,色泽变幻,十分诡异,显示出洞窟另边,战斗的精彩激烈。

风萧萧不欲理会,核计着收了阵势唤醒刘火宅避开来人,听到夹在噪杂声里,那一串串清脆悦耳的熟悉铃声,顿时改了主意。

不撤法阵,启开门户,悄然行向传出声息的洞窟。

拐了两个弯道,探头前望,果然就看见南宫铃、陆嘉以及二和尚一道士的组合。

他们遇到了麻烦,被数只精怪缠斗,苦战不休,更为棘手的是,他们身周边,十余道白影飘飞无声,竟然是十余只绝阴魂,与妖兽精怪两相配合,专寻几人防守漏处。

不,不对,情况还要恶劣的多,除开精怪绝阴魂之外,还有一个和尚,竟似乎叛变了,正在与妖兽们一起,对昔日同伴发动进攻……

“要救吗?”

身后传来簌簌响动,风萧萧便知刘火宅已经醒来跟住,闻言丝毫不惊:“那南宫铃毕竟是老头侄女,而且昨天……也算帮过我忙。”

不管那忙有没有落实,南宫铃既存了心思,付诸行动,风萧萧便记在心里。

“那还犹豫什么?”刘火宅扯着风萧萧出了潜伏处。

我不是担心你伤势未好吗?风萧萧翻个白眼,不由自主被拉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得想个办法,不能……”

章一百 杀机幻象,瞒天过海

这洛浦鬼窟,怎么突然冒出这多绝阴魂来?

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往人身上扑,要知道,只有未启神智的鬼魂,才会想念血肉的温暖。

绝阴魂会启神智,摆脱本能束缚,遇到灵修,通常就是躲的远远的,芳踪难觅,今天怎么……

南宫铃双髻散脱,衣衫不整,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果露出来,剧斗中浑然不见平日活泼跳脱,却恁的多了几分风情万种,身姿曼妙,可惜洞窟黝黑,众敌环饲,无人有暇欣赏。

一边心中焦虑,她一边左手施咒,右手持剑,口中念念有词:“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智剑仁通,四面楚歌!”

长剑在半空中划出几道符来,那符犹如明灯照亮四方,渐渐凝聚……眼见将成,陡然一震,消散无形。

或许是分了心,或许因为手抖,一式武当太乙剑诀施放失败,几道绝阴魂飘忽过来。

少女不由自主眼眸一湿,珠泪滚滚而下,如同受惊的小鹿,虽惊惧满怀,却咬破朱唇抿血出来,也没有惊呼出声……

大家都很危险,岌岌可危,乱叫让人分心,刚才就是自己乱叫,让武宗祖光师兄分了神,被绝阴魂所称,扑入体内乱了神识,可再不能乱叫了!

武当太乙宫有一招唤作四面楚歌,南宫铃现在就是,还有一招叫做六神无主,同样深合她心。

太乙宫的杰出女弟子,一时间小脸煞白,勉力施了一招冲虚悟道,凝聚心神坚固心防,心中却知,意义不大,基本是闭目待死。

其他三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绝阴魂这种东西,平素滑溜难捕,一旦疯狂起来,就叫做无孔不入。

它们对灵力的认识远远超过普通妖兽,超快的速度,精准的判断,再加上……可以占据妖兽与武僧祖光的身体,凭白获得助力。

南宫铃、陆嘉、武当道士、禅宗和尚的防御圈险象环生……

难道就这样了?必须动用那件东西了?不应该啊……虽然卜的是地火明夷凶卦,也不应该是必须动用师门保命法宝才能够破解的危局呀!

可是,不用又要怎么办?四下皆是绝阴魂或者绝阴魂的俯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逍遥弟子陆嘉的额头,汗珠也一颗颗滴落下来,远超常人的算心疯狂运转着,想要找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此刻,从另边洞窟,一道身影,头顶光火,遥遥射来。

那头顶火在黑暗中,有如夜空劈下的闪电:“行云流水,给我收……”

刘火宅风驰电掣赶到,双掌疾拍,展开了天赋神通。

“你慢点!你……唉!”风萧萧后面紧紧跟着,看到刘火宅的粗犷打法,心中焦虑,然而说话已是不及,将牙一咬,催发了阴符天杀术:“冥神庇佑!万魔怒目!”

巨大的冥神幻象,飞快的在他体外凝结,高三丈,宽两丈,毫光万丈,威武雄壮,凛然生势。

得了萧承指点,风萧萧的阴符天杀术突飞猛进,这一尊冥神幻象和上次施展时比,又有进步。

冥神缓缓张开了双眼。

不,不仅双眼,他的额头、脸颊、肩头、胸口、腰腹、脊背……周身上下都布满了眼睛,那些眼睛缓缓张开,目光如炬喷出。

“诛天灭地!”下一式杀招接踵而至,几十上百双怒目当中,火光陡然凝成实质,“刷刷”连闪,就如一道道闪电刺破黑暗,向那些绝阴魂投去,那威势,可比刘火宅的星火一点,闪光一道拉风的多了。

周围本就黑暗,铺天盖地的流光,在人视野只留下眼花缭乱的白炽划痕,然后就刺的人泪水长流,睁不开眼了。

等到南宫铃四人终于能够睁开眼睛,绝阴魂已被清扫一空,只余下三只妖兽和武僧祖光,在与二人放对。

“我们……没死?”睁开眼睛,南宫铃难以置信的摸索周身上下,尽显窈窕身段,待到视野渐清,见是刘风二人,讶然惊呼。

“你在搞什么鬼?”与此同时,刘火宅也传音风萧萧。

两人切磋不知多少次了,对阴符天杀术,刘火宅知之甚深,方才这击,看起来气势恢宏石破天惊,刘火宅心知肚明,那是纯粹的障眼法。

也可以这么说,风萧萧刚才那一招,是把所有杀机,都用在了制造幻象上,所以才能有那般威势,真实杀伤力为零,根本就毫无意义。

风萧萧的阴符天杀术对普通魂灵还行,对绝阴魂本就没多少意义。

刘火宅懵然不解,风萧萧为何要这么做。

“我搞鬼?我看是你疯了才对!”风萧萧没好气的回道,“少林武当弟子面前,也敢用这种吸纳灵魂的手段,你是打算先救了他们,再杀人灭口?还是从此浪迹天涯,过着被天下正道人人喊杀的日子?”

吸魂炼魂,确实默认是魔道的手段,正道中人绝不会用,见到有人用,不问缘由,必通而缉之。

刘火宅一愣,明白了风萧萧苦心,点头称谢。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么?”风萧萧皱鼻表示不满。

刘火宅微微别扭,一时无语。

不知为何,就是与风萧萧下了洛浦窟开始,他就觉得风萧萧变奇怪了?

具体怎么奇怪,他也说不出来,神态?语气?动作?表情……不知什么地方,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让他心中……古古怪怪的。

交谈之间,南宫铃四人都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将三只妖兽乱刀剁毙,武僧祖光被强行缚起。

“刘火宅,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万死不辞。”和尚道士满脸惭愧的向刘火宅道谢。

本来还打算,进了这窟,若刘火宅遇到麻烦,能帮也就帮上一把,正好解了自家嗔念,没成想,最终让人家救了,和尚道士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风……萧风风,你们怎么来了?”整整衣衫,南宫铃露出如花笑靥,喜不自胜的问道。

“唉!”不知为何,陆嘉兴了幽幽一叹。

章一百零一 天地阴阳交·欢大悲赋

和尚道士的态度,刘火宅本就没上心,挖苦讥讽他这辈子受的多了,若这等事就得报复,他忙不过来。

不过,两人的道歉,还是博得了他的好感,原本他还以为,就算被自己救了,两人拉不下脸来道谢,说不定更生怨怼呢。

他救两人,一是风萧萧要求,二则为了,吸收那十一条绝阴魂。

其实统共十五条,附体妖兽身上有三条,因得了风萧萧提醒不再吸收,妖兽被乱刀剁毙后,绝阴魂就跑了,至于祖光身上那条,龟缩躯中不出来,暂时没办法,众人只得拿绳把祖光梆了,用武僧自己的齐眉棍穿了手脚,担他前行。

收拾妥当,两组人并作一组,继续上路,目的地从一开始就是相同的。

除陆嘉是为陪南宫铃外,和尚祖光、祖印,道士左流云,还有南宫铃,都是要下坠星渊挖寒铁,好托派中锻造师为他们打造兵刃。

行进之间,不免就谈到了绝阴魂躁动,想及方才境地,四个人心有余悸的将前面的情况说了。

一切都源于那次巨震,巨震之际,他们正和一群妖兽缠斗,本来有惊无险,相同的战斗不知几次了,没成想巨震突如其来,然后,一绝阴魂趁乱偷袭,上了祖光的身。

被托体附身并非无救,尤其祖光又是少林弟子,魂魄凝炼,多半只是神识被封印在体中出不来罢了,四个人杀又杀不得,抓又抓不住,顿时陷入被动。

接下来,绝阴魂数量逐渐开始增多,占据妖兽的身体发动攻击,他们杀掉妖兽,绝阴魂就换躯再战,一路辗转至此,绝阴魂越聚越多,就那样了……

五个宗门弟子的组合,虽然实战经验生疏,门中奠下的根基却是深厚,若非上手失了先机,绝不至于落到那般窘境。

听了这番叙述刘火宅与风萧萧才意识到,绝阴魂的异变,跟那阵大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你们皆是大派子弟,见多识广,可在门中典籍中,看到过诸如此类的记载?”

一边说着,风萧萧一边凝炼杀机,发出裂魂攻击,秒杀了扑来的绝阴魂。

理所当然,亮如闪电,刺目生疼的攻击纯粹掩饰,真正的杀招是刘火宅的天赋神通。

风萧萧矢志报仇,情报收集之类十分上心,对此间状况已经有一些猜测,发问只是想印证一下。

几个大派弟子皆惭愧摇头,他们自进了宗门,唯一有兴趣的事,便是修行,修行,再修行,武功秘籍他们还有兴趣翻看,宗门典籍……基本就是落灰用的。

“每逢天地变故,鸟兽虫鱼还有鬼魅阴灵之属常能生出感应,那些绝阴魂会不会是……”左流云犹疑开口。

陆嘉摇头:“不会。绝阴魂不同于普通魂灵,不怕天光,无惧灵气枯竭,本身又无实体,几乎任何天地异变,于它们都是无碍……我只从古籍中看到过一种情况,会让绝阴魂这般疯狂……”

“有魔道中人,在行祭灵之法!”陆嘉与风萧萧异口同声说出答案,对视一眼。

风萧萧是惺惺相惜,陆嘉则叫战意盎然,瞪眼对视,火光熊熊,把风萧萧看的一愣,以为他还放不下迎春楼那点旧怨。

正道中人讲究凝炼己身,自强不息,而魔道中人,常常是采伐他人,损人而利己,魔道祭阵则尤其凶残,常常将人或动物魂灵,祭入阵法、阵旗或其他物事,炼成只知杀戮不知其他的凶魂,与人放对时祭出,万千数量围殴,流氓无耻至极。

“……能让整个洛浦窟震动,绝阴魂疯狂寄身以躲避,被祭的那件魔器,一定很强大!”又一次心有戚戚,又一次对视,依旧,风萧萧惺惺相惜,陆嘉战意凛凛。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智剑仁通,四面楚歌!”挥舞晶剑,缓缓划出道符,待道符灵光凝结,双髻少女抖皓腕翻琼手,把道符一落,道符毫光一震,倏然四分垂落,将前方脸盆大的恶蝠团团困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宣着佛号,祖印和尚挥起禅杖悍然砸落,八棱紫金锤般的杖头探入光中,登时将恶蝠砸的血肉模糊,喷出的毒血溅得满地。

高效默契的收拾完了妖物,南宫铃蹦蹦跳跳来到风萧萧身边,金铃叮当,明眸中满是敬仰:“风……萧风风,你好厉害!我们无论如何都杀不掉的绝阴魂,你竟然能秒杀!”

看看南宫铃的目光,再瞅瞅陆嘉的眼神,风萧萧恍然而悟,那眼中战火究竟为何……

怨只怨,自己的出场实在太拉风了,为了给刘火宅遮掩,他是出尽全力呀,落到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这救美英雄的形象,真的空前伟岸高大。

心中暗笑之余,风萧萧干咳一声,面上声色不动:“那不是我一人之力,必须得跟他配合,才能做到的。”指指刘火宅。

“是么?”兴趣缺缺的看刘火宅一眼,南宫铃转回到风萧萧身上,“那这一招合体技,叫什么名字啊?”相比风萧萧,真正的功臣刘火宅的表现,真的可以忽略,没有办法,强光刺眼,根本没人看清呀!

幸亏刘火宅对南宫铃毫无兴趣,若不然非得跟风萧萧拼命不可,抢了风头不够,还要抢女人!

风萧萧偷看刘火宅一眼,发现他的无视,心中满意,含笑应道:“这招叫啊……这招叫做天地阴阳交·欢大悲赋!”

“天地……阴阳……交·欢……大悲赋?”虽未听说过这功夫的名字,咀嚼话中意思,少女霞飞双颊,“挺好的功夫,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改改行吗……”

挺好……的功夫?你哪只眼睛看见它挺好了?风萧萧翻个白眼:“名字又不是我自己起的,怎么改?”

风萧萧态度恶劣,南宫铃不以为忤,缠着他非要讲别后之事。

好容易下一波怪来,南宫铃忙着去杀怪,无瑕纠缠,风萧萧得空来到刘火宅身边轻问:“你没事吧?”

刘火宅的神通,吞吐魂灵,风萧萧虽不拦他,其实有些担心。

刘火宅勉力一笑,并不说话……

章一百零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还……真有点事。

就仿佛是……饭吃太多,一下子撑着了。

十五只绝阴魂,加上黑色尸狗,在他经络里面窜来窜去。

异物仅两只的时候,他分散心神,勉强还管理的过来,毕竟修炼金刚、纯阳双符的时候炼过,陡然增加到十五只,有些看不过来了。

而且,十五只绝阴魂,并不像只一只绝阴魂和尸狗那样,各居二脉,井水不犯河水。

新增十四房客之后,仍旧还是井水不犯河水,黑色尸狗自去一路,十五只绝阴魂共挤一路。

刚一开始,那路脉被挤的满满的,若非刘火宅天赋神通能够挤压控制,说不得就爆脉身亡了。

既然勉力控制下来,他也不太好受,那一路脉胀鼓鼓的像是便秘,他唯有将绝阴魂驱出。

可是……一旦驱赶出来,绝阴魂们可就不听话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得空就走岔路。

刘火宅现在有些明白过来了,这两条灵修线路,是专修三魂七魄的,十五绝阴魂皆是命魂,走一条线路,黑色尸狗却是七魄之一,所以单走一路。

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把绝阴魂吐出来就行了,但是……边上少林武当弟子守着,吐出来要怎么办啊?就算不考虑如此做法后患无穷,刘火宅也不习惯,将所有底牌都亮在人前。

唯有忍,哪怕撑了,哪怕想吐,也忍着,却不敢再多吸一只了,遇到绝阴魂,只能和众人联手远远的驱走。

似乎感到了刘火宅的难受,掩藏着的云若,悄无声息散成十余数雾团,每团皆来到一条绝阴魂前,手舞足蹈张牙舞爪起来……

也不知它施了什么法术,那些绝阴魂竟变乖了,随在它之后,老老实实沿着几条经脉循环起来,正是刘火宅控制云若走过的,古兽锻体诀的路子。

身体里面刚刚消停下来,鼓胀欲裂的感觉还没有散去,队伍之中,一手持禅杖,一手与左流云合担师弟的祖印脸色陡变。

“怎么了?”看出他神情变化,左流云问道。

祖印按捺不住脸上欣喜:“有本门的高手经过,应该是察觉这洛浦鬼窟里有异,前来探查的。”

地窟生变,众人虽硬着头皮前行,其实心中忐忑,闻听有一位少林高手经过,顿时如有了主心骨,喜形于色。

而那位高手,似乎也察觉了众人所在,在祖印的少林秘术感知下,飞快向众人靠拢过来,不过旋踵,幽邃的坑道之中,旋转的金轮托着一人,仿佛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来到众人之前。

还没来得及高兴,霹雳惊雷也似的怒喝传入众人耳中:“萧兮若,你果然在这……还有同伴?哪个是杀我哥哥的凶手,说出来,或者自己站出来,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金轮上,本来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和尚,脸色灰败,衣衫不整,面目狰狞,哪里还有昨日,得道高僧的气象。

“玄……玄玉师叔?”打量来人,祖印和尚吓了一跳,合十低首,心中却是惊异万分,这位名声昭著的少林真传师叔,到底是怎么了?一向颇讲究衣冠齐整的,怎么今天像是被人轮X了一样,阿弥陀佛,却是犯了妄语戒了。

虽然话未出口,和尚仍是低头自省,浑然不知,差点说中了真相。

玄玉和尚能来到此地,那可真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呀!为了报仇,他公然叛出九沢卫,与九沢卫中人大战连场,好不容易才逃脱,又付出了偌大代价,查到了风萧萧行踪,终于追到此地。

他心中的愤怒有如滔天大火熊熊燃烧,对风萧萧的恨倾尽三江水倒尽五湖波也洗刷不清,为了报仇,他已经身入地狱,化身修罗!

一群人皆是疑惑,萧兮若,那是谁呀?独风萧萧一人蹙眉惊愕,他怎会知道……

“不说?”和尚一丝一毫耐心也欠奉,抖手一挥,粗逾儿臂的天舞宝轮轰然砸下。

不再禁锢了,先打残了再说!

“他就是昨天打你那个?”刘火宅伸手欲捉天舞宝轮,还没来得及动手,几道灵光陡现,虽微弱,不可轻忽。

“四面楚歌!”“夜战八方!”十二道光符凭空凝现,其中四道圈向宝轮,另外八道,连珠箭般射向宝轮,接踵砸上,这是武当南宫铃与左流云。

“天舞宝轮!”一模一样,却比压落的宝轮黯淡、弱小的多的宝轮虚空凝结,正面相撞,这是少林祖印。

“星落长空!”一轮残星无中生有,从天而降,精准无比的坠向宝轮侧向,这是逍遥陆嘉。

不待刘火宅出手,四位队友,不约而同抢先出手。

硕大的天舞宝轮虽然强力,一会儿被砸一会儿被圈,暴风骤雨的攻击下滴溜溜乱转,飞快黯淡下去,光芒不再,表面金字咒符黯淡无光。

玄玉和尚青筋暴起,形象益发狰狞:“竟敢携起手来阻我?还有少林弟子?”眼中只有风萧萧一人,直到此刻,他才注意了其他几人,“你们挡得住一下,挡得住这许多吗?”

厉声喝着,和尚望天一指,“刷”,背后就如孔雀展屏,折扇开启,瞬间几十环天舞宝光凝现,气轮飞上天空,旋转激射,四面八方罩向地面的六人:“还是说,你们当中,有一人就是萧兮若的同伙?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同阶下,灵修者攻击不如武修,但是其群攻手段,却比武修强大太多了,尤其元婴之后,灵息分散聚合,变化由心。

玄玉虽未晋级,领悟了个中奥妙,与晋级也差不太多……

那些旋转激射,飘忽无定,仿似群星环绕,一轮激射暴风骤雨,打的众人竟抬不起头来,只能狼狈防御。

等级压制,基本如此。

“你们搞错了。”狼狈躲避当中,风萧萧抽空出声,“这和尚不是被绝阴魂附体,是与我有旧怨,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

没错,队里另外四人,把玄玉和尚当成了绝阴魂附体的对象了。

杀气腾腾而来,不问青红皂白抬手便打,毕竟共过生死了,另外四人不可能任风萧萧被打,即便他们已经知道,萧风风可能只是一个化名,风萧萧也是,还有萧兮若,估计也……

南宫铃好奇打量风萧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发亮,这个家伙,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啊?

章一百零三 一个动口,一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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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你们退下吧,这人我们两个收拾就行了!”刘火宅压压指掌,发出“咔嚓咔吧”连串爆响,风萧萧的提议,甚合他心。

前面和气量子激战,他吸纳魂灵入体,刚觉有了一拼之力,被风萧萧贪狼逐鹿桩带走,这股战意压在心底,可是一直没出来呢。

眼前这玄玉和尚,在他眼中,简直就是老天送上门的礼物,焉能不要?

双拳一对,魂力喷涌,灵光凝现,刘火宅捏着泛光的拳头,疾步向和尚冲去:“昨天他打你,今天咱们就打还回去!”

留给风萧萧的背影,像极了保护小弟的大哥。

“嗖嗖……”光轮漫天飞舞,刘火宅的挑衅玄玉和尚不屑一顾,几个三重四重间的小角色,不值得他上心,他的心思只在风萧萧!

吴瑜死了,风萧萧有份参与,自己惨被绝后,更是风萧萧亲自做的手脚,在他心中,对风萧萧的仇怨,远远超过了他那个同伴,一边将这些敢于反抗的蝼蚁砸的七零八落,他一边调动几只宝轮,曲线折向刘火宅,阻住他来路。

“行云流水,跳!”使用绝阴魂代替内息就这点好处,天舞宝轮四面挤来,刘火宅脚步一挫,瞬间腾挪,穿越出现在和尚身前,挥拳恶狠狠砸下,“凤鸣九天!”

“天舞宝轮!”和尚两手一抹,一转,硕大的天舞宝轮顷刻凝结,遮住了他整个身体。

天舞宝轮,又是天舞宝轮,从来的天舞宝轮……玄玉和尚似乎深深信奉,一招鲜,吃遍天。

而这一招,的确也被他使的炉火纯青了,虽然是仓促凝结,天舞宝轮凝若实质,古朴庄严,上面的佛家咒符清晰可辨。

但是,他终究轻敌了……就跟他的兄长一样,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所以他也苦逼了。

武修五重的大力,一瞬间将天舞宝轮砸的四分五裂,碎片激射出去,撞入洞壁咄咄有声。

而刘火宅掌势,丝毫不减,结结实实拍中和尚胸口。

“苛察咔吧!”连串的肋骨断裂声响,和尚胸口深深凹陷下去。

和尚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倒飞出去,一口血喷出来,硬是没能喷到刘火宅脸上……

倒飞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跟血喷涌的速度差不多,仿佛那喷涌的血柱在推着他走,相对速度飞快,绝对速度为……零,纷纷洒洒莫可奈何落在了刘火宅脚边。

一直飞退到十米开外,和尚双足着地,开始在地面上翻滚,换了种退却姿势。

我勒个去!这也太猛了!每个人皆在心中惊呼,眼珠快要掉下来。

“诶!”风萧萧虚张着手势,发出一声无奈叹息,准备了半天的主意,只能烂在肚里。

为什么要撇开那四人,不是风萧萧高风亮节心地善良,也不是他跟刘火宅一样,见猎心喜,他记挂的其实只有一事为什么,玄玉和尚会知道自己的本名,而且能那么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贪狼逐鹿桩虽然填了裂纹,并没彻底损坏,或许还能用一次,两次,或者半次,没有人知道,但是用来逃过眼前此劫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玄玉和尚寻自己的法子,就跟气量子唤魂尸狗追踪刘火宅一样,不解决了,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意义。

不过,假若在这里就能干掉玄玉和尚的话,他究竟怎样追踪的,似乎就没多大意义了!

心念一转,风萧萧平心静气开始向四人叙述,和玄玉和尚的结仇经过……

但,没说是接了叶子任务,同时将吴瑜的腌臜事添油加醋,把自己描述成了替天行道的侠客,而吴瑜,就是活脱脱的地主恶霸。

所以,自己没错,玄玉和尚为兄报仇,也没错。

且他毕竟是少林长辈,少林、武当、逍遥从来的同气连枝,说他是四人共同的长辈也无不可,所以,不要出手,袖手旁观便可……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灵犀释厄!摩诃无量!”

风萧萧鼓动如簧巧舌之际,翻滚中的玄玉开始凝神施咒。

他毕竟不是他的兄长,虽然胸膛塌陷肋骨尽断,不影响性命。

灵修第二重叫做辟谷,从此可以少吃饭;灵修第三重叫做胎息,从此可以不用口鼻喘气,一重一重修炼上去,修为越高,对肉身的依赖就越少。

若玄玉突破灵动晋入元婴,则即便肉身全毁,化作飞烟,也可以夺舍重生,刘火宅这一掌虽狠,对和尚,尤其少林禅宗和尚,妨碍不大。

灵光汇聚,梵音曼妙,玄玉的伤势一边翻滚,一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

等他撞上青苔石壁,沿壁滚上洞顶又滚落下来止住去势,胸口已经恢复了,青布衲衣上一个巴掌大洞,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莲台无相!迦叶神功!”翻身站起,玄玉立刻持咒,又施出另外两式。

一瞬间,他的身体外部,有灵光幻象出现,每个都是玄玉,重重叠叠,耀眼生花,又有淡淡的灵光覆罩在他身体之外,灵光凝成佛符,变幻无定,又自成一体,就如同……金刚符灵光一般。

少林体修冠绝天下,这是举世公认的,但说少林寺防御天下第一,认同此点的,绝对比前者还要多的多!

玄玉撑起了禅宗防护,背倚洞壁立定,对着迎面又来的刘火宅狠狠拍出:“无量心经!不动明王!”

“熊猱担山!虎豹贴山靠!蛟鳄盘拄!……凤鸣九天!”以前不能分神许多,临敌之际许多招式用不出来,现在有了云若分担,刘火宅奔驰当中身体暴涨三分,犹如熊罴,凶狠凌厉扑向墙角,巨大身影映的和尚鸡子一样。

章一百零四 飞天趋避,佛光入魔

“嗵!”

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幽暗的洞穴中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那声音震的洞穴嗡鸣岩壁激颤,稍远些的五人立足不稳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

随着声音在四通八达的坑道里渐渐消失,“噼里啪啦”碎石跌落的声音仍不绝于耳。

声音过后,是旋风。

清晰可见的旋风从那片墙角吹拂出来,尘泥四起,带着深窟特有的幽寒,把岩壁都吹的扭曲变形了,被声音所震刚刚站稳的五人,重又一阵踉踉跄跄。

“乒乒乓乓!”一震一吹之后,是连串贴身肉搏的声音,两个人……平分秋色。

刘火宅是武修,占着力大的便宜;但玄玉毕竟五重巅峰了,级别摆在那里,方才是轻敌大意,此刻加了小心,这一对掌,旗鼓相当。

略一踉跄,是玄玉先缓过气来,他倚着墙壁呢,半截身子撞进石壁,止住了退势,并掌前斩。

手掌挥落之间,掌缘灵光凝结,初时不显,将要切上刘火宅时,整个前臂已经被灵光笼罩,凝成了天舞宝轮之像。

“龙蛇翻覆!”刘火宅寸步不退,抖肩斜胯避过,另一只手斜斜上划,“鹰鹞振翅!”恶狠狠扫向和尚。

和尚弹腿一跳,贴着岩壁直直飞起,让刘火宅一爪空抓下许多碎石,两手并掌运轮,一个翻转,头下脚上倒压下来。

机会!刘火宅心念一动,两足八字而分,合身蹲下,气运胸腹,两手交错盘结:“熊猱担山!蛟鳄……”

天舞宝轮卡在和尚两掌之间激旋不已,发光的佛符被旋成一圈圈深浅不一的同心光圆,犹如陀螺,偶然擦上岩壁,顿时“嗤”一声噪响,火花乱溅,岩壁被磨出深痕。

找死,这还不一下切开了你!见刘火宅应对,和尚心中暗道,灵息再运,天舞宝轮又涨大了一圈。

“……盘拄!凤舞九天!合!”天舞宝轮切到手腕的一瞬间,刘火宅缠成麻花一样的手臂陡然松脱,九叠大力倏然咬合!

“嗤……咔!嚓……”手掌夹上激旋的天舞宝轮,一瞬间去皮、脱肉、见骨,把刘火宅一双肉掌磨的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十指连心啊!刘火宅仿若未觉,绞合的双臂越痛反越大力。

宝轮落的很快,但是厚度,消磨的也飞快,说起来许多文字,其实眨眼一瞬间,天舞宝轮降到刘火宅头顶,甚而切到了他的头发,刘火宅眉目不动,继续发力。

天舞宝轮终于继续不下去,头皮之前一声悲鸣,四分五裂。

“天舞宝轮!收!”和尚反应也是极快,伸手一挥,遥控了碎片合击刘火宅。

却没想到,刘火宅根本不管那个,举掌撩天就向他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拍下,哦,拍上去。

“嗤!嗤!嗤!”这是灵光碎片打入身体的声音,顷刻之间,刘火宅衣衫尽碎,露出了里面灵光微绽的锦绣袈裟。

“扑!”这是刘火宅血肉模糊的手掌打上和尚肩头的声音。

和尚脑袋歪的快,一下没能打中,只是塌了一边肩膀,把他像颗皮球那样打飞出去。

虽然有锦绣袈裟挡住要害,玄玉和尚的碎片攻击也不好受,刘火宅顷刻间遍体鳞伤。

但是,仿佛浑然无事一样,十五阴绝魂疯狂运转,刘火宅跺地一蹬,不依不饶仍往和尚追去。

玄玉和尚怕了,刘火宅太拼命了,明明和自己没甚仇怨,就算有仇怨,也该自己恨他才对,结果他比自己还疯狂,招招拼命,下下勇猛,真真是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光拼命也不够可怕,可怕的是虽然拼命,此人其实冷静,该拼的时候毫不手软,不该拼的时候绝不乱拼,拼命是种情绪,冷静是种天赋,拼命加冷静,这种人通常有个名号,叫做天生武痴。

天生武痴仍不够可怕,更可怕的是,此人还是个不死小强,玄玉看的清清楚楚,此人血肉模糊的手掌、遍体鳞伤的身体,一边战斗,一边飞快愈合……

黄芽丹的药力,还没有用完呢!

这样的人,自己要与他贴身肉搏,简直是疯了!

激飞的身体撞上黑黝黝顶壁,撞落几块碎石后反弹下来,眼见就要与飞来的刘火宅撞到一处,玄玉和尚选择了最正确的战略,灵息一鼓,足踏天舞宝轮,飞向了远方……

他跟气量子犯了一个毛病,自恃级高,要与武修近战肉搏。

若遇上旁人也倒罢了,偏遇上刘火宅这个怪胎,装逼不成,反被暴扁。

架天舞宝轮飞向洞顶宽处,玄玉和尚幻出几十枚宝轮,铺天盖地,暴风骤雨也似的……砸向了风萧萧。

刘火宅将他暴打一顿,所以他很清楚,就算飞在高处宝轮乱砸,拿下此人也非短时间能够,不如柿子捡软的捏。

此时,风萧萧刚刚对另外四人讲完了前因后果,惹来了一圈感慨。

四人皆惆怅,江湖事,有时真是如此,是非曲直难以言述。

正唏嘘间,宝轮从天而降……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四面楚歌!”南宫铃第一个跳出来,剑指道符,勾勒灵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虚空禁锢!”南宫铃动了,陆嘉哪能不动,逍遥派著称的雄浑浩瀚内息波涛如怒,澎湃激荡,卷向来轮。

“风火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夜战八方!”师妹出手了,陆嘉也出手了,左流云不再犹豫挥剑。

和尚祖印无疑是诸人中最为难的,仍在犹豫。

“你们不必……唉!”风萧萧假惺惺跺脚,心中暗道:诸位,对不起了,生死攸关,只有借诸位之力了。

几十道天舞宝轮,南宫铃抵去四道,陆嘉卷去七八道,左流云再磕飞七八道,风萧萧自己打散几道,余下的施展身法竭力避过,一时间虽然狼狈,倒也勉力能撑。

“你们!竟帮着他跟我作对?”洞穴顶棚,玄玉和尚怒目圆睁,面目狰狞,“佛光普照!”

和尚身上,陡的冒出光来,但是……却非恢弘壮美的佛光,而是黑光、乌光,如烟如雾,玄玉和尚就如一颗黑色太阳,昏暗的洞穴里,源源不断散发着森幽冷酷。

章一百零五 魔光普照,舍生取义

佛光普照,乃少林禅宗秘术,功能生肌止血,恢复生机,且不是一人一人的回复,而是群疗,凡被佛光照到之物,皆能催发生机快速痊愈。

玄玉和尚的佛光普照,显然不是治疗的光,而是摧灭生机之光。

佛光照到身上,风萧萧还不甚明显,余下四人,就觉得体中灵息一阵翻涌,从被佛光照到之处,飞快的消磨流失……

那已不是佛光,而是魔光!

“阿弥陀佛!”和尚祖印眉毛乱跳,满脸悲苦,“玄玉师叔,你入魔了!嗔念既动,杀心又起,弟子……只好得罪了!佛光普照!”

一模一样的招式,祖印使出来,通体金光,宛如罗汉下凡,跟森罗恐怖的玄玉完全另一种风格。

俗话说,光明总能战胜黑暗,显然不适用当前。

祖印佛光喷涌,初时还能笼罩身边五人,不被玄玉黑光照到,但是飞快,黑光涌动,将金光一寸寸一分分压制下去,五人可安然活动之地越来越小。

在那同时,玄玉和尚手中天舞宝轮也渐渐变异,不再金光缭绕,而是乌光隐隐,掩藏在魔光中根本不显,每每穿越佛魔之隔突兀的出现在众人之前,都会惹的一阵大乱。

入魔之后,玄玉凶焰大炽,佛光普照配合天舞宝轮,天衣无缝!

若么老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给我……去死!”风萧萧那边岌岌可危,刘火宅心急火燎。

他郁闷啊,本来有对付玄玉的秘密手段,也有几次施展机会,他打的顺手就没用,想先过了手瘾再说,浑没想到玄玉抗打击能力超强,一套连招没能练完,便中途遁逃,现在想用,却……

原地助跑,加速,几步蹬踏,刘火宅有如炮弹射向四五丈洞顶的玄玉。

洞窟统共这么高,刘火宅奋力倒能够到。

可问题是,他跳跃的速度虽快,毕竟是上四五丈高处,这需要一个过程,黯影诀瞬移不成,瞬移只能瞬移一步,且是一小步,不超过一臂之距。

他高高跃起,身在空中无法转向的当口,玄玉和尚早催动换了一个位置了,甚至调转两只骚扰他都懒得,一心攻击风萧萧。

瞬息之间,三四次扑击,无一能中。

这段时间里,风萧萧五人,刚治好没有多久的身体,重新又伤痕累累,皆是天舞宝轮在佛光普照配合下,取得的战果。

玄玉和尚一边蹂躏一边狂笑,笑声高亢尖利,黑光之下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他脸上的快意与癫狂。

刘火宅拳头握的越来越紧,落地之后,不假思索返身,眨眼之间又是一次扑击。

还来?这家伙还真执着呀!玄玉和尚心中说道,不言不动,飘移了一个身位,只以灵息感应,甚至眼珠子都没向刘火宅看一眼。

熟悉的破空声,再次掠过不远处……不,不对,声音有异,和尚感官敏锐,虽铺天盖地皆是天舞宝轮盘旋呼啸的声音,仍觉察到了一丝异常。

愕然回头,他就看到,刘火宅直直冲他扑来,面孔不断放大。

不,不可能,他的扑击路线明明是在那边,且根本无从借力……和尚大讶,这次扑击已不及躲避,只得提气凝神硬抗。

“一波三折!”不是凤鸣九天,纯阳提速,一瞬间将刘火宅积蓄已久的杀招,灌入和尚体内。

一掌之后,刘火宅无可奈何落地。

和尚呆呆的盘坐虚空,先是惊讶刘火宅此掌力量之小,竟然只有之前三成,继而察觉到掌中古怪,面色大变,嘶哑出声:“绝……绝阴魂?!”

且不止一条,足足三条,借交触一瞬间,刘火宅释出了三条绝阴魂,犹如真气破敌一样,肌肤接触送入对方体内,不漏丝毫行迹。

和尚发现的时候,绝阴魂已经凭本能反应,深入经络识海,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了。

至于……刘火宅为何能够凌空变向?也很简单,只要他有准备,雾兽云若虚空凝现,足以给他提供一次转折动力。

翻身落地,刘火宅哈哈大笑,他虽然喜欢挑战,绝非一根筋到底的莽汉,该用的计谋,他不会比别人少用:“和尚,刚才不还威风八面,正眼都不屑瞧我一眼的吗?告诉你,你那兄弟,是我杀的,就像刚才拍你那样,一掌拍杀了他。”

这话,他刚才就想说的,但连招没能连上,只好憋到现在。

若说了,的确能够制造嘲讽效果,吸引火力,给另边减轻压力,但是……就没有近身偷袭的机会了。

一次次徒劳无功的扑击,都是计谋,为了让和尚放松警惕。

“和尚,你出身少林,难道不晓得一句话,叫做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淫女,屈打成招,公然索贿,吃额空赏……我杀了他,是为他好,免的造孽太多,下辈子投身畜生修罗道,不得超生。”落了地,刘火宅声色俱厉说道,毕竟少林寺呆过的,因果论一套一套的。

“可恶啊……”绝阴魂在身体里面穿梭,逐寸逐分的吞噬着灵气,冲击着识海,和尚身体摇摇欲坠,口中嘶嚎连连,真真是内外交困。

天舞宝轮不知不觉间散去,佛光普照也无影无踪,脱了困的一干人只看到玄玉和尚在挣扎,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这个家伙,还真是巧言擅辩,弄的杀人跟救人一样……刘火宅之言传入耳中,南宫铃、陆嘉、左流云皆做如此想。

唯独和尚祖印低眉俯首:“阿弥陀佛,金刚怒目,杀生救人,是为此理……”

“……”几人无奈相觑。

对视之中,玄玉和尚清晰颂声传来:“……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瞋恨……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不好!”听着咒声,祖印和尚面色大动,“舍生取义!”

章一百零六 空母云蚌,恨天梵音

竟然封推了,继续三更,第一更!

舍生取义,少林禅宗之大绝技,其效果,约略等同于魔教的天魔解体大法。

一旦施出,透支神魂肉体,获得难以想象的战力提升!

以玄玉和尚五重巅峰的实力,舍生取义之后,毫无疑问将踏入元婴,哦,是罗汉果级,届时等级的压制,会完全盖过再多的努力,故而祖印和尚第一时间变色示警。

必须用了,不用不行了……略略一叹,陆嘉腰间掏出枚平平无奇的贝壳,迎风一抖,贝壳陡然张大,仿佛冥冥中张开的巨口,一下便将他自己、南宫铃、风萧萧、祖印和尚、左流云还有被绑缚着的祖光吞入口中。

眼睛一花,几个人毫无准备的换了天地。

这是一间七彩的圆形小屋,几步长几步宽,仅能容下十余人济济站着。

屋中飘荡着七彩的灵光,仿佛彩虹霞霓,飘忽不定,而屋的墙壁,根本是透明的,仿佛一层水晶,将屋内与屋外间隔开来,七彩的幽光,便出自墙壁,灿烂如霞光。

透过墙壁,清清楚楚可以看到,几个人原地没有动,是陡然出现的小屋,罩在了众人身外。

“这就是逍遥核心弟子的空母云蚌?”两个武当弟子与一个少林弟子皆惊异问道,看向陆嘉的目光不由变了一变。

大派核心弟子,皆是门中重点培养对象,所以通常,都会有一两样保命之宝傍身,免得半途夭折,迷天圣教之黄芽丹、天煞门之贪狼逐鹿桩,皆属此类。

除了保命,这还是种震慑,若门下弟子出了这种手段,其对头仍旧赶尽杀绝,不肯放一条生路,难免就会有宗门耄老出手,替弟子报仇雪耻,挽回颜面了。

空母云蚌,天涯海阁逍遥派核心弟子保命之宝,可以化入六气,乘天地之正以入无穷,朴实一点说就是,这空母云蚌,可以行风遁。

就如风之无形无相,一旦展开,肉眼难察,神识也难查,可乘风而入九霄,是第一等保命脱逃之宝,与贪狼逐鹿桩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嘉翻手祭出空母云蚌,一吞装了自己和余下诸人,趋蚌向前一冲,便来到刘火宅身前,一挥手,云蚌前端裂口张开。

黑黝黝的雾气中,七彩光幕凭空显现,流转不定宛若空间裂口,几个人压低了声音对刘火宅招手:“快进来!”

云蚌裂口背对玄玉,七彩裂口只刘火宅一人能见。

微微一愕,刘火宅毫不迟疑钻身入蚌中。

“还想跑?”玄玉和尚反应也是极快,瞬间舍生取义,压服了体中绝阴魂,魔手一拍,大如磨盘的天舞宝轮悍然砸下。

“嗵!”一声大震,地面上一道半丈余宽,五六丈长深深凹痕,要知道,这地面可是千万年水垢凝结啊,坚逾金石,和尚这一招,已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承受力。

幸喜,陆嘉反应极快,见势不妙,抢先发动空母云蚌,虽将刘火宅晃了个趔趄,总算及时避过了天舞宝轮。

阖上了裂口,陆嘉将空母云蚌催发开来,就如贪狼逐鹿桩一般,风驰电掣往远方坑道里钻去,只是速度稍微慢了一线。

也就……差了这一线,如果贪狼逐鹿桩的话,或许时间够了,但是空母云蚌……

见天舞宝轮不中,玄玉和尚一瞬间木槌、木鱼在手。

古朴的槌鱼之上,冒着森森黑光,与他自身气息如出一辙……

木槌携着他满腔恨意撞上木鱼,一撞,如钟鼓齐鸣:“我恨,为朝廷潜伏隐忍几十载,换来只是一场空,亲兄被杀,我复见逐!”

二撞,风雾翻涌:“我恨,萧兮若,你既杀我兄,又残我肾经,令我吴家从此绝门绝户,不复于世!”

三撞,石窟动摇,乱石崩飞:“我恨,卑鄙下作的另个小子,竟有高人不惜结下因果为你蒙蔽天机,损了三魄仍不能解,而今你又绝阴魂暗算于我!”

“我恨啊!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恨大道无情!恨诸佛无眼!……”

声声木鱼,声声悲诉,闻着伤心,听着落泪,木鱼敲击之声不光响彻洞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共鸣,更是直无视任何屏蔽,直接透进人的心底。

一瞬间,风萧萧心中满是愧疚,而陆嘉等四人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摇摆不定神色,似乎是在自省,自己是否助纣为虐了……

一瞬间,空母云蚌停止了逃遁,在木鱼几十丈外,激荡的气流中载浮载沉,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好厉害的魔音!”魔音灌脑,对天生道痴的刘火宅来说,实在没甚威胁,但眼见空母云蚌停摆,其他五人面上皆现挣扎之色,顿时知道厉害。

惊呼先闹醒了风萧萧,愣怔一下,风萧萧立知情由,暗暗咋舌的同时也终于知道,这和尚从何渠道知悉了自己的具体位置了。

天下间,情报最灵通之地莫过于烟雨阁,但若说情报最齐全之地,必是以六大宗门为首的上古仙家。

为什么会如此?因为灵修到第八第九重之后,便可以沟通天地,明辨因果,测算未来,烟雨阁的情报还需要打探,这些仙门欲得情报,不需打探,掐指一算就成。

烟雨阁的情报,只是凡尘俗世的情报罢了,如天材地宝出世这类的消息,尽数被仙家所垄断,没烟雨阁什么事。

不过,和尚自己肯定是没那实力推演天机的;回门派请教长老?他这是杀人夺命,少林长者定不会许……他的途径便只剩下一个千影邪君。

测算天机之法,上古传承至今,有三大法门:奇门遁甲、大六壬神课、太乙神数,其中奇门遁甲传于逍遥派,太乙神数在武当,而少林,佛家感应精妙难言,虽不在其列,毫不逊于三大式。

三大式,两式留在宗门,唯独一式,大六壬神课,据说流落在一个叫做千影邪君的亦正亦邪的老怪手中。

老怪就如烟雨阁一般,出卖情报,不过买的起的人少,因为他只收修真者的魂魄,且是四重以上的修真者自己的魂魄。

这和尚,必是找到了那老怪,以魂魄为代价,得到了风萧萧的方位,说不得他这入魔之法,也是从那老怪处问来的。

风萧萧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起过同样的念头,只是自身修为不足,想卖人家不肯买罢了。

普通人失了魂魄瞬时便死,修真者失了魂魄同样也不好受,几乎可以确定,再无进军下重的机会,难怪玄玉和尚如此怨气冲天呢!

章一百零七 魔音贯耳,云蚌失色

第二更!

一曲恨天魔音,空母云蚌凝立不动,蚌中之人面色阴晴不定,走与留的念头激烈交锋。

虽然意识被刘火宅唤醒,每声木鱼响后,风萧萧仍是难以自抑,心中会泛起内疚之感。

暗呼恨天魔音凌厉的同时,和刘火宅一起,唤醒了沉浸于梦魇中的其他四人。

怎么唤醒的?疼痛使人清醒。

醒来的人尽皆惊心,一是惊心于这魔音灌脑的厉害,二是惊心于……刘火宅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拿刀划别人也倒罢了,南宫铃那么娇柔可爱的女孩子,他竟然也舍得,面色不变就在欺霜赛雪的玉臂上划了一道,不带半点怜惜的,这得多么狠心的人呀!

见佳人蹙眉垂泪,陆嘉捏着拳头几乎要动手……

不是几乎,是已经动手,一拳打去,被刘火宅伸臂挡下。

风萧萧看的眉花眼笑:“想打他,也先摆脱了魔音再说啊。”

“是极,是极!”“此言甚是有理!”……左流云和祖光也来打圆场。

就跟贪狼逐鹿桩一样,空母云蚌也是有时限的,不趁还能动多跑几步,等灵力耗干了被玄玉和尚屠戮吗?

想想这是正理,陆嘉清醒了一下,恨恨的瞪刘火宅一眼,凝神转而操纵空母云蚌,但是……只一凝神,他脸色陡变。

不需要他说明原因,蚌中其他人也觉出来了……

恨天魔音,不光如有神识侵入他们的识海,同时还会对他们的灵力产生影响,那一声一声木鱼之响,就仿佛是车闸一样。

灵气一动,听见那声,就停下来了,再一动,就是一停,再动……再停……灵力在体中一顿一顿,就好像你要开车,加油门的同时,又一下一下踩刹车一样,发动机疯转,就是没机会启动。

体中灵力尚且如此,需以灵力催动的空母云蚌就更加如此了,一颤一颤的往前蹿,都不知道是灵力催动的,还是恨天魔音的激波推的,比乌龟爬的都慢。

“怎么办?”南宫铃经验最少,眼角噙泪,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远方,玄玉和尚一边散布恨天魔音,一边凝聚了天舞宝轮对洞窟狂轰滥炸,显然确定不了一干人具体位置。

看着这幕,风萧萧陡然神色一变,想起玄玉和尚能够追到自己,是借了重大能之力了,此时此刻,他难道不能……

“放心吧,这空母云蚌能暂时屏蔽天机,就算他会算,一时也算不到。”虽然不满刘火宅的粗鲁无文,对光明正大击败过自己,又在最后时刻放了自己一马的风萧萧,陆嘉还是甚有好感,闻言宽慰道,说完一拍大腿,“对了,你叫萧兮若?这是玄玉和尚托那千影邪君算出来的,那日迎春楼上,你可胜之不武呀!”

风萧萧不叫风萧萧,当日那对,陆嘉自然不算输了。

“十三岁之前,我叫萧兮若,十三岁之后,我一直都叫风萧萧,你若觉得没输,就没输吧。”风萧萧淡淡的道。

陆嘉龇牙咧嘴了一阵,终究还是无奈苦笑,不要说叫了四年,就算叫了一天,不是为出对联特意改的,自己那就是输了……

“我看,师叔的天舞宝轮一时半会也轰不到这里来,咱们且先疗伤运气,恢复恢复吧。”祖光提议道。

这建议得到了一致认可,空母云蚌地方虽小,几个人盘腿坐下运动行气的空间还有。

“有道理,和尚的舍生取义和恨天魔音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说不定等我们恢复好了,他也累了,正好一走了之。”左流云乐观的道。

这般有事没事的说着话,士气渐涨,恨天魔音的影响,似乎也不那么大了……

也有可能,是玄玉和尚觉得疲累,恨天魔音效果减弱了。

一干人正略略松了口气,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揉揉眼睛再看,没什么不对啊?所有人都在,四下的坑道没有变,透明的水晶般外壳也没有变,还有飘荡在这空间里的七彩灵光,也都……

等一下,细心的几人陡然意识到不对,因为,蚌壳里的七彩灵光,不知何时开始,少了一色了,只剩下橙黄绿青蓝紫六色缭绕,没有了红色。

“怎么回事?”众人一齐看向陆嘉,反应再迟钝,也知情况不对了。

陆嘉面现苦笑:“原本空母云蚌是只有风遁时才会消耗灵力的,恨天魔音似乎能直接消磨灵气,就算天舞宝轮不打到这里,看情况,最多一盏茶功夫,七彩灵光就会消失……”

七彩灵光消失,空母云蚌便会现形。

一盏茶?众人,情不自禁向后看去。

玄玉和尚似乎也察觉了众人的情绪变化,手中木鱼加快,追魂摄魄的恨天魔音更响,震的古洞嗡鸣作响,碎石簌簌而落,仿佛地震,配合着缭绕周身的黑气,翻转盘旋的法阵,真就如地狱魔神一般。

“现在要怎么办?”陆嘉南宫铃四人都没话。

“打呗。”刘火宅掏出了缠灵剑。

“打你个头!”风萧萧眼疾手快,一把将缠灵剑推入袋中,那东西毕竟是灵修禁物,那能在这些大派弟子面前随意拿出来,“一会儿我和刘火宅出去,引开和尚,你们趁机走吧。”

陆嘉等四人帮到此处,也算仁至义尽了,贪狼逐鹿桩或许一用就坏了,或许还能跑一阵,总归还有希望,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风萧萧反而不愿拖人下水了。

刚才那是觉得还有胜算来着,谁能想到和尚如此疯狂,破釜沉舟。

“不行!不可!”四人皆是惊呼,尤以南宫铃声音最大,扯着风萧萧的衣袖,大眼睛泪盈满眶,看的风萧萧不忍,心道:我的话,说的有那么慷慨悲壮吗?

正纠缠间,陡然几声大喝:“何方妖人,在此饶人清静!”从远方,陡然三道遁光飞来。

遁光诡异,就如波浪,起伏不定,但是着黑衣黑巾蒙面,只衣衫边上金纹绣线耀眼的三个灵修,却站的稳稳,疏忽便至。

所有人都被这变化吸引,猜测新来的三个灵修身份,无人注意,风萧萧死死盯着那新来的三个身影,身体颤抖,两行泪花滚滚淌落……

章一百零八 人逢倒霉,喝凉水塞牙缝

第三更!

大发淫威的玄玉和尚,听到来声初时不屑,待看到遁光,看清遁光上人的装扮,陡然色变:“玲珑卫?”

“竟然知道我们玲珑卫?”见身份被和尚一眼认出,来者也吃了一惊,“留你不得!”

顷刻间冲到和尚身前空处,三人并未立刻动手,翻身落地,造型古怪的短刀手中本有一把,再将御之飞行的那把收在手里,两两交叉相互一拉:“嗡!嗡!嗡!”

激颤刺耳的噪响,短刀剧烈跳动宛若活物,响声激起隐隐约约的声波,掠经之地,魔光退却,法·轮消散,就如雨收云散,玄玉和尚滔天魔焰顷刻被扫荡一空。

刀声煌煌,摧枯拉朽,不过,响声到处,刘火宅等人体内灵息,就跟听到了恨天魔音一般,瞬时冻结运转不得,这刀声与恨天魔音,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就连玄玉和尚脚下法·轮,也一并消失,和尚只得踉跄着翻身落地。

肉身飞腾,是元婴期才有的能力,和尚这毕竟是透支来的元婴期罗汉果,法门玩的不熟。

“别动手!别动手!”落地之间,和尚狼狈伸手连摆,“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举头三尺九沢卫戍……”和尚陡然冒出莫名其妙非师非谚的一句话。

“伏尸八荒玲珑镇守。”后来的三人收刀拱手,“真是自家人?”

“是啊是啊!”和尚勉力一笑,他大战连场,失了数魄,舍生透支,平生大恨就潜在不远处,心急火燎,能做出这种表情已是极限了。

“九沢卫?哪边的九沢卫,我看你……”当先的黑衣人问道,话未出口,似乎因为忌惮,咽了半截回去,“既是九沢卫,你在此干甚?”

“我……”玄玉和尚面色微僵,很快化开,“我在此修炼一些师门不许的法门,还请几位代为保密。”和尚的袈裟是少林法器,虽被刘火宅打出个洞,经过这么会功夫,已经自行修补恢复,其他伤势也被舍生透支修复,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我们没事透露这个干吗?”三个后来者对视几眼,随意散开,疑惑四下张望起来,似乎要从地上的凌乱痕迹,推断出玄玉和尚神神叨叨的在练何功法。

“他们手里的刀……”后来者一出现,刘火宅便转向了风萧萧。

不为别的,只因那三个玲珑卫手中所持之刀,与风萧萧当日所铸裙边刀,不说像了个十成十,九成那是有的。

扭头,风萧萧两行清泪正潸然而下。

他身体颤抖,握紧了拳头情不自禁低声自语:“终于又见到了……终于又见到了……玲珑卫!我记住了!”

似乎在咬牙切齿,又似乎是哽咽之后,深长幽怨的叹息……

果然是……风萧萧的心情,刘火宅虽不能体会,倒也理解一二,叹息伸手,欲拍拍他肩膀以示抚慰。

一拍之下,却触到个绵软润滑之物,讶然仰身,原来是南宫铃,女孩家心细,第一时间发现了风萧萧异常,不知何时上前,半边身子倾在人家身上,正无言抚慰着呢。

看着南宫铃瞪视的目光,刘火宅赶忙缩手,示意自己并无轻薄之意。

“唉!啧!嗯……”南宫铃另侧,陆嘉长吁短叹,一幅苦大仇深又无处宣泄模样,“走了走了!”

魔音不再,空母云蚌自也恢复了动力,陆嘉不欲在这片伤心地呆的太久,然而他的提议,同时遭到了两个人的反对。

风萧萧反对是正常的,他想多听一听,看一看,前面的三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另一个反对的人却是祖印和尚。

不光风萧萧有好奇心,少林和尚也觉出了,远处的师叔有古怪,不仅仅杀生破戒,愤而入魔的事,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这片刻交谈,场中状况陡变。

后来的人装模作样巡视顷刻,其实脚步不知不觉已挪到玄玉身周,将之包围,选位站定,三人同时挥舞开了手中剑。

“早上就听说,九沢卫那边出了个叛徒和尚,击伤十几人后重伤而逃。”

“没想到竟在这地方撞上!”

“你还真是胆子不小呀,还敢打出九沢卫的名号,真以为我们那么好糊弄吗?”

裙边刀摩擦呼啸,声音三向发出,三角定位牢牢的锁定了玄玉和尚,那方寸之地,音波激荡,有形无形的音束牢笼,在和尚周身激起一圈圈气旋。

三个玲珑卫胜券在握,七嘴八舌说明了状况。

说起来,玄玉和尚也真够倒霉的……

本来是两边人的事,结果就在刘火宅等人藏匿起的顷刻,玲珑卫赶到,时间错过一点,状况可能就截然不同,早了,刘火宅他们也会成为目标,晚了,他说不定放弃离开,玲珑卫怕也无迹可寻,不当不正,被抓了个现形。

而他灵机一动的掩饰,尚算不错的演技,也恰因为玲珑卫与九沢卫间消息的灵通,直接就被识破,老话说的好呀,人逢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玄玉和尚绝对就是这种情况了。

裙边刀交错摩擦,散人灵气的音波翻涌激荡,将玄玉和尚紧紧裹在里面,哪怕他是个元婴级罗汉果,遇到这种突袭,一时间也灵气激荡有些难以凝聚。

不过,毕竟是少林寺被寄予厚望的真传弟子,危急关头,和尚反而爆发了潜力,翻手连拍,三道白气,从他身上,翻转咆哮着涌向玲珑卫。

音波激荡下,白气受到的影响似乎颇小……

玲珑卫两人选择了躲避,还有一人,站定原地不放弃,似乎坚信,那气必将为音波阻住撕开。

于是,他毫无悬念的被绝阴魂扑上了身,顷刻之间,眼睛血红,神情暴乱,不分敌我发起了攻击。

绝阴魂不是那么容易炼化的,即便元婴期来,都不是那么容易,何况和尚这透支的,之前一直封存在体中罢了,被玲珑卫合围,和尚抖手放出,果建奇功。

觑此罅隙,玄玉和尚不失时机驾光冲出,一溜烟的不见了……

章一百零九 碧玉葫芦,火宅嘲讽

现在该怎么办?

和尚走了,玲珑卫不可能自曝内幕,这场戏就算落幕了。

落幕之后,面临的就是抉择的问题。

整场戏许多疑点,太多太多疑点了……

九沢卫到底是什么?这是祖光和尚最想知道的。

玲珑卫是什么?这是风萧萧纠结许多年的。

这神秘的两方势力出现此间,与莫名其妙的大震还有绝阴魂噪乱,有没有关系?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还有,为什么……玄玉和尚就那般落荒而逃了,临走之前,都不向玲珑卫透露下他们的行迹,给他们制造些麻烦?

还是,和尚的逃跑是以退为进,憋着劲儿一会儿再出手呢……这是聪明人所担心的。

在场的几人江湖都小,遇到这种事难免拿不定主意,一时间空母云蚌里分成几派,争执不休。

几人争执的同时,玲珑卫也没有闲着。

“可真丢人!这些日子都抓了多少了,还会中招!”完好无损的两人和绝阴魂纠缠几下,对失去理智的同伴嘲讽起来毫不留情。

说话当中,两人伸手入怀,各自掏出碧绿滴翠的两个水晶葫芦来:“正法乾坤,令诸邪晋见!绝阴魂,收!”启了水晶葫芦,一圈,一指,碧绿的灵光如泉涌出,奔涌向绝阴魂,一沾魂魄,顿时将魂魄锢住,不管魂魄如何挣扎,长鲸吸水般牵回了葫芦里。

一人吸了魂魄便阖上了葫芦嘴,另外一人吸完之后,却又掏出一道灵符来,身形翻腾之际,一符贴上同伴额头。

绝阴魂附体的玲珑卫登时定住,然后此人不失时机的将葫芦扣上此人额头……

身躯抖动,眼睛翻白,一阵羊癫疯或者跳大神般的抽搐之后,此人慢慢平静下来,额头一圈红印,眸子恢复清明。

“想不想救你师弟?”绝阴魂附体,绝对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不是说驱就能驱出来的,这些玲珑卫腰间的碧玉葫芦,显然对绝阴魂有奇效,必是大能专门练就的针对性法宝。

这样的东西用起来必须简单,只要拿到了手,祖光基本就无事了,而绝阴魂附体这东西,越早解决越好,拖的时间长了,神识难免受损,层次下降终身无望大道还是轻的,从此变成植物人不言不动也稀松平常。

“想!”祖光和尚斩钉截铁道,明白了刘火宅意思,可怜巴巴转向陆嘉及其他人,眉头紧蹙,眼睛闪光,就差么有条尾巴可以摇一摇了。

少林、武当、逍遥同气连枝,祖光的祈求,另外三人实在没法拒绝,但难免有疑问:“咱们干的过吗?”

罗汉果境的玄玉和尚尚且落荒而逃,几个小辈实在没多少把握。

“只要机会合适,我可以单独解决两个,你们联起手来,接得住一个就行。”刘火宅冷冷的道。

你一对二,让我们群殴一个?刘火宅的激将法,纯天然,无污染,刹那间激起了小辈子不服之气。

事情就这样定下,空母云蚌悬浮空中,借助风遁,悄无声息接近了玲珑卫三人。

彼时,被救醒的玲珑卫正被二同伴取笑,面色涨红,低眉垂目,三人虽仍三角站立,一向上竟无防备。

“机会就是现在!”刘火宅伏到地上,四肢落地作势欲扑。

陆嘉不敢怠慢,应声启开了云蚌之口。

“嗖!”那缝只张开尺许,刘火宅已经合身从缝中钻过,半截内半截外的当口,分开两掌照近的二人背心拍去。

“裂魂一击!”“天舞宝轮!”“星落长空!”“四面楚歌!”“夜战八方!”……余下五人,也从裂口另边,发动了攻击,并不照刘火宅的吩咐。

漂浮在空中的空云母蚌,就仿佛逆转重力的外星飞船,略略向下倾斜,对三人释放了火力。

玲珑卫三人毕竟不是吃醋的,灵识感应,瞬间返身抬头挥刀格挡。

“铛!铛!铛!”一串连响,五个小辈的攻击十有被磕飞,只正向那人因受攻击较多,捱了三四下,但也未失了战斗力。

不会吧?这么强?一轮攻过,小辈们施咒诵经准备下轮攻击,心中却是拔凉拔凉,兼带着难以释疑的惊讶,为何向另外二人的攻击,还被刘火宅格飞了一部分?

上一秒他们还疑惑,下一秒他们开始明白。

刘火宅的两掌看起来毫无威力,甚至根本就没拍到那两人身上,精髓却到了绝阴魂。

两条绝阴魂灌进了二人体内,三人让玄玉和尚忌惮的,是手中比缠灵剑更强的裙边刀,绝非他们的修为。

于是,反击只一下,两个人便狂乱起来,执着裙边刀不分青红皂白胡挥乱砍起来,片刻之前,还是他们嘲笑另外那人,眨眼一瞬间,情势倒转,真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啊。

不过,第三人实在也无暇嘲笑回去,见势不妙,祭了裙边刀起了遁光便欲逃跑……

“哪里跑!”这一次,五个人终于齐心协力了,第二轮攻击一并发出,有的圈禁,有的固定,有的从天而降,有的直追要害……

刹那间,此人便被轰的破破烂烂,就如残破的布偶,空中歪歪斜斜跌到地上。

无巧不巧,还是头颅着地,遁光飞快,落地这么一撞,脑袋登时塌陷,一命呜呼了……

离散的魂光欲逃,被风萧萧与刘火宅配合,再度施出太阳拳绝技,吸入体中。

而剩下的两人……

妖兽的能力,源自本能,被绝阴魂俯身了,本能的力量不会消失;人类的能力,却源自修炼,大抵是后天养成,这种力量,换一个人操作,便会完全不同。

没有相当长时间的磨合,绝阴魂俯身的人类,远远逊色于俯身的妖兽,剩下两个人,于是根本没有悬念,六人齐上,很快卸下了裙边刀,再过片刻,统统制服,过程容易的超乎想象。

震惊的看着大发神威的刘火宅,众人取下了三人腰间悬挂的碧玉葫芦和法符,照他们做过的那样,将法符与碧玉葫芦相配合,吸出了祖光体内绝阴魂。

不过,和尚仍然昏迷不醒,看起来被占据时间太久,已经伤了神魂了……

“我要回去,洛浦窟一层有我少林灵园,我要请轮值长老帮忙,救治师弟。”祖印和尚焦虑的道。

“我也回去!”“还有我……”陆嘉、左流云也先后开口,大战连场,他们对平安采矿已失了信心,现在只想将此间不寻常之事汇报师门以做定夺。

“我要继续向下!”风萧萧的决定十分大胆,十几年了啊,十几年了,终于有了血海深仇的线索,他怎能不追下去?

章一百一十 交换宝物,分道扬镳

局面再度僵住,不过这次,想回去的人多,继续向下的人少。

只刘火宅、南宫铃投赞成票,而祖光又昏迷不醒,仍旧三对三平局。

略一沉吟,风萧萧狠狠咬牙,面色凝重掏出了贪狼逐鹿桩:“这个险,我必须要冒,咱们分开走罢。我用这个,换你的空母云蚌……”

天煞门地处牧州,远离中原,幸喜陆嘉博闻强识,一眼认出此物,滔滔不绝给众人普及了常识。

论逃命论速度,贪狼逐鹿桩皆要胜过空母云蚌,不过,空母云蚌前进方向皆是自控,藏踪匿形天衣无缝,其它应用上,又要超出贪婪逐鹿桩一些了,两者可说平分秋色。

但是……贪婪逐鹿桩能量已不多,空母云蚌则还好,这其中差距是最大的。

虽然在风萧萧心中,贪狼逐鹿桩为母亲遗物,意义重大,对旁人来说,却没甚用处,有心加点筹码吧,翻查周身,风萧萧面现赧色。

他身上东西不少,奈何值得一换的一样没有,皆是残破的缠灵剑、行将用尽的洞冥灯、损坏的机关兽之类……

看出了风萧萧意图,刘火宅翻手掏出黄澄澄拳头大一块物事:“再加上这块辟毒太岁!”

“辟毒太岁?”几个人悚然动容,拿在手上细细端详,当中不免,又被陆嘉普及一通常识,太岁此物本就罕见,就算门中有,也必放在森严绝密之地,哪怕这些大派子弟,也无缘得睹呀。

不为分辨真假,只为见识,一干人凑到近前细细端详。

“啪……”观赏之间,一声轻响,众人侧目,见到好奇窥探的南宫铃软软倾倒在风萧萧怀中,被点了昏睡穴。

抱起双髻少女递给陆嘉,风萧萧不解释,大家都懂的。

“我们几个的性命,都是二位救的,本不应该收下此物,但是辟毒太岁……”毒这东西,诡异莫名,防不胜防,如辟毒太岁这般的存在,有备无患,陆嘉实在无法拒绝诱惑,厚颜收下。

对于二人安危,刘火宅表现出的强悍超出几个预料,故而并不担心。

彼此交换了操控法门,风萧萧不忘叮嘱:“此物与空母云蚌皆是保命逃生之宝,一定慎用!若日后有缘再见,且此物还在,哪怕只是一些残片,我当重金赎回。”

黑黢黢的洛浦洞窟底,两波人于是挥手作别,就如聚时那样。

江湖,就是如此,混迹此间,就如同无根浮萍,萍聚萍散,云卷云舒,一切皆是缘分。

瞅着陆嘉等人渐行渐远,刘火宅风萧萧提着被缠的粽子一样的玲珑卫,换一个洞穴,掏出蟒阵残件摆开阵势,消了声音绝了光线,将碧玉葫芦印上了其中一人额头。

碧玉葫芦灵光缭绕,看不清绝阴魂被吸入的过程,只看得到葫芦肚渐渐发亮,亮的好像绿色灯泡,然后,玲珑卫缓缓醒转。

“你们到底何人?隶属什么组织?”询问的同时,风萧萧持裙边刀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真有这样一群人啊!!!儿时的记忆并没有错。

为了追查线索,寄身烟雨阁好多年,所得钱财,除了购买锻造材料,全都用来打探消息。

但是年复一年,没人听说过裙边刀,更从没有,那么一个装备齐整、训练有素的神秘组织的任何消息,仿佛根本不存在,号称消息灵通天下第一的烟雨阁尚且如此,风萧萧一度怀疑,是不是儿时记忆出错了。

直到了此刻,他终于能够确定了,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颤抖。

结果,他抖,他询问的人也抖,只是轻瞟了他一眼,此人浑身上下剧烈颤抖起来,三秒之后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又三秒气喘如牛浑身乌黑,再三秒……此人吐一口长气,寂然不动,魂飞魄散。

死士!惶急不安的心情,在风萧萧心中凝成这两个大字。

刘火宅忙碌起来,忙着捕捉玲珑卫身上飞出的魂灵光点。

只是细微的一簇,犹如飘忽不定的烛火,和灵修者死时,通体上下灵光散尽并不相同。

但是,就这一道光点,显然拥有自己的意志,面临刘火宅的捕捉飘转不定,竭力挣扎……

有了气量子经验,刘火宅深知,杀人灭口是行不通的,杀人灭灵才是保守秘密的最佳方式,正好自己有这方面天赋……

萤火虫般的光电,终究没能逃出手掌,盘旋半天,“咻”一声被吸入他的身体。

这些玲珑卫,并非灵修,而是武修,但是他们,可以御裙边刀而飞,能吓的玄玉和尚落荒而逃,死了之后,甚至有如灵修一般的游灵……

古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多的叫人有些错综复杂,无从推断,唯一能够确认的便是,这些玲珑卫身后有高人,高不可攀的那种,才能造出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就余下一个玲珑卫了,谨慎起见,风萧萧先敲落了此人一口钢牙,连血带肉把嘴巴掏弄的干净了,才以碧玉葫芦吸出绝阴魂。

牙中裹毒,这种事风萧萧是听说过的。

可惜的是,毒性依旧发作了,这些玲珑卫携毒之法很是古怪,远非牙中藏毒那么简单。

于是……只能浪费一口辟毒太岁。

太岁入口即化,变为汁液融入此人体内,乌黑青紫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了。

“你们到底何人?隶属什么组织?”携着起死回生之威,风萧萧声色俱厉的讯问,“今天你活着得说,死了,我也会把你弄的活转过来,继续说……”

脸腮塌陷的跟个老太太似的死士面无表情。

“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叫玲珑卫,还有一些叫九沢卫……”这两句话,果然让此人的面容稍微动了一动。

不过……也只是稍微,风萧萧正有些欣喜,试图加压,陡的发现,此人面容又一动不动了,不是没有表情的一动不动,是挂掉之后的一动不动……

此人又死掉了,游灵悄然逸出。

“可恶!”风萧萧禁不住拿手锤地,懊恼不已,藏毒解了,自断心脉的内息也被封了,此人竟还可以自杀,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好了好了,这三个死了,再抓别人来问就是,肯定不止他们三人。如果他们不肯说,那就全数杀了,也算报了仇了。”驾轻就熟抓住散逸的游灵,刘火宅摇头哂笑。

章一百一十一 云若分身,萧萧封穴

人都死了,游灵之患也解决,两人开始从或完整或残缺不全的尸身上,寻找战利品。

三个碧玉葫芦,三十张法符,三个用于身份识别的玉牌,上书“玲珑卫”三字,理所当然,还有六把裙边刀,确切的说,应是玲珑刀。

刀长两尺三,宽并四指,显短显宽,刀锋如浪,正反两面一面有个玲字,一面有个珑字,和风萧萧曾冶炼过的有八分像,当然,只是表面上的。

无论长的多像,风萧萧冶炼之物,不可能让武修,如灵修那般御剑而飞。

飞快清点了物品,从两具完整的尸身上,剥下他们的衣衫来穿上,用风萧萧乾坤袋中已有的材料,化妆成两个人模样,配上碧玉葫芦,持了裙边双刀,两名玲珑卫便新鲜出炉……

“就还有一桩破绽!”相对检视周身上下,风萧萧点头道,“恐怕……”

说话当中,刘火宅手里裙边刀一亮,宛如活物般跳跃颤抖起来,风萧萧顿时哑然,那是宝物激发了的征兆。

就跟使用法宝一般,不同宝物有不同使用方式,且越高级的炼物越是如此,比如说,佛光钵,就需得投入黄金。

玲珑刀能让武修御剑而飞,也必然有什么特殊门道,绝非内息灌入那么简单,这点风萧萧已经试过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哑然之后,是情不自禁的惊呼。

其实很简单,武修炼精,灵修炼神,可以控制裙边刀的,一定是神识而非精气,三名玲珑卫一身修为皆武修,唯独散逸的游灵在神识之列,刘火宅无非就是令雾兽云若,胁迫一点游灵,钻入玲珑刀罢了。

游灵一入,玲珑刀阵门大开,之后每灌入一分真气,亮度就强盛一分,而且……

刘火宅一松手,玲珑刀应声而飞,先是洞中盘旋几匝,继而一刀飞下,切落几块碎石,缓缓回转刘火宅手中,完全就是一柄灵修操控的飞剑。

在这当间,游灵侵入,刘火宅手中另一柄玲珑刀也亮了,双持裙边刀,就如玲珑卫演示过的那样,相对一拉,“嗡……”

激声响起,手腕剧颤,刘火宅几乎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要使这刀,看来还得专门练过,怪道三个玲珑卫,手腕都粗的异常,这点上还需补补妆。

勉力控制住手腕抖动,感受着玲珑刀前端那股飞快消散的能量,他募然折身向后,一刀虚空挥下。

“嗤!”水滴进滚油的声音,玲珑刀前方,大约两三丈长,一段飘渺无定若隐若现的能量,猛的砍上蟒阵灵光护壁。

一瞬间,如肥皂泡表面斑痕那般流转不定的灵光护壁,募然静止下来,仿佛水流冻结,云朵停滞,俄顷之后,才缓缓的,一点点加快速度恢复了流转。

刘火宅相信,护壁冻结的一瞬间,其防护力脆的就跟层纸一样,一捅就会破掉。

他将另外一刀,虚空砍向了侧向石壁。

“嗤!”几乎相同的激声,激声过后,碎石缓缓崩落,石壁上留下一道两丈长,胳膊粗细的凹痕来。

这玲珑刀,分明就是柄改造过的缠灵剑,威力更大,用起来更方便,估计质地,也在缠灵剑之上……

连缠灵剑都是禁物,这些玲珑卫,竟然能够批量装备持有,他们背后的组织,一定很强大,也难怪玄玉和尚狠话都不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使用玲珑刀,唯一的要点,就是玲珑卫的异化魂魄,只要用魂魄激活,输入内力,就能够操作自由,或者御刀而飞,或者凝聚能令火黯、水凝、风停、雾散的缠灵刀气。

“也就是说,一点游灵只能控制一把玲珑刀?”风萧萧立刻抓住了重点,这就是玲珑卫活着与死了的区别了。

活的时候,他们能够任意操作玲珑刀,而死了之后,他们的游灵灌注进哪把刀,哪把刀才会被激活,虽然六把刀,真正能用的只三把。

三把刀,用来滥竽充数倒也差不多:“但是,你能同时控制三把刀吗?”

风萧萧已经知道了,玲珑卫的游灵并不是服帖听话的,需得刘火宅念头压制才行。

“没有问题!”刘火宅伸手一招,吸出了雾兽云若,有了三只碧玉葫芦,他体中绝阴魂便有了存身之所,云若便可以下岗了。

“分!”刘火宅对云若指了一指。

棉花糖一样的雾兽微微一抖,徒然分成了两团,两团一模一样,甚至体积都不比之前小多少。

“再分!”二变四。

“再再分!”四变八。

直到分身成八,云若似乎终于不能再分,每团在空中蹦跳盘旋起来,速度、姿态、形象皆不相同,仿佛八团独立的个体。

但是当刘火宅挥手一比说“合”,八团立时凝聚一处,仿佛刚才一幕只是眼花。

虽然成了自己灵兽,刘火宅仍然丝毫也不晓得,这云若究竟是个什么物事,或者说……是群什么物事?若非绝阴入体,循着经脉乱窜,他怕也发现不到,云若是可以随便聚合,而且操控魂灵的。

“呼呼呼呼”云若蹦跳几下,陡然变成白雾帽子,滑稽可笑的攀到了刘火宅头上,只是从体中分裂出三团,各自裹挟着一点魂灵,飞入玲珑刀中。

“这云若分裂,没有距离限制?”风萧萧总算弄明白了一切,继续问道。

“略微能感觉到这小东西一点想法,似乎没有限制。”话音一落,陡然轻响,刘火宅随即惊呼,“你做什么?”

他的身体木立不动,因为已经不能动,电光火石之间,风萧萧点中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封住了他的内息。

“嘟嘟!嘟嘟!”雾兽一边叫着一边绕着刘火宅盘飞,似乎在警告风萧萧。

“原本我还头疼,怎么能送你回去,亏你自己帮我出了主意……”风萧萧轻轻抿嘴,眼中闪过几分得意,还有决绝,抽出把激活了的玲珑刀,他取出绳索欲将刀和刘火宅绑在一起,“找那些人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是死是活,和你没关系。”

“照你的说的,这刀应该可以……”风萧萧的动作,陡然僵住了。

刘火宅伸出手来,轻轻拍着风萧萧脸色,捏揉几把,笑的灿烂:“兄弟,不地道啊!好容易遇到这么惊险刺激的事,你想撇下我,一个人独吞吗?”

章一百一十二 风窟险地,报复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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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终于没能撇下刘火宅独行。

对刘火宅如何解开穴道,他百思不解。

煞气修行之术虽然夹在灵武之间,好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其实另辟蹊径自成流派。

最特殊的地方莫过于,一击之下,魂体皆伤。

武修能伤人,其伤多在肉体,灵修能伤人,其伤多在神魂,杀机修行之道夹在两者之间,便是一伤皆伤。

这也是玄玉和尚肾经被废,歇斯底里的最直接原因……

肉体之伤好治,灵魂之伤虽然棘手,也不是没有办法,唯独两者皆伤,好听点说是难缠,难听了说就是阴毒,肾经又是精气之本,魂命之源,构造本就复杂难言,除非玄玉和尚托体投胎,另寻肉身,否则难以痊愈。

而换另一具身体,就算有能力生儿育女,那还是吴家的孩子吗?本就六根不净的玄玉和尚,就这样发了疯。

“告诉你为什么?好教你学会了以后,再点住我,好把我撇开吗?”对风萧萧的纠缠,刘火宅嗤笑以对。

风萧萧眼睛微红,看刘火宅的目光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嗔怨,每每刘火宅正眼看他,却又一瞬间转向他处,皱鼻一副并不在意状:“不说就不说呗,以为我想知道呢!”其实好奇的要死。

至于真正原因,说穿了不值一提刘火宅不怕点穴。

经脉如渠,内息如水,穴窍如阀门,那是普通人,刘火宅对内息的操控异乎寻常,从一开始就可挣脱沟渠而流,一条路不通,可以走另一条路,就算所有路都不通,还可以飞,可以共鸣……仅仅封堵阀门,如何能够制得住他?

两人就这般一边前行,一边拌嘴,几个时辰之后,来到一条雾气弥漫的甬道……

也有可能,是气候变了,又起雾了。

就好像合窳禁地那样,四周围雾气越来越多,视野越来越艰难,若非禁地中有过经验,当真寸步难行。

雾气之外,又有温度变化无常,一会儿寒意刺骨,一会儿燥热难耐,似乎有寒热气流在此窟交汇,彼此纠缠,争持不下……

时时发作的大风,弥漫四下的浓雾,不过是寒热交汇的副产品而已。

“呼呜呜……”大风裹着浓雾,还有时而寒冷,时而酷热的气流,狂暴的向两人压来,经过岩壁汇聚、集拢,气流如翻滚的巨龙,呼啸声似狂龙吟啸,甚至还有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皆是气流经过洞窟繁杂交错分支生出来的,造化之功,将这条甬道变成了独一无二的一根天地长箫。

洞冥灯的光,在昏暗与混乱交加的洞穴中闪烁着微光,大风之下,哪怕根本不惧风吹的洞冥草光,竟也呈现出摇转不定随时会被吹灭的飘忽……

刘火宅灵力犹如扫帚,大把大把挥扫出去,竭尽所能的分开雾气,保持视野清晰。

风萧萧则煞气贯体,逼出体外凝成光壁,以杀机肃杀、狂野之两端,抵消着寒热温差变化的影响。

内息煞气灵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消耗着……

“你确定……咱们走的路对吗?”风大声杂,掏出机关地支与鬼窟地图,风萧萧不得不竭力嘶嚎,才能让声音传进刘火宅耳中。

这种恶劣的气候下,即便传音入密都解决不了太大问题。

“扑啦啦……”狂风之中,地图上下翻飞,虽是厚牛皮所制,仍叫人担心,会不会被吹碎。

“或许还有其他路,不过这个方向,肯定是最近最快的……”眯眼前视,刘火宅肯定的道。

看似杂乱无章的气流与大雾,在他视野中,有着迥然有异的特质。

那是阵阵令人心悸的涟漪,不知从前方何处传来,消逝在远方,无言的宣示着存在。

就如同,他从武修者身上看到,可以判断修为强弱的涟漪一样,只不过这个方向上的涟漪更加强大、更加剧烈。

如果玲珑卫真在守护什么东西的话,必是此物!

这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御刀而飞,也没机会发挥易容换装效果,遭遇玲珑卫,皆靠刘火宅凭此本能避过。

偶然有几次妖兽偷袭,便祭了玲珑刀锋芒了,也可以看出来,玲珑卫对此间进行了扫荡,所余妖兽,皆不成气候他们在守护着某种东西。

难以想象,这些玲珑卫出身何处,竟有如此庞大的实力,可以在洛浦鬼窟里,圈出这么大片空地来。

这说的可不仅是地下妖兽,这一路上,刘火宅与风萧萧不止一次的看到,玲珑卫与仙门弟子在大打出手。

而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仙门弟子败北,被斩杀当场,便连散逸的魂灵也被碧玉葫芦吸入当中,永世不得翻身。

这其中……甚至包括一名武当派元婴,实力完全不在昆仑气量子之下,也被玲珑卫中的高手结阵干掉,元婴都没能逃出来。

这深深加重了两人对玲珑卫所属势力的忌惮,一边猜疑是否是魔教死灰复燃,风平浪静了许久的修真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血腥杀戮,一边竭力避开玲珑卫巡经之地,选择了这条风疾雾大,路途诡异的坑道。

行进当中,刘火宅猛然一拉风萧萧。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按进了岩壁上一道缝隙。

缝隙很窄,也不深,疾风擦着缝隙掠过,两个人挤在那方寸之地,必须身体紧贴着才容纳的下。

“你想怎……”风萧萧一阵窘迫,身体情不自禁扭挣起来。

刚说了两字,被刘火宅捂住了口鼻:“嘘!”

一开始,风萧萧还不明白什么情况,虽不再挣扎,脸颊通红,鼻息“咻咻”有声的看定了刘火宅,有羞怯,有惊讶,还有许多其他难以名状的情绪。

直到一声异常的响动传来,他陡然明白了刘火宅意思后面有人追来!

炽热的感觉慢慢消去,既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将到两人藏身之处,刘火宅猛然弹身出去,裙边刀一拉,“嗡”然一响,刀气纵横。

一刀下去,火黯,水凝,风停,雾散……势如破竹劈向了震惊到有些惊惶的……玄玉和尚。

章一百一十三 玲珑呈威,易容无效

一刀之下,风停,雾散……刀气劈开的清朗狭缝中,露出玄玉和尚难以置信的脸孔。

和尚不能不惶恐,因为此时此刻的刘火宅,腰配碧玉葫芦,手持激发的裙边刀,身着绣金夜行衣,活脱脱一副玲珑卫模样。

“怎么会这样?”和尚惊骇欲绝,本能想跑,玲珑刀气劈头盖脸的刷下来,遁光刚刚一起,便被刀气刷落。

和尚体外护罩身体,保持温度,抵抗强风的灵光圈,被刀气一刷,顿时也黯淡无光。

呼吸之间,风又起,雾又漫,强风吹拂下,灵光护罩仿佛狂风下的枯叶,大片大片出现龟裂。

幸亏只一瞬间,灵光便恢复流转,裂纹消逝,护罩勉力维持。

但是,“刷……”刘火宅第二刀又落,刀气催发之下,护罩再黯,光壁薄得几乎看不见,在与强风相持的第二回合中,终于不支崩溃,消失的无影无踪。

刀气透过灵光护罩,直接切到玄玉和尚身上,登时将再度泛起的遁光刷落,让和尚体内灵气为之一顿。

只可惜,这玲珑刀的刀气激波用来定住灵气十分好用,其真正的杀伤力却有限的紧。

刀气一刷,和尚体表显出些微划痕,等定灵效果散了,些微划痕转眼就好。

于是……“嗡!”第二刀刷下的同时,刘火宅第一把刀反手向后,与风萧萧手中激活的玲珑刀卡在一处,猛然一拉,第二刀刚落,第三刀便出……

玲珑刀就好像散弹枪一样,催发的刀气威力强大,且不像缠灵剑那般,容易被强大的灵气伤及本体,唯一的弊端就是得一发一发射击,射出一发,交击上膛,再射第二发。

而其交击瞬间,内息耗费不少,对肉体也是一种负担,单独一人想要做到连射,将如玄玉和尚这般的高手压的毫无反击之力,很难很难。

但是,和风萧萧两人配合,就要好上一些了,另半负担被风萧萧承受,两刀分别激发,也能保证攻击的连贯性。

而倘若是之前那般的三人配合,真就能将灵修者包围的风雨不透,若非玄玉和尚机警,又对玲珑卫知根知底,他真跑不掉……也是通透的研究了玲珑刀,又亲眼见到几次厮杀之后,刘风二人才弄明白的。

虽然风疾雾大,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风萧萧上弹,刘火宅便一刀一刀刷落,原本的两丈间距,飞快的缩短。

但是,玄玉和尚毕竟不是泥胎,接连四五次催发遁光都被刷落,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两人配合精妙,还远在普通玲珑卫之上……遁光是不可能架起来了,所以他只有跑,拼命的跑,靠着两条肉腿。

真的太难太难了,洞中道路本就崎岖不平,加上浓雾大风,还被玲珑刀切的一阵一阵的……玄玉和尚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拐过一道石壁,眼前一清,浓雾消散了些,洞窟广大了些,憋屈郁闷的感觉尽去,玄玉和尚大松口气,正要架遁光而走,一道玲珑刀气自前方雾中劈面而来,快如闪电,矫若惊龙。

那刀通体泛着强光,刀前端处,两三丈长的缠灵激波凝若实质,吞吐不定……

“波!”刀芒只是轻轻一触,玄玉和尚遁光登时七零八落。

刀气掠体半丈,玄玉和尚秘传钠衣四分五裂,露出了精壮雪白的肉身。

刀气掠体一丈,和尚一身白肉皮开肉绽,从头到脚皆是檩子划痕,血肉模糊。

刀气掠体一丈五,皮肉翻卷的身体,开始可以看到森森白骨,内腑露出,肠管翻卷,骨架嶙峋……

刀气掠体两丈,“刷……”玲珑刀一刀从头到脚,将和尚肉身劈成了两半。

血肉模糊的两爿肉身之间,金光绽放,星星点点不屈不挠的汇聚一处,渐渐凝成了寸许余长的和尚模样。

罗汉金身,就如同修道者的元婴一样,汇聚一身灵性,携着金身转世投胎,灵识不灭,修行不坠……

不过,和尚毕竟刚窥罗汉果位,罗汉金身还小,若是金身大成,其与人体无异,而且坚逾金刚,可抵许多法器,绝不会像这样,被玲珑刀一刀就斩成两半。

玄玉和尚的金身挣扎着好不容易凝结起来,刚要驾光远遁,一股碧绿的灵光吸来,牢牢的牵定了金身,薄薄雾气后面,走出了个玲珑卫来。

同是玲珑卫,此人形象略有不同,夜行衣上金丝满布,玲珑刀面雕纹处处,碧玉葫芦又大又圆。

此人右手擎着碧玉葫芦,牢牢牵住了不停挣扎的玄玉和尚,左手一挥召回了玲珑刀,扭头转身吐气开声:“谁在里面?出来!”

喝声抢入雾穴,震的雾气翻涌,风流紊乱,刘火宅与风萧萧一阵头晕眼花:“别喊了!别喊了!自己人!”

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走出洞来,两个人勉力指向玄玉和尚;“这厮便是昨天九沢卫走脱的叛徒。”

“喔,是吗?”玲珑卫高手哂然一笑,转向玄玉和尚,抖手一震,“嗡!”玲珑刀无端自鸣,刀前端上,凝若实质的刀气瞬间涌出。

“他是叛徒,你俩更不是什么好来路!”玲珑卫高手狞笑着,挥刀斜斜撩向刘火宅风萧萧。

这玲珑卫,除了面目装束,果然还有其他相互辨认的法子……二人本就心怀不轨,玲珑卫高手的袭击虽突然,倒也不出意料,提刀招架。

玲珑刀气磅礴而凌厉,各种气流交汇,两柄单刀委实难以抵挡。

但二人既有了准备,提刀护住要害方寸,将其他不重要之地袒露刀气之下,任其被割的支离破碎,倒是还能做到。

刘火宅身体半掩着风萧萧,一边抵抗,一边躬身前俯,抢入玲珑卫高手怀中,不退反进。

玲珑刀无击自鸣,乃是劈空掌的手段,看起来凌厉,也只是五重而已,而观此人内息涟漪波荡,确系五重无疑。

虽然强大,不是没有机会!

刘火宅悍然冲上:“凤鸣九天!”

章一百一十四 金身遇擒,二人皆授首

身手到了一定程度,都会有一套判断敌方实力的法子。

动作,反应,承受攻击后的损伤……

玲珑卫高手不屑的看着骨肉分离的刘火宅,右手擎着碧玉葫芦纹丝不动,左手玲珑刀回刀不及,直接一撇,翻掌过来,轻轻迎向刘火宅来掌。

“轰!扑!噼里啪啦……”

轰是两人手掌相抵。

扑是玲珑卫高手的内息如泥牛入海,一瞬间被反卷回来。

噼里啪啦,是刘火宅的手推着他的手,反拍上胸脯,将胸膛打的凹陷,肋骨根根断折的声音。

刘火宅这一式凤鸣九天,真的太阴险!

其出招方式、运气手段、挥掌速度,平平无奇,唯其喷吐出的内息,是平常九倍,不是曾经跟他交过手的人,绝不会想到,如此一掌,竟蕴着恁般大力。

玲珑卫高手是五重,刘火宅这击,也不过是五重,但凡玲珑卫高手提些小心,不会如此轻易受伤。

凤鸣九天,不知第几度建功!

“!!!”半空中,玄玉和尚的金身小人露出错愕之色,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千影邪君的追踪手段并没有出错,眼前的两人,就是自己矢志消灭的人,只是化了个简约朴素的妆容。

是他自己对玲珑卫忌惮太深,失了常心,丧失机会。

但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

刘火宅与玲珑卫高手对掌的同时,风萧萧掏出了碧玉葫芦。

就在玲珑卫高手被刘火宅一掌打飞,做了滚地葫芦,手中碧玉葫芦吸力消失的一瞬间,他手中碧玉葫芦吸力也生。

虽然探出的手臂被玲珑卫高手刀气划的血肉模糊,风萧萧咬牙拧眉一动不动,葫芦口牢牢罩定了和尚金身,蹿身追逐之中,一脚踹正刘火宅屁股。

彼时,刘火宅与玲珑卫高手刚刚对掌完。

凤鸣九天虽摧枯拉朽,玲珑卫高手的反震之力也不可小觑,刘火宅身体被震的趔趄倒倾,虽然有心,无力发动连击。

这一脚踹中他屁股,虽然不雅,却正消了他后倾之势,让他一瞬间调整了身姿,俯身蹬地向玲珑卫高手追去。

独属于两人的默契配合!

玲珑卫高手毕竟是五重高手,不光内息强大,肉身也甚为可观,四到六重,练血、练骨、练腑……将身体内部也练的铁板一样,不是凤舞九天一击拍中胸口就能解决的。

刘火宅合身追去,果不其然,翻滚倒撞之中,玲珑卫高手尤能催发刀气,阻止刘火宅靠近。

绝阴魂疯狂运转,支撑着刘火宅的动作;黄芽丹药力爆发,支撑着身体的修复……

玲珑卫高手的刀气,刘火宅能躲的躲,能扛的扛,飞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刀之地。

“去死!”玲珑卫高手气喘吁吁,眼中满是忿怒,浑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子,逼到如此狼狈境地,不再催发刀气,狠狠一刀斩下。

“凤鸣九天!”运气于臂,刘火宅一臂架玲珑刀,格向玲珑卫来刀,另臂疯狂运力,恶狠狠斩向玲珑卫高手持葫芦的一手。

“当!”一声大震,刘火宅的玲珑刀刀刃被明显强出一筹的高手玲珑刀切出深深凹痕,刀背整个陷进胳膊里几达一寸,激颤不已,骨头筋肉被绞的一团乱麻。

毕竟是五重高手,一旦完全发力,刘火宅便不是对手。

而刘火宅倾尽全力的另刀,也因玲珑卫高手的及时抽手,砍了个空。

“咣当!”右手彻底废掉,刀刃翻卷的玲珑刀脱手落地。

玲珑卫高手狞笑起来,一翻手收起碧玉葫芦,再翻手擎出另一把玲珑刀,双刀挥舞,舞出一片刀光,恶狠狠向刘火宅压将下来。

虽然失了一臂一刀,奋力攻击又被躲开,刘火宅不慌不忙,嘴角反露出笑意:“绝阴魂!出!”

从玄玉和尚追近时起,绝阴魂已被他从碧玉葫芦起出,蕴蓄在经脉之中。

当下,十几道绝阴魂瞬间涌现,在雾兽云若的控制下,朦胧一片,白压压涌向玲珑卫高手。

!!!

玲珑卫高手面现惊骇之色,手忙脚乱掏出碧玉葫芦,催发吸力,碧潮涌现翻卷,大一号碧玉葫芦的吸力也比普通型号的更大一层,只是可惜,根本抵不住十几道绝阴魂的包夹,刹那之间被绝阴魂涌入体内。

“哐啷!”碧玉葫芦与玲珑刀掉到地上,得到新肉身的绝阴魂,怀着对刘火宅无可抗拒的恐惧,掉头开始狂奔。

但是,又哪里逃得掉?

刘火宅早有准备,疾步追上,玲珑一刀,从后背直插到前胸,波浪弯曲的刀刃,将玲珑卫高手胸口扎出一个大洞,从这端几乎能看到那端。

“噗!”血雨喷溅,洋洋洒洒,玲珑卫高手不甘倒地。

再强横的肉身,被如此重创也经受不住呀!

绝阴魂和着玲珑卫高手游灵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尸身遁出,还试图继续逃跑,被云若一扑,登时服帖,让刘火宅风卷残云的吸纳起来。

这是场石头剪刀布蜥蜴史派克的游戏!

刘火宅与风萧萧怕玄玉和尚不怕玲珑刀,玄玉和尚怕玲珑刀不怕绝阴魂,绝阴魂怕碧玉葫芦不怕玲珑卫高手,玲珑卫高手什么都不怕,只要碧玉葫芦与玲珑刀在手。

玄玉和尚被玲珑卫高手拿下,一是巧合,二是和尚自己发昏。

刘火宅战胜玲珑卫高手,凭的则全是直觉算计,先是扮猪吃虎,继而步步进逼,逼的玲珑卫高手狼狈不堪,逼的他羞愤难耐,终于失去理智,直至自废武功,露出一瞬间破绽,被刘火宅反败为胜……

一切皆是天意,一切又都有人为。

运转神通,竭力捕捉玲珑卫高手那明显强壮的多的游灵,刘火宅正感慨取胜不易,另边风萧萧呼声传来:“快把葫芦扔过来!”

另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呢,玄玉和尚,竟然比玲珑卫高手支撑的更久。

被大葫芦牢牢套住挣脱艰难的和尚金身,在小葫芦吸纳之下,还有余力遁逃。

风萧萧不得不展开身法,擎着葫芦一路追逐过去,以这种方式,保持碧玉葫芦对和尚的吸引力,让和尚不会自由遁走。

于是,飞出一段之后,和尚金身果断折向一处仅仅尺许见方的小洞,惹的风萧萧忍不住惊呼起来。

时间,果然就是生命呀!若不是刘火宅解决的快,还真就让和尚得逞了。

碧玉大葫芦化作一道绿光,精准的飞入风萧萧手中。

章一百一十五 继续前行,冰火两重天

“嘶……嘶……”玄玉和尚的寸长金身嘶然有声,约略是凝聚的太过仓促,都还不能说话,只有奋力撕挣,以抵消碧玉葫芦灵光的牵引。

但是换成了大型葫芦,他的抵抗也就刚和牵引力持平,随着风萧萧擎着葫芦塞进洞中,葫芦嘴几乎贴到金身上,和尚终于无法抵抗,带着满腔愤怒与不甘,入了碧玉葫芦。

“啪”一声塞上葫芦嘴,少林真传弟子从此与世间隔绝。

亲手将这名大敌彻底了结,风萧萧狠狠松了口气。

略一喘息,顾不得理会两臂上的累累伤痕,去看刘火宅。

刘火宅伤势,比他还重……

黄芽丹虽然强大,毕竟只是凡药不是仙丹,药效终有用尽的一天,比如说,现在!

干掉玲珑卫高手之后,刘火宅一身伤口没能够痊愈。

拖着软塌塌的手臂,深入骨髓的疼痛不仅没让刘火宅感到痛苦,反而有些高兴,如释重负。

他的目标的确是修仙成圣,求大道往长生,但那是终极目标……在那之前,什么事,总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黄芽丹药力催发生机,伤口瞬息痊愈,这感觉虽然爽,却如空中楼阁,始终叫人不那么踏实。

如今生机终于尽了,伤口恢复的慢了,反让他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行到刘火宅身前,风萧萧关切的看着他伤势,忍痛探手入乾坤袋翻找药品,药品没有找着,先找到几种灵符,一种是鬼方镇上买的大路货,叫做金创符,一种是昆仑派的天佑水符,还有一种,则是玄玉和尚乾坤袋中的摩柯无量符。

符的好坏,有一个最简单的评判标准厚薄。

越薄的符,威力越弱,越厚,威力则越强,捻过几张灵符,感受着摩柯无量符那几可与铜钱媲美的厚度,风萧萧毫不吝惜将这唯一的一张拍上刘火宅。

少林寺单体最强疗伤之法果然名不虚传,伤口蠕动有如活物,比黄芽丹修复速度还胜一筹。

“我没事!”说这话时,已经晚了,上品灵符已经用掉。

两人遂各自疗伤行气,收拾战利品,正忙碌间,薄雾中轻微的涟漪激荡传来。

“有人!”正是凭着涟漪望气之法,刘火宅能够带着风萧萧一路行来,避过玲珑卫搜寻,此时也不例外。

玲珑卫的守御其实很严密,可惜他们遇上了刘火宅这怪胎,不是元婴,胜似元婴,远远就能将他们的行踪探看的一清二楚,还不会对他们的灵识感应有任何触动。

和风萧萧一起,将两具尸身拉入雾洞深处,地上血迹用碎石泥灰掩的天衣无缝,僻静无人的雾洞里,两人继续休整。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玄玉和尚跟在后面的呀?”治愈了伤势的风萧萧皱着眉头,扒下了和尚两片血淋淋肉身上的青衲衣,按捺不住的问道。

这个问题,从玄玉和尚出现开始就一直在他心底徘徊了。

和尚能找到他,必是千影邪君的古怪法门,但是刘火宅,如何能知玄玉和尚在身后的?

风萧萧可是知道,刘火宅的望气之术只能观察到武修内息运转的涟漪波荡,于灵修却是无效。

拍拍头皮上的雾兽帽子,刘火宅笑了:“那厮逃跑的时候,我就让云若分出了一团,一直跟在他身后……”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可惜,和那个昆仑元婴纠缠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招,若不然……”刘火宅脸上露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神态。

“得了得了,能干掉这两个,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就别做梦了!”风萧萧禁不住摇头,开始掏摸玲珑卫高手。

这是大实话,自入窟之后,两个人能够生存至今,运气够好的成分还要胜过个人努力。

刘火宅盘膝地上,正在行气,感受着……玲珑卫高手那明显壮大的游灵,入体后的路线。

不同于其他玲珑卫游灵虚弱的几乎看不见,入体后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玲珑卫高手的游灵壮大的多,吸纳入体之后,便如同绝阴魂与黑色尸狗一般,循着某条路径自发的运行起来,与前两者都不相同。

人的魂魄,分为三魂七魄,三魂天地命,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绝阴魂肯定属命魂,尸狗乃七魄之首,而这些玲珑卫游灵,显然是灵魂的特定另一部分产生了变异……

难道说,这几条线路,便是三魂七魄天然巡行之路?

回想着真气照此路行经之后,那股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温暖、舒适,刘火宅心中痒痒的,恨不得能立刻找地方闭关修炼,一窥究竟……

不,不对,第一件事,是汲全三魂七魄,探出这法门的所有变化才对!

可惜,此间危机遍布,实在不是搞研究的时候。

“接下来要怎么办?”很快将玄玉和尚、玲珑卫高手打扫干净,风萧萧皱眉发问,“也不知咱们的装扮到底有什么问题,一眼就被看出来了。若是万不得已和玲珑卫撞上,靠易容术蒙混过关这招是行不通了……”

“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就行了。”刘火宅胸有成竹指指前方,站起身,天赋神通辟开气雾,带着风萧萧继续向前。

坑洞宛转,曲径通幽,一路果然如刘火宅预料,玲珑卫稀少。

就算偶有遭遇,因为大雾弥漫视野不清,只消两人放轻脚步屏了声息,也都安然度过。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渐渐生出变化……

寒热的交汇越来越剧烈了,地表上龟裂处处,黑红的熔岩烧灼着履靴,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但是空气中,却是冰风刺骨,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人眉梢眼角不知不觉挂起了冰棱,洞顶上方,更有参差不齐的冰棱垂下。

好端端一个雾洞,上半截冰封,下半截火烧,生生整成了冰火两重天模样……

章一百一十六 八风入冥,只得云蚌

刘火宅在前,风萧萧在后,树袋熊一样揽着刘火宅的腰,两个人几乎紧贴成一个,同时举足,同时落步,躬身,俯腰,手脚并用,姿势暧昧……

没办法,雾窟环境实在恶劣,唯有如此,方便在抵抗风阻的同时,以杀机凝煞之道保持恒温,天赋神通厘清视野辟开通路,洞冥灯照亮地形起伏。

刘火宅面容坚毅,一心向前,而本该专注于此的风萧萧,脸颊红润,目光流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肯定与报仇无干。

“小心,有石头。”刘火宅低声警醒。

“嗯。”风萧萧轻轻点头,腿脚极力抬高以应对变化。

狂风凛冽,火光飘摇,二人存身之地,却仿佛大海中扁舟一叶,骤雨中破屋一间,让风萧萧觉得说不出的心安踏实。

正凝神运息,抵抗寒热交汇,感受着暴风雨中的温暖宁静,洞冥灯光里,陡然一道白影从后掠向前方:“嗖!”

风萧萧张嘴又捂嘴,没有出喉的声音生生按在嗓眼里。

刘火宅则眼疾手快,翻掌一挥:“收!”疾掠而过的绝阴魂,心不甘情不愿被他纳入掌中,复塞进碧玉葫芦。

这已是……第五条了。

雾窟中有绝阴魂,而且越是深入,似乎就越密集。

这里的绝阴魂还和外间还不一样。

外间的绝阴魂凶狠嗜杀,一旦被缠上,如牛皮糖沾体,不寄身成功誓不罢休。

这里的绝阴魂,却懵懵懂懂,莽莽撞撞,没有意识似乎只朝着一个方向疯跑,对刘火宅和风萧萧二人不搭不理,既没有变异魂魄的凶猛,又没有传说中绝阴魂的警醒,仿佛二人根本就不存在。

带着越来越强烈的疑惑,两个人猫腰继续前行,转过一道石壁,黯淡的洞冥灯光下,二人情不自禁倒抽冷气。

怨不得这条路上没有玲珑卫呢!

前方坑道,为几条洞窟汇聚,高下不突出,宽窄也不突出,唯独风声凛冽,仿佛黑漆漆张开的大嘴,将几条相邻坑道内的强风尽数吸纳过去,发出“呜呜呜”山崩海啸的声音,甚至有地面墙壁上的碎石,因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吸力,被生生掰裂下来,咕噜噜滚入此洞,从光影中消失。

但是,让两人倒抽冷气的还不是那风,而是绝阴魂。

魂影幢幢,从相邻几条洞窟出现,飘然一折身,毫不停留,径直投入此窟,洞冥光中,只能看到白影一闪,些许轻微残像留存……

绝阴魂并不可怕,可怕的它的数量,白光连闪,眨眼一瞬间,洞冥灯光里,至少七八道魂影闪过。

而且,数量还在持续稳定的增加中……

呼吸之间,计数到了二三十,盏茶功夫,狂风中裹挟的绝阴魂已经超过了近百条。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风萧萧喃喃自语,陡然想到了什么,取出一小型碧玉葫芦揭开了嘴,轻轻一拍葫芦底,被装在里面的绝阴魂,就仿佛神灯精灵那般由小至大,悠然现身,然后……施施然一折身,就跟四下的兄弟姐妹一样,毫不迟疑投进了那洞穴。

不光是它,葫芦嘴打开,碧玉葫芦里的其他绝阴魂也躁动起来,丝丝白息冲破葫芦嘴封禁缓缓溢出,目标明确的涌现前方。

前方有异,似乎对绝阴魂有天然的吸引力。

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了然。

刘火宅散开云若,让它凝成一件雾衣裹在风萧萧身外,以抵挡绝阴魂时不时穿体而过的意外。

这里的绝阴魂虽然失去理智,一旦寄生到人的身上,有了身体,便能够瞬间恢复,这是以风萧萧数次混乱为代价验证过的,由此也可知道,向来油滑的绝阴魂们,为什么会那般狂乱的寻体寄生了。

那不是疯狂,而是恐惧,恐惧的想要找一处,能够让自己保留意志清醒的庇护所,也就是,鲜活的肉身。

恐怕……要到地头了。

这洛浦鬼窟中的绝阴魂异变,果然与玲珑卫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而前方,玲珑卫密集防守的区域,必定是一切异变的起点……

但是……要怎么过去呢?

雾大,不是问题,刘火宅的天赋神通足以应对。

寒热交汇,气候无常,也还凑合,凭着锦绣袈裟和风萧萧杀机凝煞,勉强可以抵挡。

绝阴魂,同样不是问题,雾兽云若、刘火宅的天赋神通、洞冥灯、还有碧玉葫芦,足以保证两人的通过有惊无险,甚至还收获颇丰,有机会试出两种葫芦的不同容积上限也说不定……

但是……狂风!最难解决的便是狂风。

行到此间,风大的已经不可思议了,能吹碎洞壁飞沙走石,若是进了那条坑道,五六条洞穴里的狂风汇到一处,风力毕竟大的超乎想象。

二人想要寻到后方的守护之地,追查绝阴魂暴动的真凶,弄明白玲珑卫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没错,可不是……想被风推着,一路咕噜噜翻滚过去,最后七晕八素跌到玲珑卫面前,自寻死路!

“恐怕,就只有用那个东西了……”看着源源不断吸纳气流的坑洞,刘火宅咂嘴道。

风萧萧略显犹豫,更多是失望,不过稍作沉吟,还是翻手掏出了那扇形贝壳空母云蚌。

天生风遁的逍遥法器,必然能抵住此间狂风!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空母云蚌!启!开!”此等天生法器,逍遥派门人用来,直接可以激活,若如风萧萧来操控,则就必须施咒,外加通用的八风法符一道。

空母云蚌倏然扩张,当扩到床铺大小,风萧萧停了咒法,与刘火宅携手钻进,并排躺好,阖上了裂隙。

风遁法器果然不受狂风影响,无论风力多么强劲,怡然自得的载沉载浮,仿佛外面的狂风不过是虚幻。

不,可不仅仅不受风吹影响,钻入蚌中,循着洞窟前进一段,两个人愕然发现,克中原本只剩六色的游离灵光,不知何时充盈饱满起来,而且当中,隐隐有赤色生成。

被这大风吹拂,空母云蚌的灵力不仅不会损耗,甚至还会缓慢增长……

这真真是空怀宝山而不知,若早知这样,哪会有前面的风险?

当然,风险总伴随着收益,若那时就上了蚌,也就没有高级玲珑刀、大号碧玉葫芦,和生死大敌玄玉和尚的金身这些收获了。

章一百一十七 无量地狱,太极阴阳

狂风之中,空母云蚌就如一片落叶,悄然无声的乘风而行,潇洒、轻灵、飘逸……蚌中七色灵光以飞快的速度聚满,充盈。

蚌中的刘火宅与风萧萧正有些无聊赖,前方陡然出现光亮,先是洞壁曲折折射的微光,然后微光越来越亮,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光辉灿烂的出口呈现在眼前。

空母云蚌慢慢减速,洞口边上停了下来,蚌上二人经过短暂的适应,纵目向洞外望去,一眼之下,相视骇然。

洞口外面,是个广大洞窟。

具体能有多大呢?一座小山放在洞窟中,绰绰有余能够容下。

没有人想象的到,洛浦鬼窟之地,竟然会有这般巨型的空穴存在。

不过,巨型只是组成前方壮观场面的一部分,且是很不重要的一部分。

映入眼帘让二人最深的,是地火与寒泉。

红通通的地火喷吐,熔浆翻涌,彷如火龙挣扎咆哮,地窟中充斥着硫磺独有的焦热味道。

然后还有寒泉,循着黑石的沟渠,蜿蜒流觞,阵阵寒雾散发,直到了几丈高空,才开始能够凝结成雾。

可以想见,寒泉四周的温度低的多么惊人,热息无法沁入,雾气不能凝结。

地火与寒泉,盘旋,环绕,生生在这广袤的地窟中,结成一幅直径百丈的巨大太极图,这才是整个山腹最夺人眼球的地方。

太极图外围,零零星星散布着些玲珑卫兵……

地火是从远方接来,寒泉也是从远方接来,太极图中汇聚,如此庞大壮观的,完全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力开凿,实在蔚为大观。

地火与寒泉之间,又有一些光头和尚,盘膝坐在地上,身上黑气散发,组成滔天魔焰,口中念念有声:“此是阎浮提,造恶众生,新死之者,经四十九日后,无人继嗣,为作功德,救拔苦难,生时又无善因。当据本业,所感地狱,先渡此海。”

“海东十万由旬,又有一海,其苦倍此。彼海之东,又有一海,其苦复倍。三业恶因之所招感,共号业海,其处是也。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

“阿鼻地狱纵广正等八千由旬,七重铁城,七重铁网,下十八隔,周匝七重皆是刀林,七重城内复有剑林。下十八隔,隔八万四千重,于四角有四大铜狗,其身长四十由旬,眼如掣电,牙如剑树,齿如刀山,舌如铁刺,一切身毛,皆出猛火,其烟臭恶,世间臭物,无以可比……”

随着和尚们吟唱,十八地狱之阴森恐怖,在太极阴阳鱼上空飘荡。

雾气分散聚合着,仿佛海市蜃楼,变幻无定组成了经中所言之刀林、剑林、业海,铁城……

成群结队的绝阴魂,就在经声中飘荡着,于刀林、剑林中若隐若现,仿佛真就是十八地狱中的凄魂冤鬼,井然有序……投向了阴阳鱼寒泉一侧的鱼眼处。

太极图方圆百丈,仅仅那鱼眼,也有三丈方面,三丈方圆的阴阳鱼眼中,画着层层叠叠的禁制,灵光喷涌,又有数尊石碑,连结地面,将巨大粗壮的光索撑的跟个渔网一样,牢牢锁住了封禁之物一只雄壮无比的妖猿。

“嘿……呀……”妖猿奋力撕挣,奈何封禁强大,碑锁牢固,尽岿然不动,所以它只能四肢被光索扯张着,任半空中飘荡的绝阴魂,一只一只扑进体内。

每只入体,就激的封禁上涟漪阵阵,而妖猿那原本绰约的身体,也在源源不断的绝阴魂冲击下,渐渐凝实起来。

不,那不是冲击,似乎绝阴魂就是组成妖猿身体的材料,每投入一只,妖猿就强大一分。

和尚们的吟唱一变,陡然加速:“……命如华果熟,常恐会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从初乐爱欲,因淫入胞胎,受形命如电,昼夜流难止。是身为死物,精神无形法,假令死复生,罪福不败亡。终始非一世,从爱痴久长,自作受苦乐,身死神不丧……”

声音加速,音调增高,冰与火的混雾翻涌更快,绝阴魂扑向妖猿速度更疾。

妖猿体表,毛发根根倒竖,肌肉贲张的似乎要撕裂血脉。

可以感受出,妖猿那狰狞面目下的痛苦,张开獠牙巨嘴声声嘶嚎起来,光链颤抖,地表微震,洞穴回音:“嗷”

妖猿的另一边,另一只阴阳鱼眼处,情况又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和尚念经,也没玲珑卫看守,周围环绕的是地底寒泉,空中飘荡的是一道道赤红的血痕,强盛的封禁灵光从地表泛起,清晰可见的咒符在阵中环绕。

身穿道袍的一个人,站在阴阳眼外,长袖舞动,步禹踏罡,煞有介事:“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漫天飘散的血丝,有疾风,似细雨,纷纷扬扬而落,就如同绝阴魂扑进妖猿体中一样,一丝丝飞入法阵的灵光漩涡,旋即不见,也不知涌向了何处。

洞窟之中,正在进行怎样的仪式,将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刘火宅与风萧萧才疏学浅看不明白。

不要说他俩,布及百丈的大阵,太极混沌,灵光层层,封禁密布,就算阵法大师来了,也未必顷刻间能得出结论。

可以确定的止有一点那道士,必是玲珑卫中重要人物!

风萧萧将空母云蚌缓缓开出,飞离了绝阴魂纠缠涌进的方向,来到大阵的另外一侧。

空中有血雨飘扬,空母云蚌可以藏在风中,藏在雾里,却没办法在血雨中悄然潜伏。

风萧萧只得降低高度,贴着寒泉前进……

“好冷!”距离水面尚有一丈,寒彻骨髓的冻意穿透空母云蚌,直透进两人心底。

风萧萧激灵灵一个冷战,抱的刘火宅更紧了一些。

刘火宅略略偏头,无奈别扭,无奈尴尬,万般无奈。

寒泉水面微波起伏,道士似乎察觉有异,猛然扭头,双目如电。

风萧萧忙掩了声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章一百一十八 生克造化阵,九天雷劫时

两边都有些失望,风萧萧失望的是,道士脸上没有任何特征,普普通通的面孔,普普通通的气质,扮相虽然拉风,整个一丢进人堆里就看不见的大众脸。

就算他很用心的在记,丝毫没有把握,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将他从人堆里挑出来。

而道士呢,也未看出空母云蚌的存在,扫视几眼,回过头去,继续一边吟唱,一边绕行法阵。

“那里!”一拍风萧萧,刘火宅指了指寒泉中间,鱼眼浮岛上一块巨石。

那块巨石约有一丈长,半丈高,横在地面仿佛卧牛,刚好一半伸进阵中,一半探在外面。

阵中的一半,被布阵人因势利导,刻画成了霸下模样以做镇兽,其上咒符遍布,灵光缭绕,阵外的一半,可能懒得收拾,就让它那么屁股撅外面了。

被它挡了路,道士每次转到此处,便不得不绕开一些,倒成了个死角。

“有点过分了吧?”看着那角,就能想象的到,藏身其间,道士每每在数米之外,转经的场面。

“第一、这里没风,那里有风;第二、这里冷,那里会暖和的多;第三……”不必所有理由都说出来,风萧萧操着空母云蚌,贴着升腾的寒气与飘忽的血丝间的夹缝,缓缓从斜侧上方,插到了石岩侧边。

有风没风,关乎空母云蚌的隐形时间,寒潭上以冰水灵气为主,不光没风,还会加剧消耗,空母云蚌里的七色气飞快减少中。

冷与不冷,则关乎两人坚持的时间,没办法,寒潭实在太冷了,若不离开潭面到地上去,绝撑不过几息。

至于刘火宅没说出的理由,自然是,靠的近,看的更加清楚了。

身体翻转,好像背翻式跳高,两个人轻轻飘进了角落,风萧萧控制空母云蚌缓缓变形,以适应角落空间,两个人同样的抱腿缩膝,背倚大石,极力压缩体积减少暴露的危险。

紧贴着法阵漩涡,七色灵光飞快充盈起来。

离开了寒潭表面,两个人的身体渐渐复苏。

一圈、两圈、三圈……道士步罡踏斗接连经过几次,都浑然不觉。

刘火宅的意见被一一印证,风萧萧难耐心中兴奋,一偏头,嘴唇擦过刘火宅脸颊。

他不是要亲我!他不是要亲我!刘火宅心中默念,抬手狠狠擦擦那处,凝神端详起来。

呆瓜!蠢蛋!难道非得我恢复了原本打扮,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他才能明白吗?风萧萧气呼呼的擦擦嘴巴,银牙暗咬。

果然不是故意的,还好!还好!眼角余光瞥到风萧萧的反应,刘火宅大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下了个决定。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你瞅你的,我瞅我的。

片刻之后,同时开口

“这好像是个生克造化阵。”“里面是一把剑。”

话完之后,两人同时扭头:“什么?”(×2)

“生克造化阵?那依从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的道理布设的阵法?”刘火宅挑眉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柄剑?剑就对了,另边的妖猿是造物,这柄剑正是其克星!”风萧萧抚掌道,“不过,一柄剑,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道士转过两人身前,到了另边去。

天赋神通,雾开,烟散,灵光爆棚的法阵,独独面对二人这向,打开若隐若现的烟雾通道,露出了阵中心处倒插在地上的一柄剑。

剑长两尺七分,当然只是露在地上的部分,地下长度未知。

剑身赤红,就如玲珑刀般,并四指略宽,两个古朴篆书一上一下“旗”、“阳”。

斑驳的血丝自空中飘落,星星点点洒落剑上,然后,沿着剑身咕噜噜滑落,滑到地上,汇成一潭,蜿蜒曲折的流淌开来,直到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身前,卧牛巨石所雕的镇封正面,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血腥肃杀的宝剑,似乎从这样的过程中,不断汲取着血液的力量,血光隐隐,鸣颤轻轻。

“我要弄到这把剑!”这般说的时候,风萧萧的目光不是向闭合起来的阵中雾道,而是向兜兜转转的道士,眸中涌动的不是盗宝的野心,而是刻骨的仇恨。

“我听说,生克造化阵很是复杂,摆一个小型的都很不容易,这太极阴阳鱼如此之大,未免……”刘火宅摇头有些不信。

“你看看上面……”风萧萧不解释,伸手一指。

刘火宅抬头向天,天空中,白雾与乌云并起,分散离合,翻腾激荡,仿佛沾染了大团大团墨汁的棉花堆,隐隐约约的,堆中还有金光闪耀,电弧沉浮,雷声轰鸣,仿佛有火光燃烧。

几乎就在他看清的一瞬间,“咔嚓……轰隆隆!”响声陡作。

大腿粗的金色电弧,犹如九天雷龙,自白雾与乌云中瞬间射出,狭着开天辟地之势,摧枯拉朽之威,刹那降临到寒泉阴鱼眼法阵上。

接踵而来的雷声,山崩海啸,震的洞穴嗡鸣,能容下整座小山的空窟,在这雷声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这一瞬间,刘火宅终于知道……知道从几个时辰之前开始,洛浦鬼窟就持续不断的剧烈震动,究竟因何了!

“天……天劫!”刘火宅喉咙沙哑,声音干涩。

饶是他胆大心细,意志坚定,骤然见到这号称修真者末日的天劫,不免也心虚气短,一颗心几乎从嗓眼里跳出来。

天劫降临一瞬间,神神叨叨的大众脸道士陡然加快了脚步。

一闪而逝,地面只留下残像,又一闪,第二个残像……

眨眼一瞬间,道士闪了六次,加上本尊,合共七个一模一样身影牢牢围定了阴鱼之眼,七剑指天:“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阴阳两错,乾坤倒转!”

“呼……”阴鱼眼中的漩涡一瞬间加速旋转,中心不再凹陷而是突出宛若龙卷,扶摇直上迎上了天劫雷龙。

“轰!”天地大冲撞,和尚瞬间躺了一地。

远方的和尚尚且如此,近处的刘火宅与风萧萧就不必说了,身体一顿,重重撞在霸下石上。

刘火宅皮糙肉厚没甚大事,风萧萧却一下磕破了脑袋,鲜血沿着石头淌落下来,一直淌到地面,渐渐和阵中鲜血混做一团……

章一百一十九 赤火劫龙,血肉祭阵

“吡……啵……咯……嚓……”雷龙与风卷空中捉对厮杀起来。

风卷一粗,粗逾水桶,狠狠将雷龙裹到体内。

虽然被吞,雷龙毫不屈服,旋风中左冲右突,带动风卷扶摇摆荡的同时,映的旋风腹中雷光隐隐,仿佛正有不得了的奇胎,孕育诞生。

纠缠的姿态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七八次缠卷,风卷终于不支,雷龙陡的破风而出,欢然一转,依旧向阴鱼眼封禁扑下,不过光芒已暗淡了几分,威猛不再。

“奇门……”一圈七个道士向心一指,阴鱼阵眼陡然扭曲一下,虚幻缥缈起来。

“轰隆!”雷龙携着天威降临,直直砸落地面,生生砸出个方圆五丈,深不见底的大坑……

仅仅一道有些过气的闪电罢了,就能如此,天劫所蕴的力量,当真恐怖的令人发指。

不过……无功而返!

那一瞬间,大众脸道士竟然不可思议的扭转了虚空。

雷龙的确击中了它想要击中的地方没错,可惜,并不是它想要的目标。

那刹那间,阴鱼阵眼与院方一处平坦工整的地面完成了置换,雷龙狠狠一击,只是将远方地面砸出了深坑,甚至冲撞的激波,都因为虚空的扭曲没能够传出来,雷声大,没雨点。

阳鱼阵眼周围的和尚,趁机翻身坐起,身姿不变,吟唱不断,显然已适应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颠簸,见怪不怪。

随着置换结束,扭曲平复,阵眼该在哪里,还在哪里,雷劫的攻击效果,无端端被挪到了远处,跟其他一些差相仿佛的深坑并列,人为的排的整整齐齐。

让刘火宅与风萧萧终于明白,远方那些坑是怎么来的了。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竟然有人,能够将天劫如此调戏玩弄,哪怕是借了阵法之力,此人的强大,也有些夸张了,究竟是八重、还是九重?

风萧萧眉头紧蹙,这就是自己的对手吗?自己有生之年,真的有机会报仇雪恨?

刘火宅则是诧异,眼前这位,既是八重九重的大能,甚至能够虚空扭转戏弄天劫,他在扭转虚空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和风萧萧就在眼前呢?

“哎呀!忘了,那枚空母云蚌是加料改装过的,可不能被长辈看见……”洛浦鬼窟上层,武当灵园,盘膝而坐休养生息的逍遥弟子猛拍脑袋,懊恼不已,“有机会,有机会一定要收回来,至少要确定那东西用废掉了……”

陆嘉的懊恼,刘火宅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我们得离开这里!”

天劫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看这大众脸道士眼下起劲,天劫如此轻易,就不叫天劫了。

一击无功,雷龙又消瘦了一截,已经从大腿粗细,变成了手臂粗细,但是丝毫不减萎靡,反比之前,似乎更亮了一些。

望空一个盘旋,它不屈不挠再度向阴鱼阵眼扑下。

“……遁甲!”七个道士,再度向心一指,封禁之光陡盛。

“扑剌剌……”这一次,雷龙确确实实撞进了封禁,但不知为何,空间一转,它却从远方某处募然现身出来,一头撞正地面。

天雷勾动地火,一声大震,岩浆翻涌,大地轰鸣,和尚再度跌成一团,雷龙二度攻击无果。

“昂……”被如此戏耍,雷龙昂首咆哮起来,活灵活现的须发贲张,虽然身体只余下寸许粗细,金光中,隐现淡淡赤痕,金光本就飘渺无定,如白驹过隙,似电光石火,这道赤痕,却比金光更加飘渺,倏隐倏现,天马行空。

“赤火天雷!”见到雷龙形态,大众脸再无法维持沉静,不待雷龙扑下,挥剑向天,“斩天罡!”

七道剑气,从七尊残影中发出,于封禁顶端正中汇聚,悍然凝成一柄两尺粗细,三丈余长的粗大剑气。

向着赤火劫龙,逞亮的剑气犹如天河喷涌,奔腾咆哮先发制人。

“啪嚓嚓……”阵阵轻微的裂响,环绕阴鱼眼的七尊残像明暗的闪烁几下,渐渐消失,仿佛一身精气,尽数灌注给了斩天罡剑气。

“就是现在!”残像消失,前方再无阻隔,法阵逆转,漩涡倒旋,漫天血丝也被暂时清扫,刘火宅一催风萧萧,空母云蚌瞬间从卧牛石下遁出,贴着寒潭之水,风驰电掣向外间逃去。

“轰!”就在这一瞬间,剑气、雷龙终于相撞。

这次大震,比之前都更强盛十倍,百倍!

和尚齐刷刷翻倒一地,眼耳鼻喉七窍喷血,光葫芦脑袋刹那间成了血色。

空母云蚌跌跌撞撞向前翻滚出去,虽然天生风遁,也抵消不了两者相撞迸发的激波。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游离灵气疯狂的黯淡起来,总算在只剩下两色的时候,稳定下来……

这还多亏两人决断的早,提早走了一步,若晚上半分,离爆炸处再近那么丈许,恐怕灵气就要一丝不剩,两人被捉奸当场了。

失去了充沛的灵气,空母云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向来时那抽取绝阴魂的甬道返去。

天罡剑气,轰然破碎,赤火雷劫,金光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宛若细丝的赤红一道。

但偏偏是这赤红一道,似乎比所有的金光加起来都更加凶猛,更加暴虐!

就跟另边的光头一样,与赤火雷劫正面相对的道士,一瞬间七窍喷血,脑袋染的跟血葫芦一样。

但道士并不慌乱,血眼一张,漫天喷洒的血雾,循着他的灵息扫荡,被一股脑推进封禁法阵之上。

“扑!”那样之后,道士又猛力一喷,舌尖碎肉带着血箭,直没进封禁灵光。

“血肉祭灵,人阵如一!”喷出半截舌头,道士含混不清的说着,挥舞长剑,形同厉鬼,合身一扑,竟然整个人融入了封阵之中。

封禁之光大盛,直如朝阳初升!

半覆地面其形也似,光芒万丈其神也似,血光隐隐其色也似,赤火劫龙在这浩然澎湃的灵光之下,赫然变成了不起眼的小蛇一条。

虽然如此,仍旧桀骜不屈的撞上封禁。

“轰……”

章一百二十 双劫同降,乙木青龙

赤火雷劫彻底消散……

但是阵眼封禁也被毁去一半,露出了正中插着的赤剑旗阳。

重重叠叠的封禁灵光仿佛海啸过后的废墟,横七竖八,杂乱无章。

以血肉融入阵中的道士,以比入时更快的速度弹射出来,衣衫破碎,脸色灰败,地面上咕噜噜翻滚了许多圈,方才消了去势,盘膝坐起,含混不清的喝道:“五五天劫还剩最后一道,诸位,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厉喝同时,掏出几把灵光缭绕的金丹,不要钱一样填进口中,又掏出几叠灵光缭绕的丹符,不要钱一样贴遍身体。

不过,修行到了道士这样的层次,能够显现出来的伤势,放到别人身上一点,就足以致命了……

虽然灵药丹符糟践一样填进体中,天劫的伤害,终不是那般容易痊愈的……恢复缓慢。

“喏!”道士的吼声,让另边的和尚齐声响应,翻身盘起,就跟道士一样,灵丹妙药流水一般吞咽下去,修复伤势,弥补灵光。

“好厉害!太玄了!”雾窟罡风之下,空母云蚌中七色灵光飞快得到了补充。

云蚌中,刘火宅与风萧萧相对而坐,就如下面人一般,金创药、行军散、补气丹不要钱一样塞进肚中,聚灵符、甘露符、回春符膏药一样贴的满身都是。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只要晚一线,就是个粉身碎骨画饼灰灰下场。

“那柄剑……你还敢要吗?”连刘火宅,都萌生了退意。

这种层次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就算搅局偷袭他们都没有半分机会。

别看那道士被天劫伤的欲?仙?欲?死,若二人现身,反手一掌,就能将二人拍成肉饼。

风萧萧拧眉、瞪眼,虽然万般无奈,却知道,刘火宅说的是事实……

事实上,若非刘火宅神通给力,加上冥冥中的运气,两个人到这都不可能,更别说大阵里走一遭,天劫底下转一圈,还能安然无恙回转此地了。

伤势虽然不轻,毕竟是激波余震,灵丹下肚玄符上身,两个人的伤飞快的也就痊愈了。

“就算拿不到,我也要在这好好看着,看他们到底玩什么把戏!”恨恨一咬牙,将空母云蚌与出口石壁结成一体,风萧萧往石壁上一靠,咬定青山不放松。

道士仍在恢复……

到了他的层次,肉体已不是纯粹的肉体,灵魂也不是纯粹的灵魂,那一丝丝筋肉,一张张皮膜自行伸缩回原位,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灵光,撕扯气场……

他恢复的很努力,但是……“轰隆隆!”

正定心凝神,聚精会意,将所有心思投到修复损伤上,天空里陡然传来的轻轻雷鸣,让道士骇然抬头,勃然变色。

洞窟顶端,白雾夹着乌云,轻轻翻腾,黑云压城,赤光隐隐……

“怎会这么快的!马勒隔壁……”情急之下,道士禁不住爆了粗口。

劫云翻腾,雷光涌动,这是天劫下一波降临的征兆。

可是,上一波天劫刚刚过去几分钟而已!

虽然愤懑,虽然不甘,骂娘的冲动溢满胸膛,道士唯有强压下火气,这种情况可以有,而且,这世界没人能跟老天爷讲道理……

弹身跃起,遁落阵边,道士再顾不上自疗,掐咒念诀,踏斗步罡,顷刻间牵动灵光绕体,最快速度修复起损坏的封禁阵眼来。

到了他的层次,对灵气咒法的控制力,与低级者也完全不同了,虚空捺去,天地灵气受其操作,翻涌激荡。

散落地上的法阵残垣,已经消失的符咒光纹篆字,被震倒损毁的镇基材料……无风自动,仿佛金刚变形一般,自行归位,修复,充能,灼亮,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整座大阵,唯有那尊霸下伏雕,在天劫中完好无损,表面上赤光隐隐泛起,显得有些……诡异。

可是道士完全来不及关注这异象,因为这片刻之间,洞窟顶劫云已经翻涌完毕,“啪嚓!”电光涌现。

一道赤红,一道碧绿,一道粗,一道细,一道虽慢却雷霆万钧,一道虽快却相对轻灵……两道完全不同风格的雷龙,几乎同一瞬间在劫云中凝聚成形,轰然降下。

一道劈向阴鱼之眼,一道劈向阳鱼之眼。

搞什么飞机啊?道士风中凌乱了……

天劫间隔时间缩短,威力直线加强,最后一道赤火劫雷粗的超乎预料,这已经叫人皱眉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道劫雷啊?

同时双雷的情况不是没有,天劫中甚至可以说普遍,但是……那是修真者度劫时才有的啊,自己面对这劫,却是器劫,炼器之劫,而且仅仅是八重天器之劫。

八重修士的天劫,已经不是很难了,何况是八重宝物之劫,根本就没可能!出现多重雷劫。

更何况……还是性质迥异目标完全不同的两道雷。

道士被天雷震的一时失色,这个时候,更快一线的乙木青龙雷,却已经风驰电掣来到阳鱼之眼。

和尚们的吟唱仍在继续,地狱的幻光,在阳鱼之眼上空布下层层叠叠的地狱幻象。

乙木青龙雷,刹那迷失在那苦海、佛山、刀林、枪林得幻象之间。

但是,天劫毕竟是天劫,真的地狱或许能够屏蔽,仅仅和尚们虚构出的这些幻象?

几乎消失的同一时间,乙木青龙雷活蹦乱跳,欢天喜地,从幻象下方蹿出,“噼里啪啦……”一连串的电击噬肉之响。

乙木青龙雷蹦跳弹撞闯过和尚大阵。

梵音立止,幻象消散,和尚东倒西歪一地。

外焦里嫩的烤肉香气,裹着和尚们魂飞魄散的离光游灵,将阳鱼之眼裹的密不透风。

“噼里啪啦!”乙木青龙雷还在继续往前闯。

烟雾之中,一只簸箕大手陡然伸出:“生死握!”

大手翻手一合,“啪叽”将乙木青龙雷捉在掌中,好像捉一条蛇虫。

略略一震,大手如烟消散,但乙木青龙雷……也随之不见,只余下青烟袅袅。

穿着袈裟,光着头颅,须发虬张,扮相就跟倒地的和尚们一模一样的一人,瞬间从烟雾中钻出跳到半空,半空中返身,左手捏着右手,翻手一掌。

几丈方圆,如墙般厚重,连掌纹都清清楚楚的灵光巨掌,势如千钧拍向阳鱼之眼,发掌之人仰天长笑:“柳随风,没想到吧!看这次还干不掉你,哈哈哈……”

章一百二十一 翻手灭星,雾雨化元神

“柳随风?”这必是大众脸道士的名字。

刘火宅与风萧萧皱眉咂摸,从没有听说过,只得一瞬间将其牢记。

思忖之间,场中剧变连篇……

“轰……”没有了和尚咒声加持,灵光巨掌一瞬间拍中阳鱼阵眼。

“噼里啪啦……”灵光巨掌的威力,丝毫不下于天劫,阳鱼封禁法阵被摧枯拉朽的破开。

锁定住妖猿,不知千锤百炼多久的镇碑光链,一掌之下,生出许多裂痕,原本就错综复杂的跟蛛网一样,现在更加凌乱不堪了。

“嗷!”虽然巨掌也拍中了妖猿,把个妖猿拍的一个趔趄,形体像要坏的电灯泡一样数度幻灭。

但是,终究搅乱了大阵,扯乱了光链,妖猿禁不住兴奋大嚎,一边手舞擂胸嗵嗵作响,一边足蹈奋力挣脱光链。

镇碑光链吱吱咯咯扭曲撕裂着,封禁寸寸消逝……

“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生克造化召唤来的弥力多就这样被毁掉,感觉如何?柳随风?”左手握右手,极恶老祖继续笑道,体内似有一个庞大漩涡勃然暴涨。

柳随风怒发冲冠,惨遭天劫打击,发髻本就散乱,现如今两尺多长的头发根根倒竖,脑袋炸的跟箭猪似的:“极恶老祖?我到底如何招惹了你,让你三番五次与我作对,草尼玛祖宗!”

一边咒骂,他一边连赤火雷劫也顾不得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金身不灭,元神出窍!”

“啪嚓!”道士顶门亮起一道闪电,与他长的一模一样,但是羽冠鹤氅器宇不凡的身影破开紫府,分出眉心,迎风而涨,初时只有三寸大小,瞬间等同常人,再一瞬间,身高三丈,衣袂飘飘,仿佛顶天立地。

“杀!”道士元神冷冷喝道,伸手一指,横宽几丈的九天陨星凭空出现,燃着熊熊烈火,拖着长长烟尾,仿佛泰山压顶,呼啸着砸向极恶老祖。

在那同时,元神摇身一晃,整个人瞬间成剑,足足丈宽,其长……也不知几许,根本就是化成了一道流光,瞬间飞越太极大阵几十丈间距,只留下长长残迹,向极恶老祖劈头斩去。

果然是八重高手,四重五重,处于结丹,六重七重,碎丹成婴,七重八重,则元婴意念合于天道,动静合乎天地,举手投足,天地共鸣,石破天惊,谓之化婴成神。

柳随风也真是被逼急了,一出手就用了大招。

元神固然犀利无比,但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午餐。

威猛是威猛了,从元神开始,每过一段时间,便需经受天地之威,也便是天劫的考验。

仅仅天劫倒也罢了,问题是,元神这东西,借用的是天地之力,举手投足,动静进退,不经意间就会得失因果,几倍几十倍于日常时候,而天劫的显现,与因果功德息息相关。

所以,除了推算一下天机运转,修道人等闲不动元神,因为动一次,就意味着天劫的降临更早一分。

而假如不管不顾,任由元神嚣张跋扈倒行逆施,天道都会看不过眼去,天劫直落,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无论如何,柳随风豁出去了,元神出窍,对着极恶老祖狂轰。

面对柳随风拼命,极恶老祖面上狂态不再,丝毫不敢怠慢。

本来扣向法阵的第二击,不得不擎手向上:“生”

袈裟飞扬,狂暴的真气漩涡,在他两臂之间飞快聚拢,瞬息之间冲破手臂圈禁,将他整个身体包裹成旋风的茧。

“死”

真气漩涡飘摇凝结,就如柳随风阴阳两错、乾坤倒转的控阵法门,不同的是,柳随风的法阵准备已久,所控又是灵光,而眼前的极恶老祖,所用却是桀骜难驯的真气,难度全不可同日而语。

“握!”

向天的右掌瞬间毫光大作,扶摇的旋风一瞬间被两臂的激旋吸入体内,但是旋踵,又自右掌穿出,凝成如墙般厚重气掌,以比流火陨落丝毫不逊的气势,悍然迎上。

“噗……”陨星与墙气轰然……不,是闷然相撞,发出……微弱的不可思议的撞击声。

陨星轰然爆碎,如墙山掌则继续向上推去,将陨星迸溅的碎屑寸寸碾碎。

极恶老祖微微愣怔,就在这一瞬间,元神身剑已冲到面前。

“雾”半空之中,极恶老祖脚步连踏,身体嘭的一下散开,竟如同雾气一般,瞬间虚影重重飘渺无定。

“雨”又是呼吸一瞬间,飘散成方圆数丈的雾气,陡然凝重起来,粘稠迟滞仿佛胶水。

元神以身作剑,就在这一阶段,冲入了极恶老祖以高绝身法构建的领域防护之中。

“嗤……”就如同艳阳融雪,身剑进了气雾,每进一分,速度则减一分,每进一分,体积也小一分,眨眼身剑入了气雾三分之一,体积只有出发时一半大小。

“好厉害!”刘火宅情不自禁咋舌,“这极恶老祖,其实是个武修吧?究竟什么来路,竟能如此生猛!”

不论曲直,极恶老祖的表现,的确惊艳!

一掌灭劫,一掌碎星,不直接出手,仅仅是身法所化幻象,就生生消磨尽了元神身剑,刘火宅看的眼花耳热,兴奋难耐。

风萧萧也是悚然:“武修艰难还要胜过灵修十倍百倍,天地广大,重的灵修不算罕见,重的武修却是凤毛麟角。不过听说,武修到了极处,摘星碎月,丝毫不逊于同阶灵修,看来还真是如此。这极恶老祖,必是五气朝元,甚至天人合一的武修大高手之一。只是可惜……”

可惜他和刘火宅两人本领低微,又没有大派出身,对五六重以上的真正修真界实在缺乏了解,烟雨阁的情报,不包括这部分。

若不然,无论柳随风,还是极恶老祖,都该是他们如雷贯耳的名字才对……

二人感慨之际,异变陡生!

“佛恩如海,佛威如岳!镇山填海,大梵龙音!嗷”化身气雾的极恶老祖正惊疑不定,身后方,陡然一声咒唱传来。

章一百二十二 导引天劫,庚金白虎

说是一声,其实咒唱层层叠叠、铺天盖地,仿佛几百几千张嘴同时吟唱出来。

不过,声音虽宏亮,确实只一人,金光缭绕,犹如神灵降世的和尚,不知何时,不知如何,悄无声息来到了极恶老祖身后。

毫无痕迹,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里,只是无人注意。

刘火宅面上,露出深深的惊讶之色。

金口一张,成百上千的宏亮佛唱喷涌而出,舌灿莲花,天花乱坠,铺天盖地泛着光的优昙灵花,化成镇守净土的八部天龙,或翻转咆哮,或金刚怒目,或挥杵击罄,瞬间将极恶老祖所化雾团包括的密密实实。

八部天龙的攻击,铺天盖地,寸寸蚕食,将雾团领域飞快的驱逐,压缩……

在那同时,仿佛成百上千和尚的金刚禅唱,重重叠叠无休无止,仿佛大海里的波涛,激的空气中波涛起伏,梵文隐隐。

那些波涛,那些泛着光的佛家咒符,就在极恶老祖越来越小的雾化之地,翻来覆去的震荡、澎湃、汹涌……

不过刹那光景,雾气被挤缩成了一团,极恶老祖的面貌重新出现。

“噗……”一口血喷荡气回肠,极恶老祖惊疑不定的看着新来的和尚,“你是谁?怎会……”

他的疑问,被柳随风打断:“哈哈哈,极恶老祖,没有想到吧!你三番五次与我作对,难道就没想过,我也会埋设伏兵?”

酣畅淋漓大笑的同时,柳随风身上灵光一涌,元神探手,那些骇人的伤口,法阵上的破损之处,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修复。

柳随风,元神在在!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他都是在演戏,包括歇斯底里的样子,包括元神出窍的华丽,都是装出来的,为了吸引极恶老祖注意。

怪不得毁天灭地的流星,一往无前的元神化身,在极恶老祖面前会那般的不堪一击。

极恶老祖接招后的迟疑,怕也是因此而来吧?

恐怕连他赤火劫雷下受伤,也是七分虚三分实。

收起了惊讶,刘火宅与风萧萧看的心惊胆战,背心直冒寒气……

这就是元神高人的战斗啊,提前推演天机,算的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极恶老祖角色扮演的多么逼真,行动多么诡秘,计划多么周详,陷阱从一开始就布下,只等着他按捺不住跳出来,自投罗网。

“不,不可能!”极恶老祖面色灰败,估计一是气的,二是吐那么多血伤的,“我已度过三花天劫,跳过天道推演,你算不到我!”

“我算不到你的命,却算得到你的心思……那不需要天道推演,凡人的智慧就足够!”柳随风深沉的笑着,那张大众脸似乎只有此刻,才焕发出神采来,“七星镜身术!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阴阳两错,乾坤倒转!”

这个时候,遁向柳随风的赤红天劫才姗姗降临,虽然缓慢,携着泰山压顶之威。

幻影七分,逆阵成旋,柳随风用了一模一样的应对手段。

旋风一裹,旋即爆碎,水桶粗的赤红劫雷,只细了那么一丝丝,比大腿还是要粗许多。

见此情况,柳随风眉头一皱,元神一指,奇门扭转。

“轰隆隆”赤火劫雷慢吞吞临近,快有快的好处,慢却也有慢的优势。

赤火劫雷慢,奇门扭转便不得不持续更长时间。

当赤火劫雷穿越封禁,在远方的无比土地上,轰然大爆,柳随风的额头上,汗珠情不自禁淌落……

一击无功,赤火劫雷飞速折回,但是到了封禁之前,速度陡然再次变慢,仿佛冥冥中,自有主宰,控制着它的动静进退,并非一团死物。

“遁甲……”柳随风额头汗珠更盛,再无瑕顾及极恶老祖那边情况,更无瑕注意,霸下镇兽上血光正越来越强,无论是他的本尊还是元神,皆全神贯注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不是装的,赤火劫雷确实比预计中的猛烈,上轮就是,这轮更甚,已经到了必须出尽手段的程度!

大地震颤,洞窟轰鸣,碎石纷飞,天摇地晃……

天劫与大地撞击余波不断,元神显化沟通天地之灵,周遭气场灵境皆受波及,此外还有极恶老祖通天一掌余势不止击中顶穹火上浇油,和尚大梵龙音禅唱添油加醋……

能够容纳小山的偌大洞窟里面,被三个重的高人搅的天翻地覆,寒泉迸溅,地火翻涌。

阳鱼阵眼处的和尚,被乙木青龙雷炙成了烤肉,无知无觉倒算幸运的,更远一些的玲珑卫,却不免被寒泉地火波及,有的冻成了冰棍,有的浑身起火燃烧成一团,有的被震落火海寒潭……将死的惨象分成,还活着的纷纷祭起玲珑刀,四散奔逃。

这个时候,后来和尚对极恶老祖的打击,也到了白热化阶段。

极恶老祖被迫现出原形,被八部天龙裹在中间,暴风骤雨一通乱打,直鼻青脸肿不似人形。

武修到了重的地步,身体坚逾金刚,可以说,肉身就是法宝,法宝就是肉身,但是这通老拳下,仍是熬受不住。

极恶老祖痛呼连连,千锤百炼的精血吐了一口又是一口,渐渐的血贯瞳仁,胡须虬张,义愤添膺:“不让我好过,那就都不要过了!炼魔入体,导引天劫!”

极恶老祖身上,一瞬间漆黑如墨,鬼影幢幢变幻不定,形如地狱中刚刚爬出的厉鬼。

与之相对的,却是天上劫云,瞬间生变,“啪嚓!”白的刺目,亮的渗人的一道电光,不,确切的说根本不是电光,而是一道刀光。

劫雷凝成的刀光,如长虹贯日,自九天直落,瞬间降临一先一后两个和尚头顶。

庚金白虎雷!

后来的和尚面现惊讶,终于第一次开口发声:“朝元五气大天劫。这边的天劫,原来是你引动的……你竟然还真做过和尚?”

口中惊讶,和尚的动作,却是不慌不忙,左手扣食指,右手扣无名指,轻轻一弹,金身一黯,金色细雨蓬勃兴起,飘飘洒洒迎向庚金白虎雷:“灵山施雨!”

章一百二十三 九转金身,旗阳出世

武修到了第七重三花聚顶,便开始渡天劫。

最初是三花小天劫,到了第八重,则是五气朝元大天劫,而到了第九重,据说将面对传说中终极的九九天劫。

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修真者八重才开始有的天地灵劫。

这是武修高手数量远远逊色灵修高手最直接原因,同时也是修行末期,武修强于灵修的原因。

没办法,武修太难太难了……

可以确定,极恶老祖就是武修八重的高手了。

后来的和尚一愕之后,两手拇指、无名、小指握叉,中指对按,食指相对屈伸,整只手如盛开的莲花,做大日如来金刚界自在印:“缚日囉惹拏喃,婀!”

从盛开的莲花顶端,金色的细雨喷薄洒出,迎向天劫,隐隐约约还可看到,那金雨带出的金虹,可以听到,时有时无的梵音禅唱。

庚金白虎雷瞬间和金雨交汇……

看似轻飘,柔美,毫无威胁的细雨,每一滴融入庚金白虎雷,皆让雷刀削弱黯淡一些,金雨成千上万,所以庚金白虎雷细雨中只是一掠,瞬间蒸发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本来三分之一威力。

“天魔幻法,虚空生……”极恶老祖身体诡异的一蜷,虚空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裂缝,可以让他蜷缩进去,无人能够阻挡,天劫都追摄不上。

就跟柳随风玩的一样,极恶老祖引劫雷下来,是欲借力打力,好趁机摆脱和尚的围殴的。

但可惜,招式还没用出来,天劫就被拍散了一半多,要借的力都没了,他这招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九转金身!”道家叫元丹元婴元神,佛家就叫天人金身、罗汉金身、菩萨金身,其实东西差不多,而菩萨果修炼到极境的金身,就唤作九转金身。

极恶老祖极度震惊的看着金光璀璨的和尚,方才意识到,这和尚从一开始就是元神显化,根本不是本体。

不是元神,不可能压着他占尽上风;不是元神,不可能直接用这样的方式消磨天劫,这已经不是人的手段,必须掺夹着对天道的掌控,而从那消磨速度,非圆满境的金身,不能够解释。

“才明白吗?晚了!”和尚微微一笑,右拳握左拳食指,“唵,嚩日囉驮都,鑁!”

大日如来智拳印!

就仿佛极恶老祖的生死握一般,泛着金光的掌影无来由的裹住了他,狠狠一握。

“啪嚓!”身在远方的刘火宅与风萧萧都眼睛一闭,几乎能预见到一握之下,极恶老祖筋断骨折的声音。

“没那么容易!”极恶老祖歇斯底里咆哮起来,张口望天一喷,喷出了满含精血的气雾,夹着黑色魔息,然后,他又张嘴一吸,精雾连同魔息如长鲸吸水,从口鼻又回到胸腹。

极恶老祖整个人,顿时膨胀起来,身高没甚显著变化,但他原本中等的身材,顷刻间肌肉虬结,宽松的袈裟都被撑的鼓鼓囊囊仿佛随时可能涨破。

“咿呀!”他大声喝着,目眦欲裂,肌肉颤抖如波浪起伏,青筋暴起似地面龟裂,堪堪敌住金光大手的攥握。

那一攥,不是人攥,而是天攥;那一握,不是人握,而是天握;能仅凭肉身敌住攥握,极恶老祖足以自豪。

而且不止如此,颤颤巍巍,竭尽全力,他竟然从那只金光大手中,生生掰开一道缝来。

恰在此时,余下一点庚金白虎雷来到眼前。

“破!”嗔目一瞪,极恶老祖眼中,两道血光钻出,彼此纠缠盘绕仿佛活物,堪堪敌住这道天劫。

“身魔而心自在,形魔而神逍遥……修炼魔道还能意志清醒,虽然四大高手你排名垫底,极恶老祖,我倒是对你大大改观了。”和尚垂眉低目,饶有兴致的看着极恶老祖反抗,“我给你一个机会,向我效忠,臣服于我,今日就饶你一命。”

说的……就跟恩赐一样。

但是,和尚宝相庄严,威仪凛凛,佛顶灿烂,法幢生辉,天地之间端坐,仿佛从古至今唯一,的确有那么说的姿态。

“我……呸!”极恶老祖瞪着眼睛一口血痰喷向和尚,“我极恶老祖好事做尽坏事做绝,唯独一事,今生今世不会再做!便是屈膝于人!”

一字一顿说道,极恶老祖身上,黑气翻涌缭绕,鼓动的黑气就仿佛沸腾的开水,变幻无定,一瞬间不知多少气泡冒出来,每个气泡上面,皆有阴文暗符烙印,倏一出现,又转瞬消散于无形:“天魔解体!”

“轰!”金光大手轰然破碎,极恶老祖恢复自由。

和尚面色一变,两手平叉,拇指指尖对触,食指中节直竖,对于拇指指端:“唵,嚧计摄缚囉囉阇,颉哩!”

阿弥陀定印!

层层叠叠的佛光法幢转轮宝盖,此起彼伏无穷无尽的生长于地面阳鱼之眼上。

恢复了自由的极恶老祖,心知肚明不是拥有九转金身的和尚对手,转头要将怒气发泄到生克造化大阵上。

和尚未雨绸缪,然而,终究不如极恶老祖拼尽全力,透支修为所逞的凶威。

这又是武修占便宜的地方了,虽然跟灵修一样度劫,武修的劫难,却跟天道、功德、因果之类没甚关系,所以,诸如天魔解体这样的大招,虽不能说是随便用,至少不像元神显化那样,会加速天劫降临。

若说阿弥陀定印生成的封禁有如大海无量,那么极恶老祖的天魔化身便是罡风无穷,虽然艰难,源自九天之上宇宙罡风,层层叠叠掀开了阿弥陀定印的封禁,轰然一掌,终于彻底击碎了阳鱼阵眼之封。

“嗷!”妖猿一声呼啸,推倒镇碑,扯断光链,一个跟斗翻到空中,望风便走。

“极恶老祖,今日誓杀你于此!”和尚终于怒了,并两手,小指曲蜷掌中,“南么,三曼多勃驮喃,唅鹤,莎诃!”

天鼓雷音如来印!

隆隆雷音,似乎天边,又在当下,铺天盖地,携怒轰向极恶老祖。

恰在此时,另边传来柳随风忘形欢呼,响彻洞府:“成功了!成功了!旗阳血剑,出!”

原来这段时间,柳随风已经成功度过赤火雷劫。

虽然道袍全毁,一身上下乌起码黑,灼伤、撞伤、自伤、伤痕遍体,阴鱼眼处大阵全毁,远方深不见底的大穴又多了几堆,赤火雷劫终于是消失了。

阴鱼眼中,倒插地面的赤红血剑剧烈颤抖着,在柳随风的掐诀指引下,“铮楞”一声龙吟,嘹亮响彻天地,就如流星逐日,化作血色虹光逐向奔逃的妖猿。

章一百二十四 石中蕴灵,上古藏剑

“呼哧!呼哧!呼哧!……”新生的妖猿跑的并不甚快,甚至都不能御风而飞,只是贴着阴阳大阵地面疾奔,一步数丈。

已经能看出其异常处,此时窟中连续激荡,地面如沸,地火与寒泉交相喷涌,冰与火之歌间,不知葬送了多少玲珑卫。

然妖猿从地火与寒泉夹缝中奔过,又体积庞大难以闪避,一路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竟然只是毛发部分冒烟,部分冻结,基本没影响到行动,这妖猿的灵抗,高的出奇!

旗阳血剑应柳随风指使,化身惊虹,衔妖猿之尾追去。

妖猿惊声连连,连蹦带跳,连滚带爬,几次落入水火,复又翻身爬起,狼狈不堪向前逃遁,显然天生知道旗阳血剑对自己的威胁。

生克造化之阵,一眼蕴生,一眼蕴死,两眼之物,天生相克。

然而,无论猴子怎么努力,跑的哪有飞的更快?

虽然竭尽全力,不等进到远方坑道,赤红的剑锋,屁股后面就插上了。

水火不侵、碎石不伤的妖猿,被旗阳一剑,了尺许之多,好像他的糙皮厚肉,纯粹摆设一样。

“嗷……”猴子凄然惨叫,然而,一愣之后,惨声越来越低,奔跑越来越慢……

当所有人都以为,它已被旗阳剑彻底制服的时候,它伸出健硕的长臂屁股后面一拔,旗阳血剑好像根牙签一样,被随手取出,“哐当”一声扔到地上。

猴子龇牙一笑,将身一扭,肥大的屁股左摇右摆,好像嘲笑诸人一样,猱身没入坑道不见。

它身高三丈,坑道只有两丈宽下,但是行动丝毫不受影响,神乎其神的,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九转金身的和尚呆住了,极恶老祖呆住了,柳随风更是凄惨,被天劫轰的乌黑的面皮上,长长的鼻涕淌落生生冲出两道白印……

三大元神境高人,一时间都沉寂了,浑然不解,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柳随风的身后,毫无预兆的光芒万丈!

“轰隆!”没来由的,霸下镇兽四分五裂,天劫之下尤完好无损的石基散落一地。

“铮楞!”清越激昂的剑吟,从散落的石堆、飞扬的尘土中传来,比方才旗阳出世那一声动听、美妙十倍百倍甚至一千倍。

一柄光剑,长三尺三,宽并三指,普通的造型,普通的样貌,却散发着皓月才有清静柔和的光辉,照彻洞府。

光辉映照之下,碎石成粉,尘烟消散,出世的宝剑就犹如仙女降世,世界为之一清,声息为之一静,时间仿佛停止,空间在此凝结。

光剑端处,灵光颤抖不定,仿佛是在疑惑,又似乎在寻找。

不过刹那,颤抖陡止,光剑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望空一个盘旋,化身惊虹向着窟中某处疾掠而去。

“石中蕴灵,上古藏剑?”看着光芒万丈的出世之剑,即便九转金身的和尚,也情不自禁露出惊容。

传说太古旧世,那时候天道似乎宽松的紧,天才地宝遍及天上人间,丝毫不像今世,灵园矿坑兽槛处处,不是被采伐的差不多,就是已经被宗门大派划地占据。

用句比较俗的话,那个时代,修真多如狗,神仙满地走,圣人大能层出不穷,而法宝珍器,自也数目繁多驳杂不一。

但随着时间推移,矿藏药材珍兽之类被挖采捕杀的越来越烈,数目急剧减少,材料总是凑之不齐,连带着炼器行业也越来越艰难,一茬不如一茬,一阵不如一阵。

产出下降,而那些古时传下的法宝,有的在战斗中损毁,有的被飞升者带入仙界,同样也是越来越少,入不敷出,渐渐的,这天下间法宝的档次就越来越低,档次越低,其炼制难度也随之降低,慢慢的,一些复杂繁琐的铸器手段,也因根本没有炼手机会无奈失传。

就这样恶性循环……

于是现如今,灵器已是凡间极品,列封九重,天器则为八重。

柳随风建阵炼剑,欲得一天器已是现如今,能够做到的极致。

而在上古之时,凡器、名器、魂器皆是不入流的,世间修真之器,以法器为第一重,黄器、玄器、地器、天器……灵器第六重,之上还有地仙器、天仙器、真仙器等等。

不光炼器如此,修真者分级也是同样,就不在此一一赘述。

不过,炼器方法虽然失传,不代表着记载、历史也跟着一并失传。

就好像看到一柄名剑,不知道它是如此打造出来的,并不妨碍人们知道,它取了什么材料,用了何种技巧。

眼前的光剑也是如此!

似乎上古时候,曾经流行过这么一种工艺,采五金之精,取天地精华,铸造一柄成形的剑坯,然后将剑坯裹以石皮,藏之名山,以山川地理为炉,天地造化为火,日月星辰为锤,待到几千几万年后,灵剑自成。

不过,几千几万年,沧桑变化,这些石中藏剑有些有幸被原主人寻回,绽放光芒,更多的则是自始至终尘封山中,红颜熬成白发,精铁变为残渣,终无出世之日。

恐怕没有一柄剑,如眼前的灵剑这般幸运,埋首岁月,浑噩之间,裹剑石皮被雕琢成镇兽,正放进了天器祭阵之中。

于是一番苦心孤诣祭炼,小部分灵息渣滓被排进了旗阳之剑,余下九成的纯粹精华,全都流入此剑腹中。

默然沉寂不知多少载,汲了滔天灵气,收了精华之血,度了九转之劫,不知何年何月,不知为何人填埋的灵剑,被他人送了嫁衣裳,终于重见天日,光芒绽放!

章一百二十五 灵剑九重,彗星撞佛钵

镇兽破,灵剑现……

旗阳无力,妖猿逃纵……

天劫后段,猛烈超过预期……

在场皆是元神高人,元神高人,就算动念都是飞快,若不然,如何能算清天道的复杂变化。

虽然因果仍旧混沌,事情脉络却是清晰旗阳血剑已经炼废,地器未必能到;新生之剑却是灵剑,位列九重!

三大高人,眼中有火熊熊燃烧起来,欲望之火,野心之火。

灵剑啊!

攻击性法宝因为使用太剧,往往耗损严重,所以当下,除了六大宗门还有几件非攻击性灵器留存,翻遍整个九州,没有几把能跟眼前这柄相提并论的了。

无论这灵剑品质如何,神通为甚,一定要抢在手中。

“雾”身形一晃,极恶老祖化身成雾,“雨”浓雾粘稠,翻涌若浆,“疾梭!”被强行挤压成液体的身影,一瞬间又重压成固态,极恶老祖整个人,变成一枚头尖中粗的光梭,破空遁向灵阶光剑。

这简直已经不是武修的手段,而近乎于灵修了。

极恶老祖,趁火打劫出身,修真界中恶名远播,这等事,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牵袈裟上下两角绕于左臂,缠于左手,双掌叠圈于脐前成钵状,金身和尚不疾不徐念动咒文:“曩莫,三满多,勃陀喃,缚,萨缚吃哩舍,涅素……”

一声咒完,他踏步入虚空,身形一灭复生,生时已在灵阶光剑之后。

二声咒完,虚空一尊光钵浮现,那钵如人头大小,中心漆黑,散发着装遍天上地下的威仪。

释迦牟尼佛钵印!

这是真真正正大神通的手段,和金身寺和尚炼出来的市侩的佛光钵不可同日而语。

灵阶光剑飞行虽快,不由自主,不假思索,就向光钵中飞去,虽然……它的剑端哪怕偏离一尺,就能脱了佛钵范围。

但它就不那么做,或者说,它就是做不到,尖端连颤,无论如何摆动,只是轻微旋转,一寸寸一分分向钵口中套入。

眼见就要不幸,“仙嗡!”光剑陡然鸣响,清越激昂。

一响之下,自从三大元神高人拼斗时起,就铺天盖地一直徘徊无助的绝阴魂们,仿佛突然之间找到了目标,铺天盖地涌向了光剑。

绝阴魂飞行没有光剑快,但是此刻光剑正在抵抗佛钵吸力,这些阴魂有的在光剑路径上,直接飞入,有的从后方追至,拖着长长的尾巴……

每有一魂飞入,光剑就莹亮一分,速度加快一寸。

随着绝阴魂前仆后继的涌入,光剑越来越快,剑身越来越亮,散发着夺目光彩,拖着绝阴魂铺就的长长的白白的扫帚形尾巴,活脱脱就是彗星降世,携着千万绝阴魂之威,生生撞入佛钵。

“轰!”天地大震。

震动不知多少下,也就不差这一下了。

乱石翻飞,惊风拍壁,九转金身高人的倾力一钵,在彗星一剑下,华丽丽的退散,不留一丝痕迹。

和尚身躯一顿,嘴角有金血溢出……

不过彗星光剑,也黯淡了许多,一瞬间撞击,不知多少绝阴魂灰飞烟灭,更多的绝阴魂则黯淡无光几乎透明,不得不退出锋端,拍到队尾,让更加完整各有有力的阴魂,充作锋芒尖刀。

“我的灵剑……”呆滞木勒,直到彗星撞佛钵大震传来,柳随风终于被惊醒,悲呼一声,急赤白赖,催元神,化流光,向飞掉的熟鸭疯狂遁去。

人生大悲,莫过于金榜落提名,春宵没洞房,柳随风这炼出的灵剑自己跑掉,比皇城看榜,名落孙山,入了洞房,不见新娘子也不遑多让了。

元神高人,终也是人,难逃情绪控制呀。

“快跑吧!”即便刘火宅,也有几分心慌,猛摇风萧萧。

洞窟广大,周天三百六度,哪个方向不行?无巧不巧,那华丽拉风的彗星光剑,直奔的正是两个人藏身的洞穴。

连场大战,精彩万分,雾窟口处,两个人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差没掏摸出些瓜子零食,一边吃着一边看了,哪里想到,灵剑出世,最拉风的高潮,竟然直奔他们这观众席而来。

风萧萧没有反应,神情呆滞……

刘火宅大急,啪啪正反给了风萧萧两个巴掌。

“你干嘛?”风萧萧大怒回头,脸颊红肿,刘火宅打的很是不客气。

“风兄弟,风哥哥……”危急关头,刘火宅实在也顾不上,和风萧萧争执许久的谁哥谁弟的问题了,“快点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佛钵横空出现,迟滞了灵剑疾速,给了两人继续说话的时间。

刘火宅不怕死,却不想无端妄死。

“哦,那个啊,我觉得……似乎,好像,没什么危险呢。”风萧萧满脸疑惑,也是不解,自己的直觉从何而来。

脑中电光石火转过一个画面……

“嗵!”正当此时,彗星撞佛钵,空母云蚌里,两个人齐齐一倒。

刘火宅翻身爬起,指着烟消云散的佛钵,重又炽亮的彗星光剑:“如果粉身碎骨叫没有问题,你可能说对了!”

也就一句话功夫,一句话刚完,光芒万丈的彗星光剑,携着无与伦比的声势,成千上万绝阴魂的威仪,更有三大元神高手、满窟玲珑卫士的错愕目光,飞临了雾穴之前。

刘火宅脊背生寒,完了,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正悲戚间,彗星光剑虹芒飞快的收敛,虽然仍旧锃亮,不再那么刺眼,仿佛孔雀收起了尾巴,刺猬捋顺了毛刺。

绝阴魂仍旧疯狂不断的扑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把雾窟之口堵的水泄不通。

而变的温驯、柔和了许多的光剑,空中一个盘旋,从空母云蚌启开的缝中,飞进了风萧萧手里。

光剑微微颤抖,仿佛在激动,又似乎在撒娇,光芒吞吐不定。

“走!”剑一入手,风萧萧立生感应,望空一指。

冲天剑芒再现,虹光击破岩壁,绝阴魂环绕纷飞仿佛旋风护壁,摧枯拉朽向上直掠。

极恶老祖晚了一步,金身和尚晚了两步,柳随风晚了三步,三大元神高人尽皆愣住,浑然没有想到,眼皮底下竟藏了一个外人,且一瞬间接管了灵剑,恃剑冲出。

微一愣怔,三人齐齐发一声喊,各施手段狂追而去。

章一百二十六 灵剑羽阴,斩杀气量

石壁崩飞,灵剑裹着二人,卷着绝阴魂,就仿佛钻地飞梭,在泥土中飞快遁行。

一会儿是洞窟实壁,一会儿又是黑黝黝空间,就这片刻之间,又将洛浦鬼窟地形变化了许多。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灵剑辟出的空间里,刘火宅一边紧搂了风萧萧细腰,一边登时着他执剑的手,满脸的难以置信。

由不得他不奇怪,如此曲折离奇出世的灵剑,放着三大元神高人不要,第一时间找的竟然就是风萧萧,此中一定有甚。

风萧萧却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你记不记得,这剑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尊霸下石碑啊。”

“那你又记不记得,我在石碑上磕破了脑袋……”

得风萧萧提醒,刘火宅终于忆起那个画面,当时风萧萧一搓一磕,鲜血汩汩淌落石碑。

“皮糙肉厚,不算错吧?”心中悻悻,刘火宅含一口方才大震未咽下的血痰,一口吐向开山辟石的光剑,“滴血认主?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呼啦!光剑兜了好大一圈,避过来弹,不再前进,指向刘火宅,灵光吞吐不定跃跃欲试。

“不要开这种玩笑,羽阴它不喜欢。”风萧萧正色。

就这片刻耽误,后方有灵光追来,九转金身的和尚。

除他之外,无论极恶老祖还是柳随风,都追不上灵剑的急速。

就算是他,若非灵剑转圈,也只会被越落越远,灵剑本就疾速,加上风萧萧逃命功夫出众,奔行线路刁钻,正是所谓相得益彰,一加一大于二。

佛光圈禁凝在前方,灵剑有灵,早将绝阴之魂聚拢,大力凿穿那光壁,随着几只绝阴魂爆碎成灰,毫不耽搁继续前行。

“羽阴?”刘火宅疑惑。

风萧萧指指灵剑脊侧,两个大字深深铭刻,可惜刘火宅并不认得。

不光他不认得,天底下认得的人估计不多,那赫然是上古蝌蚪金文。

“它告诉你的?”说风萧萧认得这两字,刘火宅同样不信。

“……恩。”风萧萧窒了一下,装逼不过,无奈点头,“它还说,看到我,就跟看到亲人一样。”

果然有!刘火宅心道。

两个人为灵剑羽阴究竟如何选中风萧萧而纳闷,殊不知,这其中另有玄机……

凝铸妖猿,需三万绝阴魂,铸炼旗阳,需三万阳刚血。

绝阴魂不知是如何凑去的,而阳刚血,却是从南宫擂第六关得来。

没有人知道,三万阳刚血驳杂不纯,混入了属性完全不同的一滴。

倘若阳血纯粹,灵剑不会有神识,而是奉主人之命是从。

但是混入了一滴,阴阳相生,灵剑的神识,便自由了……

南宫擂那一滴血,是种子,是关键,而霸下石碑上的血,是钥匙,是引契,两份血,缺了哪一样,都不会是现在局面。

缺了前者,灵剑不会有独立意识;缺了后者,灵剑恐怕不知要在人间流落多少载,才能够遇到风萧萧,更大的可能,是在那之前,便因为不屈于人而被抹去了神识,再无机会。

而这当中,更还有许多其他机缘巧合,令一切能够实现……

天道至公,祸福相倚,真不知风萧萧所负之仇,是如何悲戚壮烈,能得今日之大幸。

亦不知今日大幸,会化做何时之悲,再度降临到他的身上……

灵剑羽阴,被封于地底不知多少年,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现如今一朝出世……

不是风萧萧驭着它,而是它带着风萧萧,在地底,在秘窟,在洛浦错综复杂的迷宫中,风驰电掣,撒着欢的放纵。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壁穿越了几层,坑道经过了几许,后方锲而不舍的和尚身影终于消失……

灵剑光芒渐渐褪去,似乎千万年来的孤寂终于宣泄一空。

包裹着它的千万绝阴魂纷纷飞入剑中,不知所踪。

刘火宅与风萧萧落下地来,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前方一道璀璨剑光飞来:“是不是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子,杀了我昆仑弟子,易装而逃。”

简直是冤家路窄啊,刚刚摆脱了和尚追击,前头又来了个昆仑气量子。

“羽阴!出鞘!”其实根本无鞘可出,之所以这么喊,因为比较顺口,风萧萧意气风发,一指灵剑,九重灵剑光芒暴涨,成百上千的绝阴魂自剑中涌现,铺天盖地卷向气量子。

“这是什么……什么剑?”气量子骇的神魂出窍,遁法戛然而止,就欲返身遁走,却又哪里来得及?

他一路行来,逢人便说上面的话,似无意其实有意不知诬陷了多少别派弟子,抢了他们法宝灵器,夺了他们魂魄,将一切占为己有,正心中盘算如何将责任退到鬼窟大乱以及刘风二人身上,哪里想到,会在此间遇到正主,更加没有想到,原本几无还手之力的两人,几个时辰不见,竟然有了这般强横的助力。

灵剑羽阴呼吸间飞到他的面前,绝阴魂团团围上,堵住了他的逃路。

“天有四狗,以守四境。吾有四狗,以守四隅。以城为山,以地为河。封灵鞭舞!镇刃战衣!金庭玉柱封!”

危急关头,气量子哪里还敢留手?一瞬间魄出元婴,法宝齐上,大招接连。

封灵鞭能够凝滞绝阴魂,镇刃战衣强化防御,金庭玉柱,与灵剑羽阴结结实实撞到了一起。

“轰!轰!轰!”爆响连连,绝阴魂动作迟滞,金庭玉柱轰然破碎,但是灵剑羽阴也只是在镇刃战衣上留下几道划痕,浅浅伤口,无功而返。

风萧萧毕竟不是灵修,他此刻指挥灵剑,靠的是羽阴自己,完全没有加持御剑之力在其上。

羽阴虽然高达九阶,一无人操控响应,二不愿无故消磨绝阴魂加强威力,与气量子相对,也就是个平分秋色局面。

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一击下得以身存,气量子大喜,趁着绝阴魂还没有恢复,将身一纵,金光一涌,就欲潜入地下。

不是落荒而逃,是要借地遁脱出绝阴魂包围,直接捉拿刘火宅与风萧萧。

“哪里跑?”两把高级玲珑刀相对一磨,火光迸溅,刘火宅挥舞着几丈长的激波刀气恶狠狠捅去,正捅在气量子与地面之间。

土遁术中途被断,气量子身体一凝,眼中现出不可思议神色,地面仿佛变成了沼泽,他的身体既不能很快潜入,又无法立刻摆脱,被缠在了其中。

风萧萧早窥得空隙,指挥羽阴一剑捅下,从天灵盖,整把剑了气量子腹腔。

“吡啵!”气量子身体自行开裂,半尺来长满脸惊骇欲绝的小人望风要逃。

“元婴也留下吧!”举着大碧玉葫芦,刘火宅连跑带瞬奔腾过去,将疯狂咆哮的元婴吸入葫芦。

后方,隐隐约约又现出佛家灵光……

章一百二十七 逃出生天,九霄遨游

如果说,有什么情况算是灭顶之灾?

在修真界,被元神高手追杀,绝对是其中之一种。

没别的,只因为人家掐指能算,就好像独孤九剑,处处能抢在你的前面一步。

刘火宅与风萧萧天真的想逃过元神高手的追杀,这叫做无知者无畏。

不过有些事,只有做过才算,不尝试就承认失败,永远不可能成功,眼前就是此类情形。

飞天遁地,一追一逃,几度接触,又几度拉离……纠缠半日,刘火宅和风萧萧,还真摆脱了后边的和尚。

两个人的行迹,和尚是真的算不出来,全凭神识扫描,不知名的上古灵剑在锻造之初,似乎就被锻造的大能加持了特殊的封禁,若不然,和尚和柳随风在雕琢霸下镇兽的时候,就应该发觉了,怎可能让剑藏在眼皮底下,吸尽了旗阳血剑的精华?

不光没有追上行迹,就连此人的样貌、特征甚至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更多,和尚都没能够弄清,心中之愤懑与悻悻,难描难绘。

当然这些,刘火宅与风萧萧并不知道,也没胆去知道,人间巅峰的力量紧紧追在身后,就仿佛一座大山紧紧压在头顶……哪怕和尚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两个人丝毫不敢松懈,生生钻山破壁出了洛浦鬼窟,继续向前飞去。

此时是下鬼窟的第三日正午。

太阳高高的挂着,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火力。

地面上有山连绵起伏,有四水交汇如蜿蜒玉带,春绿刚染大地,春花开的正艳。

自东南向的春风不疾不徐的吹着,暖洋洋的风中,带着生机,带着活力,带着花香,带着鸟语……整个神州大地春意盎然。

如此美景之中,两个人不知不觉放下了心中紧张,默然享受这难得的瞬间。

世间修真,有畏短命而求长生,有畏病苦而求安康,有畏无知而求天道,刘火宅一心向道,究其根源,是不忿拘束欲得自在。

当下这种翱翔九天,自由自在的感觉,正是其苦求而不得的……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不知不觉,刘火宅轻吟出声。

此时羽阴灵剑已经收了剑光,支撑两人继续飞行的是空母云蚌。

雾兽云若在云蚌之外翻腾跳跃,一会儿涨的很大将云蚌紧紧裹住,一会儿又缩的极小仿佛棉花糖,或者分身许多,上下左右穿梭,或者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

刘火宅能感觉到它心中的喜悦,似乎云若从诞生意识时开始,就始终在那条雾洞,与迷雾呆在一起,晴天白日,朗朗乾坤,春风和煦,大地壮美,所有这一切,都是它第一次见,不由得兴奋雀跃。

看着雾兽云若变幻无定,感受着风声呼啸,拂过耳孔,刘火宅心中,似有所得……但具体要说,却又朦朦胧胧,就仿佛风之无形无相,云之无常无定。

“你喜欢这句?”旁侧,风萧萧睨他一眼,略略笑道,“我更喜欢这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哦。”刘火宅点头,明显的应付,心不在焉。

“呆子!”风萧萧情不自禁嗔道。

“哦。”刘火宅傻傻的继续点头。

“笨蛋!呆头鹅!不解风情!有眼无珠……”开了头,风萧萧可就忍不住了,一叠声的骂过去,每次皆得到刘火宅的赞同回应,心中很爽很爽,眉花眼笑。

过了好半晌,刘火宅愕然扭头:“你说啥?”

“在夸你呢,夸奖你英明神武,应变迅速,诚实守信小郎君。”风萧萧眉眼不动说道,心中乐的开了花。

风萧萧的答案,让刘火宅无言以对,扭头四顾:“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要回家了。”风萧萧遥遥一指前方一座巍峨高大占地面积极广的城市,“那是洛阳。”再指指更近些的地方,那就是十里疃。

洛浦鬼窟在洛阳城西北,入窟之后,两个人一路继续向西北前行,日夜间不知奔行多远,再加上贪狼逐鹿桩的疯狂逃遁,和和尚玩过了捉迷藏游戏之后,正好又兜转回来了。

风萧萧操纵着空母云蚌开始降落。

眼见着十里疃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两个人方才意识到,下鬼窟不过是前日之事,但是经过连场大战,回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犹如发了一场大梦陡然醒来。

只是灵剑羽阴、空母云蚌、雾兽云若的存在,提醒着二人,一切都是真的。

风萧萧打开了乾坤袋,虽然有些不情愿,羽阴磨磨蹭蹭的钻进去了。

相比灵剑,云若就听话的多,不待刘火宅吩咐,盘成帽子,堆上了他脑袋。

缓缓收起空母云蚌,两个人直接出现在十里疃小院。

“咦?你们回来了?”南宫老头闻声而出,“这几天到哪儿去了?四处找你们找不着,也不去打南宫擂,不是说想赢横公锦好下洛浦鬼窟的么?”老头可能掌握不了其他情况,对于二人参没参加南宫擂,没人比他更清楚。

言罢古怪的瞅刘火宅两眼:“你这帽子……挺好看,哪儿买的?”

真的是……好久远好久远以前的事了,听着老头声音,看着墙上琳琅满目的锻刀兽皮,二人皆是感慨。

刘火宅无语,风萧萧摇头:“不打了。”

“不打了?”南宫老头惊疑,“不赢横公锦,你们怎么下鬼窟?”

“鬼窟也不下了。”

“不下了?”不光南宫老头,刘火宅都惊讶了,风萧萧矢志报仇的心有多么强烈,他比谁都清楚。

“没错。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风萧萧摸摸乾坤袋,“我就要走了,这个地方……仍旧会租着,南宫老伯,你若是想住,就在这留下,若不想住,就空着吧。”

“为……为什么啊?”南宫老头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满怀希望,全寄托在风萧萧身上呢,当下急赤白赖,“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风萧萧也不回答,转身进屋:“你稍等我一下。”对刘火宅道。

章一百二十八 沟通鬼神,突兀别离

“……我就要走了,马上走!你最好也走,这地方……”进屋了好一会儿,风萧萧才又出现,换了身装扮,出屋对刘火宅道。

话是早想好的,有些生硬,有些羞怯,因为他不知道在如此精心的准备之后,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

看着风萧萧迎面而来,院中行气的刘火宅缓缓张开眼睛,一开始极淡定,继而错愕,最终按耐不住,捧腹而笑:“哈哈哈,哈哈哈……”

一心向道的少年很少会笑,更是从来没有,笑的如此酣畅淋漓过。

那笑声响彻十里疃,震惊洛阳城,惊飞了城西北无数栖鸟,吓的许多小儿张嘴啼哭。

“你,你,你这是什么打扮啊?!”少年颤颤巍巍指着风萧萧,笑的涕泪横流,直不起腰来。

不怪他笑,要怪,只能怪风萧萧打扮的太……太印象派!

七彩斑斓,红花绿叶满布的长袍套在身上,用一根雪白的丝带腰间扎了,脚上着一双黄澄澄的鞋子,光这搭配,就已经够冲击的了,但是相比他的脸孔,这又不算什么了……

风萧萧一张脸,那到底是怎么抹的啊?涂的白的像死人一样,而嘴巴,又抹的比血还红,涂大了整整两圈,这血盆大口配着眼下边两团腮红,活脱脱一张小丑的脸。

再加上,眉心处歪歪扭扭的花黄,鬓角处两朵硕大而又俗气的牡丹花……他的扮相,极度神似丑人多作怪的媒婆。

“嗵!嗵!嗵!嗵!”刘火宅倒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擂地,笑的要喘不出气来。

“扑扑!扑扑!”雾兽云若围着风萧萧疯狂打脸,似乎也在好奇,他怎么变装成这样。

另外一边,南宫老头干脆已经木掉了,酒葫芦放在嘴边,酒水沿着脖子汩汩流下,直入胸腹,他也浑然不觉。

“你这是要去唱戏呢?还是刚才进屋,被人爆打了一顿?”好半晌,刘火宅终于止了笑声,眉毛眼角仍旧忍不住的一颤一颤。

随着笑声,风萧萧发烫的脸颊渐渐冰冷起来,本来羞怯的笑容缓缓敛起,银牙咬的格格作响,声音却是冷静:“看来真的很好笑,我的目的达到了……”

“目的?什么目的,让看到你的人全都笑死吗?”平常时候,刘火宅不会这么多话,但是风萧萧行为古怪,似乎也将他传染了,丝毫没察觉气氛诡异,继续吐槽。

“怎么,不行吗……”风萧萧转过脸去,滚滚珠泪,将糊墙一般的敷粉飞快冲出两道沟来,“再见。”

扭腰飞上墙头,再一跳,便出了院子。

“嘿,别走啊!”南宫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大叫着追出去。

刘火宅也意识到不对,风萧萧临走一瞬间,态度似乎很古怪。

想要追上去,已经完了,风萧萧走的方向,空无人烟。

“怎么可能走的那么快?”片刻之后,南宫老头失落折回,喃喃自语。

刘火宅却知道,现如今风萧萧空母云蚌、羽阴灵剑在身,天地翱翔不在话下,当然说没就没。

方才没直接院中开遁,纯粹是不想在南宫老头显露罢了。

想及羽阴灵剑,刘火宅徒然想到了,和风萧萧空中有过的对话,登时明白,风萧萧为什么不欲去名剑山庄了。

灵剑羽阴,有与鬼魂沟通的能力。

这世间,至少现在,没什么人能够与鬼魂真的沟通,或许可以召唤它们,指使它们,把它们驯养的如同狗一样听话,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之前说过,人分三魂七魄,三魂天地命,天魂掌因果机缘,地魂掌机谋决断,命魂控制着人之情绪,人死之后,天地双魂皆散,理智便消,无论命魂还是余下七魄,皆都如同动物一般,仅凭本能行事,不存人的理智。

但是灵剑羽阴,或许是锻造的大能就这样设定的,或许是生克造化阵出了问题,竟然让持有者,有与鬼魂沟通的能力,让鬼魂理解持有者的念头,让持有者理解鬼魂们的心思。

动物其实还是有念头的,只是不会说话,表达不出来而已。

有了灵剑羽阴这桩特效,天地间,还有什么悬疑杂案能够真正难住风萧萧?要知道,这可是真的让死人说话啊。

想明白这点,风萧萧自然不必再去名剑山庄,他现在,估计已在回自家祖坟的路上了,或者是,回血案发生的祖宅去了……

不过,他最后进屋换衣服,到底是个啥意思呢?左思右想,刘火宅想不明白。

只是有些羡慕,还有些失落……

羡慕的是,风萧萧空母云蚌、羽阴灵剑在手,从此天上地下,哪里都可去得,而自己,鬼窟一行虽然收获也很丰盛,所得……却大抵不能见人。

失落的则是,风萧萧毕竟是他离家出走后,除冬雨姑娘外第二个朋友,如此突兀的分别,少年心中兴起淡淡的惆怅。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轻轻叹息一声,少年断了离愁别绪,开始清点物资。

就如上面所说的,多数不能用。

辟毒太岁怀璧是罪,四把低级玲珑刀、两把高级玲珑刀、三个小碧玉葫芦以及一个大碧玉葫芦更是牵扯到可怕的玲珑卫,还有那恐怖的九转金身和尚,若非生死关头,绝不能用!

仔细算算,能帮上忙的真没多少……

不过,刘火宅!法宝武器,都是身外物,于修行无益。

你此行领悟了些许天赋神通,学会了吸纳绝阴魂,收服了对修行颇有助益的灵兽,又得到了灵修的法门……这些难道还不足够吗?

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握拳思忖,少年别了十里疃上路。

虽然洛浦鬼窟中没留下什么手脚,玄玉和尚杀了,气量子杀了,玲珑卫高手也杀了,但是难保,仍被玲珑卫追到什么线索,没办法,对手太危险了,狡兔三窟小心为上方是至理。

少年一路向洛阳城奔驰而去,丝毫没有察觉,头顶上方,无形无迹的空母云蚌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入了洛阳城,在某处落下了脚,云蚌中的丑怪嫣然一笑,终放心远遁。

章一百二十九 昆仑仙本,天罡地煞神通

夜空静寂,上显天星。

白日里南宫擂的热闹刚刚落幕,此时的洛阳城,又迎来了花红酒绿依红偎翠的另一番热闹。

大大小小的青楼酒肆爆满,哪怕风流快活,人们的话题,往往也不离南宫擂,不离幽燕军……

经过三日激战,南宫擂已渐入佳境,可说之事也渐渐增多,哪位大热倒灶,哪匹黑马凭空出世,哪两位种子高手大打出手,包括第一位打通关的刘火宅,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洛阳城西北,南宫西树还在寻找风萧萧的下落,老头好不容易找到风萧萧这么个不是衣钵传人,胜似衣钵传人的存在,是要有大用的。

为此,他甚至不惜厚着老脸去求南宫北藏,动用南宫家在洛阳城的力量全城搜索,但是可惜,至少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神都洛阳,天下第一大都,占地几万亩,人口近百万,各有各的生计,各有各的日子,那无异大海捞针……

与热闹相对应的,则是神都急剧恶化的治安。

白天,家家户户跑去看南宫擂,家中无人,便让宵小蟊贼有了可乘之机。

晚上,外来人口太多,流动密度太大,打架斗殴、喝酒闹事之事时有发生。

理所当然,还有不少,是因为南宫擂上结下了仇怨,留到了擂台下解决的……

一个南宫擂,就好像一块大石丢进水里,溅起涟漪无数。

“刷刷刷!”墙外边响起禁卫军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殿前司、马步军司、满城大大小小的衙门差役,再加上卫戍十二大营,几乎全体出动,以维持洛阳城治安,就差没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城宵禁了。

摇摇头,就着月光星光,刘火宅翻开金丝银线的昆仑秘笈天罡地煞神通,从无爰子无谷子身上本来各得了一套,斩杀气量子之后才发现,又得了一套更好的,而这,就是那更好的。

似乎两个晚辈弟子手上的只能练到四重结丹,这本才能直练到六重元婴。

如此层层设卡,固步自封,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刘火宅心中思忖。

翻开书页,银线做底,金丝绣字,月光下正显眼:“道可恒道,非常恒道;名可恒名,非常恒名。德可恒德,非常恒德;衡可恒衡,非常恒衡。无名而名,天地之始;有名而名,万物之母。无衡而衡,尊德之初;有衡而衡,万道之父……”

“无欲观妙,有欲观徼;徼妙同出,异名同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衡之又衡,万灵之缘。奥奥为玄,玄玄为道;道道为德,德德为衡。精精为徼,徼徼为微;微微为妙,妙妙为灵……”

这不是……刘火宅讶然翻回漏看的前页。

果不其然,这些文字,叫做昆仑道德经仙本。

道德经,道家最重要典籍之一,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传承,有自己精擅的领域,越是名门大派越是如此,正是这种熏陶灌注,形成了各个门派弟子不同的处事风格行事手段。

这当中,少林寺主讲金刚经,武当山讲易经,而逍遥派,由于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创始人逍遥子,曾经辗转拜师一百二十八,身采众家之长,天地阴阳,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以至于无有不通,无有不精,生生以一人之力,把逍遥派推进了六大宗门,挤掉了昆仑的名额,其所讲之书,便比较驳杂。

计有《道德经》、《庄子》、《太白自选集》、《清静经》等等许多种。

然而,自从其列入六大宗门以后,公认的,对道德经经义研究最深的,还是逍遥,虽然道德经仅仅是其流传之一。

这让一向自诩为玄门正宗,且得了老子真传的昆仑派,实在没办法接受,于是乎,一些昆仑长老以《道德经》为蓝本,瞎编乱造了一部《道德经仙本》,又名《昆仑道德经》,以区别于逍遥派所传。

就说,逍遥派所传道德经确是道德经无疑,但是昆仑派所讲之道德经,却是老子出函谷关,飞升成仙以后,重新编排整理出的仙本。

整个仙本四字一句,格式严整,共有总纲一章,分章八十一节,看起来煞有介事,其实意思跟道德经完全没两样,反而因为刻意追求字句的工整,加了许多虚词代语,凭空失了道德经朴素自然的神髓,根本就是篇蹩脚的山寨文,好像巫医神汉都能念的牙疼咒一般。

这些典故,刘火宅未入修真门,倒是并不晓得,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眼下去,看出这所谓的昆仑仙本本质。

天罡地煞神通,便是种以老子道德经为依托,取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颗天星为枢纽,与人体一百零八穴窍遥相呼应的灵修法门。

日常行气时候,天星与穴窍呼应,周天运转,聚揽灵息。

临阵对敌的时候,则可向天星借力,运使神通,如有神灵降体,无往而不利,其可借神通,有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合计一百零八种,包括甚么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这是天罡,又有甚通幽、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却是地煞。

若说地煞神通,总是还有些影子,至于天罡,每种每样,刘火宅略一寻思,皆得修行到了重,元神显化才能做到,到了那个时候,还需学这个吗?

这昆仑派,可真擅自吹自擂,往自己脸上贴金……刘火宅直看的眉头大皱,本来还想用书中的法子,认认天上一百零八星,试试穴窍与之共鸣的玄机,看完了这些,不由的意兴阑珊。

算了,学这种跳梁小丑一样的法诀,简直就是自污!

撇嘴阖上秘笈,塞进袋中,刘火宅断了这厢念头,聚精会神,开始参详绝阴命魂、无谷尸狗以及玲珑卫高手变异游灵的玄机。

章一百三十 离愁别绪,搅乱道心

天生三魂七魄,人活时聚而成灵,主宰着人的精神、意念、因缘、情绪……死时则散,正所谓一了百了。

而肉体,不过是灵魂的屋子,暂住的地方,肉身强横,的确能让灵魂相对安全一些,但和灵魂强大与否,并无直接关联。

甚至,或许是过于强大的屋子会隔绝灵魂与天地的交流,或许是有了安全的乌龟壳,灵魂就不再需要冒险需要体验,需要不断的进化完善自己……从古至今的经验数据表明,屋子过于坚固,对灵魂的修行并非益事。

追溯中古、上古、远古、太古……传说典籍中,不乏一些天纵奇才,以寻常之身,一夕感悟天地,摇身一变从普通人,成了灵修巅峰高手,甚至直接白日飞升的记录,但是得注意,这些天纵奇才都是白身,几乎没有习过武,就算有,也只是略懂。

记载虽然不多,相对于武修在世间,尤其是在世家,在拥有感悟天地的修养的人中的普及程度,已足够说明一些问题。

仔细想想,风萧萧的杀机凝煞之道倒是讨巧,既非武修,也非灵修,既像武修,又像灵修,两边都沾点边,也不知修行下去,究竟是条什么样的路……

嘿,无缘无故,想他干嘛?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嘿然摇头,刘火宅盘膝坐下,碧玉葫芦里取了绝阴魂还有尸狗游灵,任它们在各自的巡行路线上穿梭,刘火宅则启了内视之力,细细观察它们的环流。

如果说洛浦窟之行,他在哪方面受益最大,无疑就是天赋神通。

掌风、控雾,空气中细微繁琐的波荡,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的呈现,涟漪起伏,波澜荡漾……

凭着强化了的内视,绝阴魂与尸狗、游灵的玄机,终于更清楚的浮现。

乍一眼看起来,三条魂魄的确就像是普通内息一样,在它们专属的路径上,一圈圈循环,永不停息,内视的透镜倍数放大之后才会发现,魂魄其实是分成了许许多多细微的管道脉络的。

这些管脉彼此交缠纠结在一起,像是麻绳,单丝的麻线搓成粗些的麻条,麻条再相互交缠组成细麻绳,细麻绳缠起来,是中麻绳,中麻绳缠起来是粗麻绳……看上去一道,其实分成无数股。

这其中,绝阴魂最为粗壮,是尸狗和游灵的十余倍粗细,尸狗的脉络更细一些,游灵的脉络最粗最糙,但是比较强韧。

麻丝之间,相互推移挤压,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又暗自与某种玄机相吻合。

“三十幅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十一章。

见过仙本道德经,让刘火宅脑中有了这个念想,心中存疑,一瞬间便联系上了这本经典道藏。

当真字字珠玑啊!刘火宅瞬间了然。

内息沉实,故而力大,但是因其沉实,失了灵动变化,所以方式单一,缺乏机变。

灵息轻灵,虽然比内息强度略低,但其可千变万化,则远远胜过内息。

三条魂魄仍在巡行,每圈之后,都会微微粗壮,让刘火宅觉得神清气爽,耳目清明,但是……

那毕竟是别人的魂魄,不是自己的。

借人之力,不是刘火宅习惯,将魂魄抽离,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在那些巡经之地,感受着自己的魂魄。

一定有的,而且就在运转!若不然,自己算不上活着……

但是……

一圈,两圈,一刻钟,两刻钟……

时间飞快流逝,寻找毫无结果。

真不知道,如果风萧萧来练,又会是什么结果,他的杀机凝煞自成体系……

和风萧萧住的久了,两人闲来无事,彼此探讨武学上的问题,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不知不觉,刘火宅就想起了风萧萧,记得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此间,唉,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怎么样了……

不知道凭了羽阴灵剑,他能不能从族中长辈,或是其他什么人的魂魄,得到关于玲珑卫及所属势力的更多线索。

最值得担心的,还是羽阴灵剑呀。

风萧萧烟雨阁混了好多年,行事谨慎,处事小心,若只他自己,天下之大,大可去的,但是羽阴灵剑,却是大圆满修士都嗜欲得之的重宝,他虽然小心,不会有问题吧?

或许自己,应该跟他去的……

这家伙的复仇之路,势必腥风血雨,若是随去,能够吸纳的冤魂屈鬼肯定不少,未必就比如今的打算差了。

就算不跟去,也应该约个时间地点,好来日相见啊?

嗨!嗨!刘火宅啊刘火宅,你什么时候也如此心生旁骛,杂念丛生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没约个时间地点呢?哦,是因为自己笑的太夸张了,不过,那也是风萧萧扮相古怪,惹自己发笑在前啊?

就因为这,他就生气了?应该不会啊,他不是那样小气的性格……

难道说,他的装扮有甚玄机?在暗示着什么,是自己只顾着发笑,没有细心查看……

刘火宅,你走火入魔了!停下来!停下来!

额头冒汗,身体颤抖,几经周转,刘火宅终于恢复了灵台清明,心中沉寂的瞬间,灵光一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天赋神通源于灵魂,内视源于天赋神通,现在,自己要以内视来探查灵魂,就好比照镜子看后脑勺,点着灯看灯座下刻着什么字,当然难之又难啊。

必须跳出常规,变换角度……刘火宅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夜深露重,天高风急,荒郊野岭的一冢荒丘前,瘦弱的少年负剑跪倒,燃香,烧纸,洒酒,献祭:“妈,兮若来看你了……”

幽幽魂影,以少年为中心鳞次栉比浮现,向少年俯首仿佛叩拜,星星点点的魂火反射着星月的光,让四下为之一亮。

就着亮光依稀可以看到,简陋的墓牌上,“萧问月之墓”五个大字。

章一百三十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洛浦鬼窟的异变,传回了灵修各大宗门。

那一日,刘火宅与风萧萧过的惊险刺激,除他二人之外,却有许多其他灵修跟着遭了无妄之灾。

多是宗门弟子,也有少数散修。

这些人,有的是被崩坍的洞穴掩埋,无力逃出生天;有的是被暴乱的绝阴魂找上,惨遭附体,就如少林寺祖光一般;也有的,是被气量子或与气量子性情相仿的一些人,趁乱取了性命,当然,也不乏玲珑卫手底的冤死鬼。

洛浦鬼窟广大,当时窟中的修行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结果八百人,能够出窟的不足半数。

有鉴于门下弟子的损失惨重,各大宗门里的元神高手,包括一些邪派散修,尽皆开始掐指推演……

自从新朝奠基,中原安靖,天下算是太平,好久没有诸如此类的惨事发生了。

一时间,奇门遁甲、太乙神数、紫薇斗数、六爻四柱、梅花易数……能够使用占天之法的元神高人们,各施手段,于天道中推演。

然而……天机混沌,晦涩不清,根本推断不出窟中发生过了什么。

各个元神高人天南地北的皱眉头。

天道飘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甚至可以说,天道总在变化,尤其被算出来以后,这叫做测不准原理。

所以占卜越精的人,越是知道天道不可违,细节不可究,天道无定,你越想算的清楚,便越会背离真相。

而许多人一起占卜,你算一次,天道变化一次,他算一次,天道再变一次,变来变去,天道就模糊了,就没有人能算得清了。

元神高人们知道求真相心切,乱了章法,有的断了占卜的心思,派门中高手下鬼窟调查,有的暂停推演,准备等到天道平复之后再试,各施手段。

“呼”感觉到掺夹在天道的力量一股股消失,九转金身的和尚长长出了口气,金色的宝幢缓缓消失,孔雀开屏样的佛光缓缓退回金身。

“实在幸运,造化弥力多,熔铸旌阳,本就因为此二物能聚魂摄魄,搅乱因果,蒙蔽天机,于行动有利。再加上我的六道转法全力发动,总算捱过了这次……”和尚擦擦额头,金身不会有汗,这纯粹是情绪所致。

“下面清理的怎么样了?”低头问道。

和尚身下,是座庞大无比的玉棺,长两三丈,宽高约有丈半,根本就是间小屋子。

玉棺上雕有九龙,张牙舞爪,神态栩栩如生,细处仿佛能看到鳞片上的划痕,必是大师杰作,而九龙抱棺,规格则为皇帝至尊独有。

有强盛的灵光,氤氲成雾,环绕着九龙身躯,连接着阴森巨大的空殿上下四方,似乎在守护着棺中之物,或者之人。

“太上,尸体已经全数销毁,所留痕迹被五行神雷珠清扫一空,除非有神仙下凡,重现阴阳造化窟,没人知道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玉棺之下,柳随风一脸恭谨的道,“所有玲珑卫已经通过前陵密道撤回了,断龙石也放下,只是……”

“只是什么?”

“人数清点完毕,玲珑魂少了十三只。”

“少了就少了吧,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就算被六大宗门得了,量他们逆推不出我的手段,不会泄露我们半点消息。”和尚漫不在乎挥手,“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夺剑者,寻回灵剑!以及捕捉弥力多!”

“哦,还有极恶老祖,此人虽然恶贯满盈声名狼藉,毕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他既然知道了弥力多之名,难保不会对我们的计划知道的更多,派人密切关注他的消息,打探他的来历……威逼、利诱,倘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就……灭了他。”

“……说起来,你到底如何得罪了他?让他如此对你念念不忘。”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生行事谨慎,得罪人都很少,何况是他那种疯子……”柳随风无奈摇头,茫然不解。

“唉,老聃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言大善啊!”

和尚与柳随风造化弥力多,铸造旗阳血剑,苦心孤诣令二者能够搅乱天道,避过九州元神高人的天道推演,这是干天的手段,是要将气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却没想到,铸剑方成就被人夺了去,原本用来搅乱他人推演的手段,变成了自己夺回灵剑的障碍,非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简直不能解释。

最后叹息一声,和尚豁然起身,“啪嚓”折断了旗阳血剑,目光炯炯,神态飞张:“天道又如何?天意又怎样?十五年前,咱们已经逆过一次苍天,瞒过天下众生耳目了……十五年之后,情势尽在掌握,难道反而不如上次吗?”

和尚哈哈狂笑,一股傲视天下俾睨众生的气势喷薄而出:“传令下去,继续搜集物资,准备再启生克造化阵,倘若弥力多与灵剑追不回来,咱们就建阵第二次、第三次……我就不信,次次都有石中藏剑,次次有人半路抢劫!”

“是!”空旷的大厅里,数百玲珑卫原本有些无精打采,有气无力,随着和尚狂态萌发,这些人一个个起了身,精神为之一振,气势高昂,大声应诺,鱼贯而出,严整如军队。

一切始作俑者的刘火宅和风萧萧,却并不知道,鬼窟大战后,还有那么多故事,那么多后续。

于他们而言,重见天日,逃过了元神高手追杀,查看四周并无人追踪,这事也就完了。

委婉抽象的别离之后,一个牢骚满腹委屈万分的返乡上坟,一个满头雾水一脑袋问号寻地练级……日子终究得一天天过,今天虽然额外惊险刺激,与以往也并无太多不同。

章一百三十二 六魂锻体,肉身四重

朝阳初起,挥洒着金线,驱散了晨雾。

金色的光照透翻涌激荡的浓雾,射到大片大片花卉的后园里,春天来了,花园姹紫嫣红,粉红、深红、正红……朵朵大如碗口的牡丹朝霞下金边闪耀,更有鲜嫩的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犹如珍珠般闪耀。

也有黄色、白色、蓝色、黑色之类的奇葩,星星点点的间杂其间,恰到好处的颠覆了整体的艳俗,将整座后花园装点的高贵典雅、卓尔不凡,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

花园假山之巅,刘火宅站在一向凹处,俯视着园中美景,手脚齐动,一边行气炼体,一边欣赏美景。

以自身气息,循着一魂二魄线路运转,这是可以的,但是,让自己的气息,散做跟灵息一般的麻绳结构,刘火宅却做不到。

不是不能,而是不行,那太复杂了,就好像给你一张琴,上面有成百上千根弦,让你弹出想要的旋律来……

维持一瞬间,似乎还行,时间持续的稍长,就彻底乱掉了,分散的内息彼此纠缠,根本分不清哪股是哪股,就更不要说,继续弹奏下去了。

旋律!刘火宅需要的是一种旋律,就如少林之金刚经,武当之易经,通过旋律,记住每丝每道气息的运行方式,声调高低,行经线路……然后日日习练。

道士和尚之所以日日诵经夜夜打坐,所图无非也就是此,将经的旋律、节奏、声调牢牢的记在心里,变成本能,哪怕不动念头,也能够顺畅弹奏。

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实现,若不然,哪怕你分化念头再多,就如云若一般,可以裂分十几,不可能管得过成千上百股不同旋律。

但是……音律之物,刘火宅却并不甚通。

就算通了音律,想要因情制宜,为这三道魂魄,独创一首适于他们的灵歌,也绝非易事,非大师级的音乐造诣,大师级的灵修造诣,再加上大师级的创造力,不能为之。

倘若事情真那般轻易,从古到今几万几十万年,不会仅仅儒、释、道、魔、妖这么几桩法门而已。

就算有那种禀赋,无论孔丘、释迦、老子、魔师还是东皇太一,也莫不是经过了生死,历经了苦难,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方才遗下传世之学,以刘火宅的阅历,还远远未够班啊。

大道太远,刘火宅只能先顾眼前……行天赋神通强化之后,对自己最实用帮助最明显的一桩应用六魂锻体。

使用绝阴魂、尸狗以及不知名游灵体中循环,壮大的是它们本身并非自己,所得益处有限,而强制绝阴魂于经脉中穿行,运转古兽锻体诀,消耗的是绝阴魂,强化的却是自己的肉身,这笔账,刘火宅算的过来。

而且,六脉齐动,估计古兽锻体诀从创造时起,没被如此夸张的修习过?

雾兽云若,分化六份,裹住了六条绝阴魂,在古兽锻体的六条经脉中疯转。

几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内息在经络中流淌,浇灌沟渠,疏通血气,传导杂物,拍冗释余……

一身上下的筋骨血肉都被暖洋洋的热意包裹着,就仿佛黄芽丹药力还在时,那种勃勃生机,而刘火宅的筋骨、血脉,便在这种川流不息中,逐分强化起来,周身无一处遗漏,效果是寻常六倍。

不,不仅仅六倍,还要考虑到,绝阴魂之息的运行速度远远超过寻常,认真测算起来,恐怕二三十倍不止。

若是绝阴魂累了,能量消耗太多,形容黯淡,刘火宅便将它们放回命魂循环里,令它们自行运转恢复,自己则取出另外六条绝阴魂修炼,如此周而复始……

肉身第三重以快的惊人的速度充实着,并且开始向第四重练血迈进。

锤炼肉身,是种循序渐进的功夫,一层层修炼上去,就好像泥沙沉积,第一重沉积完了,功德圆满,才能开始第二重,如此层层垒高。

肉身前三重,练皮、练肌、练骨,多是增强体质,强化爆发,以配合武者的勇力,但是从第四重开始,就有些变化了。

第四重,练血,便开始能够收束血气,之前有过,身体受伤,再经过纯阳符一催发,血流加快,喷薄如泉涌的情况,进入四重之后,就会慢慢改观。

甚至修到了极处,血液能成为武者一种武器,蓄气于唇,叫破舌尖一口喷去,疾逾劲箭,洞金穿石。

将血打入敌人体中,血蕴生机,破坏敌人身体,削弱敌人武力,则和毒药无意,或者,运招之际,强行催发血气,做出瞬间的透支……

武者无法役使法宝,唯有锤炼肉身,所以对武者来说,肉身就是他们的法宝,法宝就是他们的肉身,随着修为渐深,还有更多匪夷所思的妙用呢。

若不然,武修早不能跟灵修并立于世,真正接触到武修的奥义,就是从第四重炼血开始。

修炼一帆风顺,眼前风光满眼,刘火宅正心中喜悦,陡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是两种,一种轻灵小巧,一种沉重笨拙,一前一后……

肉身强化,耳目也会随之增强。

“救命!救命!”刚刚有所判断,轻灵小巧的脚步处,传来尖细惊惶的叫,是小女孩的声音,怯生生,清脆脆。

“嘿嘿,小妹妹,不要跑吗!来,陪大哥哥去玩妖精打架吗!”另一个低沉性?奋的声音响起。

倾身探头,刘火宅于是就看到,花丛中,粉妆玉琢的岁小女孩,正被粗胖蠢笨的胖少年追逐。

女孩眼中含泪,惊惶失措仿佛受惊的小鹿。

胖子则满脸Y荡相,口水横流,容貌十分之不堪。

刘火宅眉头大皱,一闪身跃下假山,半空伸脚一踏,“噗通”,就将胖子踩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小女孩惊愕止步,回看着突如其来的蒙面大侠,花泪未收。

“来……”胖子惊惶失措,张口一个字还未吐出来,已经被点了哑穴。

“叮叮咣咣”一通乱打,胖子直被打的皮开肉绽,鼻青脸肿,“再让我见你行此荒淫之事,定阉无赦!”最后踩胖子几脚,刘火宅揽了已露出笑脸小女孩便走。

“大……大哥?”身后方,传来胖子颤巍巍的疑惑。

微微一顿,刘火宅不发一语纵出墙头。

章一百三十三 精灵幼·女,头顶拔河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大街上,行人熙熙,已取下了蒙面巾的刘火宅放下女孩,勉力做出一个笑容。

扭曲,古怪,诡异……

就这笑,还多亏了他和风萧萧住过一段,尤其最后分别的顷刻,让他进了一大步,若不然,铁定比这还难看呢。

少年太少笑了,幼时身世坎坷,养成了不苟言笑的风格,及至后来,破门而出,无论武当山上还是少林寺中,皆受尽磨难委屈,更是练成了一张冷面。

所以现在,面对一个幼童,想要露出丝和善笑意,都有些勉强……

女童大瞪泛着泪花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刘火宅,笑了:“苏诺,我叫苏诺。九岁。”语声清脆,神识清醒,有条有理。

刘火宅松了口气,这女孩看来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样子,虽然经过那种腌臜事,没有被吓坏,这就好办了:“那你的家,住在哪里啊?”继续诱导询问。

女孩脆生生道:“镇北大街,轻月楼。”

镇北大街?轻月楼?刘火宅蹙起了眉头,若说轻月楼,地方小,他没听说过,或者他离开神都三五载,近些年新盖的,倒还说的过去,但是镇北大街?

洛阳城的街道虽多,建造皇城之初便已经起好了名字,几百年不变,神都居民个个耳熟能详,他怎么从没听说过,有个镇北大街呢?

仿佛看出了刘火宅的疑惑,女孩很快给出了答案:“河北西路,保州城。”

河北西路保州城?那不是幽燕军所在,这些日子,美名甚嚣尘上的叶二郎与南宫坡所守御的军镇吗?

刘火宅吃了一惊:“你是军眷?”心中却道,小胖子好大胆子,现如今南宫擂轰轰烈烈,南宫家圣眷正隆,他竟然荒唐透顶搞这种事?就算他身份高贵,倘若泄露出去,也非小事。

“不是。”小女孩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不是?”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那你是怎么来的洛阳城?”

“有人把我拐来的。”

刘火宅忽然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

遇到这种事,自己不能不管,朝廷虽然有慈幼局,既然牵涉到那小胖子,若送进去,怕是羊入虎口。

若这小丫头不记得自己住在哪还好办,自己可以随便找地方安置了她,偏偏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若她是军眷的话,自己也只需去南郊幽燕行营一行,估计也能找到亲属家人,可她偏偏还不是……

最主要的是,虽然年纪小小,这小丫头长的骨秀神清,天生的美人胚子、红颜祸水,托付给旁人,真没办法放心。

自己的确有前往幽燕的打算,难道就得拖着这么个小尾巴?

没错,刘火宅打算通了南宫擂,参加幽燕军,上幽州古道战场。

目前他只有绝阴魂、尸狗和不知名游灵,但是他相信,若能够上战场,大肆汲取牧州蛮军幽魂,应该可以很快收集齐七魄命魂,并对魂魄灵力以及自己的天赋神通有进一步了解。

就算风萧萧不走,他也会走,分别只是提早了几天而已。

或许,真就是缘分吧……自己欲要去边关,又不得不带着她……刘火宅看这小丫头发愁。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做些手脚了,虽然自己早已经决定那么做:“苏……就叫你苏小妹好了,苏小妹,饿不饿,带你吃包子去?”

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刘火宅:“当初拐我的混蛋也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信,你会被这么蹩脚的借口骗到呢!”刘火宅弹弹小丫头脑门。

小丫头捂脑痛呼一声,大眼睛弯成月牙:“你挺聪明的吗?一点不比我差……”

小丫头片子,你要真聪明,就不会千里迢迢,被人拐到洛阳来了……刘火宅撇嘴,带着小丫头街边找间客店,洗去身上尘泥,填饱肚子,出门驾到肩上,展开了轻功,风驰电掣。

歘歘歘,道边景物飞逝而去,刘火宅身法展到了极致,衣袂飘飞,头发乱扬,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呀呼……“小丫头坐在刘火宅肩上,不仅不怕,反而摇头晃脑大呼小叫,状甚欢愉。

这小丫头是个缺心眼,什么不怕,怪不得逃过受辱之劫,不见半点惊慌恐惧呢……刘火宅一边跑一边心中暗道,他跑这么快,本是想吓吓这小妮子的。

正行进间,帽子被扯掉了:“咦,这是什么东西?”

天赋神通强化之后,对雾兽云若的控制也益发如臂使指起来,刘火宅花了些时间,终将雾兽云若凝成了类似于武士帽般的存在,虽然仍有些难看,毕竟拿得出手了,不像以前那般见不得人。

没想到,竟被小丫头看出了端倪,辟手便扯。

雾兽云若哪里肯放开,紧紧揪住了刘火宅头发,和小丫头力抗起来。

你来,我往,你撕,我拽……遭罪的只是刘火宅头皮。

别看小丫头年纪小,手劲可是不小,扯的刘火宅头皮火辣辣的疼,虽然练体有进步,想要头发根根如钢丝,却是练体七重以上才有的能力,刘火宅还不够班呀。

这小丫头,简直是老天爷派下来玩我的,想戏弄戏弄她,却被她把自己戏弄了……刘火宅摸摸鸡窝般的乱发,心忖,运使神通将云若收入了体内。

“咦?果然有问题!”小丫头发现新大陆般眼睛亮了,“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道法,宝物?原来你不光是大侠,还是仙人。”小丫头激动万分的道。

“我不是仙人,也不是大侠,一个武修而已。”刘火宅谦虚道,“至于刚才那东西啊,它是一只猫,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扑扑!”身体里面,云若一阵抗议,搅的刘火宅五内如焚,面色陡变。

“猫,骗鬼去吧!”小丫头人小鬼大的说道,低声自语,“原来是个活物”,眼珠一转,大声说道,“肯定是个灵兽,不,是个仙兽,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仙兽……”

“呼呼!呼呼!”顷刻从刘火宅体中钻出来,雾兽云若悬浮空中,凝拳擂胸,连连点头,似乎在说:继续表扬我吧。

“原来是这样的东西,好可爱!”小丫头欢呼一声,一把将雾兽揽在怀里。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不堪大用!不过这小丫头,实在也精明的过分了些,就算自己不出现……

真的应该先不出现,看她怎么应付那小胖子的……

心中思忖,不知不觉,十里疃已到,还没进到风萧萧的小院,南宫老头心急火燎的迎面而来:“看到风萧萧了吗?”

“我找你……是有别的事。”刘火宅无奈道。

章一百三十四 懒走后门,借钱弟妹

南宫老头对风萧萧寄予的厚望,刘火宅不懂。

看到老头寝食难安、心急火燎的样子,隐隐还有些高兴……

这厮这么着急,肯定有甚见不得人的打算,风萧萧走了正好,也省去一桩麻烦。

幸灾乐祸的心思当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他还有求于人。

“别的事?什么事?”南宫老头脸色沉下来。

“我……”刚说了一个字,“叮铃铃,叮铃铃”的悦耳响声传来,双髻少女蹦蹦跳跳从远方行来,带来香风阵阵。

“可有风萧萧的消息?”南宫老头满脸希冀的走上前去,唠叨重复有如祥林嫂。

“三叔,那个谁……你也在啊!”南宫铃眼里,刘火宅就是路人甲,好歹打声招呼,花在他身上的口舌,还没有苏诺多,表扬了番苏诺的可爱,她脸颊微红,轻搓衣角:“……没有,我是来看看,他有没有回家的?看来还没有……”

“她看上了那个叫风萧萧的人,是不是?”苏诺低头,附在刘火宅耳边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场中所有人听到,稚嫩的眼中闪过不屑,哼,大户人家的小姐!

南宫老头嘴巴微张,指着侄女:“怪不得你这么上心呢,三天两头往这跑!”

双髻少女呻吟一声,面红似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哪有,我才不想见那个混蛋呢,偷偷点晕了我就跑掉了,我是找他算账呢!”

好烂的借口啊!

原来如此啊!刘火宅恍然大悟,潜心修道的少年,一心只求长生,连笑都有些不会了,又怎会明白这些儿女情长?

被古灵精怪的小苏诺这般一说,他才幡然醒悟,明白了洛浦窟中,少女常常态度古怪,究竟是为何?

端详一下南宫铃,眉清目秀,明眸善睐,白皙粉嫩,既有少女的活泼,修行者的洒脱敢为,又不乏大家闺秀的娴静,世家弟子的凤仪……配自家兄弟风萧萧,倒是合适。

仔细想想,洛浦鬼窟里,自家兄弟神情诡异,颇多失态,看起来,也是因为同样缘故了……

刘火宅心中的鸳鸯谱,渐渐清晰起来:这二人,倒似互相看对了眼,只是那兄弟太也胆小了呀,这种事,就应该男人主动的吗!

刘火宅心中暗道,看向南宫铃的目光,不由生出些诡异变化。

既然,这有可能是弟妹,有所保留就不应该了……

“你们就不要洛阳城里白费功夫了,风萧萧他已经走了,估计至少在千里之外,找不到的。”直接开口道。

“走了?走去哪儿了?”南宫铃一惊。

“我也不知道。”刘火宅摊手,“你三叔他也在场,当时风萧萧突然就跑掉了,什么没说。我也是想想他以前说过的话,才明白的,应该是……北面某个地方吧,他的家乡,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

“书呆子算的卦也是这样,看起来是真的了……”南宫铃有些失落。

“弟……”某个称呼险些脱口而出,于刘火宅来说,告诉了,也就完了,少女脸上神情是什么,看不大出来,也没心思研究,不客气的开口,“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

“我已经进了南宫擂决赛,接下来不想打了,要闭关修炼。擂台结束后,能不能帮个忙,把我分配到前线战斗比较激烈的地方?”

进了南宫擂决赛,也就意味着,板上钉钉可以去幽燕前线了,至于接下来的淘汰赛,其实是争夺排名,决定奖品归属以及参军后级别用的。

打南宫擂,原本是想验证一番,自己几个月来的修行成果,参加之后的确长了些见识,不过跟洛浦鬼窟一行相比,没法比!不光亲自和元婴高手过了招,九重的灵修高手,八重的武修高手,世间最顶级的灵器……一并都见识了。

现在的刘火宅,不能说眼高于顶,南宫擂这湾池塘,却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了。

在他看来,与其继续上台打擂,还不如抓紧时间行行那六魂炼体之法,早日突破肉身第四重方是正理。

但是,不继续参加比赛,名次不免就要靠后,名次靠了后,被分配起来时恐怕就不由自主,若被分配到一处犄角旮旯,百年无战事,幽燕边境岂不白去?

于是乎,刘火宅就想到走南宫老头的门路,当然,南宫铃也行。

刘火宅没从过军,却不知,打擂表现的好了,说明有潜力,这样的人,南宫家是不会轻易派去送死的,反倒那些排名靠后,甚至压根不打淘汰赛的,会被怀疑是混军功的混子,或者胆小如鼠之徒,更容易被推上前线。

他根本不用来找,只需我行我素,事情必成。

南宫铃跟刘火宅一样,不通这窍,闻言皱眉:“这件事……我也不晓得能不能说上话……”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南宫西树人老成精,一听便知怎么回事,暗笑之余大包大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倘若有了风萧萧的消息,你得第一个通知我……”

南宫老头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他的计划,风萧萧现在是一丝兴趣也欠奉,注定媚眼抛空,白浪费感情。

“好的。”刘火宅点头,转向南宫铃,“你现在有钱吗?”

“钱?”南宫铃一愣,疑惑中点头,“有,干吗?”

“借我一百两。”刘火宅很是自觉的道。

“一百两?借你?”一百两不是问题,问题是自己和眼前这人的关系,熟到可以相互借钱的程度了吗?还是说,男人就是如此讲究,根本还不了解,就能厚颜张口相借?

看着刘火宅镇定自若、理所当然的神情,南宫铃疑惑了……

刘火宅也是没办法,他真没钱了,所有金银,全都在洛浦鬼窟被佛光钵吞掉了,自己一个人时,还可以露宿假山,潜入厨房偷吃的,带着个小丫头,就不行了啊……

“就一百两。”见南宫铃犹豫,刘火宅心思,这弟妹好生小气,是个管家婆的料,口上道,“若见了我那兄弟,我定在他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保证让他……”

顿时,南宫铃霞飞双颊,娇羞不胜。

章一百三十五 突破四重,肉身炼血

一百两最终没有借到,双髻少女脸皮嫩,刘火宅不说那话倒还罢了,说了之后,必然借不到啊。

不过,问题还是解决了,双髻少女家中找了间空房,安排他住下了。

幽燕有南宫府,是南宫东城居住之地;长安附近有南宫府,是南宫家本宗祖祠所在;神都洛阳有南宫府,本是南宫老头的居所,他破门而出后,则变成了南宫家老大、老二回神都述职的落脚地……

世家大族,行院别墅遍及天下,别说神都洛阳了,就算随便一座乡下小城,说不定都有他们的产业,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而现在吗,神都南宫府由南宫北藏及南宫家为擂台忙碌前后的仆役随从们住着,以和城南行营的幽燕军将士区分开来。

刘火宅带着苏诺丫头,找了间不起眼的下房,南宫家下人忙的脚不沾地,也没人有闲搭理他们两个。

肚子饿了,刘火宅自会去厨房中取;衣服脏了,小丫头竟然会洗……两个人就这么怡然自得的住下了。

刘火宅一天的日程是:吃饭、打坐、吃饭、打坐、吃饭、打坐……不睡觉。

苏诺一天的日程则是:吃饭、和云若玩、吃饭、和云若玩、吃饭、和云若玩、睡觉……衣服不是天天都有得洗。

这小丫头,竟和刘火宅一样耐得住寂寞,也不跑出去和人玩,没事就搓弄云若,看的刘火宅常常厚颜无耻点头,若这丫头能入了修行之门,前途一定跟自己一样无可限量啊。

“刘大哥,天天打坐,不累吗?”过了好几天了,终有一日,小丫头按耐不住好奇问道。

刘火宅抬眼反诘:“你天天和云若玩,不累吗?”

“……”吐吐舌头,苏诺抱起了化身成兔的雾兽,“云若,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耶!”揪住两条后腿,分开,“大侠,你确定它是母的吗?”

“啪!啪!啪!啪!”云若挣脱小手,正反给了小丫头两记耳光,声音有雾兽自己吐的,也有打小丫头脸发出来的。

“好呀,敢打我!”一人一物登时扭打成团。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

眨眼七天,这一日,刘火宅就如往常一样,盘膝床上,入定行气。

六道绝阴魂在体中川流不息,缓缓的,慢慢的……运使内息打人,要求一个快,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但是运行内息练体,则要求一个慢字,越慢越好!

因为只有慢下来,内息才能层层浸润,慢慢灌注进原本灌注不到的二层、三层、四层经络,快了反而不行。

各家法门不同,内息的浸润能力也不相同,就好像油和水的差别,当然法门种类繁多,区别很大,远远不止油水两种。

肉身前三重,所要强化的部分,全在主经脉附近,还没甚特殊之处,从第四重开始,血、骨、腑……要么和经络互为表里,相交甚少;要么自成一路我行我素;要么虽在主经络附近,由于炼体不着,辅脉既细且浅,就需要针对性的技巧了。

各种不同的练体诀效果,也就这阶段慢慢体现出差异……

透、浸、濡、润……绝阴魂之息,属于纯粹的灵息,其对辅经络的沁入效果,还要远远高于普通内息,若不然,刘火宅不可能以短短十余天功夫,就将气息散布全身。

普通武修除了行气,还要日复一日锻体、健身,皆是为了维持辅络不闭,待到行气浸体之际,可以里应外合,一举通关。

少有刘火宅这般,靠内息的特殊性,强行灌注经脉,蛮力前行灌注的。

当然,如此做也是有代价的,那便是……周身上下如蚁爬蚊咬,从头发丝,到内脏骨头里,从手指尖到脚底心,皆生出麻痒之感,且不是普通的麻痒,而是痒澈心扉,麻入骨髓,万般难耐的折磨。

若放到普通人身上,估计用不了几秒钟,便会挠的周身上下皮开肉绽,疯癫惨嚎,不堪忍受……

但是为了修炼,十八岁的少年全然承受,通体上下肌肉乱颤,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雨点般淌落,飞快沁透了衣衫。

不过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地方在于,忍受折磨的同时,他还必须保持灵台的清明,维持意志的清醒,因为一身上下的气息都需要他操作。

幸亏雾兽云若可以代他分担一部分,若不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由浅入深的内息网络,就似盘根错节、枝蔓重重的参天古树,刘火宅需得将内息透过主干,运上分枝,通过分支,运上细枝,透过细枝……

大体也就到这一步了,无论他的功力,还是古兽炼体诀本身,都不足以支撑他再进一步,将内息传达到每片树叶,甚至是传达到每片树叶的每一根脉络。

“嘭!”内息终于行到每一处细末,完成了拼图!

刘火宅通体一震,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

锻体的力量遍及全身,异变陡生,一股莫名的颤抖,从每个细枝端处传递出来,就仿佛……锻体的内息是大海的浪花,而经络的端处,便是海岸。

当浪花冲到岸上,力尽势竭,便会反冲回来,由细枝而至分枝,由分枝而主干,浪花层层相叠,力量越来越大,而未知的变化,也在这钱塘海潮的灌涌之中萌生。

刘火宅面皮飞快转红,仿佛出锅的虾蟹,浑身上下的血气被潮涌带动,不由自主加速运行。

“刘大哥他不会有事吧?”扯着南宫铃的手,小丫头苏诺很是焦急。

刘火宅今日练功和往日全然不同,可把小丫头吓坏了,忙不迭去找南宫铃。

“没事。他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毕竟是大派出身,肉身第四重突破的状况熟的很。

能在十岁年纪,达到真正的练体第四重,如非天赋异禀,必是世家大族出身,药水里泡大的,风萧萧这个朋友很强力呢!

南宫铃心中忖道,若她知道,刘火宅正式修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咳咳!”一阵咳嗽,刘火宅缓缓睁开了眼睛,上下眼皮被血丝黏住,粘在一起,嘴巴里布满血腥味道,一身上下更是血汗淋漓,一股怪异味道。

伐毛洗髓,汰除废物,淬炼肉身,晋级时向来如此。

“恭喜恭喜!”见到刘火宅,南宫铃就会忍不住想起八天前的一幕,无言相对,尴尬笑着,转身欲走,走几步又停下来,“决赛开始了,当真不参加吗?”

章一百三十六 第三阶段,淘汰晋级

南宫擂决赛,终于开始了……

第一个十天,初选六关;第二个十天,擂台争胜;现在进入第三个十天,淘汰晋级。

这一场盛事,共计一万三千余人过了初选六关,但能够进入决赛的,只有一百几十人,擂台争胜阶段,百不存一,优胜劣汰可谓惨烈。

但没办法,南宫擂挑选的是下级军官,而非士兵,一百几十人入选,已是朝廷允许的上限。

总不可能所有良材美质都被南宫家抢走,其他地方无人可用吧?

这剩下的一百多人,将按照成绩划分六等,四强一等,八强一等,十六强一等,三十二强一等,六十四强一等以及入围一等,角逐横公锦、财帛宝物以及入军职司。

六等官阶从上到下依次是:左侍禁、右侍禁、左班殿值、右班殿值、三班奉旨、三班借职。

不要看是最低等的从九品正九品职司,新朝武职品阶那是相当的低,掌握全国武力的最高十一人,从殿前都点检,到三位都虞候,官职多在四五品之间,也就是说,你能武职品阶在从五品,便已经是最高十一人之一了。

而禁卫、各地厢军之中的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头、副都头等等,麾下常辖数百几千兵马,军职也不过在六品、七品之间罢了。

正从九品虽然低,别忘了下边还有三班差使、三班借差、殿侍、大将、正名军将、守阙军将、甲头、公据等等根本无品的武职。

仅仅打一个擂台赛,就能够直入武官序列,绝对已经是破格提升了。

南宫铃问刘火宅是否真的不去,答案是肯定的。

奖品、钱财、官职,于刘火宅都是身外物,没有任何挂念。

不过,南宫擂的热闹,并不会因他一人不参加,就少了些什么。

这个世界,缺了谁都照样转,哪怕他是本书主角……

第二个十天结束,当天晚上,所有入选者的名单,以及他们能够查到的过往,便尽数通过仙家手段,传到了幽云经略相公案头。

“有意思,有意思!”河北东路,大名府,幽云经略相公府第。

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武将,伸手翻看着那厚厚一沓名单,以及名单后面,南宫家情报网搜集到的讯息,名单与资料很详细,所以厚度很可观,但捏在他手里面,便显的微不足道。

南宫家主,幽云经略相公,南宫东城。

一张大黑脸膛,满脸络腮胡子,狮鼻豹眼,乍看上去,绝对一个先锋武将,敢打敢拼不顾性命的莽汉,只有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此人外表粗豪其实内心机谋甚多,写一手漂亮的篆字,善画花鸟,诗词歌赋也都略通,要知道,世家当中,最讲究就是诸如此类的修养风仪,若这上面没两把刷子,任南宫东城地位再高,功劳再大,没法坐牢家主之位。

这就是世家范儿,贵族谱儿……

话扯远了,且回正题,那名单的蹊跷,真的是太显眼了,显眼到一眼就见端倪,因为那满纸名姓,不是姓杨的,就是姓陈的,占个整份名单一半还多。

“大兄,这是陈杨两家携起手来,与我们为难呢!”出身南宫家旁支的参将一瞥皱眉。

“陈杨两家连起手来?这样就联手了?你也太小看那两家了……咱们四大世家恩怨纠缠短则几十年,长则几百年,哪儿那么容易联起手来?”南宫东城哂笑,虽是哂笑,粗放豪迈,不知道他的人,不定会以为他在表扬人呢,“就算联手,不会是这样拙劣粗陋的手段。”

“可是这些年,他们眼红南宫擂啊……听说前些天才联名上奏,请开东海擂、蜀川擂,大兄你都不上奏抗辩吗?”

“抗辩作甚?与他们辩驳,反倒显得心虚,况且,你以为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开东海擂、蜀川擂吗?他们不过是想求皇上一碗水端平,逼停南宫擂罢了,他们哪里知道,南宫擂冠着咱家之名,其实是皇上……”

“咳。”此事涉及了机密,南宫东城轻咳一声,不再说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呆着什么不做?就算上奏之事可以不理会,这些入了决赛的世家子弟,我们也没法用啊?花费那么多钱财,这趟擂台岂不白开了……”副将很是不忿的道。

“怎会白开?”轻笑一声,幽云经略相公开始将入选者名册排列重组,俄顷之后,名册完全换了个顺序。

将那厚厚的后册掷回,南宫东城起身行向外间,问外面下人:“那轻月楼的头牌,走到哪儿了?”

“禀告大帅,已经到了。”

“到了?”南宫东城惊讶。

“是啊,都是大帅军威森严,指挥有方,下边人接了您的令不敢丝毫怠慢,星夜奔驰赶往保州城,一个日夜便把人给接来了……”

“别拍马屁!”南宫东城笑骂,“那帮兔崽子,让他们干别的事拖拖拉拉,就这等事龙精虎猛。走,带我去瞧瞧,这保州第一美人究竟如何美法,能让我那城守侄儿和夕照军第一猛士翻脸。”

趁这段时间,副将已将南宫东城重新编排过的名册翻看了一遍,初时迷惑,片刻之后醒悟,对着那魁梧背影赞叹:“大兄高明!”

“既然明白了,就照那意思发回去,让四弟见机行事……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副将恭谨的看着南宫东城大笑出门,领命而去。

章一百三十七 民愤爆棚,世家子喊冤

五月季春,春光最浓烈时节。

牡丹盛放,将神都洛阳装点成姹紫嫣红的瑰丽花园。

山野吐绿,生机勃勃;树木重穿盛装,雄姿英发;河水中也渐渐夹杂了浮萍荷叶,显得鲜活了许多。

南宫擂最高潮的第三比,在万众期待下拉开了帷幕……

虽然仅剩一百几十人,优胜劣汰过后,余下的全是精英,对战打的那叫精彩纷呈,吸引了全洛阳人的目光,甚至连皇帝刘义成,都御驾亲临现场围观。

当然,皇帝出巡,也就不是围观,而是被围观了。

第三轮比试,又分作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照通关胜数分成八个组,八个组中,每组都有胜数多的,也有胜数少的,平均分布。

真的非常平均,不光胜数平均,连身份也相当平均,杨陈两姓一半,其他贵族子弟以及平民百姓一半,几无例外。

分组之后,有的组八个人,有的组九个人,循环对战,最终根据战绩,前四名有资格进入下轮。

整个洛阳城的人都聚集到了城南郊,戒备森严的皇宫、天津桥南大街这洛阳城原本最繁华热闹之处,都变的有些空荡。

商人小贩跟着人群来到了南郊,有店的支一个摊,将货搬来,没店的就更方便,直接换地方,各种曲艺杂耍打把势卖艺的也都来了,更有些头脑活泛的平民,做起了卖位子或者帮人占地的买卖……

全洛阳城的热闹,尽在南宫擂方圆几里之地。

而擂台近处的热闹,那就更不用说了……人挤人人挨人堆山成海连绵不绝,磕着碰着的叫骂,对支持者的加油鼓劲,对反对者的嘘声,理所当然,还有支持与反对者不同的时候,台下边观者自己先上演一场全武行。

熙熙攘攘、嘈嘈杂杂的第一天过去,每个擂台上战况如何,除了擂正在符纸上细细记下,擂台下面,也有很多纸笔,做着同样记录。

有人是好奇,有人是闲来无事,也有人,则是为了押彩头。

比赛的最后关头,万众瞩目,诸如此类的旁门生意不可避免的跟着出现了。

不过,一切热闹喧嚣的背面,隐隐有股流言的暗潮涌动……

第一天时,还不大能看出来;到第二天,那暗流便愈传愈烈、愈传愈凶;待到第三天,又赛过几场之后,伴着冲天的喧嚣与嘈杂,从擂台下面,烂苹果破柿子之类雨点般的扔上擂台,将擂台上面的选手打的狼狈不堪,擂正评判目瞪口呆。

洛阳城的百姓们不干了!

为何不干了?因为在所有组中,排名靠前的全是杨、陈两姓的人,而其他姓氏,尤其是平头百姓,尽数排名垫底。

一天可以归结为意外,两天还可以再观望观望,到第三天上,所有人几乎都被流言所蛊惑东海陈家、蜀川杨家,看不得南宫擂办的火热,草莽英雄踊跃报名精忠报国,于是尽遣族中好手,砸场子来了,他们占尽了名次,最后肯定不去。

太明显了!若非如此,怎会有那么多姓杨的和姓陈的?

若非如此,怎么会每组都杨、陈两姓居首?他们在打黑赛,私相授受,自家人比的时候,休息放水,养精蓄锐,等到跟平头百姓比的时候,便全力出手……

甚至还有人认出来,其中某几个杨陈两家的子弟,已经有军职在身,就算胜出了,不可能到幽燕前线的。

丫们这算什么?忒不地道了,不想拉屎,就别占着茅坑啊,你们跟南宫家有怨,关打擂比武的其他人何事?抢他们名次,抢他们官职,抢他们好不容易赢到的,可以改善家中困境的钱财。

其实,这还真冤枉陈、杨两姓的人了。

之所以陈扬两姓居首,并不是他们的手脚,而是南宫东城凭着情报,玩了手田忌赛马,上驷对中斯,中驷对下驷,至于下驷……便对更下驷。

世家子弟平均实力高过平头百姓这是事实。

陈杨两家只要不放水,必定稳稳占定了排名,事实摆在那里,再通经南宫家情报网下线在人群中点阴风扇鬼火,挑唆诱使,陈杨两家的年轻人,顿时成了整个洛阳城的敌人。

大哥……真是高明啊!看着下方汹涌人潮,当中观礼台上,南宫北藏情不自禁叹息,一手捧杀,将陈、杨两家的年轻人,稳稳架上了火盆。

南宫北藏看的正得意,却未料到,事情的开始,是照他们的剧本来的,事情的发展,却和他们的预料有些出入。

被烂苹果破柿子砸的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并未因为台下面的人声汹涌变色,左支右挡,有条不紊拦下那些无害的,避过秤砣、锤头之类有分量的,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这让南宫北藏生出些不好预感,不等他有何动作,惊天动地的呐喊传来:“世家子弟怎么了?!世家子弟怎么了?!世家子弟就不是娘生爹养?!世家子弟就不是新朝百姓?!世家子弟就得受歧视?!世家子弟就不许上战场杀敌?!世家子弟就天生得呆在大后方,老老实实遵照长辈吩咐,吃喝玩乐,混吃等死?!……”

滚滚如春雷的怒声,在南宫擂周遭响彻,不是先天武修或者元婴期的灵修,发不出如此浑厚的声音,除非……是借用了灵符法器。

南宫擂,离字号擂台,陈家陈起,手持法螺法器,惊天动地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从中发出,盖过了台下汹汹人声,正是所谓大吹法螺。

人群沉寂了……

趁此机会,擂台上的陈杨两氏青年,义愤填膺,满腹委屈的开始向洛阳父老抱怨。

中有一人,姓杨名临,本来已位居殿前司副将,为了能去北疆多番请调,皆被族中拦下,不得已唯有辞去军职,来打南宫擂,希望能得到机会上北疆战场,如他一般在禁卫军、东海军或蜀川军中任职的,有十余位。

又有一些,皆是被家中安排好了人生,或者要打理生意,或者要赶考应试,或者从小被送入武宗仙门的,同样对家中安排不满,他们的确是串通好的,但不是为争夺南宫擂排名,而是为了能够上战场杀敌……

章一百三十八 长乐宫外,君臣奏对

南宫擂第三轮第三天,一场有可能引发暴乱的风潮,变成了陈杨两姓青年的新闻发布会。

虽然台下平民多有质疑,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皆是有备而来,摆事实,讲道理,背讲稿,鼓动如簧之舌,将汹汹人意有惊无险的压下。

随着擂台结束,陈杨两家的下线也开始了行动,将这些少年破除陈规,勇赴边疆的形象,塑造的堪比班定远投笔从戎、祖逖中流击楫。

贫苦百姓的心思本就单纯,陈、杨两家的少年憋了心思的表现,演技颇好,再加上族中势力暗中使劲,推波助澜,登时赢得了人望,在洛阳百姓心目中形象大改!

平民百姓的心思是单纯的,他们的注意力也是有限的……

这个时候,南宫擂已经开过一段时间了,南宫家对北疆边军不遗余力的宣传,已经让大家有些疲敝,茶余饭后多了个新鲜话题,顷刻将原本的话题盖过。

有人热衷于猜测这些世家少年最终能排名几何;有人热衷于展望,这些少年赶赴北疆,将被分配到那些军镇,以后能混到何等官职;也有人心思机灵,盘算着自家女儿还没有嫁,可以……就算给这些世家弟子当妾也可以啊,毕竟那些少年个个一表人才,龙精虎猛,又是世家大族的出身,人品也毫无问题……

本来南宫擂是没女人什么事的,顶多就是围观,这天往后,整个洛阳城的胭脂水粉销量猛增,南宫擂周遭,莺声燕语,彩裙飘飘。

新朝初创时日尚短,世家与平民百姓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因为生存空间的问题,变的越来越剧烈,所以人们心中的想法,是很容易扭转的。

而且人们喜欢这种扭转,就好像看戏一样,期待出人意料的转折出现。

皇城,长乐宫。

宫前是一片演武场,场中有人演武,场边许多人围观。

“嘿……呀!开!”刘义成手中一根蟠龙棍上下翻飞,密云不雨,堪堪抵住禁军卫士四面八方伸来的枪棒,当中一个卫士偶然疏神,手中帮被震飞反弹,刘义成觑到机会,大力震棒尾随过去。

枪棒被施了大力,几乎反弹到卫士脸上,饶是卫士眼疾手快,被那帮风声呼啸的从耳边擦过,也出了一身冷汗。

不等他反应过来,刘义成蟠龙棍又至,棍端高速缠抖,如凤点头,一颤将那帮横扫出去,击向右侧二人,另一颤将卫士整个人横扫出去,击向左侧二人。

严密有序的包围圈登时裂开道大缝,刘义成蟠龙棍一振,趁隙杀出,将包围的禁军赶猪放羊一样驱了个七零八落。

“你,演武中分神,若在战场,早死了十次八次了,尖刀桩一个时辰,看你还敢分神不?”

“至于你们,一个个站那么密,是去赶集呢?还是打架?攻击倒是密集了,全无回旋余地,一旦出了纰漏,后排都不能及时补位,蝴蝶步,绕场五十圈。”

“呼隆隆……”带着恭谨,带着信服,士兵们跑步的跑步,站桩的站桩,四散而去。

“下一批。”刘义成意犹未尽的挥棒喝道。

“皇上,歇歇吧。您的功夫,是纵横沙场几十年,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哪是这些毛头小子的花拳绣腿能够企及的?”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瓮声道,接过边上小太监手里的毛巾,上前细细拭汗。

刘义成闻言果然不在叫人,嘿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呀,跟当初比起来可……”

“现在的年轻人,未必就比当初差呢。”擦完了汗珠,老太监一边奉茶,一边调笑。

新朝始皇军权抓的紧,待下却颇是宽容,若不然,怎可能出现几十禁军卫士出尽全力,围殴皇上一人的情形,哪怕是皇帝自己要求的。

虽然如此,朝廷上下,敢在皇帝说话过程中,打断他的话并且反驳的,也没有几个,眼前的老太监,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老太监原名冯远,出身名门,祖上曾官至大周节度使,幼年入宫,追随义父改名易士卒,魏王攻破洛都时,他还只是一名不起眼的管事,后来累功升迁至宫中总管,魏王身故,死前将皇位传与刘义成,他也听命改奉新主,又一路累积圣眷与战功,现仍任大内总管,同时兼殿前司副都点检,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晋升。

别说以太监之身兼任军中第二人,就算以太监身在军中挂个名,也仅他一位再无第二人,人若见了他,必恭恭敬敬当面称一声易将军,没有真拿他当个太监看的。

眼前演武场上的士兵,皆真算起来,全都是他的下属。

接过茶壶,“咕咚咕咚”几大口,刘义成打个舒服的饱嗝,笑看老太监:“易将军,看起来那件事查到了。”

“皇上圣明。”接过茶壶,易士卒袖中翻出几份情报,递到刘义成手上,“事情的确是南宫家起的头,后续也的确是陈、杨两家做的,不过根据这里的情报,两边都没太认真,见步走步,纯是被人钻了空子。”

“被钻了空子?谁?”

易士卒名单中抽出一张来:“应是此人没错。”

“……我等非世家子,而是携着洛阳民声中原百姓之愿加入幽燕军,只要所有人齐心协力抱成一团,南宫家必不敢过分相待,性命可谓无忧。”

“家主,若幽燕军真有问题,有什么办法,比我们亲身加入更能探得明白,并且让今上采信呢?若幽燕军没有问题,我们便以杀敌建功,封妻荫子,岂不胜过东海军中年年熬资历?”

若东海陈家家主在此,看到仙家手段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出现在这里,不知会作何表情:“这般说来,整件事都是这小家伙策划的?”

“没错,鼓动两家小辈,瞒着家中参与此事,互通两家的送分者,合理分配比赛名额……全都出自他一人之手,手段缜密,手法娴熟,就算老奴去做,未必能更妥帖。”

“这个陈起,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本事!”刘义成笑了,“不过,明白被耍,南宫家又作何反应?”

“南宫东城就说了一句,只要他们敢来。”

“哈哈,还真是他的风格。”刘义成哈哈大笑,“传我旨意……”

章一百三十九 皆大欢喜,同车上路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呀!

当皇帝陛下旨意传下,所有洛都百姓心中,都闪过这样的念头。

圣旨特下,准世家子入幽燕军,为此增开建制天威营,待世家子过了夏训,便建营领兵,授予官阶按夏训排名,比照南宫擂之赐。

既得建制,世家子便全数不再比擂,留出的空缺照二轮胜数依次补上,如此幽燕军额外增收六十八人,全数是平民百姓。

已经进行过的比试,也全数不算,第三轮重开,南宫擂延长三日。

世家子得了风头,平民百姓得了实惠,精彩的比赛额外持续三天,自己又亲身经历了这么传奇的大逆转……简直就像放假一样,洛城百姓张灯结彩大放鞭炮以示庆祝,一致认为,此届南宫擂,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平民百姓所看到的慷慨激昂、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暗面,其实波涛汹涌、暗流隐隐……

这一届的南宫擂胜出者,比赛都还没有完,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世家子、平头百姓,若夹上四大世家间的恩怨情仇,又有两派南宫家,陈杨两家,或者说,三国大战,蜀吴联手抗魏。

这还没出发呢,已经诸多看点,等出发到了路上,真正入了边军,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暂时与刘火宅是无干的了……

他本来想随队出发的,不搞什么特殊,苏诺小丫头他打算委托给南宫家送回,南宫铃的人品还可以信赖。

孰料,得知刘火宅要把她交给南宫铃,苏诺老大不情愿,待到听说护送的人将是幽燕之地的大拿南宫家,她就更加不情愿了,拿把小剪刀戳着粉嫩的脖子威胁刘火宅。

一哭二闹三上吊,通常结婚女人才掌握的技巧,这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毕竟还是小孩子呀,都跟南宫家住了这许多天了,直到此时她才弄明白,这个南宫家,跟幽燕之地盘踞的南宫家是一家,剪刀戳完脖子,小丫头跑到花盆前开始抠嗓子眼,要把这些天吃南宫家的东西都吐出来……

刘火宅也不知道,这孩子跟南宫家哪儿来的那么大仇,问她也不说,只说南宫家没一个好东西,看起来是纯粹的厌恶,倒非血仇。

刘火宅一时间束手无措,杀伐果断对这样的存在完全无用。

无可奈何,只得带着这孩子孤身上路,没能等到南宫擂结束。

南宫擂未结,官道上行人稀少。

此时春光明媚,花红柳绿,只要出门,不管远行还是探亲,不免都带着几分郊游的爽利。

当掉残破的如意臂、洞冥灯以及机关鼠换来的残破马车,载着刘火宅与苏诺,沿着官道一路迤逦北行……

南宫铃送了二人马车,本来不须受当铺供奉闲气的,但是小丫头执意不许,于是……就只有这样了。

刘火宅于马车上行气,继续练体练气,这等颠簸还难不倒他。

就跟之前一样,练气进入定神第四重,进境缓慢,鬼窟一行,天赋神通强化以后,内息瞬间浓稠凝厚了许多,一夕间从四重初冲到了四重中,然后……重新开始原地踏步。

只是用掉些后,恢复的速度仍旧惊世骇俗,总量几乎不再变化,无论他如何努力的修炼。

虽然刘火宅心志坚毅,从一天一个台阶的显著提升,变成好几天甚至超过十天的提升都只有一丝丝,难免会心中失落。

这也让他生出些不好的想法,似乎……自己的内息跟天赋神通是息息相关的,而并不取决于修行的努力……

但是,天赋神通要如何修炼呢?这点,恐怕六大宗门里也没有确切的说法吧?

武修和灵修还有一定之规,天赋神通却是千变万化,且不由自主,一般除非遇到个前辈,跟你同样天赋,又看你十分顺眼,才会传你此类经验,不然只有自行摸索。

内息进展缓慢,刘火宅唯有选择进展较快的炼体。

进入第四重后,第三层辅脉向刘火宅敞开,其繁杂程度,又是二层几倍十几倍,可以想象一下,大树参天,主干上分了多少枝杈,每根枝杈上,又有多少更细的枝杈,便可以明白个中变化。

而深入了这层,古兽锻体诀的浸润效果也大打折扣,若不是以魂魄之力代替了内息,这一消一长,突破第四层,时间至少要三层百倍以上。

故而理论上,古兽锻体诀可以练体直到肉身第六重,不过从其效率来看,欲成第四重便得天赋不错,欲成第五重除非世家出身,肯花大价钱用灵丹妙药填,至于第六重,那只是个传说……

武修除非过了三花小天劫,肉身开始与天地共鸣,初显神异,能够延长寿命,第七重之前,寿命也只是与普通人相当而已……

不修到第七重,没那么长的寿命完成第六重练体,已经修到了第七重,还需要这么低效率的练体诀么?

不过,至少找到更高级的练体诀之前,他还得靠这个……

意念流转,魂魄齐动,刘火宅的神识沉浸在永无止尽的修炼之中。

他的脖上,则是小丫头盘腿坐着,冥思入定,修炼一门叫做七星照的基本灵修功法。

小丫头心思灵巧,又耐得住寂寞,如此良材美质,不修炼,刘火宅都觉得浪费了,于是某一日,抛了这本昆仑灵修入门心法给她。

没想到的是,小丫头竟真有修行的天赋,不过几天,便感觉到了灵息的存在。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刘火宅颈上,那是因为马车颠簸,刘火宅有无惧走火入魔的能力,小丫头却没有,只得把她放到脖上,以龟象驼碑之势托住了她,方便修炼。

小丫头头顶,又有雾兽云若趴着,自从小丫头开始修炼,雾兽似乎找到了新的窝。

依旧一团白气,依旧风格粗犷,落在刘火宅的头上,可笑的令人捧腹,在小丫头头上,却衬托的她益发娇憨可爱起来,这就叫做,同人不同命啊!

马蹄声清脆,车轴声吱呀,两个人的古怪造型,成为洛保官道上一道别致的风景。

“此山不是我开,此树不是我栽,若想打此路过,留下买命钱财!”

章一百四十 滂沱河畔,委鬼劫道

长途赶路,通常都是昼行夜伏,算好了距离,算好时辰,算好了落脚点,一天一天分段行进,时间久了,自会遇到些和你同样目的,同样路线,日日行程相差不多的旅伴。

刘火宅与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就融入了一支同路的运货车队。

车队有大货车几十辆,物资装的满满,车辙极深,护卫不少,也不知是些什么,二人也懒得打听,就算东西倾倒在地上,有没有心思睁眼去瞅一下,都是两说。

两个人的马车,便随在货队之后,缓缓前行……

倒并非二人有意掺和,其实是拉车的马,看见了那么多同伴兴奋难耐,或许其中,有让它在意的母马吧,春天了,畜生也开始发春了。

每天住宿的地方差不多,清早出发以后,若是车队已走,它便会又嘶又叫,套上车以后,拉着两人疯赶追上车队,若是车队还没走,它便慢慢吞吞有气无力,直到车队从后赶上。

一个少年,一个丫头,赶着辆破车,造型虽然奇怪,倒没多少人起疑,时不时的,会有人看小丫头俏丽,逗她两句,或者歇脚休息的时候,也给两个几杯清茶解渴。

经过将近十日奔波,队伍来到了真定与保州交界处,这里有一条河滂沱河,就是二州分界,河如其名,虽然不宽,水流湍急犹如大雨滂沱。

河上有一座石桥,长三十余丈,宽约丈许,铸的倒是十分坚实,就是有些狭窄。

运货的商队好不容易让货车一辆一辆排着队走上石桥,眼见就要到对岸,从左右两边,突然两股黑衣骑兵杀出,马蹄声隆隆惊天动地,拦路抢劫的黑话整齐划一,震慑人心。

两队骑兵人数不多,也就七八十骑,虽然衣衫褴褛,奔行急速,秩序井然。

石桥两端本是旷野,至少五十丈之外才有山地林木,这些盗匪在商队将要过桥时突然杀出,一边呐喊一边奔驰,等到他们冲至桥头,还没一辆马车来得及下桥。

“天啊,是委鬼军!”

桥面窄挤,转圜不便,要向后退退不得,要向前进更是自投罗网,车队中的人眼睁睁看着两队马匪冲到桥头,看着他们身着绣着委鬼二字的黑衫,看着他们向自己拉开了强弓,张开了硬弩……

商队有护卫,但是桥面狭窄,想让护卫瞬间挤到桥头和委鬼军血拼,不说护卫有没有那般专业,地势也不允许。

一时间,几十丈的滂沱桥上,鸡飞狗跳,男哭女叫,乱成一团,忙不迭借着货物的遮掩,向后方退却。

商队遇匪,这绝不稀奇,稀奇的是,这里已经比较接近内地,而委鬼军,是边境作乱的盗匪,怎可能无缘无故的穿透边境来到这个地方?

当然,出现股比较稀罕的盗匪,也不是商队惊惶失措的理由,最让他们惊惶的,是有关委鬼军的传说传说委鬼军之人,已经全都身饲恶鬼,嗜杀成性,行经之地,寸草无声。

正是由于这些确实可信的流言,无论运输者还是护卫,全都选择了逃跑,没有一丝一毫像样的抵抗,也没人试图跟委鬼军谈判。

传说,委鬼军从不与人谈判,不必自寻死路!

“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动静恕不寻常,苏诺就算定力再强,毕竟是个孩子,闻声早睁开了眼睛。

“静观其变。”刘火宅运使目力,遥遥向桥对岸望去。

什么委鬼军?明明是魏军。

新朝始皇虽然是马背上的皇帝,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的基业不是赤手空拳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主要是从魏王萧道岭手中继承的。

禅位这种事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当时,魏王萧道岭身受重伤,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其子尚幼,而大魏又面临其他多股义军的围剿,情况岌岌可危……

可能有些不得已,但萧道岭的的确确是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文武百官面前,亲将王位传与了刘义成。

若不然,以当时刘义成在魏军中的地位与影响,或许能做个辅政大臣,绝没可能脱颖而出,堂堂皇皇接掌了魏军明面上与暗地里的力量,一跃成为新始皇。

但是,虽然八成力量或者主动投靠,或者因为魏王遗命,而归属了刘义成,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这些人,大部分投靠了当时的反魏联军,在后来新朝平定天下的过程中被一一歼灭,仅有那么一支,就是委鬼军,逃到新朝与牧州边境,倚仗地利,苟延残喘下来,就成了委鬼,不,魏军。

他们宣称,自己才是魏王的真正继任者,而刘义成,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小人。

不过,十几年时间过去了……

魏军已经变成了委鬼军,他们是干吗的,天下人都知道,但他们是怎么来的,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惧于委鬼军的传说,人群疯狂向桥这头涌来,护卫纷纷抽刀上箭,将几车货物横摆开来充作防线,打算倚靠滂沱河天险与石桥屏障,阻挡委鬼军的进攻。

没有人怀疑,委鬼军会不会进攻,哪怕委鬼军头前,一个身材魁梧的不似人形的大汉,正骑马如骑驴,声若洪钟的大喊:“乡亲们,不要慌,委鬼军不抢……呀,呸,委鬼军就抢粮食,不要你们的命!”

说话之间,桥上有人惨嚎,大汉拈弓搭箭,一箭射出。

与他同时,桥的另外一侧,也有个委鬼军的年轻人张弓开射,“嗖嗖……”

桥面登时大乱!

坑爹啊,说就抢粮食不伤人命,这话音还没落地呢,就开始翻悔了……桥后头之人登时将身体往货车后面藏了藏,而桥上面的人,惊声更甚。

“师父……”苏诺爬落下地,回头哀怨的看着刘火宅。

小孩子容易养成个人崇拜,以为心中的英雄只要想做一件事,没有不成功的。

刘火宅无疑就充当了苏诺心中的英雄角色,哪怕对岸是近百骑兵,穷凶极恶。

“闭上嘴,好好看。”刘火宅弹弹小丫头额头,示意她往桥面下看。

桥面下面,石墩后面,有人挣扎。

委鬼军射出的疾弓劲箭,竟然深深没入了石墩,穿透了这些人的衣服,将下坠的他们钉在石墩上……

这些人不是被委鬼军射落的,是桥面太挤,奔逃中失足落水,若没有委鬼军的劲箭,他们早就被激流卷走了。

章一百四十一 深更半夜,驿站有人来

面对颠覆性的事实,小丫头一时间张目结舌。

“一山哥,早跟你说过,这样没用。那些人已经怕透了……”委鬼军中,和大汉齐射的青年摊手,“行军打仗,我不行,拦路抢劫,你不行。看着罢!”

青年挥挥手,委鬼骑军鳞次栉比下马,每个人都手中七八只麻袋,一根粗铜管。

一帮人堂而皇之的行到货车之前,视对岸商队如无物,铜管往鼓囊囊的粮袋里一插,登时白花花的大米、黄澄澄的麦子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流到他们早已张开的口袋里。

口袋飞快的饱胀,粮袋须臾便半扁,再流不出来了,铜管便换插下个粮袋。

两人一组,准备的麻袋一个个饱胀起来,然后被两只栓到一起,放上每个人都牵着的空马背上。

整个过程简洁、高效、迅速、有条不紊,一看就是已经这样干过成十上百次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所有麻袋都装满,骑的马背上左右各一袋,空马背上各三到四袋不等……

整个过程,商队中人只能桥那端眼睁睁的看着,想攻击没有空地,想射击又担心引来反击,毕竟到目前为止,对方还算客气,没露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人都有侥幸心理,没有勇气的人尤其如此。

于是,几百号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委鬼军放憋了头前十几辆马车的粮草,将粮食一袋袋搬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父老乡亲们,多些赏这口饭吃”,异口同声,声若惊雷,领头的呼哨一声,所有人提缰催马,马蹄声隆隆,如风般离开。

就这样了!

统共那么多匹马那么多些袋子,又要维持足够的机动力,能带的粮食数量有限,将十几辆马车放到半空,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真的十分之专业,整个过程中,无意洒落到地上的粮食都没有几粒,那些铜管扎出来的口子,都被用碎布条堵住了……

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啊,不是穷苦百姓,哪里会如此爱惜粮食,知道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

走了?!

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的委鬼军?

传说中行经之地,寸草不留的委鬼军,就这样撤走了?

桥头后边的商队,兀自不敢相信,始终坚守着桥后阵地,直到委鬼军的背影没入山林,落日的余晖被山峰遮住,让他们醒觉假如再不走的话,就赶不到今夜的宿营地,终于胆战心惊的上桥,调转车向,收拾残局,重新开拔上路。

这当中,刘火宅也没有闲着,在所有人都不敢动的时候,他跃上桥去,拿绳吊起了半挂在桥墩上的倒霉二人组,回到桥后,和小丫头一上一下,继续打坐。

商队惊疑不定,胆战心惊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因为关于委鬼军的传说,没有一则,是如他们一般的结果。

但是……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商队一行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夜宿的驿站。

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

进入真定境内,便是幽燕治下,虽然离幽州古道还远,相比整个中原来说,已经算得上边境了。

所以从此地开始,如驿站一般的地方,便开始有少量军队驻守,抵达此处,他们暂时算安全了。

劫后余生,商队众人难耐心中兴奋,纷纷向驿站中人倾诉今日路上的遭遇,或吹嘘或叹息,商队几个管事则找上了驿站总管,向其汇报委鬼军的动向,身为新朝子民,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至于委鬼军不仅没有杀人,反而射箭救下了两人的事,没有人提及,就是被救的两人,也连连感慨,幸亏委鬼军箭射的不准,不仅没杀了他们,反而救了他们,幸运!

夜色之中,几匹探马被遣派出去,有的是向上峰汇报委鬼军事,有的则是寻路回探,看能不能追踪到委鬼军的动向。

当然这一切,跟刘火宅和苏诺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种小场面,刘火宅视若无物,而苏诺,只要跟在刘火宅边上,同样没有任何事物,能在她的小小心灵里留下阴影。

吃过了饭,稍一收拾,两个人来到床上,刘火宅在下,苏诺在中,云若在上,仍旧叠成宝塔,打坐,行气……

刘火宅脖上呆的久了,小丫头落下了毛病,不在刘火宅肩膀上,入不了定。

这算哪门子怪癖?发觉此事,刘火宅强令她改,但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绝技面前,毫无反抗余地,只能从她。

驿站外,有人巡夜。

松明的火把燃烧彻夜,发出“噼啪吡啵”的轻响,时不时还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有铠甲碰撞的声响。

若在寻常,这些都是让人无法安睡的因素,但在今夜,在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商队人耳中,却是他们终能够进入梦乡的保障。

夜色渐深,驿站就在这种气氛中渐渐陷入沉寂,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安宁……

刘火宅陡然睁开眼睛,略一皱眉,轻轻取下盘在颈间的小丫头。

“师傅,怎么……”小丫头迷迷糊糊睁眼,被刘火宅堵住嘴巴。

“别说话,别出屋。”想了一想,掏出佛光钵和余钱塞进小丫头手里,“躲到床下面,如果有危险,用这东西,然后喊我。你知道怎么用的。”

“师傅,放心好了。”夜色之中,小丫头眼睛亮的能当火把用:有事发生,终于能够看到师傅大显身手了。

小丫头乖巧的点头,目送刘火宅窗口消失,然后一颗小脑袋,微露出半边,兴奋期待的透过旧木的窗楞,向外间张望。

周围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一股股陌生的内息涟漪,将有人靠近,而且刻意隐藏身形的事实,向刘火宅暴露的清清楚楚。

翻爬滚跑,借着夜色掩护,刘火宅飞快趋近了气息最浓烈之处。

来的人相当不少,行的是合围之势。

跃上屋顶,借着魅影诀瞬移,闪过月光明亮之处潜到匾额后黯影,刘火宅本想仔细瞧瞧,这伙不速之客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刚刚来到地头,就见有黑衣人持钢刀撬开窗户,潜入客房。

不是一个黑衣人,而是许多,不是一间客房,是许多间。

驿站客房简陋,所以不似客栈曲里拐弯,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而这些黑衣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整齐划一,挥刀挑开门栓,掩声推门,纵身而入。

“鼠辈敢尔!”夜色当中,刘火宅匾额后陡然站起。

章一百四十二 豪气干云,救人如救火

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刘火宅不得不站,不能不站,这些黑衣人动作迅速行进无声秩序井然,如果真的心怀歹意,几秒钟之后,那一排客房里,就无活人了。

挺身而立,这一声喝真喊的叫一个豪气干云!

辛苦修行为什么?上领大道证长生,仗剑屠龙入九霄,飞天遁地逞逍遥,下坠红尘也不拘,快意恩仇挥志气,荡尽人间不平事。

修行,只是种手段,修行之后做何事,才是修行的意义所在。

以往,都是风萧萧接活,他打下手敲边鼓,现如今自己单干了,才发现这样做真的……很爽!

唉,怎么又想起风萧萧了!如此想法只是一转念,刘火宅已经抄起屋顶上的青瓦,抖手一振,夜色下黑乎乎的青瓦旋成黑乎乎的飞盘,风声呼啸着向黑衣人们飞去。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十几片青瓦,半数被灌注了内力,半数没有来得及,由于提前喊了一声,暗器变明器,半数黑衣人反应过来了,半数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

概率统计,三四个人被蓄着内力的青瓦打到身上,筋断骨折吐血倒地,又有三四个人虽然被打中,由于青瓦没有内力,只是轻伤,至于余下一半人,即时挥刀护住了脸,算是完好。

伤者不多,但他们的计划被刘火宅顷刻破掉了……

出其不意的大喝,青瓦落地、青瓦与长剑交击以及青瓦穿透门窗射入屋中的声音……接二连三响动,就算商客们睡的再沉,也惊醒了。

“委鬼军!是委鬼军要来杀我们了!”惊慌失措的尖呼,让驿站此起彼伏的骚乱起来,仿若星星之火,飞快的燎原起来。

不怪这些商旅,任谁从梦中醒来,张开眼看见屋中有不速之客,手持明晃晃的尖刀,身着和白日梦魇一般的打扮,也不会起第二种心思,更加无瑕去想,为什么这些人白天不动手,反正选在晚上,选在有兵把守的驿站。

但是刘火宅很清楚,这些人,不是白天那群人!

白天那群人,修炼的是煞气,而这些人,修炼的则是武功,和风萧萧同居那么久,没有谁,比刘火宅更清楚其中的差别了。

拍瓦落地,刘火宅整个人也冲地而去,青瓦扰乱了杀手们的计划,却不能保证,让第一排那些商客们,能够从黑衣人刀锋下逃得性命。

“刷刷刷!”本来就有许多黑衣人掠阵望风,刘火宅身在半空,弓箭簧弩铺天盖地的向他射来。

将身一蜷,刘火宅张开锦绣袈裟,完全遮住了箭弩来的一面。

袈裟没能力抵挡四重以上的攻击,用来对付这伙黑衣人,却是足够。

箭支硬弩前仆后继射到袈裟上,无法破袈裟而入,只得带动袈裟,向他肉里钻去。

就是这么一缓,至少消去了一半的冲劲,剩下的一半,被刘火宅催动绝阴魂,凝聚劲气于体表,轻轻抵住……

肉身四重,内息更加通达,可以直透肌肤表皮,他那半吊子的金刚符防护,由此又强化了几分。

两相结合……还是差了一点点!

黑衣人中,似乎也有两三个四重以上的高手,所用的弓弩,更是算得上法器的精品,硬是穿透了袈裟与金刚符力阻隔,没入了刘火宅肉里。

咬牙落地,刘火宅身形丝毫不受影响,黯影诀干净利落施出,赶在第二轮箭雨覆盖之前,腾跃弹跳进一间客房。

客房中黑衣人未伤,回刀来砍。

“去!”不过是个三重,刘火宅抖手一拍,将那单刀拍飞入壁,另外只手一探,老鹰抓小鸡一样擒住了此人脖颈,往身后便是一抡。

“嗖嗖嗖嗖!”接连的箭弩破空声,可怜的黑衣人也不知是被刘火宅扭断了脖颈死的,还是被同伙射的像个刺猬死的,入了地狱要报仇的话,可有的琢磨了。

将此人挡在身前,遮住来箭,咬牙用空闲的手一扯,连着锦绣袈裟射入肉中的箭弩顿时被拔出来,血液在四重练体的控制下,相对缓慢的流出来。

“躲到床底下!”提醒不知所措的旅商一句,刘火宅往窗户边上一靠,双臂猛抡。

刺猬般的尸体破窗而出,“刷刷刷刷……”第三轮弓弩射来。

趁三波刚完四波箭雨未至的当口,他套好锦绣袈裟,钻窗而出。

“嗖嗖……”黑衣人并不都是傻的,也有人心存怀疑,第三轮时引而不发,这个时候射出了弓弩。

不过,毕竟是少数,被刘火宅轻轻松松格开,趁势闯入边上另屋。

屋里,被惊醒的商客正挥舞着枕头和刺客大战,一挥之下,枕头破成两半,麦糠纷纷扬扬洒出,漫天都是,第二挥,被迷了眼睛的黑衣人勉力砍出,卸掉了商客一只胳膊。

商客被剧痛所袭,惨呼倒地,刺客大喜,正欲挥刀斩下,一股劲风从后方袭来。

“扑!”纷纷扬扬的麦糠中,少了只胳膊的商客只觉得一物从头顶飞过,床铺又一震,俄顷之后,软哒哒的温热尸身滑落身旁,而进到房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窗口了。

“云若,散!”房中情形提醒了刘火宅,虽然急着救人,如玲珑刀、碧玉葫芦之类的宝物,没可能拿出来显摆的;而云若凝聚成形,已经可以载着自己飞行这样的能力,同样是底牌,不易轻用,原本他还没想好怎么办,纷纷扬扬的麦糠提醒了他。

雾兽得令,“噗”一声散开,方圆数丈范围,顿时笼罩在翻涌不定的雾气之中。

“去那。”挥手一指,天赋神通裹着雾气,落到远程攻击的黑衣人们头上,顿时蒙蔽了他们视线。

“这雾来的古怪,离开!”黑衣人微微散乱,但是长期刻苦的训练,让他们虽乱不慌,说着只有自己人明白的暗语,步伐一致,奔向一致,整齐划一。

但是,他们面对的毕竟是活生生的灵物,而非死物……尤其是,他们还偏要那么执着的集中在一处,于是……就悲催了!

直到刘火宅在客房中十五进十五出,杀了八个刺客,救下五条人命,他们也没能够摆脱云若纠缠。

章一百四十三 畜生里的仙家,禽兽中的圣者

这段时间里,惊醒的商旅们已经汇到了一处,持枪带棒组织起了防线。

于江湖上终日奔波行走,他们不可能没些自己的手段。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雾形态的云若困住了黑衣人的弓手,没有了远程火力,黑衣人身手虽然不错,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片刻之间,刘火宅完成了对黑衣入侵者的清扫……

后院,商旅们与其他入侵者进入了相持……

理所当然,那些远程弓弩手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尝试着摆脱雾兽云若的纠缠。

发现雾气会跟着他们走,他们当然不可能还排着那么整齐的队伍,起初是四向散去,但是……雾气也跟着分散了,每个人头上都包着一团,黑夜里,那形象既是搞笑,又透着诡异。

这过程中,有些人被障碍或者自己绊倒在地,难耐恐惧的惶叫起来。

这根本已经是仙人的手段,不是正常人类该有。

有些没有绊倒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不能视物,弓箭不敢攒射,抽刀出来,有意无意的制造了几回误伤,每个黑衣人都焦躁难安。

“呼呼!呼呼!”跟云若处的久了,刘火宅知道,这是极端得意的笑,小家伙对这游戏很是中意。

那早就不是天赋神通指使,而雾兽的自由发挥了。

收拾完了头排侵入者,刘火宅纵出院落,向远程兵们杀去。

这些人本就不是他对手,何况还被蒙住了口鼻,一拳一个,一脚一个,打到后来,刘火宅都有些意兴阑珊了,这些黑衣人出场惊艳,但是过程……太没有挑战性!

三十多个远程兵,很快被他全数击倒,七零八落散布在地。

“说,谁派你们来的?”收了云若,刘火宅俯身揭开一人面巾,露出来的,是张不认识的年轻脸孔。

“是……”年轻人看着刘火宅,露出惊惶之色,已经把他当成了不可战胜的仙家人物。

可惜的是,他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数道破空风响从远方呼啸而来。

刘火宅闻声抽剑,反应已是极快,但是飞来的暗箭,本体似乎还在声音之前。

根本来不及阻挡,被问的年轻人被一箭扎中脑袋,血花四溅,脑袋烂柿子一样爆开。

感觉到危机,刘火宅侧头避过一箭,却实在无力躲避插向胸口的另一箭。

“喝呀!”性命攸关的瞬间,他悍然发力,古兽炼体与金刚符力顷刻灌注胸口,胸肌高高隆起,气血贲张,毛发倒竖,衣衫鼓动,整个人就如魔神降世,硬生生以肌肉,夹住了裹着锦绣袈裟,硬往胸口里钻的箭头。

“倒!倒!……”幽暗的丛林里,传来戏谑的声音。

肌肉被破开,血浸透袈裟沾上箭头,一股麻痹感从伤处飞快蔓延开来,瞬间就冻结了刘火宅心脏,然后飞快向外扩散,胸腹、肩头、小腹、上臂……

箭上有毒!剧毒!

“咕咚……”刘火宅石雕般硬挺挺倒地。

“功夫再好,还不是一箭撂倒?”丛林里,传来戏谑的声音,一个背着长弓的身影慢条斯理走出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高手,功夫就是耍起来好看,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不屑的走上前来,伸脚来踩刘火宅的脸。

这刘火宅哪里肯让,躺在地上,伸手捏向此人脚面。

“苛察咔吧……”爆豆般密集的骨骼碎裂声,射箭者“嗷”一声惨叫,直入云霄,“你,你怎……怎么可能!”痉挛着倒地,手臂不忘指向刘火宅,一脸的不可思议,满心的疑窦丛生。

虽然那毒性发作快的惊人,终敌不过刘火宅的坚强意志,硬是在彻底失去行动力之前,掏出一块辟毒太岁吃下。

身怀这天下第一等的解毒圣品,刘火宅如果还真死在毒下,可真成了笑话。

这箭者显然专门掠阵的存在,他既倒下,这伙入侵者也就彻底的没了章法,很快被商旅和驿站驻兵携手拿下。

商旅们没什么经验,驿站驻兵毕竟是正规军,所有黑衣人都被牢牢绑缚起来,披枷带锁,限制了行动。

然后收拾残局,打扫战场,抢救伤员,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有失去了亲朋好友的,默默垂泪;有侥幸干掉了入侵者的,一边吹嘘自己的勇猛,一边庆幸逃过一劫。

不过各种反应之余,无论驿站驻兵还是商旅中人,最多的,还是向刘火宅投去半敬仰半畏惧的注目礼,走回房间一路上,他行经之地,所有人皆恭恭敬敬束手而立,真诚道谢。

战斗的时候还不觉怎样,当开始收拾战场,发觉到驿站左高处,东倒西歪的一地弓弩兵,所有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若没有这少年发声示警,没有他以不可思议的勇猛,干掉这些远程兵,他们绝对已经魂归黄泉,就算没死,剩下的也不会有几个。

“师傅,你好棒!我就知道!”进到房里,小丫头飞扑到刘火宅身上就是一个香吻。

触动伤口,刘火宅疼的龇牙咧嘴,好容易撕扒下了小丫头,乾坤袋里掏出药酒、灵丹、棉条,让小丫头给自己包扎伤口。

出乎意料,小丫头手法娴熟,擦药酒、化灵丹、烤炙药贴、包扎伤口,一气呵成,这让刘火宅越来越奇怪,小东西究竟什么出身,会这般古灵精怪。

一边包扎伤口,小丫头一边呵呵打量刘火宅,红晕上脸,目光诡异,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如这般的情形,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问她是肯定不会说的……

哪怕被箭深深胸口,距离心脏要害仅两指之距,刘火宅没有因此痛呼上一声,小丫头的古怪审视,却让他有汗流浃背、心烦意乱之感。

房中气氛正古怪难言,徒然传来敲门声,刘火宅如释重负,唤人进来。

进门的是驿站首领与商队总管,甫一进门,两人皆是一愣。

畜生啊!禽兽啊!

刘火宅与这虽然幼小,颇显倾国倾城潜质的小丫头情状古怪,无论是商队众人,还是驿站驿卒,对此都有猜测,猜测二人是何关系,兄妹、亲戚、主仆……

不是没有人猜,两人是眼前这种关系,但是……没有人真的相信,那会是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但是看小丫头红晕满脸的样子,看她给刘火宅擦药时目光流转的神情,那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不过,就算畜生禽兽,眼前这爷,也是畜生中的仙家,禽兽中的圣者啊!

眼前这孩子才多大啊,八岁?九岁?顶多十岁!天葵未至,阴?经不启,竟然就能的如眼前这般春?情萌动,勾人摄魄,这根本已经不是凡俗的手段了……

章一百四十四 军功试探,山麓秘营

轻咳一声,驿站首领与商队总管强忍心旌摇曳,说明了来意。

提醒二人略做检点、别伤风化的咳声,于刘火宅、小丫头二人毫无意义。

小丫头神情古怪,刘火宅看的出来,但是那种古怪,究竟是何古怪,一心向道的少年真有些闹不清楚。

仔细说起来,其神态形容,倒是跟风萧萧偶尔流露出来的,有些相像,或许这就叫做……友情吧?

少年心中思道。

至于小丫头,她的心思没几人能琢磨透,对目前的举止,更不觉得有丝毫不妥,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行我素。

高人!强人呀!

驿站首领与商队总管羡慕嫉妒恨,一边神情古怪,一边说明来意。

商队总管的意思是,此番商队中人多承刘火宅搭救,若不然货物被抢,性命不保,所以大家商议着,凑出千两纹银,请刘火宅笑纳。

钱财乃身外物,刘火宅并不看重,但是紧要关头能救人一命的佛光钵,却必须这等阿堵物才能激发,刘火宅便点头收下。

商队总管大喜过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少年既收了财货,以后的路上,自不便抛下众人离去,对于意外连连的此行,无疑是极大助力。

这钱,他给的舒坦安心。

至于驿站首领,要和刘火宅说的,则是战功上报的问题。

擒获了四五十委鬼军,于边军来说,这是大功一件啊,驿站首领特来向刘火宅讨教,应该如何上报的问题,理所当然,也带了些自己的一点意思白银三千两。

在他思来,反正委鬼军战功这种东西,跟刘火宅没甚关系,只要刘火宅同意了,一会儿再跟商队中人打个商量,做些掩饰,这些战功,便不难揽到驿站兵卒身上。

几十委鬼军啊,足够自己升上一阶,队中人人得到封赏了,到时候,辖下人能够十倍于现在,三千白银,驿站首领掏的虽然肉痛,倒也真诚。

刘火宅情商低,只是有限的几个方面,并非不通世情,驿站统领的婉转说辞,略略一听也就明白了,他哂然而笑:“你可知道,我赶赴边关是为何?”仔细观察着驿站统领神情变化。

“为何?”

“我打神都洛阳而来……”他漫不经心的拿丝绢擦拭着刀剑,“今年的南宫擂胜者,有我一份,只是有些私事,没和新编营一起出发。”

驿站统领面皮抽动几下,顿时有气无力,既是南宫擂胜者,又要赶赴前线,那刘火宅,便不是高来高去的江湖人,而是将来的军中同侪了,如此军功,当然不可能放过,而自己已经递上去的三千两白银似乎……也不太好收回了,这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这个人,看来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专注着驿站统领神情变化,刘火宅心中思道。

这些黑衣蒙面人,打着委鬼军的名号的来杀商旅,劫驿站,而其所用功法,又和委鬼军完全不同。

既然不会委鬼军,则必是委鬼军的敌人,试图栽赃嫁祸了。

在边疆,委鬼军最大的敌人是谁?当然是新朝边军。

黑衣蒙面人欲要屠灭商旅,却根本没伤几个驿站兵卒,而是曲里拐弯的绕过巡逻哨,直进驿站内部……

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那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刘火宅不能不做些试探,看看这驿站统领,和黑衣人夜袭,是否是里应外合的关系。

驿站统领通过了测试,从他脸上,刘火宅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知情的反应。

如果他真的是内奸,不论身手,就这演技,不会屈居在一个小小的驿站。

刘火宅拂袖收起了银子:“不过,虽然要入军籍,至少眼下,我还是白身,上报战功这种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你们随意便了。”

正肉痛失落,驿站统领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什……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累了,要睡了。”刘火宅矜持一笑,端茶送客。

“是,是!”驿站统领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摇摇晃晃退出门去,走了几步幡然醒悟,转身回来,“有一间天字号客房,住起来舒服的多,我马上吩咐人收拾出来……”

其实哪有什么天字号客房,驿站统领自己的房间罢了。

“不必了,三千两足够。”刘火宅不耐烦挥手。

小丫头包扎已将结束,此时红烛飘摇,罗帐低垂……畜生哇!禽兽哇!一边咒骂,驿站统领一边自觉乖巧的退出门去。

这一夜,许多人都失眠了。

经过了一连串变故,有人胆战心惊,有人庆幸不已,有人做起了升官发财梦,有人羡慕嫉妒加恨,也有人心头火热的……视图去听床根,被雾兽云若一番戏弄之后,再不敢靠近刘火宅房间。

不过,这一夜,睡不着觉的可不仅仅驿站里这些人……

巍巍太行,西南起洛都附近四水交汇之地,东北止于拒马河谷地,抵在幽州古道,燕山横断带中段。

从洛阳,向边境保州、密州、定州幽燕一带行进,基本就是傍着太行东侧的长途旅行,其东,便是广袤无垠的洛水平原,整个中原最重要的产粮区,其西,则是绵延群山。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一首苦寒行,勾勒出了太行行路之难,山林地势之险。

现如今虽是阳春五月,春暖花开,春夜的深山里,依旧苦寒难耐。

行进在山林间的队伍,不得不在军帐附近燃起火堆,以驱散春夜的寒意。

“吡啵噼啪……”树枝燃烧生出爆裂的声中,士兵几人一帐,睡的香甜。

“张思明,有情况!”身着惨白道服,周身燃着幽幽碧火的道士匆匆进到首领营帐,毫不客气开口。

身高超过两米,微微有些僵硬,却又迅速而轻灵的两个身影,紧紧随在他身后,半步不落。

章一百四十五 阴雨连绵,道士拦路

“什么!人没有杀光,反倒自己人悉数被擒?”携着美梦被唤醒的忿怒,指挥使张思明的呵斥划破夜空,惊醒了睡梦中的兵士。

许多人跳将起来,刀剑出鞘,戒备四方:“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咦,几更天了,乙队还没回来么?”

“韩华裾那个废物!”张思明恶狠狠拍案,“等他回来,定要罚他一月军饷,重打五十大板!”

“……如果能活着救出来的话。”道士淡定的道。

“什么?他也被抓了?”张思明瞪眼。

“法符上显示是这样……那个商队里有高手,还会点仙家手段,乙队一时不查……法符有限,传回的消息就这么多。”虽是回答问题,道士言语中自有一种高傲,仿佛张思明才是他的下属。

“草!草!草!”张思明禁不住骂声连连,“有高手?委鬼军劫道的时候不跳出来,偏等我们上手才出现。”

略加思索,此人渐渐恢复了冷静:“通传下去,继续睡觉。明早全体拔营急行,争取午时……”看道士一眼,摇摇头,“晚上在他们下一处落脚点完成包围,趁黑清剿。”

“天象显示,明日必降大雨。”道士微微一笑。

“大雨?”张思明一愣,“好,那就仍旧午时,明日午时,在……定山将军庙布阵,伏击这行人。定要叫他们寸草无生,片甲不留!”

“嘿嘿……”道士邪笑着转身出帐,环绕周身的碧火一阵翻涌,似乎兴奋期待着什么,夜色之中,仿佛坟头上一团团鬼火飘荡,两个高大的身影紧紧相随。

“这帮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灵修……”道士出帐,张思明忍不住嘟囔。

不过,虽是背地里画圈诅咒,忌惮的看着三个消失的身影,硬没敢出太大声音。

“扑棱棱……”夜色中,一只伟岸禽鸟冲天而起,划破夜空,向某个方向投去。

“继续走就好了,再有三日就到保州了,保州南宫坡大人、箭神叶二郎的名号,大家都是听说过的,想那委鬼军,必不敢在保州境内撒野。”

一天两次被劫,且显然是被委鬼军给盯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商队之人颇有些离心离德……

有的怀疑,是不是出发的时候,拜关二爷不够恭敬,得罪了他老人家;有的则开始担心,今天上路,会不会继续被委鬼军追杀;还有的既非迷信,也不担心,却因又惊又吓兼之没睡好觉,犯了急病。

为此,商队几个头领不得不费尽唇舌,收拢人心,然后蒸煮行军药,治疗病者,忙的脚不沾地。

除了上述麻烦,总还有两则利好消息,一是,驿站中人会派出一队二十人,押送四五两囚车,装着昨夜俘获的委鬼军众,与商队一同上路。

二则是,高手刘火宅,已经收了他们集资的一千两银子,必会一路随行保护他们。

这两桩消息的刺激下,商队之人总算振奋了士气,收拾行装,喂马套辕,洗漱打扫,磨磨蹭蹭开拔上路。

然而天公不作美,出发没多就,也就辰时末巳时初,天空滴起了雨点。

先是零星小雨,然后雨滴逐渐增大,虽不到倾盆的程度,也给车队带来的相当的麻烦。

总算这样的长途运粮队,对诸如此类的状况早有准备,刚落下雨点,前后赶车人便有条不紊取出斗笠戴好,将可遮雨的桐油布覆盖到粮车上面。

不过,人和怕淋的粮食可以遮雨,太行的山路却没办法全数遮住的,道路渐渐泥泞起来,原本预定的目标,便就难以达到了……

“十里外有条岔路,通向个刘猛将军庙,香火颇盛,应该足够落脚歇歇。实在不行,将就住一晚也没甚问题。”队中有走过这条路的老人,很快提议道。

配好了雨具,定好了行程,队伍缓缓起行重新上路。

刘火宅的车走在队伍最前方,后面商队众人紧紧跟随。

没有办法,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见识了他昨夜的勇猛之后,行进之间,人人都想靠的更近一点。

如果他还像原来那样,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就没法赶路了……

他现在,就是个棍子上的胡萝卜。

“吱吱呀呦……”被雨水淋湿,变了调子的车轴转动声响在太行山麓,阴云遮蔽了天空,让商客们原本压抑的心情益发不安起来。

有的人因为恐惧,有事没事的来与刘火宅说话;有的人则因为恐惧,比起平时来益发的不爱说话,只把耳朵竖起,静静的听闻周围的声息。

刘火宅属于后者,盘膝坐在车上,连体的蓑衣从小丫头头顶,直垂到车板,对那些搭茬一律不应,戒备四方。

从方才开始,他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涟漪。

但是,似乎是距离太远,传到此间,那涟漪已经太浅,得不到更多的有用信息,甚至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都有点判断不出。

“叮铃!叮铃!”正竭力分辨着,那被雨丝打的模糊不堪的气息涟漪,路的前方,阵阵响铃传来。

音乐是有感情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同是铃声,南宫铃那一声上下叮叮当当的金铃,让人想起的,是春暖花开晴正好,故交携手踏青去,而前方传来的这铃声,只让人联想到死气沉沉,哀乐声声的墓葬场面。

“踏!踏!”伴着铃声,三个身影从雨中现身,两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壮汉,护翼着一个青黑道袍的年轻道士。

道士左手持拂尘,右手引魂铃,一步一摇,拂尘散发微光,雨滴不湿,引魂铃灵光隐隐,与壮汉步伐正相应,一步一响。

“你就是昨夜孤身擒了我三十多属下的商队高手?”相对而行,距离商队尚有十丈,道士驻足停铃,出声发问,两壮汉随之止步,“却原来只是个武修……”道士咧嘴一笑,状甚轻蔑。

“原来你就是那班废物的上司?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废物,下梁才点心,臭牛鼻子道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刘火宅还未发话,他脖子上的小丫头已经伶牙俐齿骂起来。

章一百四十六 双鬼拍门,苏诺显毒舌

这道士,来者不善!

商队之人,心底的弦始终绷着呢,一听开口,就知道情况不妙,心中都是一紧。

不过,清脆娇嫩却刻薄尖酸的挖苦之语一出,登时笑声一片,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消。

刘火宅也禁不住嘴巴裂开,拍拍丫头小腿,示意她说的好。

小丫头更形得意,鼻孔向天,哼然有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待我把你擒了,抽了你的魂魄,祭炼五鬼,让你欲求生而不能,欲入轮回而不得,我看看你还能不能如此伶牙俐齿。”被个丫头片子骂了,道士鼻孔生烟,“曹十,给我上!”引魂铃疾晃。

“嗵!”伴着铃音,其中一个八尺壮汉眼泛绿光,抬脚跺地,轰然一响,仿佛野兽一般,飞快跨越十丈间距,向刘火宅,不,他头顶的小丫头扑来。

“引魂铃,净魂麈,落魂衣,定魂符……五方鬼曹十……”商旅中有见多识广的长者,自从小道出现之后,便将零零碎碎的讯息组织在一起,当曹十之名涌入耳孔,登时醒然,“辰州驱尸宗!”

辰州,驱尸宗,这是一个道门,但不同于其他高门大派,给人一种远离凡俗,仙山飘渺的神秘感,而只会让人联想到诡异、阴森、恐怖……

别家仙门,若么修灵息,若么铸法器,若么炼仙丹,总是堂堂正正仙威凛然,而这辰州驱尸宗,不修灵息,不铸法器,不炼仙丹,他们唯一所炼之物,便是人的尸身。

挖坟掘墓,刨山开地,四处寻访天时所衷、地气汇聚、八字相合的阴尸死躯,然后以门派秘法,炼制成刀枪不入、水火难伤的行尸走肉。

除了驱使僵尸的一整套法器外,其门中还有五鬼搬运术、五鬼随身法等等秘术,每个人所炼五鬼,都依次叫做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也不知个中有甚玄机。

被道士唤作曹十的八尺巨汉,显然就是五鬼之一。

车队商旅惊呼出声,这个时候,刘火宅已经和那曹十对上了手。

一式阳关三叠,与曹十递来的蒲扇般大手相对。

“砰!”旱地惊雷,刘火宅倒翻出去,而那曹十,原地略略一晃,直身挺进,捉向车板上的小丫头。

好大的气力!没出全力的刘火宅,无可抗拒的倒翻出去,手臂发麻,筋骨隐隐有撕裂之感,若不是近期到了第四重,就这一下,已经伤势不轻。

这只五鬼,至少有五重之力。

倒跌过程中,刘火宅伸手一指:“云若,起!”

棉花糖般的雾兽从小丫头头顶瞬间凝到屁股下面,轻轻一托……

曹十的大手登时抓空,云若倘若神仙脚底的祥云,托着小丫头飞到了半空,伴着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欢呼:“呀吼……”

刘火宅与云若的配合越来越娴熟,到目前为止,就算托着他本人在空中飞行一段都不是问题,何况身躯娇小的小丫头。

曹十一击扑空,闷吼一声,弹跳再追。

不过这些行尸毕竟是行尸,一下一下直来直去,丝毫不晓得计算提前量,云若只是轻轻一转弯,它就无可奈何扑空落地。

“呼啦啦……”自从有人出声开始,刘火宅与小丫头的马车附近,追随者便飞快的散开两边,留下了很大的空地。

刘火宅跌倒时还撞翻了几人,等到他起身直进,已经空无一人,无遮无拦。

“行云流水!”脚底连踏,每一脚皆幻做残影重重。

“古兽锻体!”绝阴魂疯狂运转,将丝丝魂力毫不吝惜的散至全身,撑大了刘火宅的筋骨经脉。

“凤鸣九天!”经脉共鸣,穴窍连震。

那曹十扑空落地的一瞬间,刘火宅倾尽全力的一掌,也毫不留情落到了他的身上。

“啪咯……”有骨骼爆裂的声音,但是不多。

倾力一掌,如中败革,这五鬼尸身躯的僵硬程度超乎想象。

不过,就算防御再强,空中无处借力,曹十整个人,不,整只鬼,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拍飞出去,黑血喷涌,庞大的身躯乱滚,流星般坠向来的地方,坠向驱尸宗道士的方向。

“嗵!”招魂铃响,另一只五鬼踏步迎上,马步蹲裆挡住曹十去势。

两鬼撞到一处,疾退十余步,终算消了来势。

很猛!刘火宅一瞬间判断出来,这两只五鬼力大无穷,皮糙肉厚,而且……由于已经不是活物,武修才有的内息涟漪半点都无,无形中消了刘火宅一些优势。

很强!驱尸宗道士也瞬息间判断出来,两只五鬼究竟有多大力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人平地一掌能砸的两鬼倒退十余步,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武修高手。

怎么办?这是横亘在两人心头的唯一念头。

来之前,道士还有些轻视,现如今,傲慢尽消:“廉贞坐山龙,五鬼运水龙,山龙水龙合一向……”

净魂麈扬,落魂衣振,定魂符结,驱尸宗道士头发飞扬,踏禹步罡开始吟唱咒文,随着吟唱,两只五鬼喉中呜噜呜噜作响,两眼原本的碧光,渐渐转成赤芒……

天真,稚嫩!刘火宅嗤笑一声,一跃丈许接下小丫头,他牵着手,雾兽云若托着那小小的身体,风驰电掣开始往路边上跑。

地面泥泞,奔驰之际,黑浆翻腾,甩了后边围观群众一脸一身,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黑色泥龙在地面上撒欢翻涌,响声“隆隆”奔向远方,带着小丫头的娇叱:“臭道士,想来抓老娘,先追上再说吧。”

刘火宅情不自禁一个恶寒,脚步踉跄,漫天细雨也穿不透他内息的防御,但是小丫头的毒舌,有比细雨更强大的杀伤力老娘,小丫头才多大啊,就自称老娘。

刘火宅这同伙都觉恶寒,就更别说远处的驱尸宗道士了……

一瞬间火冒三丈,禹步也不踏了,咒语也不念了,驱着两只五鬼,道士咬牙切齿追向了二人。

简直是天生的MT,嘲讽效果无与伦比,这却比自己准备那两句干巴巴的台词,效果好多了……

抱着小丫头风驰电掣而去,刘火宅心中感慨,商队中的各位,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了。

虽然强力了,他毕竟不是天道高手,就算天道高手,也有算不到的时候,人力有时尽,虽然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没想着能够凭一己之力,真能够心想事成,一个驱尸宗道士,再加上两只五鬼,就够他消受的了。

章一百四十七 大雨滂沱,山崩乱战

阴雨连绵,山路泥泞。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在山林里带起的,只有翻飞的泥浆,深陷地面的凹痕。

任凭气力再大,身体再轻,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赶不了路。

所以刘火宅与追击的驱尸宗道士,竭尽全力的辗转腾挪,力求每次落脚,若么是岩石垫底,若么有树木攀附,若么足下花木繁茂,可以箍住土壤,不那么粘人……

刘火宅是幸运的,驱尸宗道士虽带了足足两只高达五重的丧尸,身为灵修的他本身,却还不太会飞,只能借助法器短暂的滑行,时常需要两只丧尸带挈,若是他能从空中骚扰的话,刘火宅早被追上了。

一跑一追,两人渐渐上了定山。

山脚下,传来喊杀的声音,果然还有埋伏,这道士则是专门针对自己的高手。

眼见四下已经无人,地势也有可借助处,刘火宅伸手入乾坤袋,刚准备有所行动,陡然一阵内息涟漪从前方传来。

还有人?刘火宅猛然俯身,压着小丫头趴到地上。

一支利箭从林中穿出,势如惊雷闪电……

不过,只要是内息,只要还未达到先天境界,就会有涟漪波动,只要有涟漪波动,就能被刘火宅感受到。

那箭来的虽然突兀,蕴着内息的涟漪却比箭本身更快一步,提醒了刘火宅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躲的好!看我七星连珠!”丛林中,一声爆喝,“咚咚咚”的弓弦有如春雷滚滚,一瞬间根本数不清是响了七下,七道劲箭,从七个不太相同的方向,望刘火宅而来。

虽然角度只是稍稍的不同,那千钧之势,却仿佛裹住了刘火宅身周每一寸空间,无论他躲往哪个方向,都必有一箭命中。

箭意中夹着神魂的震慑,若非箭支贴了法符,拥有灵力加持,必是此人征战多年,杀机盈体,又修了于风萧萧一般的凝煞之道。

感觉无论如何都要被射中,小丫头情不自禁一声惊叫。

刘火宅咬舌吐血,神志为之一清,挣脱神魂震慑,轻飘飘向旁侧躲去。

“怎么会有小孩?”林中传来惊声,七星连珠立时转了一个方向。

不,不对,这箭来势……

明明避的没有问题,连珠箭陡生变化,中途转向,登将刘火宅惊出一身冷汗,竭尽全力一个虎扑,几乎能感觉到冷箭擦体而过的锋利。

虽然有涟漪望气之术,要知道水波激荡并非一成不变,刘火宅虽然看到了一时,没注意到后续,幸亏反应够快,若不然必是一箭穿胸。

可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了……汗透衣衫,刘火宅心有余悸的思道,和着小丫头,滚成了泥人。

“卑鄙!无耻!竟拿小孩子来做人质……”丛林中,一声豪迈大喝传来,“嗵”,高大的身影蹬树飞出,一脚踩断了那可怜的大树,而壮硕如熊罴的大汉,借力飞到空中,泰山压顶般向刘火宅二人压下。

这里是山坡,前高后低,本来正常人一下绝扑不了一箭之程,但是借着地利,大汉奋不顾身硬是做到了。

身躯划出一道绚丽的曲线,约略能有……十丈!

“崩山印!”嗵嗵,将要落地,大汉在半空踏出朵朵气雾。

“别过来,不然我扭断她脖子!”大汉的喝声,却被刘火宅听到了,翻滚起身,见此人当头落下,刘火宅一把将小丫头擒在手中,捏住了她纤细幼嫩的脖颈。

小丫头满身泥泞,模样狼狈,两串珠泪在她眼中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柔弱无助到了极点。

“可恶呀!呀!呀!呀!”大汉愤怒的大叫,积蓄了几次的崩山印无可奈何换了方向,打到旁边山壁上,平地惊雷,生生打出脸盆大的几个坑来。

“噼啪轰……”连串爆响,山壁震颤,大片被雨淋湿的泥壁,和着石块,和着雨水,轰然崩落。

“不好!”齐声急叫,大汉与刘火宅分成两个方向跃出了崩塌区。

崩落的山壁如同瀑布倾泻,瞬间将两人方才存身之处埋葬起来。

“小子,有本事放了那孩子,咱们真刀真枪……”塌方另边,大汉跳脚骂道,“咦,还有同伙,待我擒了,看你……嘿,好大的力气!”惊声连连,不必看,刘火宅已经知道,此人和驱尸道士撞上了。

果然是真的委鬼军,不是趁天黑杀人放火的那帮人……拿小丫头做要挟,就是想看看此人真正性情。

结果,不光看到了真性情,刘火宅同时发现,这个空中跃下的壮汉是自己认识的。

虽然没通名姓,有过一面之缘,洛阳城里,南宫擂前,听书楼上,曾经隔桌喝过酒。

当日是第一次得睹先天高手风采,刘火宅印象深刻。

一扯雾兽云若,把小丫头风筝一样放到崖壁之外,他自己猱身顿足,向塌方另边掠去。

“傻大个,我们跟你是一边的,可别再弄错了!”飞出斜坡外,身处几丈空中,小丫头毫无惧色,银铃般笑着出声指点,与刘火宅心意相通。

雨水冲掉了沾染的污泥,露出雪白的衣衫,粉妆玉琢仿佛观音座下玉女。

“吼!喝!哈!嘿!”壮汉萧一山果然正在与两个鬼尸缠斗。

他的身量,和两具鬼尸相差不多,气力也相差不多,只是步伐更灵活,应变更迅速,三个庞然大物雨水里争斗,仿佛洪荒古兽的战斗,惊险、刺激、野蛮、原始……

驱尸宗道士看的眼睛发亮:此必委鬼军中强者啊,委鬼军皆练煞,煞气既强化神魂又强化肉身,斗煞高手的尸身,是驱尸宗最想要的鼎炉,肉身强横,又能够抵抗尸变之际的神魂损失,造出来的五鬼不仅敏捷,而且聪明……要是能收了眼前此人。

美梦做的正过瘾,刘火宅半空中大鹏振翅,向他俯冲而下,口中喝道:“山下面,这牛鼻子的下属正在围杀商队,要洗脱你们恶名,速速去救!”

章一百四十八 五鬼随身,玲珑克敌

刘火宅的话,既不是对壮汉张一山来说的,也不是跟半空里的小丫头或者雾兽云若说的,而是向上边,向树林里,向潜伏在那里的委鬼军伏兵们说的。

山下时还不显,行到此间,刘火宅早发现了四下潜藏的兵锋。

道士一个翻滚,狼狈避开了刘火宅扑击,待听清话中意思,面色大变。

美梦烟消云散,从天堂坠入地狱,说的就是他此刻的悲催心情,他终明白发生了什么……

明白了上面用来安置马匹的林地,为何会嘶叫连连……

他所领武装在太行山中分地驻扎,于各处驿站中均派进内间,每当有商旅被委鬼军劫过,当日夜里,他们便会冒着委鬼军之名,将商旅屠戮一空,人员杀光,货物抢光,既肥了自己,又将恶名全数丢给委鬼军担上,杀人放火可说十分快意。

但是今天,偏偏就是今天,似乎被委鬼军倒找上门来了……

他的下属,素质出众,训练精良,原本不至于出现这种被人抄断后路、擒了马匹的低级状况,但是今天,他们是有为而来,猎物将入彀中之时,再好的猎人,也难免分神,再加上,天气不好,阴雨连绵,于是……

前方树林里,那是伪委鬼军两百多匹战马,是伪委鬼军太行山上来去如风的倚仗,现如今,尽落敌手!

“呼啦啦……”潜藏无用,被认出来了,山林间刷拉冒出许多同穿委鬼服的盗匪来,与山下之人形容相似,气质相似,纷纷发声询问:“大把头,我们该怎么办?”

问的是和二鬼缠斗的萧一山。

看看刘火宅,看看小丫头,看看变色的道士,再看看山底下远方的战事,萧一山忿然发力,将一只五鬼撞飞出去:“妈个巴子的,忘了咱们干嘛来的了?冲下去,把那帮兔崽子杀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嗷!”伏兵们鸡动了,扯着嗓子,扯着刀锋,扯着四周围的空气,扯开从天降下的雨滴,就如方才那片崩塌的崖壁,轰隆隆往山底下奔去。

大脚丫子甩着泥巴,逞亮的刀锋透着寒光,发自肺腑的呐喊蕴着屡屡被山下那帮人冒名迸发的愤怒,伏兵们山崩海啸一样冲下山来。

人还没到山脚,排山倒海的声威先到。

搭山弦还没射落下去的弓弩还没到战场,对战场的影响已经出现。

伪委鬼军们正在以弓箭压制山脚商队,听到来自上方的声音,如道士一般勃然变色,阵脚大乱,射到山下的箭支都少了几分气力……

“天苍苍,地黄黄,叩拜五鬼请阴兵,五方鬼到听号令,奉敕动身步如风,急行如律令!”

内郊外困,坐骑又失,驱尸道士心知今日事有不谐,能不能逃得出生天都是两说,再顾不得被个小丫头气的火冒三丈,顾不得有个炼尸的奇葩就在眼前,掉头开跑。

伴着唱诵,道士脚底生风,身形简直化成一道烟。

刘火宅哪里肯让他走掉,拧身纵跃追去,伸腿便蹬。

但是……道士速度出乎预料,哪怕他倾尽全力,只是大脚丫子印了个泥印,轻轻碰上道士屁股,没使出多大劲。

道士一个踉跄飞跌出去,半空中阴风吹拂,愣是吹转了个方向,沿山梁绕半圈,往山顶上奔去,纵腾弹跳,仿似飞鸟。

虽然笨拙,他似乎……到底还是能飞一些的!

刘火宅先是惊讶,跟着道士转过山梁后回看了一眼,登时明白了。

原来随着道士速度提升,连飞带蹦,山梁另边,和壮汉对战的两只五鬼威力却明显下降了。

也不知道,这法术是抽取五鬼的能力强化自身,还是道士本身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同时的加持,分配给自己多了,就虚弱了五鬼。

萧一山一时间精神大震,打的二鬼倒退连连。

看着半坡上方,屁股一撅一撅,身子一拱一拱,正奋力往山上面爬的道士,刘火宅望望四下无人,心中哂然,他这是自寻死路!

若在梁那边也倒罢了,在梁这边,萧一山距离虽近,目光不会拐弯,山下边,距离既远,战事又激烈,更加无人注意……

只一沉吟,刘火宅伸手入袋,抽出了两把高级玲珑刀。

“嗡!”执刀在手,内息灌注,两向一拉,丈半来长的刀气喷薄而出,乱石崩飞。

光是玲珑刀激震的声音,已让驱尸宗道士激灵灵一个冷战,灵气运转滞涩,他毕竟只是个四重,还是个善假于他物自身修为不足的门派中的四重……

待长达丈半的刀气摧枯拉朽的掠过身体,笼罩周身的阴风登时烟消云散,落魂衣四分五裂,净尘麈丝丝断开,道士惊讶回首,从丈许高处咕噜噜跌落下来,按捺不住惨呼:“玲……玲……玲……”

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完,刘火宅毫不留情挥动玲珑刀,屁股里面去,将道士一刀搅成了两半。

“咔嚓!”肉身断裂的声音,血肉飞溅喷了刘火宅一头一脸。

“吡啵!”灵光喷涌,飞快凝成道士的元婴神体。

虽然等级不高,擅于锤炼肉身的宗门,也精擅夺舍转身之法,术法虽然平平,元婴遁走却是驾轻就熟。

“你竟然也晓得……玲珑刀?”收刀后刘火宅疑惑,最后三字额外放轻了声音,风萧萧打听玲珑刀的消息数载而不得,结果短短月余之内,见个人都知道此物,真真得叹造化弄人了。

“你不是……”道士元婴面目变幻向后便跑。

“还想跑?”刘火宅提前一步取出了大碧玉葫芦,葫芦嘴一打,照着元婴便吸。

“炼魂壶也有?”道士元婴被碧玉葫芦灵光吸定,神色竟是不悲反喜,“你可知道,这炼魂壶乃是我驱尸宗专为武者制造,缺漏处处,待我破了这壶,看你还如何……”

道士一边被吸进碧玉炼魂壶,一边撂下狠话,可惜,刚入了葫芦,登时惊叫连连:“元……元婴,这壶中怎会有……还是两,啊”飞快的寂然无声。

章一百四十九 灵云帝气,个中真意

昔日鬼窟中,刘火宅就曾听玄玉和尚言道,屈身九沢卫,为朝廷潜隐几十年……

九沢卫与玲珑卫,似属同门,就算不同门,也是穿同一条裤子只不过分两个裤管的,就如同魔门各宗一般。

今日又冒出来个驱尸宗,说玲珑卫所用碧玉葫芦,又叫炼魂壶的玩意,是他们做出来的。

似乎真的是相当庞大的一个势力呢,爪牙遍及天下,但是……说他们都跟朝廷有隶属关系?刘火宅第一个不信。

当今朝廷,会有什么秘密组织,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最隐秘的单位,莫过于勘察吏迹的武德司了,那武德司的指挥使易士卒老头,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如果真有这样的下属组织,自己拜入修真门,还需要先武当后少林的受尽磨难吗?

再说了,入修真门便知,天下各大宗门,是严禁门下灵修入朝堂做事的,甚至可以说,这是天下修真共奉的第一戒律。

修真无甲子,岁月不知年,越是顶级的修真,越知道沧海桑田的变化,越看惯人间王朝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给他官位,都不会做的……

人间朝廷能给人的,无非权财两样而已,在修真界,拳头大就是权,功法神通就是财,人间界那些虚妄的钱财,在修真者看来,皆是唾手可得之物。

有谁,会珍惜唾手可得之物呢?

倒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向往成仙,向往长生不老才是真的,年年代代会搞些寻仙祭天之类的玩意,但是……没有修真者理他们,既不屑,也缘于修真界律令。

这些话,原本刘火宅是想跟风萧萧说的,可惜分别的太过突兀,没有机会。

后来想想,风萧萧得了羽阴剑,必能从阴魂口中问出真相,谈与不谈,似乎没甚关系,也就放弃了。

其实前些日子,南宫铃陆嘉一行自鬼窟中逃出,已将相同的疑惑,传达给了各自掌门知道,然后经过一些验证,比如说,玄玉和尚的确有可能是潜伏隐忍的内间之类……这些讯息,又从各派掌门处,汇聚到了灵云帝气山中。

所谓灵云帝气山,也就是汇聚天下修真之力,用来镇压人间皇朝气息的宝物。

上古之时,帝皇治世,无论人间修真,皆须听帝皇号令,人间归一,那时帝皇尚可修真,且不乏超凡入圣而飞升者,毕竟,帝皇拥有天下,归天下至宝供于一人,哪怕资质再差,也超过无数凡人。

直到中古,诸子涌现,百家争鸣,天下人心……至少是修真者之心,渐渐摆脱了上古神皇的阴影,开始寻求真正的超脱自在,又历经封神、逐鹿几番大战,皇朝势力渐渐陨落,修真界开始超脱于红尘世外,铸十二金人,收天下武者之精粹,铸灵云帝气山,镇压皇朝气数……

自此而后,世间朝代更迭,没有能超过千年的了,而修真者,也渐渐成为人间界的传说。

不是传说的是,从此以后,历朝历代,天子头上,必有灵云帝气山保护,而驻守者,也必是中原大宗派出的翘楚,最近百十年来,则是少林、武当、逍遥。

说是保护皇帝不被修真者胁迫,影响人间朝代更迭,其实更是一种监管,监管皇帝不会修真,监管皇帝不会试图修真,监管其他修真者不会试图令皇帝修真,监管皇帝不会试图令其他修真者试图教自己修真……

“开什么玩笑?有灵云帝气山之助,整个皇宫大苑皆在我等眼中,刘义成这厮有几根吊毛我们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污蔑,这是红果果的污蔑!”

驻守帝气山中的三位管事,李古衣,张恨水、道一,遣词造句可能有差,但基本就是这个意思,回复了各自门派的掌门。

掌门们也真就是问问,内心里其实也认同三位管事的观点:

若么是有人在造谣生事,试图通过修真者之手,抹去刘义成皇帝之位这是有过先例的;

若么,就是此事完全避开了皇帝本人,避过了朝廷中枢在运作,而假如与这二者都不沾边,将过错归结到朝廷与皇帝身上,未免有些牵强。

调查没有中止,而是继续下去,但是对朝廷的怀疑,几乎可以打消,唯一可虑的就是究竟是哪方势力,在主导此事?

扯远了,且回正题。

感受着碧玉葫芦里蠢动,刘火宅陷入了沉思,直到后方萧一山大叫传来:“嘿!怎么突然又厉害起来了,什么情况啊?”

乒乒乓乓,战声复又激烈。

萧一山一个不察,被陡然暴走的尸鬼打在胸口,大口大口吐血。

驱尸宗道士横死,两只五鬼顿时恢复了战斗力,看起来,这道士的浮空轻身之法,还真的是借五鬼之力。

“师傅果然英明神武,侠义盖世,勇冠宇内,天下无双……”别人看不到,半空里小丫头却是看的真真的,儿童不宜的血腥场面,看的兴高采烈举掌欢呼。

“别拍马屁!”一团泥巴飞向小丫头,糊个满脸。

刘火宅常常怀疑,这小丫头究竟是何出身,说她出身寒苦吧,能说会道,能言善辩,更能识文断字,一般大家闺秀不如她;说她家世显赫吧,见风使舵满口胡柴的功夫无人能及,更兼油嘴滑舌、常满口俚语脏话,又显然不合常理……

小丫头嘟嘴扒开污泥的功夫,刘火宅缓缓俯身,取下了道士腰间乾坤袋,还有唯一完好的法器引魂铃。

“叮铃!叮铃!”拿铃摇晃,声音与道士所摇一模一样,节奏也相差不多,但是……两只五鬼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所谓专为武者制造,便是对内息可发生反应,所以炼魂葫芦刘火宅与风萧萧用来得心应手,而这引魂铃,便没有半点动静。

只是略一踌躇,刘火宅逼出一道绝阴魂。

“叮铃!叮铃!”声音与之前一般无二,但是两只五鬼身体陡震……在打了萧一山个出其不意之后,速度再度加快!

刘火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章一百五十 拉风下山,绝壁伏击

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可以用绝阴魂激活引魂铃没错,但是……

但是绝阴魂毕竟不是他自己的神识,而是捕获之物。

引魂铃可以被激活,但是引魂铃遵循的,却是绝阴魂本能,而非他的意念。

引魂铃被激活,两只五鬼得到强化,思维中共鸣着绝阴魂的憋屈,绝阴魂的无奈,将一腔怒火,尽数倾泻到壮汉萧一山身上。

“骨碌碌……”倒退中一个不察,壮汉失足踩空,从定山山半坡,打着滚向山下翻去。

大汉身体壮健,一路滚一路带动泥浆翻涌,引发了新一轮山崩。

真是不好意思……刘火宅默默哀悼,目送大汉一路几乎滚到山脚下,滚到战场之中,这种情况,他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啊。

“大把头!一山哥!……”壮汉无比拉风的滚下了山坡,即便在大雨中,也难掩其声威浩大,挑动了战场上所有人眼球,惊呼声此起彼伏。

“干……干什么?”夹着泥水,带着懵懂,萧一山一跃而起,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羞赧的面容瞬间浮现,瞬间消失,“妈个巴子的,就这么帮乌合之众,也得花你们这么长时间?看的老子急的不行不行的,奶奶个腿的,随老子……冲!”

目光情不自禁瞟向山半坡,却只看到,战斗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人去山空。

用那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失足,壮汉萧一山的机变,让刘火宅钦佩,不过更令他钦佩的还是,此人从山半坡骨碌碌一路滚下去,至少跨越百丈间距,竟然浑若无事!

萧一山下去了,省了他不少功夫,意识到引魂铃不可用,他直接变换法门,将两条绝阴魂,由云若裹着,拍入五鬼体中。

这种炼尸本就是行尸走肉,没有自己的神识,绝阴魂入体,应该……

“呼……”目送萧一山远离,迟钝的头脑分析出,那已是短时间难以企及的敌人,两具炼尸一瞬间转回身来,能够生裂狮虎的两臂,恶狠狠向刘火宅撕下。

绝阴魂无用!

炼尸已无神识,控制身体的纯粹本能,或者说,由驱尸宗灌输的战斗意识,绝阴魂也无用武之地。

倘若下山加入战场,必将这两个凶物也带到场中……

雨还在下……

山下边的战斗也还在继续……

伪委鬼军并不像萧一山说的那样,只是群乌合之众,恰恰相反,他们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而且,后路被抄,坐骑尽失,他们不得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虽两面受敌,苦战不降。

欲要下山救人,先得除掉这两只凶物,略一思索,刘火宅驾起玲珑刀,招来小丫头,沿着山梁一转,彻底摆脱了山下众人视野。

引魂铃叮当脆响,带着被吸引的两只五鬼,一路向上向山后转去……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女娲山……从其名,便可判断出,其在神州大地的地位。

其山势险峻,地形复杂,有数峰高达千仞,又有太行八径的细路与深难见底的险渊溶洞。

洛浦鬼窟,也可说是其山势的末端绵延,凭此一点,可以想见整座太行山的广大高深。

刘火宅带了两只五鬼一路奔行,不出所料,不过行了三五里山路,翻过几道山梁,前方出现了理想中的战斗地点一方绝壁。

绝壁背倚定峰青山,其高入云,生满青苔,岩壁上还有一不深的洞穴,散发着幽幽冷风。

绝壁前则是深渊,虽没有无底那么夸张,站在渊前,山风吹拂,登时叫人有种心旷神怡,下一秒就将坠落深渊粉身碎骨的恐惧感……

就是这了!刘火宅洞口前落下玲珑刀,接刀在手,背对那洞穴站定。

“呼……好高!”坐在云若身上,飞出峭壁,面临无底之渊,小丫头向下看着,拍手叫好,猛然从雾团中跃下。

刘火宅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下一秒,雾兽云若迅如疾电飞下,将小丫头在丈许之下接住,“咯咯咯!”小丫头笑的清脆。

刘火宅擦了把冷汗,这小丫头的胆子,绝不是肉长的!

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就够大了,和小丫头相比,不是一个档次,这小东西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简直就是缺心眼,缺那个叫做恐惧的心眼……

“你才缺心眼,你全家都缺心眼!”雾团上,小丫头张牙舞爪,大发雌威,原来刘火宅一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

“敢对师傅不敬,一会儿罚你……”话没有说完,绝壁另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与沉重的脚步声,两只五鬼到了。

连老天都帮这小丫头啊……刘火宅无奈闭嘴,握紧了玲珑刀。

头鬼曹十刚刚转出岩脚,刘火宅双刀一拉,“嗡!”响声激昂,前后两道刀气劈头盖脸也似的刷向了鬼物。

“嗤啦!”隐约有裂帛之声,但是曹十身上衣衫,基本完好无损,似乎炼尸成鬼之际,他这身上的衣衫也与身体一遭被祭炼过了,粗厚笨重,但经久耐用,玲珑刀气无法划破。

衣服完好,五鬼曹十也没甚大碍,受刀气冲击,身体微微向后一倾罢了。

刘火宅有些失望,但并不改变他的打法……

玲珑刀一抛,他奋尽全力,六魂锻体!行云流水!凤鸣九天!

积蓄了全身之力,至少有五重中阶实力的两掌,恶狠狠拍向曹十,拍上鬼物急切间抬起的双掌。

“轰!”一声大震,两个人皆倒飞出去,刘火宅划出一条弧线直入岩洞。

相比刘火宅,曹十倒飞的高度与弧度皆大大不如,毕竟他的身高体重摆在那里。

但是……他身后却是万丈深渊,虽然飞行了只一小段,这一小段,足让他横出山壁,向悬崖下坠落了。

“轰啦!轰啦!”清晰可以听到山壁破裂的声音,可以想象,能够洞山开石的恶鬼,垂死挣扎的威力。

可惜,它已经落入深渊,大力挣扎不仅未让它摆脱险境,反令它与绝壁的距离更远了一些,终无可抗拒的坠落:“啊啪!”

章一百五十一 卡怪尸鬼,受困小鸟

即便掉落山涧,不能保证这鬼物就真的被摔毙。

毕竟,鬼物的精髓就在于其不死不活的状态。

压根谈不上活,也就没有死。

没有命门,没有感情,没有轮回因果,只要不是骨肉化泥彻底丧失行动力,难保不能苟延残喘,继续行尸走肉……

没有能力将之转化超度,或者封印埋葬,或者一举拍成齑粉的话,就只有如刘火宅这般,以地形摆脱,若在网游里,就叫做卡怪。

一击解决了一只,刘火宅精神一振,听见拐角处另边,粗重愤怒的嚎叫,就欲出洞再战,脚踝处突然一痛。

讶然低头,竟然是几只小小的嫩黄的小鸡仔,正愤怒的扑腾着毛还没长全的翅膀,拿喙来啄他这不速之客的脚腕。

那当然不是小鸡仔,虽然长的很像,体型却比老母鸡都大只,若不然,也没有那么长的喙,能够夹住脚踝细处。

不是很痛,几只大鸡仔夹的却很给力,刘火宅奋力抬腿欲要甩脱,竟然不能……

毛茸茸的几只鸡仔,仿佛绳子串住的火鸡,坚定不移的挂在刘火宅腿上,随着腿的摆动晃来晃去,喙端尖勾甚至扎进了刘火宅肉里,一边使劲咬合着鸟喙,这些小鸡仔喉咙中还“啾啾”有声,也不知是在示威,还是在呼叫……

这处崖顶洞穴,竟然是一处鸟巢!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另外一只,应该是叫做张四的恶鬼已经转过弯角,来到这边了。

洞穴之前空地颇大,来到这边,距离崖边也就远了,距离崖边远了,奋尽全力也没法将之击落崖下,除非……自己行到崖前,使出背投之类的技巧。

瞬间转念,刘火宅就欲行动,一抬腿才想起来……自己还被咬着呢。

鸡仔每只不算太大,怕也有十几斤重,四五只一起扑上来,一只腿几乎抬不动。

正欲下杀手速战速决,小丫头幼嫩的身体架着云若抢先扑到掌下,欢叫:“好可爱!师傅,不要杀它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丫头两样都占全了,绝对是个中极品,刘火宅一阵头痛,无奈抬掌,迎向了……张四那力可开山辟石的大力轰击。

“踏踏!”张四倒退两步,刘火宅则倒退一步,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带着串小尾巴也有好处,便是弥补了重量上的不足,原本足能将刘火宅打进洞底的一击,效力大打折扣。

只是……这种折扣不要也罢,刘火宅灰头土脸爬起身来,屁股下边,一只小鸡“吱吱”疯狂叫着,估计是被压的疼了,但是即便如此,不肯松嘴。

还没等刘火宅站稳,张四第二击又至。

“我靠!”这下更惨,立足不稳,都没来得及蓄力,刘火宅惨遭第二次推倒,恶鬼张四威风凛凛的封住了洞口,庞大的身躯如山压下,仿佛洞外面来的光都能全数遮住,弯腰俯身向刘火宅抓下。

肉身四重,力气的确有进步,但是和天生力大,又经过秘法强化的尸鬼相比……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上。

忙乱当中,刘火宅一把抓起小丫头丢到洞最里边,手中玲珑刀挥舞,瞬息斩出七八刀去,在张四两臂留下道道凹痕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借力扭动,仿佛蛇虫一般,蜿蜒翻转向洞内游去,终于保持了和恶鬼两手的距离。

当然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小鸡们终于松嘴了,不再来啄刘火宅,而是扑腾的翅膀,向更大只、更有威胁的尸鬼扑去。

“磅!”一声大震,啾然惨叫,一只小鸡被拍上洞壁,缓缓滑落。

“磅!”又一声大震,连惨叫都没有,另一只小鸡被尸鬼大脚丫踩到地上,两腿趴开,翅膀凌乱,脑袋钻到地里,几乎成了肉饼……

尸鬼可不像刘火宅那般心慈手软,下手毫不留情,眼前五只小鸡就要尽数遭戮,“咔哒!苛察!”接连两声轻响。

那第一声,就好像石块撞击的声音,那第二声,却生生如清空下的霹雳响声。

没错,那就是雷电的声音,下一秒,尸鬼通体冒起了电光,电蛇在他身上锁链般乱窜,电光缭绕……

尸鬼毛发倒竖,衣衫渐渐焦糊,本来就青黑的面容更青更黑,股股烧焦臭肉的味道中人欲呕。

攀附在尸鬼身上,拿喙钳它的小鸡们,不可避免的也被电到,细细的绒毛爆炸般直竖,但是……浑然无事。

剧烈的电流之下,这些小鸡不仅没有像尸鬼一样,被烧焦烤糊,反而精神健旺起来,“啾啾”声不绝于耳,似乎在欢呼什么。

足足一分多钟,一分多钟之后,尸鬼倒地,既不颤抖,也不抽搐,只有袅袅青烟升腾。

它彻底被电流烧焦了,从里到外化作焦炭,再无一丝生机留存。

随着尸鬼倒掉,刘火宅与小丫头,终于可以看到洞穴外面,看到尸鬼背后,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鸡!

没错,一只鸡!

黄毛、灰爪、黑眼、赤喙……足足能有人高,脑袋大脖子粗,翅膀短小身躯粗胖的一只鸡!

说它是鸡,其实也不确切,因为它更像还没有长大的小鸡,只是一身上下绒毛换成了羽毛,颜色显的深了,不像幼鸡那般可爱。

这只鸡……满眼哀伤的看着洞中,看着两个两只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小家伙,瞳中渐渐有血丝浮现,目光一点一点挪向了洞穴深处的刘火宅与苏诺。

刘火宅玲珑刀在手,提了十倍的小心。

虽然这家伙长的像只鸡,可不敢真拿它当只鸡看,只要想想尸鬼的惨状,就知道鸡不可貌相这话绝对是对的!

“咔哒!”赤红的鸡喙上下一装,星火浮现。

“苛察!”电光石火的闪现,瞬间扩张成大腿粗的电龙,迅雷不及掩耳冲向洞底。

“嗡!”双手一拉,玲珑刀气浮现,纵横交错卷向来电。

一刀消去三分之一,又一刀消去一半,手臂粗细的电龙击中玲珑刀,电火飞溅,嗤然有声。

这还多亏玲珑刀本身有堕灵之力,消去了电龙至少九层威力。

饶是如此,刘火宅也不好受,须发倒竖,通体上下酥麻彻骨,欲?仙?欲?死……

而那只鸡,源源不断的电流喷涌丝毫不见匮乏,且随着刀气消失,飞快的粗壮凝聚起来,假如继续下去……

正欲指挥小丫头,取出佛光钵来以对不测,空中忽然有声传来:“雷鸟颅磕?”

章一百五十二 雷鸟颅磕,绿毛尸鬼

惊声之后,有黑雾从空中罩下。

此时雨仍滂沱,风仍凛冽,然而这些黑雾,丝毫不受风吹雨打,聚而不散,顷刻之间将定山山头裹的严严实实。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时随令行……”

“扑通!”随着咒声,似乎有物从高空砸落。

一声落地闷响之后,是鸡翅膀扑腾,和某样存在肉搏的声音。

现在刘火宅知道了,这鸡叫做颅磕,和形象完全不符,有个拉风犀利的名字,似乎……《神异经》、《九州志异》之类的书中有载,不过实在记不得了,也没心思去回忆。

听着声音,他心思大动,这是机会呀!

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有高人路过和颅磕鸟大战起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黑雾中以天赋神通开出一道缝来,刘火宅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抱只肥小鸡,小丫头两只手里,也左手一只肥小鸡,右手一只肥小鸡,当下大的摞小的,小的再摞更小的,层层叠叠,奔出山洞。

说来奇怪,刘火宅手中的肥小鸡,扑腾着翅膀,赤喙连啄,无论如何不肯让刘火宅拐带,小丫头胳膊里的两只鸡,却就服服帖帖,温驯的好像真的鸡仔一样。

“嗖!”刚出了洞,有光刃擦体而过,在岩壁上开出尺许余粗的狭缝来,惊出刘火宅一声冷汗。

又迈得两步,“咔哒!苛察!”一道电龙横扫,若非刘火宅天赋神通保证了视野清晰,就要被电龙拦腰斩断了。

太危险了!真是太危险了!

心惊胆战之间,刘火宅就着丈许范围的清晰视野,根据记忆,转到洞穴另边,远离颅磕与高人动手的波及区。

又行不到三步,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涌现,抱着小丫头,载着三只肥小鸡,一个翻滚,“噗通!”就在身边,碗口粗的铁柱从天而降,深深的石壁当中,若不是刘火宅躲避的快,这一下就要被穿成羊肉串了。

就算避过,铁柱入壁,杵破石块无数,碎石崩飞,划的刘火宅衣衫零落,血痕遍体,一声大震,震的刘火宅耳鼓生鸣,头晕目眩。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尔五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

心情还未从生死之间平复,差相仿佛的大震接二连三传来,同时又有共鸣天地的咒声响起。

随着咒声,四周围黑雾翻涌,有风吹着某物,发出猎猎翻飞之响,雾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以至于刘火宅不得不随之加大天赋神通输出,才能够勉强维持视野。

勉强看清楚,猎猎之声,原来出于险些穿了他的铁柱,铁柱原来不是铁柱,而是旗杆,上头系着丈许宽高的玄色大旗,旗上绣着繁杂诡异的咒符,在黑雾中翻飞,有灵光萦绕。

黑雾范围内,没有雨丝滴落,但是不能肯定,雨究竟仍下着还是停了,似乎一股莫名的力量,隔绝了此间与外界。

甚至就连四周围的地形,都随着咒声吟唱,在慢慢发生变化……

石壁变成空缺,洞穴化成山脊,虚空凝出池沼……山头方寸之地,黑雾笼罩下的变化可说翻天覆地。

咒声无意流露出的几个关键字,让头晕眼花的刘火宅生出不妙之感。

“……命尔搬运,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斩灰尘!幽冥玄阴阵!”

咒声唱完,四周围停止了变化,高空之中,又有声传来:“杀了我徒儿的小子,我知道你就在下面。可不要乱闯,小心被我幽冥玄阴阵生吞活剥了去,我还想留着你,仔仔细细把弄,寸寸分分折磨咧。”

刘火宅一阵悲哀,听着咒声,看着远方那与颅磕缠斗的背生双翅,体长绿毛,目光凶厉的家伙,他心中就有不详预感,果不其然!

这突如其来的高人,是驱尸宗的!

徒弟挂掉了,所以轮到师傅出面。

修真界,与凡俗根本没甚两样吗!同样是派阀林立,宗门满布,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出身来历……

不管沾理不沾理,你出身够好,出了门,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就好像玄玉和尚那样的;倘若被欺负了,必有师门长辈为你出头,就好像昆仑三子与这驱尸宗道士一样的……

如自己一般,无门无派,无依无靠,就和世俗一样,天生受欺负的命!

“师傅,现在怎么办?”昏天黑地,黑雾遮住了天空,遮住了高山,遮住了深渊,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也知道情况不妙,生出惧意,怯生生问道。

最大的恐惧,永远是未知!

“轰隆!轰隆!嗷”绿毛飞尸轰破山壁的声音不断响起,时不时的还发出几声狼嚎。

“咔哒!苛察!咔哒!苛察!”雷鸟颅磕的闪电发作之声更是密集如机关枪,另一边的战斗,渐渐已进入白热化。

地面激颤连连。

看起来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颅磕鸟,竟然能跟传说中的绿毛僵尸战到这种程度,真的叫人难以想象。

“我们当然是……杀出阵去!”让雾兽云若裹着小丫头和三只肥小鸡,刘火宅收摄心神,脚下踩一把玲珑刀,左右手各持一把玲珑刀,向着悬崖的方向悄无声息飞驰过去。

“嗷……”也不知道到没到崖边,也不知道具体跑到了甚么方位,半空盘旋翻涌的黑雾陡然凝结,幻化出一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向着刘火宅与小丫头悍然噬下。

这幽冥玄阴阵当然不是改天换地之用的,除了制造幻象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能吸取幽冥之力,俘获山间游灵,制造出真正的灵息幻象。

看那瞳中燃着幽幽碧火的鬼脸,刘火宅本待双刀一拉刀气划下,动作将做之际,陡然转念,将手一指:“天赋吸纳!”

鬼骷髅森森黑牙闭合之前,刘火宅徒手探入了幻象黑雾之中。

“咻!”一声轻响,鬼骷髅就如轻烟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刘火宅身体里面,丝丝黑气瞬间分散七脉,在天赋神通的挤压下寂然不动……

章一百五十三 幽冥玄阴阵,天赋汲鬼神

“哒!哒!哒!哒!”颅磕的闪电起初还能听清前后,后来释放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便连在了一处,鸟头猛点,配合它那很有说服力的形象,可笑至极,仿佛不断跟人点头问安一样。

只有被点的人才知道,那不是点头问安,是大学讲堂上,拥有四大名捕称号的教授在点名。

每下点头,皆有拳头大小的闪电球闪耀华芒,从它口中飞出,迅速而且精准的击向尸鬼。

尸鬼的行动通常不怎么灵活,场中这位显然不在此列。

身法灵活,奔行迅速,加之有双翅借力,时不时腾空滑翔,借力转圜,就仿佛虚无缥缈的一团幻影,缠定了颅磕恋栈不去。

到了这种境界,尸鬼其实通常已不叫做尸鬼,而称尸妖。

连驱尸宗弟子都有五重尸鬼两只,这驱尸宗的师傅怎可能比徒弟还差?一只尸妖,足抵得上五只尸鬼有余,而且在雷鸟颅磕这样的存在面前,行动不便的尸鬼纯粹炮灰,只有尸妖,能够战到这种程度!

忽然,颅磕鸟露出一个破绽。

绿毛尸妖借机冲上,挥舞乌爪狠狠鸟翅上来了一记,颅磕鸟登时羽毛凌乱,血肉纷飞。

一声悲鸣,颅磕鸟转头怒目,大团雷暴轰然喷到尸妖身上!

尸妖借机创敌,进身太深,这一下便避不过,直挺挺被雷暴轰中,身体僵直抽搐,电光缭绕,倒撞开去。

两败俱伤!

不过,以不死不活的身躯和人战斗,两败俱伤本就是尸鬼尸妖之类克敌制胜的终极法门。

倒撞开去都没有落地,尸妖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生满绿毛的翅膀一震,凌空顿住,再一忽扇,消了去势,反向俯扑,怡然无惧重对雷鸟颅磕。

而这个时候,颅磕却已经调转身体,看似笨拙其实速度挺快的几步奔行,来到了自己的岩洞……

至少根据记忆,那是它的岩洞,洞里面还有它的孩子。

但是……岩洞已随阵势化去,记忆中的巢穴踪影不见,连带的,三只活蹦乱跳,两只生死未卜的孩子们也都不见。

洞中的人,没有杀意,所以在选择先和哪边战斗的时候,它果断选择了与尸妖。

反正,洞穴就在这里,跑不掉也走不去,孩子们就在里面,应该无甚大碍。

但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发生了,洞穴跑掉了!

那孩子们呢,孩子们又在哪里?

就算孩子们不在,洞穴还在,自己至少知道,它们是被那俩不速之客拐带走的,可是连洞穴都消失了,自己该如何……

颅磕鸟脑袋虽大,并不代表就有相对的智商,愣愣怔怔看着消失的洞穴,身体如枯叶飘摇,风中凌乱。

从它翅膀端处,丝丝绿意化开了羽毛,侵蚀了皮肉,循着血脉,缓缓流向它的全身……

尸毒!

“嗤啦!”愣怔之间,尸妖蕴着绝毒的乌爪,在颅磕鸟另边翅膀上,又划出一道,不,五道深痕,血肉瞬间模糊,飞快转朱成碧。

“咕……”颅磕鸟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声如杜鹃啼血,令人闻之动容。

那不是两翅受伤的哭,也不是身中绝毒的哭,而是母子失散,或者是父子失散,痛彻骨髓的悲戚。

“啾啾!啾啾!”苏诺怀里,两只肥小鸡也趴不住了,争相引吭,回应大鸟的悲鸣,只是可惜,声小力弱,根本传不到成鸟耳中,刘火宅怀中,另只肥小鸡则两翅乱挥,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的扑腾。

这边的情形,飞在天上的道人无瑕注意,他正在凌空布禹踏罡,施放幽冥玄阴阵的高级应用,真身指挥尸妖的肉搏战,元婴则负责感应阵法,调集天地元气。

太幸运了!真的是太幸运了!谁能想到,就在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太行古道边上,竟然能有颅磕这种古时雷鸟?

颅磕本身并不算强悍,就算成熟体,满打满算也就七重上下威力,值得觊觎的,是其生雷之法啊!

天空之雷,看起来变幻莫测却形式单一,其实雷也分各种属性……

如洛浦鬼窟那赤火劫雷,无疑便是火之雷,而后来的庚金白虎雷,则是金之雷,除此外,又有俗称春雷的木雷,阴毒冠绝天下的癸水阴雷等等,雷也分五行。

不过,五行之雷辨认容易,发出艰难!

因为雷劈这回事,瞬息而就,如白驹过隙,电光火石,在那一瞬间,明悟生雷正法,太难太难!

所以,如赤火劫雷、庚金白虎雷、春雷滚滚之类的状况,平日看到的多,能够研究明白,不同属性的雷究竟是怎么发出来的少。

世间也有很多雷兽,如夔牛音之雷,如化蛇闪华之雷,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妖兽,能够发出各种不同的真雷,为什么独独颅磕这般让驱尸宗高手欣喜?

其一,颅磕等级不算甚高,反正不是如夔牛、化蛇那般的上古荒兽,自己见了不必落荒而逃,反而有机会将之擒获。

其二,等级虽低,颅磕之雷,却是正宗而且罕有的石之雷,土之真雷的一种,天上地下,拥有这种雷法的妖兽屈指可数。

为何?人世间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代表了木、金、火、水之力,独独厚土,不存在终极形态的神兽,单单拥有土属灵力的妖兽已是罕见,更别说土属雷法的妖兽了。

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这雷法,涉及到驱尸宗和中原一个重要宗门三茅道宗几百年来的恩恩怨怨。

三茅道宗,灵修门派中排名还位在昆仑之后,但无论怎么数,不会脱出前十之列。

驱尸宗的驱尸之法,其实师出三茅道宗,第一代的驱尸宗祖师,本就是三茅道宗弟子,后来,可能因为争夺掌门,这位祖师太沉迷于研究驱尸秘术,被诬陷为魔宗弟子,一气之下破门而出,创立了驱尸宗。

当年之事究竟怎样,已经没人弄的清楚,但驱尸宗对三茅道宗的怨念,几百年来不曾断绝。

只要捉下这雷鸟颅磕,研究出土之雷法,我陆不平这不如意的驱尸宗长老,也将有机会争夺掌门之位,进入门中禁地研究祖尸巫炼制之法!

看见颅磕的一瞬间起,这样的想法,便在陆不平脑中蓬勃涌出,门下弟子的血仇,已被他彻底忘在了脑后……

哼,那根废柴,炼成了两只尸鬼,竟会被一个小小四重武修干掉,死了……也是活该!

欲望冲昏了驱尸宗高手脑袋,他也不想想,能干掉实力不俗的弟子,刘火宅这小小的四重武修,是否真如看到的那般不值一哂……

章一百五十四 颅磕吞雷,幼·女求合体

幽冥玄阴阵,聚揽天地间幽魂野鬼之气,不蕴一丝一毫绝阴命魂气息,但是汇聚的伏矢、雀阴、吞贼等七魄之属,却不可胜数……

就仿佛一个迷魂阵,能将阵中甚至是阵周边的游荡七魄吸引俘获,然而为大阵所用。

七魄智商等同野兽,并无实体,若非机缘巧合,没甚危害。

但是其存在与人体天性相合,当其穿体而过时,不免会将活时某些极端幻觉带入,或者是,其在体中运转,搅乱生息,生息凌乱搅动内腑,继而造成暗伤……

大阵威力不算大,但极端难缠,幻象搅乱道心,离魄影响肉体,陆不平给刘火宅的警告并不过分,若不知变化在这大阵中乱闯,很容易被散魂离魄搅的神乏体虚,最终不知不觉魂魄散尽,成一具行尸走肉。

但是,陆不平绝不会想到,世间会有个刘火宅,正苦求这些散落的七魄而不得……

不,他现在得到了!

每有鬼影扑来,神通一吸,七处不同的穴窍便为之一壮。

这些离魄并不如绝阴魂或者无谷尸狗,那些不知名的游灵一般,在刘火宅不控制的时候,能够自发的循经脉运转。

它们彼此并不相容,聚集在相应的穴窍上,或许是不够强大吧,还不晓得自发运转,但是,仅从它们聚集的位置,刘火宅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道理。

人之七魄,与人的内腑一一相合——

吞贼,肉身中承受五谷之土,主消化,游行于胃;

尸狗,主神志直念,七魄之大主,藏匿于心;

除秽,汰除废物,清除身体代谢之物,游行于肠、膀胱之所;

臭肺,主呼吸调节,藏匿于肺;

雀阴,主生殖功能的调节,藏匿于肾;

非毒,主散邪气郁积,分散身体毒素,游行于肝胆;

伏矢,主生血造血,抗病去疾,游行于脾胰。

所以无谷子尸狗之运转,能令刘火宅神清气爽,魂灵怡然,而玲珑门的几道变异游灵运转之后,他的肉身飞快突破进到炼血之境,变异游灵游行于脾胰,乃是伏矢。

胃、心、肠、膀胱、肺、肾、肝、胆、脾、胰……刘火宅体内,仿佛有七团火在烧,那火不焦不燥,只是烧的他精力充沛,神魂前所未有的壮健。

一成,两成……携着小丫头和三只肥小鸡在幽冥玄阴阵中乱闯,刘火宅体中那七处穴窍,飞快的壮大充盈起来。

这段时间里,幽冥玄阴阵中的战斗,又生出了许多变化。

尸妖接连不断的攻击,唤醒了丧子陷入昏乱的颅磕神志。

不,确切的说,是令颅磕进入了更深层次的疯狂!

剧战之中,颅磕陡然合拢翅膀,怪模怪样的堵住了嘴巴,“咕……”一个尚未出口的雷球,被封堵回了嘴中。

“咕噜!”仿佛真的咽下了什么东西一样,颅磕脖颈一鼓,吞物入都,它的整个身体,瞬间绽起了毫光。

“嗤啦!”尸妖又几下打在颅磕身上。

但是颅磕展翅抱嘴,不为所动,只是一口一口的吞咽,吞咽着口中生出的飘渺莫测的雷球。

就好像它的雷球击中别人时一样,它的身体,渐渐的开始放出光来,那光越来越强,越来越亮,电光如银蛇一般环绕着它的身体。

尸妖几下攻击打在它的身上,虽然也造成了伤害,因为这些护身电光的作用,其本身所受的反击,似乎还要超过颅磕的受伤。

而且,随着电光泛起,颅磕一身上下被尸妖击出的毒伤,渐渐的褪去碧绿,也不是变的血红,而是转碧为白,冒出光来。

到最后,那光强的甚至让人睁不开眼睛!

在这过程中,颅磕自己似乎也并不好受,身体剧颤,毛发悚然,当光强到了极致,它松开双翅,悲叫连连,挥舞着发光的双翅,控制着发光的身体,就如鸟形的闪电,对尸妖展开了暴风骤雨的攻击,电光石火,光怪陆离,一时间打的那凶物节节败退。

“师傅,救救它吧,大丫、二丫、小丫它们好可怜啊……”云若雾团之中,苏诺扭动着身体,竭尽全力的哀求道,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就这片刻之间,三只肥小鸡已经光荣的有了名字了,大丫!二丫!小丫!

对苏诺的命名能力,刘火宅实在不敢恭维。

远方传来颅磕拼命的声音,近处是三只肥小鸡的不断挣扎。

刘火宅不说话,继续吸纳幽冥玄阴阵魂魄。

哀求不见回应,苏诺糯米细牙咬着嫩嫩的嘴唇,灵活的大眼渐渐蓄满泪珠,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刘火宅只作不见。

一哭无用!

二闹,现如今是在战场,苏诺虽然胆大,也知道胡闹的危险。

三上吊,完全没有条件啊……

细细一盘算,苏诺万般无奈,眼珠转了又转,陡然娇羞无限,粉腮飞红,垂首揉搓衣角:“要不然……要不然,师傅,只要你救了大丫、二丫、小丫的妈妈,我就……就……就嫁给你,好不好!”

“扑!”假如是在吃饭,刘火宅肯定喷对面人满脸。

可惜的是,他不是在吃饭,所以结果比吃饭还要严重的多,激灵灵一个冷战,正吸纳着的七魄被他喷了出去。

不光喷出了正吸纳的一些,连带已经吸进了肚里的一些,也被喷出来不老少,七处穴窍为之一空。

这些散魄邀天,不,邀小丫头之幸脱出牢笼,再不敢对刘火宅怎样,一个一个灰溜溜的返身入了黑雾,逃之夭夭。

“你说什么?”刘火宅啼笑皆非。

“怎么,不行咩?”见刘火宅那般反应,苏诺反倒没了羞怯,两手叉腰有如泼妇,“我说,只要师傅你救了大丫、二丫、小丫的妈妈,我就嫁给你!”用娇俏清脆的声音恶狠狠重复了一遍。

大丫、二丫、小丫都没了动静,一个个拿乌溜溜的眼珠瞅瞅苏诺,再瞅瞅刘火宅,似乎明白对话中的惊险刺激。

刘火宅默然瞅瞅小丫头,俄顷撇嘴:“你脑袋被驴踢了?”

“你才脑袋被驴踢了,你全家都脑袋被驴踢了!”苏诺大怒,张牙舞爪,“你不要看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哼哼!……本来正考察你的,现在你,危险了!”

小丫头皱鼻抿嘴,神情中带着诡异……

章一百五十五 五鬼引雷,颅磕危机

定山山头,黑雾翻腾。

幽冥玄阴阵削平了山峰,填满了沟谷,将本来的方寸之地,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地狱鬼蜮。

颅磕与尸妖在此剧战。

刘火宅夹带着小丫头,大丫、二丫、三丫,四处辗转。

这段时间里,身在半空的陆不平则一直没有闲着,搅乱灵息的咒唱自始至终持续: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惑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家国利亨,名刊玉简,字录帝房,乘风散景,飞腾太空,出入冥无,游宴十方,五云浮盖,招神摄风,役使雷霆,上卫仙宫!”

“五鬼引雷阵!”一字一顿,声如霹雳惊雷,陆不平终释放出了蓄势已久的大招。

黑雾疯狂翻涌起来,仿佛水开,沸腾之间,五道黯影,也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瞬间钻进了颅磕与尸妖战场周围的五杆阵旗之中。

“猎……猎……”阵旗本就疯狂飞舞着,被入之后,飞舞更快,涌动的灵光渐渐凝成如尸鬼一般的幻象。

“嗷……”这些尸鬼齐齐张口,向阵心之处的颅磕与尸妖喷出了黑气。

黑气透过尸妖,尸妖浑然无事。

黑气喷上颅磕,颅磕身体一震,“嗤啦嗤啦”周身缭绕的电火被黑气引动,情不自禁的循着黑气来向电过去。

“噼啪吡啵……”接二连三,正好五道电弧闪过,每根阵旗上都引来一道。

电弧击中阵旗,循着阵旗钻入大地,让跨步的刘火宅偶尔感觉到地表传来的酥麻,瞬间消失不见。

雷鸟颅磕身上,电光不由为之一黯,渐渐又能够看清楚羽毛的形状了……

原来,这道士做的是如此打算,虽然奔腾跳跃,刘火宅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颅磕与尸鬼的大战,始终有天赋神通,保持着他与战场之间的视线通畅。

之前,刘火宅就一直在疑惑,疑惑这道士半空中纠结了这么长时间,究竟作何盘算,现在终于明白了。

“咦?”与刘火宅的了然相对,成功设下五鬼引雷阵的陆不平却惊疑了一声。

既然能够祭炼尸妖,身为驱尸宗长老的陆不平,必是尸鬼已经修炼到了极致,五只俱全。

在颅磕这样的灵兽面前,尸鬼无用,而以尸鬼布设五鬼引雷之阵,却刚好可以克制颅磕的能力,但是……

但是为何,五鬼引雷阵的表现会不如预期呢?

颅磕体外的电光的确削弱了,但只是一点点,至少比陆不平的预期,要少上许多。

“再来!”五鬼已上阵旗,此时就算改变战法也来不及了,陆不平将牙一咬,催发五鬼吐出第二轮黑气……

当然会不如预期!

有刘火宅这么个搅屎棍,从一开始就死心塌地、矢志不渝的汲取离魂散魄,幽冥玄阴阵的威力足足低了三层。

既需要幽冥玄阴阵供给能量,又得离魂散魄充作引雷之桥的五鬼引雷阵,削弱的只有更多,威力连寻常一半都不到。

威力既然不够,颅磕鸟又不是死物,身上的电力是晓得自动恢复的……

此消,彼长,至少得三下,能造成预期一下才有的效果。

而同时,一齐操作两阵的消耗,是巨大的……

陆不平毕竟才元婴期,没到元神境界,虽可以化天地元气为己用,同时支撑双阵却是勉强。

但是,为了五雷正法,为了祖尸巫炼制之法,陆不平拼了,现在是嗑药回元,若还不行,他都想好了,哪怕透支元婴之力,也在所不惜!

颅磕鸟身外的电光,缓慢,但是坚定的黯淡着……

它甩不脱尸妖的纠缠,又逃不脱五鬼引雷阵的覆罩,所以只能生抗。

电力黯淡,尸妖的毒素效果,于是渐渐明显起来。

吞电爆发,只能够压制尸毒,却不是清除。

想要摆脱眼前困境,必须……斩断阵旗之一根!

远方,刘火宅看的明白,暗暗定下计议。

没错,斩阵旗,救颅磕!

不是因为小丫头的求情,更加不是为她美色所诱惑,刘火宅从一开始就打算那么做,也必须那么做,因为……他出不了幽冥玄阴阵。

这座古怪大阵以迷宫的方式,隔绝了陷阵者与外间的联系,虽然能够汲取游离魂魄,不受迷宫中机关陷阱的影响,刘火宅却并不擅长走迷宫,更加不擅长在阵法的影响之下,时时刻刻会变,必须通晓易学术数才走的通的迷宫。

只有干掉天空的道士,至少要击退他,才能够出阵。

所以颅磕必须活着,若它死了,唇亡而齿寒……

陆不平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贪图便利,随手圈禁在大阵中的一桩小麻烦,会成为今日落败之因。

他和颅磕的战斗如火如荼,根本无暇分心旁骛。

虽如此,刘火宅仍是做足了功夫,黑雾中,就如无头的苍蝇团团乱转,似无意其实有意,接近了包围颅磕的一根阵柱。

“古兽锻体!凤鸣九天!绝阴灌注!”相距三步,刘火宅暴跳起来,玲珑刀出窍,身躯暴涨,气息爆摧,血气奔涌,玲珑刀泛着灵光,刀芒吞吐,恶狠狠斩上那碗口粗的阵柱。

“当!”一声大震,响彻天地。

玲珑刀剧震,刘火宅虎**裂,几乎拿捏不住。

而黑铁阵柱,上面只一道浅浅凹痕。

这玲珑刀的缠灵妙用的确玄奥,但是其裙边刀的构造,用来斩断物事,真的是差到了极点。

自从和风萧萧赌刀之后,刘火宅终发现了这种刀的第二个缺点。

没时间寻思,声音那么大,连陆不平带颅磕都被惊动了。

陆不平一愣,手轻轻挥下,阵旗帜上,五鬼的灵形虎扑而下,那灵高丈半,头生犄角,青面獠牙,恶形恶相,恐怖狰狞,一口欲将刘火宅连身吞下。

这刘火宅哪里肯让,右手一挥,“天赋汲纳”,瞬间反吞了那鬼灵,左手执刀,不屈不挠,奋尽全力第二刀,再度斩下!

他已是肉身四重,肉身强化之后,凤鸣九天的全力一击,也随之放宽了限制,现如今接连六击不会有甚问题。

章一百五十六 吞贼造反,翻江倒海

“咦?”五鬼幻象一击无功,陆不平发出轻咦。

刘火宅手中的玲珑刀造型,更是让他疑惑。

不过……“当!”

大震之后,看到玲珑第二刀在阵旗杆上切出的浅浅印痕,陆不平咧嘴哂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正好这时,因为他的分神,尸妖动作稍慢,被颅磕轰飞出去,他赶忙收束了心神,专心对敌。

惑敌之策,似乎收到了效果,刘火宅嘴角微翘,持玲珑刀持续不停的切削下去,掩盖着……阵柱后面的“嗤嗤”轻响。

真拿玲珑刀和这黑铁阵柱相对,他还有些舍不得呢,担心像之前的缠灵剑那样,没用几合就彻底废掉。

引雷阵持续发挥作用,颅磕体表的电光渐渐的黯淡……

这过程中,陆不平也不是放任刘火宅行那愚公移山之举,时不时的也会对他发动攻击。

只是,要么凭天赋神通,要么靠黯影诀瞬移,要么……就生抗,刘火宅硬是接下了这些隔三岔五的骚扰。

“师傅,加油!师傅,加油!”意识到了刘火宅的真正打算,小丫头一改怨怼模样,不住的给刘火宅加油鼓劲。

情况陷入了僵持,成败的界限,生死的分野,似乎因为战况的翻覆,时间的推移,慢慢麻木摇摆起来,直到……

“鼠辈敢而!”陆不平只是被颅磕牵引了所有注意力,并不代表着,他的智商下降到了不堪的程度。

当合窳毒液侵蚀掉了大半根阵柱,当从他的方向,已经能看到的碗口粗的黑铁柱后边蚀开的缺口,就算再粗心大意,他也该明白了呀!

表面上,刘火宅是在拿玲珑刀一刀一刀的切阵柱的正面,暗地里,他其实凝结云若,包裹着一小团合窳毒液来到了黑铁阵柱之后,以合窳毒液那无物不蚀的特性,悄然腐蚀着阵柱。

等陆不平发现的时候,人腰际高度,阵柱后面三分之二已经被掏空了,而前面,前面也被刘火宅坚持不懈的砍砸,劈出来寸许余深的凹痕,完好连接只是五六分之一……

“幽冥蚀灵!”竟被这小辈给愚弄了,陆不平气的浑身发抖,将身一耸,一股黑气虚空凝结,瞬间成形。

活灵活现有如山猪般的黑气,撅嘴刨蹄,伸着獠牙,就如奔驰的战车,携着天崩地裂之势,向刘火宅狠狠冲下。

“天赋……吸纳!”虽然凶猛,此猪显是灵体,刘火宅便不区别对待,将手一翻,稳稳抵住山猪獠牙。

“咻!”一声轻响,毫不例外的……山猪烟消云散。

“怎……怎么可能!”陆不平身体一震,大惊失色。

普通的灵体攻击于刘火宅无效,这他已经知道,但这经过修持的本命灵魄,怎么可能也……

相比陆不平的失色,刘火宅则心中大喜,险些笑出声来。

俗话说,有所失便有所得,便是眼前情况了。

陆不平失了他的本命灵魄,所以刘火宅胃部,便多了壮健的吞贼魂魄。

吞贼归位,七魄成三!

不,不对!

绝阴魂,是鬼物!无谷尸狗,也是无谷子死后取得;至于玲珑卫们的伏矢游灵,同样是人死之后,才吸纳入体的……

吞贼入体,胃部骤然一暖,幽门穴大是饱胀,刘火宅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涌上面孔,那吞贼……却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毕竟,它是元婴高手祭炼出来的,而且,它的主人还好端端的活着没有死呢。

吞贼在肚里造起反来,上蹿下跳,左躲右闪,虽然被刘火宅天赋神通擒住,无论如何出不了穴窍,它的搅动,却牵连了肠胃,令得刘火宅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呕……”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不自量力!”感觉到刘火宅体中吞贼的呼应,陆不平松了口气,重审遍自己的不屑,张口开始唱诵:

“玄冥凌阴,蛰虫盖藏。草木零落,抵冬降霜。冥斧出世,鬼死神亡。裂开虚空,地老天荒!万鬼朝圣!”

黑雾翻涌,从四面八方,一瞬间也不知多少道若隐若现的幽灵在陆不平身周浮现,刹那间将陆不平包裹的风雨不透。

在那同时,还有更多的幽魂灵魄,从草木、山石、林地间浮现,不由自主向这个方向聚拢而来。

陆不平暂时放弃了对尸妖的控制,任其凭本能战斗,被颅磕打的连滚带爬……

只要阵旗不倒,颅磕出不了引雷阵。

尸妖虽狼狈,一时半刻也不会彻底废掉,刘火宅既是执著,又暗藏机变的手段,终于引起了陆不平注意,决定倾力一击废掉这小子,再找颅磕麻烦。

“古兽锻体!行云流水!凤鸣九天!”看清了陆不平意图,刘火宅奋尽全力压下吞贼的躁动,脸色虽煞白,目光却坚毅,内息鼓荡之后,不退反进,在陆不平一式大招未发出之前,凌空扑向对方,“云若,上!”

雾兽分躯凝成一团,风驰电掣追上刘火宅。

“不自量力!”陆不平第三次说出这词,手一挥,铺天盖地,连山成海,密密麻麻的游灵散魄,就如江河决堤、海浪咆哮一般,从陆不平处倾泻而下,天河直落,砸向身在半空的刘火宅。

那种威势,天地为之变色,风云因之动容,这已不是陆不平一个人的力量,汇聚了幽冥玄阴阵之力,如非天道高手,根本无从抵御。

刘火宅气势千钧的两道玲珑刀气反撩,浪花都没有溅起一滴,便已经被汹涌澎湃的鬼潮卷的无影无踪。

刘火宅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差距,凌空踏步,狠狠一脚蹬在云若化出的雾团上,返身向后跃去。

但是……哪里来得及?只一瞬间,就被鬼潮吞没。

“不自量力!”第四次说出这话,似乎只有这话,才能表达出他对下面那个蹦跶的欢快的跳蚤的轻蔑与不屑。

但是下一秒,他讥讽的面容就僵在了脸上……

“啪咯嚓!”幽冥玄阴阵阵柱之一,五鬼引雷阵一方阵眼,刘火宅矢志不渝要推倒的那根阵柱,在鬼潮前仆后继的冲击下,轰然倒掉。

“不,不可能!”陆不平面色煞白。

章一百五十七 借力打力,斩旗夺阵

当然不可能!

鬼潮是纯粹的灵体攻击,只针对人的灵魂,没有半丝实质的杀伤力。

气势吞天的鬼潮看起来汹涌澎湃,其实称得上一句点尘不惊,只对拥有灵魂的活物起作用。

绝无可能,将五鬼引雷阵其中一阵柱推倒,除非……

不知几千几万的魂魄就如长江黄河,轰隆隆汹涌而过,造出惊天声威的同时,也毫不吝惜的卷走了陆不平体中大部分灵力,令得他本就惨白的面孔,白上加白,形同鬼魅。

这世界上,什么都是有代价的,如此拉风如此强力的一击,理所当然消费弥多,陆不平几乎被一击掏空。

鬼潮掠过,一切没有变化,只除了倒在地上的阵柱,平摊地面的阵旗,还有……死命缠卷在阵旗上,才没有被鬼潮带走的刘火宅。

打几个滚松开旗子,刘火宅摇晃着起身,面色煞白,隐隐后怕……

太凶险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先有玲珑双刀冻结魂魄,云若雾团凌空借力,复有佛光钵护体,天赋神通控制阴神,自己还是险险在这鬼魂大潮中迷失了自己……

什么东西数量多了,都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变化。

一滴水无关紧要,千千万万滴水组成的大海,浩瀚无际……

一只魂魄纯是小菜,千千万万只魂魄涌来,若不是自己天赋神通,能游善泳,一瞬间就要被拖走了。

万幸啊!万幸!

万幸这旗杆总算还结实,全力撞在上面,消去了七八层冲力!

万幸这旗帜也够坚韧,自己合身卷上,竟没有撕裂,生生拖到了鬼潮消去!

整个过程并非计划,陆不平的反应,刘火宅没法预料,更加不能够知道,他会来一招万鬼朝圣。

不过,看见万鬼朝圣的一瞬间,他便意识到,此招不可力敌,更没法摆脱,唯有奋勇向前,借力使力,方存一线生机!

他是那么想的,便也那么做了。

于是,鬼潮无功而去,引雷阵五鬼缺一,而他身体七处穴窍之内,魂魄顷刻间满的要涨爆了……

“啾!啾!”引雷的黑气不光能导引闪电,同时也是一种束缚,每每颅磕试图离开引雷阵,总会被黑气牵引回阵中。

一旗倒掉,阵法立破,颅磕一瞬间感觉到变化,丢下连滚带爬的尸妖不管,扑扇着粗短的翅膀,以一个笨拙可笑的姿势,飞上了天空,直飞向陆不平,虽然长的像鸡,颅磕毕竟是鸟。

距离道士还远,一连串的雷球喷吐过去。

陆不平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刘火宅满含怨毒:“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此劫吗?还差的远呢!今天就算自废修为,我也要击杀了你,收了你的魂魄,练了你的肉身,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咒文诵完,陆不平煞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展开御剑之术避过颅磕的攻击。

“吡吧啵”一阵响,他的脑门陡然开裂,半尺长的碧绿元婴探出头来,被陆不平劈手一夺,撕下来纤细的一截小臂。

元婴悲呼,那小臂脱体既化,变成纯粹的灵息,刹那涌入陆不平体内,让他恢复了一些的脸色彻底复原,神完气足,这也就是所谓的自废修为了。

做完了这两件事,元婴继续探着头,一边御剑而飞,一边遥遥指挥尸妖飞天紧追颅磕不舍,陆不平的本体,却伸手入怀,捻出……

刘火宅面色一变!

陆不平捻出一只黑色小旗来,筷子粗细,巴掌大方圆,黑丝绣线,灵光玄奥。

执着小旗,陆不平向倒伏的阵旗处一扔,那旗一边下落,一边望风而涨,只是顷刻,便由巴掌大小,变成了圆桌大小,还在继续不停的变大,估计降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正是阵旗般碗口粗细,旗面大如床单。

可不能让这东西落地!

刘火宅心脏一紧,千钧一发的巨大压力,也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动力。

虎吼一声,血脉奔流,气冲霄汉,刘火宅整个人冲天而起,激发玲珑刀,向着那旗杆掠去。

“找死!”看清刘火宅来向,与旗杆差了那么半分,显然是欲图侧向将旗杆击偏,陆不平微微一哂,遥控阵旗,偏转尺许,直直冲着刘火宅胸口砸去。

“黯影诀!”刘火宅早有准备,最紧要关头凌空瞬移,以毫厘之差,避过了阵旗撞击。

那阵旗旗杆擦着他鼻尖过去,假如他的鼻子再挺一分,未免就要鼻破血流了。

屈膝撞开身体,双刀狠狠刷落,驱散灵气,消了陆不平对阵旗的控制力,然后刘火宅奋力一脚跺出,将阵旗斜斜踢开,与地面倾倒的阵旗摆了个并排。

“你以为我就只有一个备用的吗?”陆不平大是光火,一边躲避颅磕追击,一边伸手一翻,左手夹三旗,右手夹三旗,同时六旗向地面插去。

“当然不是!”刘火宅大笑,翻身落地,却并不去理陆不平插向地面的六旗,御使玲珑刀化身虹光,一瞬间飞抵五鬼引雷阵的另外一旗。

“轰!”携着御剑之速,携着积蓄的气势,刘火宅直直撞上那飘扬的旗杆。

“呼隆隆!”旗面翻飞,高达六七丈的大旗轰隆隆倒地,气势千钧。

却原来,早在以合窳毒液蚀空那旗的同时,刘火宅就已经控制着云若,裹着另几团毒液,来到其他几杆阵旗阴面了。

经过这段时间腐蚀,这几杆旗腐蚀的,只比那杆旗更甚,一撞之下便告倒掉。

六旗插上地面,阵法马上就要修复,陆不平心中一喜。

待看到刘火宅御剑而飞,其速惊人,意识到他手里两把玲珑刀不是普通货色,未免就是一惊。

喜惊之后,另杆阵旗却又轰隆隆倒掉,正合了那句拆了东墙补西墙,不由得又是一悲。

一瞬间的心境,当真复杂难言到了极点!

即便已是元婴心境,也伤不起呀!

“师傅威武,师傅荡漾,师傅求交往……”刘火宅的接连反击,看的苏诺小丫头眼冒星星,大声鼓噪喝彩。

小丫头的清脆语声,却让接连受伤,无计可施的陆不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凌空一兜,面目狰狞扑向了小丫头。

小丫头的毒舌嘲讽,又一次立功了!

章一百五十八 颅磕舍命,尸妖画饼

读者五福星喜获千金,恭喜恭喜!!!

至此,幽冥玄阴阵里的所有人,不,所有活物,全都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冲撞……

颅磕、尸妖有翅膀,陆不平、刘火宅是御剑而飞,小丫头苏诺和三只肥小鸡则仗着雾兽云若之力。

云若有些吃力。

面对陆不平能战到如此局面,全凭了云若变幻莫测,神通广大,如臂使指好像贴身小棉袄。

但它也是有极限的,分了那么多团出去,有的在刘火宅体内帮他压制魂魄,有的带着合窳毒液行那偷鸡摸狗之事,现在……又要带着小丫头奔命。

云若终于超负荷了……

单只小丫头一人的话,还没问题,加上三只肥小鸡,重量还胜过小丫头不老少,就有些带不动了,飞的慢慢悠悠摇摇晃晃,转眼间被陆不平追近。

怎么办?怎么办?小丫头转眼就入敌手,刘火宅相距却远无计可施,只能遥遥祭玲珑刀刺去,略尽人事。

事情正变的不可控制,半空中,一声撕心裂肺也似的长鸣传来……

颅磕鸟疯狂了!

它眼睛赤红,一身上下电火爆裂,化成银龙,向身后方源源不断的喷射出去。

它和陆不平的距离,本就比刘火宅更近,几丈间距,在电光喷射之下,一蹴而至!

刘火宅看到的是小丫头遇险,颅磕鸟见到的,却是自己的孩子正遭遇危机。

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孩子们,活蹦乱跳的,它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或者试图伤害它们!

那一瞬间,颅磕鸟的速度竟比声音还快,飞行中的陆不平就觉得身体一震,不受控制的偏离了预定的方向……

然后,他才感觉到,肉体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变形断裂声,闻到电光烧灼之后,外焦里嫩的烤肉香气,听到了,从旁侧传来的,那一声空气爆裂的闷响……

“噗!”陆不平一口血吐的天昏地暗,筋断骨折坠落尘埃……

他是驱尸宗高手,驱尸宗最擅长锤炼肉身,不过却是炼制鬼物的肉身,而非他们自己的肉身。

如果自己的肉身有一点可取之处,陆不平也不会始终站的那么老高,距离战场那么老远,遥遥控制着尸妖与阵法,来捕捉颅磕,镇压刘火宅了。

驱尸宗元婴高手的肉身,其强度未必能超过三重的武修。

而雷鸟颅磕,能与尸妖肉搏,肉身的强横可想而知,这一下,又是耗尽毕生之力……

只是一撞,陆不平筋断骨折,骨肉化泥,就算少林大还丹,武当续断胶,未必能够修复他这坨烂肉。

不过,毕竟是元婴高手,一瞬间判断出肉身状况,下一秒,陆不平顶门开裂,元婴毫不恋栈脱逃而出,化光开遁。

“还想跑?”刘火宅御刀杀到,遥遥一招,天赋神通开启,陆不平的元婴遁速登时慢了几分。

然后玲珑双刀相对一拉,刀气纵横抖手刷下,元婴遁速登时又慢下几分……

再祭大碧玉葫芦,也就是驱尸宗炼魂壶,照壶底一拍,灵光喷涌席卷,陆不平的元婴顿被淹没。

失了一臂的元婴本就虚弱,呼吸间被吸入炼魂壶,没有丝毫压力,任陆不平如何挣扎嚎叫,威逼利诱,也是丝毫无用。

肉身崩溃,元婴封禁,幽冥玄阴阵失去主持,黑雾飞快的烟消云散,山川地理就如蜃景变化,玄之又玄的恢复了本来面貌——绝壁,洞穴,山崖,草木,尸鬼伏尸,剧战痕迹……

仍旧是阴雨连绵。

山脚下战场上,依稀还有厮杀的声音,战斗并没有结束。

唯一能够证明一切不是虚幻的,仅有地面四处插着的黑旗,约莫半尺高,巴掌大小的袖珍小旗,迎风招展。

仙法之玄妙,果然匪夷所思,莫可忖度,只是陆不平用的不太对……

刘火宅心中叹息,“啪嗒”一声盖上葫芦嘴,落下了云头。

另一边,失去了控制的尸妖不再追逐颅磕,呆呆站立半晌,眼中碧光涌动。

过的片刻,它陡然欢叫一声,翻个直挺挺硬邦邦的筋斗,一溜烟的飞走了,直向太行山深处。

尸妖不同于尸鬼,尸鬼纯是行尸走肉,而尸妖,强大的经过祭炼的肉身,已经足以赋予它一些模糊的神志,平时这些神志被陆不平仙法压制着,没甚用武之地,陆不平被封禁,这些神志顿时苏醒,不像尸鬼那般依旧行尸走肉,遵从主人死前之令,尸妖欢天喜地飞遁而去,从此天高……

“啪嚓!”刺目的电光从九天之上降下,自由自在的尸妖身形顿时凝住。

俄顷之后,尸妖直线坠落,一边坠落一边缩小,最终化作漫天尘埃,和着连绵的雨滴,散落在这天地之间……

下雨天,可不好飞的太高,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刘火宅看的头皮发麻,一瞬间,对洛浦鬼窟之底,见到的天道高手实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天上面的尸妖,能够跟七重妖兽大战,虽然落在下风,怎么也有六重巅峰水准了。

结果,六重巅峰,就被寻寻常常一道闪电劈做尘埃,毫无抵抗之力,当日洛浦鬼窟之底,能够轻松对抗乙木青龙雷、庚金白虎雷那些变着花样天劫的三位天道高手,其实力之强横,简直不敢想象啊……

怔怔出神,直到边上小丫头惶急的声音响起,刘火宅幡然而醒。

颅磕妈妈要死了……

自吞闪电,那不是正常的作战手段,而是类似天魔解体大法的透支。

为了摆脱纠缠,为了镇压伤势,颅磕妈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了。

本来这也不足以致命,就好像陆不平自残元婴一样,顶多是让修为倒退,要命的是那最后一下。

为了不让三个孩子落入陆不平手中,颅磕妈妈最后一瞬间的冲撞,已经超出了七重,甚至是自残内丹的能力极限,远距离空间腾挪,几乎是元神高人才有的手段!

那招一出,就注定了颅磕妈妈此刻结局……

一身上下电光散尽,羽毛枯槁,形容黯淡,苟延残喘。

三只小颅磕急的直蹦,拿头,拿嘴不住的拱妈妈,才能让大颅磕勉力动上一动。

“咕、咕!咕咕!”躺在地上,大颅磕无奈的看着的三个孩子,口中发出悲怜之音。

“放心吧,我会照顾它们,把它们养大的。”抱着三只小颅磕,苏诺煞有介事的说道。

“咕……”似乎听懂了小丫头的话,颅磕妈妈面现释然,最后哀鸣几声,脖颈无力的倒下。

强盛的灵光陡然从它身上泛起……

章一百五十九 通灵雷公嘴,三婴炼魂壶

强光之中,颅磕的身体越来越亮,体积越来越小,俄顷之后,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两个红色的奇形怪状的四面体,乍看上去,和它的鸟喙有些相像。

小丫头伸手将物拿在手里,相对一嗑:“咔哒!”

“苛察!”灼亮的电球随着小丫头的碰撞闪现,一瞬间涨成拳头大小,虚空浮现。

挥舞稚嫩的小手一指,电球随指飞向远方,飞上山壁,“轰”一声撞出个脸盆大的窟窿来。

这东西看着普通,竟有和颅磕一般的施雷之力。

“啾啾!”大颅磕消失的古怪,看到雷球,看到小丫头放雷,三只小颅磕就跟看到母亲一样,兴奋的尖叫起来。

刘火宅看的目瞪口呆。

看出了他的疑惑,苏诺挥挥赤红的鸟喙:“这东西叫雷公嘴。”

“你怎么知道?”刘火宅更加惊讶,小丫头古灵精怪没错,他却不信,她会比自己更加博学,毕竟,小丫头满打满算也就十岁。

“颅磕妈妈告诉我的呗。”小丫头的答案,果然不出刘火宅预料,是颅磕妈妈告诉她的……等一下!

刘火宅一愕之后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你会鸟语?”

“啊哈哈……”小丫头搔搔后脑,眼珠僵硬的转了几圈,“师傅,今天天气真好呀!”阴云密布!

“风和日丽的……”细雨连绵!

“…………”

且不提刘火宅与小丫头间的勾心斗角,气氛尴尬,咱们转说说陆不平。

肉身被颅磕撞碎,元婴被刘火宅吸纳,但对陆不平来说,这远远不是结束。

就算被吸进了炼魂壶,他不会像自己那个傻徒弟一样,特意出声示警,说自己有摆脱这炼魂壶的手段。

恰恰相反,被吸纳的过程中,他演了一出好戏……

各种挣扎,各种谩骂,各种不服,怨愤滔天,狰狞桀骜,直到炼魂壶的壶嘴阖上。

炼魂壶,虽然仅只葫芦大小,从灵魂意念的角度,却是个广博无比的空间,甚至比乾坤袋须弥纳芥子的手段都更胜一筹,毕竟,炼魂壶只装灵魂。

以师门相传的手段,将一些灵魂封禁刻印在葫芦里,覆盖上须弥纳芥子之阵,一来圈禁束缚魂灵,二来借助天地灵力对之进行温养,这就是炼魂壶。

假如是普通魂灵,吸进炼魂壶天长日久,便可自动晋升为绝阴魂;至于修真者的灵识元婴,除了脱离不了,不光不会有所损伤,甚至还能慢慢滋补修复,是寻到夺舍之体前的上佳储存之器。

既是驱尸宗亲手炼制,对于炼魂壶的功能、效果以及缺陷,身为驱尸宗长老的陆不平自是心知肚明,不过……

在魂灵光点漂浮,遍布上下四方,仿佛宇宙太空般的炼魂壶世界只是一停,陆不平便感受到了,世界某两个方向,与他同样强大而且不屈的神魂意志。

“喋喋喋……”气量子笑的怪异,“又有新朋友进来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不是刚才进来那小子的师傅吗?”玄玉和尚声音中正平和,道貌岸然。

“是他师傅吗?我这部分记忆里,却没有呢!”气量子惑笑。

陆不平那不成材的徒弟,被吸进炼魂壶时口出狂言,刘火宅既听到了,炼魂壶里这二位自然也听到了,所以毫无疑问,这位刚成灵识的存在,便被玄玉和尚气量子五马分尸了。

两个人究竟如何争夺的就不说了,太过血腥,总而言之,那小子的记忆经历,全都变成了玄玉和尚与气量子腹中之物,进而被两个人以神识感知到了。

只是……记忆分成了两半,很不巧,那能够破阵而出的驱尸宗后门,也一并被分成了两半。

拿着一半的记忆,无论是玄玉和尚还是气量子,都没办法独立出壶,两个人都非善茬,既想出去,还想吞了对方元婴,能够修复损伤,夺魂秘法,于是乎便钩心斗角大战连场起来,假如不是陆不平闯入,天知道他们会打多久?

玄玉和尚和气量子说的直白,陆不平一听也就明白了,轻轻跺脚:“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被两位享用也就享用了吧!”

话虽那样说,心中却是凛然,将自己的弟子骂的狗血喷头!

两个元婴,这家伙的炼魂壶里竟然关着两个元婴!

也就是说,在遭遇自己之前,手持炼魂壶的这个家伙就已经不止一次的干掉元婴高手了!

自己这次,可说是机缘巧合,先被颅磕偷袭失了肉身,但另外两只元婴,难道也都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接连三次,就是必然了……

陆不平可不晓得,玄玉和尚之所以被擒,是遭了玲珑卫高手毒手,气量子之所以被擒,则是灵剑羽阴出世,不巧做了祭剑之物。

每一次战胜,刘火宅的作用的确有,但不是决定性的,还真都是机缘巧合。

陆不平心中,一时间将刘火宅扮猪吃老虎的程度,提升到了宗师级:“两位,两位,抓我们进来那小子,可不敢小觑。咱们大家还是同心协力,先逃出此间才是正理,这炼魂壶的门道,我略知一二,这就推演阵法,算清变化,带你们出去!”

在玄玉和尚和气量子眼中,陆不平的脑子显然有点……缺!

这种情况下,怎么也要向两人敲诈勒索一番,取足了好处,才带人离开呀!

什么条件不提,直接开始推演……傻子都没这么缺心眼的。

不过,玄玉和尚和气量子都不缺,自不会将心中想法如实告知陆不平,一时间俱都屏息凝神看着陆不平推演,同时心中提高了警惕,以防陆不平有甚阴招。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陆不平倒是存了同仇敌忾之心,真心实意要带两人出去的。

最主要的是,他对刘火宅有些惧了,担心以自己一人之力,逃不出刘火宅掌握,多带两人出去,也好分散刘火宅注意。

漫天游灵,就如天上星光,在陆不平的咒唱声中缓缓移动重组,进行着玄妙莫测的变化。

随着扭曲渐渐强化,星光易位:“……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漫天星光里,訇然开太虚!”

最后一字声落,天幕陡开,就如撕裂了一个大口。

章一百六十 元婴入彀,一体炼化

“谢啦!”玄玉和尚与气量子元婴化流光,一瞬间从口中出了炼魂壶,脱了阵法禁锢。

他们不担心陆不平在玩花样,炼魂壶既破,元婴神识瞬间穿透炼魂壶扫到外面。

果然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人还生恐走的慢了,被陆不平留在后首有甚变故呢!

跑的倒快!陆不平一愣摇头,飞身随出……

不,只有随,没有出。

刚刚启步,外间陡然传来两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神识向外一扫,陆不平登时悚然,即便是元婴状态,也禁不住的汗流浃背,再不敢稍动。

为什么?因为玄玉和尚和气量子,正在合窳毒液中挣扎呢!

上古凶兽合窳炼就的毒液,实的可以蚀金消石,虚的能够消解灵光,污秽元婴,实在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凶物。

玄玉和尚和气量子不分青红皂白撞出碧玉葫芦,一头正入雾兽云若包起的合窳毒液之中。

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刘火宅听到了驱尸宗道士临死前的那句话呗。

既听到了那句话,预料陆不平入壶之后,很快会杀出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可怜陆不平,为了掩盖这事实,尽心竭力演了一出好戏,哪里知道,把戏早在他徒弟死的时候,就已经被拆穿了。

合窳毒液是陷阱,云若雾团其实也是陷阱。

从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刘火宅就知道,雾兽云若本身性质古怪,它的雾气,可以隔绝自己的天赋扫描。

而现在,刘火宅基本可以确定了,它不仅能隔绝天赋神通扫描,同样能隔绝元婴的神识扫描,或者说,自己的天赋扫描,本来就是神识扫描的一种。

总而言之,云若散成内外的圆壳,夹着合窳毒液裹在碧玉葫芦之外,浑然天成的陷阱,让玄玉和尚和气量子元婴一头扎了进去。

两人的小小元婴在毒液中挣扎着,翻滚着,玄玉和尚的入魔元婴本来泛黑,慢慢转成了绿色,气量子的元婴倒是金光闪闪,也同样慢慢变绿……

股股青烟从他们身上冒出来,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神志。

他们想跑……

“嗡!”玲珑刀刀鸣冲天而起,一前一后两道刀气悍然刷下。

刀气透过不受影响的云若雾层,刷慢了合窳毒液翻涌的速度,但那同时,也迟滞了两只元婴的挣扎,消弱了它们的反抗。

有空隙!有空隙!

一出门就被打的灰头土脸,玄玉和尚和气量子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什么都没弄明白呢。

本能的神识扫描之后,察觉到合窳毒圈上有漏洞,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奋不顾身的就往那洞处钻。

“咔哒!啪嚓!”细微轻响传来的同时,伴着陆不平“不要”的惶叫。

不要?不要什么?你这可恶的家伙,害的我们两人身中剧毒,元婴未必能保还不够?如果不是逃命要紧……玄玉和尚和气量子脑中闪过同样的恶毒念头,不仅未如陆不平说的悬崖勒马,反而加快的速度向前冲去,然后……

然后一个刺目生疼的光团,瞬间从那仅存的缺口中钻进来!

两个人冲的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一瞬间撞上去,“啪嚓呲吧”接二连三的电光石火之后,两个元婴彻底消散了……

元婴本就是很脆弱的东西,怕闪电,怕被污秽……

若非如此,修真者不会将元婴关在紫府,无论如何不轻易显露……

顷刻之间,两样占全了,玄玉和尚与气量子两个本就荏弱的元婴,灰飞烟灭!

“嗖……”元婴消失,从消失处,却有八?九十道光,就如烟花绽放,穿越云若,穿越合窳毒液,四面八方脱逃而去。

有的是红色人形,有的是黑色兽形,随意一瞥,刘火宅看到了猪、狗、驴、鸟、蛇……各种形态。

这便是三魂七魄!

人号称万物之灵,不是没有道理的,灵魂之复杂,难描难绘。

不过,普通人魂魄弱小,根本不会化光显现,只有修行者死时,才会有萤光散落,也只有到了元婴期,才能够这般烟花绽放。

而据说,要是天道高手挂掉,甚至能引发天象变化,届时日隐月沉,风狂雨骤……更加难以想象。

“天赋汲取!”刘火宅看的分明,不失时机的将手一招,天赋吞吐,一瞬间将四面八方遁去的烟火吸进体内。

磨灭了两只元婴,为的就是这一刻!

从体中命魂离魄的运转规律,刘火宅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轰!”游魂散魄入体,一瞬间开始在身体中疯转。

元婴高手的游魂散魄,和其他货色可不一样,比绝阴魂都更加强大,刘火宅就如被雷劈中,青筋根根暴起,经脉鼓胀欲裂,那种疼痛抠心挖胆,直入骨髓……

总算他早有准备,早掏空了绝阴魂,分了云若在身体各处等好了。

莫名的力量刚一挣扎抬头,雾兽和着他的天赋能力,立刻着手开始镇压!

叫人抽搐崩溃的疼痛,于刘火宅如浮云,只是黄豆大颗的汗珠,以及微微的身体颤抖罢了。

陆不平看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假如他还有眼珠子的话!

无关刘火宅的忍痛能力,而是这样做本身……

吸纳元婴之事,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吸纳魂魄?

元婴只是灵气汇聚,吸纳元婴就是剥离魂魄与那些纯粹灵能的关系,一旦剥离成功,修真者此生修为、记忆以及道缘,便全数散尽,以赤子之身再入轮回。

而刘火宅,竟然是打散了元婴,吸纳魂魄,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买椟还珠,暴殄天物吗!

魂魄有什么用?不仅不能够提供灵气,贸然吸纳,还会搅乱命数,结下是非,沾染因果,修真者通常不会那么做!

这其实是陆不平误会了……

刘火宅的吸纳,只是绑架,不是谋杀,和那些魔功邪法并不一样。

陆不平惊的魂飞魄散,刘火宅却是心中暗喜……

七魄已全,三魂有二,所谓的修成元婴,果然是对地魂有所感悟,融入神念所致。

所以只有元婴高手,才有与天道脱离的地魂可以吸纳,普通魂魄吸多少不会有任何进展。

现在差的只是天魂一缕!不过可以被吸的天魂,只有天道高手才能够,想要得到,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唯一的办法,还是能够摆脱灵息禁锢,探查到自身天地命魂运转情况方是根本呀!

除此之外,就是能够激发魂魄运转的旋律了……

感受着体中变化,刘火宅转向碧玉葫芦,微微一笑,有些惋惜:“你怎么就没出来呢?”

“就不出去!死也不出去!”阖上了星阵封禁,缩回了炼魂壶中,陆不平歇斯底里的喊道。

章一百六十一 答的太慢,无心交易

陆不平不出来,打死也不肯出来了,实在被刘火宅的手段吓的怕了。

“好,你不出来是吧,我就去那青楼楚馆收集天葵,将这炼魂壶浸到里面,叫你好好消受……”

“你,你好恶毒!”陆不平要哭了。

元婴最怕污秽,女子天葵之类,连仙家法器都能污秽,别说脆弱的元婴了。

“大丫,二丫,三丫……”另外一边,小丫头苏诺爱怜的抚慰着三只肥小鸡,“你们的妈妈让我照顾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哦,不,我的鸡,我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能往西,我让你们打狗,你们不能撵鸡,哦,你们自己就是鸡……总之,要好好听我的话啦,我就用这雷公嘴,教你们施雷之法。”

轻轻敲两下赤红的雷公嘴,小丫头听到了刘火宅这边的声音,眼珠一转天真无牙问道:“师傅,什么是天葵啊?”

“天葵?天葵就是……小孩家家,乱打听什么?”刘火宅脸一板训斥道。

小丫头嘟嘴:“有什么说不得的?天葵不就是月信吗?师傅你脸红了耶,难道还是童子……”

这小东西,一天不管,上房揭瓦!刘火宅横眉怒目:“敢调戏师傅,云若,帮我教训她!”

“呼呼……”云若吐着气,欢呼着扑向小丫头。

“现在有法宝,云若我不怕你了!”苏诺怡然无惧,两手捏着雷公嘴,大力一扣,雷球呼啸,迎面扑中云若。

“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雾团扭曲成了爆炸头,一身黑灰,通体烟色。

“嘟嘟!嘟嘟!”云若大是气愤,一边发出威胁之音,一边瞬间散成八?九十团,让小丫头的雷球无从瞄起,直到小丫头头上聚拢为一,“扑扑!”翻来覆去的打小丫头的脸。

“不要!云若,不要!”小丫头叫的销?魂,“把我的头发又弄乱了!”

这小东西,真不知道谁家养大的,古灵精怪,叫人头疼,刘火宅摇头,盯视着碧玉葫芦:“不想受罪的话,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或许我一时高兴,会放了你。”

“山脚下的伏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委鬼军,杀人越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人可是你徒弟的部下……”

“那九沢卫与玲珑卫,又是什么组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徒弟亲口说的,这碧玉葫芦炼魂壶,出自你驱尸宗手底……”

陆不平本不想说话,听到此处,禁不住咒骂出声:“草!”终于知道刘火宅为何会早有准备。

继续沉吟,一直沉吟……

刘火宅却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碧玉葫芦横放地上,布好了合窳护幕,高高举起玲珑刀,就欲一刀斩下。

拿什么天葵浸泡都是说说而已,刘火宅真做不得那么下作的事,倒不如一刀斩破,消了这埋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也好过时时得分身留意。

“等一下!等一下!”陆不平惊声传来,“我有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了,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甚至我可以自爆元婴,不劳你亲自动手。”

“说。”玲珑刀凝住。

“把那小丫头手里的雷公嘴,或者是一只小颅磕送到驱尸宗里……”对土雷正法,陆不平仍是念念不忘。

小丫头和云若的打闹,渐渐感染了肥小鸡们,毕竟年纪还小,颅磕妈妈又死的古怪……这个时候,肥小鸡们几乎已经忘了悲伤,加入了小丫头和云若的战团,鸡飞鸡叫,不亦乐乎!

听到陆不平的要求,小丫头举纤细的中指回身一比,毫不担心。

果不其然,玲珑刀刀气复盛:“你让我,去跟徒弟抢东西?”

“不,不,我可以用东西交换,我有……”

“苛察!”玲珑刀闪电般挥下,刀气削弱了碧玉葫芦的灵光,刀锋斩断了葫芦腰细处,一阵电光石火的爆发之后,碧玉葫芦断成了两截。

“答的太慢,你没机会了!”没工夫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诱人入彀的圈套,所以刘火宅干脆选择不听。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不平就呆呆的虚空悬浮着。

大碧玉葫芦破了,他可以跑,但是……又跑不掉。

强盛的玲珑刀气刷过了他,让他灵息粘稠,举步难行。

虽然只是一瞬,元婴对灵气的变态操控便告恢复,这一瞬间,雾兽云若却已经裹着合窳毒液劈头盖脸浇到他的身上。

“嗤嗤嗤……”清晰可以听到,陆不平挣扎咆哮的声音,元婴渐渐虚弱,灵光慢慢黯淡。

又过得几秒,元婴灰飞烟灭,魂魄的烟花绽放。

四散的魂光没飞出几丈,被刘火宅天赋神通一裹,尽数吸到体内了。

“走!”随便打扫下战场,向小丫头伸手一招,架了玲珑刀,刘火宅转过山头向山下战场飞掠而去。

他可没忘了,那边还有战斗在等着他呢!

不过,到山下时,已有些晚了……

和陆不平的战斗耗时良久,而玲珑刀,又是为武修打造的御空之器,飞行只是勉强,速度有限的紧,晃晃悠悠转过山头,正逢上战事尾声。

战斗异常惨烈……

在商队的抵抗,与真委鬼军出其不意的包抄下,伪委鬼军陷入了混乱,此时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其余双方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少经训练的商队排出的防御阵型被伪委鬼军攻破,刘火宅认得的商队中人几乎被屠戮一空,而他们排开的车队防御,也变成了伪委鬼军抵挡真委鬼军冲击的障碍。

商队一人无存,伪委鬼军还余下十几人奋力抵抗,真委鬼军也不过几十人……

地面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插着的或者散落着的兵刃,血水从尸身中流出,被雨水化开冲下,染红了几十丈官道,将周遭映衬的犹如猩红地狱。

阴暗的天幕下,仅仅最后四五十人影影绰绰还能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冒我委鬼军之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害死我那么多兄弟,令我委鬼军被千夫所指!”壮汉萧一山气力十足,挥舞着一根狼牙棒,一句一挥舞,一声一霹雳,砸得仅存的那十几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怒发冲冠大声吼道。

余下的真委鬼军皆已停手,有的站看,有的去救治伤员,任大把头发威。

已经是垃圾时间,余下这些人要留活口,问出他们的来历意图,以解委鬼军危局。

眼见已是无幸,残存的十几人陡然开口作歌:“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

章一百六十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些人面色坚毅,目露狂热,虽是生死瞬间,脸上竟无一丝一毫惧色,反而泛着奇异的光泽,似乎视死亡为一种荣耀。

对萧一山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势充耳不闻,只是张口唱诵:

“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

萧一山义愤填膺发泄式的舞动,不知不觉中止了……

其他所有人的动作,也都停掉了,呆呆回首。

刘火宅按下云头,在战场之外停住。

这首歌,大家都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才觉得诧异?怎么会是这首歌呢?

周颂?烈文,大周朝祭祀之歌。

这些人,竟然是周朝余孽?

大周末世之乱起于五十年前,军镇割据,不过大周真正灭亡,却是三十年前。

时魏王萧道岭领各路义军攻破神都,杀入洛阳,周朝末帝战乱中殒命,周朝正朔分崩离析。

后来虽然有端帝、裕帝、敬帝、顺帝……等等大周后裔,或同时或先后在旧臣扶植下,号令天下重振皇室,终究是大周朝太腐败了,失掉了天下民心,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这些人若是周朝余孽,倒的确有假扮委鬼军,诬陷他们的理由。

毕竟,大周是委鬼军尊奉之主,魏王萧道岭亲手葬送了的,大周遗脉深恨他们,冒充诬陷也算合理。

倘若放到以前,对大周余孽,委鬼军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不过现在吗……有句话叫做物伤其类。

眼前这些是大周余孽,而自己这些人,也都是北魏余孽。

取得天下的是刘家,两只败家犬却在这里咬的你死我活,何苦呢?

委鬼军包括萧一山尽皆愣住,就在这一愣神的瞬间,余下的十几人中,陡然掏出黄符给一个人贴上。

此人得了黄符力助,眼冒泪光,泥泞的大道上,一纵十余丈,再纵……

大为光火的萧一山已经迅雷不及掩耳,拈弓搭箭射向那人,长箭如飒沓流星,瞬间穿越十丈间距。

“嗖!嗖!嗖!”奔驰当中,那人也捻弓搭箭,背身连珠射来。

接连三箭,推的他在空中倒退不已,每一箭都跟萧一山之箭正对,射术功夫神乎其神。

“是你!”萧一山眼睛都红了,这伙大周余孽中,有一个箭术高手。

他手下十几号兄弟先后丧生在此人箭下,没想到就是这人。

六箭相对,逃逸者箭法精准,萧一山力量更大,战了个……平分秋色。

虽然对过之后,萧一山的三箭继续前飞,却也没甚杀伤力了。

此人跃出了第二个十丈。

萧一山飞快的再度捻弓搭箭,不过却就……射不出去了。

剩下的十来个士兵,一瞬间奋不顾身向他虎扑上来。

一剑砍掉递来的兵刃连同手臂,那人换一只手,甚至张开嘴巴用牙齿,来咬、来阻挠萧一山。

将人整个劈成两半,那上下分开的身体,上半截向下扑落,来扳萧一山的腿,下半截起脚踢他,中半截肠穿肚烂,欲要活活恶心个人……

这些人身手并不算高明,就好像萧一山这边,除他本人之外,其他人没有丝毫能力,去堵截那奔远的箭手一样。

虽然身手不高,这些人舍弃了性命,舍弃了肉身,哪怕千刀万剐,只为逃者争取片刻生机,萧一山一时间也无法摆脱他们。

直到那逃者转过弯道,已经从众人面前消失,萧一山没有机会射出第二轮箭……

已经……不可能追及,道路泥泞,而逃跑的那人,显然又用了什么秘术……

萧一山身前,阻拦者们身受重伤,残肢断臂铺满地,但是没有人吭一声。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雨水滑落脸庞,萧一山轻喟一声,无奈挥手。

这些人唱的歌,也不知是真是假。

从这些人的狂热来看,不太可能是真的,但是也不乏,他们就想让别人这么想,故意如此做的可能。

事情距离水落石出反而更远了……

本来,委鬼军一行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冒名顶替者是幽燕边军,一边抹黑委鬼军名声,一边烧伤抢掠充实自己荷包的,伏击只是为了证实猜测。

但是今天过后,无端端多了个大周余孽的选项。

商队一人没活,就算他们得到了证据,没人给他们证明。

至于剩下这些人,虽然还有气在,想通过他们审得真相,千难万难……

“扑哧!扑哧!”委鬼军部下不发一语,面色沉寂,挥舞兵刃照萧一山说的,一一捅杀了这些人。

虽然敌对,虽然这些人卑鄙无耻无恶不作,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优秀的战士,值得一个体面的死法。

活着的人站着,死了的人躺着,雨水冲刷后的战场,一片狼藉。

死了的人无声无息,活着的人默哀之后,开始了忙碌……

将自己人的尸身搬上马背,将敌人的尸身横排地上,井然有序列开,然后又以车为纸,以剑为笔,一一留下戒语:“敢冒委鬼军之名作恶者,千刀万剐,就如此鉴!”

看着远方战场,刘火宅悄无声息离开,胸中一股悲悯却无论如何按捺不住,昂首作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一首山坡羊,不光没能一舒胸臆,反让刘火宅胸中之绪越聚越甚。

那些伪委鬼军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那些真委鬼军,虽然是被诬陷构害,他们既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有死亡的觉悟。

但是那些商旅,他们何辜?无端端步入战场,成为炮灰,在那山间躺了一路。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小丫头一扯嗓子,跟着刘火宅唱起来,声音虽然稚嫩,婉转承接,深得歌中三味,虽然单薄,反倒唱出一种纯净、真诚的味道。

一曲歌罢,小丫头甜甜笑了:“师傅,你怎么跟我姐一样,没事总爱唱这首歌?”

“你姐?”

苏诺自觉失言,捂嘴不语。

章一百六十三 魂魄悸动,苏诺回家

从山上林中牵了一匹伪委鬼军的战马,刘火宅与苏诺继续上路。

依旧是刘火宅骑马,苏诺骑他,云若骑苏诺。

至于三只肥小鸡,它们被装进了陆不平的五鬼圈中,五鬼圈是类似于乾坤袋一般的宝物,不同的是乾坤袋装死物,五鬼圈装活物。

身为驱尸宗长老,陆不平身上好足足三套五鬼圈,成色不一,所以不光大丫、二丫、小丫有了容身之所,五鬼圈中,还藏着另外七具炼尸,都成为刘火宅囊中物。

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总算在六月初,两人赶抵了保州城。

进城门时候,两个生面孔被守军拦下,验明身份之后过关,得知南宫擂新选的两营,天威营、地猛营已经回到幽燕地界了。

世家子组成了天威营,后来增序候补的那些选手,便被赐名地猛营。

这二营虽然比刘火宅苏诺二人出发晚了好几日,带队者将之当成了一次集训,一路马不停蹄,衣不解带,昼夜不停赶赴边关,比两人还早到了几日。

估计某次夜里,驿站中被“隆隆”而过的马蹄奔驰声惊醒,就是这帮人的功劳。

虽知道了此事,刘火宅还是先送小丫头回家,欲归营报备,不在保州城,得到幽燕心腹的大名府去。

镇北大街,保州城里最繁华热闹的一条大街,就如同洛阳城天津桥南大街一般。

当然,处在边荒战乱的幽燕之地,镇北大街不可能如天津桥南大街那般繁华、奢靡、人来人往、寸土寸金……

最显著的差异便是,天津桥南大街上,卖丝绸锦缎的,古玩字画的,开茶楼酒馆的,客栈货行的占了大多数,显得热闹而鲜活,在这保州城镇北大街,开最多的是兵器铺,然后是皮货店、铠甲殿甚至还有棺材店……

街道上走来走去的行人,也多身穿皮甲护具,一身戎装,至不济腰间也跨着长刀短刀或者身背弓箭。

民风差异,一眼可见。

至于轻月楼,则是镇北大街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距离轻月楼尚有百十来丈,已经可以看到大大的匾额,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还有门口的人来人往,飘散在夜空里的丝竹管弦……

此时夜幕正落,晚饭时分了。

这一幕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一边随着小丫头一溜小跑的往那处赶,刘火宅一边心中疑惑。

“欢迎光临!客官里边请!”行到楼前,便有人熟络的打起招呼来,“客官是打茶围呢,喝花酒呢,还是要过夜?打茶围暂时桌满,恐怕得稍待片刻,喝花酒还有位子,不过上的是三十年竹叶青,这价格……您老应该晓得的,过夜的话,恐怕还得待上两个时辰,您可以在大堂上听歌赏曲……”

大茶壶**飞快,呼吸之间,就将店中情形介绍了个清清楚楚。泡*书

果然熟悉,太熟悉了!

大茶壶,打茶围,喝花酒……这轻月楼,竟然是一家青楼!

当然是一家青楼,除了妓?院或者真的名胜,哪有建筑会起这样的名字,就算是有,也必在深宅大院,隶属于某府某园,以附庸风雅。

也只有青楼里,才能养出小丫头这种古怪精灵,脸皮巨厚,心思老多的小怪胎出来吧……

那些叫人脸红的谩骂,完全和年龄不符的调戏,皆是因为耳濡目染。

“嘿。”小丫头一脚揣上大茶壶前胫骨,“光知道抬头向天,看不到脚下吗?这种态度可要不得……”

大茶壶抱腿跳脚,一低头愣住:“苏诺?你回来了?”

捏捏脸颊有些不信,愣然半晌方道:“你可不知道,把你姐急成什么样……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我姐在哪儿?”苏诺也不答话,仰面问道。

这时候,前厅里其他人被大茶壶呼声惊动,也都看到了小丫头,纷纷来问:“哎呦,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你是知不道呀,你不在,你姐急成了什么样子,做什么事都没心情,要么不出台,要么出了台却拉着脸子,咱们轻月楼的生意,足足少了五成呐!”

“是呀是呀,姊妹们过的本来就清苦,再这样下去,就要喝西北风喽!……总算你回来了。”

人多嘴杂,七嘴八舌,刘火宅与苏诺顿时被淹没在汹汹人群里。

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值得回味呢……刘火宅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直到一阵乐声传来。

乐声并不甚响,但是慷慨激昂,轻轻松松将嘈杂声压下,整个轻月楼都处在了乐声笼罩。

刘火宅变了脸色,不是因为那乐声太过动人,也不是其旋律多么令人回味,虽然那也确是事实……

他胸腹间有两三道穴窍陡然动了。

肝胆之非毒,肺心之臭肺!

在没有他人魂魄寄存,没有天赋神通指引的情况下,二魂七魄的穴窍,竟然自己动了!

这绝对是第一次。

内视自省,气息分股如麻绳,正是灵力才有的标志……

“聂政刺韩王?”小丫头听的一愣,倒是比刘火宅更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姐姐怎么会弹这首歌的?你们还说她心情不好!那姓叶去洛阳……哦,对了,刚才城门那说,他们已经回来了!怪不得……”

小丫头自言自语,恍然大悟,破开人群拉刘火宅就往楼上面跑:“师傅,跟我来!”

这首歌,似乎是小丫头的姐姐弹的。

其他还有甚玄妙之处,就跟刘火宅是无关的了。

原本只想把小丫头放下就离开,听到那曲子,刘火宅却改了主意,被小丫头不由自主的拉着往楼上面跑。

刘火宅却不知道,与他无关不过是个人臆想罢了。

其实一直都有关系,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曲里拐弯,拐弯曲里……

青楼的布置似乎都一个德性,极尽曲径通幽之能事。

为何?路越崎岖,地方就越隐蔽,地方越隐蔽,人的本性便越容易流露,若不然,不欺暗室不会成为君子一条判断标准了。

一路上,人不太多,绝大多数都认识苏诺,有事没事的跟她打着招呼。

苏诺选的是内部人士才有的捷径,不过顷刻,转过最后一弯,眼前陡亮,呈现在刘火宅面前的,是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屋。

屋分内外两间,外间坐着些人,内间则只有弹琴女子一个。

小丫头熟门熟路推门而入,直接就是内间:“姐,我回来了。”

章一百六十四 出门遛弯,为姐寻夫

“崩!”一声弦断,刘火宅怅然若失,灵息不动了……

弹琴女子惊讶扭头,素面朝天的脸孔写满不敢相信:“诺诺?”

泪滴就如泉涌一样,划过艳绝人寰的女子那白瓷一般的脸颊,仿佛荷叶滴露,每一滴每一丝都扣人心弦。

女子疯了一样推开古琴,奔到苏诺身前,一把搂在怀里:“诺诺,你去哪儿了啊,怎么才回来?姐姐还以为,还以为……”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姐,我没事,谁能欺负我呀。”小丫头满不在乎的拍打着姐姐后背,宽慰道。

“恭喜轻恬姑娘姐妹团聚!”“是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座中嘉宾皆站起,没有人因女子的失态而不满,皆衷心祝愿,一派绅士风度。

“轻恬,轻恬,苏诺她……”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俄顷房门打开,“啊呀,已经到了吗,好快!”

呼啦啦挤进许多人来,多是轻月楼中姑娘杂役,看样子来给苏轻恬报信的,不过远没有小丫头跑的快。

刘火宅毫不怀疑这女人跟小丫头的血缘关系,毫不怀疑她也姓苏,两人简直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小丫头长大了,就是苏轻恬的模样;

而苏轻恬小时候,也必是小丫头的样子。

这苏轻恬,看来是轻月楼中头牌。

不光因为她毫不逊色玉无瑕的美貌,从房间的装扮规格,从幔帐那边,座上宾客的恭敬逢迎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

只有身份地位皆高,连老鸨都不敢对其使脸色的头牌,才能让嫖?客这种态度。

妓?院里,长的光漂亮,若不长袖善舞,没有地位,没有靠山,也不过是漂亮一点的发泄工具罢了。

这些内幕,刘火宅熟啊。

站在苏轻恬的内间,刘火宅禁不住有些……出神。

自己似乎……与妓?院有缘啊,从来没想过主动踏进妓?院,却又屡次三番不得不进。

好一场恸哭,担忧不相见,惧怕人鬼两隔,羞愧没有照顾好妹妹……

苏轻恬哭的梨花带雨谁见都怜。

哭泣当中,外间有人不忿刘火宅的站位,向他招手:“你还在里面干甚,不快出来?”

以为刘火宅是一班的嫖客,不守规矩呢。

刘火宅微微一笑,并不搭理。

一哭就是好半晌,半晌之后,苏轻恬抬起头来,顶着烂桃一般的水汪汪大眼,面皮绷紧:“这些日子,你都到哪儿去了?”

同样的问话,换了种语气,连刘火宅都觉出了话风中的森森寒意。

刘火宅都觉出来了,苏诺丫头古灵精怪,不可能察觉不到。

闻言她神秘兮兮的回看了一眼,令刘火宅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果不其然,苏诺回身过去,说出了石破天惊的答案:“出去转了一圈,顺便……帮姐姐你找了个老公!”

“啥!”一屋子惊叹。

一时间,幔帘卷动,房门洞开,皆是被惊出来的冷气吹的。

苏轻恬的妹妹苏诺,凡是欲一亲芳泽的嫖客都知道。

尤其最近,因为妹妹走失,美人茶不思饭不想,无端端清减了好几圈,让人怜惜。

这其中,不乏有人为了结美人欢心,或花费钱财雇人,或派手下打探,或者亲身上阵,用尽了办法试图寻回小丫头的。

其真实诚意多少且不说,小丫头在苏轻恬心目中的地位,大家却是心知肚明的。

小丫头陡然说出这话,幔帘外有身份有地位欲做入幕之宾的一帮人,登时大为戒备。

有小丫头帮说话,绝对占尽先机,因为大家都动过这念头。

只是小丫头古灵精怪,极端难缠,一干人不仅没有成功的,倒是被弄的灰头土脸,只得作罢。

听小丫头这样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顿时集中到刘火宅身上。

虽隔着帘子,能感受到那股烧的皮肤灼痛的妒意。

一圈轻月楼的姑娘杂役们也叹,纯粹的惊叹。

不是惊叹小丫头做此语,小丫头素日石破天惊的话多了,早已经习惯了。

他们惊叹的是,竟然真的有人,能被这难缠的小丫头看上?

他们原本还以为,那样的家伙根本不存在呢,不由拿好奇审慎的目光打量刘火宅。

看起来,也普通的很吗?

身材样貌算是上乘,但此间是军镇啊,每天进出妓?馆的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武夫,刘火宅放在他们中间,也就寻常。

看出身……衣服寻常,鞋帽也寻常,打扮更无甚出奇处,妓?院下人们眼睛都刁钻的很,透过现象便见本质。

综上所述,除了波澜不惊的气度以及亮的出奇的眼睛,似乎……也没甚特别的,真不知道怎么会被看上。

猝不及防,苏轻恬“呀”然一声,面颊微红,目光流转看向刘火宅,云遮雾罩:“舍妹年幼,胡言乱语,不知礼数,还请壮士见谅!”

原来如此!

刘火宅瞬间了然,怪不得这丫头没事老拿诡异的目光打量自己,怪不得她缠着自己死活不离开,怪不得……

刘火宅想笑,这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啊,就想做媒婆了,一拍苏诺脑袋:“她的胡言乱语,我领教的多了。”

苏诺皱鼻,举拳向刘火宅抗议。

看着妹妹反应,苏轻恬眼中闪过几丝讶然,轻轻开口:“轻恬曾经说过,凡有能找回我妹妹的,愿倾囊相报。这里有一万三千两交票,除些用过的胭脂水粉,轻恬这些年的积蓄尽数典当,还请壮士不要推辞。”

厚厚一沓交票递上。

人群皆动容,一万三千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想当初,刘火宅和风萧萧烟雨楼中接活,刺杀那些身处高位或者身手不凡的作恶者,一趟也不过千儿八百两的。

苏轻恬为妹妹不惜身家,叫人不能不动容。

刘火宅毫不客气接过交票,搓手一翻,看着苏诺笑了:“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能值这么多钱。”

人人都以为他要收了,刘火宅交票狠狠拍苏诺头上:“看到没有,你姐姐为你,不惜倾家荡产。可不许再随随便便溜掉了,若有再犯,逐出师门!”

苏诺抱着刘火宅大腿,厚着脸皮笑了:“就知道师傅你不会收的……”

接过交票递回到一头雾水的姐姐手里:“不过,师傅,你不许走。你在这,我才听话,你若丢下我不管,我也不听你的。”

章一百六十五 幼·女做红娘,乱点鸳鸯谱

她又回头转向苏轻恬:“姐,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给你找的老公!”

“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英明神武,临危不惧,文武双全,诚实守信,心口如一,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利禄如浮云……”

小丫头拍打着刘火宅,好像街边卖货的,大肆吹嘘自己的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便宜公道,一迭声的高帽子扣在刘火宅头上。泡*书

刘火宅还不觉怎样,一圈客人连同轻月楼下属都麻了,肉麻的!

苏轻恬也麻,浑然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寻回了妹妹,却上演了这么一出。

妓?院最是人多嘴杂,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真不知道明日会被人如何讲述。

轻月楼头牌五味杂陈。

“别拍马屁!”刘火宅喝住苏诺,转向苏轻恬,“虽不要钱,你若真想报答我的话,就弹琴给我听吧……就刚才那首曲子。”

言罢,也不管苏轻恬如何反应,盘膝而坐。

苏诺乐了,向刘火宅伸出大拇指,屁颠屁颠搬来个坐垫给刘火宅坐了。

以为刘火宅真的对姐姐动心了,殊不知,刘火宅纯粹同着魂魄反应这么做的。

忙碌之间,有羽扇纶巾,儒雅风流的听客不高兴了,翻着白眼道:“苏诺妹妹,你年纪还小,却不知道,这世上多欺世盗名之徒,可不要轻易被骗了。泡-书

目光不善的转向刘火宅:“刚才听你把他捧的天花乱坠似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苏行首的座上宾,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是啊是啊!”发话者赢得了一圈人赞同,另一个饱学鸿儒样的人站了起来,“我们今天坐在这儿的,哪个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照足了规矩才得到这隔帘听琴的位子的?”

“凭找回苏诺妹妹的功劳,他随便占上一席也未尝不可,千不该万不该,苏诺妹妹,你把此人捧的天上有地上无似的,却让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哼!哼!”人群中,有人大声干咳起来。

话者闻声转向:“……或者勇冠三军,武功盖世的我们,如何能服?”

“是极是极!”干咳的破锣嗓连说带嚷,“想在这坐下听琴,你可得拿出些真本事出来。”

这些人,对苏轻恬觊觎已久,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刘火宅正欲有所行动,一个并不大的声音陡然传来:“嘿,今天这轻月楼还真是热闹呢!”

一男人推门而入,身高大约七尺,穿一身笠子皮甲,披膊、甲身、腿裙、兜鍪、兜鍪帘……戎装齐整,虽身材瘦削,细眉刺鬓,目光炯炯,骄兵悍将的气息无论如何按捺不住。

“叶指挥!”“叶指挥!”“叶头!你回来了。”……

此人一进门,登时将满场的目光夺了去,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包括那膀大腰圆的破锣嗓。

“回了,刚回。”这叶指挥挥手应对,挑开那绣着孔雀开屏的帘子进门。

无人抗议,似乎他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

“听说苏诺妹妹回来了,我跟你说过,苏诺她人小鬼大,聪明伶俐,不会出事的……”叶指挥,叶二郎,大名叶一舟,含笑看向苏轻恬。

没错,叶二郎叶一舟,眼前这位,就是南宫擂期间,随着幽燕军表演队洛阳兜转了一圈,而声名鹊起炙手可热那位新晋将领。

一舟是大名,二郎是绰号,不是说他人二,而是形容此人犹如二郎神三只眼,战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号称军中第一斥候。

虽然只参加了一回南宫擂,此人的形象,已在刘火宅眼中。

没办法忽视,当他出场,整个洛阳城都轰动了,千夫所指,不看都不行。

苏轻恬颔首以对,脸上闪过几分红晕。

苏诺皱眉撅嘴,好像油瓶子挂脸上,借用了刘火宅名言:“拍马屁没用!”

“苏诺!”苏轻恬轻斥道,道一声谦,挥手召来丫鬟,给叶二郎奉上热茶,搬来座椅。

见刘火宅屈于下风,苏诺输人不输阵,充作丫头也给刘火宅奉上了香茗板凳。

“听说叶将军被任命为地猛营指挥,带新军在大名府练兵,为何……”苏轻恬亲自奉茶。

“不在大名府了,今年改在保州城了,天威营地猛营都来了。”叶二郎躬身接住,熟络的坐下,“我听说前些日子……经略相公找过轻恬,却不知所为何事?”

两个人,便在那处旁若无人的寒暄起来。

“这叶二郎和你姐姐,似乎情投意合,你为何不愿意?”即便刘火宅不解风情,也看出来了,这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浑然不解,苏诺为何硬拉自己入局。

“那个姓叶的,不是好东西!”苏诺煞有介事说道。

“喔?”刘火宅面色一肃,苏诺虽然人小,又好胡言乱语,不过某些时候,她往往有比大人更尖锐的洞察,或者,这和她从小生长在妓?院有分不开的关系吧?

想想也是,若非长在妓?院,一个小小孩子,怎可能那般精通勾引挑逗之术,还有那些粗布不堪的市井俚语,也张口就来。

“你难道亲眼看到,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有。”

“或者……是听别人说过?”

“也从来都没有,人人都把他夸的跟朵花儿似的……”

“那你是……”

“直觉,直觉啦。”苏诺指指脑袋,“这世上,哪有什么人十全十美?”

“咳,咳,你刚才怎么夸师傅来着?”

“师傅,你也有缺点啊。”

“哦,是吗,说来听听。”刘火宅磨牙问道。

“不解风情。”

四个字,让刘火宅松了牙口,这……倒是真的。

“可是那个姓叶的,却什么都行,什么都会,什么都面面俱到,若非大圣大贤,必是大奸大恶!”小丫头咬牙。

刘火宅笑了:“所以你一路跟去洛阳,是想找出他的破绽?”死活不进军营,对南宫家人反感,想来也是因此了。

苏诺面色一黯,赧然:“我哪有那么大胆子,我才十岁耶!”

苏诺真的是被拐去洛阳的,她很怀疑,根本就是这姓叶的所为,但没有任何证据。

“师傅,求求你了,救救姐姐吧!”小丫头悄然拭泪,“我不求你真的变成姐夫,别让我姐嫁给那个姓叶的就行了,当然,真成了也没关系,以后叫你姐夫师傅!我就是你的小姨子徒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刘火宅听的冒汗。

正在这时,人群陡然惊声响起,却是叶一舟与苏轻恬的对话,引出了重量级的消息——

幽云经略相公南宫东城答应,若叶一舟能积军功到两千首级,便亲向皇上乞命,恢复苏轻恬的妓籍,许叶一舟与苏轻恬结成良缘。

章一百六十六 轻月行首,幽燕人望

帮妓?女脱奴籍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别说经略相公了,就算一州知府,都有这权利。

但帮苏轻恬脱奴籍,却又的确……是连南宫东城都没有把握办成的事。

为何,因为苏轻恬姓苏,因为她有一个父亲,叫做苏定远。

苏定远,大周进士,魏王时代,曾官至御史中丞,观文殿大学士,朝中地位举足轻重。

新朝始皇继位后,由于反对始皇登基,被发配岭南,家眷男的充军女的入妓?馆。

新朝始皇待人宽容,原本不太会因言定罪,怪只怪,苏定远此人恃才傲物,金銮殿上骂的太难听了!

不过,故事到此还没结束呢。

倘若只是如此,苏轻恬也不过是个犯官之后而已,哪怕她小时候可能见过皇帝,不会有人在意。

接下来的故事是,那苏定远,虽然被抄家充公,他却还有个兄弟,叫做苏定山,而且信足了他的话,在哥哥被发配岭南之后,变卖祖产,购买物资,募集工匠北上。

几乎耗尽了苏家家产,工匠们在幽州古道之南,仓促建设防线,布置阵法,组装机关,迎来了……北方牧州大军的报复性入侵。

时幽燕之地驻军,正因为朝中乱局而人心惶惶,兵马松备,若无这道防线卡在幽州古道南端要点,百分百就被牧州大军攻陷了。

幽燕之地,一向依赖幽州古道的天险防守。

若幽州古道被打通,古道南端被占领,牧州大军必可长驱直入,那么幽燕之地,三路一十三州,早就不是新朝领土了。

三路一十三州,几百万百姓,全赖苏家之力,能够免于战火……

所以时至今日,幽燕之地犹处处留存他地皆不会有的——苏庙。

苏定远的妻妾女儿们为守节,抄家之日便自尽了,当时苏轻恬还小,侥幸未死;

还有两个儿子年岁较大,充军入伍,后来和叔叔苏定山一起,先后死在了幽燕战场上……

苏定山死后,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是苏诺。

苏诺和苏轻恬并非亲姐妹,而是堂姐妹。

从苏轻恬小时开始,幽燕百姓便想尽办法为她脱籍。

但不管他们耗多少钱财,托的人面子多大,或者就是幽燕本地人,混的风生水起了,办此事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全都在当今天子处卡住了,对当年苏定远的行经,新朝始皇却还未释怀呢。

无奈之下,幽燕百姓于是募集钱款,在这保州城最繁华之地,为苏轻恬盖起了这座轻月楼。泡*书

虽不许苏轻恬脱籍,皇帝对此事倒是默许。

轻月楼说是一家妓?院,没有人真的敢进里面嫖,会被幽燕百姓活活打死的。

至少最初是如此,有好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幽燕军新兵,就这样无端枉死了,惹出了好大的风波。

及至后来,苏轻恬年纪渐大,幽燕持续战乱,楼中因为收容了不少如苏诺一般孤儿寡妇,开销增多,迫于生计,渐渐补充些军?妓进来,性质慢慢的就变了,成了今日的轻月楼。

但一条基础原则从没有变过——想睡苏行首,先问过幽燕百姓再说。

苏诺与年纪不符的刁钻难缠,也就是在这样的轻月楼中,在全保州百姓的娇惯下,培养出来的。

非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培养不出她这样的小魔星啊!

扯远了,且回正题,虽然托过关系,走过门路,如南宫东城一般的强硬的求情者,却从没有过。

南宫家主,官居一品,手握十余万大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求情,且只为了一个妓?女,想来皇帝不会不许。

事情那么一说,座中人喜忧参半。

喜的多是幽燕本地人,喜苏轻恬终于有机会脱了妓?籍,回复自由身。

忧的多是试图染指苏轻恬的,心思看来没甚机会,阻止叶二郎抱得美人归了。

两千首级看起来挺多,对入伍时间不长,却已积攒了八百军功的叶二郎来说,真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尤其他最近还升官了,以后部下的军功皆有他一份,更是轻松容易。

叶二郎与苏轻恬情投意合,甚至因此不惜和顶头上司南宫坡放对的风流韵事,早传遍了保州城大街小巷。

若非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苏诺这小妮子,也不会对叶二郎如此耿耿于怀。

顿时,满堂举杯,有的真心恭喜,有的拈酸呷醋,有的借酒浇愁……

无意中有人看到了刘火宅,陡然想起了刚才的一幕,对叶二郎姐妹弄眼:“嘿,叶指挥,你那未来的小姨子,刚刚还帮苏行首结了一门亲呢!”

“是啊是啊,刚才我们正说这事呢,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所有目光又转回了刘火宅身上。

“您那小姨子,把这位爷夸的可是天上有地下无呢,她怎么说的来着?”

“我记得,我记得,咱可是入耳不忘呢,她说,这位爷——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英明神武,临危不惧,文武双全,诚实守信,心口如一,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利禄如浮云,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刘火宅也跟着笑了,真是一帮无聊家伙,吐气开声:“苏诺帮我做媒,这件事刚刚问了她姐姐,却还从来没有问过我呢……”

这是事实。

不过满座人听来,这是刘火宅红果果的掩饰,言下之意,就算苏轻恬看上了我,我还没有看上她呢。

这可能吗?根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

一伙人更笑了,却听刘火宅继续说道:“不过,就像苏诺说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英明神武,临危不惧,诚实守信,心口如一,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利禄如浮云……我一向都是这样的人。”

“轰!”更笑了!

“似乎少了个文武双全……”也有人怪笑道。

“以上那些评价,自己心知肚明就可,唯独文武双全,却是得别人认同才行的。”刘火宅缓缓站起,陡然一掌拍出。

“嗖!”一道白息从他掌中飞出,穿透幕帘,将座中一人打翻在地。

“嗖!”又一掌,第二人倒地。

顷刻六掌,外间已无一人能坐着。

章一百六十七 聂政刺韩,乐坛巨擘

“不知这,算不算武艺高强?”刘火宅缓缓收手,笑的高手莫测。

一屋子人都木了,那是什么功夫?劈空掌啊!

劈空掌是什么水平?板上钉钉的五重技巧啊!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

一圈人翻倒在地,竟无一人抗辩。

“苏诺,拿笔纸来。我再出两幅自馔的上联,先对第一联,再对第二联,若有人能对的工整,这采方面吗,我自愧不如,转头就走。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

初听了姐姐和叶二郎公布的消息,苏诺面色灰败,如丧考妣,及至刘火宅大横威,顿时喜形于色,乐滋滋的拿来笔墨。

刘火宅伏案奋笔疾书。

满堂,唯独没避着苏家姐妹。

看到墨迹淋漓,而且字……并不甚工整的第一联,苏轻恬抿嘴,这一联实在普通,不,连普通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照搬别人的吗!

及至看到第二联,她不说话了,稍一沉吟,颦颦婷婷坐到了古琴后面,眼波流转:“刘公子,见到诺诺心高兴,一时怠慢您了,尚请海涵。你要听琴,我这就弹给你听。”

温婉的捋捋刘海,转向幕帘外:“真的不好意思,刘公子将诺诺送回,乃是轻月楼贵宾。他若冒犯了大家,轻恬在此赔罪了……”

弱柳扶风般折腰,帘外人纷纷拱手:“不敢不敢,既然苏行话,方才之事,我等就当没生过。”

不愧妓?院头牌,举手投足间,将原本紧张激烈的局面化解于无形。

没给刘火宅展示才华的机会,苏轻恬命人将刘火宅两联收了,坐下操琴——聂政刺韩王。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虽在飘动之,虽然丫鬟刻意将联背对了堂,叶二郎身为军第一斥候,目力实在惊人,轻轻松松看到了联的内容。

这联也就普通吗,即便叶二郎不怎么通采,也看的出来。

及至看到第二联,叶二郎笑了……

“在下刘火宅,三界无安,犹如火宅。”重点不在于这联的取巧方式,而是……刘火宅,他就是刘火宅?叶二郎笑的哂然。

说话之间,苏轻恬已经开始弹奏,座无一人出声。

聂政刺韩王!

聂政之父为韩王造剑,过期未成,韩王杀之。

聂政最初以粉刷墙壁进宫,刺杀失败逃出。

但面容已被认出,遂入山学琴,漆身为癞,剃须去眉,吞炭作哑,敲落牙齿,学艺前后共十年,携琴再入韩国,没有一人能认出来的。

他在城门下弹琴,观者如山,连牛马都停步不前,遂被招入宫为韩王演奏,演奏当抽刀杀王。

而聂政刺韩王曲,传说便是聂政自己所做,透着一股冲天杀气,以及深深的怨愤……

“铮铮……”清越激昂的琴声在房回荡。

能成为轻月楼头牌,幽燕第一美人,苏轻恬靠的可不仅仅是漂亮的脸蛋。

遗自父母的世家风范、满腹才气,后天命运多舛而养成的气质风骨、长袖善舞……苏轻恬能有今时今日的影响,绝非光脸蛋好看,又有一个好爸爸能实现的。

南宫东城应允代她求情,促成她与叶二郎的婚事,也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开指一段,序三段,大序五段,正声十八段,乱声十段,后续八段……

聂政刺韩王很长,合共四十五段。

净手,焚香,苏轻恬屏息正色,如葱纤指穿花蝴蝶般翻飞,一段段接连不断的弹奏下去。

虽然不太通音律,也不太解风情,眼前这画面,即便刘火宅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不过,该批评还是得批评,及至正声返魂之段,他开口摇头:“不对,你这弹的不对……”

“你这家伙,苏行弹琴,好好听着就是,胡乱打什么岔?”破锣嗓子第一个开口。

“是啊是啊,我们不追究刚才的冒犯,真以为你自己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啊?”嘘声一片。

苏轻恬眼闪过一丝惊讶,抚琴停手:“这是专为刘公子而弹的,他既不满意,轻恬重新弹过就是。”

刚弹了几声,刘火宅挥手阻止:“不用从头弹,六段之前弹开始弹就行了。”

返魂为正声第七段,六段之前,苏轻恬略一思索,开始弹奏呼幽之段。

刘火宅闭眼听着,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又过了三段,陡然起身:“怎么比之前差了那么许多……看来苏姑娘今天状态不佳,改日再来吧。”

“绷!”琴弦再断。

“你这子,真真好生无礼。”

“是呀是呀,你哪只耳朵听出来,苏行弹的不好了?”

“有本事,你自己弹一个试试……”

看到美人的愕然神情,一帮护花使者都不干了,嘈杂之声大作。

“静一静!静一静!”不疾不徐的两声,全场肃静,叶二郎挥手,“轻恬有话说。”

感激的看叶二郎一眼,苏轻恬点头:“确实是轻恬弹的不好了,呼幽、亡身、作气、含志、沉思、返魂……这六段,正是聂政矢志报仇,不惜自残容貌,逃遁深山的部分……”

在场之人不能贯今古,至少也都是附庸风雅的人物,苏轻恬一说,他们也都明白过来了。

聂政刺韩王这六段,是全篇的精华,集了聂政的抑郁、不屈、愤怒、隐忍……等等情绪,可谓是点睛之段。

起初演奏的好,是因为苏轻恬也有类似感受,家破人亡的愤慨,屈身妓?籍的无奈,妹妹离家的担忧……一切的一切,让她之前的演奏曲与心合。

但为刘火宅表演时,妹妹回来了,叶二郎又带来了那样的消息……

虽然曲子跟之前一样的动听,蕴藏在曲子里的情绪,却是天差地别了。

知音,这二字知难行易,想从别人演奏听出真实心境,非大师级人物不成啊!

至少,满场附庸风雅自负才高的人,没有一个能听出来。

难道眼前此人,还真就是乐坛巨擘,不世出的大才?

一圈人禁不住心生敬仰十五度仰视刘火宅,却哪里知道,刘火宅判断的法子简单直接,能让魂魄动的,就是好的,不动的,就是坏的呗!

“师傅,你上哪儿?”刘火宅推门而出,苏诺跟在后面惶叫起来。

“吃饭,睡觉。”刘火宅回手一拍她脑袋,“给我找个房间。”

“好!”苏诺欢呼起来,大眼睛一转,“整个轻月楼,数我和姐姐的房间最干净,就去我房间吧,还是两个人一张床!”

丫头清脆甜美的声音在房响彻,所有人都定住了,内牛满面。

禽兽啊!畜生!

“刘公子,留步!”“刘火宅!”同时两个声音叫停。

章一百六十八 轻月观戏,府邸问难

温婉焦虑的是苏轻恬,强自按捺着怒意:“刘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解释一下!”

从容不迫的是叶一舟,内容同样出人意料:“刘火宅,你已经晚到了几日,限你明日午时之前,到保州营报备,若逾期不到,以逃兵处置!”

早在二人之前,刘火宅就停步看向了丫头。

他有预感,丫头又给他找了桩麻烦。

却不知道,这麻烦是跟全幽燕百姓为敌……

“你如果真的要嫁给这家伙!”丫头戳指毫不客气的指向叶二郎,“那样的话,我就嫁给师傅,和他困觉,搞乱?伦……”

真真是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丫头一番话,直把屋人电了个外焦里嫩。

苏轻恬一阵眩晕,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厉喝:“苏诺!”

心既是释然,又是难受,释然的是,丫头只是胁迫之语,应该并未真个生了什么,难受的是,丫头竟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来威胁自己,说明她真的对这件事反对到了极点……

美人儿黯然神伤。

刘火宅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苏轻恬,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啊,只得向叶二郎微微点头:“知道了。”自承了身份,转身离开。

这家伙,究竟是何神圣,而丫头那边,还能有何惊人之语?

屋人看的眼花缭乱,倘若不会左右互博之术,真跟不上错综复杂的变化。

丫头抱着刘火宅胳膊跟屁虫一样。

“诺诺,你留下!”苏轻恬喊道。

丫头不理。

“诺诺,你在外面好些日子了,今天晚上,就陪姐姐说说话好不好?”苏轻恬软语央道。

丫头的脚步放慢了……

“我给你做好吃的……”

丫头艰难的停下了脚步,艰难却执着的回头:“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苏轻恬沉默了,无奈看着丫头转过楼角,无力的倾倒在叶二郎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泪水津津。

“苏诺就是个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改变主意的。”叶二郎轻轻拍着苏轻恬柔荑,温声抚慰。

苏轻恬勉力一笑,心道,这丫头倔起来的样子,你是没有领教过……

“放心吧,那刘火宅明日到了军营,便会彻底在我的监控下,不会让他对妹怎样的,倒是今晚……”

得叶二郎提醒,苏轻恬幡然醒悟:“清儿,清儿!”

容貌只比苏轻恬逊色几分的女子应声而至。

“找个人,盯着诺诺的房间,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第一时间进去阻止……不,还是通知我吧,不……”苏轻恬进退失据,风凌乱。

叫清儿的女子扑哧笑了:“轻恬姐,我会安排两个人,一个进去阻止,一个通知你,怎么样?”

苏轻恬勉力一笑,仍旧心魂不属……

“你一点一滴的,把你姐姐、叶二郎,还有今天晚上的整件事说给我听,不许有任何保留!”刚刚拐弯,刘火宅捏了丫头耳朵提道。

最初时候,他以为苏轻恬房间气氛的诡异,就跟迎春阁里玉无瑕做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后来才想起来,玉无瑕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她是迷天圣教的人,身手不凡。

可是苏轻恬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妓?女,也能如玉无瑕一样?

当必有猫腻!

“大伯,为什么要撮合那苏轻恬和叶一舟?!”

河北东路,大名府,幽云经略相公府,书房。

时间,是南宫擂新兵刚到大名城,还未转到保州城时。

随着这届南宫擂召开,声名鹊起的保州城守南宫坡,满脸不满的向南宫东城问。

南宫家,没几个人敢在南宫东城面前放肆,南宫坡便是其之一。

或许因为亲生的孩子都不成器吧,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南宫东城对这旁支后辈很是照拂。

不过南宫坡也争气,在保州城混的风生水起,也让他益填了几分底气。

“哦?你倒,为什么不?”狮鼻豹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南宫东城缓缓放下紫毫笔,不疾不徐饶有兴致的说道。

“那叶一舟,是我们特意造势的军才俊,以此来吸引、安抚别州不知情况的新锐精兵,他这样的情况本来就不易和任何人结亲,何况那人还是苏轻恬!”南宫坡义正词严。

“就算您要拉拢他,怎么也得许他我南宫家的姑娘啊?我看南宫铃就不错。若您想拉拢的苏轻恬,那也得是……”向前挺一挺胸,南宫坡展示了下自己的当仁不让。

“哦,用了这个理由吗?”南宫东城笑了,两道粗黑的眉头像是虫子在爬。

“?”南宫坡疑惑。

南宫东城悠然道:“我还以为,你会用自己比那叶一舟更优秀,那厮不过是咱们顺带提拔,根本没资格和你抢女人呢!”

南宫坡微微一滞,放低了声音:“我又不是傻子,自讨挨骂……”

投笔入筒,南宫东城斜睨南宫坡一眼:“你不想自讨挨骂,在保州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和那些人勾结,又做出那等事,还……”声色俱厉。

南宫坡初时惊悸,斜眼瞅了南宫东城几眼,嘿嘿哂笑:“不过……做的还不错吧?”

“唔……将就吧。”南宫东城鼻子哼了一声,“斧凿的痕迹还重了些,不过,方向没错。”

“我就知道。”南宫东城眉花眼笑,“但……既然方向没错,您为何还?”

“因为……我比你想的更远,比你看的更久,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会随随便便管这等闲事了?”

“还是你以为,你在保州城,短短两三年间就干了不少的事,我南宫东城来这幽燕之地已七年,军政大权在握,会不如你一个城守落下的子多?”

“大伯原来是在布局!”南宫坡眼睛亮了,“就是不知,您老布下的子在哪里?用的又是哪一计?”

“我布的子,不就是你正在问的吗?至于用的计吗……嘿嘿,足足七年啊,当年之事终于被我调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一个引子。”南宫东城笑的阴沉。

章一百六十九 房中密语,幽燕故事

月上中天,可惜轻云蔽月,遮住了光亮,屋里一片漆黑。

“吱呀!吱呀!”木床有节奏的摇晃着。

“扑哧!扑哧!”泛滥的水声与木床几乎同步。

“哎……啊……啊……喔……”强自按捺的腻声娇喘,将所有声音串连起来,组成了一幅旖旎yin落的粉色画面,虽然,只是用听的,不能用看的。

被翻红浪,明月遮现。

窗边的月影亮了复暗,暗了复亮,终于在一阵强烈的喘息之后,房中净了下来……

“二郎,你好强!”过了半晌,一女子腻声响起,几乎可以想见,她媚眼如丝攀在男子身上撒娇的画面。

“嘿嘿……”男人低笑,“若没几分真功夫,还真喂不饱你这骚蹄子。啪!啪!”两声肉响,“不在这段时间,是不是寂寞难耐了?水这么多……有没有……用角先生自己解决过?”

女子张口吐出两声**:“好讨厌,竟然这样说人家!角先生哪有……哪有小叶先生更大,更热,唔……”

一串**蚀骨的**,夹着女子不可思议的尖呼:“二郎你……你又……”说不下去,立刻便被更强烈的吟声取代了。

“你那般厌恶苏轻恬,呼呼,是不是,是不是就因为她不让你接客,不让你享受……享受这人间至乐呀?”

“哪……哪有……还不是……不是二郎你……你想要,我才……”女子答的上气不接下气。

又一**风骤雨,又一阵风狂雨骤……

几番风雨,终于风停雨歇。

女子雪雪讨饶:“二郎,二郎……太久了,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别人就要怀疑了……”

“嘿嘿!”叶二郎得意的笑,也不知做了什么,惹的女子又一阵喘息,兴致大发,“世间行乐皆如此,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些灵修真真愚蠢,世间事如此美妙,他们却非要修什么长生大道,搞什么白日飞升,硬是要将灵魂,从肉身里拔出来,还说肉身是甚臭皮囊……”

“没有这层臭皮囊,还有屁个乐趣呀,哪怕活过千年万年,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叶二郎说的大是感慨。

女子没有回话,只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理所当然夹带着些yin言秽语娇喘呻吟。

穿着妥当,女子也正了形色:“二郎,那小丫头竟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小丫头古灵精怪,同样的事,第二遍做恐怕就不灵了……”

“哼,你担心她作甚。”叶二郎轻哼,“要解决她,分分钟的事。送她去洛阳,不是想送她走,只是正好有用罢了……她既回来了,就先这样吧……”

“好好帮我盯住轻月楼,我让你夜夜都这样快活!”举手勾住女子下巴。

“讨厌……”女子举拳轻锤,整整衣衫发鬓,婀娜多姿出了房间。

月光正好洒下,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容。

脸上布满春情,眸中亮着星星点点火花。

相同的时刻,另一个房间。

不长的床铺遮着粉红的幔帘,幔帘层层叠叠挂满流苏,如飞瀑垂落,做工绣功皆称出色。

床单被褥上绣满各式各样的蝴蝶,可以想象,小丫头躺在这上面,有如慵懒好奇的扑蝶小猫般的形象。

对此,刘火宅毫不在意,床头上坐定,让小丫头站在地当中,开始刑讯……

小丫头只有十岁,虽然只有十岁,刘火宅可不拿她当小孩子看。

这孩子世故圆滑,头脑清楚,胆子极大,可不是孩子二字能够形容的。

这轻月楼到底什么状况?她自己以及苏轻恬究竟是何人?那叶二郎,还有其他几个一看就是地方头面人物的家伙,究竟何人?还有……她为什么这般反对姐姐嫁给叶二郎……

这所有事,直到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询问。

之前也问过,但是都被小丫头含糊过去了。

她当然会含糊,她打着如意算盘,把师父诓到轻月楼给自己做姐夫呢。

她当然也知道,这事情太可笑,直接说肯定不成,才把真相留到了现在。

前因后果细细一说,小丫头恬着脸堆满了笑:“怎么样?师父,我姐姐她漂亮吧?不光漂亮,还是才女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假如你想在军队升官发财,我姐姐也能帮到你耶……”

先说是不行的,看到了姐姐之后,小丫头相信,这世界上没男人会不动心。

虽然……他眼前这师父,是照着柳下惠复生,美女在怀坐而不乱的标准找的。

美色不行,可以用才气吗!

才气不行,可以用名声!

名声不行,架不住姐姐兰心蕙质,体贴入微,吟诗作画,烧饭煮菜,样样皆通……

甚至小丫头考虑的还有其他层面,姐姐虽是妓?籍出身,但是师傅,出身也并不高贵,没啥资格在意这个。

就算在意,此地是幽燕,别的边军或者中央禁卫,没什么办法,在这幽燕之地,能娶到姐姐,绝对是军中晋升的不二法门。

小丫头就这样以超乎年龄,超乎常识的敏锐,选中了刘火宅!

原来如此!

被小丫头前后一说,刘火宅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当年苏定远、苏定山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直到今日,他才募然意识到,记载在史官陛下,那寥寥几行言辞,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内容!

改朝换代是皇帝禅位,过度的本来还算平和。

但就算再平和,毕竟也是改朝换代了。

尤其幽燕之地,当初魏王就是据此为基而开始了扩张。

假如没有苏定远、苏定山之事,幽燕民众或许就如中原其他百姓一般,认同刘义成为新朝皇帝。

但是苏定远、苏定山的事一出……

当时朝局混乱,牧州入侵,军中将领只知投机钻营无心应战,是大苏设计,二苏执行,尽散家财,尽募兵丁,保住了幽燕之地。

然而,有功之人未得封赏,反而家破人亡;有过之人未罚,反而升官进爵……

幽燕之民虽不谋反,心中不满却是从那时便种下。

从那之后,幽燕上下,宛如铁板一块!

章一百七十 幽燕之地,将军禁域

幽燕本就民风彪悍,又是魏王发家之地,尤其的沾染了许多桀骜不屈之气。

心怀不满,他们是不会像那些逆来顺受的草民一样,被任意宰割的,而是想尽办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法不责众,整个幽燕上下一体同心,豁出去了的祸祸!

于是,从新朝元年到新朝十年之间,幽燕经略相公,足足换了九任。

没有一任能呆的超过一年的!

为何是九任十年?其他的时间全在赴任卸任的路上吗!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军中闹赏,有的是监管不利,有的是作战不利……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掉了。

为什么会如此?

你可以想象一下,发到军中足额的赏银军械,被监管官倒腾出去,给每人发过一遍之后,所有人揣着鼓鼓的腰包,拎着明晃晃的新兵器,空口白牙的来跟你闹,银没发,械未到,赶快发来。

你还可以想象,白天在建的堡垒,进度好好的,到了晚上,有人偷偷摸摸起床,把白天干的拆完了不算,还多拆好几层,建的倒没有拆的快……

抑或者,出兵打仗的时候,面对对面全部武装的牧州骑兵,命令出击的己方部队,以整齐的令人发指的动作,掉头向后飞奔而去,将你的命令远远抛在屁股后面。

你可以把监管官,把督战队,把监军,全换成自己的人,但是自己的人哪里找?

整个幽燕,你根本找不到自己人!

想从其它地方带?朝廷制度不答应啊。

新朝始皇刘义成登基之后,将与兵们的距离就远了。

平时营中兵自有管带,出事要用时,临阵委派将领,枢密院制定战术,皇帝签发虎符,将领到了地头,领兵作战,打完了仗,将领回朝,而士兵,士兵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

这样的制度保证了军权不会分散,但也造成了,幽燕之地,将难将兵的局面。

这简直就是一场人民战争!

而且最郁闷的是,对面的不是暴乱的军队,而是从上到下一体同心的顺民,你没法用斩尽杀绝的方式。

就算皇帝为你破例,许你带私兵,你又能带多少私兵?

你把监管官、督战队、监军全换成了自己人,且不说这究竟需要多少自己人……

在其他所有人都满怀敌意,铁了心来与你为难的情况下,这些自己人,又能坚持多久?

他们凭什么,冒着刀头舔血的危险,在比战场还更加严苛环境下,保持对你的忠诚?

当然,你也可以收买,拉拢……

但是,你收买拉拢的了一个人,十个人,你收买拉拢的了十万百万的幽燕百姓吗?

天下首富也买不动民心,若不然,个个首富都是皇帝了。

诸如此类的事不是没有出现过,但诸如此类的事出现以后,那些被成功拉拢者,运气好的能够随新主一起,灰头土脸去往他处赴任,运气不好的,就直接被打死在当街了。

后来,就更加没人肯被收买了。

苏定远、苏定山二人死了,但是他们以自己和家族的死为代价,将幽燕变成了新朝将领的地狱。

这种局面,直到七年前,南宫东城来此赴任,也并没有多少改变。

只不过南宫东城手腕更高,明面上有朝廷支持,暗地里还有南宫世家努力经营,才勉力坐稳了这个位子。

朝廷的支持,有破例的幽燕经略相公拔擢,军政一把抓;有南宫擂的恩科特例,为军中补充新血;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位上已经足足七年不动,远超了普通封疆大吏的年限。

这种事绝无先例,为何?因为目前只有他做的稳这位子。

虽然坐的稳,也是勉强……

时至今日,经营已七年,幽燕之地统共十万大军,忠诚于南宫东城的不过两成,这还多赖南宫擂前后近千余中低层精英军官的输送。

对当年事仍耿耿于怀的,倒占了六成还多,其余两成,算是观望……

刘义成为何迟迟不肯原谅二苏,当然不是对金銮殿上的斥骂耿耿于怀,纯粹是二苏的影响还在,如鲠在喉,不怨不快呀!

但是,他也不敢过分强逼一逼急了幽燕百姓,狗急跳墙将牧州军队引入,得不偿失啊!

所以,只能怀柔,虽无法摆脱妓籍,任苏轻恬坐定了轻月楼。

小丫头苏诺只是凭本能,不愿意姐姐嫁给叶二郎,刘火宅看到的却更远更深……

这苏轻恬若嫁给了幽燕之人,幽燕之人势必更加铁板一块。

而她所嫁之人,若有相应能力,轻而易举可以仗着二苏女婿的身份,成为幽燕心的精神领袖。

若她嫁给叶二郎,这个军中新晋,南宫家的嫡系,或者是南宫坡,那会意味着……幽燕本地人与朝廷的和解?

还是会……引起更大的怨愤,激发更大的风波?

刘火宅一时半刻算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幽燕之地已经变成了个暴风眼,那风眼,就是苏晴天的婚讯。

一旦成真,势必引出一场轩然大波,将幽燕之地的局面彻底改变!

说不得,由自己娶了苏轻恬,真的是一个好办法呢!

唉,如果风萧萧在就好了,以他的头脑眼光,定然可以看出这其中的玄机,推断出事情进展变化……

刘火宅油然联想着,面色陡然一变,风萧萧……

“……你母亲叫什么?”

轻月楼白发苍苍的老妇勉力睁大带褶的眼睛,瞪三角眼一遍遍打量着身材瘦削的负剑少年。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老妇,其实是二苏最衷心耿耿的仆人,自从苏家没落之后,便隐身在轻月楼中,暗中保护苏诺苏轻恬。

“萧问月。”

“萧问月?你确定是这个名字?”老妇面上闪过几分古怪。

“没错。”少年笃定的答道。

“如果叫萧问月,你不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更不应该知道来找我……”老妇瞬间暴起,以和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伸瘦如柴骨的鸡爪扼住了少年喉咙,森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派你来的?”

“萧……兮若。”风萧萧喉咙生疼,断断续续答道,心中大是惊惧。

太强了!眼前的老管家。

他本以为此人行将就木,根本未加提防,哪里料到,他竟然是高手,高到……连拔剑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萧……兮若?”老妇听到回家,贲张的白发丝渐渐垂下。

“嗤啦!”一把撕开了风萧萧袖管,露出条欺霜赛雪的玉臂,玉臂上面,一道蜿蜒幼细的红痕,大约有尺许余长。

似乎是伤疤,但是因为伤的久了,几乎痊愈,倒变成了一道纹身般的东西,红艳艳仿佛血色蛟龙。

看到伤痕,老妇默然不语,陡然抖手将风萧萧甩出进来的窗口:“走!今天心情好,就不杀你,以后……别来自寻死路。”

暗中却自言自语:“切,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不光名字跟女娃似的,连胳膊都跟女孩一样。”

“不过……也好,看来是没吃什么苦。”

老眼昏花,闪过的全是久违的记忆……

章一百七十一 久别重逢,余怨未消

有地方没说对……

但是对方,显然就是要找的人。

甚至知道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的,幼时留下的疤痕。

翻滚在空还未落地,风萧萧抚着手臂已然想通了这两件事。

狸猫般悄无声息的翻滚落地,风萧萧猫腰耸身执着的正要钻回房去,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风萧萧,你怎么会在这?”

刘火宅?

理所当然是刘火宅。

与风萧萧一起住了好几个月,对他的气息波动,刘火宅已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房间感觉有异,立刻追溯而来。

风萧萧的身体硬住了,久违的声音定住了他。

他很想哭,太坑人了……那般难堪那般荒诞的别离这才几天啊?就又见面了……

这世界未免太了吧?

身体轻颤几下,煞气瞬间灌注,风萧萧就如离弦之箭向敞开的窗口冲去。

三两步钻出了窗户,落地几下蹬踏,跃上了房顶,风驰电掣向远方奔去。

“嘿,风萧萧,你别走啊!”刘火宅大讶,一边挥手一边启步追赶。

他见风萧萧的行动,不是看他的肢体行动,而是看他气息涌动。

所以风萧萧一起步,他几乎同时就追上去了。

距离维持不变,差两三步出窗,差两三步上房,差两三步在保州城的屋顶上,奔驰跳跃,一路追逐……

“唉,现在的年轻人呀!”浊眼昏花的老妇出门关上窗户,看着屋顶上的身影,摇头叹息。

“萧萧,不讲究啊,怎么一见我就跑?”刘火宅一边跑一边大呼,“就因为我笑你,你生气了?你也太心眼了吧?”

“……”风萧萧银牙暗咬,“天杀机,斗转星移;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翻覆!地绝天通!”

肌肤莹白如玉,度徒然加快。

“古兽锻体!魂魄强化!行云流水!”月余不见,风萧萧的度有所提升,似乎也已经晋入四重。

但是,刘火宅提升的更多。

风萧萧以为已经把刘火宅甩开了,奔驰当松气回头,陡然现,刘火宅就在身后几尺,伸胳膊正够自己肩膀呢,一声尖叫:“啊”

刘火宅被呼声冲正,吓的一个激灵,毫厘之差没有够到。

“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屋顶上乱跑!”骂骂咧咧的声音自四方响起,下方窗户灯光纷纷亮起。

此时已是深夜了。

“跑你就跑呗,竟然还鬼叫,让不让人睡觉了!”灯光下,有碎石破砖扔上房顶,砸的“叮当”乱响。

幽燕之民的彪悍,可见一斑。

那些人扔的碎石头烂砖块竟然极准,刘火宅与风萧萧不得不听风闪躲避过。

觑此机会,风萧萧陡然抬手:“万魔怒目!”

暗器夹着灵光,夜色劈头盖脸砸向刘火宅。

“啊呀!”一声惨叫,刘火宅破布袋一样落下屋顶。

真打了?风萧萧讶然止步,回身掠向刘火宅,不应该啊,自己用的只不过是……

念头一转,他立知上当。

果不其然,下落当,刘火宅翻身落地,端端站好了,张臂就待自己落地好擒拿。

跟丫头苏诺呆的久了,这招装死刘火宅也学了个**不离十。

“卑鄙!无耻!”风萧萧气坏了!

刘火宅眉毛挑动:“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说你个大头鬼啊!”风萧萧凌空下落,举剑连鞘刺向刘火宅。

有威力的不是剑或鞘,而是从剑鞘一瞬间散出来的绝阴魂。

“天赋,吸纳!”反手一压,神通化巨掌,幢幢鬼影一瞬间被镇压。

不过借此空隙,风萧萧举剑向天,借灵剑羽阴之力,向天飞遁。

“哪里跑!”刘火宅抖手放出玲珑刀,不依不饶追去。

灵剑羽阴遁,天道高手也难掠其锋!

玲珑刀又是什么度?虽然是飞行,其绝对度,未必有轻功高手在地面纵跳驰骋来的更快。

刘火宅架刀去追风萧萧,真是多少条腿也不够追的呀!

不过,刘火宅还有自己的办法——雾兽云若。

召唤云若,神通凝定,化成一只云雾大手,刘火宅擎着那手,遥遥向风萧萧扣下,以阻挡他的离去。

“你疯了!”风萧萧叫嚷着返身落地,挥舞羽阴,劈头盖脸打向刘火宅。

这是保州城内,幽燕民风彪悍,两个人的冲突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的羽阴剑造了撬套着,刘火宅的玲珑刀可没有遮挡,就那么明堂堂的亮出来,不是找麻烦吗?

“叮叮当当!”连串交击之响,两个人就如同住时一般,兔起鹘落,瞬息间交击了几十合。

“嗵嗵嗵嗵!”激斗正酣,刘火宅陡然收手,风萧萧措手不及,一连几鞘抽在刘火宅身上,鞘鞘到肉。

虽一见刘火宅,便忆起分别是窘迫吗,又被他追的狼狈,早想这样狠抽他一顿,真的抽他了,风萧萧还是隐隐心痛,收剑停手:“没事吧?你怎么不挡了?”

“气消了?”刘火宅偷眼看着风萧萧,心直道古怪。

他这苦肉计的法子,也是从丫头苏诺处学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对风萧萧也这么管用呢?为什么啊?

“哎呦!”思索之间,刘火宅猛然抱头。

却是一些保州居民不依不饶赶到,又一通破转头烂瓦片扔来,打到他的头了。

“扑哧!”风萧萧禁不住笑了,一笑之后又板起了脸,“活该!”

纵跃而起,不疾不徐向保州城外掠去。

古怪!真的古怪!刘火宅揉着脑袋纳罕,怎么风萧萧这些反应,和苏诺那丫头那般像呢?

难道……

难道说……

难不成……

风萧萧他其实姓苏,是苏定山与苏定远遗下的血脉?

这也是有可能的呀!苏家也曾是世家大族,子弟不少,后来被朝廷冷落,几乎是家毁人亡,和风萧萧的身世相合。

带着疑惑,刘火宅紧紧随上。

保州城不大,但也不,又靠近边关,城高墙坚,巡逻密布,想要出城觅一处僻静地说话,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怎么出去呢?靠近了城墙,刘火宅心生疑,冷不防风萧萧回,丢过一个黑漆漆之物。

翻手接下,竟是一个碗口那么宽的奇形怪状的皮鞘。

刘火宅先是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插玲珑刀入鞘,随在风萧萧之后,摇摇晃晃,慢慢吞吞,从高空遁过了城墙去。

章一百七十二 夜坐信陵饮,长谈别来故事

城外面一座小山上,两人先后落地。

云层已经过去,此时月光如水,轻柔的照耀着大地、山岗、林木……

山林间有鸟儿慵懒的梦呓,有夜行蛇虫“悉悉索索”的微响,却映衬的四下益发静谧起来,仿佛嗵嗵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噜噜!噜噜!”雾兽云若在风萧萧肩头缩成棉花团,摩擦着风萧萧面颊撒娇。

“你怎么到这来了?”(×2)

异口同声,相对无言,一阵沉默,刘火宅风萧萧禁不住的笑。

所谓的隔阂,所谓的怨愤,一笑之间过去。

“你知道我的,身上的钱在洛浦鬼窟里头耗光了,你那地方又住不下去,只好先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还是刘火宅先说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兴王府东面,五儿府的那片后花园?风萧萧脸色一红,低下了头期期艾艾:“为……为什么,去那个地方?”

刘火宅一愣,漫不经心:“哦,那里我比较熟吗!”

傻瓜!笨蛋!说因为想我会死啊!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风萧萧仍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那……吱咯……后来……吱咯……呢?”

“你说什么?”刘火宅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哦,后来,我就决定参加南宫擂,上了战场方便研究我的天赋神通,你知道的,结果,就遇上……”

将遇到苏诺以及如何从洛阳城离开的过程细细说了,不过,无论苏诺还是过程都不是他的陈述重点,他的陈述重点南宫铃!

“萧萧,南宫铃真的不错!相貌自不用说,出身又好,接人待物也有礼有节,完全没有世家子眼高于顶的毛病,还勤俭持家会过日子,又有江湖儿女的豪迈……”把南宫铃夸的跟朵花一样。

“南宫铃那么好?你怎么不娶了她?”风萧萧咬牙,一字一句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火宅瞪眼:“萧萧你什么意思啊?我刘火宅,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么?抢兄弟女人?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不是看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让你珍惜机会吗?”

“啥?”风萧萧先是一头雾水,寻思几圈方明白了刘火宅意思,青筋暴起,鼻翼翕然有声,牙齿咯咯作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郎有情妾有意了?”

“哪只眼睛都看到了。”刘火宅自戳双目,“洛浦鬼窟里,你们两个人神情怪异举止暧昧,真以为我看不到吗?”

“洛浦鬼窟……里……”风萧萧脸红了,当时,他只注意了刘火宅,真没怎么注意南宫铃。

“哈,看吧看吧,脸都红了。”刘火宅拍手,“还死鸭子嘴硬!”

“是……是啊,我就喜欢她了,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抓紧时间呗……不,先别太抓紧,要是你俩婚结的太快,身为哥哥的我……”刘火宅苦恼的掏翻出空空如也的口袋,“暂停送不起份子钱呀!”

“份你个头,去死!”风萧萧一阵羞恼,套着鞘的羽阴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我挡!我挡!”套着鞘的玲珑刀将攻击一一接下,刘火宅纳闷,“怎么跟苏诺一个德性,一被说中心事就狂性大发。”

“对了,萧萧,你的仇调查的怎么样了?”想起苏诺就想起方才的推测,刘火宅正色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你原来……不会是姓苏吧?”

“姓苏?”风萧萧一愕,“你为什么会认为……”

话到半截,陡然凝住,不是姓不姓苏的问题,而是想起了方才与老妇的对话。

“你母亲叫什么?”

“萧问月。”

“萧问月?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如果叫萧问月,你不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更不应该知道来找我……”

老妇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自己叫萧兮若,答对了,所以她明明一用力就能杀掉自己,却放过了。

但是妈妈……不叫萧问月,这才是关键,是自己答错的地方。

对啊,妈妈不可能叫萧问月的,她的姓氏,是嫁人了之后改的,她曾经说过的。

尘封的记忆缓缓松动了闸门……

那么……妈妈原来姓什么呢?她又叫什么?不知道!

别说妈妈姓什么叫什么自己不知道,就算是爸爸,姓什么叫什么……自己同样不知道啊!

风萧萧一屁股坐倒地面上,只觉得无比荒诞……

这些年来矢志报仇,仇人不知是谁倒也罢了,竟然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连爸爸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风萧萧干涩的苦笑起来,一时间惊飞了许多老鸹。

都是惭愧的,因为没有风萧萧笑的更难听。

“喂,喂!”刘火宅激灵灵打个冷战,被风萧萧笑声惊出来的,“萧萧,你怎么了?受刺激了?来,来,哥哥我有好东西。”

从怀中,掏摸出圆滚滚物事丢到风萧萧手里。

一摸那粗瓷的触感,一嗅那飘散出来的香气,风萧萧眼睛亮了:“信陵饮?”

正是迎春楼中绝品,百两一坛信陵饮。

拍开封泥,扯下绸布包的陶塞,风萧萧将坛对嘴:“咕咚咕咚咕咚……”

“嘿,嘿,嘿,你慢着点喝。”刘火宅隐隐肉痛。

他眼下身家可不充裕,送苏诺回家的路费都是靠典当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跑去迎春楼,用五折内购价,买了十余坛这信陵饮存着。

兴许当时,他冥冥中就有预感,会很快与风萧萧重聚的吧?

若不然,他那一身杂物虽然残破,更被无良的当铺抽脂扒皮,毕竟也是跟灵修沾边的物事,上好的骏马一匹、有棚的马车一辆还是能买下的,绝不至于恁般寒酸。

就着酒劲,风萧萧连哭带笑,将这些日子的经历娓娓道来。

就跟刘火宅猜测的一样,得了灵剑羽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乡祭祖。

他有好多事想问妈妈,但是……妈妈的魂魄竟然不在,或者说,完全找不到了。

这种事倒也寻常,毕竟人都死了五六年了。

万幸,当初家里一个老仆虽然死了,魂魄还在,而且对当年的事知道一些……

所谓的知道一些,便是她晓得,当年风萧萧的母亲带着风萧萧,避难避到小山村,是有人安排的。

利用羽阴之力,循着这条线索,风萧萧一路找到了轻月楼里的老婆婆……

章一百七十三 抽丝剥茧,萧萧分说

“唉,要是那老婆婆是死的就好了,能让我问个明白……”飞快一坛下肚,风萧萧面色好了许多,打一个响亮的饱嗝,醉醺醺道。

“那还不简单,咱们这就杀将回去,直把她杀一个片甲……哎呀!”刘火宅抱头痛呼,被风萧萧狠狠一个暴栗。

“那是我们家救命恩人!”风萧萧气呼呼的道。

刘火宅噤声,抚头而笑,平素他是不会说出这种荒诞之辞的,不过风萧萧心情不好……

两个人里面,总得有一个心情好的不是?

“说起来救命恩人……我这里也有件叫人挠头的事,正打算让你分析分析呢。”得风萧萧提醒,刘火宅忆起了早先的念头。

“哦,跟我说说。”风萧萧打一个优雅的醉嗝。

“这件事还要从我救那个小丫头苏诺说起……”

把从洛阳出发,先遇真委鬼军劫道,后遇假委鬼军杀人,再后来真假委鬼军火并,和驱尸宗长老大战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接着便是小丫头心怀叵测的把他拉来,其实是想靠他拆散姐姐与叶二郎婚事……

苏轻恬的真正身份,轻月楼的存在,南宫家、幽燕本土势力间的博弈……

刘火宅正诉说的口沫横飞,冷不防风萧萧捋发问道:“那个苏轻恬,似乎听说过,号称幽燕第一美人,漂亮吗?”

“唔,还不错吧。刘火宅随口点头,“你说,那南宫东城答应亲向皇上求情,促成苏轻恬和叶二郎的婚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有多漂亮?”答非所问。

“这个……怎么说呢?”刘火宅皱眉沉思,“跟冰清差不多吧。”

风萧萧感觉到了强烈威胁:“人品呢?”

“也还好吧,不然不可能在幽燕……”

“那就娶了她呗。”风萧萧截口说道,“像你那徒弟苏诺说的那样。”

“倒是可以,不过我总得先弄清楚……诶,你怎么走了?”刘火宅一把抓住回身欲走的风萧萧。

“放开!”

“不放!”

“你放开!”

“就不放!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刘火宅很是不满,“萧萧你不地道啊,我尽心竭力帮你和南宫铃撮合,只跟你讨论一下我的事,你就这幅脸色……”

“……”风萧萧心中一软,唉,这也怨不得他!

止住脚步:“你真想娶这个女子?”

“我想娶她?这是哪儿话,我跟她根本就不熟。刘火宅翻白眼,“就是让你帮我分析一下,眼前这幽燕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当然,如果娶了那女子利国利民的话,倒也可以试试……”

就怕你是说的冠冕堂皇,实则……瞟刘火宅一眼,风萧萧收束心神开始在地面上画。

月色清凉,照彻大地,刀剑划痕清晰可见。

苏氏、南宫、委鬼、牧州……四方主要势力一摆,风萧萧心中已有定见。

“幽州百姓因为二苏的关系,对朝廷心生怨怼,自成体系。”

“朝廷无法举兵攻打,毕竟,一他们没有造反,二幽燕关系到中原北方门户,一旦开战,会让牧州军有可乘之机。所以只能怀柔。”

“这必是个耗时间的活儿。这些年来,南宫家摆擂募人,补充低级将官,在幽燕大施恩惠,以及假扮委鬼军……走的都是同一个路子。”

“假扮委鬼军?”刘火宅疑惑,“你怎么能确定,那些假扮委鬼军的,就是南宫家的人,他们唱的明明是大周……”

“大周灭了多少年了?”风萧萧哂笑,“再说,就算大周朝还有那么些暗势力隐忍于朝野,他们有多少其他事要做,会闲着没事做来寻委鬼军晦气?”

“这你就知不道了!”刘火宅将委鬼军的历史略略一说,“说不定那些残党,就是纯粹的报复呢,是我我也会……”

“嗤……”风萧萧哑然失笑,“这种事,正好骗骗你这种自以为知情的家伙。就算要报仇,我且问你,你会用这种手段?”

刘火宅不是笨蛋,被风萧萧略一点化登时醒然。

是啊,假如自己是大周朝残党,而且以消灭委鬼军为生存的唯一意义,自己会怎么做?

一、积蓄力量,以堂堂正正之姿击破委鬼山寨,一吐胸中怨愤。

或许这是自己的方式,并不适用所有人,但就算不如此,也有别的法子……

二、遣人乔装潜入委鬼山寨,打探到委鬼山寨的所有情况,然后是正面突击还是趁夜偷袭,是下毒放火还是调虎离山,则就可以慢慢谋划了。

总之,隐忍憋屈了三十年后,换成是刘火宅,不,换成任何人,不会用这种乔装易容,栽赃嫁祸的手段啊!

且不说不必他们嫁祸,委鬼军已是幽燕方面除之而后快的存在,这种报复就算成功了,有什么快感?

越是隐忍,所期待的复仇快感,便越是强烈!

乔装诬陷,绝不是一个隐忍潜伏三十年之久的组织会用的方式。

“南宫家,还真敢这么做?”刘火宅握拳咬牙。

“恐怕,他们做的还远不止这个呢!”

“嗯?还有什么?”

“驱尸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跟驱尸宗合作?”

“为什么?因为驱尸宗需要尸体呗。”

“驱尸宗需要尸体,没错。但这算驱尸宗得到的好处,这就足够了吗?”

“你想过没有,雇佣驱尸宗的人,需得什么价码?仅仅尸体就能满足他们?那全天下人都雇得起驱尸宗了。”

“是啊,他们一定还付出了别的什么代价……”刘火宅沉吟,“你似乎已经想到了,是什么?”

“不,我没想过。”风萧萧摇头。

“啥?”刘火宅傻眼,“那你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没想过,是因为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驱尸宗凭什么值得南宫家再出别的价码?”风萧萧竖起一根指头。

“凭什么,因为他们是驱尸宗,他们是仙门呗,出场费……”

“咣!”风萧萧一个暴栗弹到刘火宅头上,“你就不能好好动动脑子。”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云若化成棉花团,轻轻挤压着那脑袋上的包,很是舒服,刘火宅泄了怒气。

“因为,他们是驱尸宗……”

“这不跟我说的一样吗!”刘火宅表示抗议。

“当然不一样。”风萧萧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他们是驱尸宗,他们会加工尸体。”

章一百七十四 真假怀柔,战无善恶

驱尸宗会加工尸体!

刘火宅被风萧萧说的豁然开朗。

会加工尸体除了将人变成鬼物用以作战之外,还可以做什么?

自然是为尸首盖头换面,好用来……冒领军功!

对于世家,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财富?名气?才艺?不,权势!

只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其他几样,不过是权势的衍生品,或是得到更大的权势的助力。

抹黑委鬼军,用不到驱尸宗这等存在。

冒领军功,加快上位,才值得!

新朝的军功审查是很严苛的,不是你说杀了几个人,就是杀了几个人的。

每颗首级都要被砍下,用石灰保存好,由有经验的验官小心辨识。

牧州人,委鬼军或是平头百姓,首级特征都是不一样的。

通过肤色、毛发,首级上的穿刺以及纹身辨识,这是最下等的验法。

经验丰富的验官,可以从面容特征,毛发的分布以及牙齿、须髯等等不起眼的地方,微而知著。

至于传说中的验官,自然是在朝堂,把守最后一道关口了。

其验尸秘技,更加五花八门不足为外人道了。

传说有风腐法,有沉水法,有灌银法……

总而言之,人天生地长,都是爹生父母养的,血脉传承自有迹象。

然后生活在哪片土地,吃的是什么样的五谷杂粮,受什么样的风吹日晒,后天也会受到各种各样影响。

那些验官自都会一一分辨,甚至传说,首级里有内间被误杀,有心存叛逃之意还没来得及实践的……他们都能够挑拣出来。

想在他们面前蒙混过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这些验官再高明,也毕竟是凡人,面对驱尸宗代代相传新火相承的秘术,估计也不够看。

不由得,刘火宅就想起了当日听书楼上,首遇壮汉萧一山以及陈家陈起、陈到、陈雷的场面。

当时他们所说的话,他只以为是羡慕嫉妒恨,现在看来,空穴来风,必有因由呀!

想想也是,四大世家,相互间恩怨交缠,知根知底。

南宫家在幽燕之地的窘迫,唯有他们感触最深,通过一些表相推断出实质,不是什么难事。

刘火宅陷入了沉思。

“嘿,你还要不要听了?”察觉刘火宅走神,风萧萧不满的道。

“萧萧你说,继续说。”相比整个幽燕的局势,方才那些内幕,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先记在心头,帐以后再算,刘火宅寻思。

“南宫家在幽燕之地的治理,可以说是主旨明确,意图鲜明,怀柔安抚。不过怀柔也分两种……”

“哪两种?”刘火宅疑惑。

“真怀柔和假怀柔。”

“真怀柔如何,假怀柔又怎样?”

“真怀柔是真心实意,表里如一,就如同昔日诸葛武侯七擒孟获;至于假怀柔么,未免就是驱狼吞虎,居心叵测,就如三国鼎立时,蜀吴抗曹。”

“南宫家这是假怀柔啊……”被风萧萧一说,刘火宅又明白了,“如果是真的怀柔,娶苏轻恬之人,怎么也得地位更高一些才好,那叶二郎分量实在不足哇!”

风萧萧惊异的看刘火宅一眼:“你竟然能想到这?”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可惜仍旧不对!”

“……”刘火宅恨不得一个酒瓶飞到风萧萧头上,太爱卖关子了!“那南宫家是玩真的?”

“也不是。”风萧萧理所当然摇头。

“咔嚓!”瓷坛口被刘火宅生生握碎,“萧萧,不是真的,就是假的,难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当然有第三种选择,非真非假呗!一切看幽燕本土势力,对自己的试探做出何种反应之后,再加定夺。我如果是南宫东城,定会选这一种。”

叶二郎,便是试探,是纯然的替罪羊。

若幽燕本土势力根本不欲和解,叶二郎的军功任务便无论如何完成不了,别说任务能否完成了,他的小命如何,都是两说。

而假如他们真的想要和解,必定会释放讯号,然后叶二郎,南宫家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傀儡,什么时候被一脚踢飞就看心情了……

至于苏轻恬一个人的意愿?政治联姻,什么时候需要个人意愿了?

之所以直到现在她还维持现今的地位,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被风萧萧这般一分析,刘火宅豁然开朗,放怀畅饮:“得亏有你这好兄弟!”“咕咚咕咚”大灌几口,“那你再帮我分析分析,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怎么做?你应该找个地方,好好洗洗睡了。”风萧萧哂笑。

说起来有些可怜,叶二郎和苏轻恬的婚事,注定了不会成功。

既如此,苏诺的要求于刘火宅来说,便压根不存在了。

整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确应该洗洗睡了,但是……

刘火宅并不满意:“这样就行了?南宫家怀柔之策一切顺利,演变成真怀柔还好说,若是事情并不顺利,发展到最后,难免刀兵四起,血流成河。”

“还有甚事,比这样的事更值得管上一管?”刘火宅觉得风萧萧有些变了,以往在神都时,两个人行侠仗义,劫富济……自己,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分别这才不到一月,风萧萧的血怎么就冷了?

“不是血热血冷的问题。”风萧萧摇头,“我且问你……就算事情一切顺利,接下来又会怎样发展?”

“南宫家彻底收拢了幽燕之地的力量,然后呢?然后他们就会放弃守势,大军出击与牧州军在幽州古道内展开争夺,再然后,或者杀道血流成河、两败俱伤……或者是一方败退,另一方穷追猛打……这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促成了这件事,让许多人幸免于难,但又会造成更多的人人头落地,性命不保,你确定自己做点什么一定是有意义的吗?”

刘火宅被风萧萧问的傻眼,他一心修行,还真没想过这种问题。

风萧萧叹一口气,放低了声音:“洛阳城里,咱们行侠仗义,是因为是非因果,一眼就能看穿。可这里是战争,只有敌与我,生与死,没有对与错,黑与白……”

“说得好,说得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夜空中,赞声陡来。

章一百七十五 和尚九忧,符慰羽阴

明月夜,短松冈。

夜黑风高,四下无人。

陡然有赞声传来,刘火宅风萧萧皆吓了一跳!

为何?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侦查手段!

刘火宅的叫做涟漪望气,以前还只能察觉武修涟漪,自从元婴入体,地魂归位之后,连同灵修涟漪,也都能够探测到了。

至于风萧萧吗,他的探查之术,比刘火宅范围更大,精度更高,因为灵剑羽阴中,寄托了数千绝阴魂还有许多普通魂灵。

事实上不光山岗周遭百丈范围,就连轻月楼中,都有她数条魂魄寄住以收集讯息。

魂魄之物,无影无形,若无灵法封禁,灵术加持,等闲无人能见,用来刺探情报最是适合不过。

但是……无论进化了的涟漪望气,还是现如今线报之灵称得天下第一的风萧萧,竟然都没有发现眼皮底下这和尚?

两个人不能不提了小心。

“难得,真是难得呀!和尚我一路跋山涉水,走的乏了随便打个盹儿,没想到就能遇到两位少年才俊,这就是缘分呐!”和尚伸着懒腰从树顶上翻下,“一位宅心仁厚古道热肠,一位冷静沉着心智过人,当浮一大白!咕咚咕咚!”

动作一点也不潇洒飘逸,更加没有狸猫转身的矫健,就好像懒汉打滚,但是偏偏……稳稳当当落地,当中还好整以暇灌了口酒,给人一种似缓实急的错觉。

月色下和尚抬起脸来,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二人两顶高帽子。

不过,本以为遇到的是游戏风尘的高人隐士,至不济也是以前惹到的冤家对头,看到和尚月光下的脸孔,两个人登时推翻了早先想法。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呀!乌漆墨黑,黑泥里泛着油光,又沾着菜叶、米粒,牙缝里两条新鲜的韭菜叶无比显眼。

那又是怎样的一身衣服呀!破洞连破洞,补丁摞补丁,层层叠叠的花样,眼神不好的人真认不出来,那层是一件百衲衣。

再看他头顶,头发一指来长,看看脚下,涂满污泥的脚丫上缠着几根草绳,就算是拖鞋了……

这样的装扮神情,通常只一个职业才有,乞丐。

不过来人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个和尚。

“咕咚咕咚!”自称和尚的存在持着破烂的仿佛随时可能破陋的葫芦,一连又灌了几口酒,“嗝”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

“蹭楞!”灵剑羽阴陡然出鞘。

夜色平岗上,竟然发出如朝阳初升般的灿烂灵光。

“擦!”风萧萧眼疾手快,一把将羽阴插回了剑鞘里面,浑然不知什么情况。

“九重灵剑!好东西呀!依稀就是旌阳万仞。”和尚眼睛一亮,看向风萧萧,“只看到你们二人悲天悯人,身怀佛性,没想到你们福泽竟也如此……”

眼睛一瞬间绽放的光芒,竟然不下于羽阴之光。

这一次,两个人终于知道,眼前的和尚,真的是不世出的高人了。

不光他眼里的光,还有他所说的话。

九重灵剑不难辨明,难的是将它与旌阳、万仞联系起来,那两把剑,乃上古真仙净明道祖所制石中藏剑,近古出世,声名显赫,史籍有载。

不由拱手作揖:“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面色严肃,深深的看着风萧萧,直看的风萧萧有些毛骨悚然,感觉灵魂都被和尚透视,和尚缓缓收回了目光,呼出一口气来:“真没有想到,世间会有如此波折诡谲的命数……你,你叫什么名字?”

“风萧萧。”

“风萧萧?”和尚皱眉,“这肯定不是的你的本名,你以前叫什么?”

风萧萧倒退一步,沉默有顷:“……萧兮若!”

“萧兮若?”这次轮到和尚倒退一步,喃喃自语,“你就是萧兮若?怪不得!怪不得!”

“大师听说过我?”风萧萧皱眉。

“是。哦,不……”和尚有些吞吐,“可以说听说过,也可以说没听说过……”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唉!唉!唉!”和尚连连叹息,“罢了罢了,相见既是有缘,我起意查你命数,看来天机就在这里了!”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是从一位老友那里,你的名字还是……”

“咔嚓!”和尚正说着,晴空一个霹雳,照彻夜空。

山风吹拂,站在山岗上能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冲击力。

“不得了!不得了!”和尚一下子噤若寒蝉,“连这桩事都不许透露,没想到真会如此要命,难道说你却是这世间……”

和尚住嘴不言。

“大师,我的名字怎样?”风萧萧按耐不住的问道,只觉得似乎触及了某些真相,满怀希冀,“还有,您既然听过我的名字,可知道……我的母亲她姓什么?”

“你的母亲不是那……”和尚又一次说了半截话,微微一愣续道,“那种事,你自己不知道么,还得来问我?”

“看得出来,大师是世间绝顶高手,逍遥自在,游戏风尘。刚才您自己也说了,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有缘,还望不吝赐教……”

“我倒也想赐教,就怕贼老天下来烦我……”和尚抱头大叫,一边叫着,一边撒腿开奔,一步十丈,两步二十,眨眼之间,已到百丈开外,就算灵剑羽阴祭出,未必能及。

奔到百丈开外,和尚回身发喊:“萧小娃儿,前路多曲折,千难万险趟过之后,希望你还能记得今天的话,与人为善,善缘便生,与天下为善,功德自成。”

“相逢即是有缘,和尚我实在没什么能送你的,就送你一道镇符吧!”

百丈开外,和尚一抖手,金光闪烁的佛符划破夜空,疏忽之间飞到二人身前,迅雷不及掩耳落在了羽阴剑鞘之上。

金光的佛符如水银泄地,飞快的融入剑鞘不见。

这门功夫,真的叹为观止,假如他想对二人不利,真是怎么都逃不过去。

“剑之无鞘,就如人之无衣,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有我这道符在,你的灵剑,当不会如今日一般,被我的气息吓的脱鞘而出。”

和尚遥遥吼道,返身行去,长吟传来:“唉,想我和尚,自号九忧,忧天忧地忧社稷,忧古忧今忧万民,忧前世忧来生忧无可忧……没想到真遇了可忧之事,却全然无力!”

一边奔驰,一边叹息,弹跳纵跃如流星,疏忽间不见。

和尚的身手,真当是天下一等一的,恐怕与二人当日洛浦鬼窟所见,在同一层面了……

章一百七十六 天道压制,不改本色

风萧萧怔怔看着和尚消失的背影,满脸皆是失落。

夜风吹到他的头上身上,发丝飘荡,衣衫飘摇,益发显的萧瑟……

“什么隐世高人绝世高手,都是骗人罢了。”刘火宅向着远方不屑伸某指鄙视,“明明是回答不上你的问题,跑掉了。”

用自己的方式宽慰风萧萧:“你再瞅瞅他叫的什么名字,九忧,九忧……明明就是酒肉吗!一个装神弄鬼的酒肉和尚而已……”

心中知道,和尚铁定是很强很强的,就凭他扔出的那道佛符,就凭他如流星消逝的身姿……嘴上却不能那么说。

这让不擅说谎的刘火宅别扭至极,面皮扭曲,声调飘忽。

“哎呀呀呀,得亏回来转一圈,若不然,竟错过了个知音。”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娃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其实是上酒下肉的?”

“……”

一回身,和尚就站在两人身后三尺之处,风轻云淡,神出鬼没。

这若他心存杀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二人了结了……

刘火宅只觉得背心里一阵阵冒冷汗。

“哼哼!”和尚看着刘火宅,冷冷笑了,气势陡涨,“刚才还背地里说我坏话呢,怎的,现在知道怕了?”

“我怕?”竟然说我怕?刘火宅毫不迟疑与之对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我为什么要怕?你名号九忧,和酒肉不是谐音?你刚才喝了几口酒咱们就不算了,你从上面翻身落地下来时候,敢说……”

和尚的气势随着刘火宅的话在不断凝聚,林木簌簌而动。

刘火宅恍若未觉,回身一指地面,月光下隐隐几块枯骨:“敢说那几块不是鸡腿跟猪蹄?”

气势更盛,宿鸟开始惊慌失措的飞走,四面八方有爬虫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在渐行渐远。

“既喝酒又吃肉,我说你是酒肉和尚没错把?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人家说话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这不是装神弄鬼又是什么?”

栖鸟与爬虫飞一般的不见了,四周死一样沉寂,似乎月色,都为这股气势蒙上了一层青霜。

“风萧萧的问题,你明明回答不上来却那样说,这不是骗人又是什么?你且说说,我有哪句话不尽不实,你若说这就是说坏话,那我就说了,怎样?!”

不是似乎,真的结霜了!

树木枝叶草皮体表,有白霜因和尚面罩寒霜而凝结。

和尚的确是天道高手,不是天道高手,绝催发不出如此恐怖的气息。

风萧萧抽剑在手,戒备的看着和尚……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跳出来装神弄鬼……要不是打不过你,早把你打倒在这,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了!”

刘火宅兀自骂声不绝,条理明晰,口齿清楚,笼罩周身那能将人挫骨扬灰的恐怖气息,于他如同清风明月一般。

时间其实很短,但是对场中人而言,绝对是很久很久……

久到,和尚气息陡然一泄,两人竟生出过了几个世纪的感觉。

“好小子,竟然能在我的气息底下面不改色心不跳!”

“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略松口气的刘火宅撮牙,怕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死?死并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让灵魂也都惊悸的恐怖,才是最可怕的。

方才的气息,就是那样的。

想要挨过,光胆子大还不行,还得连灵魂,都坚实无比,才能够这般安然承受。

风萧萧能够承下在意料之中,这个小子竟比风萧萧更能耐受?

和尚终于正眼注视了刘火宅,似乎看出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让他不由一阵惊疑?

自己的天道推演虽不能说冠绝天下,从前头数的话,也是数得着的……不至于,一晚上遇见两个自己都没法推断的吧?

看来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呀!

几眼打量,和尚陡然笑了。

刘火宅的天命什么的还是雾里看花,任吗没瞧出来,他却瞧出了另外的东西:“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没想到天下间竟真的有人……哈哈哈!”和尚眼泪都流出来,笑声有些煞不住了。

正当此时遥遥远方,一阵冲天杀气升腾!

肉眼可见的黑云,倏忽之间掩住了皓月。

原本轻轻吹拂的寒风,忽忽悠悠变成了凛冽刺骨的寒风。

“好杀气!”刘火宅与风萧萧身不由己一阵冷战。

九忧和尚收了目光,望向那方惊疑不定:“那个老怪,他怎的也来了?”

纵身离去,余音袅袅:“你们两个,速速回城。这些日子若遇甚么古怪,最好不要强出头,若丢了小命,莫怪和尚言之不预。”

“那另外的小子,你运气不好,本想指点你两句,现在没机会了。”

和尚说话不快,奔跳也是不急,但不过眨眼一瞬间,便从两人视野消失……

而那些声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一字字钻入两人耳内,高低起伏宛如平常说话一样。

耳朵和眼睛的感受截然天地,难受的叫人想吐血。

天道高手,真真是逆天的存在,怨不得只要踏入,就会有天劫降临呢。

目视着和尚远去的背影,刘火宅与风萧萧对视一眼,陡然拔足开奔,奔向保州城的方向。

和尚虽然不尽不实,对两人并无恶意,这是可以感觉到的。

既然如此,他的话最好还是听听。

刘火宅与风萧萧都不是什么叛逆少年,别人要做什么非不做,不让做什么非做。

更加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和天道高手隔了几条街远……

洛浦鬼窟中能逃出来,那根本就是奇迹!

况且,回保州城,本来就是必须的,时间早晚而已。

飞驰当中刘火宅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追查呗?想办法从那老太婆口中套出线索来。”风萧萧将半瓶藏酒抛还给刘火宅,“先代我存着,有机会继续喝。”

“不用那么麻烦,我倒个好主意!”刘火宅眉毛一扬,诡异的道。

章一百七十七 互帮互助,参军入伍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无非是求人而已。

就好像幽燕乱局他分析不了,就想起了风萧萧一样。

风萧萧的难题,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第二天上午,当轻月楼的老管事,颤颤巍巍提着木桶出门,迎面便见风萧萧睡眼惺忪从眼前经过。

“你,你怎的还没走?”老管事不客气的对风萧萧道。

“我……”风萧萧一手持着瓷杯,一手的杨柳枝还插在嘴里,呆呆愣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有人先替他答了。

“陆婆婆,这位是师父的拜把兄弟,轻月楼的客人。您给他安排个房间,要不,就您边上这间吧?好像是空的……”

发话的是小丫头,也理所当然是小丫头。

她姐姐的问题,需得风萧萧的智慧来解决。

而风萧萧的问题,若小丫头能帮把手,绝对是事半功倍。

这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呀!

“啥?”老妇听的手脚哆嗦,老眼益发昏花。

苏诺从小就知道,老管事不光眼花,还有些耳背,对自己说的许多话,都是这副反应。

已是习以为常了,当下毫不在意,用更大的声音,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这样!”老妇作恍然大悟状,脸上的皱纹犹如树皮皴裂,其苦其逼,即便风萧萧知道那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仍有些于心不忍。

“二小姐,我老了,这人一老了,没事就老起夜,这起夜的次数多了,难免就……”老妇拿昏花老眼瞪风萧萧。

“哦,没事的,没事的,我这人睡觉沉,哪怕你梦游都没事!”风萧萧连连摆手。

“这不好吧……”老妇为难。

“陆婆婆,没关系的!”小丫头一摆手,代老太决定了,“师傅的朋友,定跟师傅一样,粗枝大叶,不拘小节,那些事不碍的。”

“倒是陆婆婆你,岁数大了,手脚不灵便,以后若有什么事,你直接开口,他很乐意帮忙的。”

“是,是!”这个时候,风萧萧再迟钝也回过闷来了,别说他本来就是绝顶聪明之人。

杨柳枝一丢嘴巴一漱,上来夺老妇拿红布遮着的木桶:“我来吧。”

“不,不用!”

“您老就歇息一下吧,我帮您倒。”风萧萧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从人家嘴巴里掏东西,怎么能不低三下四,点头哈腰呢。

“不用,真不用!”风萧萧客气,老太太倒有点慌了。

两个人一使劲,没分出谁劲更大谁劲更少,他们一起握着的木桶,根本就受不了这么大的力呀,“咔咔嚓嚓”的发出扭曲的哀鸣。

老太太只得松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头自顾自去了,戏演完了,要向师傅汇报去。

风萧萧则……飞快奔去了茅房,桶裂了,不跑快点,迟则生变。

倾倒当中,看见桶中隐隐透出的红丝,风萧萧禁不住的感慨:好强大的老太太,怪不得不想让自己帮手呢,若自己是男的,这还真有些尴尬。

总之,风萧萧就在老太太隔壁房住下了,每日的端茶送水,倒屎倒尿,捶腰捶背……

老太太虽别扭,不想在二女面前露底,只能无奈受下这不速之客,日日煎熬。

再说刘火宅,和风萧萧核计完了,晨早被小丫头闹起了床,穿衣,洗漱,吃饭……然后,行出轻月楼向保州城兵营去了。

想在这个地界呆住,并找机会调查幽燕状况,刘火宅这军,非入不可。

保州城的兵营,就在保州城内,而且,离轻月楼不远。

敌人通常来自北方,所以保州的兵营,也紧挨着北便城墙。

轻月楼所在的大街,叫做镇北大街,轻月楼中的女子,大多数是军妓,包括苏轻恬,这一切并不矛盾。

照问好的方向,沿着大街一路向北,不过旋踵,刘火宅看到了大街尽头的飞扬的新朝麒麟军旗。

军旗在风中翻飞,艳阳高照,南边的营房基本空着,北边的城墙根下面,则铺天盖地的士兵演练的声音。

有的向挂在城墙上的草靶攒射,有的练习刺枪,也有的拿了沾白灰的包头木棍之类捉对厮杀。

整个保州城,其实就是个大兵营,当初是因为抵御牧州军方便立的城,住户倒是后迁进来的。

这些年虽然三天两头打仗,有南宫家尽心竭力的经营,再加上边荒之地着实也有些特色经营,尤其是武器、铠甲锻造之类,倒也不显得穷苦贫瘠。

“得得……”还没看几眼,一骑从城墙下杀出,风驰电掣奔到刘火宅面前,“来者何人。”

“刘火宅。”答的简洁明了。

“就是你?敢迟这么多天才来?哨……啪!”此人手中持根长鞭,马在跑,长鞭在后飞扬,驰到刘火宅身前,猛然挥臂。

长鞭夹着破空之声,劈头盖脸向刘火宅抽下。

长鞭末梢能够击破空气,这一鞭若是抽实,皮开肉绽是轻的,直接头骨开裂都有可能。

刘火宅微不可查的轻挪一步,堪堪避过那鞭:“走时我请过假的。”

“啪!”一鞭击中地面,尘土飞扬。

鞭者面色不善看着刘火宅,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更加不爽:“这里是保州城,这里的城守就姓南宫,别用南宫家的奴才来挡事。我们查过你的底,你来路不明,且和南宫家没有任何关系,若不是南宫擂,你根本没机会到这里来。你被分在地猛营!”

地猛营,也就是平头百姓的一营。

打眼一瞥,刘火宅就瞅到了相应的旗号,正欲行去,鞭者喝道:

“等等,你擅自行事,不听号令,狐假虎威,十分可恶!现在罚你走马,从谷门……”鞭者先指指东北,又指指西北,“到彀门。”拍马而去。

所谓走马,就是跟在马屁股后面跑,而谷门和彀门,分别是保州城东北和西北方向的两道小门,或者说暗门,门里边是瓮城。

这算是……下马威?感受着远方投射来的注视的目光,刘火宅微微一笑,松活松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不紧不慢随上。

内息强化难有寸进之后,也就二魂七魄归位,肉身还有点指望了。

近些日子,刘火宅锻炼的很是勤快。

当然,他也从来不偷懒,赶路基本都是背着小丫头,一路跑过来的,那马那车,后半程基本算白买。

章一百七十八 嘴上无德,手下无情

谷门与彀门之间,大约三百多丈,按照新朝的规矩,左右皆迈为一步,便是约六百多步。

“驾!驾!驾!……”鞭者诚心刁难,靴夹马腹,催使如风。

马蹄翻腾,昨夜刚刚下过小雨,于是泥点污水一股脑的向后甩去。

以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再加上雾兽云若,这些泥点本来无关紧要。

但他不想这样便曝露实力,当下视若无物,沾了满身满脸。

虎扑!熊落!鹞翻!动作看起来普通平常,其实一步之间三式变化,锻体不停。

三位元婴的魂魄强度远远超过其它,其运使效率自也大大增加。

刘火宅干脆把一些三魂游魄都给放了,只留下三只元婴的二魂七魄,再加上几十条绝阴魂,催使锻体之术。

谷门到彀门,彀门到谷门,六百丈,一千二百步。

刘火宅跟在马屁股后面,从挥汗如雨热火朝天的练阵间穿过。

新兵老兵纷纷交头接耳,探讨这满脸泥泞一身狼狈的倒霉蛋究竟是谁。

刘火宅的姿势再漂亮好看,沾了一身泥点,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没有谁会真的发现,他奔跑的讲究……

“他啊,不就是那刘火宅吗。”这当中不免有些消息灵通人士,飞快将答案散播出来。

“哦,他啊!”就好像大学课堂上,堂堂都去的大家不一定认识,堂堂都不去的,大家反而都认识一些,刘火宅现在就属于那,教授每次点名都不到的。

对刘火宅的猜测,已经是新兵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练兵场上的新兵们,算是见着真神了,纷纷行注目礼。

一因此人,竟拿参军如此不当事,怠懒到可怕,二是此人如此拿大,最后竟被分配到了地猛营里,消息宣布的时候,当真跌碎了一地眼镜。

没有三两三,就别上梁山啊。

刘火宅的狼狈销?魂,场上的新兵没有一个同情的,都看的津津有味,该!好!让你得瑟,让你不来!

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刘火宅谷门到彀门彀门到谷门跟了一圈,两圈,三圈……

十圈,二十圈……

一圈差不多两公里,二十圈,便是有将近四十里了。

马背上鞭者回看刘火宅,微微喘息,他骑马骑的都有些累了。

但是刘火宅呢,刘火宅跟在后面反而跑的更快了,几乎要顶到马屁股上。

其实不是刘火宅快了,是马慢了。

四十公里高速奔驰,这匹只能用来赶路,没办法沙场陷阵的普通马已将力竭了。

这小子,是在将我的军呢!

鞭者回看,心中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换马!换好马!”高声嚷道,心中自得,你当我就只能骑一匹马呢?

“希津津!”立刻有人策马上前接应。

奔驰之中,两个人手臂相握,凌空发力,来了一式空中换座,显示出精湛的骑技,默契的配合,甚至迎来几声巴掌。

潇洒漂亮的换座之后,鞭者很受鼓舞,伏身提臀,陡然加速,热血澎湃,眨眼间就串出了几十丈远,不过旋踵,来到了谷门门外。

策马返程之际,他恍惚看到,百丈之外,刘火宅原地踏步,松弛筋骨,剧烈运动后的放松……

“你干什么?”鞭者怒不可遏。

“没干什么呀?”刘火宅天真无牙。

“怎么不跟了?”刘火宅的反应,让鞭者怒气更盛。

“不跟了?我不是正跟着吗?”刘火宅满脸无辜。

“跟着?”向刘火宅指的方向一看,鞭者鼻子都气歪了,他的确跟着呢,跟着已经汗流浃背,自己跑回厩中吃草喝水的被换下的那匹马。

“不是那匹,是我骑这匹。”

“谁规定的?”刘火宅懒洋洋反问。

“啥?”鞭者被问的一愣。

“我问,谁规定的?”

鞭者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脑子转了三两圈才明白对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勃然大怒:“草你奈奈,你个新……啪!”

耳光声响如惊雷,震呆了边上的新兵。

鞭者被大耳刮子扇飞出去,正落进马厩里,正吃草喝水的马十分不爽,一撂橛子又给踢飞出来。

牙掉了三两颗,腿断成两截半,脸颊高高隆起,小腿弯折的残酷而可笑……

“刘火宅,你想造反吗?”早有人看在眼里,一见情况不对,数骑策马冲上。

刘火宅无奈摊手:“他骂我奶奶。”

“草你母……”鞭者跌在地上,闻声又骂,骨气倒是还有。

“啪!”于是,再度飞去,再度被尥蹶子踢回,脸倒是肿对称了,腿却被踢在了同一边,这下连勉强站立都不能了。

“不管我妈,还是我奶奶,你都骂不起!”刘火宅阴森森说道。

“拿下!”新来的领头的怒发冲冠,一挥手,几人冲上制住了刘火宅。

其实是刘火宅束手就擒。

“刘火宅,你要干什么?第一天进兵营,就想造反咩?”领头的声色俱厉。

“可不敢。”刘火宅哂笑,“造反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安在我头上,有点不合适吧?”

领头的一窒,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想到刘火宅还认真了:“……那也是不听军令,其罪当诛!”立刻换了一个罪名。

“军令?他刚才说的是军令?军令在哪儿?我咋没看到呢?”刘火宅好奇的张望。

“不要装疯卖傻!”领头的手里也有鞭子,闻声一鞭抽下。

两个人夹着刘火宅呢,负重有些大,刘火宅侧向挪了一小步,躲过了自己,却没法带人家也避过。

“啪!”一鞭抽下,无辜的士兵头皮中间一道血痕,那狰狞血痕沿着眉心、鼻子一路向下。

领头的没怎么留力,所以他这伤,便也骇人,整个鼻梁都被抽断了。

士兵放开刘火宅捧脸哀嚎起来。

刘火宅无辜的看着他:“不是我打的。”

眼睛看向四方,四方许多双眼睛都正投向这里,愤怒的人少,暗爽的人多。

这几位,果然都是南宫坡手下,叶二郎的人。

透过人群与叶二郎目光相对,刘火宅微微一笑:“别说我是违抗军令,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违反过。但他骂我奶奶,骂我妈,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打。”

“那你也是以下犯上……”

“也别说我是以下犯上,记得赢下南宫擂后,我便是三班借职了,从九品,他是什么?似乎还没有品的吧?以下犯上,那是他才对。”

三言两语,刘火宅把欲加之罪推托的一干二净,心中暗爽,风萧萧的剧本编的不错。

章一百七十九 不是朋友,便做敌人

事情,就被刘火宅几句话摘干净了。

不过,刘火宅也并不会沾沾自喜就是了,风萧萧已给他分析的很清楚了……

天衣无缝的说辞,不过是种防御罢了,不让对方有机会鸡蛋里挑骨头。

真正令他摆脱麻烦的,是南宫家与幽燕本土势力间的矛盾。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刘火宅既然把事情圆的没甚漏洞,叶二郎之辈,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若是平时真不好说,但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叶二郎应该会收敛隐忍一些。

什么敏感时期?

理所当然是南宫东城应允,为他和苏轻恬的亲事求情的消息传开后的时期。

不要觉得那只是昨夜轻月楼中一阵喧嚣,事情的真正影响力,只有传播开后才会显现。

假如刘火宅是保州城里的老人,便会意识到,今日的保州城,和昨日的保州城,已经不一样了。

大街人行人的眼神都与昨日不同。

体现在军中尤其明显……

若在平时,兵士们的训练虽也可观,绝不会像今日一样,热火朝天。

隶属不同阵营的士兵,默默默比拼,相互对视的目光似乎都能擦出火花来。

这个时候,谁若不开眼,不按规矩办事,那就是火药桶边抡大锤,真个不想活了。

叶二郎显然也深知此点,虽然瞧刘火宅万分不顺眼,虽然地猛营一众新兵,殷切诚挚的希望,刘火宅被狠狠的责罚,越重越好,他也只能放过,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下。

刘火宅是谁,不光他知道,满保州城都知道了……

苏诺的手段虽荒诞可笑,在保州城人眼里,值得竖大拇指叫好。

叶二郎属于名声在外,自己的地盘上反倒不怎么被待见,为何?谁让他是南宫家的人呢!

刘火宅的角色虽是从搞笑的角度出发的,且同样是外乡人,他挑战的是叶二郎,幽燕百姓很愿意他活跃更久一些,给叶二郎找更多麻烦,虽然……是看小丑的角度。

无论如何,他安全过关了。

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

很简单,要了解一个人,最快有两个办法,一是成为他的朋友,二是成为他的敌人。

朋友这招,由于苏诺的关系,基本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是后者。

走马二十圈下来,已界中午,找营官报备,领了破烂烂的战服,被人引着,将或者好奇、或者期待、或者愤怒的目光抛在身后,刘火宅来到了营房。

保州城最西北边的一排房。

歪歪斜斜,破破烂烂,扭扭曲曲,墙皮上的泥皮连着草丝仿佛随时都能掉落下来,屋顶上的茅草在风中瑟瑟颤抖,肆无忌惮的显露着那几个破洞。

被这房子衬着,屋子前后种的几颗槐树,都显得歪歪斜斜满身疙瘩扭曲难看的紧。

拿训导者们的话来说,现在的天威营与地猛营,就配这样的待遇!

地猛营几十丈开外,是另一排房,其格调、样式、装扮与这排差相仿佛,就是规模略小了些,便是天威营了。

对这点,地猛营的平头百姓们倒是毫无怨言,只要那些油光水滑的世家子弟跟他们一起,挨罪谁怕谁呀!

推门而入,一股腐烂、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把领路人熏的倒退三步。

陌生的地方,刘火宅一般喜怒不形于色,闻了这味道,也禁不住捂鼻。

这都什么味儿呀?!

有木头、被褥腐烂的味道,有铁钉、兵刃生锈的味道,还有许多血腥、汗臭味道,不过最难闻的,还是那股臭咸鱼般的脚丫子味呀……

屋中一色的通铺,俗称大车板铺,推门而入,左右上下各两排床铺,人可以在上面一一横躺,三丈左右的进深,刚好能躺十个人,也就是一小队。

床铺长度似乎不够,所以士兵们歇息的时候,身子躺在床铺上,一些个子高的,大脚丫子一个个悬空摆着,十分别致。

一通铺是一小队,左手边第一铺是队正的床,然后依次向后排开。

一屋子四条通铺,算是一都,有都头一名,地猛营一百四十多人,分了四都,天威营六十多人,分了两都。

不合建制,不过新兵训练,就这样了。

领路者强忍呕意,根本就不进门,指着最里面一铺道:“那个空铺就是你的床位了,地猛营第一都甲队,记住了!”回身就走。

空铺?刘火宅望向那个方向,眼睛转了好几圈没瞅出来那是个空铺。

木盆、破衣烂衫、穿旧的鞋袜、折腿的板凳……床铺上已经密密麻麻堆满了东西,得是什么样的近视,能得出这是一空铺的结论呀!

心知肚明这是找茬,不过,刘火宅不以为意。

尸狗运转,驱散了鼻端那难耐的气味,刘火宅来到床铺前,把衣裤脱了装进乾坤袋,再把发的军服穿上,也就刚刚忙完,训练的人回来了。

汹涌、嘈杂……噗踏噗踏的重重脚步身响起,俄顷房门重重推开,看到刘火宅在,当先的彪形大汉吹个口哨:“呦,最后的爷到了。”

“晚了十来天,还真沉得住气!”

“切,不定是嫖?妓不给钱,被人扒了裤子,没能赶上吧?”

“轰!”一帮人都笑了。

“闭嘴!都给我闭嘴!奶奶的,有劲骂人,没劲训练……再给我第一个喊苦喊累,罚你们这帮孙子不许吃饭!”都头气不太顺,跟在后面跳脚骂道。

瞅见最里头的刘火宅,面色不善:“你也来吧!”

刘火宅的军旅生活,于是就这样开始……

“觉得他能熬多少天?”看着一帮新兵的背影,几个新兵都头饶有兴致。

“我说五天。”

“五天?太久了吧?我说三天。你别忘了,他刚刚又得罪了白参军。我押三天!”

章一百八十 全数得罪,憋劲使坏

被欺负,从被孤立开始。

打饭,馒头只有半块,肉菜只有汤水。

一队正好十人的座位,让不出刘火宅落屁股的地儿。

自由对战,无人相陪。

射击或者刺枪,立时有人挤上抢占位子。

刘火宅第一个下午的训练,就好像是旁观者,无论如何融不进队伍里面。

就连站队,紧捱着他的一人都别别扭扭歪歪斜斜,宁肯被训,也要与他隔一个身位。

于是没多久,他就被叫出去罚跑。

不是昨天那人,但方式是一样,他骑着马跑,刘火宅在后边追,从谷门到彀门,从彀门到谷门,来来回回,回回来来……

地猛营的人看的心花怒放。

他们都是新兵,不知幽燕情况,刘火宅拿大不来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听说又得罪了叶指挥,还想跟叶指挥抢女人?

婶能忍,叔叔不能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刘火宅一路奔驰,一路感慨……

随着修行的加深,体力是逐渐强化的。

基本上每提升一级,你现在的走,就相当于以前的慢跑,现在的慢跑,就抵得上以前的快跑,现在的快跑,便能有之前拼命冲刺的度……

刘火宅已是妥妥的四重,跟上马毫不吃力。

虽然今天的马跑的更快了一些,刘火宅还有满满的真气,还有元婴魂魄与几十条绝阴魂助力呢……

就是在走路,练武之人,走路能走累吗?

这罚跑罚的,刘火宅倒比训练更省心省力,逍遥自在。

迈着古兽锻体诀,一摇三晃,一晃三变,来来去去的奔驰。

谷门,彀门,彀门,谷门……

三十圈下来,马累了,换了匹马。

五十圈下来,骑者累了,无奈回身看着体力仿佛无穷无尽的刘火宅。

七十圈下来,他如释重负,天黑了,可以去吃饭了。

“不用跑了?”刘火宅大气都不喘一下,恬着脸奔上前问。

“不……不用了!”骑者慌乱的下马,拖着面条一样的腿匆匆离去。

终于知道,昨天并不像自己那同伴说的一样,是“一不心”被刘火宅扇成猪头的。

摇头哂笑,刘火宅好整以暇去吃饭。

比较可惜的是,他在谷门、彀门之间来回近百圈的壮举,没被天威营、地猛营的人看到。

两营后来被拉到城外野练去了。

所以到了晚饭时候,他依旧是孤立一隅,周围冷冷清清,对着清汤寡水的饭菜。

当然就算被看到的,肯定也是这样的结局。

“这家伙,难道真的是五重高手?”叶二郎收回了目光。

随着目光收回,眼睛周围一圈狰狞扭曲的肌肉缓缓平复。

这里是保州城北城墙上,保州城南低而北高,这北城墙之北,则又是迅陷落的山脊。

保州城,原本只是个坐落在山头的军寨,后来慢慢展,历经多年生聚,才有了外面的城墙,有了更多的住民。

这北城墙是城中最高之处,登此远眺,北能俯瞰幽州古道,南能遍览全城,是叶二郎最爱。

刘火宅入军后的表现,有的是通过属下汇报,有的是运使目力,几乎全在叶二郎眼内。

前日轻月楼上的疑惑,似乎可以得到印证,但是叶二郎仍旧有些不信。

为何?

因为五重高手太少!

六重便是先天,天下之大,哪里皆可去得。

所以五重,便是凡人修行的巅峰。

先天高手,全天下加起来,数量未必能过百。

五重高手虽然多,虽然多上很多,这些人里倒有八成,是白垂髫的老者,终生无望晋级的。

就是这么残酷,五重突破六重,一百个人里未必能有一个。

四重突破五重,情况能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火宅才多大年纪?自报的是十八,就算假的,南宫擂有天机验证之法,没人过二十五,二十五岁的五重高手,这也有些惊骇了呀!

哪怕自己,自诩天赋高绝,又从药罐里泡大的,迄今为止,不过刚刚够到五重的边罢了!

而且,自己的见识,岂是轻月楼中嫖客能比的?

刘火宅借云若出的劈空掌,在别人眼里天衣无缝,在叶二郎眼中,也疑虑重重。

只是惊鸿一瞥时间太短,无法确认罢了……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他来此,又究竟有何打算?叶二郎皱眉沉思。

黑袍一展,整个人就如枯叶,飘飘摇摇飞出了城头,沿着风,顺着地势,一路向城南方飘去。

“城守!那子!当时有他!”刘火宅没有注意,叶二郎也没有注意,当他运使目力遥遥注视刘火宅的时候,也有另外一人,目光牢牢锁定了刘火宅。

韩华裾面目狰狞,八分意外,九分惊惧,十分愤怒,勃然忘形指定了刘火宅。

南宫坡看着短短十来天功夫,憔悴虚弱的几乎脱相的心腹爱将,顺着他指向缓缓看去,一脸意外:“他?”

刘火宅?他记得啊,南宫一家,人情最后就是托到他这里的。

只是,托的人不对!

南宫铃,这远房叔叔家的女儿,秀色可餐,无论是拿她和人联姻,还是自用,都是极品。

她陡然间托家里,照顾刘火宅这么个外姓男人,南宫坡怎能待见?

刘火宅眼下的遭遇,是混合了南宫坡的默许与叶二郎的针对的。

也算本事啊,还没开始,就先把保州军的领与风头最劲的营指挥给得罪了!

“城守,我们该怎么办?”韩华裾不由问道,“他可能是委鬼军的刺探,更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事,不能留他……”

“怕什么?”南宫坡微微一笑,微不可见的声音低语,“好死不死,正分到那叶二郎手下,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的,只需要填把柴火!”

当然,此时此刻的刘火宅,对这些一无所知。

天黑了……

他回到了地猛营的通房。

缺乏有效的照明手段,物资也不怎么丰裕,边军的生活相对简单。

若了饷,便去如轻月楼或者赌场之类的地方花差;若是饷已经花光,便只有一件事——睡觉。

而地猛营这样的新兵,还没有选择前者的权利。

不过今天晚上,他们有了另一个节目……

早早被窝里钻定,这些人直挺挺躺着,大脚丫子张开,眼睛使劲向下,偷笑的看着地中间的刘火宅,看他要如何睡觉?

床铺上,那一堆杂物中午怎么摆的,现在还怎么摆的。

刘火宅想睡觉,便得搬开杂物,想要搬开杂物,未免就会被憋了一天的第一都兄弟暴锤一顿!

肯定十分之过瘾!

唉,参了军,大家似乎变聪明了!

屋里除了刘火宅,还有三十九人,每个人都在期待着……

章一百八十一 有人礼让,夜游出营

没地方睡觉,刘火宅要怎么办?

那就……站着呗。

功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睡觉就不是必须的了,入定打坐足以完成休息。

刘火宅修炼起来不拘动作,奔腾跳跃都可以,自然不是非得躺着坐着,站着就行。

黑暗中,他渊渟岳峙的站在铺前,天赋神通驱散异味,魂魄游灵带动内息,修行毫不懈怠,新兵们的存心刁难,就好像看笑话一样。

没动静,没动静……

始终没有预料的反应传来,新兵们就在万般期待中……进入了梦乡。

他们都累了,训练对他们,并不像对刘火宅那般轻松写意。

就如叶二郎想的那样,有几个二十五岁之下的五重武修啊?

南宫擂这些人里,最高的就是四重,不到十个,且没有一个能达到巅峰的。

二魂七魄按部就班在刘火宅经脉中运行。

七魄起于五脏六腑,幽精、爽灵起于丹田、檀中。

七魄呈动物形状,黑色,运行飘忽,灵息编织繁复。

不过与二魂相比,它们的飘忽复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红色人形的幽精、爽灵二命魂运转,比它们还复杂繁复十倍,乃至更多。

这二魂也不拘于五脏六腑的方寸之地,遍游全身上下,就仿佛两种新的内息运行法门。

路径已经了然,倘若能想办法催发自身灵息照此运转,刘火宅相信,这是一种天然的锻体法门,而且……上来就是从六重练腑开始。

可惜呀,还差了两步。

自从吸纳元婴,游魂散魄大幅壮大,令他开始能够看到灵息涟漪,但对自己魂魄,仍旧还是看不透。

至于另外一步吗,自然是去听苏轻恬弹琴了。

碍于条件,似乎也没法做到……

怎会没有办法?夜色更深了,营房中鼾声渐起。

看着一个个懒猪赛的同僚,刘火宅缓缓收了内息,刚要举步,压低的粗声传来:“你要不要……在这儿趴一会儿?”

说话的人就在边上,按照顺序,应该是乙队第十号,另一边的通铺末端。

黑暗中,刘火宅看到张憨厚老实到不行的面孔,勉力向旁侧挤去,露出可怜巴巴勉强能侧身躺着的一巴掌地。

一号在最南,十号在最北,这种排序,也反映了每个人队伍中的地位。

为何?

这营房只南面有门有窗,越靠近南边,空气越好,白天还有日头能晒晒被子,越往北边,就越阴暗潮湿,一屋子的异味精华,全都集中此间。

这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倒霉蛋呀……

虽然只是一巴掌地方,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这个人情暗暗记在心里,刘火宅戳指一弹,雾兽云若化身气雾,迅若疾箭戳中了此人睡穴。

鼾声之中,他迈步向外行去。

竟然并无守卫,推门而出,月色很好,照的本就空旷的营房区影子能见。

略一踌躇,刘火宅天赋神通使开,云若应声散开,“嘭”成了方圆数丈的气雾。

气雾仿若云团,遮住月光,同时也裹住了催使着玲珑刀而飞的刘火宅,神不知鬼不觉溜出了营房……

“嘿,你看看,那是什么?”也有守营的士兵发现了异状,揉眼询问。

“什么?不就是一块云彩呗。”

“云彩?你见过飞这么低的云彩吗?”问者鄙视,还想看的再清楚些,但是那“云”已经飞快的不见了。

距离不远,不过旋踵,刘火宅便来到了轻月楼后厢。

熟门熟路的找准了窗户,推窗欲入。

“啊……”房内,风萧萧正换衣服,惨叫声好像猫被踩了尾巴。

“噗通!”刘火宅猝不及防,被生生吼落玲珑刀,从二楼一头栽进床后灌木丛里。

“怎么了?有人霸王嫖么?”有人奔来,门外纷纷问讯。

“没……没事,有老鼠!”风萧萧红晕满脸,隔门解释。

“老鼠也能让你怕成这个样子?”门外姑娘们集体鄙视。

青楼女子胆子大脸皮厚,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是啊是啊,我新来的……”风萧萧被说的万般无奈,蹑手蹑脚来到窗前,一腔怨愤向下倾泻:“你干嘛?有门不走偏走窗户。”

“你干嘛?叫的好像要被强X了一样!”灌木丛里灰头土脸的爬起身,刘火宅没有好气回到。

不远处有响动,似乎有人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刘火宅不敢耽搁,纵身跃上二楼,斜身拐进了窗户。

刚刚进门,下方一声惨叫:“我刚开的含笑呀!”

刘火宅擦冷汗,风萧萧怒目看他。

干笑两声,正欲开口,门外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喊声传来:“茶!茶!”

“等一下!”风萧萧无奈中断瞪视,转身匆匆出门。

俄顷有声传来:“不够热,不够热呀!唉,人老了,身体不行喽,就喜欢喝点热茶……”

风萧萧的声音极力按捺着什么:“陆婆婆,这是开水……”

“哦呵呵,是吗?老眼昏花了,竟然没看到,幸亏还没喝……”

没喝你喊什么热呀!风萧萧忍着:“那我给您凉一下?”

“好呀。”陆老妇应声传来,“有空的时候,再去给我买两颗蛇胆,最好是金环蛇胆。人老啰,眼神不好使了,熬点药明明目……”

都多大岁数了?还明目,小心明一眼白内障……风萧萧心中念道,面上却恭谨,杀机凝煞之术使出,冻结壶内茶温。

“这功夫,是你妈教的?”老妇打眼问道。

“是。”风萧萧心中一喜,点头。

结果老妇并未再说什么:“行了,下去吧。”

“哦……”风萧萧放下茶壶,无奈返身离去。

“她就这样使唤你?”这跟早上走的时候,老太婆的无措差的有些远,刘火宅疑惑。

“是啊!”风萧萧无奈点头,她算栽了。

一开始老妇还算客气,风萧萧非要干,她非不让。

这般扯来扯去到了下午,老太太似乎陡然开窍了,指使起来不遗余力,风萧萧一时间团团乱转有如风车一样。

“这老婆子还真拉得下脸去。”刘火宅竖眉,“要不就按我……”

“别!”风萧萧一把拉住了他,“父母之仇不报,不当人子。她要使我,我便任她使唤,一天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反正也许多年了……我不信她是铁石心肠!”

唉……隐隐约约一声悠然叹息。

刘火宅与风萧萧的对话,老妇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本想给刘火宅个教训,听了风萧萧后半句,幽幽一叹。

章一百八十二 不解风情,再牵红线

“你回来要做什么?”难得没有指使,风萧萧偷空问道。

他毫不寄望,刘火宅是来看自己,喝昨夜那场没喝完的酒的……

还没这么儿女情长。

刘火宅也不瞒风萧萧,将昨夜苏轻恬琴声鼓动灵魂的事说了,又将接下来两遍重演,却再催不动的事也说了。

风萧萧不像刘火宅,文武双全纯粹吹出来的,好容易出副上联,还几乎是照抄风萧萧的。

只稍一琢磨便知就里,明白苏轻恬是心情变化,意不能与曲合的问题。

“既是这样,说明苏轻恬琴技还未至化境。当然……天下间本来也没几个化境宗师,苏轻恬能在偶有所感的情况下奏出天地灵音,已经是难得的大才了,不过……”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让她奏出那般曲调,就必须让她恢复彼时的心声,这……就难了。

“心情变化?意不能与曲合?”这些玄之又玄的玩意,刘火宅却不怎么懂,也不怎么相信,弃了风萧萧,仍是去找苏轻恬。

推门而出,还没迈出几步,小小的身影迎面奔来,相距尤有一丈,飞身扑上。

是苏诺。

刘火宅一直很怀疑,雾兽云若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不是动物,也非植物,说是灵体,完全不受玲珑刀影响,说它是实体,却又能够指使鬼魂,屏蔽灵息感知……

最叫人纳闷的还是它的分身之术,似乎没有距离限制的。

刘火宅给了苏诺一小团,让她有危险的时候可以通知自己,于是轻月楼一落地,她便得信来了。

苏诺身体不错,又练了七星照,奔腾跳跃远超寻常孩子,不过一丈……于她还是有些远了。

若是不接的话,绝对会摔个狗吃屎。

刘火宅纠结呀,矛盾呀,犹豫该不该迎上接住。

绝不是想看小丫头出丑,真的?纯粹是为了培养这孩子的判断力呀。

老是这样不行的,以后若是飞檐走壁起来,会算不准距离摔的鼻青脸肿的呀!

纠结呀!矛盾呀!好半晌,刘火宅终于还是踏步接住。

唉,师道尊严,没办法!

“师傅,你来了!”扎在怀里撒娇半晌,小丫头撅嘴看着刘火宅,“师傅,这一天都到哪儿了?这样不行的,怎么能赢得姐姐芳心啊?”

“叭!”刘火宅赏了小丫头一颗暴栗,“小孩家家,晓得什么叫芳心?一斤几文钱?”

风萧萧的分析,他听着很有道理,但那些分析,却不能与苏诺说。

首先小丫头未必能听明白。

就算她早慧到那种程度,听得明白,她毕竟是个小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无论是和别人说了,还是在叶二郎面前显摆,都可能横生枝节,惹来麻烦。

但是不说,小丫头未免就对刘火宅的敬业程度有所怀疑了。

“师傅,你说话不算数,呜呜……”眼睛一眨巴,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淌落下来,小丫头的眼睛就好像水龙头的开关,一扭就有。

哭的同时,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里右似吾喽走亨叶的,偶,偶,偶豆创死私服面寒!”一边抽泣,小丫头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翻译:你要是弄不走姓叶的,我,我,我就撞死在师傅面前】

一哭,二闹,三上吊……

三连击!

刘火宅顿时中招,头痛欲裂。

答应了做不到,和没答应没区别;不答应,更加过不了小丫头这关。

和风萧萧商量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还有小丫头这桩麻烦。

不在她面前装装样子,过不了关的呀。

手指缝里看着刘火宅反应,小丫头哭声更大……

怎么办?怎么办?

哭声当中,刘火宅眼神乱瞥,无意中看见了风萧萧房门,顿时灵光一动:“苏诺,别哭,先别哭。师傅有办法!”

哭声立止,小丫头水汪汪大眼里噙着泪珠,一眨巴就能成串滴落,简直就是要挟。

“师傅呢……最近实在忙的很,抽不出空来呀。”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刘火宅指着风萧萧房门,“师傅那拜把子兄弟,也就是你师叔,你也看见了,你说……”

“滚!”让风萧萧代打的主意还没出口,房中板凳飞出,砸了刘火宅一个钟鼓齐鸣,“南宫铃那边还没完呢,你又弄出个苏轻恬,你当我是什么?”

风萧萧哭笑不得。

笑的是,苏轻恬在刘火宅心中,果然没位置,至少比不过自己这个拜把子兄弟。

哭的是,自己倘若恢复女装,在刘火宅心中,又会是个什么位置呢?

会不会,也如那冰清、南宫铃或苏轻恬一般,根本不入这不解风情的鲁男子眼内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那冰清、南宫铃与苏轻恬,哪个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风萧萧不能不担心呀!

苏诺哭声又起。

“唉!”捂着满头包,刘火宅万般无奈,心若死灰。

看着刘火宅那副样子,风萧萧禁不住心中一软,推开房门:“我有办法。”

把两人拉近房中,掩上了门,他指指苏诺:“你不是不想让你的姐姐嫁给那叶二郎吗?”

又指指刘火宅:“你不是要让苏轻恬伤心欲绝,好听她弹琴吗?”

事情真的很简单,想办法干掉叶二郎,然后刘火宅再来轻月楼听琴呗。

“好啊好啊!”小丫头兴高采烈。

“这行吗?”刘火宅尚有顾虑,“且不说这叶二郎是不是该死,就算他真的该死,他死了,苏轻恬就能弹出那琴音了?”

他怀疑的,始终还是那什么心啊,意啊,曲啊,情啊之类的虚无缥缈的玩意儿。

“滚!滚!”风萧萧三拳两脚把刘火宅打出屋子,“叶二郎该不该死,我来帮你查,至于你……”

他蹲下身看着苏诺:“这件事,可千万要保密呀,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丫头拿两手捏住嘴巴,点头如捣蒜。

给她分析时局,分析她姐姐与叶二郎婚事之艰难,她未必能明白,让她保守这个秘密,应该没什么问题。

总算摆脱了小丫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呀!

刘火宅欢天喜地往楼上面走,仍旧执着于去听苏轻恬弹琴。

“那叶二郎就在楼上面。”不经意的一句话,成功阻住了刘火宅。

“哦,对了,还有,你那营房,正在查铺。”

查铺?这更是刘火宅意料之外的,略一踌躇,他只得恬着脸来求风萧萧:“空母云蚌借一下……”

章一百八十三 军中一夜,留下许多愁

刘火宅毫不怀疑风萧萧的话。

有几千绝阴魂代为打探,只要他想,没人能比他耳目更灵通。

果然是在查铺!

老兵中并不常见,就算有,也是半夜之后,查人是否无故离营。

新兵吗,要求则要严格一些,从饭后开始。

借了空母云蚌,不过几息之间,刘火宅便来到了营房。

虽然反应够快,查铺也几乎结束了。

所有地猛营的人被叫出营房,哈欠连天,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的在房前排好了队伍。

一队列成一对,一都列成方阵,整整齐齐……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有人注意到刘火宅不在,顿时幸灾乐祸起来,议论声渐起,冲淡了许多美梦中被人叫醒的抱怨。

不过,高兴不过是昙花一绽。

“哈……呼……”最后的一刻,刘火宅推门而出,装模作样长伸懒腰,“集合?怎么都没人叫我?”

为什么要借空母云蚌,不是因为它快,而是因为它可以隐形,瞒天过海。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他……”人群中,有没几分睡相的人身体一震。

刘火宅斜眼一看,却是第九铺,暗自记在心里。

地猛营第一都甲队第九铺,如果铺上没有堆满杂物,自己应该跟他紧挨着。

监官面色不擅瞪此人两眼,一是忿怒此人漏盯,二是忿怒此人没用的暴露了自己。

刘火宅既出现,也就没戏了……

监官招呼他入队,按部就班点了名,查无一人缺席,让众人继续回屋睡觉。

井然有序进了屋,其他人皆扑倒铺上闷头大睡,刘火宅依旧还是站着。

鼾声渐起之后,他再一次拿空母云蚌裹住了自己,凭空消失。

俄顷之后,第九铺悄不做声的从铺上爬起。

先在堆满杂物的第十铺上下一顿摸索,又到刘火宅立身之地,甚至铺板下异味之源的鞋洞里摸索了一番,确定刘火宅真的不在,匆匆出门……

刘火宅悄然蹩足跟上,见此人出了门,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缩在门角里,静静的听声。

过得片刻,此人又入房检视了一圈,确定刘火宅真的不在,终于放心大胆的离开。

于是,不到一刻钟功夫,营房的门第二度被粗暴的踢开:“查铺!查铺!查铺!”

抱怨连天,却又反抗不了,所有人有若丧尸,摇摇摆摆晃晃悠悠出屋,列队,整阵……

第九铺则癔症一样盯视着房门,没出现,没出现,没出现……

直到耳边问声响起:“嘿,看什么呢?”

“我看……”第九铺如被雷击,一寸寸,一分分扭过头来,看着他的右手边。

刘火宅如沐春风一样看着他。

铺位怎么排,队伍就怎么站,刘火宅早站在他该站的地方,是第九铺注意力太集中了,竟然没有注意。

“不,不可能,你明明出去了!我检查过好几遍的!”第九铺忘形尖呼起来,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监官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个中意味就不必说了。

这出戏,于是还没开场便落幕了,就跟前番一样,点名,喊到,队伍稀里哗啦散去,众人回屋睡觉……

不,比前番多了一项内容。

回屋之后,三十几口人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对着接二连三搅人清梦的第九铺一通暴锤,直打的他进的气少,出的气儿多,确定他今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一帮人才解气的上床补觉。

第九铺,也就意味着排行老九,刘火宅来之前,一队中地位最低的一个,众人教训起来没有丝毫压力。

看着鼻青脸肿,死鱼一样躺在铺上,对自己投射出愈来愈强烈仇恨目光的第九铺,刘火宅摇头哂然,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军中第一夜,便在这跌宕起伏、峰回过去了……

睡的早,醒的也早。

寅时末,天光未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新兵们被招呼起来,列队开跑。

从保州城正西门出去,沿着相对平坦的南半城绕行,然后从东城门进来,一圈约莫十公里,然后开始吃早饭。

依旧昨天的分量,半块酸馒头,一碟咸菜,清汤寡水……

刘火宅不以为忤,一口一口吃着。

倘若有人坐他附近,定然可以闻到,喷香喷香的熏肉味道。

假如有人仔细查看,便可以发现他吃馒头就咸菜,却油光满嘴。

刘火宅表面上吃的是馒头,袖子里掩的却是五花熏肉、大宛烤腿,昨夜第三次离开营房的战果。

“他们……太过分了,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吃的正香,木讷、憨厚的声音响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半块馒头塞进刘火宅手里,熟悉的身影怕被认出来一样,匆匆掉头而去。

乙队,第十铺。

刘火宅笑了,正要将馒头塞进嘴里,笑容陡敛。

第十铺刚刚走出几步,陡然撞上了几人排成的人墙。

“呦呦,这不是大傻吗?”几个人面色不善拦住了第十铺,“你还真是个傻子啊,自己吃饱了吗?去管别人闲事。”

“你若觉得饭给的太多吃不下,爷我肚子还没饱呢!”中有一人,伸手来夺第十铺另半边馒头。

“不,不给!你们,你们都是坏人……”被叫做大傻的第十铺侧身避过。

“草,爷肯吃你的,是赏你的脸。”抢夺者一把未中,骂骂咧咧起脚来蹬,“若不是南宫擂破格,像你这样的傻子,哪有命站到这儿来!”

这第十铺,人似乎真的有些傻,怪不得会被人欺负。

一脚蹬空。

大傻人虽啥,身手可不傻,若不然不会站到这地方来。

雄壮的身躯矫健的避过这脚,第十铺反手向此人抓去:“我,我也肯吃你的,我赏你脸……”

刘火宅禁不住笑了。

抢夺者却怒了:“这傻子又要炸刺,大家一起上。”顿时七八个人影扑上去,拉胳膊、拽腿、锁颈、击腰,欲要制服第十铺。

“都头,他们打架!”刘火宅第一时间的向上司禀报。

每小队的队正,皆是新兵推举,但是从都头开始,便是保州老兵了。

“这里是军营……”都头看着战斗,若无其事,“需要的就是好勇斗狠,争强好胜,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若连这都……”

后面是啥刘火宅没有听见,有前半句就足够了。

两拳对撞,隐忍的猛虎露出了爪牙……

章一百八十四 一强是我,余者空置

憨人多力大,第十铺也是如此。

七八个人擒抱着他,兀自有些吃力,抽不出许多手来教训他。

一帮人正舞的不亦乐乎,先是抱腿的两人,肚子一痛,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却是被刘火宅一脚踢中了胸腹,躬的跟个虾米似的。

两腿骤得解脱,第十铺立时发力,本就粗壮的身体涨大了一圈,骨骼噼里啪啦爆响,筋肉贲张。

他一个人,托着试图制服自己的四五人,原地转起圈来。

不过三五圈,速度已经极快,仿佛陀螺。

四五人竟无法再下手,光是拦肩勾臂已经不及,先后被甩脱开去,翻滚飞出,撞翻了几套桌椅。

锅碗瓢盆摔了一地,饭菜一片狼藉,几个人晕头转向,一时爬不起身来。

“还有帮忙的,大伙儿一起上!”两只虾米躺倒在地上,恨然发喊。

对付大傻,有人有兴趣,更多的人则是不屑。

对付刘火宅,所有人都有兴趣,都不用两只虾米喊的,躲过飞溅的汤水,辨明了情况,几十人已经轰然涌上。

这也太……容易了!

本还打算先别表现的太强力,跟他们肉搏个三五十回合,直到所有人都冲动了,参与了,再反击出手……

刘火宅压根没有想到,根本不用他演,全都除他三十五人,全上了!

这就……不需要掩饰了。

阳关三叠!

“嗵!”最先一人迎面中掌,根本来不及抵挡,轰然倒飞出去,掌劲连同他的身体撞翻了紧随后面的三四个人。

行云流水!

“嗖!”将身一晃,刘火宅倏然隐现,避过了后方陡来的两三下偷袭,前脚一顿,后腿一屈,重心往后一倚。

虎豹贴山靠!

“轰!轰!轰!”被刘火宅横臂一撞,这下是三个人不由自主跌飞出去,撞倒了八?九十来个人。

蛟鳄盘拄!

刘火宅动作不停,左右两手一张一揽,牢牢抓住了两侧包夹过来的家伙,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松脱不得。

然后,鹰鹞振翅!

双臂如波浪翻卷,包夹之人被他的手紧紧箍住,随之上下颠覆起伏,如被电击,只两三下,便翻江倒海的……要吐。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呢!

他们的反应,早在刘火宅预料中,如有预见的一兜一圈,不揪前襟改扯脖领,把他们调整的正面向外。

也就是刚刚做完,“喔……”稀里哗啦两个人吐了一地。

不,他们没机会吐到地上,在刘火宅的操控下,他们的呕吐物不可抑制的飞扬开来,就仿佛是饭菜汤水还有胃酸唾沫的火山喷发……

众人猝不及防,有的被胃酸的岩浆灌到,有的被饭菜的飞石打中,还有极少数比较幸运,只是中了星星点点的唾沫火山灰。

“呕!”阳关三叠的那位、虎豹铁山靠的三人,还有最早被踢中胸腹的那个,本来就肠胃翻腾是在极力忍耐,被这些东西照头一浇,登时忍耐不住,稀里哗啦把饭菜全吐了出来……

蔚为大观!

由于场面太过恶心反胃,一时间倒没人动手了,刘火宅身周,清出了两三丈方圆一片空地。

“各位,在下姓刘,名火宅,洛阳人士。南宫擂离号擂,第一个打通关。后来有些杂事耽搁,便没能打决赛……”抱拳一个团揖,刘火宅吐气开声,笑容满面,“咱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鸟毛误会?”能过了南宫擂,在场没有一个怂人,哪怕看起来像跑龙套的,一个个翻身爬起,“咱们大家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你!”

“对!”“说的好!”“就是这个意思!”……所有人附和。

“那真是太好了!”刘火宅笑的灿烂,“我还以为大家是因为我没打决赛,觉得我胆小懦弱,才这般看我不顺眼呢……”

“原来大家也心知肚明,我不参加的话,你们拿什么四强、八强、十六强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啥?他说什么?”本来还有许多旁人肃立远方看戏,比如说地猛二三四都、天威一二都里的新兵。

听到刘火宅这话,都愣了!

他说啥?他的意思莫不是,没他参加的决赛,决赛的排名就是不作数的?似乎只要他参加了决赛,从上到下的排名就一定会有变化?

这人脸咋就那么大呢?

真真躺着也中招,一干人被刘火宅的地图武器打击到,还没醒过闷来,听到了刘火宅的下句,方知道,自己远远小瞧了此人的脸大程度。

“……应该只有个一强,那就是我!然后二强、四强、八强、十六强、三十二强、六十四强、一百二十八强全部空置,你们排名从一百二十八开始,到二百五十六……这才能真实的表现出实力的差距。”

这话真是嚣张的没有边了,许多人甚至要寻思一下,才能明白他话里意思。

明白了之后,绝大多数人都笑了,气急反笑的。

这个人真是脸大的没有边了!

这脸,这话,甚至让一群人忘记了刘火宅刚刚举手投足间将十来人放翻的英姿。

“来吧,既然大家有这个意愿,我奉陪到底。”施展完了群嘲,刘火宅勾动指掌,“你们是一个一个来呢?还是一起上?”

“轰!”人群爆发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抱着教训刘火宅一顿的心思在挑事,那么此刻,他们便是要生生打杀刘火宅了。

“牛王大力顶!”有人低头耸肩,铮亮的脑门杀气腾腾。

“倒山踢!”有人裤管鼓胀,一腿迅如龙猛似虎。

“碎钟杀拳!”有人铁手狰狞,握拳如锤,青筋根根暴起如铁索。

最差也是三重中,十来年的精纯内功修为。

几十人一瞬间爆发了全力,四面八方扑向刘火宅:“这里是军队,咱们进来学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刹那之间,刘火宅被扑来的人封死在里面,外面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形。

围观的几个都头脸上露出笑容。

作为叶二郎的忠心部属,刘火宅很强,他们又怎会不知道?

章一百八十五 激战领悟,我·靠!我·靠!

双掌排开牛王顶,背心迎来了倒山踢。首-发

拐肘向后,刚刚格开了倒山踢,又有碎钟杀拳从上往下砸落,势如流星。

都来不及伸直胳膊,屈着胳膊转臂前架,堪堪敌住这一击,立刻有三四个人,手掌抵在一处,往腰侧发动了御林军拳……

几乎来不及发力,因为每时每刻,都有五六人递上拳脚。

拳脚虽不足以致命,击中后也能让你筋骨酥麻蓄力全消。

弹簧压住以后,其正向弹力不可小觑,但假若从旁按压,则正向蓄的大力浑然无用。

不防御,你根本不可能蓄起足够力量发动反击。

但是假若防御……你又完全又抽不出手来攻击。

刘火宅便陷入了这样的怪圈,这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真意。

不是差距到了一定境界,数量终究是个问题。

如果是三重对真的五重,不会有这问题,三重的攻击甚至无法阻挡五重的蓄力。

但刘火宅并非真的五重,只是攻击力能够达到五重,其防御,其反应,其筋骨,仍旧是四重。

顷刻之间,他便面临了危机……

御林军拳,军中所传的克敌制胜手段。

这套拳法倘若一个人来使,招法简单,威力平平,根本就是大路货。

但两个人使就不一样了……

这是门让人的内息在战斗罅隙相互传导的法门。

新朝禁卫军所用的,能瞬间集合多人之力的导引之符,可以说是御林军拳的终极版。

也有可能,两种技巧源出一炉,无论御林军拳还是导引之符,不过是相同技巧不同方式的应用罢了。

御林军拳不能如导引之符一般,将人的气力悉数转移。

不过只转移个两成三成,也颇可观了。

而且,进行传导的可不是只有一个人,每个发动攻击的人身后,都站了三四个四五个人。

刘火宅周遭人围的太密集,他们挤不进去,只能这般贡献力量。

粗粗一估算,两腰外的攻击,至少是寻常两倍。

两倍的攻击力,造成的伤害可不止两倍,简单的数字运算,敌人的攻击一千,你防御五百,受到伤害五百,敌人的攻击提升到两千,你受到的伤害,则提升到一千五。

刘火宅感觉到了危机,不过……危机也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两臂垂落护住男人的命门,他兜身一转,硬生生以旋转之势,格偏了左右两向的攻击,让它们擦身而过。

旋转当中,他明白了自己的缺陷。

如此暴风骤雨的攻击下,阳关三叠都未必能够发出来,更别说一锤定音的凤鸣九天了。

他需要最迅速,最简单,最拥有爆发力的攻击招式……

思忖过程中,有牛王大力顶往原先的背部,现在的腰腹撞来。

不及防御的攻击已经吃了几下,强行灌注内息压下,刘火宅头一低避过掠空而过的碎钟杀拳,用自己的脑门,与撞来的脑门狠狠对上。

“当!”一声大震,如暮鼓晨钟。

牛王大力顶那位是练过的,刘火宅则肉身四重比他高了足足一层。

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牛王大力顶“扑”的倒下,迅速被众人淹没在脚底。

刘火宅则晃晃悠悠,脑袋、耳朵里钟鼓齐鸣,眼睛发晕发黑,鼻腔里一种嗡嗡的声音自始至终,好像鼻血都淌出来了……

不过,他硬是以意志抵抗住了这让人昏厥的冲击。

几个都头露出笑容,这任务,今儿似乎就可以完成了……

没等他们笑几下,摇摇晃晃的刘火宅,陡然改变了打法。

虽然受到了冲击,性情坚毅的少年脑子丝毫不乱。

自己会的最迅速、简单、拥有爆发力的攻击,是什么?

虎豹贴山靠!

耸肩一撞,集中了臂力、肩力、胸力、腰力、胯力、腿力……

虽然所有攻击都是如此发力的,但是其他攻击的发力流程,大多是从地到腿,从腿到胯,从胯到腰,从腰到胸腹到肩膀,再从肩膀传到手臂。

唯有虎豹贴山靠,它是臂、肩、胸、腰、胯、腿,一身上下齐动,力量四面八方汇聚而非线性传导。

“我……靠!”有些晕头转向的刘火宅不辨东西南北,一臂高举架遮住脖颈,一臂前圈揽住腰肋软处,跺足猛踏,倚身前撞。

“轰!”上方来的碎钟杀拳击中了前臂,攻击者手腕扭挫,落地抱腕痛呼。

中路又是御林军拳,正好与贴山靠肩膀相撞。

四重的攻击对撞,爆出激波。

球形的气劲冲击向外散去,让所有人的攻击为之一滞。

刘火宅身体一顿,借势返身向后,一个鹰鹞返身,反转之间完成了虎豹贴山靠从往前,到往后的方向变化。

御林军拳的几人则齐齐一震,皆经脉鼓荡,受到了冲击,暂时无力发动第二击。

整个过程中,也有人从旁侧发动了攻击,一则被激波消去了三分力,二则……

虎豹铁山靠力从全身每一个部位涌出来,你没办法一下攻击到全身上下,最多只能破坏蓄力的一部分,可以削弱,却没办法打断。

而且这招运力路线最短,出招速度最快,削弱都常常不及。

“轰!”接连第二下虎豹贴山靠,竟只有一人做出了有效攻击,消去了二分力道,其余八分,则与另一侧递来的御林军拳相撞,又一番平分秋色,激波喷涌。

“我……靠!”第二次借势,第二次反转,第三次发动虎豹铁山靠,刘火宅悍然转身,返向了挨过自己第一靠的四人。

四个人唇红齿白,还没从刚才的撞击中回去劲儿来呢!

不是他们太慢,是刘火宅,是虎豹贴山靠太快了,快的好像两回头,一回头转过去,一回头又转回来。

“嗵!”当先一人被结结实实撞中,七窍飙血,筋酥骨软。

吸收了全部冲击之后,他就好像台球母球一样,向身后方的三位支持者撞去,将他们撞的四散开来,翻滚跌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生死关头,刘火宅悟了……

不光悟到了虎豹贴山靠真意,还有……五重劈空掌奥义!

章一百八十六 速战速决,血肉纷飞

以前刘火宅一直不明白……

自己板上钉钉已经能够释放五重强度的攻击,为什么就是打不出劈空掌来?

这简直就像是逛街买东西,看中了样物事,你出二两银子人家不卖,边上来一人,一两就给买走了,叫人十分之……郁闷!

生死关头,方寸瞬间的倾尽全力,终让他领悟了。

自己和五重差的是意识,是力量,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节奏!

没错,力量相互共鸣的节奏!

刘火宅通晓节奏,他的内息瞬挪之术,便是种节奏!

但是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共鸣可以发生在肉体与内息之间。

挥出一拳,拳到力到,力到气到……

自从修了内息,至始至终都是这般运作的,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所以倘若不是落入这种极端之境,哪怕以刘火宅对内息、对肉体的变态掌控,也未必会留意到——一直以来习惯成自然的事,其实并不是最科学的。

拳到力到,力到气到,看起来肉身与内息同步了,但是不要忽略,它毕竟是有先后的,先拳再力最后是气,只是看起来很好……

不是这生死瞬间方寸之地,不是虎豹贴山靠这种六力同施的法门,不是被逼到了,已经完全无瑕考虑,究竟是拳先、力先还是气先的地步,刘火宅也不会意识到,真正的同步共鸣,是这般的……美妙!

“……靠!”撞击一瞬间,气力同至,就好像两钟同鸣,相互间羁绊牵引,催发出了远远超过两钟叠加的音域范围。

这才是共鸣,一加一远大于二。

内息在身体中的震荡腾挪,其实还算不得共鸣……

这真正共鸣出现的一瞬间,力量便分成了向内与向外两个方向。

向外,是“波”一声气劲爆发。

假如被虎豹贴山靠撞正的人意识还能够清醒,定然能够注意到,最先击中自己的,并不是刘火宅的肩膀,而是他翻飞的军服下面,一股白色气劲。

至于向内,则是一种筋骨酥麻的感觉,好像过电一样,从发出劈空力的位置一直向后,向内,麻酥酥直透进人的心底。

感觉很美妙,实际很不妙……

酥麻的同时刘火宅便知道,这是劈空掌的反震之力。

打人手会疼,虽然此时还没有牛顿运动定律,并不代表着它不起作用。

释放劈空掌,便需得承受这股酥麻。

不要觉得这是小意思,酥麻掠过后的一瞬间刘火宅便知了,这股劲道破坏力极强。

就好像他以前用功过度,经常搞到内伤,令体内陈淤无数一般,这股酥麻的本质,与那是相同的,但是破坏力……还要强过十倍百倍。

除非肉身五重练骨,可以抵御这反震对骨骼的侵蚀;六重练腑,可以彻底消除反震对人体的影响,如他这般越阶使用,对身体的破坏力,甚至不是以前的凤鸣九天次数限制能够比拟的。

这是全方位的破坏,而且……会降低人的体质根骨。

这跟走火入魔还不一样,走火入魔方法对路可以修复,这种破坏,除非得到那种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否则……可能终身无望更高境界。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情绪激荡之下,因果状况瞬间了然,刘火宅定下计议,迅如旋风返身:“我……靠!我……靠!我……靠!”

“嗵!嗵!嗵!”接连三击,仿佛平底惊雷,劈空掌合共四次,正好前后左右一方一下。

酥麻感觉持续不断,内腑渐渐就跟着了火一样,不过每下撞击,都仿佛有上古凶兽发起了冲撞,每次皆有五六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刹那间丈许范围,竟无一人能站着,绕着刘火宅或倒或避,好像麦田里的怪圈。

这就行了!

有了空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隐蔽的动作灌下几颗药去,强行忍住了已到极限的瘀伤,刘火宅捏拳灌息踏步冲上。

倒山踢!还有人不服,凌空旋转着发动了攻击。

“阳关三叠!你给我回去吧!”终于有充足的时间蓄力,刘火宅狞笑着挥拳击上。

“嗵!嗵!嗵!”一重力便抵消对方冲劲;第二重力,隐约可以听见筋骨肌肉扭曲的声音;第三重力,“咔吧”,对方横练的右腿终于无法承受,断折开来。

于是那人怎么跳出来的,就又怎么倒撞回去。

飞在半空还没有落地,此人已经抱着断腿哀嚎起来。

刘火宅毫不怜惜,眼中怒火更盛,几乎要燃烧起来……

清空了四周围,他终于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看到不远处,一些无法够到他的新兵,将怒火倾泻向了第十铺的大傻。

虽然皮糙肉厚,毕竟数量差距悬殊,那大傻已被打的鼻青脸肿倒卧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如此欺软怕硬、打压同侪、毫无怜悯之心的兵,就算打死了,也不值得怜惜!

刘火宅胸中有火,下手再不留情!

拳来的断拳,腿来了折腿,顷刻间四五人被他打的失去了战斗了。

有几小撮人,试图重启御林军阵,有的直接已阳关三叠轰开,有的则用云若假冒的劈空掌切断每个人之间的内力连接,全被刘火宅三下五除二轰散。

还有更多人从地面上爬起来,试图像之前那样,对他发动合围。

刘火宅怎能让他们得逞,且战且走,带的他们根本不成阵型,没有几步来到大傻附近。

包围大傻的几人,包括刘火宅的邻居第九铺,还在拳打脚踢,围殴正酣,混然不知战况变化。

刘火宅从后赶至,一脚将第九铺踩倒地上,略一奋力,“咔咔啪啪”,第九铺的屁股,主要是骨盆、股骨上端、脊椎末端,被踩成了烂西瓜一样,发出的声音叫人牙碜。

第九铺歇斯底里的惨嚎起来,竟不能动,被这一脚踩的失去了行动力。

另外四五人骇然转身,还没有反应过来,刘火宅双掌如电按至。

“咔咔嚓嚓……”骨节爆裂声连成一片,又二人被刘火宅捺正胸口,胸脯整个塌陷进去,殷红的鲜血伴着内腑碎片从嘴巴里喷出来。

剩下二人看的同伴凄厉惨状,看着刘火宅杀机盈野如同魔神,腿脚发软竟不晓得躲避。

“住手!”几个都头终于看不下去了,发声呐喊,向刘火宅掠去。

章一百八十七 夙夜苦修,所为何来?

“断浪斩!”其中一人,并指如刀,掌缘隐现白光,遥遥一掌劈下,出招时还在几丈之外,落招时已到了刘火宅身旁。

一掌落向刘火宅递出的手臂,阻止他继续伤人。

还有二人,一人屈指如龙,双爪翻飞似轮转,指指内息灌注,洞金穿石,劈头盖脸的划向了刘火宅,一旦中招,怕是四分五裂下场。

另外一人则合身一震,衣衫猎猎,而他整个人就借这一震之势,如箭出弦,伸食中二指,呈一直线向刘火宅标去。

“龙爪功!寒光铁衣枪!”

在场新兵皆是南宫擂出身,看到几个都头实力与自己差不多,也曾桀骜,也曾不可一世,也曾各种不服过。

奈何,实力层数虽差不多,战斗经验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几个都头下起手来就三个字,黑、狠、准,直将一众新兵收拾的如刘火宅来时这般服帖。

所以对这几位都头的招式,众人不光是熟稔,且是感同身受,一瞬间都想起来自己挨招时受到的苦,情不自禁住了手,幸灾乐祸看刘火宅如何消受。

刘火宅如何消受?

刘火宅是心中一震,你们可算来了!

蓄势已久的大招悍然迎上:“凤鸣九天!”

几位都头动作虽快,奈何距离过远,完全没可能打断刘火宅蓄力,于是他们……就悲催了。

凤鸣九天不似虎豹贴山靠,是不能打断的,但是凤鸣九天的威力,也不是虎豹贴山靠能够比拟的……

“嗵!嗵!”接连两下。

龙爪功左臂反刁,迎上了刘火宅拍来的手,右臂觑机向刘火宅前胸撕去,他算盘打的极好,一手虚,一手实,声东击西,指桑骂槐……

正得意呢,左臂陡遭阻力,毫无悬念的推压回来,就好像……就好像被冲车撞正。

这股力量是那般的充沛,强大到不可思议,以至于实抓的右手根本来不及收回来,龙爪功的左臂就被这掌反推向胸脯。

“咔嚓咔吧……”连串爆响,龙爪功左臂在胸口断成了四五七截。

这还是练过的手臂,没练过的肋骨,断掉的只有更多,龙爪功胸膛瞬间凹陷进去,整个人合身飞起,怎么来的便怎么……不,以比飞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迅如劲弩,脚不沾地,龙爪功一掠五丈,“啪!”贴上了营房外壁。

整个身子镶进去一半,一时间竟不脱落,只是大口大口的往外喷血沫,飞快染红了衣衫。

“嗵!”第二下,则是刘火宅和寒光铁衣枪对换了一招。

寒光铁衣枪是一种军中高级武技,流传不广,眼前此人使来,则是以指代枪,要点刘火宅穴道。

此人手臂极长,又是竖二指,欲和他对换,难占上风!

不过刘火宅还是换了,同时面对两人攻击,他没有余力去做别的事,任寒光铁衣枪并指戳入肩头大穴,血花四溅。

他的左手,便浑若无事,一掌推正其胸脯。

指戳有效,刘火宅毕竟还是血肉之身,仓促凝聚的金刚护身之力与雾兽云若缓冲垫只是削减了这指的伤害,还是被入体一个指节。

而点穴则……无效,刘火宅真气特殊,根本不怕点穴。

所以寒光铁衣枪,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开始倒飞。

这手的发力相对缓和了一些,寒光铁衣枪便不似龙爪功那般凄惨,血只吐了几小口,肋骨也只断了两三根,连倒飞的身影,都比龙爪功曼妙优美了许多。

不过结局是差不多的,一飞五丈,撞入营房,镶在墙上,竟不能落。

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其实是断浪斩,不过断浪斩本意是阻止刘火宅继续行凶,好像踢球防守,对球不对人,于是被轻轻放过。

寒光铁衣枪点穴试图制服刘火宅,虽然暴力了点,也可以接受,所以是中度伤。

至于龙爪功吗,他出招最狠,所以结局也最惨……

疏忽之间,就这样分出了胜负!

场中静悄悄的,能听到绣花针落地。

快!实在太快了!甚至这安静,都不是为这结局,而是为了看戏空出来的。

有人在揉眼睛,有人在抽冷气,更多的人则是在呆滞……就,就这样了?

三个都头上去,眨眼一瞬间,剩下了一个半?

没人料到会是如此结果,震撼性的冲击,彻底凝住了这帮刚被洗脑了一部分的新兵们。

断浪斩连滚带爬退到了刘火宅三丈之外,惊魂不定的看着刚才还好好的两个同伴,心中是无比的庆幸。

“轰隆隆……”一片静寂之中,长相虽难看,其实结实的营房,在一先一后两人入墙的冲击下,不堪忍受的倒掉,尘土飞扬,砖石陷落,化作瓦砾堆。

缓缓收势,行气,掏出疮药撒在肩头指洞,刘火宅阴沉的环视一圈:“还有谁……不服?”

一圈人皆躲避着刘火宅凌厉目光,没有敢与他正对的。

其实刘火宅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凌乱,伤痕累累,额头一个大包,肩头两只血洞……

不过他刚才的表现太强势了,以至于没人敢辩驳。

“这里是军营,需要的就是好勇斗狠,争强好胜,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一指崩塌埋在营房废墟底下的两个都头,“这是他们说的。也就是说,现在我说了算了!”

没有人回答,死一般沉寂。

“呸!”看着那些躲闪的目光,刘火宅不屑啐痰,“一群无胆匪类!当初打过南宫擂的豪情,目空一切的狂妄,都到哪儿去了?不过才**练了几天?就全没有了!”

“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欺凌弱小,拉帮结派,为了讨上头欢心,不惜要别人性命……你们这幅做派,和洛阳城里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们他妈的都做的比你们好!至少他们,还讲究个忠孝节义,还讲究个为朋友两肋插刀,你们……你们还剩下什么?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呸!”

“不过才几天而已,你们就彻底丢了魂儿了?彻底忘了,往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披星戴月,苦练不辍,究竟所为何来?”

章一百八十八 城头观战,心思难猜

【龙套纷纷出场,收集的招数也用了不少,大家都看到了吧?】

这些人,起初也不过是抱着,刘火宅更加强大,所以他说什么,自己只能听着的被动心态。

结果听了没两句,便从耳旁风过掉,转变成了凝神细听。

又过了两句,一帮人冷汗开始涔涔而下……

这些人,都是地猛营的平民,也便是,洛阳周遭,京畿之地的寻常百姓。

他们没什么好出身,所以没有高级功法任他们挑选,没有灵丹妙药当糖吃泡澡喝,没有师傅从旁一丝不苟的指点。

他们或者偷窥武馆弟子练功,或者是父母耗费许多积蓄,给他们买来最简朴的机会,或者是,因为根骨不俗被人选中……

无论是什么样的机缘,他们能够以并不丰裕物质条件,修行到眼前的地步,两个条件是必备的——天赋,以及苦练不辍。

他们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习练武艺,只为了不断变强,只为了能够改变人生,改变命运……

南宫擂过后,他们一度以为已经做到了,被刘火宅一提醒才募然醒悟,他们……甚至还不如以前!

他们的身手,在普通百姓里面,绝称得上百里千里挑一。

勤练不辍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与盘踞各地的地下势力打交道。

无论是参与其中作打手,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他们生出了冲突,无论是怎样的交道,有一件事是共通的——彼时,他们是强者。

他们不屑于欺凌弱小,他们不屑于以多欺少,他们不畏惧强大,他们也不恃强好胜……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但是强者的心态,是差不多的。

但是现在呢?

就像刘火宅说的,才半个月而已,由于四周围都是南宫擂胜出的同侪,彼此实力相差不多,又由于头上多了积年老兵,实力压制,口头辱骂,默许挑唆……

不知不觉中,便将他们之前的心态,将他们的强人念,磨的一分不剩了!

刘火宅的话,点醒了他们,让他们的念头,一瞬间回归到了南宫擂之前的状态……

是啊,此时此刻的自己,与以前不屑为之的那些街头混混,痞子流氓,有什么区别呢?

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在心中问自己。

城墙上头,叶二郎手中的强弓摇摆不定,就如他的面色,阴晴不定。

之所以没射出去,是因为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一箭干掉刘火宅。

方才顷刻间,刘火宅的表现太强势了,强势到连他,都没有十足把握,除非……

“这批兵算是练废了!”保州城守也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叶二郎神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自从回了保州,这位城守与军中第一斥候间的情谊,便开始出现裂痕了,满保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二位,都对幽燕第一美人有意思。

这恐怕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在公开的场合站的这般近。

“只是无法挑选隐军罢了,用来行军作战还是没有问题的……”叶二郎缓缓收起了弓箭,面色恢复平静。

练兵,初期洗脑尤其重要,一旦成功,则这些兵令行禁止,凡有号令,莫敢不从。

不过,这洗脑也会将人的性情、差异、个性一并抹杀,作为军中一员绝对合格,但是从此之后,个人实力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则难上加难。

修行修行,修的是自己,修的是自己在天地间存在的意义……

你都不是你自己了,又如何能领悟,自己在天地间的意义?

当然,如此练兵之法,从古时传下,只在世家中代代相传,平民百姓并不知晓。

所以他们包括士兵自己也并不疑,为何明明锻炼最多,历险最多,终日沙场上搏杀,生死之间感悟也最多,本应该高手辈出的军队,偏偏乏有高手出现?

话题扯远了,回转正题……

不管什么事,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些通过了南宫擂的精英甫入军中,懵懵懂懂,莽莽撞撞,就如一张白纸,自是想给他们怎么画就能怎么画。

但经过刘火宅这般一闹,醒过神来的一干人,忆起了昔日作为,便就……都不是白纸了。

且由于之前的教训,他们会对这方面内容心生警惕,再想将他们如之前一般,训练上赴汤蹈火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死士,基本不可能了!

你当然是无所谓,反正这些人已经划归了你的名下,他们能不能通过隐军选拔成为我南宫家死士,与你叶二郎是没有关系了,不,甚至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二郎啊叶二郎,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呢?看着昔日心腹神情变化,南宫坡心中哂然,口上却道:“确实不错。只是这般一来,二郎你肩头担子就重了……”

“我不怕担子,我喜欢担子。”叶二郎悄然转身,看着南宫坡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

南宫坡此人,聪明是聪明,就有一点,不够大度。

自己夺了苏轻恬的心,这口气,他没可能咽得下。

但是眼前,他是咽了下呢?还是没咽下呢?

若是咽下,他应该更生气一点才对,表现出来,反而让人放心。

若是没咽下,那就应该更加亲切一点吗?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符合他的一贯性格。

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呢?不阴不阳,不冷不热……

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斥候,到在军中博得眼下的地位声誉,叶二郎除了一身过硬的技艺之外,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功夫,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是南宫坡此时的心态,他有些猜不透。

切,猜不透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还怕他不成?

襟袍一展,叶二郎从五丈高城头跃下,振袖划向场中。

章一百八十九 各方关注,舆论焦点

事情,以刘火宅意想不到的方式,轻松容易的解决了……

四人重伤濒危,七人中等程度受伤,还有十八人轻伤,这般严重而且影响重大的事件,在叶二郎落地后,三下五除二完结。

所有伤者抬去治伤,所有没受伤的,继续拿敬畏、羞愧、幡然醒悟的目光打量刘火宅,哦,不,是继续训练。

没有人犯错,没有人受罚,原来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这跟刘火宅预想的可不一样,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不可避免的需要用到其他手段呢?

不是指他其他藏而未露的战斗手段,绝阴魂、雾兽云若、玲珑刀之类,而是……他和苏诺的关系,和叶二郎被情敌的渊源,理所当然,还有幽燕本土势力与南宫家军间的矛盾冲突。

这些事,风萧萧都一一给他分析过,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假如遇到情况应该如何应对……事到临头,竟然全然无用?

刘火宅对叶二郎倒有些改观了,难道说,这真的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刘火宅这人不喜欢绕来绕去,所以想别人也不会太复杂,并没有意识到,叶二郎是知道他在苏诺心中的特殊地位,了然他可能拿得出来的后续手段,明白靠官方的手段没法拿他怎么样,干脆就不费那劲了。

他倒是没有料到,刘火宅由此对他大是改变,接下来的训练竟不刻意搞鬼,无形中省了他不少功夫。

“那就是刘火宅?”除了叶二郎和南宫坡,远不止一波人,将这场斗殴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那个把何家小郎君打的满脸桃花开的刘火宅?”

平民与世家是两个圈子,同样是关注,天威营的人,关注刘火宅的角度就完全不一样。

“啧,啧,这家伙还真是铁石心肠!听说何小郎君到现在都羞于出府……”有人怜香惜玉道。

“你,离我们远点!”周围几人大是不愉,避开此人几步,免得遭了这有某些倾向的人魔掌。

“何小郎君可以不在乎,不过听说,太尉何尘私下对此人开出的赏格,却是十分丰厚呢……”有人似乎意动。

其实,他们这些世家弟子,太尉何家开的什么赏格之类,他们并不稀罕,他们稀罕的是何家的友谊,来自军方第二人的友谊。

“不如我们大家一起……”有人提议。

“你想死可以,别拉我们一起去垫背。”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消了提议者的念头。

“起哥?”天威营一号人物的名字,毫无疑问叫做陈起。

“那刘火宅,有那么强吗?依我看,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光他看出来了,远方观战的人,大部分都看出来了。

五重初阶而已,仍在围殴会死的范围。

不过,这并不妨碍刘火宅立威一战的辉煌,许多事,就看从什么角度去看而已。

面对询问,陈起笑了:“逍遥派玄冥宗有个师兄,平素吊了郎当什么不干,喜欢游山玩水,喜欢泡女人,喜欢给人算命,就是从来不花心思在修行上……但此人就有一个本事,没有极限。”

“每次门中大考,大家都以为他必然要落败,但他就能坚持着不败,不败入围,不败晋级,不败一路打上去……”

“你都清晰可以看出来,昨天有一招他还根本不会,今天他就能用出来了,昨天某一招还不太熟,今天他就用的熟了……”

“他真不是偷偷在修炼,他的进步,完全是打擂台打的,和他那样的人战斗,绝对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他会领悟什么技能,想出什么……克敌制胜的办法。”

“起哥,你是说那个刘火宅,就是那样的人?”提议者不信的道。

“我希望他不是……”陈起由衷的道,“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在战斗当中领悟劈空掌的。”

于刘火宅来说,劈空掌是千辛万苦千难万险才有的领悟。

但对拥有武技传承的人来说,劈空掌则是个需刻苦努力,苦练不辍掌握的技巧。

都很少有人,能够没有传承而领悟劈空掌,就更别说,是在战斗当中了……

“肯定不是的,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说话者也知道陈起话中含意,咽口唾沫说道。

“我也希望不是。”陈起摇头,“以后多注意这个刘火宅了,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和他起冲突,好好观察他。”

“知道了。”“是!”……

“他就是刘火宅?”天威营议论纷纷的同时,还有另外的人也在观察刘火宅。

没办法,惊天动地的响声,甚嚣尘上的呐喊,这场打斗实在太惹眼了。

至此,我们已经分说过了地猛营、叶二郎、南宫坡、天威营,就只剩下……幽燕本土势力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刘火宅,还真有几分本事呢!”一员偏将,操着地地道道的幽州腔赞道,“他多大年纪来着?二十?二十一?”

“报的似乎是……十八。”

“十八岁的五重!”偏将一拍大腿,“配轻恬姑娘,也算男才女貌了!”

“吴将,咱们幽燕之地,难道就没有人了吗?非得这个外来小子?”有人不服,倘若刘火宅在此,可以看到,是苏轻恬房中一面之缘的熟客络腮胡。

“我且不说你的身手,你的容貌,你若能搞定那个难缠的小丫头,我亲自代你向大掌柜的恳请……”

络腮胡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这家伙虽是个外人,今天他如此搅局,坏了南宫坡好事,又与叶二郎针锋相对,看做我们自己人也未尝不可呀!”白看了一场好戏,吴尺心情愉快。【忘了当初谁求的龙套了,我只能说,这样的名字有点恶俗……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用了,还有那什么魏生金,自己留着用吧……】

“可是……根据线报,这个人能进幽燕军,能进地猛营,当初是走的南宫家的路子啊,他不会是,南宫家派出的卧底吧?故意在我们面前演这场戏?”

这话说中了要点,一圈人陷入了沉默。

俄顷之后,吴尺拍案定夺:“我这就给大掌柜的去信,起起这小子的底!”

章一百九十 谍鹰在前,风隼在后

“最重要的就是这大掌柜!”摊开来足足能有丈余的宽大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画满了连线、标记。首-发

所有这些人名相互勾连,相互关系,组成了纷繁复杂的大网,让宣纸上的连线、标记看起来,像足了眼花缭乱的蜘蛛网。

不过再乱的网也是有规则的,再乱的网,也是从最初的一线开始,蜘蛛网也不例外。

纸上这些人名,无论怎么分析,怎么勾连,他们最初的结点,全都源于三个字——大掌柜。

只有三个字,再没有其他任何资料,不知性别,不知年龄,不知相貌,不知真名……

南宫东城指点着宣纸,向屋中一圈蒙脸蒙面的属下道:“这个大掌柜来的比我们早,以往九任经略黯然离开,全都有此人的幕后推手……尚不知道什么来历,明面上幽燕本土势力环绕在那苏轻恬周围,其实都是此人暗中调度。”

“也是最近三年,我们才最终确认了此人的存在。十一年沧州粮仓纵火案,十二年燕云税银贪墨案,十四年开阳、玉衡、瑶光三寨失守案……全都由此人暗中策划,不动则已,一击便是要害。”南宫东城缓缓握拳,屋中人虽然黑巾蒙面,目光也都醒然。

想当年这些,都是震惊天下的大案呀,让新来幽燕的南宫家损兵折将,狼狈不堪。

不过幸亏世家最擅长的便是丢车保卒,损失了几位族中前景远大的年轻人以及耄老耋宿之后,总算将事情勉强压下。

当然,这个过程中,幽燕本土势力也不可能没有损失……

从那之后,以这大掌柜为首的幽燕本土势力似乎也意识到了,皇帝是铁了心要留南宫家在幽燕了,只要事情官面上能有个说法,皇帝就不追究。

诸如此类的阴谋诡计渐渐的少了……

但是,绝没有停止,而且屋中之人相信,这只是更大的阴谋正酝酿的征兆罢了……

“综合目前所得情报,此人应该不在军中任职,而是对所有事遥遥控制……但是幽燕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听从这样一个人命令,而且,那般的不计后果……”

“……所以这个大总管,现在虽不在军中了,很有可能以前,是军中的一份子,尤其是苏定山时代!”有人顺着南宫东城的话推测道。

“没错!我欣赏你!”南宫东城一合掌,指点着此人,“立刻出发,兵分两路,一路给我盯死了保州军中动向。苏轻恬和叶二郎婚讯的消息传出来,他们不可能没有请示、行动。”

“至于另外一路,给我翻阅卷宗,走访民间,无论如何要打探出来,这个大掌柜究竟是谁,至少……可能是谁,缩小搜查范围!”

“是!”整齐划一的应声,一干蒙面人兵分各路离去。

每人一个门路,四面八方而去,竟然没有一个重复的……

众人离去,南宫东城没走,燃上了一炉熏香,就在房中闭目凝神起来了。

半柱香后,房门陡然推开,一先一后两个身影扑入房中。

“扑通!”其中一个软塌塌的倒在地上,已无声息,另外一个则在南宫东城身前站定,没有蒙面。

“暗组里果然混进了奸细!”站着的踢踢躺着的,恭恭敬敬走到南宫东城身前,递上一张纸条,“这是他死前放飞谍鹰带的消息。”

“叶二郎与轻恬姑娘婚事乃陷阱。”纸条上就这凌乱仓促的一行话。

略一审视,南宫东城满意而笑:“谍鹰呢?”

“已经放了。”

“能追上吗?”

“大人尽管放心,新驯的风隼无论耐力速度还是视野,都正胜谍鹰一筹,您就只管等好消息吧!”

“希望如此吧。”南宫东城并未得意忘形,“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掐指算来,为了对付幽燕的谍鹰情报网,我们的风隼,准备了也足足超过千日了,希望……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吧!”

“大人您太谨慎了。为了对付那帮阴人,我们已经隐忍策划了足足七年,一旦发动,便是山崩海啸,摧枯拉朽,必会让那些人无从抵挡,一网被擒!”站着说的恭谨。

南宫东城听的舒服:“又拍马屁!”

笑声摇曳红烛,震颤窗纸,充斥了密室。

****

保州城,南郊。

略带坡度的山之南麓,是一片茂盛翠绿的森林。

保州城早先立寨是在山头,后来建城也是在山半坡,这山底下由于地势,常发洪水,故而既不种庄稼,也不无甚房屋,相对荒凉。

森林一个隐蔽的角落,天真无牙的小丫头拿绳栓着一串芦花鸡,对三只颅磕大皱眉头……

“大丫,二丫,小丫,是你们跟我说的,不想每天吃那些死物,想吃点新鲜的,现在新鲜的在你们面前,你们怎么不吃啊?”一边这般说着,小丫头一边抖抖手里头的草绳。

草绳编的很是细致,牢牢的扣死了芦花鸡们的鸡爪,她这一抖动,顿时令芦花鸡大是受惊,乱扑通翅膀,抖落一地鸡毛。

“你们看,都是活的呀,多新鲜!”

呆头呆脑,圆圆滚滚的三只颅磕,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芦花鸡们,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摇头。

也真亏小丫头想的出,这颅磕鸟若不是体型大一些,若不是能口吐闪电,跟鸡没有十分像,也有九分……

小丫头十分纳闷:“那你们到底想吃什么呢?”

相对发愁的小人儿与小鸡儿并不曾注意,距离她们不远处,枝叶掩映之间,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栖身在那里,一脸意外。

“乾坤袋?雷鸟颅磕?驱尸宗五鬼圈?这小丫头出去一趟到底有何奇遇,竟然弄了这么多好东西在身上?”监视的人正纳闷不已,陡然几道电光闪过。

圆球型的闪电从仰着脖的三只小鸡口中发出,电光火石间飞向天空,飞向了……疾掠而过的一道飞影。

那飞影颇为神骏,应变迅速竟避过了第一下,可惜,等着它的还有第二下,第三下甚至是……第四下!

小丫头拿着雷鸟两只嘴叩在手心,看着三只颅磕欢天喜地扑腾着奔向已经被烤熟的大鸟,喜滋滋乐颠颠:“你们原来是想自己抓呀,早说吗!”

“雷公嘴?!”暗中的身影已经不仅是惊讶而已了,根本就是难以置信。

章一百九十一 追踪掌柜,讲究老太

“风隼呢?”南宫东城斜眼瞅着黑衣下属,眉眼不动,喜怒无形。首-发

距离上次商议,正好过去了一天。

“消……消失了。”黑衣人不住擦汗,还是禁不住那冷汗滚滚而下。

平常时候南宫家主和蔼可亲,一旦动起怒来,也着实恐怖骇人。

“为什么?”

“可能是……谍鹰的主人实力强悍,且注意到了风隼的追踪,出手截下;也有可能,是暗组中依旧有内间……”黑衣人慌乱的猜测。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谍鹰是遭了天敌了,被刚刚学会猎食的雷鸟击落地上,变成了果腹之物

“就这样?”南宫东城略略抬起了身,眉心拧团,粗眉倒杨,清晰可见他的不满。

“还有,还有的!”黑衣人慌忙补充,“从风隼最初的追踪方向可以判断出来,是往西北方向的……而据我们西北方的眼线汇报,近些时日,谍鹰出没最多的唯有保州。”

“这个方向上,近处没有城镇,再远,就到古道内了……那个大掌柜,应该就在保州,甚至很有可能,就栖身在轻月楼中!”黑衣人鼓足勇气,做出了大胆猜测。

“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么?”南宫东城闭目冥神,俄顷缓缓开口,“唔,跟之前的推断倒是相符……不过,还有其他证据没有?”

黑衣人沉默起来,俄顷福至心灵:“……上次擒获的内间,早先时候正是被安排到轻月楼监控的。”

“不错,你下去吧,组织人手追查这条线索。注意,要低调,不要打草惊蛇。”

黑衣人终于松弛下来:“是,大人,知道了!您尽管放心,轻月楼内,我们有内线。”拱手退下。

****

保州城,轻月楼。

时已入夜,红灯高挂,彩旗飘扬,人声嘈杂,妓馆生意正好。

风萧萧一头雾水,满脸风尘,托着茶盘,顶着茶壶与杯,进到陆婆婆房间:“茶来了。”

陆婆婆端坐房中,眉目不动:“东山半腰的石泉水?”

恭谨回答:“是。”

“湘妃竹管取的?”

“是。”

“西山顶峰的小叶松炭?”

“是,我亲自在城西南的石家窑烧的。”

“两缕半刻,枸杞三颗?”

“是。”

……

最初的半日,陆婆婆对风萧萧的指示可以说是矜持,半日过后,矜持变成了熟识,或者说是习惯。

又过了一天,则又从习惯,进化成了疯狂,从眼前这一壶茶就可以看出来了……

上东山取水,上西山烧炭,水煮多久,茶泡几何,样样数数,全都有要求。

有那个时间的话,风萧萧毫不怀疑,这老婆子会让自己种几颗茶树去,等春来生芽,采摘成茶。

而且,这才仅仅是一杯茶而已,更别说还有煮饭、烧菜、刷牙、洗脸、用香……

风萧萧也自诩见多识广了,今日才知道,朱门大户里许多规矩,不是讲究能够形容的,更确切点形容的话,应该是变态!

累的要死要活的两天过去了,风萧萧原本坚定的决心,不知不觉间被摇动了。

他现在真有些不确定,自己能在这老太婆手底下坚持多久,直到自己精神崩溃?还是肉体透支而倒下?

端起茶杯,拨开茶叶,陆老太轻啜一口,瞅着风萧萧摇头:“石家一共三口窑,我告诉过你,左窑最好,你这用的,是中窑吧?”

水,才是用来泡茶的;而炭,不过是给水加热的;至于窑,又是用来烧炭的……

能从茶味,品出用的哪口窑?这简直就是吹毛求疵,刻意寻衅啊。

发指!简直是令人发指!

但是风萧萧毫无脾气,因为老太太说的全对:“左窑被人占用了……”

这三日下来,老太太挑的毛病又不止这一桩。

窑不对味,老太太放下茶杯不理,端详着风萧萧面容,陡然询问:“你与那刘火宅,是如何认识的?”

这才问吗?也真够有耐心的!风萧萧暗道。

刘火宅是苏诺的师傅,也是苏诺给苏轻恬挑的夫婿,同时,还是自己的“结拜兄弟”,风萧萧早料到会有如此一问,没想到老太足足忍了三天。

台词早就准备好了,风萧萧先是做出微微一愣神情,然后将自己与刘火宅相遇、相识、相交的过程一一述说,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全没有说,条理清楚,逻辑分明,情感丰富。

看着风萧萧侃侃而谈,老太的目光里满是感慨:像,真是太像了!……

撒谎不打草稿,骗人从不脸红,十分寻常的事情,经他们的口一说,也让人感动的流泪,简直就是天生的……

风萧萧正说的起兴,老太太挥挥手打算了他:“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风萧萧微微一愕,点头:“是。”

“你可知道一句老话,无知是福呀……”老太太叹息。

“人生而在世,不能为父母报仇,不能手刃凶手,活着……又有何意义?”风萧萧坚定的道,“我不怕仇人有多么强大。”

“这不仅仅是强大的问题,你要知道,你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不仅仅是为你父母报仇的问题了,还得背负责任,背负……”老太太沉重的说着,看着风萧萧眸中的坚毅目光,叹息一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萧兮若的?”

风萧萧一愣,全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问,不过他感觉到,自己的目标就要实现了,按捺心中激动:“十二岁。”

“唉!”老太太叹息,“你可知道,你妈并不告诉你本名,且让你改名,就是想要你忘记这仇恨……”

“既然十二岁才改名,也就是说,我妈她也一直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

老太太一时无话,慨叹:“好吧,帮我做两件事,就告诉你当日之事。”

“您尽管吩咐!”风萧萧强按下心中狂喜。

“轻月楼里有个内奸,前段时间,竟然瞒过我的耳目,将苏诺那丫头给卖了……帮我找出来。”

“没问题,这件事我拿手!”大喜过望,“那第二件事是……”

“办完了第一件,我再告诉你第二件。”老太太闭目凝神,一饮而尽。

章一百九十二 天煞始祖,纳兰老怪

幽燕大地,群山绵延,古道别出,蹊径通幽。

倘若从高空俯瞰,清晰可以看到,绵延的群山之间,是纵横交错的山道。

山道不是人凿,而是天然形成……

以绵延的群山为镇,以洞窟沟壑为痕,整个幽州古道其实是一座天然大阵。

这大阵倒也没什么实际破坏力,只是让古道内气候多变,山路环绕翻覆。

即便是自觉对古道了如指掌的人,难免会被山路的似曾相似,突如其来的大雾弥漫,搅的乱了方寸,误入迷途。

幽州古道,就是这样一个天然屏障。

幽暗,神秘,并无多少杀伤力……

邋邋遢遢,破破烂烂的和尚,追逐着一道翻滚黑雾,在古道中纵横驰骋,视迷阵如无物。

“五蕴空禅,异色!断受!灭想!”奔驰当中,和尚念念有词,竟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闭上,他的行动更加迅速,奔驰跳跃不见丝毫阻碍。

而他的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议,缩地成寸,尺咫天涯,往往一座直耸入云的山峰,三两步间,也就被他甩到身后了。

呼吸之间不知奔驰了多远,闭眼的和尚笑了:“纳兰老怪,追到你了!止行!”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陡然凝滞下来,就因为和尚的短短两字。

风消,云停,叶儿落的慢了,水流的缓了,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声息幽哑而古怪。

“……识……空!”又是两字,和尚念的却是艰难,脸上汗珠滚滚而下。

“轰……隆!”山峰崩塌,陡峰填谷。

隐隐传来一声闷哼:“适!”

天地陡然翻转,之前凝滞缓慢的一切,重新恢复了流转,而那坍塌的削峰,也与大地融到了一处,再无分彼此。

幽州古道的地形,由此而彻底变了。

天地间传来笑声:“好个九忧,几年不见,五蕴空禅被你修行到这种境界,厉害!好个九忧,爆发了气息,整个幽州地界,也只有你敢追来!”

和尚倒退三步,面上惊疑不定:“这是什么道法?而且……元神?纳兰老怪,不至于吧,这就搬动元神了?”

“不是搬动元神,而是本来就是元神。”纳兰老怪大笑,“当年签订契约,永生永世不得肉身入中原,我可没违约。”

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有大颗汗珠滴下。

元神,是这般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吗?一个不小心……

“既如此,你跑什么?”

“你不追,我干嘛要跑?”纳兰老怪答的俏皮,“老友许久不见,开个玩笑吗……”

和尚先是无语,脑中陡然灵光一现:“纳兰老怪,你的时间要到了?”

“知我者,九忧也!”一阵长笑,震动天地。

和尚脑袋上汗珠益发茂盛起来:“你这……这是第九次了吧?你可……可不要乱来呀!”

修行到了天道境界,便开始有天劫降下。

所谓的时间到了,便是天劫到了,而所谓的第九次……

天劫不定,但是天劫又有定数,前后九次,能够全数安然承受,便白日飞升到所有修真者梦寐以求的长生极乐之境,若承受不下,便是烟消云散。

第九次,便意味着最后一次!

眼前这纳兰老怪,论资历论辈分,修真界中绝对的数一数二,不说此人出身际遇,单只八次天劫的修为,眼下的修真界中,便无人能及。

此人出身魔门,原本是正道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但是让天下都觉得庆幸的是——正道还没得罪他之前,魔宗先把他给得罪了。

于是,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原本将牧州作为大本营的魔宗,从此失去了山门,而变成了天煞门的宗堂。

所有的魔门秘技,则被删去了邪恶血腥、扭曲灵魂的部分,变成了天煞门秘传。

天下六宗之一,牧州天煞门,便是由这纳兰老怪一手所创。

自古以来,魔宗便绵延不绝,屡败屡战,屡败屡战,但是和纳兰老怪的一战,几乎是魔宗被打击最惨的一次,山门被毁,传承断绝,许多宗门秘法失落。

今世以来,魔宗一蹶不振,和此事绝对脱不开关系。

所以天下正道,对这纳兰老怪的心态可谓复杂……

真没有对付他的理由,且不说他将魔宗打的几乎灰飞烟灭的功绩,还有他以一人之力,将魔宗打的几乎灰飞烟灭的实力,老怪行事向来恩怨分明,直来直去,不说修真者中有不少如九忧这样的老友,就在民间,也有着活神仙般的声望。

牧州城守为何世世代代姓纳兰,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既没法对付,又对付不了啊。

但是想要接纳?说实话,又有些担心,这老怪毕竟出身魔门,难保将来有一天……

更有一些阴谋论者怀疑,所谓的纳兰老怪剿灭魔宗,根本是他和魔宗之间唱的一出双簧。

虽然无论人证物证甚至是历史,都证明了这种说话的无稽,但是真不能放心啊!

没办法,老怪实在太强了,就仿佛一枚人型核弹,却又不在你的掌控,拿在手里固然可以消灭敌人,但是距他太近,若是他有一天陡然爆炸了,那持有者,岂不就灰飞烟灭了?

正道宗门担心呀!一缕一缕薅头发呀!

对此纳兰老怪心知肚明,也不纠结,直接与天下正道签下契约,承认天煞门为灵修正宗,自己则终身不出牧州草原。

几百年过去了,天煞门越来越强,甚至跻身而入六大宗门,而纳兰老怪也始终遵守约定,从不在牧州外出现。

依九忧对纳兰老怪性情的了解,他应承的事,应该无须担心,但是……第九次啊!

修真者想要成仙永生,但修真者毕竟还是人。

而第九次,由人成仙的最后时刻,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哪怕是圣人,难保道心始终如一呀!

也难怪九忧和尚会担心。

“对我就这么没信心?”纳兰老怪哂然。

“本来是有信心的,看你这个时候,竟然敢顶个元神大街上乱跑,就没了……”和尚口齿伶俐。

“哈哈!”纳兰老怪忍不住的笑,“之所以敢如此,正是因为有十足把握吗!”

“度劫,哪会有十足把握?”和尚摇头表示不信。

“通常确是没有……”纳兰老怪仍旧是笑,“所以我写了一部经!”

和尚顿时目瞪口呆。

写经?这的确是升仙成佛的最妥当法门,老子曾经写过,佛陀曾经写过,如今,纳兰老怪也在写……

欣赏着和尚那副样子,纳兰老怪笑的畅快:“等时候到了,和尚,我请你来听,应该没有几日了!至于现在吗,却还得了结几桩夙缘……”神化虹光而去。

“等,等等。”和尚幡然醒悟,急追而去,却哪里还有纳兰老怪身影?

章一百九十三 捉奸在床,惨被放上床

“大掌柜,暗组的钉子被拔了。”

幽暗的灯光,喑哑的格调,小板凳上头发已花白的中年人身体一震,更形佝偻,面上皱纹也似乎更深了:“暗组的钉子?记得叫做罗杰……”

不再言语,丢下手中活计,取来指头厚的木板置在台上,手握凿锤,在木板下一下下剜刻起来。

木屑飞扬,击声晃动烛火,灯光掩映着面积不大,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长型木柜,以及素纸的花,素白的蜡,素净的圆形方孔钱……

这是一家棺材铺,一地棺材,兼卖些纸花,纸钱,灵烛……

大掌柜人虽显老迈,手下却快,不过片刻,木质灵牌已经初现端倪,上铭:“义士罗杰之……”就差最后两字还没有刻上。

“大掌柜,此人可能已经反水。近些时日,南宫家暗组活动频频,而且集中在保州城内……我们轻月楼中埋伏的人手可能已经暴露……”汇报者担心的说道。

“叮叮当当!”大掌柜不疾不徐,最后的“灵位”二字飞快的刻上,“不管他是失手,还是反水,他为我们做过事,这方灵位还是当得起的……”

手腕轻转,灵位疏忽间消失不见,大掌柜重新执起了刨锯,木工声中,满脸愁苦:“派卧底之人打探,他的尸身在哪里,想办法带回来。”

“他还未必……”汇报者陡然明白过来,若是此人已死了,尸体要想办法拿回来,若是此人还没有死,就更得死,尸体依旧还是拿回来。

“知道了,这就去办。”恭谨的低头,汇报者快步行向外间,不几步又回头,“大掌柜,轻月楼那边……”

大掌柜木工不停,眉目不动:“谁说我们在轻月楼中有人手?”

“没有吗?”汇报者满脑疑惑,却没法再问,一头雾水的离去。

棺材铺中,隐隐有歌声传来: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声音萧索,孤寂,仿佛墓前自语,又似长夜梦呓,深深的笼罩着毫不起眼的铺子……

****

保州城,轻月楼。

以前是没有必要,接了老太太的活儿后,风萧萧将幽魂们放了出去。

轻月楼几十姑娘近百杂役每人身后跟着一两条,轮班盯梢,来回给她传递情报。

轻月楼乍一眼看上去,依旧是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倘若有灵修者在此,定然会惊掉一地眼球!

眼前哪里是什么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啊?分明就是鬼影幢幢人间鬼蜮!

甚至立刻就有人被惊到了。

不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包括灵修,若是境界未到,不开天眼,也窥不到鬼魂行迹,风萧萧的手段尚算安稳。

就凭这种无孔不入的手段,风萧萧很快锁定了十几个怀疑对象……

没错,十几个!

这般一调查风萧萧才发现,轻月楼中真真是藏龙卧虎!

每十个人里,至少有一个心怀鬼胎的。

这些人有的和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为江湖中势力所收买,有的为不知名的组织服务,还有的,风萧萧怀疑,是牧州派来的间谍……

迎春楼是烟雨阁的总部,里面的江湖人物三六九等形形**,就已经很变态了,和轻月楼一比,那是小巫见大巫呀!

风萧萧总算明白,为什么陆老太那般强悍的身手,那般超绝的技艺,竟也拿一个内间没有办法了。

任他的调查方式如天罗地网,无孔不入,足足几日功夫,竟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老话说,拔起个萝卜带个坑,风萧萧则是坑太多,多的有些无处着手了,直到……

烟雨楼的后厨,林清儿取下了炉上的热水,倒入茶壶,轻轻搅拌。

自从风萧萧被陆老太指定了其他事后,这种端茶送水的小事,自然恢复到素来的状态。

“清儿姑娘,你在干什么?”声音突如其来,轻月楼排行第二的红姑娘,执簪的纤手僵在了半空。

簪花端处有一暗槽,槽中有碧绿的液体,正如蜂蜜般一线淌落茶壶。

风萧萧难耐心中激动,终于找到了!

轻月楼中有很多眼线没错,但是那些眼线,彼此审视,然后观察、汇报,并没甚恶意,若不然,陆老太太早把他们清除出去了,怎可能留到现在?

只有眼前的林清儿,只有这一桩,是心存了恶意的……

“被你发现了么?”僵立片刻,林清儿肩膀一松,神情自若转回了身,抬手捋秀发,姿态优雅。

“嗖……”优雅之中,却夹着狠辣,抬臂瞬间,一声机括轻响,有银光从她那皓若霜雪的臂腕中射出。

倘若风萧萧是男子,被抹肌色所摄,十个人里,怕是有九个要中招。

而风萧萧只是一愣,立刻翻身避开。

但是,机括暗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避过了身体,没能避过手臂,被那射出来的银针透掌而过。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手掌就没有了气力,然后那股麻痹感迅若闪电沿着胳膊向上传递,眨眼间臂弯,眨眼间肩膀。

“唉呀,风公子,你怎么了?”林清儿捂嘴惊呼,装模作样的来扶风萧萧。

用能动的右手,风萧萧飞快塞了一物进嘴,旋即颓然倒地。

“没用的,风公子……”林清儿整个身体几乎投进风萧萧怀中,做出奋力扶他的样子,嘴巴却凑到他耳边说道,“此毒冠绝天下,无物能解,一时三刻后,你就会喘不上气,你的心脏也会无力跳动……你且安心去吧!”

“哦,对了,你那结义兄弟,此时估计也去了,正好作伴,共赴黄泉!”

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

以避毒太岁的药效,竟也没办法将此毒立刻驱散。

或许吃的多了可以,可惜风萧萧崇尚简约,只吃了一小口……

只能眼睁睁被林清儿唤来几个仆役,抬到客房休息,而林清儿自己,整整衣衫,抚抚发鬓,镇定自若托着茶盘,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进了陆老太太房间。

章一百九十四 顾此失彼,门前对望

此时正是清晨,日上三竿,阳光明媚。

老人都喜欢晨早起来喝些茶水,林清儿就如往日一样,将茶送进陆老太房间,匆匆走掉了。

与此同时,轻月楼门外。

这个时候,正是妓?院最冷清的时分,门庭冷落。

从远方,却缓缓走过一个年轻人来。

“哗啦哗啦!”青年人捂手相扣,掌中似乎藏着几枚铜钱,一走一摇,行到轻月楼前,青年手一张,几枚铜钱洒落地上,竟无一枚四处乱跑,神乎其神的立刻贴倒在地,落在青年的影子里。

“上乾,下巽,天下有风,姤也!就在这儿了!”年轻抬头看向轻月楼,面上略略踌躇,“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赢豕孚蹢躅;九二……”

【译文,第一变爻,细柔之线牵附于黄铜柅子之上。这是吉利的贞兆。若占问有所往,则必逢凶险,就象瘦弱的猪被不情愿地拖回来。】

“……上九:姤其角,吝……”

【译文,第六变爻,遭遇野兽,处于它的角锋之下,不是好兆头……】

想找的人或者事就在前面了,很快就能相遇,但是……也一定会惹来麻烦,还不小。

自己是应该进去呢?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站在轻月楼前,陆嘉无奈犹疑起来,若不然,再占一卦?

****

同是这个时间,轻月楼内,陆老太太无察无觉,缓缓啜下了那杯浓茶……

马路对面一个房间,林清儿持着千里镜,寂然不动。

等级越高,药的抵抗力就越强,风萧萧刚刚四重,可用的药还有几种,一旦面对的是更高等级的人物,可以封血、闭脉、锢腑……则就很难了,所以必须等段时间,等药效发挥出来。

一、二、三、四……四十九,五十!

老太太脸色陡然一变。

林清儿则长长松了口气。

她下的药叫做水浮蓝,极是神奇,越是级高的人,毒药的侵蚀效果便越加细微,叫人难以察觉。

而此药潜伏的时间越长,一旦效果发作起来,也越加暴虐!

先天以上武者,药物已几乎不起作用,只要给他们足够时间与空间,最差最差,他们也可以将毒药驱至一隅,待日后再想办法。

而这水浮蓝,则根本是为先天高手量身定做,甚至能据此判断出对方修为。

五十声而色变,也就刚刚踏入先天而已。

林清儿松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千里镜,发出了手中信号。

“嗖!”一根利箭,划破长空,从也不知多远之外,遥遥一箭射入老太太房中……

****

依旧这个时间,保州城,南郊外。

就像往常一样,小丫头偷偷摸摸溜出家,偷偷摸摸溜出城,带着三只颅磕到树林里找食来了。

“今天你们可得听话,得乖,可不能像昨天一样,竟然想吃人……”

五五鬼圈中,传来几声不情不愿的啾啾低鸣。

天生妖兽,桀骜难驯。

不过小丫头有自己的法子:“人不好吃,真的,你们难道没看见吗,李家二伯都让你们吓的尿裤子了……你们真的想吃那些东西?好,回去我就把你们放茅房里,有的是……”

“这小丫头在跟谁说话?”几十丈外,气息凝炼,行走无声的一群不速之客,遥遥看着小丫头自说自话,一头雾水,“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管她发没发现?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就算再难缠,值得你担心成这样?”边上一人不屑撇嘴,“她停下了,吩咐下去,全部散了,摆开阵势,等信号来。”

“说起来我倒是更好奇,轻月楼里那个老太太,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大掌柜的?我也曾经见过几次呢,怎么丝毫没感觉出来,那老太太竟然是不世出的高手呢?”

“谁知道?我来的比你更晚……不过听老人说,老太太确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轻月楼了……她能有多高?五重?总不至于是先天吧?”

“若先天的话,她也太傻了!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的?何必非得呆在轻月楼呢?就算苏家于她有恩,苏家已经倒了……”

一帮人议论纷纷,纷纷想不明白。

丝毫没有注意,他们身后隐秘的地方,一直有人跟从。

说话之间,仰视天空的人生出感应,那翱翔在丛林上方,他们头顶天空里的风隼,陡然改变了飞行姿态。

“嘘,噤声!那边已然得手,是……先天初。”从风隼的姿态当中获知讯息,命令立刻传达下去,“妥了,完全不用慌,摆阵准备,立刻拿下小丫头……”

一声唿哨,三五个黑影从林中蹿出,讯若疾电扑向小丫头苏诺,一片扑击一边哂然,这么个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

大意了!

鸡爪一般枯瘦的老手,稳稳当当将石破天惊的一箭捏在眉心之前,另一只老手,从箭上取下了绑着的布条:“南郊树林,苏诺在我们手中!”

暗中保护苏诺与苏轻恬的人,与二女存在玄妙感应,根据推测,那应该是一桩法器。

所以,捕捉苏诺的行动,必须等下完了药,讯号传来之后才开始行动,这是南宫家暗卫的考量。

于陆老太太来说,就确是有些大意了……

与苏诺、苏轻恬相联系的,那并非是法器,而是别的手段,所以暗卫包围小丫头的行动,她一直直到,但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她有十足把握,能在那些散兵游勇手中,保得小丫头无虞。

直到感觉身中剧毒,她陡然醒悟,那些人冲的不是小丫头,而是自己!

花费了许多心思在小丫头那处,不由自主的,她便忽略了对自己的保护,直到这刻幡然醒悟。

目标是自己,便不能……

略一犹豫,老太太腾一下跳下床铺,行云流水般推门而出,行云流水出走廊,拐大厅,正门直出。

旁人看起来,她依旧老眼昏花苟延残喘,但是其实,整个过程也就用了三五秒钟。

老太太的动作,真的到了似缓实急的程度,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却无一人意识到,她的动作有多么的快,直到大门口,直到老太太和进门的陆嘉擦肩而过……

这是……

老太太投了个诧异的眼神向陆嘉,陆嘉也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老太太。

不过,太快了!瞬间交错,老太太上了街,马不停蹄向城南方驰去,这种轻功手段,惊世骇俗。

怎么会?!陆嘉则痴痴呆呆站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得片刻,陡然转身,紧随老太太而去……

章一百九十五 吞天骁角,七星飘绦

大意了!

心急火燎疾奔的陆老太太作此想,保州南郊伏击苏诺的南宫家暗卫们,也正同样想法。

一瞬间,三四个人向下丫头冲去,在他们看来,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绝对已是手到擒来的。

结果却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晚上铃铛一摇,三只呆头呆脑憨态可掬的小鸡,不,大鸡凭空出现。

虽然长的娇憨,鸡不可貌相!

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三只小鸡赤红的喙已经“咔哒”一嗑,闪耀的雷球瞬间飞出。

刺目的电光闪华当中,是人形顷刻变黑变灰的画面,顷刻之间,当先的三人化成了三堆焦炭。

还有一人,吓的屁滚尿流,滞立当场。

“刚刚才说过,不许随便……”小丫头非常不满的抱怨,回头,看到滞立的偷袭着,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啊咔哒!”

啊是稚嫩的惨叫,咔哒是本能的左右手相扣的声音,电光缭绕,比三只小颅磕强大的多的雷光瞬间飞出,将吓呆了的最后一人也电成了焦炭。

“什么情况?!”除了那四人外,周围林间还有不止百人,正听从命令,顺应林间地况,忙忙碌碌的架设机关兽,布置阵法呢,竟没几人看到这电光火石间的交锋,直到小丫头惊声传来。

一抬头,刚好见到同伴在电光包裹下,化作飞灰的一幕。

好厉害的法器!一圈人瞳孔收缩。

不过,毕竟是秘密训练出的精英,微一愣神,立时更多的黑影钻出来,不怕死的向小丫头扑去。

“哼!”众人身后的神秘存在冷哼一声,就欲动手,小丫头声音先一步响起:“云若,快飞!”

洁白的云团瞬间爆发开来,半是包裹半是托浮着小丫头,飞快的向天空上升去。

“……”颅磕,雷公嘴,潜伏在暗中的守护者都已经见识过了,这雾兽云若,却还是第一次见呢。

而且,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守护者自诩见过识广,一时间竟也认不出来。

不过,既然小丫头自己有摆脱的手段,他正好省得动手了,也免得暴露,静静远观。

保州城里,陆老太太风疾电掣;

她身后不远,陆嘉紧紧相随。

逍遥弟子没有陆老太那般惊世骇俗的手段,只好使一个遁形的法子,运使飞剑远远的吊住。

呼吸之间,两人便奔到了南城门……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小丫头和三只肥小鸡一边往天上飞,一边向不怀好意扑来的黑衣人射出了雷球。

可惜!闪电成球之后,其威力大是大了,飞行速度却大大减缓,最先的四人属于措手不及,被轰个正着,敌人有了准备之后,就不那么灵光了。

接连四发,被人避过去三发,仅有一发命中了,不过却是命中了弯刀。

闪电临身的一瞬,那人抛出了手里弯刀,弯刀被炙化,扭曲难看,但闪电也被导入大地,没有任何效果。

“下来!”此时小丫头已经飞到了三四丈高空中,正是这些三四重士兵的腾跃极限。

七八个士兵奋力蹬跃向空中,来够小丫头。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跳起之后,是不会拐弯的,雾兽云若可是会拐弯的,飘飘忽忽一转,这些人便扑空了。

小丫头和三只颅磕趁机吐出雷球。

“嗤啦啦……”闪华过后,空中四坨焦尸嘭化飞烟。

还剩下三四个人,落地后魂飞魄散,片刻不停向外围遁去,再不敢行险。

“去死!”接连数击,同侪化灰,已经吓破了他们苦胆。

外围丛林里,一声怒喝,有人忿然而起,右手持将军弩,左手贴破灵符,机括扣动,将一蓬劲弩遥遥射向了空中的小丫头。

“要活口!”领头之人大急,心飞到了嗓子眼。

“嗖嗖嗖……”也不知道是愤怒让弩者失去了准头,还是弩弓质量不过关,或者是……其他什么因素影响……

这蓬劲弩擦着小丫头的发丝衣角过去,偏偏没碰到小丫头身体。

弩者十分不忿,低头开始重新上箭,低声咆哮。

显然是之前死的人里面,有他的亲戚。

小丫头则视野朦胧,泪流满面。

她毕竟是个孩子,先前电死人的冲击就够她消受的了,感受着箭从耳边擦过,想象一下,只要那箭偏上个一分半分,自己就英年早逝了,小丫头按捺不住心中惊惧。

万幸,“扑哧!”正在上弩的家伙,被赶到的首领一刀剁成了两半,血光四溅。

本来还有几个正蠢蠢欲动的家伙,顿时打消念头。

“要活的!”这次命令,再没人敢不听。

“先开吞风骁角,再放七星飘绦!”本来还有疑惑,既要捉活的,又蹦不到那么高,该怎么办,随着这两道命令下达,所有人也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遵照命令,一些人优先完成了相应机关兽的组装。

那是一只只牛兽,四蹄粗壮,身躯庞大,只是角长的比较古怪,竟是倒着生的,而且粗壮异常,一只只向天而立,仿佛张开的喇叭。

塞入法符,顿时风声大作,一道道水桶粗旋风,自喇叭口处向上飞快蔓延开去。

那旋风不是扶摇直上的羊角,却是倒着旋的,从天空往下,一丝丝一道道尽数入了牛兽腹中,仿佛那是个无底洞。

被人为操纵着,其中几道旋风卷经了小丫头身周,带着强大的吞噬力,顿让雾兽云若再无法托着小丫头继续攀爬。

这边是吞风骁角,至于七星飘绦,就简单的多了。

那是一道道丝织物,只是面上密密麻麻布满咒符与法印,在丝织物的插入法符,咒符与法印顿时激发,整道丝织物就如蛇虫一般活了过来。

它们蜿蜒游曳着,一只只飘上了天空,一边飞一边相互勾连相互牵引。

等到它们躲避着旋风飞到小丫头头上,已经结成了一张庞大的灵活的大网……劈头盖脸向小丫头罩将下去。

小丫头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发出闪电雷球。

不过,三只颅磕还未成年,三两口吐息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只靠小丫头手中两颗雷公嘴,根本无法抵抗被擒的命运。

章一百九十六 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

电球电炙了一两根,立刻有更多飘绦补充进来。

这种七星飘绦,据说是仿古仙器捆仙绳而来。

虽然威力跟捆仙绳相去甚远,小丫头与古仙人的差距,更是不能以道里计。

转眼之间,陷入绝境,小丫头忍不住惊骇大叫起来……

正当此刻,一声苍老的啸声传来:“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陆老太终及时赶到……

第一个字时还在遥遥远方,最后一字声落,已经冲进了暗卫阵中。

这么快?暗卫首领吃了一惊:“结阵!”

虽然陷阱是为老太太设的,也预计到对方能够准确知道战斗发生的地点,老太太赶来的速度还是微微有些超出预期。

幸亏,老太太的目标是小丫头,而不是暗卫,势如破竹冲到阵心,老太太鸡爪样的枯手一扫,先天气劲汹涌,登时将吞天骁角之风切断成两截,消了困束苏诺的吸力。

然后干巴巴的五指向天,真气如凝实质,成五根长柱,对着天空的七星飘绦一掠。

铺天盖地的飘绦之网顿时风中凌乱,被搅了个乱七八糟。

小丫头骤得自由,开口大叫:“陆婆婆!”

“上去,别下来!”老太太沉声一喝,第三道气劲悍然拍出。

柔和的气掌一瞬间飞抵小丫头身下,托着她一路高飞,顷刻间飞上了几十丈高空,加上雾兽云若如云朵般的掩护,从地面上几乎已看不见。

同一刹那,南宫暗卫的大阵也终告完成,暗卫首领心中是无比的安慰。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擒下小丫头,要挟老太太入彀。

小丫头没能够擒下,他还惊出了一声冷汗,没想到老太太不管破阵,先要去救小丫头。

这般一来,终给了暗卫从容结阵的机会。

庞大的流光灵罩,依托着暗卫们布设的机关阵兽,一瞬间飞腾到半空中。

那些光在空中飘离着,游弋着,绮丽曼妙,仿若空中蜃楼,又似那神奇的极光,遮蔽了至少三十丈的天空,笼罩了方圆百丈内的林地。

从天空灵光如布匹翻卷般的搅动,可以看出此阵变化之多端。

这是个范围极大的战阵,理所当然,威力也是极强,原本是用来守御,无论敌人有千军万马,也攻之不破的。

陆老太太既然已经到了阵心,将阵稍作改动,则威力……

“放箭!”一声令下,有人射出了蓄势已久的弓弩。

那弓弩刚离弦时只得四五根,离弦一丈,虚空一晃,变成了八?九十来根,再飞一丈,则变成了十几二十根……

射箭的人不多,但是当箭飞到陆老太太所在之地,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仿若群扑来的飞蝗。

老太太闯阵而入,截吞天骁角,搅七星飘绦,送苏诺上天,连串动作看起来一气呵成行有余力,其实消耗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大。

毕竟,她中了毒……

回气不及,一时竟不能避,待到能避时,已然晚了。

老太太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瞬间明悟局势,厉喝一声,皓首素发飞张。

先天气劲犹如水壶里的气雾,汹涌翻腾着溢出她的穴窍,转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嗖嗖嗖……”疾弓劲弩发出破空之声,争先恐后扑进这雾中,就如泥牛入海,转瞬没有消息。

还有更多的弓弩,则没能击中老太太,沿着气雾的边擦身而过,“咄咄咄……”或者竖插地面,或者钉入树干,或者射碎一串枝叶。

尘埃落定之后,大部分箭弩消失,原地能留下的,百分之一不到。

但是,它们造成的破坏还在……

依托大阵幻化出来的攻击幻影,至少它们存在的时候,是真实的,并非纯然的幻象。

箭雨不断!

有了大阵之助,维持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实非难事。

陆老太太的先天气罩则就仿佛中流砥柱,任流水如何冲刷,屹立不倒。

“准备破城弩!”暗卫首领也是应变极速,喝然发令。

破城弩,听其名,便知这是一种大型弩弓,床弩。

长达一丈的弩车上,标枪般的弩箭虽仅三发,只开动它,就需要四人协力。

陆老太太来的仓促,原本该上好了弦的破城弩,只得此刻才开。

“嘿呦嘿呦……”四个暗卫,两人脚蹬,两人手拽,青筋暴起,奋尽身力,一寸寸一分分将破城弩拉开。

有比较省力的方式,不必这般费尽吃奶的力气,但是那种方式,耗时太久,等不起。

几息之间,破城弩上好,一人调转方向,将其对准了陆老太太……

而陆老太太,似乎也察觉到了砧板上肉的危机,维持着气罩,快速开始移动。

行踪飘忽,一掠数丈,行进之间,一掌挥出。

“嗖……”硕大的掌影从掌中飞出,初时只巴掌大小,眨眼间扩散成丈许。

劈空掌!又不是纯粹的劈空掌!

唯有达到先天境界,晓得调动天地元气,才能够一掌拍出,搅乱周遭,掌力越飞而越庞大,不是越飞而越弱小。

这个道理,倒跟包围着她的大阵是一样一样的。

也可以说,这个大阵,已经达到了先天阵的层次,足恃以与老太太这样的先天高手为敌了。

“轰!”一掌拍落,气劲挟山超海,气势千钧往某个箭弩密集之地轰去,激飞土石,撞开枝叶,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痕。

相应方向上,有三个弓弩手埋伏,看到来掌吓的几乎屁滚尿流。

“轰隆隆!”那掌就如一头怪兽,从他们身上滑过。

没错,是滑过。

这一掌击的不偏不倚,将三人牢牢罩在掌中,但是气劲掠过,三个人安然无恙,就仿佛……这一掌打的只是幻影,是空气,是虚无。

三个弓弩手不敢置信的捏捏脸颊,捏捏大腿,陡然醒悟:这座大阵就有这样的效果,运阵之人可以攻击到闯入者,闯入者不破阵眼,永远攻击不到阵中人……

虚实两相生离先天大阵!

一掌之下,加深了对此阵的认识,相应的名字在陆老太脑海里盘旋。

“陆婆婆!大掌柜!今日你已经入了天罗地网,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束手就擒吧!若不然,尸骨无存!”领头之人发声劝降。

“大掌柜?”陆老太停下身形,呵呵笑了,“那你们却找错人了。”

“发射!”劝降不过是诱敌之策,让陆老太太停止运动,方便瞄准才是真的,先天高手,没那么容易死去的。

“呼……”破城弩撕天裂地,风声呼啸着飞出了弩膛。

章一百九十七 破城一弩,天翻地覆

这世间的能量,可以由一个物体传给另一个物体,或者从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其总量是恒定不变的。

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始终在运作,大阵运转的能量,激起了半空里的极光,将那里变成了不仅能困住肉身,甚至能够同时困住神识的幻阵。

这些能量,同时又支撑着攻击武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强化,维持着布阵者与入阵者之间的空间偏差……

一弩之下,天空里的极光为之一黯,仿佛由白天转作了傍晚!

四方的布阵者为之一淡,隐隐约约有重影出现!

所有迹象都证明了,这发破城弩的强力……

为了催生破城弩那既真实而又虚幻的分身,整个大阵的运转能量竟为之一空,多半数被这一箭吸纳进去。

一丈多长的破城弩飞行在半空,翻搅起的枯枝烂叶有丈许余粗,恍若一道滚滚风龙,发出低沉而震慑的啸声,隆隆射向陆老太婆。

不,两丈,四丈……

飞行越远,破城弩幻化的分身也便越多,到后来铺天盖地,仿佛将整个丛林都笼罩在这股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之下。

还未飞到老太太身前,先和丛林纠结起来……

几道风龙擦过树木,将树茂盛繁密的叶子还有细不禁风的分枝扫了个干净,原本看起来还算粗壮的树木,褪去了枯枝,褪去了新生的嫩叶之后,仿佛狗被脱了毛一样可怜兮兮……

有几道风龙,则正好撞上了树的枝干。

无法规避!

破城弩携着巨大的惯量,摧枯拉朽般将树从中撞断,飞过后余势不歇。

巨树轰隆隆倒地,倒地过程中,倒伏的部分枝叶正赶上风龙的尾巴,复又被卷去几分……

每道风龙都仿佛一道龙卷风,随着渐渐吸纳进各等杂物,威力益发的恐怖。

天地为之而昏暗,风云因此而飘摇!

呼吸之间,这些威力巨大的机关之器便飞临了陆老太太身前,不过这个时候,暗卫的首领已经看不到了……

他的视线彻底被破城弩带起来的枝叶飞扬,搅出来的昏暗漩涡遮蔽了,只能听到……破城弩飞临之处,暗卫的惊呼,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面临灭顶之灾,陆老太太又做了什么呢?

她定息凝神,老脸平静,对飞来的破城弩视而不见,仿佛要束手就擒一般……

但是,破城弩距离还有三丈,老太太陡然动了,一掌飞出!

这片刻间的积蓄,让她的掌力达到了一个巅峰,气掌飞出,汹涌澎湃的扩张变大,响声隆隆。

只是,并不向破城弩来的方向,而是向她面对之处,向她笃定的暗卫藏身点,向本应该虚无一物的两相交错之地。

“呼隆……”如佛巨掌的缘,隐隐有灵光泛起。

就跟刚才一样,藏身处的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被巨掌临身。

只是结果不太一样!

老太太使了个巧劲,这一掌从斜上击下,就好像如来佛压孙猴子,毫无悬念拍倒了三人。

三人又没孙猴子那般的钢筋铁骨,一瞬间作了画饼,血肉模糊,骨碎如绵,彻底成了肉饼。

为何会如此?

很简单,破城一弩吸干了大阵运转的能量,自然也削弱了其封锁天空,分隔空间的效用……

老太太人虽老心却如明镜一般,就趁破城弩威力最大,也是大阵运转之力最虚弱的一瞬间,全力一掌击破虚幻,拍杀了不远处的三人。

这也便是破城弩后,暗卫惊呼的由来。

不过,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呢!

拍杀三人的同时,不,气劲刚刚离体,飞行在空中还没有降下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伏身前冲。

“啪嗒!”气掌击落,环形一圈气劲翻滚激荡的同时,她也强行冲过气劲,来到了三具肉饼身边。

“噗……”三人骨肉化泥,就好像摔烂了番茄,飞溅出来的血雨四面八方,淋了老太太一脸一身,既是残酷又是恐怖。

老太太对此毫无压力,来到三人身边,蹲身,鸡爪一样的枯瘦精准的探进三人体中,掏摸出了正发亮的纸符。

几乎就在纸符换手的一瞬间,“轰隆隆”的破城弩擦身而过……

留下了老太太,却将地面上三具肉身裹在了旋风里,一路腥风血雨,又添十分恐怖!

为何会如此?

很简单!

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其效用就是分隔虚实,令布阵人实而虚之,将他们发出来的攻击虚而实之。

但是,何为虚?何为实?

大阵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它所制造出来的一切炫目效果,所提供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加持,都是人为布置的效果。

它并无法分辨出来,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来人,哪些应该虚,哪些应该实,让它有所分辨的,是布阵者身上人人一张的法符……

有这法符在,他们被人攻击时便是虚的,攻击起人时,便是渐次累加的实的。

这等大阵的玄妙,普通人或许到死也参不透。

但陆老太太不是普通人,顷刻之间理会阵理,然后在准确的时间,做出准确的行动,轻轻松松避过灭顶之灾,而且……由实转虚,来到了布阵者们的世界。

破城弩隆隆而去,树木隆隆倒下,枝叶翻飞,气流汹涌,丛林之中,被犁出好大一片空地。

而陆老太太,就站在空地的中心,好像秃头脑袋上唯一一根毛,绿叶丛中唯一一只花,无比显眼!

暗卫首领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老太太干瘪的腮颊一抿,满脸皱纹如菊花绽放,依稀笑了,然后她就动了。

疏忽一飘,数丈,轻轻一掌,轰!草皮翻飞,尘土飞扬,数名暗卫血肉大爆,死于非命!

再一飘,数丈,复一掌,又几人化饼。

一旦处在了相同世界,先天高手等级压制起这些人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虚实两相,第三变!”看着老太太阴冷的目光,暗卫首领汗流浃背,歇斯底里大叫起来。

这到底……在搞什么飞兽?半空中,逍遥弟子御剑来到苏诺身边。

他不认得苏诺,却知道她是下首老太保护的目标,放出灵息将小丫头裹住了,目视下界,满心疑惑。

章一百九十八 虚实两相,第三变

虚实两相,第三变!

暗卫皆被老太太手段之凶悍,杀伐之果断惊的呆了,手足无措间听到了首领的呼声,恍然大悟。

纷纷掏出怀中纸符,咬破手指涂血在上面。

纸符上灵光法符随着鲜血发光泛亮,持符者的身形渐渐影绰朦胧起来。

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的终极防卫手段,在虚实两相之间,再凭空生出一个空间,用以躲避如老太太这样的,看破了阵法玄机的闯入者。

这一层就非靠法符和血能够打开的了,每道法符,都是事先祭炼过的,除法符本人亲自涂血,其他人无法驱动。

转换之间,又三五人遭了老太太毒手。

不过,也就这样了……随着暗卫尽数遁入虚空,老太太不得不终止了追杀。

暗卫们已经又是镜中花水中月,无论如何够不到了。

老太太仰面向天,似乎在徒呼奈何,其实在看陆嘉和小丫头。

青天白日,逍遥遁形,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半空里有何异常。

老太太心中充满疑惑,这小子怎么来了?

暗卫们死里逃生,禁不住大声庆幸,冷汗流了一身。

这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他们也是初学,习练次数不多,习练之际,皆被此阵的变化玄妙威力强悍而倾倒,浑然没有想到,攻击最强之际,也是大阵防御最弱之时,更加没有想到,这老太太能够一眼窥出端倪。

最后的保命手段,习练之际却几乎没有用过!

没办法,来此之前,所有人皆信心满满,觉得凭那奇毒,凭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的前两层变化,就足以把老太太拿下了。

谁能想到,老太太会如此生猛呢?应变之际难免晦涩。

“破城弩!”沉默片刻,暗卫首领陡然发令。

“头儿?”操纵破城弩的几人心存疑惑,老太太怎么破的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只上一发。”暗卫首领挥手道。

三发齐射超出了大阵容量,只上一箭应是没有问题的,操弩者恍然大悟,飞快的拉弦上枪,然而等他们忙完,却陡然发现,弩已经射不出去了。

为何?因为老太太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虚实两相相隔,老太太和他们,就仿佛人鬼那般毫无滞碍的重叠起来,和破城弩的间距……小于零。

人都站在弩上了,这让这大杀器如何发射?就算发射出去了,既射不中,也没有杀伤力呀!

“退开!集火!”总算暗卫首领是训练有素,头脑清醒的,先后两个字,簇拥在他身边与弩车周遭的暗卫潮水般退去,远方的伏击者或发射弓弩,或激发机关兽,攻击以破城弩为中心,铺天盖地的轰下。

有弓弩的劲射,有火烧,有冰刺,有风吹,有电灼……

“轰隆隆!”火光闪耀,劲风吹拂,大地在颤抖,林木在战栗!

足足几十秒钟,攻击方才停止。

老太太始终没有离开,原地不动,所有人看的分明,故而暗卫们必须停火,才能看到老太太究竟怎么样了?

是死了还是没死?没死什么形象?死了到底有多惨!

持续不断的攻击,将地面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来,硝烟弥漫。

如此集火虽没有破城弩的惊天威力,胜在持久而均衡,累计起来,造成的伤害绝对三发破城弩不止了,老太太这次应该……

暗卫们心中期冀的寻思,然而硝烟散去,集火中心处的景象让他们眼球掉落一地!

老太太纹丝未动,毫发无伤!

几十秒之前是什么姿态,现在就还是什么姿态,甚至衣服上褶皱,身上的血滴,都没有增多或减少一分。

“她把阵符扔了!”还是暗卫首领反应最快,第一个明白过来。

没有阵符,便在第一相界;有了阵符,在第二相界;阵符涂血,以身祭之,则在第三相界。

大阵内相界清楚分明,这是大阵威力强悍的根本,倘若相界的边际含混不清,那么入阵者就有许多手段,可以在相界间自由来去了,这显然不甚明智。

但也正因为界限分明,给了老太太可乘之机了。

法符的加持攻击,默认是往下一相界的,第二界时,攻击的是第一界,第三界时,攻击的便是第二界。

但老太太聪明啊,面对攻击的一瞬间,竟然扔掉了法符,从第二界瞬时回到第一界,于是不费吹灰之力摆脱,令所有攻击尽数落空。

“阳队,切人相;阴队,地相,继续攻击!”暗卫首领并不气馁,大声发令,“这老太婆已经中了毒了,是以总用这些取巧的手段……她毒入肺腑,没有余力强行破阵了!”

所谓阳队,便是奇数队,一三五七九;所谓阴队,便是偶数队,二四六八十;至于天地人三才,则是对各相界的官方称呼。

接连遭受打击,暗卫们士气低靡,倘若不是心中清楚,这第三界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说不定早放下武器,四散奔逃,离这可怕的老太太越远越好了。

暗卫首领的话,总算稍稍提振了一些士气。

遵照命令,暗卫们兵分了两边,人相地相之内,攻击平均分布……

叹息一声,老太太终于不得不挪动了步子,开始规避那铺天盖地的攻击。

果然如此!首领说的没错……

随着攻击持续,暗卫们底气越来越足。

老太太行动已经不如之前灵活,一些原本可以避开的攻击,避不开了,一些原本可以抵挡的攻击,抵挡不住了……

“你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激斗当中,暗卫首领又唤来几人低声吩咐起来。

于是几名暗卫小心翼翼走出来,行到了战场外围,趁老太太距离较远,陡然掏出法符大声持咒:“虚实相济,天地倒转!”

“嗖!”一隐一现,暗卫们迅速蹲身,摸索。

通过咒文,他们出现在了地相之中,他们身下,是惨遭老太太毒手那些个暗卫们血肉模糊的尸身。

飞快一通摸索!

老太太发觉情况不对,奋尽全力向他们扑来。

合击的火力陡然加强,然后千钧一发之际,暗卫们成功完成了搜索,挥法符返回了天相,一身冷汗。

不过冒险是值得的,几名暗卫,成功拿到了统共十二张法符,半数完整,半数惨破,包括老太太曾用过那张,这也正是暗卫遇害的数量。

章一百九十九 柳塘生,李重楼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天相之外,再无一张可以自由穿越两界的法符。

老太太被困在了人相!

只要不像上次那样,火力输出太强悍搅扰了大阵运转,老太太就是困在笼里的野兽,任人宰割。

暗卫领心中大定,暗卫们也心中振奋,不待领吩咐,弓弩、机关兽的攻击一股脑倾泻向了人相里。

老太太顿时狼狈。

不单单是火力集中的问题,还有阵法本身设定的一些问题。

不过这点,就连暗卫领自己都不清楚。

看到老太太就如激流中的浮萍,被接二连三的攻击打的载浮载沉,狼狈奔逃却又无论如何摆脱不了大阵禁锢,自从交战以来,屡屡受挫的暗卫们胸中恶气终于大大的出了。

攻击益凌厉……

而且他们渐渐也现了,要对老太太造成打击,就得攻击对路。

要不然便是范围攻击,让老太太避无可避,只能不断消磨真气以抵挡;要不然就是点对点的强力攻击,没命中则罢,一旦打中,便叫老太太豕突狼奔。

不断进行着修正,暗卫们的攻击越来越流畅,围追堵截越来越顺手,而老太太呢,衣衫渐渐褴褛、头渐蓬面渐垢。

人老了形象本来就不好,这般一打扮,登时跟个大街边上的老乞婆无异。

暗卫们打出了心得,打出了气势,打出了水平,一边攻击,一边不忘出言嘲讽,攻击年龄,攻击样貌,攻击被轰的惨象,攻击悲催的未来……极尽挖苦嘲讽谩骂讥笑之能事。

老太太面容沉寂,一语不。

如此让暗卫们益嚣张,口舌之利更加难听。

可惜暗卫们并没有注意,随着攻击的持续,随着他们的输出的稳定增加,天空里的极光,不知不觉间再一次黯淡……

他们骂的太高兴了,打的太过瘾了,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其他。

等到老太太阴阴一笑,陡然从怀中掏出法符,瞬间闪现至地相的时候,他们终于缓醒过来。

但是,已经晚了!

“截脉破血!大劈空掌!”伸手一掐,老太太捏住手臂中段,顺势向前一撸。

被难以想象的大力扼紧挤压,本来干瘪的左臂瞬间丰盈红润起来,除了颜色赤红诡异,纤细修长竟不输于二八佳人。

可惜这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秒钟,整只手臂的血气,伴着汹涌的大劈空掌,一掌拍出。

整只气掌竟然是血红的,而非原来的白色。

而老太太的左臂,也随这一掌之威,干瘪如柴,似乎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但这加持了先天高手气血之威的大劈空掌,威力也由此无与伦比,掌缘灵光闪烁仿佛灯火,轻而易举在本来忽隐忽现的相界影踪上撞出一个大洞来。

移身,挪步,刹那之间,老太太由人相腾挪到了最后一重天相。

老手一挥,余势未止的大劈空掌凌空一兜,转了大半个圈,泰山压顶一般飞到了几个暗卫头上。

“吧唧!”血肉飞溅,骨腑化泥。

老太太不慌不忙来到几滩肉饼前面,取出了他们身上精血激了的法符。

“不……不可能!”这个时候,暗卫领尤在风中凌乱,喃喃自话,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有好几个不明白:第大阵运转怎么会出问题的呢?他们又不是没演练过,相界变薄的问题,只有用破城弩的时候才会如此,从来没有过,普通攻击也如此的先例呀!

其二是,所有法符明明已经被收缴上来,老太太又哪里弄来的那张法符,轻轻松松穿越了人相与地相之界?

其三则是……老太太明明已经中毒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这么生龙活虎的呢?

老太太似乎知道暗卫领心中所想,仅余的一手拍起拍落,屠戮度比之前丝毫不逊,尤有余力答疑解惑:“天相入地相,每逾一丈,威力则翻一倍;地相入人相,每逾一丈,威力也翻一倍;那天相入人相,威力要翻几倍?”

最简单的算术题,二乘二得四吗!

暗卫们只在地相里练过,几乎没想过会被逼入天相山穷水尽,对这件事,便没有琢磨。

威力的加持陡然翻到四倍,原本不能撼动大阵根基的普通攻击,此刻便能够撼动了,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法符的问题吗,同样简单,暗卫们数目统计错了。

那破破烂烂的几张法符,并不是被打的破烂的,而是被老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加工成那个样子的。

其中破损严重的几张好好拼凑一下便会现,看起来的六张,其实是五张,被老太太巧妙的拼多了一张。

第三个不明白,老太太瘪嘴一抿,笑靥如菊花:“秘密!”

情势顷刻逆转,没有了相界阻隔,这些暗卫根本不是老太一合之将,转瞬间鸡飞狗跳,豕突狼奔……

溃散过程中,有人比较机警,催动法符跳跃到了地相之中。

老太太并不着急,慢条斯理清理完了天相,然后同样法符一挥,也到了地相。

有了染血的法符,老太太同样能在三相之间自由来去。

太可怕了!这老太太真的是太可怕了!

不光先天级的武功有压倒性的优势,更可怕的还是她的智计,洞见玄机,步步领先……

暗卫们包括领,尽皆肝胆俱裂,只知四散奔逃,已完全打消了其他念想。

接下来的场景,简直就好像笼子里抓鸡一样……

别看那鸡上蹿下跳蹦的欢快,被捉上砧板手起刀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唉,还是放着我们来吧!”热闹嘈杂的战场,陡然有苍老的叹声传来。

虽然惨呼、爆炸声此起彼伏,丝毫压不下这听似平和的声音。

“那老李,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就一起上呗,老柳。”

“不知道这老婆子经不经得住呀!”

“看这老婆子,年轻时候定也是个美人,功夫那肯定不会错的。三十如狼十如虎,她这七十多了,正是又狼又虎呀,我怕咱们两把老骨头加起来,都干不过那!”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老太太终于第一次变了脸色,南宫家还真看得起自己呀,不仅派出这许多暗卫,排出大阵,竟然还派了这二人前来。

柳塘生,李重楼,南宫家供奉,皆是先天!

“柳塘生,李重楼,你们也算是一方豪强了,怎还这般荒唐下流?”老太太面色阴冷。

章二百 天相,地相,人相

“下流,下流……这话是从何说起呢?下边会流的,从来都是你们女的,怎么能用来形容我们男人呢?”

“哎呀,老柳,绝句呀!不行,这话我得找笔记下来!”

李重楼柳塘生一唱一和,将老太太的质问轻轻揭过,不,不仅仅是揭过,反口还骂了老太太个狗血喷头。

“咔吧咔吧……”老太太面如寒霜,牙齿撮的咯咯作响,难以相信,这么大岁数的她,还有这么好的牙口。

今日伏击,南宫家是全力以赴哇!若是不用出那……恐怕难以讨得了好去,但一旦用出来……

虽气的浑身颤抖,6老太太并未失了理智,眼见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灵光波动,两个老不休渐渐穿透灵光,出现在阵中之后,她陡然回身,向另外一方奔去。

打不过,那便走吧!

丫头在6嘉手里,安全应该无虞。

下定决心,老太太身法如行云流水,倏忽之间奔临了大阵边际。

此阵设的决绝,无论是布阵者还是入阵者,离开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手法繁复。

“截脉破血!大劈空掌!”老太太用出了同样一招,只是这次手掐的位置从左肩开始。

血肉丰盈之处,从肩至肘,从肘又到腕,到手……

不断变大的血手印飞出,老太太整条左臂形销骨立,彻底废掉。

但这破釜沉舟的一掌,也尤其的强力,老太太运掌已经倾尽了全力,加上是由天相打到人相边界的攻击,一丈四倍强化。

一丈之后,大阵运转之力便形滞涩;两丈之后,各层边界开始朦胧幻灭;三丈之后,相界已经像层玻璃那般薄,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掉!

先天一掌的威力,虽然没有破城弩那般变态,却也差的不多了,顷刻之间,大阵面临严峻考验……

“天锁!地盘!人锢!”老太太要跑,两位先天并不在乎。

可是老太太一招使出,直击大阵弱处,就不能不让二人面色凛然了。

大声喝唱咒文,柳塘生珍而重之的取出控阵法符。

此法符与其他人所用都不一样,厚如铜钱,硬如玉石,色如黄金,点缀之云纹飘渺玄虚,刻画之符篆铁钩银画……

这符是大阵的控制中枢,其他符不过都是此符的简化、复制版罢了。

戳指一点,先天高手精血突破指尖,挥洒到控阵法符之上。

比常人强大的多的精血,一瞬间激了法符,令符就如太阳初升般泛起金光来,刺眼生疼!

那金光如朝霞波荡,顷刻间照耀周边,笼罩了先天大阵上下四方。

天空的极光由此而重启波澜,显形的相界因之而归于无形……

一道符纸,便重新稳定了大阵!

而且,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血色大劈空掌仍在前行,每进一丈,威力翻四倍。

不过,这种翻倍并不是绝对的,而是会受许多其他因素限制——

先,大阵的总输出有限制,掌力的加持,不可能突破大阵输出,有了控阵法符加持之后,输出分得的份额就更加的少了。

其次,数量的分裂,并不代表威力提升,尤其如劈空掌这般的气技,飞行过程中,虚幻出来的掌影之间会重叠,会搅扰,会抵消,会相互抢掠元气资源……

所以,威力的增加很多,但绝没有理论上的四倍那么多。

再次,劈空掌用有射程……

倘若没有射程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先天高手这种搅乱天地元气的攻击,便可无敌于天下了!

射程取决于先天高手对天地元气的掌控力,基本上,从五丈到二十丈不等,威力最强的时刻,通常在射程中程。

老太太大约是六重中不到,六重初富余,最强打击距离便在五丈左右。

对此,老太太自是心知肚明,掌精准,妥妥的五丈。

眨眼间,血色巨掌与边界已经只剩一丈间隔,威力即将达到最强。

而这一丈间距,也成了决定胜败的距离。

“天相无尽!地相无疆!人相无穷!”两个先天老流氓丝毫不敢怠慢,面色严肃,同时染指法符,珍而重之的一边催法符威力,一边两人合力,缓慢的,凝重的,将法符平挪了五尺!

法符仿佛牵连了什么千钧之力似的,两个先天身体颤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了这五尺的迁移。

果然是牵连着什么!

身处阵中没有察觉,倘若在阵外便清晰可以看到,整座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高三十丈,方圆百丈的庞然存在,随之而平挪了五丈。

法符一尺,法阵一丈!

五丈距离,登时让老太太的攻击打了水漂……

五丈过后,大劈空掌的威力飞下降,待到十丈开外,已经没留多少余力,只是打的相界障壁涟漪般波动,且不是石头落水般的波动,而是风吹水面般的波动。

惊天动地的一掌,便这样消散于无形!

“天相无常!地相无方!人相无定!”两个老怪再朝控阵法符喷一口精血。

金光陡然激颤起来,瞬间明灭不知多少次,普通人甚至根本觉察不出那闪烁,天地变迁,两个老怪从原本的相距6老太足足近百丈,一瞬间来到了老太身边,托着长长怪笑:“老妞儿,别着急走哇,我们哥俩来了!”嘿然怪笑,潜台词十分不堪。

“十方禁锢!”向着老太太,柳塘生合掌一握,巨型掌影陡然出现在老太太身外,两手合拢就似如来合掌。

“哎呀,老柳,你倒是温柔点儿呀!我可木有恋shi癖!”李重楼话难听,动作也好不到哪儿去,两手本合,陡然虚开,“扫月拨星!”

有相无形的激波,于是瞬间从老太太身周荡漾开去。

那是空气的激波,更是天地元气的激波,李重楼这招看似寻常,其实是一瞬间将天地元气从老太太身边抽离,比柳塘生的元气禁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老头配合默契,身手高明,又有控阵法符之助,刹那间占据了绝对上风。

暗卫们终于不再四散奔逃,忘形欢呼起来……

章二百零一 山穷水尽,只好柳暗花明

“皮!肌!筋!血!骨!腑!”被两位天道联合压制,6老太太虽败不乱,吐气开声,字字铿锵。

随着念声,老太太血肉倒灌,血贯瞳仁,血沁肌肤……她整个人,登时如刚出锅的螃蟹一般赤红。

不过,血肉倒灌的同时,也撑饱了她的身躯,抹平了她的皱纹,拉直了她的背脊……

6老太太摇身一变,成了二八佳人,杏眼,尖颊,身躯傲人,窈窕婀娜,目光开合寒光逼人,仪态万方勾魂夺魄。

两个老流氓说的没错,6老太太果然是个美人,红果果的美人。

原来既短又破烂的老人衫挂在身上,竟然也成了致命的诱惑,坦露的腹,柔韧的腰肢,削长的腿,挺耸的酥胸……无一处不夺魂摄魄,令人目光不忍稍离。

哪怕皮肤红的跟血一样,不仅未稍减魅力,反而平添一种非人类的诡异魅惑。

暗卫们寂然无声,目瞪口呆口水连连,几乎忘了是身在战场。

“咻!”两个老流氓吹个异口同声的口哨,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男人们的色迷迷眼神,6老太太浑不在意,将身躯转回自己的巅峰状态,可不是让这帮人吃豆腐的。

身躯丰盈饱满的同时,6老太太也得到了与表象年龄相仿的状态与活力。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一声长啸,6老太太抑扬顿挫声。

不是如其他门派施术时候,那种既促且快的咒声,而是长吟,仿佛唱歌,每一字每一句起伏转承都自有韵律,短短两三句话,像是一玄奥难言的歌。

两三句话间,先天大阵中的人,体会到了天地广阔,自己的渺卑微;体会到了日月轮转,光阴的飞逝无情;体会到了天生万物,自己只是其中一缕的无奈……

每个人面上喜、怒、哀、乐轮番上演,仿佛短短一瞬间,经历了几生几世的轮回。

表情最终统一凝滞成了空洞,这种悖逆常理的精神洗礼,等闲人物哪里消受的了,尽数在天地,在光阴,在岁月里迷失了本来……一时半刻恢复不了。

就连双人合璧,以天地元气锁拿住6老太的两个老流氓,也同样迷迷瞪瞪精神恍惚。

6老太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开!”募然吐气开声,如绽春雷,惊醒两个老流氓的同时,浑身血气一涌,也成功绷碎了禁锢自己的天地元气掌。

前面的长吟放歌,却不仅仅是对听者的一种精神攻击,同时也是6老太激荡气血的手段。

几句歌罢,老太太的气血澎湃攀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点。

腾跃出牢笼,老太太娇叱一声,两掌翻飞,大劈空掌如长河垂落,又似九霄星陨,不要钱一样轰向大阵的相界。

“靠,这老太太还真是生猛!”两个老流氓齐齐打个激灵。

这种催气血恢复青春的手段,看起来神乎其神,其实是先天高手都会的手段,他们也会。

其原理,就跟前面的截脉破血差不多,不同的是,这招催的全身的精血,其损耗远远大于单截一条手臂,而且,如此状态持续的时间久了,即便是先天高手也承受不住,很有可能破功而亡。

“天锁!地盘!人锢!”柳塘生重新开始加持大阵强度。

但是,老太太的攻击太汹涌了,大劈空掌不要钱一样劈将出来,所以先天大阵的威力强化,也必须不要钱一样分化出来。

之前是一掌,强化加持还撑得住,现如今瞬间几十上百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极光黯淡,相界朦胧,世界仿佛濒于崩溃!

“天相无尽!地相无疆!人相无穷!”李重楼也拼了老命了,截脉破血,奋尽全力催控符之力挪移大阵,保持大阵与老太太攻击间的距离……

老太太用出这种拼命的招数,宁可用来破开大阵,也不与两人放对,两个老流氓当然不会以为,老太婆被自己吓的怕了,不敢放对。

敢用出这种逆天的手段,就说明老太太已经全无顾忌了。

命都不打算要了?还有甚事能够让她顾忌。

但她仍旧选择了破阵,为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她对自己的身法有着压倒性的信心!

她坚信,只要自己能够打破牢笼,从此后定然就海阔天空……

假如是平常时候,两个老流氓定会放手,让老太太跑,看看到底谁跑的更快。

但是今日此时,两个老头受南宫家重托,便没法那么干了,拼了老命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太太脱阵。

不要命了的先天高手,攻击力是恐怖的。

先天高手的威力,全在一身气血,不要命,就可以不要气血,不要气血,那么先天高手真真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虽然有人数优势,虽然有大阵的地利,虽然还有……

劈空掌轰鸣,大地激颤,法阵波澜起伏,两个老头几乎都绝望了,半空之中,6老太太气势陡然一滞……

接下来挥出的几掌气力全无。

不仅仅是气力全无,甚至她的身体都没办法保持稳定,追逐着大阵的挪移,脚步踉跄疲软无力,几乎翻滚摔倒在地。

两个老头先是一愣,旋即恍悟:“水浮蓝!是水浮蓝生效了!”

太久了!照水浮蓝的效力,若是换到别人身上,几天前就倒了,老太太直到这时候才作,弄的一干人几乎都忘了,她曾经中过绝毒了。

“嘿嘿!”两个老头搓手yin笑,“老妞儿,别着急,我们来了!”

其形其象,不是恶心两字能够形容的。

水浮蓝作的6老太,飞褪去了一身上下的血色,但是……仍旧是那副年轻的容貌,美艳不可方物。

老太太衣衫凌乱祸国殃民的躺倒在地上,看着不怀好意逼近过来的两老,一脸皆惆怅,不知所谓自语:“唉,几年了?十四,还是十五年……这是……这是你们逼我的……”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物为铜”老太太念诵。

章二百零二 出乎意料,胜败逆转

这一次,是持咒,而非长吟。

一瞬间,老太太身上气势汹涌,已经消失的截脉破血的力量,仿佛重新又回到了身上。

不过,倘若仔细体味,足够敏锐的话,可以觉出来,这是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

天差地别!大相径庭!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物为铜!凌云傲意,虚空禁锢!”

随着老太太持咒,整个大阵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地灵气荧光流离,渐渐化作无穷无尽的灵光锁链,这些锁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加持在了两个老头身上,就如两个老头方才联手合击的翻版。

只是,力量的源头是截然不同的……

“破!破!破!”两个老头嘴巴虽贱,手底却是有真功夫的,立刻携起手来,先天气劲四面八方的轰击出去。

然而,灵光锁链太难缠了……

范围既广,柔韧性又好,劈空掌一下很难能打断几根,就算打断了几根,眨眼之间,就又自行修复了。

两个老头如被困在蜘蛛网里的虫,又仿佛身上压了几座大山,佝肩偻背,行动迟缓。

灵光锁链,还在不断的增多,初时只覆盖二十余丈,飞快的扩张了一倍,像座山一样。

看起来假若6老太愿意,给她足够的时间,将整个先天大阵都覆罩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番挣扎,几番无果,两个老头终于意识到了某个事实,震惊诧异莫名。

“逍遥派!玄冥宗!你是灵修?!你是灵修?!”两个老流氓太慌了,下贱痞气一扫而空,声音嘶哑面容惊惶,“你既是灵修,为何会……为何会……”

灵武大战后,秦皇统一诸国,与天下修真共定约契——一、皇帝不得修真;二、除非皇帝违反第一条,灵修不得干政,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此间事虽然无关朝堂,的的确确算得上政事了,绝不该有灵修出现的。

当然,最令人骇异的还是,6老太太,怎会是个灵修的?

怎么会?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可能……两个老头风中凌乱,无比苦逼。

老太太幽幽一叹,不,不能称之为老太太了,既是灵修,那么老太太的容貌便是伪装,此时此刻应该才是她的真容。

这也解释了许多问题……

为什么,水浮蓝之毒在老太太体内作的那般慢?因为老太太是灵修而非武修,专门应对先天高手的剧毒自然无从挥!

为什么,老太太会对虚实两相生离先天阵那般了如指掌?老太太显然出身逍遥派,而论起杂家百学,奇门遁甲之类,天下宗门,无出逍遥其右。

“果然是你,姑!”天顶上传来6嘉的幽幽叹息。

迎面奔来一人,气息出身是那般的熟稔,那般的深刻,虽然事情紧急,6嘉还是选择了跟从,果不其然,见到了这个十几年来,行踪飘渺的门派长辈,宗族近亲。

6婆婆,不,江南6家,修士6云竹也同样幽幽一叹:“十五年间,我隐居此地,从未曝露身份,也从未使用出武修高手的力量……更加,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什么大掌柜……”

“我从未违规破戒。今日杀你们,也无关幽燕局势,无关苏家、南宫与朝堂恩怨,只为一事……你们二人,嘴巴太贱!”

6云竹悬浮空中,顾盼之间,目光凛然生威。

“呸,自命不凡的老女人,以为你是灵修,我们就怕了你了?!”两个老流氓也是有火气的,惊骇多是惊骇6方竹的灵修身份,与实力差距无关。

现今6云竹流露出杀意,杀人理由更是惹人笑,两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老女人,今日就让你见见,什么是真正的截脉破血!”两个老头厉声喝道,伴着叱声,身躯飞快的生了变化。

“吡啵啪叽……”柳塘生身躯吹气球一样飞变大了,衣衫爆裂,原本垂垂老矣的身体,此刻肌肉精壮的令人指,蛇虫一样的青筋攀附激颤。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身量,从干瘦的体型,呼吸之间变成了高四米左右,腿粗如象,手腕都要比之前大腿还粗的庞然大物。

李重楼的衣服也脱落了,不过不是撑爆了,而是松脱的……

跟柳塘生刚好相反,他的身躯没有变大,反而变了,本来还有半丈身量,此刻只剩一米,有如侏儒。

不过他的动作,却随着身躯的变而大幅提升了,整个人简直就像一道残影,倏忽来去,飘渺无定。

当然,有一桩是相同的——两个人的肌肤,尽皆赤红如血,一如6云竹方才模样。

能大能,能软能硬,身体的控制力,渐渐出常人极限,这才是先天武者的真正实力。

身上缠满了灵气枷锁,巨大化的柳塘生不以为碍,伸出举手一把扯住十几二十根的,勃然力,“嘿呀”一喝,尽数挣断,在身周清扫出大片空地。

而李重楼,则完全是另一幅情形。

身躯的缩,让他飞快摆脱了纠缠的枷锁,度的加快,则让他在枷锁之间纵跳无碍……偶尔有那么一两道真正拦了路的,他执在手里灵光强盛的短匕轻挥,如切豆腐,毫无阻滞。

就如同穿山甲在土里,鱼儿在水中,他奔跳翻转,轻而易举从重重枷锁的空隙间钻了出去,简直就是道人形闪电。

呼吸间脱困,他的目的却还不仅仅如此,身形一动,迅雷不及掩耳奔临了6云竹身边,腿蹬踏的声音几乎没有间断,直接连成了一声。

侏儒样的老头短匕反撩,姿势看起来滑稽可笑,其威力……不在场中无法想象。

“遁甲术!”6云竹不慌不忙,摇身一晃,无影无踪。

“其血玄黄!”李重楼反应也是极快,擦身而过,瞬间反撩。

从他指尖,血线如彩虹般喷射出来,刹那间爆裂,散成一团笼罩数丈方圆。

先天精血,破灵诀,秽灵术。

消失的6云竹于是一瞬间重新出现,身上沾满了李重楼之血。

“逍遥游!”依旧不慌不忙,6云竹望空一指,化虹飞腾。

“哪里跑!”染了精血,无论6云竹如何躲避,逃不过先天感应,老头势如闪电,望血追去,竟然可以虚空蹬踏,度丝毫不逊于6云竹的肉身飞腾。

章二百零三 陆家仙子,翻手云覆手雨

“不知死活!”6云竹嘿然一声,一边闪避,一边并未忘了对漫天灵链的操控,“破空锋芒!”

成百上千的灵链们如蛇舞动,随着6云竹升入高空,在明灭不定的极光中穿梭。

李重楼度虽快,有这些灵链时时阻隔,始终无法真正靠到6云竹身边去。

而且,灵链们的效用还不仅仅是阻拦敌人,它们似乎漫无目的在极光间飞扬,载沉载浮,身姿曼妙,每一丝每一道,依稀都有自己的独特韵律,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咱也来了!老女人,受死!”地面上,柳塘生一声大喝,石破天惊。

血色虹光从他身上飞出,飞驰电掣逐向空中。

那是一大团血肉,翻滚搅动成兽形,狰狞恐怖的扑向6云竹。

血肉化身。

武修虽没有灵修功法的多变,一招一式皆蕴含天地至理,当达到先天之后,身体化法宝,一些妙用丝毫不逊。

6云竹毕竟是个灵修,不是真正的武修,虽然达到先天之境,对于肉身的把握还差了许多,若不然,绝不至于两个老头一现身,还没怎么动手,便已落于下风。

得知事情,两位先天怡然无惧,向6云竹起了挑战。

“斗转星移!”6云竹用出了下一招。

手中成千上万道已经深入极光的灵气锁链大力一绞:“哗啦!”

天空破了!

天空当然不可能破掉,是大阵上层的极光破了。

之前说过,这层的极光是幻阵,阻隔高手从天空离开之用。

灵气锁链深入极光,凭借破空锋芒之力,楔入大阵元气流间,此刻陡然一绷,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极光领域,便瞬间崩溃了。

仿佛镜子,陡然破裂,碎成了千千万万份。

但是这些碎镜,并没有立刻跌落,也没有散落四方,而是被灵气锁链带挈着,一瞬间沿着更加玄妙更加难以言述的轨道开始运转。

其时6云竹就在一丈之前,李重楼信心满满,挥舞短匕如鸟投巢向6云竹刺去。

但刚刚前行了一米,铺天盖地的极光碎片卷来,耀的他眼花缭乱,顿时失去了6云竹身影。

又岂止是6云竹消失不见,眼前天空地阔,不合常理的极光碎片点缀其间,飘渺浩瀚,既是壮丽,又是诡异……

李重楼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同样情况的还有柳塘生的血影化身,几乎与李重楼本尊同一时间扑上6云竹,当然,同样扑了个空,然后……就消失了。

当然不可能真的消失,在限定的距离之内,血影化身与本体的玄妙感应,无论如何抹杀不掉。

但是……它在那里,柳塘生却看之不到;感觉到它在什么地方,想要去操作它,却完全不听使唤。

让它向东,它往西南北,让它往南,它往东西北……团团乱转,莫名其妙。

一通操作之后,柳塘生只觉血影化身渐行渐远,骇的魂飞魄散。

先天高手这样的破血杀招耗费精血,但他们的精血已经异化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体外转一圈,少则八成,多则九成十成,还可以被吸回体内来。

若不然,动辄就狗血淋敌,先天高手有几盆血可以费?

但是,收归体内毕竟是有限制的……尤其是距离,若过限制,与本尊失去感应,血肉瞬间散归天地,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虽然,这有效距离相当的远,但6云竹打破极光幻阵,以自身之力瞬间变更重组的技巧,实在太惊人了!

天晓得,她会不会有什么秘密的手段,将那无知无识,没头没脑的血影化身偷偷传送到法阵之外,传送到柳塘生无法控制的距离。

没有其他办法了!

失去了那团血肉,柳塘生的实力直接消去八成,无论如何不能……

一声长啸,柳塘生咬牙切齿扑向了天空,不是扑向6云竹,而是扑向破碎的极光大阵,扑向不知影踪的血肉化身。

转眼不知所踪。

两大先天,于是悉数被禁。

“乾坤反转!”6云竹现身出来,嘿然一笑,重施道法。

原本已经破碎的极光碎片,在她的控制下,一片片一张张的结合起来。

却不是哪里来的哪里去,而是乱七八糟杂糅交错在一起!

如同镜面般的碎片,相互反射相互映照,最终形成了三团错综复杂光怪6离的镜团。

从镜团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到,有三个人在里面挣扎……

然而,镜中人要以什么方式挣扎,才能够冲出镜面呢?这实在是个艰难的命题。

镜面不断收缩挤压,人们的活动余地也随之越来越

“姑姑风采依旧,端的好手段!”战事落下帷幕!

两大先天高手的倾力进击,被6云竹转借大阵之力,轻轻松松,翻掌之间镇压,这种手段,的确也受得起这赞了。

不过,赞叹的不仅仅是6嘉,还有突如其来的另外一人:“好手段!好手段!不愧是云竹仙子!”

“啪啪”掌声从阵外传来,激荡空气,直接传到阵中,显示了来人先天级的功力。

“实在不知是云竹仙子坐镇轻月楼,南宫家奉命清剿幽燕叛匪,无意中竟唐突了仙子,真是罪过!罪过!”飞出大阵,天空中行来一人。

姿态闲适,气场写意,只是满脸络腮胡子,有些破坏气氛——南宫家主,南宫东城。

6云竹面色一肃,南宫东城竟然也来了,今日这事,有些不好解决了!

“我这两个手下,胡言乱语,唐突了仙子,该罚!不知仙子打算关押他们几日以示惩戒?我幽云相公府府务繁忙,那二人虽不成材,倚仗之处颇多呢……”南宫东城说的委婉,话里意思却直白,请6云竹放人。

“我方才已说过,这二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不杀不足以平我心中之愤。”6云竹说的愤慨,面容平静。

“唉,那就怪不得我了!”南宫东城假惺惺叹息。

“你又能如何?今日把我留在这里吗?”6云竹面露哂然。

“怎会做那等唐突仙子之事!”南宫东城佯怒,“你把我南宫东城看成是什么人了?我只是惋惜呀……”

“素来听闻,二十年前,云竹仙子因恋上凡人,被驱下山,才有了后来的风火连城。一向以为那都是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为那已死的凡人,仙子竟然心甘情愿屈身凡俗二十载,默默守护其女,可敬!可佩!”南宫东城说的可敬,可佩,面上表情却不是那样的,满脸皆是嘲讽。

“姑姑,这是真的?”6嘉惊呼。

6云竹娇躯一震,再震,难掩惊愕:“你怎会知道这些事?”

章二百零四 互相忌惮,握手言和

章二百零四互相忌惮,握手言和

南宫东城晓得云竹仙子清名,这已让陆云竹吃了一惊了。

而他竟然还晓得下山?晓得自己被驱下山的原因?晓得风火连城?

修真界和俗事连接的不是那般紧密的,即便南宫东城是南宫家主,一些修真界的秘闻也不是想得就能得到的!

像陆云竹唤作云竹仙子这种事,通过多方打探汇集资料还是有可能得到的。

但是下山?风火连城?

那可是修真界的最高机密,即便修真者中,都是只有大派宗老才知的秘密,南宫东城,一个世俗的家主,怎么可能知道?!

陆云竹心中就如惊涛骇浪一般,难以保持面容素净,语气也不由自主放缓:“你想要怎样?”

波澜不惊的几轮对话,看起来客气而温缓,其实刀光剑影,夹枪带棒,是一场无声的搏杀。

双方互相忌惮。

南宫东城怕陆云竹真挂了两个先天,先天不易,是有大用的,南宫家经营这么些年,外姓供奉也不过才四个而已。

至于陆云竹吗,南宫东城的实力还不值得她担心,但南宫东城的身份,让她投鼠忌器……

最终握手言和。

陆云竹放了两个先天,南宫东城则答应,不再在轻月楼上面做文章,也不会泄露今日之事,泄露陆云竹的身份。

条件谈好,陆云竹携着陆嘉小丫头化虹而去……

“好厉害!好厉害的女人!”两个先天老流氓狼狈不堪的脱了眼花缭乱的迷阵,望着虹光,禁不住咂舌连连,“这女人……不会是元神吧?”

欺软怕硬的家伙,被教训过一轮之后,终知道祸从口出了,不敢带一个老字,不敢再口出不逊。

“她本来可以是。”半空中,雄浑的声音突如其来。

“老祖。”两个先天向凭空出现的和尚恭恭敬敬作礼。

“唉!”和尚看着陆云竹虹光摇头叹息,“二十年前,她在三人中根基第资质第悟性第眨眼二十年,除了死掉一个,连她的接替者都已晋入元神……情之为物,一至于斯,真叫人唏嘘呀。”

“因能极于情,故能极于道。逍遥派讲究随心所欲,道法并非绝情弃性……那女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柳塘生撇嘴不屑。

陆云竹渐渐远去,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

“你以为修真界的天资绝艳之辈,会如你般连先天的槛都过不去吗?”和尚斜眼看着柳塘生,一句话把老头噎个半死。

噎半死也只能忍着,老头心里清楚,眼前这和尚比陆云竹还要可怕的多。

“那她为何突破不了元神?”李重楼不服气的代老友询问。

“愚蠢!”不等和尚鄙视的目光投去,南宫东城喝声打断,“二十年前,陆云竹可不是先天武修。”

没错,若无特殊原因,这世界上,没什么人会灵武双修。

驾舟乘船登临彼岸,灵修就仿佛是加固小舟,变更桨舵,而武修,则是苦练自身泳技,不假外物。

二者看起来不相矛盾,但是你修理你的小舟了,就没时间锻炼肉身,锻炼肉身了,就没时间造船……

更别说,船和肉身只是形容,两者的确是会相互影响的。

修行之途,不进则退,二途同修,更是如此。

二十年前,陆云竹是元婴绝顶的纯粹灵修,二十年后,陆云竹,武修先天,灵修竟然也没有倒退,还是元婴绝顶,这已经是不得了的惊才绝艳了!

二老恍然,不由自主问:“这女人既非元神,老祖武功盖世,法力无边,为何不直接……”横手做抹脖状。

“若非受了伤急需疗养,老祖我连水浮蓝都不会卖!”和尚冷哼一声,“方才也不过是路见故人,顺便打个招呼罢了……想托我杀人?你们出得起那个价吗?”

果然不行!南宫东城轻轻挥手,让两人停了试探,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云竹因何会被赶下山?灵修虽然虚无缥缈,但没听说过,不能与凡人相恋结婚的规定呀?除了少林寺,连武当山都不管这事,别说更加无拘无束的逍遥了。

还有,风火连城是什么东西?

南宫东城靠嘴巴将陆云竹惊的小鹿乱撞,放人而去,其实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东西,他一点都不明白,那都是和尚临时教与他的。

“那……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事了,你也没必要知道。”和尚微微一笑,且行且吟,“佛祖闭目心底清,难得糊涂遇事明,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姑姑,刚才那南宫东城……”陆嘉终究难耐好奇,忍不住问道。

人都有八卦心理,何况是对家中长辈,修行以来的偶像。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说话之间,三人已回了轻月楼。

逍遥派的空母云蚌来无影去无踪,三人神不知鬼不觉便在了陆云竹房间。

陆云竹也又变回了平日那副苍老、佝偻模样,不等陆嘉问完,截口说道,话题转的生硬。

接过了被陆嘉点穴的小丫头,轻轻放到床上,暗自松了口气。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阅历见识却不小,方才的事若让她从头到尾看在眼里,自己可就难办了……

姑姑既然不想说,无论怎么问,都是不可能得到结果的,陆嘉心中清楚,很是无奈的将满腹疑惑压下,垂首低头:“姑姑,我可能惹祸了……”

“惹祸就惹祸呗,什么叫可能?”陆云竹强摄心神,斜眼哂笑。

陆嘉却笑不出来,叹息一声:“我特制的那空母云蚌,姑姑你也知道的……”

空母云蚌,逍遥派特产,精英弟子人手一个,除了来无影去无踪躲避强敌方便之外,还会让逍遥派高手心生感应,若在周遭,则可立刻前去接应。

但陆嘉的空母云蚌既有特制之名,与制式的空母云蚌自然有所区别,区别便在于,它不仅不会令逍遥派高手生出感应,反而在他们的感知里尤其的隐蔽。

这云蚌原嘉在逍遥派惹祸专用的,但是上次……

陆嘉将洛浦鬼窟的状况略略一说,忧心忡忡:“我最新屡屡心生感应,似乎这云蚌惹了天大的麻烦,于是一路占卜一路追至此地,想要跟那人换回云蚌。”

掏出了贪狼逐鹿桩。

章二百零五 天道变革,陆嘉求援

栩栩如生的苍狼逐鹿,看的6云竹面色骤变,与听到南宫东城话时的形诸于色也相差不多了。

“你说那人是风萧萧,本名萧兮若?”

“萧兮若?”6嘉一愣,“是,没错,确实有个和尚这般叫过他。这么说,他的确是在轻月楼了,姑姑你还认得!”

喜形于色:“姑姑,你可得帮帮我。也不知他到底干了什么,我用梅花易数测算天运,竟然得了个革卦!”

梅花易数不如三大术数,能将未来天运,人生命运算的纤毫毕现如人亲临,但是梅花易数胜在能观大局。

就好像测算人往何处吧,精通三大术数的天道高人,动念之间,几乎就可以感应到欲寻者身处何室,周遭是何布置,如眼亲见。

梅花易数做不到那般神通,但梅花易数却可以指明此人去往了何方?东、西、南还是北,无有不中。

而假如换过方位再测,测的次数多了,终能找到对方的准确方位,虽然繁琐,准确度也极高。

而且,梅花易数易,天赋,加上心诀,再配合法器,低阶修真也可以之占卜天命。

占出革卦,绝对是不得了的大事!

革卦何解?周易里基本只两条,其一是二女同居,其志不得曰革,说的是二女共侍一夫相互争妒,用在这地方恐怕不合时宜。

然后就是其二,其二则是,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说的是王朝更替,天道革新。

虽然飘渺,结合洛浦鬼窟里的异象,这种解法的可能性,远远过前者。

王朝更替,天道革新啊,换句话说,便是数之不劲的天道大劫。

上古之时,修真者还热衷于这种劫难,纷纷投身天道变革伟业,但是等到易经出世,等到对天道的理解越来越深入,他们现,劫难带来的只是修真者的纷纷陨落,是灵气的枯竭灵物的匮乏,是世俗万物的非同寻常崛起。

所谓天道大劫,根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劫。

修真逆天,天道以天劫直接杀人,又以天道大劫借刀杀人……

没有比道哥更狠的了。

从此以后,修真者离群索居,再不参与天下大事,更不像以往一样,以投身劫难沾染因果为荣。

6嘉这么个的空母云蚌,竟牵扯到天道大劫……

就算真的只的牵连,以6嘉此时的修为,搞个不好,怕就魂飞魄散,有今生,无来世,所以6嘉忙不迭试图补救。

“真的是革卦?”6云竹听了,心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一番踌躇,闭目长叹,“难道说,此事真的是天命所衷,无从更改?”

“天命所衷,无从更改?”6嘉听的一头雾水,“姑姑你在说什么?那个风萧萧,萧兮若,他在哪里?我得把空母云蚌要回来,最差也得摧毁了……”

“他原来应该就在楼里,不过我估计,现在已不在了。若天道真那般安排,你便纯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啊!”

6嘉闻言推门出去,逢人便问,但风萧萧果然已经不见……

风萧萧去了哪里?他信了林清儿的话,身上麻痹之毒一解,便架剑去寻刘火宅了。

那么刘火宅又在哪里呢?

保州城正北百里外。

绵延的幽州古道当中有接连的几座石堡。

石堡依山而立,紧扼下方羊肠曲道,从高空俯瞰可以察觉,石堡成七星斗型排列。

幽州古道之保州方向屏障,七星断魂阵。

保州城存兵共一万,半数在城里,半数就在此间,五千人分散于上下九个营寨。

这些营寨,此时此刻正面临危机……

山下方的羊肠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牧州骑兵。

牧州骑皆善射,虽然地势上处于不利,他们一边策马游移闪躲来自上方的攻击,一边以强弓硬弩攒射城头,十分之顽强。

战事如火如荼

这不是演习,三日之前,这伙不知哪里来的牧州骑军,从天而降出现在七星断魂阵前,让守阵保州军大吃一惊。

仓促之下,礌石滚木备的不够,人手准备不足,最主要的……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

幽州古道地形虽复杂,双方斥候在其间游弋巡逻,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军进攻,中原军收不到半点情报的呢!

一方仓促应战,一方是有备而来,交战第一日,破军寨、右弼寨便失守,寨中一千左右将士或死或被俘。

七星断魂阵,说是七寨,其实还包括左辅右弼两颗隐星之寨,合共九个,按照方位以北斗九星名之,七星是迷惑敌人用的。

破军武曲在明,左辅右弼在暗寨本是遥相呼应,牧州军来的太快,呼应效果竟然无从挥。

第一日被占了两寨之后,第二日,有了准备的保州军和牧州军在左辅寨展开了争夺。

花了一日夜功夫,防守还是失败,不过左辅寨前,牧州军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接下来,便是武曲攻防战了,直到现在……

左辅武曲本是呼应,左辅丢了,没了呼应,武曲已经先失一半,牧州军借武曲与左辅暗中相连的崎径,数路合围进击合围。

到第三日上,七星断魂阵中,守军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

形式岌岌可危,不得已,保州城唯有增派了援兵,除留下一千人驻守外,余下四千人马全数开拔至此,包括还是新兵的天威、地猛两营。

这些新兵虽然经验还欠缺,如果是防守城池的话,人一等的技艺,还是很有用武之地的,事急从权,只得如此。

所以,刘火宅就与两营兵士一起,来到这山间城寨了……

乱箭份如雨下,刘火宅闲庭信步在城头。

体表真气凝聚,三重以下的弓弩根本破不了他的防,至于三重以上,三重以上便会有真气灌注,便会有涟漪波动,轻轻避开就是了。

奔走之中,刘火宅陡然起脚。

脚下一具牧州伏尸被他猛踢出去,风声呼啸飞袭城头。

一凶悍的牧州军面目狰狞的跳上城头,挥舞砍刀正欲大开杀戒,被伏尸合身撞到,惨叫一声坠下城头,咕咕噜噜往山下滚去,皮开肉绽,筋断骨折。

“宅哥威武!”“宅哥震撼!”……一圈人方才都在攻击这凶汉,不能阻止他爬上城头,却被刘火宅隔空一脚踢下,满场皆是赞叹。

虽然仅仅三两日,刘火宅凭在训练场上的表现,已经彻底慑服了这些人。

天威营还有些不服,地猛营一百二三十人,唯他马是瞻。

章二百零六 七星断魂,九去其三

战况异常激烈!

七星大阵是以斗柄既杓为前沿阵线,以斗身既魁为压阵之基。

斗柄处,寨呈一线紧挨山路,左右两寨间距极近,地势又渐次升高,可挡强攻;斗身处寨散落呈方形,地势相对平缓,对所夹平谷成合围之势,既易守也易攻。

通常敌兵来袭,便直接处于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若要从前到后蚕食这七星大阵,摇光、左辅两寨虽最靠前,地势也最高,最是难拿,而且,强攻此二寨时,其余七寨的兵员,可通过山脊的隐秘径源源不断的补充进去。

但若不理这几寨直攻门户较开放,易于攻取的斗身四寨,这四寨互为犄角口袋包夹火力密集且不说,军队想要开进四寨前的平谷之地,先得承受山上五寨源源不断的打击。

七星大阵紧托地势,入谷之径崎岖狭窄,正沿斗柄,若是不理,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平日驻守七星大阵,以一当百虽不敢说,以一当十还是靠谱的。

所以即便偷袭,牧州军竟然派出足足五万大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失掉一寨,数量就得减去一些,失掉三寨,以一当五恐怕都有些悬。

守军经过三日鏖战,虽经过了病员补充,数量已经止有六千。

新的请援的战报已在途中,不过向他处求援,与向主城求援,就不是一回事了,一来一去,加上同级间各种龌龊,怕不是两三天功夫能解决的。

而牧州军方面,攻势虽然猛烈,死伤虽然惨重,余下来的兵数,怎么也在四万以上。

敌我双方,实力对比明显,胜负的天平似乎渐渐倾斜……

刘火宅所属的地猛第一都,正驻守廉贞寨,向上是武曲,向下是斗身四寨,承上启下的关键点。

新兵们训练未久,个人实力虽在,协同作战却不行,上武曲只会搅乱了防守布局,回四寨又有些暴殄天物。

被安排在此间,正可看出指挥者的水平。

不断弓箭与投枪射上城头,偶尔还夹着大型机关兽的火力。

牧州人不太擅长法符以及天地元气的借用,但他们机关兽也有可取之处。

做工简单粗糙,势大力沉,且擅于应付恶劣环境,刮风下雨皆不受甚影响,材料零件更是就地取材。

比如说,廉贞后寨,有兵士费心劳力开凿山石,为城头防御准备滚石,但是滚石被推下山,停在路边,很快就被牧州人拾起,架上了投石兽,变成他们的弹药。

幸亏山路崎岖,这样的机关兽不多,也摆不太开,若不然,防守难度直线上升。

所有的远程攻击,其实都是掩护,天空里箭弩飞石往来交错,纷如雨下,陡坡上,则是更多的牧州军擎盾举刀,奋力攀爬的身影。

廉贞地势较低,又没有辅寨掩护,这般强攻虽艰难却可行,且能给城头制造一定的压力,为另一边的武曲寨攻势添加助力。

虽然这助力时常无济于事,战场局势变化万千,说不定某一刻,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牧州人野蛮生猛,传说仍茹毛饮血,悍不畏死。

虽周遭人纷纷倒下,血肉纷飞,无人因此而畏惧退缩,给廉贞寨的压力就如海浪一**,无休无止。

“隆!隆!隆!”城头交战虽酣,刘火宅尚有余暇四顾。

便注意到,山下方崎径中,稀奇古怪的几队骑兵策骑而过,从廉贞下面,一路奔向四城包夹的谷地。

说他们稀奇古怪是,先他们没穿铠甲,虽说牧州凶蛮,练甲之术不如中原,可皮甲都不穿一身,露出胀鼓鼓的肌肉卖弄一样,如火如荼的战场上也算一道风景了。

其次,他们骑的竟不是马,而是身量高大的巨鹿。

这些鹿的形体比马也丝毫不逊,无鞍无蹬,也没有缰绳,骑兵们一手持武器,一手把着巨鹿枝杈横生的角,就那么闯入战场。

这些鹿奔驰转圜之间,比马灵活敏锐的多,跑起来好像是在跳跃,有石砸下,它们能驮着人,从这边的山壁上,一下跳到那边的山壁上……

虽然廉贞寨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股骑兵,有意无意向它们倾泻了火力,竟没有一只鹿被打中,没有一人弃鹿。

不过顷刻之间,鹿骑闯过了廉贞寨防线,向内四城谷地杀去。

七星断魂阵很是玄妙,刘火宅来了也不过半日,尚在琢磨许多精妙之处,看到这股骑兵的作为,有些不解。

他们这是去进攻里四寨?数量未免有些少,而且……虽然里四寨地势较矮,他们跨下骑的也是擅长山间行走跳跃的巨鹿,难道真能跃上城头,以骑兵攻城不成?

刘火宅正疑惑,有人已反应过来:“不好,他们要上隐星径。”

天威营,陈起。

七星断魂阵,七星连珠,星与星之间,皆有径相连。

这些径在崎岖的山路边上,有些地方宽仅一尺,比起高大的城墙,更没落脚之处,易守难攻。

基本上,要上隐星径,先要杀入谷地四寨里的文曲寨,然后从文曲寨上隐形径的起点,才能对廉贞寨形成两相夹攻。

那可能吗?刘火宅考虑疑惑的空当里,鹿骑兵已经奔到了直下谷底的陡坡之前,策鹿猛跳起来。

并不是向谷底跳去,而是斜向飞出,借势……

肉眼直接看不到,但可以想象出来,他们借势跳到了隐星道在那里的一处拐角上。

那拐角确是隐形径为数不多比路面还低的地方,但是……它和正路间隔了足足有四丈之远呀!

中间便是裂谷,深不见底,这么长的距离,别说是骑着鹿跳过去了,就算孤身一人想要跳过去,都得衡量衡量,有没有那样的身手,有没有那样的准头……

这些鹿骑兵硬是做到了,一匹接着一匹,飞快占据了那处道,切断了廉贞寨与下四寨的连接。

“怎么可能?”刘火宅禁不住虎躯猛震。

“那些鹿,活不长久了。”陈起摇头慨叹,也颇为敬服这帮牧州骑兵大胆,“天威营,有没有人随我去杀敌?”挥臂指向拐角崎径。

章二百零七 草原秘法,巨鹿凶横

喏声轰然。

应声之中,天威营的士兵情不自禁将挑衅的目光投向地猛营。

二营间的恩怨,实在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够化解的。

“我去!”“我去!”“我也去!”怎能被群富家子弟瞧不起?地猛营中一时间人头攒动。

尤其始终追随刘火宅左右,有些憨的乙队第十铺石永,露胳膊卷袖子跃跃欲试,显示自己块大能打。

理所当然,他现在已不是第十铺了,跟刘火宅一样,第一铺。

刘火宅的能打,众人是亲眼见识的。

虽然最能打,可是其锻炼之刻苦,还要远远过他的能打。

对这样的人,众人除了心服口服,别无二话。

扫视众人,刘火宅一挥手,皆鸦雀无声。

他微微一笑:“径狭窄……”岂止狭窄,根本就是类似山间栈道一样的存在,走在上面别说打仗了,第一个担心的,绝对是会不会一失足掉落悬崖。

“你们在这好好守城,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言罢纵身而去,

“是呀!是呀!”地猛营轰一声全笑了,士气高昂,“火宅哥一人,抵得上你们天威一营。”

“跑的可快点,跑的慢了怕你们什么都看不见!”喧嚣声中,夹着地猛营的怒叱,牧州兵接连不断滚下崖壁的落声。

陈起带着一队十来个人,排开阵势,沿径向那拐角行去。

当先两人单刀持盾,两人之后是长枪,长枪之后又是持长勾镰的壮汉,最后是三四个弓弩兵。

队形虽,却是如七星断魂阵般的立体杀阵,显示出了陈家子高明的战术修养。

刘火宅没那么多准备,操着行云流水,踩着径外沿的石柱绳索,几步越过他们过了弯角。

一过弯角,他登时明白,陈起上面是何意了。

拐角处正在激战,因为鹿骑兵跳崖的时候,正有里四城一队士兵防御性巡逻至此,两相遭遇,立时开战。

战况……一面倒!

鹿骑兵们的巨鹿一个个红着眼睛,垂着口涎,鼻孔喷着白气,正疯狂的向巡逻兵们顶耸。

鹿角坚硬,又枝杈众多,一头巨鹿,就牢牢封堵住了山径,将巡逻队顶的节节败退。

节节败退没有几下,又有另外一鹿,悍然从前鹿身上越过,怡然无惧合身砸向了巡逻队。

泰山压顶!

巡逻队大乱,有两人躲避不及被压在了身下,连声惨叫。

同时又有更多的兵刃,趁了巨鹿的身体,有的深有的浅,血光飞溅,惹的巨鹿更形暴怒,拼命挣扎,拼命冲撞,晃头撂蹄,哪怕肠子内腑都拖在了地上,哪怕鲜血染红了细径,不改暴怒性情。

这可完全不符合鹿这种动物本来的温顺性子……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鹿被透支了潜力了。

牧州之所以能对中原形成压力,骑军强大是其唯一倚仗。

牧州骑军为何强大?马种纯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精湛?都不是!那些差距,中原骑军完全可以凭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来弥补。

最重要的,其实是杀机凝煞之术。

没错,出自于天煞门,又区别于天煞门的杀机凝煞之术。

也不知是哪个大才最先生出的念头,竟将这种本来由人修炼的功法,教会给了自己的坐骑。

修炼了法门之后的坐骑,跑的更快,跳的更高,而且在紧要关头,可以被人为的催潜力,进入狂暴状态,凶悍绝伦,勇不可挡……

不知何时开始,这些秘法便在草原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修炼之法许多人晓得,而催之法,则为牧州最高机密。

通常只在一些重大战事中会出现,奇兵突出,屡试不爽。

眼前又是一例,也只有被如此激了的坐骑,才能完成那般不可思议的跳跃!

“阳关三叠!”猱身跃去,刘火宅凌空一掌,击向了又一头跃起的巨鹿。

“呦!呦!”巨鹿撅鼻长鸣,凌空扭头甩屁股,迎向刘火宅。

“嗵!”一声大震,巨鹿身大力沉,撞的刘火宅倒飞出去。

手臂酸麻的同时,刘火宅暗暗咋舌。

这一记阳关三叠,少说也有四重巅峰的威力,竟只是打裂了骨头,打肿了皮肉……

虽然这巨鹿的品种显然不普通,但是一头畜生,经过催化的临死拼搏,就能有如此威力,也难怪牧州骑军可以恃那秘技无敌于天下了。

“上!”刘火宅孤身一人,长驱直入,可急坏了天威营的人。

他们可不会将地猛营人的玩笑当真,过来就为了看刘火宅表演。

被刘火宅抢先接敌,反激起了他们的战意,步伐加快,呼吸之间冲过弯角,然后……正面了弯后巨鹿的冲锋。

“慢点!你们慢点!度太快阵型就……”陈起在后方压阵,见势疾呼起来,可已经晚了。

转过弯的两名刀盾猝不及防,被巨鹿撞个正着,惨叫一声倒飞,向悬崖下面跌去。

后面两个是枪兵,刀盾在他们之前抵住敌人的攻击,他们才有机会寻隙刺入,此间刀盾一个照面飞了,他们竟没有足够的挥舞空间,一瞬间被巨鹿乱角卡住,推上了弯角处栅栏。

“嗵!”轰然大震,地面微动,栈道外边的栅栏却是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栅栏外面,就是万丈深渊!

“啊……”两名枪兵被抵在角处,歇斯底里惶叫起来。

再后两个是勾镰手,特制的勾镰比长枪更长,更加施展不开……

幸亏此二人还算机变,现无力攻敌,从栅栏缝隙里把勾枪捅了出去,让飞身出去的刀盾有了揪手,没有苦逼的直落山涧。

再后的弓弩手,本能的捻弓搭箭射出,奈何距离太近,弓弩来不及平稳飞姿增便已命中,度不快便无法深入,飞行姿态不稳乱颤,于是连钉在巨鹿身上都做不到。

射一个血坑出来,箭弩便没用的耷拉到了一边,被磨蹭几下,干脆落地。

说它没杀伤力是委屈了点,说它有杀伤力吧,又有点夸奖……

瞬间交战,新兵的稚嫩与巨鹿的凶横,呈最鲜明对比!

章二百零八 蛮人情谊,巨鹿血祭

“斗息灌注!给我断!”一声厉喝,刘火宅返身几步,凭栏挥下了手中摩云刀。

此刀本是营中一都头斩获,时常拿出炫耀,不过自从上次,刘火宅将都头们全数教训过一遍之后,都头一病不起,刀也顺便归了刘火宅了。

五重黄器,若论质地,还要比普通玲珑刀胜上一筹,可以和高级玲珑刀媲美。

斗息灌注之下,摩云刀泛起耀眼的白光,化成匹练断然横剁。

巨鹿有所感应,奈何角与两个枪兵手里枪卡在了一起,枪又卡在了栅栏里,无论如何挣脱不得。

“呦!呦!”巨鹿晃头长嘶,竟悍然提断了石索栅栏,挥头向后,可毕竟晚了,眼睁睁看着炽刀抹下。

“扑哧!”摩云刀如切败革,声音沉闷。

但巨鹿一颗鹿头,还是毫无悬念被切下来了,因为卡在枪与石锁之间,竟不能落。

鹿血如喷泉涌出,将正向前方的两枪兵热血淋头,一瞬间染成了血人。

两枪兵无辜的眨巴着唯一干净的眼睛,喘息粗重,惊魂未定,不曾从生死之境反醒过来。

“大黄!”撕心厉喝陡然从后传来,刘火宅脚不沾地,已经凌空跃起,闻声扭头,便见一牧州兵势如疯虎向他扑来。

挥刀几下皆够不到刘火宅,此人一扭头,竟对着头身分家的巨鹿跪哭起来,其声悲戚,如丧考妣,仿佛巨鹿是其至亲之物。

“既然也有七情六欲,有值得弃刀悲泣之物,为何还偏偏如此好战,贪婪不休!”半空中,刘火宅哂然喝叹,脚尖在岩壁上一点,凌空反扑。

他的话,让后方灰头土脸的陈起一愣,露出些微惊愕,些微诧异,些微……嘲讽。

盘旋扑落,刘火宅挥刀切下,并不因此人动情而有丝毫心软。

摩云刀眼见就要将此人一切两半,又一道黑影陡然从后冲来,一把推开了悲戚的牧州兵。

“扑哧!”血光四溅,后来的牧州兵虽勉力推开了战友,却也让自己一只手臂,在摩云刀下横空飞出,跌落山崖不见。

“二牛,你脑袋昏啊?有敌人不杀,竟在那儿哭!”此人极是悍勇,失了一臂,只是一声闷哼,撕了外衣,用手嘴将血如泉涌的断臂粗粗一缠,操着牧州口音厉声呵斥。

“你们牧州军,竟然也讲义气,懂情谊?”刘火宅第二度感叹,和此人勉力横来的刀一磕,迅雷不及掩耳横刀砸中他后脑。

此人满脸不甘,摇摇晃晃倒下。

“啊……你杀了大山哥!去死!去死!”叫做二牛的家伙似乎终于清醒了,看到断臂者倒下,泪流满面,势如疯虎向刘火宅扑来。

刘火宅挥刀刺他,他竟不闪不避,急进当中,肚子还向前一挺,似乎宁可肠穿肚烂,也要挥下手中之刀,将刘火宅一斩两半垫背。

竟也是个热血之人,刘火宅暗自叹息,当然不会同归于尽,摩云刀电光火石一绕,将此人拍晕在石索上。

“你们二人倒也有情有义,饶你们一命!”两手拎起二人,刘火宅在深渊里摆两下,奋力往远方一抛,将二人抛到六七丈外,直接抛过了断崖,抛到了外间无人之处。

“呦!”身后方,一声长鸣传来,带着惊天动地的涟漪激荡。

都不用回身,刘火宅反手持刀往后一抵。

“当啷!”一声大震如金石交击,撞来的巨鹿虽被抵住,还是将刘火宅撞飞到两三丈外,虽没有大碍,胸腹翻江倒海,肺心麻痒难耐,禁不住连串咳嗽,吐出几缕血丝。

这些巨鹿身大力沉,狭窄的山道上还真是占尽了便宜,凌空借力,翻身落地,刘火宅心中思道。

巨鹿下腹,竟有一瘦削的牧州兵藏身。

巨鹿奔跳撞飞了刘火宅,此人一个轱辘从鹿腹翻滚下地,来到了被枪兵踢飞的鹿头边上,将之视若珍宝一般捡了起来。

察觉此人有些不妥,刘火宅正欲返身冲上,身后方,斥退了众人,灌注宽剑,孤身一人顶上的陈起声音传来:“嘿,刘火宅,为何加入幽燕军?”

“牧州军屡犯我中原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身为中原之人,抵御外侮,保家卫园,责无旁贷!”刘火宅头也不回,甚至念头都不转一下,随口答道。

答完之后,才恍惚惊觉,自己脑子似乎没转啊,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词儿,什么时候组织起来的?

还是陈起的话点醒了他:“……新朝二年,《定北讨牧檄》……你背的倒熟,不过,你真相信朝廷冠冕堂皇那些词儿?”

“为何不信?”刘火宅疑惑回头,“我……”

话至半截,异变陡生。

因为刘火宅分心与陈起说话,那牧州兵毫无阻滞的拾起了鹿头,并且凑合安回了倒地的鹿尸身上,郑而重之的唱诵起来:“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击云而云收,击雷而雷噬,击电而电泯!炼狱焚心,血冲日月!”

巨鹿的鹿头,一瞬间毫光大放。

不,不是鹿头,而是它的两根鹿角。

枝枝桠桠能有半人长,尺许多宽,虬曲荆棘的鹿角,仿佛灵器一样绽放了光晕,不过那光,却是血色的。

刘火宅从中感觉到了灵魂的悸动。

血色越来越盛,越来越鲜艳,而且清晰可以见到,巨鹿的头,巨鹿的身体,随着这种绽放,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枯瘦起来。

当血光强盛到了极点,巨鹿的身体与头颅,也几乎没有了,仿佛一身血肉,都完全集中到了两只角上面。

这个时候,可以看出来,那角上面,有法符刻印,有灵光缭绕,竟是早就祭炼过的半成品,当巨鹿倒下,鹿角汲取了巨鹿一身血肉精魂,立成法器。

“咔嘣!”鹿角齐根脱落,牧州兵一手握着一柱,双目赤红,怡然无惧向刘火宅起了冲锋,鹿角高高举过头顶。

想刺,鹿角枝桠众多,轻轻一锁,绝对是比任何吴钩叉戟更便利的锁拿工具。

刘火宅只得挥刀格挡。

“蹦!”此人一顿,刘火宅也是一顿。

鹿角上携着诡异深幽的威能,刘火宅加摩云刀的组合竟不能胜,战了个平分秋色。

章二百零九 以角还角,以横制横

“嗨!”牧州兵悍不畏死,拼了命的挥舞巨鹿角。

鹿角本就体积庞大,这般一挥,身前身后遮了个风雨不透,刀插不进,水泼不进。

这些牧州兵,还真难缠!

刘火宅心思从和陈起的对话中转回战场,一转念意识到,想要胜过眼前这牧州兵,只能以重武器打砸。

四下一逡巡,看到了被巨鹿挑落半截的铁索连石柱,似乎正和用。

摩云刀挥下,接连两刀斩断断柱的牵连,刘火宅左右两手握住鸡蛋粗的铁索,带动大腿粗两尺来长的石柱,轮一个大圈泰山压顶砸向鹿角叉:“凤鸣九天!”

牧州兵激了气血,已经不晓得什么叫害怕,哪怕面对的是这等人间凶器,挥叉来格。

“轰!”轰然大震,激波晃荡。

石柱一瞬间化成了齑粉,鹿角叉也断裂了几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化成齑粉的石柱余势不止,漫天石尘,夹着石块碎屑,夹着迸溅的飞石,无视鹿角叉阻隔,畅通无阻穿越守御,轰到了牧州兵身上。

牧州兵本来已被凤鸣九天的大力轰裂了户口,轰麻了身躯,正大口大口吐血,对这变化毫无防备……

刹那间,血人变成了泥人,泥人复又变成了血人。

内腑的震伤,体表的碎石穿凿伤,奔涌的血流混搅着石尘,变成了淤泥,迷住了牧州兵眼睛,罩住了牧州兵身体。

“躺下吧!”目不能视物,牧州兵慌乱的舞动起来,被刘火宅狠狠刀背拍上背心,轰趴在地。

收刀回鞘,刘火宅捡起了鹿角叉。

入手一沉,掂量几下,刘火宅很满意这分量,虎吼一声,向前杀去。

有牧州兵张弓射他,被鹿角叉一拨,轻轻松松磕开。

“古兽六式!魂魄锻体!凤鸣九天!”奔行间刘火宅使出了全力,鹿角叉怡然无惧与前方同样蛮撞来的巨鹿正面相抗。

“嗡!”两叉相交,仿佛两钟相撞,晴天霹雳,击出了难以想象的高亢音符。

方圆十丈,所有人都打了个跌,一时间天旋地转,耳膜嗡嗡作响,都被震的惨了。

尤其与刘火宅相对的巨鹿,眼角、耳朵里,有血淌出,受创最是严重!

但是刘火宅,浑然无事,这种事他经的多了,早知道用雾兽云若护住脑袋,遮拦激波。

微微一退,他行动毫不受影响,生生一挺消了退势,挥动鹿角叉,恶狠狠又砸下去,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巨鹿。

“嗡!”两叉再撞,又一波晴天霹雳。

“靠!”后方不远处,陈起跌了一跤刚刚爬起,被激波再度撂倒,禁不住咒骂,相仿的咒骂不绝于耳。

“哗啦哗啦……”山壁上有碎石被激波震脱,簌簌掉落,叫人不能不提心吊胆。

巨鹿前腿一曲,承受不住刘火宅接连第二击,跪倒在地,七窍里的血流的更急了,甚至有一些喷溅到刘火宅身上。

刘火宅毫不手软,恶狠狠举起了鹿角叉,接连第三击……

这些巨鹿已经被秘法透支,被鹿角秘阵裹挟,无论如何是活不下的。

“嗡……咔嘣!”

碎鹿角飞扬,接连三击撞的太狠了!

刘火宅手里鹿角叉经过祭炼,灵光缭绕血丝隐隐,倒还将就,甚至还能缓缓复原,巨鹿头上面的,断折的几乎秃了。

这最后一下,干脆震酥了巨鹿的头盖骨,将鹿角从上面剥脱下来!

巨鹿瘫软在地上,“呦呦”悲叫,只晓得抽搐,鲜血喷泉似的从七窍里涌出来。

所有人都被震的呆了……

巨鹿的凶横,牧州兵们心知肚明,保州兵们也是刚刚见识过的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凭一己之力,生生将巨鹿砸杀,且是硬碰硬,与巨鹿全身最强悍之处。

肃静、讶然、仰慕……有人在倒抽冷气,有人木然不知所措,有人四十五度角仰望。

一圈或悲或喜复杂难明的围观中,刘火宅不慌不慢再举鹿角叉,狠狠一落,奋力**了巨鹿已然气绝的身躯。

灵光大盛,血气浓郁,巨鹿一身血肉以骇人的高干瘪、枯竭起来,眨眼之间,便只剩皮毛贴附,瘦成了皮包骨。

而鹿角叉,就仿佛生命茂盛的树木,以快的不可思议的度修复了损伤,甚至萌了新枝,结构更加凝实,形体更加庞大,跟巨鹿血肉的枯竭形成鲜明对比。

呼吸之间,巨鹿成枯骨,鹿角叉更加凶狠霸道!

刘火宅气都不喘一口,拎出进化了的鹿角叉,毫不迟疑迈步再进。

终有牧州兵缓醒过来,勉力挥刀向刘火宅冲来。

但是……根本不够看,鹿角叉下,半击便筋断骨折,另半支鹿角叉竟无事可做。

不,半击都用不到,刘火宅至少收起了一半力道。

这牧州兵被鹿角叉相撞的余波搅的天旋地转,十成的战力余下五成不到。

终究还是巨鹿皮糙肉厚,透支完无惧打击,更无惧刘火宅的凶猛,起了像样的冲击。

依样画葫芦,只是进化了之后的鹿角叉,硬度更强,分量更重,更能挥刘火宅的强悍。

叉与角轰然相撞,天惊地动,仅仅两下,巨鹿瘫倒在径上,入的气儿少,出的气儿多。

根本没别人什么事!

一夫当关夫莫开!

其他人,就仿佛惊涛骇浪中的舟,只能随波浪起伏,完全无法自控,刚刚站起,天旋地转的还没恢复,便被下一声交击震倒,再站起来,又震倒,再站,再倒……

交击的余波,横扫战场。

拿手堵住耳朵?你拿什么来作战?

不用手改撕衣服塞布条,你得有那个时间呀,战场上战况瞬息万变,且敌人就在眼前,哪有那空闲,让你好整以暇的做耳塞布带?

所以一时间,牧州军与保州军,仿佛是站在弹簧床上,彼此戒备着,躺就一起躺,站就一起站,生生把个激烈火爆的战场,搅成了滑稽可笑的游乐场。

只有游乐场中间是不可笑的……

刘火宅屹立那处,手持越来越强的鹿角叉,一只一只单挑巨鹿。

“活祭!活祭!”眼见巨鹿根本无法阻挡刘火宅前进,牧州兵们眼睛红了,歇斯底里的吼道。

正欲有所行动,恰在此刻,远方有呼声传来:“武曲寨破了!武曲寨破了!”

章二百一十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战场瞬间静了一静,继而分化出两种情绪。

真真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保州军,木然无语,喜的是牧州军,有人甚至忘形而呼起来。

就算拐角处这些,面临了刘火宅这人间凶器的,也都目露狂热,忘记打击,陷入了狂欢。

武曲寨破了!意味着七星断魂阵九去其四,且是位置最险,攻坚最难的四个。

可以说,保州方面已经丧失了天险倚仗,剩下来的,就是纯粹的城池攻防战了……

没有地利可守,士兵数量,应该是……六千五对四万!

保州军如潮水一样从武曲寨退到了廉贞,可是连接两寨的隐星径实在狭窄,饶是他们训练有素,退的终究缓慢。

更多的人在武曲寨中被切断了后路,或者投降,或者奋战至最后一刻,或者……干脆从城头跳下了山涧,寨在人在,寨亡人亡。

南宫坡站在廉贞城头,木然无语看着保州军的退势,心中估算着,最后能留下多少人来,他有一个艰难的决定要做。

是否放弃廉贞寨。

没错,放弃!

廉贞寨地形不算险峻,战略上的作用,就是承上启下。

现如今,上已经没有了,它的作用,便微乎其微。

就算勉强驻守,孤悬在外,第一坚持不了多久,第二坚持的越久,损失的兵力便会越多,当退守到下四寨,说不定连充足的防守人员都不够了。

七星寨不是保州城,保州城里有数万普通百姓,退伍军人或是军人家属,可以协助城防,此间只有保州军,人数倘若不足,防守起来势必捉襟见肘,那会致命的。

所以,倒不如放弃廉贞寨,壮士断腕,争取到的时间反而更多……

但是,援兵什么时候才到?

牧州军,又是如何避过重重眼线,来到这七星断魂阵的?

或者是,早有友军得到了相关消息,已经在协防的路上了?

南宫坡犹疑不定,终于无可奈何大叫起来:“叶二郎呢?叶二郎回来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

一身风尘,目光锐利的军中第一斥候应声现身:“属下在,刚刚探完前方。”

南宫坡大喜,也顾不得与叶二郎的那点龌龊了:“,到底什么情况?”

叶二郎的回答简明扼要,出人意料:“天指山塌了。”

天指山?闻者一阵沉默,思索相关情报,终于忆起,天指山是北方百公里处一座石山。

山高三四百丈,直插青天,边上则是深谷,即便在幽州古道当中,也是险恶荒蛮之地。

前后倒是有两条路,不过皆在山前拐弯绕行,那座山,达不到先天没法爬过去。

众人先是疑惑,看到叶二郎比划的手势,登时明白过来。

天指山塌了,高峰正好填入深谷,本来没有路的地方,于是凭空多出一条路来。

仔细想想,山的前后确有两条路,各自东西折向,而且……一条路属于牧州,一条路属于中原,此峰一倒,就好像大门訇然中开,牧州军自然长驱直入毫不客气。

“这……这也太玄幻了!”

“怎会生这种事的?”

廉贞寨的将士们皆目瞪口呆,无语凝噎,却不知天空中同样也有一人,正面色苍白,如丧考妣:“纳兰老怪啊!纳兰老怪!你可真害惨我了!”

天指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断掉,又没有地震,更没有火山……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让我们把镜头回转到数日之前,九忧和尚穷追纳兰老怪,追击过程中,悍然砸断一山以禁锢老怪元神。

于是牧州斥候有意无意的现了这条捷径,原斥候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条捷径,于是突如其来的大战爆。

虽然不晓得整件事中纳兰老怪动了多少手脚,一件事是肯定的,自己的因果,无论如何洗不脱了!

不管纳兰老怪做了什么,天指山是自己打断的。

自己就是这场战争的源头,下面有人死,有人伤,有人心灵受创,有人**痛苦……宛如人间炼狱般的一切,完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无边冤孽,系于一身,哪怕九忧和尚佛法高深,一时间也汗流浃背,有些无措。

飞身下去阻止,且不说灵修,其实主要就是天道高手,不得干政的铁则,那纳兰老怪会不会让自己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九忧和尚缓缓转过身去,目光悲悯,面容悲苦:“纳兰老怪,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一直操持着我的元神感应……和尚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值得你算计的?”

如九忧和尚这般的元神高人,若是无人干扰,砸断天指山,或者将砸天指山的一瞬间,就会对这种后果有所感应的。

就算没有察觉,当两军开战,有人死伤,也铁定会知道,自己沾染了因果,但是……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应,直到方才。

解释只有一个,有人蒙蔽天机,针对自己一人的蒙蔽。

“我可不是在算计你,我是在帮你。”无声无息的出现,纳兰老怪毫无调皮作恶应有的快意,只是淡淡的笑。

山下方,激战仍在继续。

听到叶二郎情报,南宫坡终做出了决断,放弃廉贞寨!

保州军沿着隐形径有条不紊的撤离。

切断隐形径的两三队巨鹿骑兵,原来是为这个准备的,切断廉贞寨后路,以求将保州城精英以及主将尽数滞留在廉贞寨里,一网打尽!

鹿角叉的防御力不下于坚盾,攻击力更是彪悍强大,活祭了巨鹿的骑兵们,每个都有相当于五重的战力,站在隐形径里,只需两个腹背相靠,就能切断退路。

设想很美妙,可惜他们遇到了刘火宅。

无穷无尽的内息压制,再加上血祭更多,材质更盛一筹的兵器压制,以以一人之力强行疏通了栓塞。

而廉贞寨另一边,衔尾杀来欲乘胜追击的牧州军,也遇到了麻烦。

隐形径的尽头,一只室火猪威风八面的站定,水桶粗的火焰源源不断的从它口中喷出,直喷到十余丈开外,牢牢的封赌住了最后一段顺畅山径。

这是高级机关兽,一只得在十万两以上,哪怕朝廷大军也无力配备。

这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来最平坦的一段路,变成了牧州军地狱。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保州军一边有条不紊的毁坏营寨,一边有条不紊的撤离。

章二十一十一 天道之山,飘渺难寻

“帮我?把我拖入苦海,弄一身因果缠身,这就叫帮我?”指着下方的人间炼狱,和尚想怒,最终却是笑了,气急反笑。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不是佛说的吗?”纳兰老怪调笑了一句,笑容敛起,“今世以来,修真都讲离世,不染因果,我很是不屑,尤其你们和尚。”

“九忧,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出世也苦,入世也苦,众生皆苦,我也不例外。”九忧合手作礼,“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与那些人……”

和尚伸手拂指下方,指着厮杀的两军,指着无辜的冤魂,“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那我问你,你又为何来这幽燕古道?”

“我……”和尚一时无语,心血来潮?鬼使神差?

从这地方看,的确不能说纳兰老怪设计自己,因为倘若自己不来,他怎么设计都是无用。

他可以控制得了天道,控制不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啊。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割肉剜疮,怎清得了流毒?天道……天道!”纳兰老怪仰头向天,“你也天道好多年了,这么多年可否看出来,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天道推演虽然还行,比眼前的纳兰老怪,和尚自愧不如。

以前就知道,经过今日之事,体会益深刻。

“天道,在我看来,便是登高望远呀!就好像眼前这山一样……”纳兰老怪随手指了一山,“大家都在往山上爬,因为爬的越高,视野就越宽阔,所见就越广博。”

“而且,世间只此一山,一旦爬上山顶,大好山川,一览无余!”

“不说爬上山顶,只要爬的高一点,就有好处,比如像我这两日一样,从上面扔石头下来,阻挠你的视野,阻挡你的攀爬,限制你的路线……”

“所以人人向往山顶,可惜呀,能站在山顶的人只有一个,这便是天道之山,与人间之山最大的区别了”叹息一声,纳兰老怪斜一眼看九忧和尚,“现在你可明白,为何我当初那般容易与天下正道缔下契约了?”

和尚明白了,因为彼时中原,有比纳兰老怪站的位置更大的存在,老怪自觉不是对手,退居牧州,一是认输,二是固守。

“所以二十年前,他死了,你便生了心思,从此以后,中原与牧州刀兵不断……”能让纳兰老怪甘拜下风的人物,九忧和尚恰好知道一个。

“牧州与中原为何刀兵不断,原因你心知肚明,那怎会是我设计的?”纳兰老怪瞪眼。

“怎么不会?不过你也真够倒霉的,正好那时迎来第八天劫,无力亲自做甚手脚,只好天劫化雨露,将气运尽数转嫁给了你那不知几世孙……”

“若非当时那场天劫甘霖,那丫头,怎么可能得到那般煊赫的声望,并且由此而……”似乎忌讳着什么,和尚没有说全,“二十年过去了,牧州上下仍记得牢牢的,并因此恨中原入骨,征伐不休!”

“你怎能说,一切都不是你的设计……只可惜呀,你们选错边了!一切布置全都白费。”九忧和尚终日红尘打滚,耳目之灵便却是数一数二的,所说全都是些陈年秘事。

倘若有知道那么一星半点内情的人听了这番话,定然为听到的内容瞠目结舌,心生寒意。

“我还真没有想过,事情换一个角度,可以这样看的。”纳兰老怪睁大眼睛,被和尚说的目瞪口呆,“和尚,原来你也不老实,肚里这般恶意揣摩别人呀!”

“都说了吗,和尚与别人并无两样。”九忧和尚倒是坦然的紧,“你说换个角度,事情不一样了……那本来的角度又如何?”

“本来的角度?好,我且问你,死的时候,神算那厮境界如何,寿数多少了?”

“天道九重,至于寿数吗,我记得是五百多……”

“天道九重的高手,才五百多岁,劫过了三关,又没甚灾病,为何会天人五衰挂掉?”

“这个这个?”和尚登时卡住。

是啊,天道九重的高手,寿数怎么也能活到八百岁,没灾没病,也非受了天劫打击,怎会……

“……天道无常呀。”寻思半晌,和尚只能这般概叹。

“放屁!他是盯我盯的太紧,浑然没有现,有人已经从他的背后,悄悄爬到了山顶,等不及他寿终正寝,一伸手……把他从山顶上推了下来……”

寻常人得病,修真者遭劫,从天道之峰摔下来,便是天人五衰了。

和尚豁然而起,虽然他本就是站着的:“你是说,神算那家伙,是被人谋害的?你有什么证据?”

“他亲口跟我说的,算不算证据?”纳兰老怪咂了咂嘴,“可惜呀,他滚落的太快,竟没机会分辨对方是谁……善泳者溺,善骑者坠,善算者,就如他了……”

“他亲口跟你说的?这不可能!”和尚风中凌乱。

“怎么不可能。我知道他死前见过你,所以你也一定知道,他衰死之前,曾经出了次远门,把我那不知几世孙还有孩子一并带回去了。”

九忧和尚连退几步,大受打击:“你知道?你竟然知道这件事?”

“我让他带走的,怎么会不知道?”

“怎……怎么可能?为,为什么?”和尚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

“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我也不知道。”纳兰老怪摊手,“当时他已时日无多,竟然不远万里跑到草原,来跟我借孩子……说事关天下,而只要有了那个孩子,他便能解救万民,让那个推他下山的家伙阴谋破产。”

“这种天道争夺我还真没有见过,不知怎的,就答应他了。”

“不可能……”和尚想了一想,断然摇头,“你是来找那孩子的,又不知往哪里找,所以跟我这试探。”

“九忧啊九忧,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疑心病那般重呢?我且问你,把我那不知多少辈的孩子抱回去,他是怎么说的?我估计,说的是可以化解中原与牧州的仇恨吧?”

“没有了丫头和那孩子,牧州人恨中原入骨,十几年的战争,为的全是这事……从哪个角度,哪个方向能看出来,他那样做是解决纷争,化解仇恨了?”

和尚如被雷中,愕然无语!

是啊!当时那位老友将死,死时说的话,他也未加寻思,就全然信了,现如今想想,当真颇多矛盾之处……

章二百一十二 二郎有计,公然要人

“那小丫头虽受了重伤,还能活个十年八年……明明没死,却说她死了,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他干的;给我那孩子改名字,易更气运,也是他做的,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让我临劫之前来此,也是他二十年前刻意叮嘱过的……说我那不知多少辈的后代此时此刻也会在此,同时,还有和你有半师之缘的另一个孩子,不是吗?”

放到哪里,和尚也都是威风八面,响当当的宗师级人物,但在纳兰老怪面前,他只有无力与无助:“……是。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还能做甚?看戏呗。”纳兰老怪一手指地,一手指天,“然后了结因果。”

山下方的战事越来越激烈了!

山上五寨被破,所有保州军俱退缩回了斗身四寨。

牧州军的指挥也是个厉害人物,并没有着急立刻进攻,而是在谷口排开了阵势,才试探性的发起了进攻。

保州军弃守廉贞寨,就是为了争取争夺的时间,好密集防守,排兵布阵的。

果不其然,攻击的小队刚下谷底,便被当头痛击。

火箭、弓弩、山炮、投石……火力之凶猛,叫人心惊胆战。

斗身四阵为整座大阵之基,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没有地利优势,四大于二,更大于道理显而易见。

四阵成半圆形散开,所有出了谷道之人,都必须面对同时四向的交叉火力,没有死角。

而且,这四寨一向都是大阵的基石,所有物资、武器、兵刃都贮藏于此,而守城用的山石檑木,这里有比山上更方便的地市临时开采。

接下来,就是最激烈的攻防战了,看是牧州军先把四寨拿下来,还是中原方的援兵先到……对此,双方指挥都心中有数。

“五日以内,弹药粮草充足,应无大问题,超过五日,物资开始匮乏,就艰难了,若是十日仍无援军……”各城防御措施备好,南宫坡召集了众将,面色沉郁,“诸位可有何高见?”

这场战斗的起因虽然玄幻,听的一干将领目瞪口呆,但是冲击过后,也就释然了。

毕竟,这是个仙侠的世界,那般玄幻的事虽然罕见,却并非不可能。

而且,现在也不是追究修真者擅加干预人间战事的时候……

或许修真界最终会对那么做的人施以严惩,但是保州军的人,却还需要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

性命都没了,事后平反有意义吗?

“我有一计。”说话者,叶二郎。

“哦,快说。”南宫坡大喜,在外人看来,将兵和睦,团结融洽。

叶二郎还真是有主意的,他身为军中斥候,在牧州军大军包围的情况下,翻山越岭,硬是从本来无路的绝壁中,寻出了一条路来,赶路的过程中,他同时用自己那超乎常人的视力,搜集到了另外一条重要情报——牧州此次发动战事,有重要王族参与。

幽州古径狭窄崎岖,根本不适于兵力驻扎,叶二郎探明牧州军、大本营在十里开外一处岩壁顶,同时注意到,营帐中有一间恢弘雄伟,明显异于寻常,而且,营帐上有牧州王纳兰家的家徽。

营帐中住的并非此行指挥,如叶二郎这样的老斥候,从兵员分布往来情况,几眼就能看出端倪,营帐中住的,更像是监军之类的角色。

而且,他刚刚好看到了,那个一身光鲜、踌躇满志的身影,正对着几群巨鹿,施展一种秘密法门……

纳兰家徽,监军职务,狂化秘法……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纳兰家重要人物,其重要性恐怕还要超过军队指挥。

“好,就擒贼擒王,拿他做质!”南宫坡大是振奋,锤掌说道,“都需要什么?”

叶二郎既然提出了建议,自是已经有了相应计划。

“披荆、斩棘、开山、辟地,四营第一都第一队!”保州军一共有五营,保州营加披荆、斩棘、开山、辟地,天威地猛两营是御赐,且属于幽燕军编制,保州军只是带管。

四营之中,第一都通常都是斥候,在这幽州古道地界,斥候的作用性,远大于普通士兵。

七星断魂阵之所以损失过半,就是天道压制,令所有中原斥候受到影响的结果。

当然这些,就非普通人能够知道的了……

四都当中,第一都惯例都是精锐斥候,而每都十队,第一都第一队,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此便够?要不要我从亲卫营中再调拨两队?”此事成败,并不事关生死,哪怕寨破,南宫坡自信保命没有问题。

但是此事成败,却关乎事业,关乎地位,于某些男人来说,是比性命更重要之物,南宫坡是孤注一掷了。

他和叶二郎皆明白,亲卫营的意义。

“不必了。”叶二郎略一咧嘴,“不过……我却有另外一个人想要。”

“哈哈,终于找到了!竟然去了那偏僻遥远的幽燕之地,难怪我的天道探查那般微弱……可恶的盗剑贼,你跑不了了!”

遥遥远方,千里以外,璀璨绚丽的剑光张扬无忌的在天空翱翔。

陡然一个转折,风驰电掣如流星,杀向了幽州古道方向。

对于这一切,风萧萧丝毫不知。

离那种一个念头,便知祸事临身的境界,她还差的远呢,光是眼前的事,已让她有些手忙脚乱了。

“说,你到底是何人?和那叶二郎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在轻月楼卧底?为何要那般对付陆婆婆?那叶二郎,又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刘火宅?”

空母云蚌中,风萧萧一边催发灵剑羽阴,一边连珠炮般讯问林清儿。

林清儿自以为她必死无疑,在她“临死”前透了点内幕。

风萧萧静待辟毒太岁药效发作,将那麻痹之毒解掉,第一时间自是来追林清儿。

她身体虽不能动,意识却清醒的很,透过灵剑羽阴指挥绝阴魂如臂使指。

而林清儿也十分大胆,虽下毒了陆婆婆,以为陆婆婆此去定然无幸,竟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呆在轻月楼里,行若无事。

自是被有了准备的风萧萧手到擒来。

抓到了她,风萧萧御剑飞天,径自去寻可能有危险的刘火宅。

林清儿被五花大绑着,摆出一个让她的身姿益发显的玲珑浮凸的造型,笑的花枝乱颤,媚眼如丝:“男人想要知道女人,通常都不是用嘴的……”

语声娇腻,骚媚入骨,林清儿很知道如何对付男人,但可惜……

章二百一十三 变·态女人,变·态心思

“啊”风情万种的骚,变成了痉挛抽搐。

什么事皆过犹不及,就连抽抽也是一样。

抽抽的好看了,叫做花枝乱颤,倘若抽抽的太剧烈了,那便是口吐白沫的羊癫疯好像林清儿现在这样。

正婉呢,声音一瞬间转成了凄厉惨嚎。

撕心裂肺的痛苦,肝胆俱裂的恐怖,屁滚尿流的无力……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一瞬间裹住了女人。

让林清儿如坠地狱,再不敢用那些轻薄手段:“不,不要……我说,我说!”

林清儿如见鬼魅的看着风萧萧,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并非不假辞色,不假辞色的男人她见过,不过是引人上钩的伪装罢了。

风月场上混过,男人那点手段,天生专长的林清儿清楚的很。

风萧萧是真的无视自己,无视自己长的美与丑,无视自己的神情多么楚楚动人……这是真的铁石心肠。

林清儿再不敢有任何猫腻,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风萧萧收回了撕扯林清儿魂魄的魑魅魍魉。

一路飞驰,林清儿一边回答风萧萧问题,一边转眼四顾,看空母云蚌,看风萧萧的动作,看身下大地。

故事……很是寻常。

就与苏轻恬一样,林清儿也是犯官家子女,所以被配来了这幽燕军营。

因为其知书达理、识文断字,被苏轻恬召到身边贴身伺候,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有了苏轻恬照拂,林清儿便与其他落入风尘的女子不一样,她是丫鬟,专职的丫鬟,不需要接客,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苏轻恬还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按理说,这女人该对苏轻恬感恩戴德才对,可事实不是那样的……

凭什么,同样都是犯官之后,苏轻恬就可以受幽燕万民照拂,走到哪里万众瞩目,而自己只能做丫鬟?

凭什么,总得听她假惺惺说那些大家亲如一家的废话,其实还是自己做丫鬟,她做姐?

自己的相貌不如她?自己的才气不如她?还是自己的聪慧不如她?……

女人的嫉妒一旦在心中生根,便如荒草原上的星星之火,没有理智,不讲情谊,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那遭嫉妒的对象,她失去了什么,就是自己得到的……

就在这般扭曲的心态下,她与叶二郎一拍即合。

叶二郎想要得到苏轻恬的身心,而苏轻恬……苏轻恬想要什么,没人比她这个好姐妹更清楚的了。

让苏轻恬**在叶二郎手上,林清儿相信,那将是她最大的不幸,自己最大的快乐!

为此她不遗余力……

变?态女人心灵扭曲的故事,林清儿的娓娓道来,让风萧萧遍体生寒。

就在这问答之间,两人渐渐接近了七星断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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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轻咦一声,陡然按下了云头。

山的那边,正喊杀声震天。

山的这边,听着就能感觉到那种震撼,那种血腥,那种恐怖……

大地在颤抖,树叶在摇晃,连带躲在岩石角落里绝阴魂也在瑟瑟抖……

没错,绝阴魂!

风萧萧按落飞剑,寻到了命令跟在刘火宅身侧的那只绝阴魂。

在七星断魂寨数里外的地方。

七星断魂阵,于普通人来说,只是座易守难攻,借势地利,布局精微的阵法,但在修真者眼里,大阵搅动天地元气,另有不可思议的妙用。

正是这种妙用,抗拒了绝阴魂……

再加上,战场之上,士兵血气激昂,肝胆旺盛,精壮的气血催了精壮的神魂,神魂散,意念交织,于魂魄来说,其凶险刺激之处,丝毫不下于人们赤身露体的站在厮杀的战场。

哪怕是绝阴魂,也没法在这样的地方立足。

早几天绝阴魂就被吓到了此间,但碍于风萧萧命令,又不敢擅自归去,便在此厢踯躅徘徊起来。

“哼哼!”林清儿笑的畅意,“我早说过,你那结义兄弟定然无幸……”

“我承认看了你们,竟然也有几桩仙家手段,不过与二郎相比还是……啊啊啊”

风萧萧心急火燎,但也知道,这不怪绝银魂,透过灵剑羽阴,安慰状态不稳的绝阴魂几声,将之收起,入了空母云蚌,携着林清儿,悄无声息遁入了七星断魂阵。

“你那二郎,到底有何手段?”

“我啊我不知道”林清儿蜷身痛呼。

“再说一遍!”绝阴魂手上加了把劲,所用手段,近乎于五马分尸。

不过不层面的,是纯精神层面的。

论到折磨人,这个世界上能胜过风萧萧的不多,因为除了风萧萧,没有人能让魂魄如此听话服帖。

“啊啊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林清儿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不知道为何说那些话?”

“我只是感觉,感觉……真的,真的。”林清儿惊惧的看着风萧萧。

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感觉?怎么感觉的?”

“啊啊啊……感觉,就是感觉啊……”

“还不老实!”

“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说那般笃定的话?”问题又绕回来了,这已经不是拷问,有些像难为。

“……你杀了我吧!”林清儿心丧欲死,周身上下无一处不伤,无一处不痛,那痛苦透过**,直达灵魂,哪怕她这样的变?态,竟然也有些承受不住。

没错,林清儿是变?态,扭曲的心灵,造就了变?态的**,她喜欢被人绑着,被人折磨,遭受痛苦……

但是,即便她是变?态,也承受不住风萧萧的拷问了。

“可是我就喜欢看你被折磨的样子……”风萧萧笑的快意,原来真的是难为。

“你杀了我吧,啊啊啊”

刘火宅的军营,风萧萧去过,甚至还认识了几个人。

本来是无聊,现如今则无比庆幸。

“刘火宅在哪儿?”入了营寨,寻一个僻静处闪身出蚌,他揪住一向与刘火宅寸步不离的石永询问。

刘火宅在哪儿?刘火宅已经不在,他被叶二郎选中,到了哪儿不知道。

这等行动,当然是要保密的,以免军中混入了牧州军奸细。

“我就知道,那子逃不过二郎手心。”空母云蚌里,林清儿得意的笑。

“啊啊啊”

章二百一十四 灵剑逞威,直夺主帅

痛过之后,林清儿面色微改,形容不改,这就是一个别人越痛苦她越快乐的女人:“现在要怎么办呢?不知他们跑哪儿去了……”

“啊,我想到了!去问南宫坡吧,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他一定知道。”女人得意的笑。

这是玩笑,几千人的军中,去找统领麻烦?

“唔,有道理啊!”风萧萧却是恍然,“谢了。”

“啥?你说啥?”林清儿犹自不敢相信,风萧萧已经带着她腾空而起,半空微一逡巡,找到了贪狼寨里的中军大帐。

此时战场交战仍酣……

牧州方面派出了重甲步兵以及重甲骑兽驮着的攻城器械。

一边是藉此消耗下四寨的武器库存,一边是借此搭建防御,为接下来的攻击做准备。

哪怕用尸体堆,也要在谷口内堆起一片栖身之所,给大军进攻提供便利。

山道太窄,哪怕抢占了上五寨,仍不能形成足够的冲击。

不能形成足够冲击的后果,便是无论多少大军开进去,只有被四寨联合火力蚕食的份。

重甲步兵与重甲骑兽在地面上几乎是蠕动着,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暴风骤雨般的打击……

战事虽然激烈,倒并不紧张,这只是真正大战前的开胃菜而已。

至于下四寨这边,甚至都不会有流矢飞石,一路畅通无阻。

“你……你疯了!”林清儿难以置信的大叫。

呼喊之中,风萧萧已经借着空母云蚌冲进了中军大帐,进门朗声喝问:“南宫坡,那个叶二郎,把刘火宅带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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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敌袭!”大战在即,中军帐是最为敏感之地,防御无比森严。

状况一出,百十人顷刻刀剑相向。

“疯子!他是疯子!”林清儿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虽然主意是她说的,这世界上的事本就如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刷刷刷!”交战当中,所有人本就箭在弦,弓在手,见到可疑人物,箭矢就如飞蝗扑来。

风萧萧缩身回了空母云蚌,身为逍遥保命之宝,空母云蚌本就有一定的防御力,这些三四重强度的乱矢还不放在眼内,如风般掠过帐中空处……

“是灵修法器,换神机火弩!”南宫坡应变也是颇为迅速,一边后退,一边喝令。

神机火弩,就如诸葛弩一般连发十箭,不同处是,此弩为灵修法器,射速既快,威力也大。

就跟之前的室火猪一般,不是军中标配,而是南宫家斥资自购。

“刷拉!”亲卫队们闻声换器。

同时间,南宫坡也没有闲着,手一掐腰带机簧,一圈极光般护罩,从脚下到头顶护住了他。

灵修不得干预人间政务,但是灵修法器,却不受此限制。

两军交战,常常会有普通的刺客,携着如空母云蚌这般潜行匿踪的法器,到敌军阵营,行那刺杀之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久而久之,军中主将之流,通常都会有相应的准备。

而如南宫坡这样,出身南宫世家财大气粗的,就更是如此。

这却是风萧萧所不知道的,一瞬间陷入了危机……

林清儿既是慌乱——风萧萧行事失败,很有可能,她也会被当做乱党乱刀剁毙。

又是快意——风萧萧那般折磨她,亲眼看着他死,不失为一种安慰。

“啧!”风萧萧无可奈何咂了下嘴,“羽阴!出鞘!”

“蹭楞!”一声剑鸣,震彻天地。

所有保州军中,甚至包括对面牧州军中的人都感觉到了,自己手中、身上的剑一瞬间跃动不已,似乎是在战栗,又似乎是在表示臣服……

按剑,制住颤抖,场中战事都因此而停歇了一瞬。

不过,那还是外间受波及之处。

贪狼寨中军大帐中,仿佛升起了个小太阳!

太拉风!太显眼了!

刺的人眼生痛,泪流不止。

灵剑羽阴通常不出鞘,也因此,一旦出鞘,光芒万丈!

这不是正常现象,而是灵剑羽阴刻意的……

剑有了神识,也就有了性情,有了性情,也就有了个性,高兴了,想要兴奋雀跃,郁闷了,想要找机会发泄。

神机火弩根本来不及发射,成百上千的绝阴魂蜂拥而出,将他们淹没……

军中血光冲天,精气充盈,通常情况下,绝阴魂的确连近身都不能。

但那是通常情况,有寄身之器的灵剑羽阴坐镇,别说这小小的战场了,就算牧州与中原两国交战,它们也能堂堂皇皇现身。

几十个打一个,顷刻间亲卫队包括其他一些将领尽数被掀翻在地,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南宫坡的防御最是强悍,体表的灵光罩绝阴魂竟穿之不透。

且他也有神机火弩,一抬手,燃着火光的箭矢连珠,首尾相接向风萧萧扑面而来,半空竟成一道火线,可见火弩之快。

风萧萧来不及做任务动作,灵剑羽阴先动了,迎着神机火弩划开一道亮线,如锦鲤逆波,顷刻间沿火线回溯到了南宫坡面前。

剑锋势如破竹划开了灵光护罩,剑尖处的森森寒意罩定了南宫坡眉心:“刘火宅,被叶二郎带到哪里了?”风萧萧迫不及待的声音响起。

先天攻击都能抵挡几下的六重法器呀,就被这样……轻轻划开?南宫坡心中如结冰霜,自己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不敢有任何隐瞒,满脸服帖,张口讨饶:“别杀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可是,我也不知道呀!”

章二百一十五 崎岖山路,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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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一人长生只为道,众生明智才为仙途

主角的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

“什么?不知道?”剑锋一动,血珠沿着眉心淌到鼻梁。

南宫坡几乎要哭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哇……叶二郎说是去捉拿牧州王族,带着刘火宅,还有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斥候……我估计不用等到牧州大营,半路上他就会动手。”

没错,南宫坡知道。

虽然两个人并没就此事交换任何意见,可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对方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两个人都清楚的很,派出身手更好的亲卫营叶二郎不接受的时候,南宫坡就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了。

但为了大局,为了官位,南宫坡装作不知道,把刘火宅给牺牲了……

谁晓得,那子上头,还有这么强力的人物罩着呢?南宫坡哭丧着脸,对风萧萧勉强挤出笑意。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空母云蚌中,林清儿叫的欲?仙?欲?死。

风萧萧正心情不好,这女人竟然还不识眼色还来挑衅于她,怎能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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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保州城的斥候艰难跋涉……

这里是七星断魂阵天然沟谷通往外界的山路,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就算有五重实力,此间行走也是步履维艰。

叶二郎亲自挑选出来的斥候,实力至多也就四重中,不过,由于斥候经验丰富,积年累月的奔波,人人都有一幅好腿脚。

山间行走的经验,弥补得了半阶实力。

而叶二郎亲身试探出来的,一条隐蔽,且走上去没有看上去那般险恶的山路,弥补了另外半阶。

“如何,可还吃得消?”行进当中,排头的叶二郎回身问道。

“没问题。”“不算啥。”……虽人人气喘吁吁,应声此起彼伏,显示了叶二郎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从一圈人的喘息声里,叶二郎听出了疲惫:“前面不到一里处,有一个背阴石洞,可以歇歇脚,吃点东西。”

“没关系!”“不碍的!”“我们还能坚持!”……声音虽疲惫,士气却高涨。

“不是坚持的问题,我们此行,是去擒拿牧州王族,不光关系生死,还关系我军成败……不注意体力,保持状态,等到了牧州大营出了岔子怎么办?”

有理有据的驳回了战意盎然的诉求,感受到下属们的欣然,叶二郎回望一圈,转到了刘火宅身上:“你呢?怎么样?”

刘火宅身上,汗星都没有半颗。

对于他这种,举手投足都古兽锻体、魂魄加持的家伙,这种程度的山势起伏,都不能说是艰难,跟平日吃饭走路没甚两样……

叶二郎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刘火宅,刘火宅立时提高了警惕。

下一刻,叶二郎稍稍远离了些。

刘火宅不是蠢蛋,叶二郎点名要自己,理由冠冕堂皇,五重高手军中罕见,刘火宅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此大事,他不去谁去?但其真实目的……

叶二郎演技很好,说不定能瞒过天下所有人,偏不包括刘火宅。

他面上神情的确坦坦荡荡,但他跃跃欲试的内息涟漪,将他的真实想法曝露无疑。

一番交触,两人乍离又分,彼此所想几乎相同——好强的警惕性!

不光刘火宅能察叶二郎,每次欲要动手,叶二郎也能察觉刘火宅的醒然。

一次、两次可以说偶然,三次四次皆是如此,叶二郎已经了然,这家伙是对自己起了防范之心了,而且这防范之心,无论如何不可能消除……

既如此,那就算了,反正……机会有的是!

改变了主意,叶二郎也就不再骚扰刘火宅,过得片刻,山窟休息,再片刻,继续赶路,一路无话。

“所有人都给我散开,寻找刘火宅!”

从七星断魂寨,到十几里开外的牧州军大营。

风萧萧天空俯瞰,划出一道直线,然后在直线靠近牧州军大营的地方,释放了全部所有绝阴魂。

几千道绝阴魂,就仿佛烟花绽放面八方而去,将好端端的山林,一瞬间变做了人间鬼蜮。

只知道目的地,不知道刘火宅他们具体走了哪条路,风萧萧只能用这最笨的法子,漫天撒网。

浑然不知,天空中正有两个大能,饶有兴趣的看定了自己……

“嘿嘿,嘿嘿,九重灵剑……”南宫老怪笑的奸邪而且鬼祟,“那老家伙说会让我这孩儿气运无双,果然没有骗人。”

九忧和尚眉目跳动,那本应该是隐秘,且是哪怕全天下人都知道,南宫老怪也不应该知道的隐秘。

但现在……他已经无心追究,老怪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隐情的了,他说的那些究竟是真的,还是存了心的来蒙自己的。

“既然认出是他,还不下去与他相认?”

“你道那老家伙当初为何将我孩儿抱走?你道我为何十六年不能与孩儿相见?”纳兰老怪眼睛翻白,看向南方,“不光现在不能见,就算一会儿我走了,一样不能……”

原本是晴空万里,不知何时,晴空中飘来了阴云,一丝丝一缕缕,渐渐将青天、白日、艳阳、温暖遮住……

阴云之中,隐隐有九色霞光闪跃,状况殊不寻常。

那你今日,是所为何来呢?九忧和尚想要说些什么,喉咙蠕动却又说不了什么,最终长声慨叹:“生而不相逢,老死不相见,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纳兰老怪哈哈大笑,“我纳兰幽篁这一世都被人从山头上盯着,这个下去了换上另一个,另一个下去了,又换上第三个……现在要走了,终于得到个机会,能将现在那人推下山去,你说,这怎么会不值得!?”

章二百一十六 良禽择木,萧萧撞墙

绝阴魂还在胡天胡帝的搜索。

风萧萧操持着灵剑羽阴,思绪时不时的与来报的绝阴魂对接。

但并没甚值得注意的消息……

忙碌了半晌,风萧萧忽然觉得奇怪,扭头看去。

林清儿老实端庄的坐在那里,既非风情万种,也非扭曲变?态,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寻了个空当,风萧萧忍不住问她:“你在干吗?”

“我在想……叶二郎究竟会走哪个方向?”

“你知道?”风萧萧大喜过望。

“南宫坡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林清儿老实巴交换了个姿势,一如轻月楼中瞒骗所有人的贤惠模样。

“那你这是……”

“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推理吗。论到对叶二郎的了解,又有谁比我更深?连他小弟弟往哪边歪我都知道……”最后一句话,林清儿故态复萌,向风萧萧抛个媚眼。

风萧萧打个寒战,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好,他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来:“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清儿捂嘴轻笑:“因为……风公子您比叶二郎更强啊?良禽择木而栖。清儿虽然已非完璧,论相貌自觉还上得厅堂,论手艺也下得厨房,若想暖床,也不差于其他女子……清儿不求名分,但求风公子收留。”

变?态女子,思维也是变?态的。

发现风萧萧万军丛上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明显要胜过叶二郎一筹,效忠目标顷时改变。

“啪!啪!啪!”风萧萧一下一下打自己脸。

让你嘴贱!让你没事乱问……

自虐当中,一魂陡然飞来,带来的消息让风萧萧精神一振!

总算有机会摆脱林清儿这疯女人了!

风萧萧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人家来硬的,她可以心狠手辣十分绝情,人家服帖了,她反倒没有法子了。

阖上空母云蚌,架起灵剑羽阴,熟极而流的动作,难掩心中慌乱。

“嘻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蚌中,林清儿掩嘴轻笑,葱手攥拳,“既知你弱点,那就算百炼钢,我也要将你变成绕指柔!”

林清儿的话,风萧萧却没有听到,假如听到,必定又一轮自掴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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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绝阴魂带路,曲里拐弯,拐弯曲里,风萧萧来到了绝阴魂所指的存有异动之处。

“……”按落云头,不,距离地面还有三四丈,风萧萧已知这不是自己要找的。

自己要找的,是懵然无知的刘火宅与试图加害他的叶二郎。

地面上那是什么,一只猛虎,在捉一只长耳兔子。

杀与被杀的关系倒是对的,但是两者之间,风马牛哪里相及了?

风萧萧好气又好笑,这只绝阴魂也真够糊涂的,竟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略一摇头,灵剑羽阴断然刺下,一剑从老虎眼睛刺进去,直透内腑。

吭都没吭一声,老虎瞬间毙命。

虽然消息错了,也只是这一只绝阴魂,不耽误其他绝阴魂搜索。

而且风萧萧狩猎出身,一眼便看出来,这只猛虎是将近五重的野兽,假如再修炼十年八载,说不得就进入妖兽范围了。

这么一只完整的虎尸,值不上一万两,也能值八千。

本着艰苦朴素的优良品质,风萧萧落下云头,欲将老虎收入囊中。

距离死虎还有几步远,“嘶……”,不远处的长耳兔子,忽然向风萧萧龇牙咧嘴,发出和兔子完全不符的叫声。

风萧萧停了下脚步,回看长耳兔子。

洁白顺滑的皮毛上,几道狰狞伤口,有血还在不断淌出。

可怜的兔子,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从猛虎爪下逃脱……

一下动了恻隐之心,乾坤袋里一掏摸,风萧萧取出一枚三重灵丹,随手抛给了长耳兔子。

丹药飞在半空的过程中,风萧萧陡觉异常——情况不对啊!

看周围战斗的痕迹,不应该是一只兔子和猛虎的搏斗呀?

而且,绝阴魂真的没有那么弱智的呀,会把这种事情错……

最异常的还是……从绝阴魂向自己汇报,又带着自己回来,这过了多少时间了?怎么可能……

风萧萧大脑正无与伦比的飞快旋转着,灵丹所向的长耳兔子耳朵陡然一竖,那似乎代表着警觉,然后,一道厉芒从兔子红通通的眼睛里闪过,兔子张开了血盆大口。

没错,就是血盆大口!

“吼!”一声低沉的,并不波及太大,但是……却激荡出了大蓬涟漪的空气炮,悍然从兔子嘴里飞出。

只一瞬间,那波掠过了风萧萧身体。

顿让他头晕眼花,耳鼓生鸣,好像十面八面大鼓正在她耳边敲,好一阵子竟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长耳兔子发出空气弹后,疑惑的看向了正落在面前的三重灵丹。

皱缩着三瓣鼻,疑惑的闻闻嗅嗅,长耳兔子似乎明白了这物事的作用,倒放心的很,“苛察”将灵丹磕碎吞入。

然后,长耳兔子收起了凶相,一脸无辜的看着风萧萧……

哦,不,不应该再叫它长耳兔子了,而应该叫它做——吼。

传说中的一种异兽,长的像兔子,两耳尖长,也就尺余,但是连狮子老虎都怕它,为什么会怕它?你若被它吼一下就知道了!

方才的场景,风萧萧以为是老虎在追兔子,其实关系正好弄颠倒了,应该是这只上古异兽,在猎杀猛虎才对。

风萧萧赶到的时候,老虎其实死的已经差不多了,死因,五脏俱裂,肝胆尽碎。

“吼!”无辜的吼向头晕眼花的风萧萧复吼了一声。

这一声,音调频率就与上次截然不同了。

一吼过后,风萧萧便觉得燥热的内腑渐渐冷却了下来,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清明……

“踏踏!”吼蹦跳着过来,跳到风萧萧身上后踩两脚,继续蹦跶,直蹦到猛虎身前,心安理得的大口大口享受起来。

猛虎是它杀的,风萧萧那叫抢怪,焉能不被吼?

章二百一十七 八风不动,以一抵百

不能不说,叶二郎所选这批斥候尽皆精英,能力出众。

虽然风萧萧被吼的事稍稍耽搁了一下,这并非漫天遍野的绝阴魂也出错的理由。

他们这行人,竟然就直直通过了绝阴魂的搜捕区域,来到了牧州军大营之外。

真真是鬼都发现不了哇!

牧州军营寨简约粗犷,以大大小小的帐篷为主,循着某种牧州人代代相承的玄机依山而建。

白色滚圆的棚顶,仿佛一个一个的肥皂泡,又似原野里一朵朵的小花,竟然隽永而别致。

不过,这都是表象!

掩藏在表面的雅致之下的,是剑拔弩张的警醒。

大营四下,巡逻兵众多,分布四方的耳目哨探更是星罗密布……

有明有暗,有固定的有巡逻的,有人甚至还有兽……哪怕经验丰富的斥候,也没办法顷刻间辨别出来,除刘火宅之外。

无论明的暗的,动的静的,是人是兽,身上皆有涟漪发散,既有涟漪发散,就逃不过刘火宅的耳目。

一群人在对山半坡上一块巨石后掩藏着,叶二郎指向偏左方一顶颜色迥然不同的金帐:“就是那里。住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年纪,黄貂袍,赤红长发,佩云纹短刀的年轻人,还随身带着一只草原云狐……”

“纳兰京。”不用叶二郎说的太多,一干斥候们立时确认。

当代牧州王第二子,智计甚多,但是身手……就不怎么样了!

换句话说,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

也难怪叶二郎那般信心满满可以将之俘获。

“我一个人就有把握将他拿下,不过我需要你们制造混乱给我创造机会。哨探、粮仓、马厩、军械库……”叶二郎对着牧州大营指点了几个位置。

“无影箭!爆裂矢!明白?”

无影箭,弓箭好手倾尽全力的一击,箭支速度快逾流星,飞行在空中时人眼根本追踪不到。

也就意味着,敌人无法第一时间发现你的方位。

爆裂矢,射中目标之后,顷时爆炸的特质箭矢,爆炸不光对敌人造成杀伤,最重要的是,摧毁了箭支本身,让敌人无法从箭的插入角度,判断敌箭射来的方向。

一切都是为了用最少的人数,给敌人制造最大的混乱。

“至于你……”叶二郎指指刘火宅,从囊中掏出一张弓来。

弓形古怪,浮凸有致的铭刻玄奥难言,而在弓的上角与下角处,各有一个八面棱柱,弓弦从棱柱中穿出,而非直接绑在弓的两端。

“八风弓?”有识货的斥候身体一震,惊呼出声。

“没错!八风弓!”叶二郎一笑,将弓递给了刘火宅,“你是我们这些人里,唯一勉强拉得开这张弓的人……”

无论神情还是行动,都一丝一毫看不出来,叶二郎此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刘火宅难耐疑惑接过了八风弓:“可是我的射术……”

“用八风弓,不需要射术的。”叶二郎抬头拍刘火宅肩。

刘火宅本能的缩肩一躲。

叶二郎微微一笑,不以为忤收手回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好了,我去了,你们立刻分散,等我号令。”

言罢转身而去。

一圈斥候并没有立刻散去,而是艳慕的走上前来求摸,对八风弓颇为艳慕。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刻钟之后,叶二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金帐之外,而且换上了一套牧州军的衣服。

向着斥候们的方向,叶二郎两臂挥舞发出信号。

“预备,射!”斥候们得令开火,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射手,而且一早就瞄准了目标。

“轰!轰!轰!”牧州军大营里,顷刻间火光四起。

哨探被干掉,粮仓、军械库中有烟冒出,最乱的还是马厩,爆裂箭先后射伤了马匹,射断了栏杆。

牧州军马噪乱难耐,从栏杆断处争先恐后的奔跑出来,在军营中掀起大片大片的混乱。

有人救火,就有治伤,有人驯马,还有人奔走相告,为军中上层收集情报,通传消息……

混乱之中,叶二郎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了营帐。

“镇静!镇静!都给我镇静!”牧州军中也不乏高人,或者积年老兵,将各处的慌乱状况略一审视,心中便有定见,“无影箭!爆裂矢!来的人不多,只是在制造混乱,大家不要慌……”

牧州军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的,虽然爆炸声不绝于耳,他们渐渐静下了心来,仔细探查。

从平静到混乱,从混乱又到平静,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短短几息间事。

而且这几息之间,没刘火宅什么事!

那么刘火宅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呢?

他在忙着拉弓!

没错,拉弓!

八风弓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不是指射出去的强大,到目前为止,他还未发一箭的,这里说的强大,是需要的气力,需要的内息的强大。

手搭弓弦,运息开箭,刘火宅立时便觉得,自己体中的内息,就仿佛开了泄洪闸,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沿着弓弦,灌注进了八风弓的上下两个八棱体之中。

随着内息灌注,八棱体渐渐的发出光来,起初是白光,不断强盛。

饶是刘火宅内息特异,数量惊人,耗费了足足一小半内息,堪堪将这一箭完全拉开,让白光强盛到了极点。

但是……

到达极点之后,白光陡然一变,竟然从白色,转回到了黑色。

弓弦瞬间紧绷,更加强大,更加贪婪的吸力,重又从弓弦上透来……

如果不是刘火宅,对内息的控制空前绝后,他怀疑,会有人被这张弓活活吸成人干。

更加强大的吸力传来,刘火宅断然放手,放弃继续灌注的打算,松手让这一箭飞出去。

一箭飞出!刘火宅终于明白,叶二郎所说,八风弓不需要瞄准的意义了。

一箭飞出!恍然有一道风龙,从八风弓上飚射出去。

那风龙是怎样构成的?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几十支与搭的箭一模一样的幻象组成。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好像个扇面那般扫射出去,铺天盖地……

“刷!刷!刷!”箭如雨下,一瞬间射倒了好多牧州军。

中人之后,本箭爆发碎裂,而那些幻影的箭,直接消失无形……

一张八风弓,做出了至少百人攒射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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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一十八 火宅断后,一骑当千

牧州军大营一阵混乱!

营中兵将不少,但主要是后勤,其次是护卫,主力大军在十里开外与保州军作战呢。

初时不慌是因乱相虽然剧烈,判断敌人数量不多。

但假如突袭者有三五百数量,真的会给大营造成麻烦的……

“快,去保护小王爷!”

“收缩阵型,寻找掩体……”

“不许乱跑,分组集合,搜索敌人。”

八风弓逞威,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命令甚嚣尘上,牧州军大营尘土飞扬。

不过牧州军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命令虽然各不相同,人数摆在那里,大家伙各选一个自己觉得合理的命令执行,互不干涉,倒也井井有条。

巨石后方,始作俑者的斥侯们纷纷拿敬仰的眼神看刘火宅。

强大啊!八风弓分两个阶段,虽然刘火宅仅仅拉开了第一阶段,这第一阶段威力也是不一样的。

少的只有十几只,如刘火宅这般,一弓上百,已经是顶级水准……

难道那叶二郎,真的没甚阴谋诡计,纯是自己多心了?

看着周围一圈的敬仰目光,刘火宅心中暗暗嘀咕。

叶二郎的想法让他捉摸不透,似乎心怀不轨,但是又处处跟自己的预想不一样。

原以为路上他就会动手,结果根本没动。

又以为他会挑唆这般下属来与自己为难,看几十人的纯洁眼神……也不像。

而且他现在人都走了,也玩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刘火宅一边开弓一边思索。

就在这同时,牧州军大营接连惊声传来:“不好了,小王爷不见了。”

叶二郎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得手,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拖延牧州军一段时间,给叶二郎创造脱身机会,然后,自己这帮人就可以撤了……

眨眼间,刘火宅的八风弓开到了第三发。

心中正思忖,“咔嘣”一声轻响,刘火宅面色陡变。

包含了八风弓一切秘密的八角棱轴里,发出一声破裂响音。

受此影响,刘火宅这轮射出去的八风百箭,不再是无影箭,而是有影箭了。

无比显眼,拉风绚丽如长虹般的箭迹,从刘火宅等人隐身的巨石,直贯入牧州军的营帐,将他们的方位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在那里!”“那边山半腰的石头后面!”……牧州军瞬间醒悟,指指点点,大批大批的士兵聚集起来,向他们这向冲来,还有一些人扶蹬上鹿。

斥候们面临的,将是暴风骤雨般的冲击。

“……嗨!”斥候们叹息,纷纷将斥责的目光投向刘火宅。

刘火宅木然不动,似乎已然惊的呆了。

虽然强大,毕竟是新兵呀,斥候们也没法过分苛责,干净利落转身,向后狂奔而去:“走吧!”

奔出几十步,发现刘火宅仍原地不动,纷纷回头呼喊:“别呆着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你们先走吧,我给你们断后。”刘火宅终于动了,转回了身去,缓缓再度拉开了八风弓。

这个叶二郎,好奸诈的心机!这一次,刘火宅终于是确认了。

不仅仅因为八风弓被动过手脚,再射不出无影箭,那还不足以证明叶二郎的刻意。

更直接的证据是,八棱柱破裂的一瞬间,竟然从里面,飞出一蓬轻细的银针来,那些银针以惊人的速度冻结了刘火宅的行动力,麻痹了他的意识……

方才瞬间,刘火宅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犯错了,因为犯错而神识大乱,因为神识大乱而没有逃跑,然后被追击来的牧州军干掉。

过程天衣无缝,理由顺理成章,这便是叶二郎的盘算,精巧而阴毒!

他刻意选这些斥候出来,不是为了帮他伏击刘火宅的,也不是要顺带牺牲掉的,他选这些首屈一指的斥候出来,是为了他们能证明刘火宅的死亡没有问题。

当牧州兵漫山遍野的追击而来,这些最好的斥候,总会有那么几个,能够躲过搜捕回到七星断魂寨,证定此事的。

可惜,他遇到了刘火宅……

自身抗毒能力超强,又身怀辟毒太岁这等圣物,更不像风萧萧那般艰苦朴素,不过眨眼一瞬间,便恢复了行动力。

不过,刘火宅并不打算告发他……没时间,没空闲。

面对远方熙熙攘攘而来的人流,八风弓缓缓张开,不需维持无影箭状态,反而令开弓少花了至少一半的气力。

不过十分之一总量,八棱柱灵光开始由白转黑。

刘火宅体中内息翻涌如沸,就好像持续不断的使用凤鸣九天,他的气息从没有消耗的这般快过,也从没有重新凝聚的这般快过……

源源不断的灌注,源源不断的产出,差不多刚刚好也就一身内息,八风弓第二层彻底拉开。

“嘿,你不能这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有斥候兜转回来来拉刘火宅,不欲他无端送命,一眼看到八风弓形象,惊愕的住嘴不语。

下一秒,八风弓第二级悍然释放!

“嗤”就好像无穷无尽的狂风喷涌,又似乎成百上千的人一起,拿手指刮玻璃,八风弓近处,返身而回的几个斥候风中凌乱,忙不迭捂耳抱头,还是禁不住这尖声的摧残,鼻眼中有血丝沁出。

同伙尚且如此,远方的敌人就更不用说了。

一瞬间,至少上千支羽箭,从八风弓中幻化出来,宛若飞蝗扑向了来追的牧州军。

第二级八风弓的威力,又在第一级十倍以上。

“夺夺夺!”箭支仿佛大雨滂沱,箭支射落的声音仿佛冰雹砸地样密布。

追兵顷刻间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有埋伏!有埋伏!”一边呐喊一边惶然而退,缩回了牧州军大营,各找地方隐蔽。

“看到没有,我一个人足够。而且……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凭这些人还拦不住我。”一箭慑敌,刘火宅幽幽对留下的几个斥候道。

擦擦流出的鼻血耳血,几人实在也说不出什么,俱都拍拍刘火宅肩膀,道声珍重离开。

刘火宅再不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其实是内息滚滚,正在以恐怖的、常人根本无法相信的高速,恢复当中。

传说当武者开启了任督二脉,贯通了天地双桥,便可以真气无穷无尽,刘火宅离那境界还远,但是内息的凝聚速度竟不稍逊。

而牧州军,被刘火宅一箭吓住,竟也不敢稍动。

甚至都不想想,那块石头虽大,后面藏得住千数人马吗?别说千数人,一百人都藏不住……

总之,牧州大营南方,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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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一十九 邀战二郎,步步苦逼

大家,儿童节快乐!!!

刘火宅遇险的同时,风萧萧又在哪里呢?

斥候队发作,牧州大营乱象初现的一瞬间,风萧萧便意识到自己错过了。

空母云蚌、灵剑羽阴全力催动,风驰电掣来到了牧州大营上空,然后……就定在那了。

刘火宅等人掩藏的太好了,再加上无影箭、爆裂矢效果,风萧萧一时间也没能发现他们所在,而是被下方的牧州大营吸引住了……

白色的帐篷,青青的草坪,五颜六色的纹饰,厚厚的毛毯,羽毛的旌旗……还有穿梭其间的,士兵、马匹与巨鹿。

眼前的一幕,多么熟识,多么亲切,仿佛做梦的时候,曾经来到过……

甚至能清晰记得,那个时候,还有妈妈在身边……

和风吹拂,香飘鼻端,天上有白云朵朵,地下有牛马成群,欢歌笑语飘荡在空中……

不知哪里涌出来的画面,无端端的摄住了风萧萧,让她恍然出神,久久不能自拔。

纷乱过后,战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风萧萧也跟着战场一起,沉默,苦思冥想,追忆往昔……

远方陡然传来轻响,射出第三轮二级八风弓,感受着气息消失,又重新凝聚的过程,刘火宅嘿然一笑:“叶二郎,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此时,其他斥候已经走远,转过山脚完全不见了。

刘火宅望空发声,因为他确信,叶二郎就在附近,极有可能,就在发生之处。

布置如此缜密,思虑如此周详的人物,对自己的布置,有时间也有条件的话,总会跑来看看的。

而且……如此强大,至少在六重的八风弓,叶二郎就算用计都不舍全毁,也应该,是会回来取走的。

不怕别人怀疑,完全可以对别人说,他想法设法来到了这里,发现刘火宅已经死了,只好取弓走人。

思绪转圜,草丛里,巨石没多远的地方,钻出了叶二郎。

军中第一斥候面带微笑:“我小看你了!”

一句话里有两种含义——

一是表示没想到,刘火宅竟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被自己的机关银针毒翻。

二是没想到,刘火宅竟然真拉得开八风弓第二重,将弓的威力完全发挥,以一人之力摄住了牧州大营追兵。

“我怕,你小看我的,还不止这些呢!”刘火宅还以一笑。

“怕是未必吧?”叶二郎噗通一声把五花大绑的手中人放下,另外只手一翻,扯下了身上大氅,覆盖到此人身上。

神不知鬼不觉,放到地上的牧州小王爷纳兰京消失无踪,只留下野草摆荡。

刘火宅看的眉头一皱!

除了八风弓外,叶二郎竟还身怀此等异宝,能在牧州大营中自由来去,怪不得对自己的计策信誓旦旦信心满满……

不过更让刘火宅惊讶的是,是那纳兰京。

叶二郎把人丢到地上的一瞬间,刘火宅瞅到了纳兰京的侧脸,这小王爷……这小王爷的面容,竟然和风萧萧有**分相像!

没错,足足**分。

略宽的额头,显的聪慧而理性,从容淡定。

比寻常人略粗略黑的直眉,明显高出普通汉人一截的鼻梁,勾勒出鲜明的面容,显露出丝丝野性,夹带着微微的异域风情。

若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是气质与轮廓了,风萧萧轮廓更加圆润一些,气质更加柔和一些,但是……太像了。

假如换穿了衣服,当然,得是式样相同大小不同的,不走到近前只是中等距离看察,恐怕没几人能分辨出来。

天下间或有长的相似之人,但是这两人能够碰到一起的机会……太少太少了,强要牵连的话,只有二字——缘分。

难道说,此人和风萧萧那迷离的身世有甚关系不成?

刘火宅飞快的想到了此处。

同一时间,叶二郎执匕在手,左右之字蛇行,飞快的趋近了刘火宅。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能做的就一件事,动手!

“这弓既是你送的,我便不拿它杀你!”刘火宅放八风弓入乾坤囊,反手取出了鹿角叉,严阵以待。

叶二郎气的吐血,他为何靠近刘火宅?就是忌惮八风弓威力吗。

靠到近前让刘火宅难以瞄准,同时,他对八风弓有特殊的掌控,近战时若有机会,便能出其不意夺回。

谁想,刘火宅直接塞弓入袋,断了他的念想。

“好,这是你说的!”叶二郎瞬间驻足,反向开奔,三两步后纵身一跃,陡然背生双翅,贴着山脊,飞快的向远方滑翔而去。

几息间将自己和刘火宅的距离拉到十余丈以上,叶二郎半空振翅转身,神不知鬼不觉掏出一张弓来,要射刘火宅。

但当他回过了身,大吃一惊……

原来,刘火宅也跟他冲出了巨岩,借着山坡斜落之势,竟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须臾不让,速度快的惊人。

叶二郎慌忙振翅,向天空上飞去。

他的两翅是法器,顺势滑翔起来速度颇快,自主操控升空的话,就不那么灵光了……不过,无论如何也比武修高手快捷自在就是了。

狠狠扑腾了几下翅膀,离地约有六七丈高,叶二郎自觉高度已经足够,抛一物下地,一边狞笑,一边再次回头开弓,要射刘火宅。

他对自己的射术有绝对的信心。

而且,假如刘火宅发现追不到自己,站在地面上望空开射,那么他扔到地面上的那物,就可以发挥效果了……

叶二郎得意洋洋一扭头,顿时再度惊了个魂飞魄散!

为何?因为刘火宅就在他身后一丈开外,足下踏着个白色云朵,手中挥舞着鹿角巨叉……

估计他再晚回头个一时半刻,就要被开了瓢了!

刘火宅竟也能飞?怎么会?怎么行?怎么可能?

叶二郎无比苦逼,风中凌乱。

若是一般人,在他三两招散手之下,早死的干干净净了。

但这刘火宅,偏偏好像老天派下来玩他的一样,招招式式拿捏不住……

不过好在,他也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危急关头慌而不乱,翅膀一收,短刀一架,向着刘火宅迎头落下,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唯有肉搏近战了!

没关系,没关系,后招咱有的是!还怕了这小子不成?

一边下落,叶二郎一边给自己加油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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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二十 兵来将挡,二郎野望

“当!”两人凌空交击。

刘火宅狠狠向下挫了一挫。

叶二郎凌空倒翻出去,双臂痛彻入骨。

他以反手双刀,架住了刘火宅这一砸。

但是,鹿角叉势大力沉,他的双刀质地虽不错,太过轻灵,悍然冲击竟然无法卸去。

双刀刀背狠狠反硌上他的手臂,痛彻入骨,让他怀疑,两条胳膊是不是断掉了。

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自己要落回到地面上,似乎得看刘火宅答应不答应!

一次交击,刘火宅下挫三尺,叶二郎反飞了一丈,倒比他决心下落时,位置更高……

这还幸亏是,两个人都在空中,身体无依无靠,无处借力。

这若是在地面上交手,这一击之下,自己岂不要筋断骨折?

叶二郎心中悚然,顾不得地面上的埋伏了,怀中掏出一面小旗,望风一抖,漆黑的虚影如烟如雾,从旗中飞快凝结浮现,然后张牙舞爪夭矫虬曲扑向刘火宅。

一只兽魂,一只经过炼化的兽魂,一只经过炼化的很有几分眼熟的兽魂……

天赋神通!刘火宅那是不慌不忙啊,反手一摄,“咻”的一声,将兽魂汲入体中。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时随令行……”

叶二郎重振双翅,挥舞着手中小旗,咬破食指涂血上去,正用刘火宅颇觉耳熟的咒法,念念有词,见到此幕,眼球凸出,几乎要落出了眼眶。

“你……你……你……”他指着刘火宅,实在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

刘火宅也忍不住要笑,这家伙,怎么招招式式正中自己下怀咧?

挥舞鹿角叉,悍然向上追逐而去。

“咯咯……”叶二郎牙齿咬的咔咔作响,“这是你逼我的,逼我的……”祥林嫂一样念叨着,他一把扯去了外衣,在赤躶的半身上,就着淌血的手指,飞速描画起来。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惑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家国利亨……”

一边描画一边唱诵,他身体表面的血纹,渐渐泛出光了。

随着光芒逐渐强盛,他的身体,吹了气一样鼓胀起来,肌肉抖擞像是有小兽在皮肤底下爬来爬去,筋骨舒张似灌了气的人偶,虽笨拙但孔武。

叶二郎变成了身高两米的壮汉,肤红如血,皮肉绷的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爆裂而出。

这本应是先天才有的能力,借助涂在身上的秘法,叶二郎似乎现在就可以做到。

身体变巨的同时,叶二郎也收起了手里两把短刀,须臾间换上了两把长六尺,宽有一尺的巨大陌刀。

一手擎住一把,挥舞几下,叶二郎狞笑着,眼睛赤红,面容扭曲,越级而为的催谷秘术,给他带来的也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巨刀一挥,叶二郎从高空悍然滑落,将一直以来的憋屈郁闷,还有秘术带来的痛苦,经由开山辟地的全力一击,尽数发泄!

“当!”这一声大震,天崩地裂!

一圈草皮倒伏,皆是撞击生出的风压所至。

鹿角叉与巨大陌刀撞到一处,鹿角叉断裂几支,陌刀蹦出连串钢牙……

刘火宅与叶二郎同样七窍喷血,倒飞出去。

刘火宅如流星般坠地,叶二郎似投石车抛出的石块一般,翻滚着飞向天际。

平分秋色!无论是兵刃,还是执掌兵刃的人。

“过瘾!这才像样吗!”从地上撞出的坑中翻身而起,刘火宅抹去鼻血,很是兴奋。

“白痴,以为我真会与你硬碰硬么?”天空中,天旋地转头晕脑胀的叶二郎稳定了身姿,向刘火宅比出中指。

“悉悉索索!”周围草丛里,陡然传来怪异响动。

刘火宅闻声环视,登时面色古怪……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五个魁梧人形,不知从何处献身,分列前后左右,正向自己包夹。

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每个都身形魁梧,每个都面目黝黑,确切的说,是青黑,好像人死了以后,血肉僵硬那般颜色。

动作僵硬而整齐,五个魁梧壮汉嘴巴翕然有声,从当中喷出来的,是丝丝缕缕的青黑色气,狠厉而肃杀……

还用再说吗?这是五只尸鬼,与自己……

掏出只五鬼圈,刘火宅随手一晃,于是五只差相仿佛的尸鬼,门神一样分列他前后左右,悍然迎向了包围者。

一场大战立时展开。

尸鬼们的战斗方式都差不多,动作略显笨拙,皮糙肉厚,扛打能挨,两方对擂起来,血肉横飞拳拳到肉,煞是好看。

“你……咳!咳!咳!”天空中,叶二郎指着刘火宅,一口气喘不过来,剧烈干咳几乎闭过气去,“我驱尸宗,驱尸宗秘传……五鬼圈,你怎会,怎会有?”

叶二郎不是普通人。

虽然南宫家是那样宣传的,甚至南宫家也是那样相信的,其实他并不是。

对此,和他睡觉的林清儿虽不清楚,却隐隐约约知道,所以曾抱有很大期望……

说叶二郎是驱尸宗的人也不太确切,实际上,叶二郎不曾炼过驱尸宗任何一门功法,因为天赋不成,注定了只能武修不能灵修。

叶二郎那驱尸宗中大有身份的父亲,对他自觉有亏,于是从小极尽可能的训练他、培养他,同时还给了他一身上下许多的灵器法宝。

不过叶二郎并不因天赋之事伤心失落,在他看来,这样更好!

灵修清心寡欲那一套压根不适合自己,他有着自己的野望,比修仙更加远大的野望——

并且,他始终在按照自己的规划,自己的部署,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前进着。

“你挡不住我!你挡不住我的!我是天命所衷之人,怎会被你,被你这么个小角色绊倒!死!死!死!”叶二郎疯狂嚎叫起来,如痴如狂。

距离够远,他终于射出了手中劲箭。

与八风弓原理似乎相同,只是威力稍弱了一些,五六十发灵光劲箭,在半空中接连成股,劈头盖脸射向刘火宅。

刘火宅飞腾到了空中,不紧不慢抽出玲珑刀:“喔,你是驱尸宗的?前些天干掉了个叫做陆不平的,好像也是驱尸宗的,你认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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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二十一 尸妖噬主,羽阴亮相

玲珑刀一刀刷下,刀气纵横,漫天灵气幻化的影箭,被刀气悄无声息抹消,仿佛从没有存在过。

叶二郎虎躯狂震,骇然失声:“你说什么?陆长老被你杀了?胡说,这不可能!不可能!”

刘火宅嘴巴微抿,不与叶二郎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事。

“你这骗子!大骗子!休想要骗我!”接连遭受打击,加上透支秘法的摧残,再加上刘火宅带来的消息,叶二郎渐渐语无伦次接近疯狂。

赤红的眼睛里,陡然一道亮光闪过,叶二郎拍额大喜:“哈哈,对了,我还有一件终极武器……我这就用出来,我吓死你,哈哈!”

叶二郎小心翼翼的,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五鬼圈。

这个五鬼圈样式和普通五鬼圈可不大一样,普通五鬼圈一环五个铃铛,圈中藏鬼,铃铛使鬼,而这只五鬼圈,在每个铃铛的位置,还都插着一面黑色小旗,巴掌大小,巴掌高下。

五面黑色小旗,封镇着五鬼圈中跃动不已的灵光……

哪怕叶二郎已经丧失了理智,接近疯狂,面对这五鬼圈的时候,不由得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从始终没有痊愈的指头端处挤几滴血上五鬼圈……

五鬼圈中,黑色的灵光陡然一涌,叶二郎猝不及防,整个手被灵光扫过。

待灵光平复,叶二郎的袖端空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

他的一只左手,就那样在灵光中消失了,五鬼圈中,隐隐传来咀嚼吞咽的声音。

叶二郎呆住了……

刘火宅也呆住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二郎终于抱腕惨叫起来:“啊啊啊”歇斯底里,痛哭流涕。

“都是因为你,刘火宅,都是因为你!”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够,叶二郎顶着红眼圈恶狠狠的看向刘火宅,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时随令行……尸妖曹十,听我号命,灭杀此獠,精血任享。”

五旗封禁打开。

从五鬼圈中,传来苍凉幽怨的嚎声,伴着嚎声,黑色灵光凝聚成形,一瞬间从叶二郎左臂闪过,拐一个大弯,然后震动蝙蝠翅,风驰电掣向刘火宅飞来……

叶二郎整条左臂,不,他已经没有左臂了,从左肩头开始,空空荡荡,只剩下袖管在那飘摇。

冲向刘火宅的尸妖口中,整条断臂正被咀嚼、咬嚼着,飞快的吞咽下去。

“啊啊啊”悲催的叶二郎再度悲催的惨嚎起来,歇斯底里,愤怒成狂。

惨嚎当中,他一腔怀恨的目光投向了刘火宅!

被追的如此之惨,被打的如此狼狈,甚至还失掉了整条左臂……一切都要怪这个家伙!

他要亲眼看着,看着刘火宅怎么死,看尸妖怎样撕开他的血肉,扯出他的骨骼,咬断他的头颅……

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解他心中的怒火。

刘火宅也的确有些紧张……叶二郎的压箱底竟然是一只尸妖,对付这种厌物,他还真没什么把握。

玲珑刀大玉葫芦尽皆无效,天赋神通也无用武之地,绝阴魂无用,避毒太岁无用,合窳毒液无用……

仔细想想,除了行云流水能够瞬移规避,佛光钵可能抵挡一二,云若能够干扰下尸妖视线,鹿角叉可以正面硬抗,自己没多少能克敌制胜的手段。

怎么办?怎么办?

刘火宅脑筋疯转!

叶二郎满怀期待,他的眼中,甚至已经看到了刘火宅血肉模糊,疯狂挣扎也无济于事的惨象……

就在这至关重要的一瞬间,经天长虹从遥遥天际,风驰电掣而至。

就仿佛彗星凌日,又依稀流星逐月,逞亮的虹光,划出浩瀚飘渺的弧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告诉,瞬息而至。

虹光之中,是成百上千翻飞起舞的魂灵……

虹光掠过,一瞬间难以辨别,是天堂还是地狱,那些翩翩起舞的精灵,是那般的悠然与写意,似乎天堂才有;但是,煞白的脸孔,虚无缥缈的影像,窃窃私语与啾啾鬼叫,又是地狱所独有……

灵剑羽阴,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生死之隙,在仙与鬼的矛盾之中,悍然出场,拉风至极。

叶二郎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哪怕被灵光刺伤了眼眸,也眨都不眨一眼。

他要看着刘火宅死!

于是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小太阳一样灵剑,后发先至,轻描淡写从尸妖胸腹之间穿过,就好像穿透一张薄纸。

尸妖发出临死的哀嚎,忿然反击,但是浑然无用。

那些围绕灵剑上下翻飞的游魂绝影一瞬间钻进了尸妖体内,下一瞬间,它们又齐齐钻了出来……

尸妖那驱尸宗苦心孤诣炼制,超级耐打,回复超快,抗性超高的身躯,便随着绝阴魂的钻入钻出,呼吸间灰飞烟灭了,化成丝丝缕缕的青烟消散在天地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不可能……”叶二郎手足冰凉,背脊冒汗,一阵阵的抽搐,既因为肉躰的疼痛,也因为心灵的打击。

事到如今,就算他再怎么自信,再怎么自恋,也知道情况不妙了,掉过头去转身开奔。

但是……又哪里跑得掉?

看到灵剑羽阴的一刹那,刘火宅就知道,尸妖完全不需要担心了,所以他一秒钟都没有耽搁,飞行,闪现,继续飞行。

尸妖灰飞烟灭的同时,他也来到了叶二郎眼前,高高举起了鹿角叉。

叶二郎是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哪怕明明知道,自己跑不掉,下一刻就要骨断筋折,竟不敢与刘火宅正面,而是选择了转身逃跑。

“扑哧!苛察咔吧!”鹿角叉从叶二郎背脊中穿入,穿过两翅,穿过肩胛,硬生生从前胸穿了出来。

理所当然,穿出来的不止一道,而是枝枝桠桠许多根。

一击之下,叶二郎的身躯千疮百孔,已经破的不能再破。

临死之前,叶二郎犹自不甘心的哀嚎:“不,不要……杀我,你不……不能杀我,我还要……”

我还要……一统天下,吞并五方,登基为皇,号令凡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哦,对了,还有更重要的……蓄纳六宫,收容天下美人呢……

叶二郎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所有的野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算计,随风飘散。

“唉!”空母云蚌里,林清儿幽幽叹息了一声。

“谢……”叉着叶二郎的身体,刘火宅摇摇晃晃返飞回来。

太重了,云若有些气力不支。

刚说了一个字,远方,又一道经天长虹遥遥飞来:“哈哈,终于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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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二十二 天道杀戮,恢弘浩荡

“哈哈,终于找到你们了!”中气十足,惊动天地的声音,夹着满腔怨恨与快意,“终于找到你们了,偷剑的小贼,给我纳命来吧!”

烽烟滚滚的高速气柱,距离刘火宅风萧萧尚有百十余丈,陡然一化为七,赤橙黄绿青蓝紫。

七彩一色一道,循着玄奥的轨迹,翻翻滚滚就如一只张开的大手,从天地上下八方笼住了二人。

地面上,牧州大军瑟缩在营寨里不动。

其实,从刘火宅和叶二郎飞出巨岩时起,他们就已经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

初时他们还有些跃跃欲试,及至两个人都飞起来了,立时有一半人打消了念头。

等到二人天空里打的精彩纷呈,地面上也开始有尸鬼助兴的时候,一半里的又一半停止了蠢蠢欲动。

而等到羽阴现世,飞剑凌空,惊才绝艳,终于所有牧州兵都不再做梦了,改成向天祈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祈祷天上面的战争,不会波及到天底下的他们。

待到第二道剑光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木了……

许多人干脆仰躺在地上,全神贯注欣赏这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的修真大战。

至于战争、胜负,还有……那仍悲催的趴在草丛里的小王爷纳兰京,已经不放在他们眼内了。

刘火宅向风萧萧道谢,本来想说纳兰京的事的,被柳随风这般一打岔,也忘记了。

柳随风?没错,就是柳随风,洛浦鬼窟之底,刘火宅与风萧萧见到的那个大众脸道士。

道士的猖狂、苦逼、愤懑两个人印象深刻,对那有些个性的剑气也有印象,遥遥看到剑光来,听到声音响起,已知就里。

“不好!快跑!”元婴杀了不止一个了,如尸妖这般的鬼物也干掉过了,但是面对柳随风,二人毫无把握。

那毕竟是天道高手呀!

七色虹光大握合拢之前,二人想也不想的钻入空母云蚌,先掩了行迹,然后灵剑羽阴疯狂催动,化作经天长虹,飞射向远方。

“还想跑?!”柳随风长声大笑,手掌开合,七道虹彩就如他的手指,卷,舒,涨,落……

虹彩挥斥,每次转圜,不离空母云蚌左右。

一个躲闪不及,空母云蚌被虹彩扫中,就如石子一般激射出去。

“拿我逍遥门的东西来糊弄我,真真是茅房里打灯笼,找屎!”柳随风厉声长笑。

虽被击中,蚌中的七色灵光瞬间泯灭了几道,空母云蚌倒没有立刻显形。

但在柳随风的操纵下,其他几道虹彩准确无误,如有预见,先后封堵在空母云蚌的路线上……

空母云蚌的风遁隐形效果,对柳随风似乎丝毫无用。

而与空母云蚌之中的七色灵光差相仿佛的漫天虹彩,再加上柳随风的自承,终于让刘火宅与风萧萧确认了一件事——这柳随风,竟然是逍遥派的。

又一次闪避不及,倘若再被一击,空母云蚌就要碎了。

风萧萧断然收起了云蚌,手拉刘火宅,刘火宅手拉林清儿,三人在空中尤被灵剑羽阴的明光穿成一串,势如破竹从虹彩中穿过。

虹彩为天地灵气所化,长数百米,粗十几米,在半空中翻卷不休,有如巨大的龙卷风,又似真的巨龙现世……

这等威势下,灵剑羽阴也丝毫不占上风,被映衬的渺小而微不足道。

虽然如此,风萧萧并没有放弃,灵剑前指,光芒璀璨。

围绕着灵剑,几千只绝阴魂就仿佛围绕日月旋转的星辰,翻转缠绕,将羽阴的灵光,映衬的犹如星辰漩涡。

而最锋锐的部分,自然就是漩涡的顶点,如同钻机,疯狂旋转着破开灵气彩带,速度竟不稍慢……

不过,那漩涡顶端位置的绝阴魂消磨的也飞快,哪怕能够移形换位,一两次呼吸之间,就由凝实的白色,消磨成了透明颜色。

普通鬼魂的形象!

于是,虚弱的绝阴魂退下来,充足的绝阴魂补上去……

前仆后继,悍不畏死。

这当中,不可避免的,有些绝阴魂时机把握不对,稍慢一线,便被天地灵气彻底磨灭。

“吡啵”轻响不时爆开,就如同蜡烛烛芯燃爆。

灿烂一瞬,旋即熄灭,消失无踪……

“罪孽!罪孽呀!阿弥陀佛!”天空里,九忧和尚看的白眉大皱。

绝阴魂,不,不止绝阴魂,任何魂灵,都意味着一段机缘,一段天命。

修真者生都不滥杀,对于魂灵就更加慎之又慎……每一只绝阴魂的消亡,每一缕魂灵的寂灭,都意味着一丝因果缠身。

“纳兰老怪,还不出手?”和尚按捺不住道。

“还不到出手的时候。”纳兰老怪闭着眼睛,风轻云淡,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他毫无瓜葛……

羽阴之钻疯狂钻探,以绝阴魂的虚弱消失为代价,钻透一条一条七彩虹带的阻拦,越飞越快,越飞越远。

但是柳随风不慌不忙,毫不在意,放声长吟:“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斩天罡!”

七彩虹带瞬间不再各自为战,而是一瞬间分散成了许多股,这许多股却又三三两两的组合起来,组成了每一种皆是数种花色并存的光剑!

足足数百上千的光剑,如同彗星后方的慧尾,气势千钧的向灵剑羽阴这慧核撞去。

几千绝阴魂跟在羽阴之后,已经像极了一道慧尾。

但在数百上千的彩虹光剑面前,顿时相形见绌!

彩虹光剑流,其长、其宽、其幅员辽阔,无一不是绝阴魂十倍百倍以上,当真浩浩荡荡、壮观绮丽,已非人间气象!

不用感受,只是遐想,便知被这天河倾泻般的虹彩击中,是个什么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就是天道高手,一动一静,一思一虑,皆合于天而承于道。

洛浦鬼窟时候,柳随风没有表现出这等强大的战斗力,那是因为鬼窟之底被祭炼大阵覆罩着,无论是天劫还是天道高手的战力,都被虚弱了几倍几十倍。

若非如此,刘火宅与风萧萧根本没机会得手。

“还不动手?”彩虹光带如山压下,灵剑羽阴根本难搠其锋,九忧和尚不由又道。

纳兰老怪还是闭目不语。

和尚忍不住了,一撸袖子就欲出手,从遥遥远方,陡然又一道经天长虹破空而至:“住手!”

差相仿佛的七彩虹光,差相仿佛的灵气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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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二十三 唇枪舌剑,积年旧怨

看纳兰老怪一眼,和尚收了手。

新来的七色虹霓风驰电掣,倏忽间飞遁千百丈距离,精准的插入到了庞大的彗尾与彗核之间。

清脆悦耳的娇叱响彻天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虚空禁锢!斗转星移!”

一瞬间,后来的七色虹霓分散化作了千千万万道的灵光锁链。

这些灵光锁链的繁复纷杂程度,或许还在七色光带之上,每一道皆寻上了一道七色光带,捉对纠缠……

与七色光带相比,灵光锁链的型体未免小了一些,就好像指头去别大腿,螳臂来当大车,有些不成比例。

不过,这些灵光锁链取位极准,落点之处,往往都是七色光带的七寸要害。

锁拿住之后,灵光锁链传出一阵元气激振,这些震荡彼此交响应和,就如同人体中真气的激荡共鸣,竟以此种方式,堪堪抵住了七色光带的挣扎撕脱。

而后,灵光锁链扯着七色光带一牵一引,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竟然就将七色光带扳的原地向后,向铺天盖地涌来的自己人对冲过去……

“散!”招式已经被破,再挣扎也无济于事,柳随风并不以为意,念头一动,漫天色带如晨雾升腾,烟消云散,恢复了朗朗晴空。

“陆云竹?”柳随风看着后来的不速之客,面露惊愕,眸中一瞬间闪过的光,复杂到了极点。

“柳随风?”陆云竹也有几分惊讶。

两人同出逍遥派玄冥宗,相互认识也是自然。

二人激斗的过程中,风萧萧终于摆脱了如山般压力,如释重负将绝阴魂尽数收回了灵剑羽阴之中,一边向陆云竹道谢,一边转向了后方的陆嘉:“你怎的来了?”

“可算找到你了!”陆嘉则大松一口气,“希望还不算太晚!”

“找我?为什么?还不算太晚?又是什么意思?”风萧萧闹了一头雾水。

“好了好了,别装睡了!”刘火宅飞到陆嘉身边,毫不客气给了小丫头一个脑夲。

捂着脑门,苏诺睁开眼睛吐吐舌头,轻车熟路攀上了刘火宅肩头。

没错,她是装睡的,这门手艺陆云竹其实也熟,不过她骤逢大变,心情激荡,看到小丫头睡在陆嘉怀里,以为她是被陆嘉制服了,就没有详察,哪里晓得……

苦也,不知得费多少口舌!听到身后动静,陆云竹暗暗叫苦。

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小丫头已经飞快开了口:“师傅啊,你可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几千个坏人突然跳出来要抓我,幸亏陆婆婆她及时赶到,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坏人都给赶跑了!”

小丫头口齿伶俐,虽然一些情况不明所以,并不妨碍风萧萧一下抓住话里重点:“你是陆婆婆?”

确实……是陆婆婆呢!

虽然长的祸国殃民和以前老朽佝偻的样子判若天地,但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明明白白就是平日穿的那身老粗布……

大小不合,所以许多地方都遮不住了,笔挺的小腿,纤美的足弓,圆润的肩头,柔滑的腰肢……

无数目光集中于此间!

地面上望天祈祷的牧州军大营且不说了,更远的地方,十几里开外的七星断魂阵里,此时此刻也没了动静。

天道高手引发的奇特幻象,从他们的位置也能够看到。

如火如荼的激战渐渐停止下来,所有人情不自禁看向那片风云变幻的天空。

没办法不担心呀!

保州军担心,那是牧州军准备的什么秘密武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降落下来,故而提心吊胆。

牧州军则担心,那正是他们后方大营的所在啊,难道是保州军有什么秘密武器,突袭了那处?

麻杆打狼,两头怕……

心中虽然叫苦,陆云竹并不会表现出来:“以后有时间,再解释那些……”把后方之事含混过去,陆云竹向着柳随风吐气开声,“追踪我侄儿空母云蚌的,是你?”

“是我没错。”柳随风掸掸衣襟,风情云淡,“不过那是有原因的……当日我。”不紧不慢,柳随风将自己苦心孤诣,融铁练剑,灵剑终成,却被风萧萧横刀夺爱的事叙述了一遍。

理所当然,没提到所用祭阵的残忍邪恶,有干天和,也没有提到,他所铸的剑,根本不是眼前这把,更加没有提到,其它许多许多……

虽然被风萧萧钻了空子,柳随风笃定,当日之事,除了在场那几人外,天不知,地也不知,没有其他人能够明白。

“他胡说,当日根本……”柳随风话还没完,风萧萧忿然反驳。

“我不问你,以你本事,如何练得出一把九重灵剑;也不问你,明明一把匣中藏剑,怎会是你练出来的……”陆云竹的眼光,却比柳随风预料的好的多了,“我只问你一事,这柄剑,为何会关联到天下气运,人间大劫?!”

一句话,正中要害。

柳随风情不自禁倒退一步。

四下里,天地元气似乎有所感应,阴云汇聚,躁动不安……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瞬间色变,又一瞬间恢复,柳随风毕竟是天道高人了,气度从容:“陆云竹,二十年前,你因爱慕魏王萧道领手下第一谋士苏定远,被三宗长老会联合投票,驱下了帝气山……二十余年转眼,你的修为不仅不如当年,反而更形逊色,我欲解释,你未必听得懂。”

这话乍听起来为别人考虑,其实总结起来就六个字——我跟你,说不着!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刻薄尖酸到了极点。

陆云竹却不喜不悲,不笑不怒,冷静从容:“柳随风,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之事就是你告的密?你苦苦纠缠我不果,见我竟然倾心于一凡人,妒火中烧……”

“你可知我为何死看不上你?柳随风,不是因为你鼠目寸光,小肚鸡肠……而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主见,不像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陆云竹的回应毫不逊色的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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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二十四 天道对峙,划分昼夜

柳随风听着,禁不住笑了,涕泪横流,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为可笑之事:“哈哈,哈哈,我没有主见?我不像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哦,不是吗?”陆云竹扬眉,面露讥笑,“当年你会加入逍遥派,是因了你父母的安排,家族的需要;逍遥派里发奋苦修,又是因了你哥哥柳潇痕柳掌门的影响;你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背后又站着谁?”

“啪嚓!”一道闪电劈下,黄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落入荒野。

电光照亮了大地,照退了柳随风,照出了他一张青红皂白的脸孔……

柳随风倒退,陆云竹更加上前。

两人虽遥遥隔了几百丈,气息交锋,其凶险凌厉之处,毫不下于面对着面:“柳随风,都不需要知道别的,只是看你站在那里,摆出那副做作的冷静与沉着,我就知道,你和二十年前,不,和你刚上逍遥派时,没有任何区别,哪怕你已经晋入天道!”

“你什么时候自己拿过主意?什么时候独自决断过重大之事?哦,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没有机会,当年你苦苦纠缠于我,那真的是你自己的意愿吗?还是不知不觉受了别人的蛊惑?”

乱了!

天地元气乱了!

柳随风身体颤抖,目光凌乱,如痴如狂,天地元气的律动就从他身上发出来,影响了上下四方……

天空慢慢的被乌云遮盖,乌云当中,七彩的虹霓翻滚汹涌,犹如五颜六色的船队,行驶于惊涛骇浪的深沉大海。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他的气息乱了,彻底乱了……他,他,他在走火入魔!”陆嘉看的分明,一眼盯视前方,柳随风所在之处,一切律动异象的源头,一眼盯着近前,一切始作俑者的姑姑,无比敬仰兼且钦佩。

全凭了一张利嘴呀!

不过陆嘉还有疑惑:“姑姑,你真的就凭这见面的片刻,就知道他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变?”

“嗤……”陆云竹撇嘴哂笑,“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自己的主见的人,一万个里面未必会有一个。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所做的决断,有哪个是真真正正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总是受着别人的影响……”

“高!太高了!”陆嘉竖起四只大拇指不足以表达自己的钦佩。

“我不是。”思虑有倾,风萧萧轻轻摇头。

“我也不是。”刘火宅几乎与风萧萧同时摇头,相视一笑。

“还有我,还有我!”小丫头举手乱喊,不过这件事上,她还真不是个凑热闹的。

“……所以你们都不是正常人。”将三人一杆子打翻,陆云竹心中怪道,这两孩子笑的咋那般暧昧嘞?

念头一闪而过,她立时转移话题:“就趁现在,快走!”

虽然各种轻蔑,各种刻薄,各种看不起,柳随风现如今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这点陆云竹还是知道的。

刚刚想要动身,一股天道力量悍然袭来。

空前强大,强大的难以想象……

难道是……陆云竹惊看向柳随风,那家伙被自己刺激的发疯,大彻大悟之后实力骤然升了一个台阶?

不,不是他!他还在那抽抽呢!

意识到此点,陆云竹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虽不是柳随风,但是这后来者显然和柳随风是一边的,而且比柳随风更加强大更加可怕!

但是,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

地面上的保州兵与牧州兵,见到了一生一世难得一见的场面。

就在方才,感觉就像一秒钟之前,他们的头顶还是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而下,令得他们不得不四处寻找遮雨之所。

一秒钟之后,一道璀璨亮光从南方天际,飞快的划过头顶,向北方飞去。

不,那不是一道光,而是一片光,是真正的天光……

那光过后,云开、雾散、风停、雨歇!

方才还大雨滂沱的地方,顷刻间只剩下漫山遍野的湿漉漉水珠,剩下地面上如蛇蜿蜒的细细水流,倘若不是如此,让人怀疑,方才的大雨滂沱,是不是纯粹的一场幻象。

幻象过后,风和日丽,阳光和煦,乾坤朗朗。

璀璨无比的天光疏忽之间就要到柳随风与陆云竹之间的战场。

“佛恩如海,佛威如岳!镇山填海,大梵龙音!嗷”天光还没到近前,一声惊天动地的吟声先从光中传来。

被那声一冲,黑压压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失。

云层当中,正无意识抽抽的柳随风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意识顷刻恢复,大汗淋漓!

“不愧是云竹仙子,三言两语便挑拨的我这朋友道心失守,修为倒退……”吼声伴着滚滚雷音,势如千钧向陆云竹等人汹涌而去。

“就是现在了!”纳兰老怪将眼一睁,当中似有电光钻出,“天择!”

轰!无声无息的,仿佛什么东西爆开了,或者,是海水之中,一只大到难以想象的乌贼,突然向天空喷出了墨汁。

原本行将消失的乌云、黑雾,一瞬间重新凝聚结集,比方才更重更亮更黑更暗!

天空被划成了两边,以七星断魂寨与牧州军大营的连线中点为界,一方天光昭昭,一方不见日月。

日与夜在次交汇,人间的力量,却推演出了天道逆像……

“呼啦!”无论是牧州军还是保州军,尽数五体投地而跪。

他们在跪这天地日月,跪满天神灵,跪天空上方,能将天道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比之神灵也丝毫不逊的天道大能!

九忧和尚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这个人?我佛宗何时出了这等人物,我怎的不知道?”

“纳兰幽篁,天道之眼都无法看穿时,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南方的天光中,爽朗昂扬的笑声传来。

洛浦鬼窟里的和尚!刘火宅与风萧萧一听便知。

“不过,纳兰幽篁,你第九天劫在即,马上自身都要难保,护得了他们一时,护得了他们一世吗?”话到后来,转成声色俱厉,那声一进耳中,如人如临深渊,如见末日,威压强盛到了极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说的。”纳兰老怪的动静,却也丝毫不比对方逊色半分,“瞬间既是永恒,我既护得了他们一时,便能护得了他们一世!”

章二百二十五 和尚极天道,老怪要说经

天道之山,虚无缥缈,攀至峰顶的一人,几乎可以洞见大千。

只是几乎……并不代表着就可以知悉一切。

天道之山不是一马平川,也有山峦起伏,有云霞雾霭,有风云变幻……

不过最多的,还是其他攀登在天道山山半坡的人,对峰顶之人窥探的戒备与阻拦,以他们自身对天道的支配力,遮蔽了那天下一人的探测。

而天道下的高手,则连踏进这个棋局的资格都没有,这也是天道上下的最重要区别。

这世界上最难知悉的就是人心!最难看清的就是人的作为!

事情的焦点,便是灵剑羽阴。

柳随风和和尚欲要夺回灵剑,但灵剑羽阴天生灵异,痕迹丝毫不显于天道之山,所以无论眼力多么好,对天道的掌控多么深,追踪羽阴都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两人首先要弄清的一件事,便是灵剑在谁的手上?

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半点线索……

柳随风纯粹是意识到,能够从自己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溜走的法器,必是深知逍遥派技法之人,继而联想到空母云蚌,再通过逆向推演,方才寻到了风萧萧的踪迹。

但陆云竹的突如其来,三言两语搅乱了他的心境,让他都还没有机会,看清风萧萧、刘火宅两人的面容。

当然,就算他想看,也得纳兰老怪答应……

而天道和尚的到来,本来就要拨开日月见青天,同样被纳兰老怪一阻,计划顿时搁浅。

两个人看似机锋处处的交谈,翻译过来就是这几句——

和尚,这几人我罩了,你走。

纳兰老怪,你时候都不多了,罩得了他们一时,罩得了他们一世么?

那咱们就走着瞧呗!

三言两语,就谈崩了。

天道和尚一声长叹,无尽唏嘘:“纳兰老怪,你这何必呢?当今世上,值得我青眼相加的寥寥几人,你算其中一个……”

“最后一次天劫,找个安静的地方,无人相扰,安心静渡,都未必能够,你……你这是自寻死路哇!”

“轰隆!”夜的半天有雷声滚滚,隐隐的赤色在云层中翻涌。

恰在这个紧要关头,天劫来了!

简直好像是被天道和尚操控的。

但是纳兰老怪不慌不忙,脸上反而露出自得笑容:“我纳兰幽篁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藏头露面的家伙,你且看好了!”

言罢,一声长啸,响彻幽燕大地:“天下人皆知,我纳兰幽篁出身魔教,魔教教义尽在八字——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然入门未久吾便发现,此义立足不稳,大大偏颇,几番争斗厮杀未果,遂破门而出……”

“余历时七百余载,前后增删不知几数,终新成一经,以代魔教之太上天魔经,以与少林金刚经、武当易经、逍遥道德经并立于世。新立一义,更易魔教八字,以为立教之基!”

隆隆响声,不知笼罩了方圆几百几千里,至少十里开外的保州军、牧州军尽数可以听到。

几万人早就都跪下了,此时则齐齐叩首:“老祖!”

纳兰幽篁的传说,每个草原人,从生到死,已经不知道听了几代了,用耳朵都听出茧子,都不足以形容。

虽然纳兰老怪人在牧州草原上活的好好的,他这个人,已经是牧州人的神!

其实都不需要他发声示意,意识到天空中的天道争锋的时候,八成的牧州人便已经猜到了,里面有纳兰老怪的踪影,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万人纳首便拜,蔚为大观。

不过相比底下人的表现,空中之人所收的冲击反而来的更大!

这老头说什么?他新作了一经?这经,也是想做就能做的?

现今所存之经,大多源于上古,为何?因为经典的本身既是一种传承,也是一种束缚。

你的脑海中存有了经典了,思维便不知不觉随着经典而走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知不觉都在受其影响。

经典之后,哪怕后人也有了创造经典的资质,但是经典萦绕在脑海,他们的创造,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金刚般若菠萝蜜经》、《能断金刚般若菠萝蜜经》、《易经系辞》、《易传十翼》、《老子想尔注》、《道德真经疏外传》……变成了对经典的注释与解说。

纳兰老怪说的倒也没错,魔教的传承,年代比之少林武当之类的大派丝毫不逊,不,甚至还要久远的多。

没有少林武当而是由其他宗门掌管天下修真的时候,魔教就已经存在了。

但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魔教化身什么组织,总是被信奉金刚经、易经、道德经的门派压的死死的,从来没有出过头……

为何?确是太上天魔经有失偏颇,经不起细细推敲呀!

经书不成,解答不了人们的疑惑,自然就会被抛弃。

但是,新作一经?!

这依旧是冲击众人想象的念头。

经书多承自上古,中古诸子百家争鸣,强人大能层出不穷,倒是曾经有人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世间人都知道,他们全失败了,没有一个成功的。

所以今世以来,根本无人会动这个念头了……

陆云竹、柳随风、陆嘉等人禁不住的倒抽冷气。

刘火宅、风萧萧二人也自诩胆大了,可小心肝还是被纳兰老怪惊的一颤一颤的,同时满心兴奋。

如此境况如此冲突,一生一世未必能见一次呀!

青天白日的一面,有巨大的佛像凝结,朦胧而模糊,佛像望空盘坐,威仪万千,嘴唇翕动传来天道和尚的声音:“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那么……我洗耳恭听。”

“不过,纳兰幽篁,可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天下五方都将传颂此事,你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和尚不忘威胁。

纳兰老怪一笑置之。

“啪嚓!啪嚓!”惊天动地的天劫之雷仿佛一张大网,冒着电花,闪着火光,向他铺天盖地的降下。

似乎是地面上人对他的恭谨触怒了天劫,也有可能,是觉得被天道争锋抢了风头,天劫第一道,来的异常的猛烈!

章二百二十六 老怪讲经,天地震惊

“吾尝独处一室,在牧州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几下。乃悬想二千年前,牧州生民未化时,此间有何景物?”

“计惟有天造草昧,人功未施,不过几处荒坟,散见坡陀起伏间。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势如争长相雄。各据一抔壤土,夏与畏日争,冬与严霜争时之内,飘风怒吹,或西西洋,或东起北海,旁午交扇,无时而息。”

纳兰老怪之经,却不似其它经书。

其它经书多晦涩,故而需后人注解,代代修补,老怪的经书,却仿佛闲话家常。

天劫此起彼伏,就如同大海波涛,丝毫不停……

老怪身周,则渐渐有草木,有花鸟,有鱼虫,有各色各样鲜活的灵光喷薄涌现。

这些灵光看起来荏弱,却是变化大千,奥妙无穷!

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天劫之雷,或许劈死了些草木,劈焦了些花鸟鱼虫,但是疏忽之间,草木复长,花鸟复生,而仿佛无穷无尽的天劫痕迹,却在这生长中,消失无踪了……

见到这般不可思议的一幕,众人方才恍然,老怪的经书已经开讲了!

遣词用句还算古雅,但是其意义相比古经,未免太过直白……

众人听的心中嘀咕,无论修为高下。

老怪的声音仍在继续,没有丝毫停顿,天空中的劫雷也是如此!

“……上有鸟兽之践啄,下有蚁蝝之啮伤,憔悴孤虚,旋生旋灭,菀枯顷刻,莫可究详。是离离者亦各尽天能,以自存种族而已。数亩之内,战事炽然。”

“强者后亡,弱者先绝。年年岁岁,偏有留遗。未知始自何年,更不知止于何代。苟人事不施于其间,则莽莽榛榛,长此互相吞并,混逐蔓延而已,而诘之者谁耶?”

一问既出,老怪又转向了实例:“牧州南野,黄芩之种为多,此自未有纪载以前,革衣石斧之民,所采撷践踏者。兹之所见,其苗裔耳。邃古之前,坤枢未转,牧北诸岛,乃属冰天雪海之区,此物能寒,法当较今尤茂。此区区一草耳,若迹其祖始,远及洪荒,则三占以还年代方之,犹瀼渴之水,比诸大江,不啻支而已。”

“故事有决无可疑者,则天道变化,不主故常是已。特自皇古迄今,为变盖渐,浅人不察,遂有天地不变之言。实则今兹所见,乃自不可穷诘之变动而来。”

“吾踪遍及牧州南北,历验各种殭石,知动植庶品,率皆递有变迁,特为变至微,其迁极渐。即假吾人彭聃之寿,而亦由暂观久,潜移弗知。是犹蟪蛄不识春秋,朝菌不知晦朔,遽以不变名之,真瞽说也。”

“故知不变一言,决非天运。而悠久成物之理,转在变动不居之中。是当前之所见,经廿年卅年而革焉可也,更二万年三万年而革亦可也。特据前事推将来,为变方长,未知所极而已……”

宣讲当中,老怪灵光气场内化生万物,始终与天空里的劫云针锋相对。

此长彼消,此消彼涨,打的不亦乐乎……

众人听的却是沉闷,虽知这是难得的机缘,但老怪的经实在太不合常规了,跟众人读经时的思路完全对不上,一时间都没有适应。

不适应就抓不住重点,抓不住重点难免郁闷,听的也便可有可无。

但是天道和尚,修为最高的天道和尚,初时还满脸戏谑,渐渐的……却敛起了轻蔑之意,转以了凝重,似乎听出了门道。

眨眼之间,经书一节将完,纳兰老怪终于由表象入了主题:“……虽然,天运变矣,而有不变者行乎其中。不变惟何?是名天演。以天演为体,而其用有二:曰物竞,曰天择!”

“啪嚓!”此句当中,天空陡然又有雷降下。

这一雷,壮烈瑰丽到了极点!

老怪已经讲说了那么多,这第一重天劫,也将近尾声了,一轮比一轮猛烈,一轮比一轮强悍。

这正是空前绝后的一轮,但是……

当“物竞”、“天择”四字从老怪口中说出,一瞬间,天空中似乎有梵音天花出现,佛声道吟传出。

天道和尚陡然张目,目中有金光射出。

不过,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骇人的是,那已经从天空扑落,张牙舞爪动向纳兰老怪的猛烈天劫,陡然间变成了温顺的蛇虫一样,桀骜睚眦的外形变的服帖顺滑,而那行径就更加古怪,它来到了纳兰老怪身边,不仅没有动攻击,反而如同活物一般,灵动的绕着老怪转了三匝,方才恋恋不舍的破空归去……

老怪之经,成了!

天劫的异变,意味着天道对此经文的认可。

老怪面目不动,早有预料,滔滔不绝继续宣讲下去。

所有听的人却一下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们的心情……

竟然是真的!这老怪竟真的做出了一经!

而自己又是多么幸运,能够亲眼鉴证这个时刻,人心如鼎沸,再无法平息。

“……夫物既争存矣,而天又从其争之后而择之,一争一择,而变化之事出矣。”

眨眼之间,一节经书讲完,而一轮天劫也过去。

老怪的身体,渐渐的出光来,宛若仙佛,随着天劫的升高,渐次拔高……

天劫既是灾难,也是机缘。

虽然叫做大难临头,但是天劫每一重,同时也是改造肉躰,凝聚仙身的过程。

对纳兰老怪这等逆天的存在来说,天劫的危险半丝都无,天劫的好处却是一样不漏。

老怪经第二节:“自递嬗之变迁,而得当境之适遇,其来无始,其去无终,曼衍连延,层见迭代,此之谓世变,此之谓运会。运者以明其迁流,会者以指所遭值,此其理古人已之矣。”

“但古以谓大运循环,周而复始,今兹所见,于古为重规;后此复来,于今为迭矩,此则甚不然者也。自吾党观之,物变所趋,皆由简入繁,由微生着。运常然也,会乃大异……”

接下来的天劫,再无攻击力,简直就像例行公事,从天空降下,绕老怪三匝,恋恋不舍的归天而去,毫无例外……

“好个纳兰幽篁!好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同样八字,胜过魔教教义千倍万倍……今日之事算你赢了!”巨大的佛光长身而起,“但错过今日……”

话音未落,被纳兰老怪出声截住:“原来是你,哈哈,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我终于知道了……”

纳兰老怪面上那般说,心中却是慨叹……

还真被那个老家伙说中了!

天道之上,飘渺难觅,天道之巅上的那一人,可说位于人间绝顶,甚至,他不欲透露身份,天下间就没有人能够知道。

但只有一个机会,只有一个机会……能够看清此人的来龙去脉!

二十年前有一位,被人陡然从天道之巅推下,天人五衰悲催而死。

但是脱离天道开始五衰的一瞬间,也是他那一世,最高屋建瓴的一瞬,不仅看清楚了身后推自己的人,清楚了,接下来的天道大势……

有何为证?

二十年前他便做预言,此时此刻此间,纳兰老怪将诵经成真,白日飞升,此证一。

至于证二,他当时断言,脱离天道之山,白日飞升的那一瞬,也是纳兰老怪看清天道变化,算清世间因果的一瞬。

所以他没有告诉纳兰老怪全部,只告诉了老怪部分真相,余下的等纳兰老怪自己去掘。

天道会变,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又对了!

假如二十年前我便知道此事,天下大势,一定不会如今日这般展……

但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我就算知道真相,却也不想,妄加变更了,我也想看看,继续下去是个什么结果呀……

这一瞬间,纳兰老怪心中复杂呀!纠结呀!

要抱怨吧,那个人已经死了,且死于天人五衰的折磨,临死之前一些事,未必是他可以隐瞒,真就记不住了也说不定。

要感谢吧,自己感谢的着吗,付出诺大代价,换来的……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未来呢?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某个地方。

老怪渡劫时,6云竹、6嘉等人全都在他身周近处,得以近距离欣赏到第九天劫以及撰经立言白日飞升的伟业,一个个脸煞白,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风萧萧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情不自禁打个寒战,不明所以。

哎,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呀!可怜自己那可怜的……忘了多少代的后人啊。

纳兰老怪满怀感慨的同时,天道和尚心中也在翻江倒海。

他有一些算计,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但是这些算计,说出来就不灵了,天机不可泄露!

纳兰老怪既看穿了他的身份,算清了他的算计,那么只需随便一句话,他苦心孤诣许多年的计划,就彻底失去意义了。

纳兰老怪会不会说?

他若真想说,自己……又有办法能够阻止他么?

天道和尚在算计,在斟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比死亡更甚的煎熬……

于某些人来说,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平庸的过一辈子,而是为了完成某个既定目标,为了做一件,关乎他们生命存在意义的大事的。

事若不谐,他们会比死了都更难受!

所有的感慨,所有的算计,于天道大能来说,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转念。

转念之后,纳兰老怪笑的高深莫测:“你所做的事,我也曾经想过……虽然一不心走上了另外一条路,我倒是不反对,看着你接着走下去,看看你能走多远。”

“不过,就像前面说过的,这些人,我既护得了一时,就护得了一世……从今往后,这把灵剑,你们还是忘了吧,另寻法子。”

随着天劫的渐渐终结,纳兰老怪身周,慢慢开始有气旋出现。

那气旋不是普通的气旋,而是灵气之旋,天道之旋。

半空中,一个硕大无比的漩涡云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迹象。

唯有灵修才能感觉到,从漩涡中传来的,那股无穷无尽、吞并天地的可怕噬力。

而唯有天道高手才能察觉,那蕴含在漩涡中的,可怕的,竟能够影响与改变天道之山走向的无穷大力。

纳兰老怪口中唱诵的经文真字,一个一个化作金光灿灿的法符,飞散在黑色的云层里。

法符上下飞舞,每时每刻分散,汇聚,组成各自微妙难言的意境,又似乎……在通过它们的运动,继续宣讲纳兰老怪讲过的经义。

隐隐约约,天空中有梵音曼妙,有天香四溢,有仙花飘洒……

普通领袖渡天劫不会有这样的异象,这显然是纳兰老怪立言于世才得到的特殊待遇……

天劫时还能将众人护翼周遭,当这黑色旋涡扩散,灵光异象显露,老怪的身体金光渐渐强盛,不由自主向天空中飞去,终也到了护翼不住的时候。

一挥云袖,老怪将几人送走。

并不远,就在数里外的地面上,与虔诚跪拜,费尽心神,铭记方才讲述的牧州兵们一起。

“我去……”柳随风看的分明,心念灵剑,迫不及待。

“等等。”和尚急道。

“嗤!”云团当中,陡然两道金光射出,仿佛金色闪电。

一道擦着柳随风而过,倘若柳随风没有停步继续向前,绝对就被击中了。

金光射上对面,全无开天辟地的威势,恰恰相反,风轻云淡,比石头投上水面更加了无痕迹。

这不代表金光威力弱,恰恰相反,这说明纳兰老怪对力量的掌控,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柳随风情不自禁一身冷汗。

至于另外一道金光,却飞向了另外一边,飞到了不知所踪处……

“这件事,就此作罢,今日如此,以后也如此……”云团中传来老怪声音,“我已在灵剑中留下神念一道,倘若你们不听我劝,执意与我为难,神念便会将你们的阴谋,瞬间传遍修真界!”

天道和尚身躯一震,沉默有顷,不一言回身而去。

柳随风原地驻着,面上阴晴不定,好一阵子,狠狠一跺脚,化虹追随。

御剑飞行,瞬息百里,但即便到了几百里开外,仍是可以见到……老怪讲经处,灵气之涡、天道大旋鼎盛到极点后,通天彻地的金色光柱轰然降临。

那光柱其宽也不知几里,其长更是夸张,仿佛直通天庭,贯穿日月,伸到了不知几万几十万里之外的天之尽头!

老怪那金色的身影,就在光柱之中,由极慢而极快,转眼之间完成了加,不知所踪……

金色光柱渐渐收起,纳兰老怪白日飞升,圆满!

【能够猜到,纳兰老怪讲的经出自何处吧?需要我引用标注吗?】

章二百二十七 讲经余韵,第二件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踵而来的故事,高?潮迭起,精彩纷呈,但可惜的是,除了光芒万丈的那二人,其他人并不知道,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还有更无奈的呢:“刚才那两人,都是谁啊?”风萧萧这般问6云竹。

天道和尚她知道,但天道和尚到底是谁?她可不晓得,至于北面的纳兰幽篁,草原神话,她更加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怪后期已经绝迹江湖修真界,除了牧州百姓,或者修真界高层,知道的人真不多。

这还多亏6嘉普及了柳随风的部分,若不然,她会更加糊涂。

“北面那个,叫做纳兰幽篁……”6云竹简断截说,将纳兰老怪草原大杀器的身份说了,对天道和尚同样疑惑,“至于南面那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呀。厉害的和尚有不少,但没有一个能跟那家伙对上号的,难道会是四大高手那排行第一的……”

九忧和尚骇了一跳,赶忙跳将出来:“云竹仙子,可不要胡说,和尚也就刚刚晋入天人合离圆满至境差的远呢!阿弥陀佛!”

破破烂烂的衣衫,蓬头垢面的造型,理所当然惹来一圈惊呼:“是你?”

“是我。”和尚无奈点头。

今日之事,太大了!必然惹来修真界轩然大波,身为和尚,什么都可以看成过眼云烟,漫不在乎,身家性命还是得在意的。

若6云竹这推断传出去,用不了几天,哪怕和尚身为四大高手之,也得被因果活活缠杀。

九忧和尚和6云竹却是旧识。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6云竹疑惑,“对了,九忧大师,你怎会在这里的?”

“……正好路过,这么大的天道变化,怎能不来看看?”和尚答的流畅。

“啪嚓!”一道灼亮无比的闪电从九天之上降下,带着惊天动地的雷鸣。

和尚脸色瞬间煞白,虽然和尚不打诳语,天道哥一下甩这么大脸子,即便天道高人,也难免心惊胆战呀!

自己……算是彻底被纳兰老怪拖沟里了……更悲催的是,别人钓鱼都用鱼饵的,可那老怪钓鱼,连饵都不用,一点甜头不给自己。

自己的确比这几人知道的多一点,可是,真就一点点而已,多余的情况,纳兰老怪是一丁点都没有透露哇!

和尚面色苦逼。

风萧萧则纳闷又问:“那这二人,究竟为何打起来了?”

和尚挠头,6云竹蹙眉:“这个,兴许……是因为二人相互踩过了界?”

显然的不靠谱,风萧萧转向了刘火宅:“那你呢,又知道些什么?”

刘火宅摊手,同样糊涂:“我还想问你呢?怎么突然出现?”

一头雾水,满身乱麻!

这种感觉很是难受,明明知道自己参与了件值得大书特书,浓墨重彩的大事,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卷进来,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是这些人……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郁闷苦逼悲!

这些人甚至还不如这几十里方圆内的保州军与牧州军看的明白——老祖,这是借机传经呢!

借的是什么鸡?当然是天鸡,天鸡不可泄露,更不需要明白。

老子过函谷关的时候,为什么翻身下牛,跟尹喜交代?不需问,不需想,接受就是了……

当下几万人翻涌抄记《太上天演经》,忘记了战争,忘记了敌我,忘记了拼死拼活……

哪怕保州军也不例外,一时间蔚为大观。

《天上天演经》或称《天演经》,是纳兰老怪后定的名字。

其实不光保州军与牧州军,其时在天空上,无端端被纳兰老怪保护起来的配角们,在听完了《天演经》后,也都有所感悟。

那种感觉玄妙难言,仿佛一瞬间,天地换了个颜色。

张目审视,所见所听所感,与片刻之前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不过,想要完全明悟,那绝非一朝一夕,非三日五日能够完成的……

纳兰老怪这经独辟蹊径,虽看起来简单易懂,细细品匝,越是琢磨,越是可以体味到,当中包含的无穷无尽的变化,永无止境的探寻……

或者说,这部经本身,探讨的就是演化的真谛——从无而有,从古至今,从今往后,天道变迁之理。

这也确实与魔宗一贯的无常多变的风格相匹配。

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新的八个字,一下将魔宗原八字的偏颇、血腥、残酷、单一彻底推翻,摇身化做了天道至理。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魔宗势必可与佛道两家一般,传播天下,代代不绝。

当然,未必用魔宗这个名字,或许是天煞门,或许是其他什么名字……

少林不带佛字,武当与逍遥也不曾带了一个道字。

一番交谈,除了更加糊涂之外,没什么其他收获,略一核计,各人终究还是要做各人的事去……

风萧萧亮出空母云蚌,云蚌里裹着林清儿:“6婆……婆,你说的两件事,第一件我已经做到了,内奸就是此人,你可以问她。”

6云竹深深看了林清儿几眼。

林清儿身体瑟缩,楚楚动人,心知自己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唉,不必了!”6云竹幽幽叹息,这事原本还在她心中,现如今……已经不在心上了!

为何?因为她的身份暴露了!

之前和南宫家短兵相接,她还可以与之签下互不侵犯的约定,但刚才,又被柳随风和那不知名的天道高人也知道了,事情就无法隐瞒了。

泄露便意味着她违反了修真界第二铁则,必将面临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监禁。

监禁不算的什么,但没有自己在身边,孤苦无依的两女要怎么办?

怎么办?颇觉无计的6云竹一会儿叹息,一会儿瞅瞅风萧萧……

再叹,再瞅风萧萧,陡然拍额:这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答案不就在眼前吗,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呀!

看定了风萧萧,她笑的诡秘:“好,第一件事算你做到了。我这就说第二件……”

“您说,我洗耳恭听。”风萧萧竖起了耳朵。

“娶了苏轻恬。”6云竹缓缓说出了答案……

章二百二十八 萧萧怒奔,火宅急追

“啥?再说一遍?”(×2)

没错,发出惊呼的不仅仅风萧萧一人,还有小丫头。

“我说,你只要娶了轻恬,我就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陆云竹从善如流。

“唔……他们俩不错!合适!我同意!”刘火宅在一边竖指鼓掌叫好,“在那之前,正好还可以帮我个小忙……”

“你是认真的?”风萧萧的面色,却未如刘火宅,以及陆云竹预料的那样转变,她确认的又问了一遍。

“当然!”陆云竹郑重点头,“我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可不敢乱开玩笑……如果你找回了身世,照顾这俩丫头就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你们两家渊源颇深,倘若结合,对两边都有好处。”

陆云竹想的长远:“不过先决条件是,你得让轻恬那孩子喜欢上你,然后才能……”

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被风萧萧蛮横的打断:“你这骗子!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世!”

不知何时,风萧萧已经泪流满面,冲着陆云竹戳指悲呼,祭起灵剑羽阴,瞬间化虹而去。

“诶,等等……怎么走了?”(×2)陆云竹和刘火宅。

但是灵剑羽阴瞬息百里,只是眨眼就已不见。

扭头而去那一瞬间,风萧萧脸上的失落,刘火宅和她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一直以来,风萧萧给他的印象就是坚强、乐观。

直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孩子也有脆弱的时候,让他心中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怜惜。

按捺不住飞腾到空中:“我去追他!”

把小丫头交给陆云竹陆嘉,又对二人说道:“有两件事求你们帮忙!”

其一,将不远处地面上,被叶二郎的隐身法器裹起来的牧州小王爷纳兰京送到七星断魂寨。这毕竟是他此来目的。

其二则是,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还有……尤其是叶二郎的死,不能对苏轻恬透露,他有桩计划,需得如此。

“啥?那家伙死了!”小丫头听的既是兴奋又是激动,小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一样,“师傅,我就知道你行的!你尽管放心去吧,这件事交给我了!”小胸脯拍的咚咚响。

操持着雾兽云若,刘火宅慢吞吞飞腾而去。

陆云竹满怀疑惑,兼且惊愕:“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九忧和尚被撂在一边,这个时候终于扬声开口:“嘿,刘火宅,我找你有事。”

“以后再说。”刘火宅摆手示意。

“关于你修炼的……你的内息为什么不再增多,你的天赋异能到底是什么,你现在是种什么情况……”九忧和尚一针见血。

刘火宅猛顿了一下,但立刻继续向前飞腾:“用大师你的话说,有缘再见,有缘自然会再见。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探讨吧。”

“有个性!我喜欢!”瞅着刘火宅的背影,和尚喃喃自语,“那老怪说你与我有半师之缘,看来靠谱。不过……九重灵剑飞速冠绝天下,又隐匿在天道里,你追的着吗?”

一边赞叹,一边疑惑,和尚自顾自的去了。

陆云竹与陆嘉按刘火宅说的,将小王爷纳兰京送到了七星断魂寨,然后回了轻月楼。

七星断魂寨的大战,于是彻底的平息了。

先有纳兰老祖天道和尚搅了一场,压下了大战的疯狂,继而是小王爷纳兰京被俘,占据了优势的牧州方面不得不和保州军展开磋商,以决定人质交换,战争赔偿,割地划界之类的事宜。

不过,我们且先不表这些,回到主线,刘火宅追得着风萧萧吗?

当然追的着!

不要忘了,他给过风萧萧一团云若。

凭着雾兽的神奇感应,刘火宅轻而易举找到了风萧萧的藏身处——一处隐蔽的幽谷。

幽谷里有青青草坪。

鸟语花香,微风吹拂,树木掩映,阵阵清香扑鼻,有明媚的阳光从南方洒下,透过摇曳的枝叶照到地面上,碎成斑驳的片鳞。

幽静、闲适如同世外桃源!

不过,这还不是幽谷最美的地方,幽谷最美之处在正北,十几二十米的岩壁上面,有一道清泉汩汩流下。

清泉一丈来宽的样子,既不算宽,也不算窄,从六七丈高处悬落,碎花飞溅,响声幽然,宛如卷帘般的水流在岩壁下面冲出了积水潭。

潭水不深,清澈见底,飘着些许浮萍,散落几株荷花,同时也能看见,游鱼青蛙之类在其中畅游。

多余的水量从潭中流出,汇成溪流,绕幽谷半圈之后,从南方的缺口处流淌出去。

风萧萧就坐在水潭边上,脱了鞋,将一双雪腻粉嫩的脚丫浸在潭水里,仍自垂泪,清澈的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到同样清澈的水潭。

她的边上,则是一只肥胖的长耳兔子,身量几乎有普通兔子两倍大。

兔子半眯着眼睛,十分闲适的享受着风萧萧不由自主的抚摸。

刘火宅刚刚从天空飞落,兔子警觉的竖起耳朵,睁开了眼睛,不无威胁的锁定了刘火宅,目光炯炯。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按下云头,刘火宅松一口气同时满怀不解,“……那苏轻恬生的花容月貌,正常男人都会为之动心,娶了她有何不妥?”

并不知道风萧萧的心事,从一个好朋友的角度,他细细为风萧萧分辨:“莫不是……莫不是兄弟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那也没有关系的,大男人三妻四妾,平常的紧啊!”

风萧萧一口银牙渐渐咬紧,可惜刘火宅浑然不觉:“想当初苏诺做媒,我也曾经动过心思呢,这没什么丢人的。那姓陆的指名道姓要你,此事又关乎你的血海深仇,就算你不愿意,虚与委蛇一下也未尝……”

“吼!”似乎感觉到了风萧萧心中压抑的愤怒,长耳兔子打个喷嚏,陡然替风萧萧倾泻出了心中怒火。

滚滚气流从长耳兔子三瓣嘴中,悍然轰向刘火宅。

“嗖!”发丝乱舞,衣袂翻飞,筋肉激颤,最难受的还是,耳鼓铮鸣,巨大的声音在脑袋里钻来钻去,叫人除了这无穷无尽的噪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扑哧!”看着刘火宅风中凌乱的样子,风萧萧终于绷不住了,瞬间笑容绽放,眼中还噙着泪珠,笑靥艳丽如花!

章二百二十九 萧萧凌乱,火宅喷血

刘火宅被映的简直花了眼睛,都忘了追究吼的冒犯了,木头木脑:“到底为啥?”

刘火宅忘了,云若可没有忘,出“嘟嘟”的警示之声,飞快凝成与吼一般的兔子模样,蹦跳着扑将过去。

后腿蹬踏,前腿轮捣,有如拳击,气势彪悍。

不过,吼毕竟也是上古荒兽来着,哪里会怕云若,毫不胆怯迎上前来,两兔立时便是一场激斗,打的砰然有声,草木飞溅。

看着刘火宅木讷的样子,风萧萧笑了:“我告诉你为什么……”

潭边石上长身而起,抽簪甩头,立时青丝如瀑,耀眼生花,伴着一身飘忽的衣衫,身后方的水幕轻雾,比碎琼乱玉的瀑布都更夺人眼球。

“嗵!嗵!”刘火宅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不对,是两只兔子拳击的声音。

虽被风萧萧映的花了眼睛,刘火宅还是没明白,呆呆愣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囧……

将头伸进水潭,看着自己在水里面的倒影,青丝如瀑,红颜如玉……

上一次,是因为久未打扮,好不容易化个妆,化的跟鬼一样。

从那以后,自己可偷偷练习过不少次呢,已经很有信心了,可为啥,为啥……

风萧萧忧郁的捧着白嫩的叫人嫉妒脸蛋,难道……真的是自我感觉良好,其实自己相貌平平,一无是处的么?

眼中噙泪,她幽怨低语,如泣如诉:“你难道……真的……一点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是……我是女的吗?”

女的……

女的???

女的!!!

拨开云雾见青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风萧萧的最后几字,有如魔法,一瞬间驱散了刘火宅心中的迷障。

是啊,没错啊,风萧萧是女的!

无论是她清秀的不像话的相貌,白嫩的不寻常的肌肤,还是她的身段,她的谈吐,她的语气,她的馨香……

疑点简直是太多太多了,不知有几箩筐!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不觉得呢?

这是一个问题啊!刘火宅想的严肃而认真。

风萧萧伤心欲绝,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火宅竟然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难道……难道说自己真的那般没有女人味吗?

女孩的天空下起了雨,彻骨的压抑让她觉得天地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枉自己一向感觉良好,都是自恋,是臭美呀!

如葱纤指搭上衣扣,灵巧的几勾,风萧萧肝肠寸断,破罐破摔的解开了衣扣。

罗衫依次滑落,先是外袍,然后是素白的内衫,再后是缠胸的布带,最后是……最后就没有了……

风萧萧彻底躶露在瀑布之底,水潭之边,白生生的身体有如白莲开放,又依稀如星辰明月,完全夺去了其他所有存在的光辉,只她一人光芒绽放。

一丛芳萋萋幽草,两颗颤巍巍樱桃,雪瓷碗覆,玉瓶玲珑……

增一分太长,减一毫太短,抹粉则白而失鲜活,用胭脂则红而损清韵……

“扑……”刘火宅一腔鼻血喷出来。

不仅是他,还有吼,那只流氓兔,同样鼻血狂涌,喷出了几尺来高。

云若没有喷血,因为它没有血,但是它有别的东西。

它幻化凝结成的兔子,鼻端仿佛火车烟囱一样,源源不绝的喷出白息。

狼狈不堪的捂住了流血的鼻子,刘火宅惊慌失措,空前的失措:“风……风萧萧,你……你干吗?怎么把衣服脱了?”

又悲又愤,破罐破摔的心态,令风萧萧做出了此等惊人之举,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看到刘火宅、流氓兔的鼻血,云若的雾柱,风萧萧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呀!

白皙的脸蛋瞬间染成了大红布,忙不迭弯腰提起衣衫往身上裹……

曼妙的身体扭曲出惊心动魄的弧线,令刘火宅的鼻血瞬间涌的更多更急,在那同时,情急力大,她却一下子把衣服给撕裂了:“嗤啦!”

赤躶躶的身体僵住了,剧烈颤抖如风中残烛。

“你……你别急,你慢……慢慢穿!我转过身……去!”刘火宅总算反应过来,忙不迭转过了身去。

身后方,一阵沉寂……

然后,“呜呜,呜呜……”响起风萧萧的轻轻啜泣,宛如兽战栗,如果地面上有缝,风萧萧真的想钻到缝里消失掉。

“你,你,你……你别哭呀!”刘火宅手足无措,想回头吧,又不敢,怕风萧萧没有换好衣服,不回头吧,心中又着实担心……

“就算你是……你是女的,也没必要伤心成这样吧?”

色是刮骨钢刀,以前刘火宅对此不屑一顾。

打他眼前走过的绝色女子多了,没有一个能让他道心动摇的,但是这一个……这一个……他已经浑然忘了道心是啥了?

满脑子皆是方才的惊鸿一瞥,皆是那叫人难以忘怀的影像,在那里晃来晃去,颤巍巍,俏伶伶……

好不容易,他才组织起比较像样的言辞宽慰风萧萧:“反正……反正你已经男人许多年,干脆继续装下去呗,先把苏轻恬娶了,把你的仇报了,然后说明实情,也未尝不可吗?为什么……”

风萧萧响亮的抽泣一下,给刘火宅个狠狠白眼:“你怎么就不明白呢……6婆婆说她知道我的身世,她既然知道我的身世,会不知道我是女的?她知道我是女的,还会让我娶苏轻恬?”

“这个这个……”刘火宅一下被问住了,这才明白,风萧萧忘形失态所为何来。

也怨不得他,毕竟没有站在风萧萧的视角,而且……又生了那般冲击性的意外。

唉,喉咙怎么这么干呢?“你……穿没穿好?”刘火宅下意识的想要回头,潭里有水能解渴。

“别!”风萧萧轻轻出声,定住了刘火宅。

不是因为声音的内容,而是因为声音的距离。

那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刘火宅能够闻到,随声传来的馨香。

泛着清辉的玉臂穿过刘火宅的臂弯,揽住了他彻底僵硬的身体,绵软馥郁的肉躰紧紧贴在他的背后,甚至刘火宅能够感觉到,那是赤躶的……

轻轻如梦呓,却又清晰执着的脆声在耳侧响起:“我喜欢你!”

章二百三十 积水潭边,兄弟变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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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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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嗵!

嗵嗵!

嗵嗵!

…………

刘火宅听到云若和吼激斗的声音。

不,不对,两只小兽已经停手,那是他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由慢而快,渐渐加速,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令他口干舌燥,面目发烧。

等等!那还不光是自己一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风萧萧心脏的声音。

两颗心脏同样加速,同节奏,同频率,契合的难以想象。

深深吐出一口气,刘火宅轻轻缩手,抚上风萧萧柔荑。

风萧萧猛然战栗一下,没有抽手,任刘火宅抚住。

所谓柔若无骨,多形容的是女子形体的妩媚,一只手都摸不到骨头的话,此女子吨位必有问题。

风萧萧的手并不柔若无骨,修长而清俊,入手凉腻如握冰雪,虽然薄有微茧,依旧是一只漂亮的女性化的,某些角度看上去几近完美的手。

可是,这只手自己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怎么从来都不觉得它这般的吸引人呢?

优雅纤美仿佛精心雕琢的瓷器,淡淡的细绒简直发着光一样,让人摸了情不自禁想要再摸……

贴着风萧萧的手蹭了又蹭,风萧萧只觉得麻痒难当,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同时心中渐渐升起了某个期待,越来越浓重。

而刘火宅呢,他却终于从混沌的境地中慢慢清醒过来,心脏减速,恢复到接近正常:“你有问题……”

“是吗?”风萧萧目光迷离,听到刘火宅的话本能的答道,之后才募然意识到,这回答既不是预想中的三个字答案,也不是五个字答案。

三个字答案是什么?我也是。

五个字答案是什么?我也喜欢你。

女子甚至脑子转了好几圈,才陡然意识到刘火宅说的是什么,登时面容惨淡,如坠冰雪!

我有问题……

我有问题???

我有问题!!!

蹬蹬倒退,可惜两只手都被刘火宅捉住,没能倒退的成,反而带的刘火宅往后一跌,两人齐齐摔进了清澈见底的潭水里,水花四溅。

落水是意外,但是接下来的事,就更加出乎刘火宅预料了……

“我有问题?我哪里有问题了?”风萧萧哭了,潭水沾到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扳着刘火宅的脑袋转向,转向自己那白皙粉嫩如婴儿袒露,却又玲珑浮凸完全和婴儿不同的身体:“我长的不像女人吗?”

“……这里不像?”捉刘火宅的手擦过光滑白皙的脸蛋。

“……还是这里?”两人一起抚过尖梃如花绽放的胸脯。

“……还是这里?”划过平坦光洁的小腹,来到萋萋芳草之地,“或者……是这里?”

触到那最娇嫩的地方,风萧萧的身体情不自禁瑟缩一下,但是……她已经接近崩溃了,寻常的羞耻之心,道德限界已经完全阻止不了她!

冰凉的水里面,只那处温软滑腻,刘火宅呆若木鸡的抚着那里,口干舌燥,鼻血狂涌:“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风萧萧面色酡红,目光锐利,步步紧逼。

从气场上,刘火宅已然输了,一败涂地。

破罐破摔的女人,是不可阻挡的!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刘火宅空前的荏弱,“你长的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

风萧萧面上一抹绯红,但仍旧凌厉:“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的易容术,你的易容术真的……烂的可以,空前绝后,史无前例,惨不忍睹……”

风萧萧面上酡红渐渐隐去,她陡然意识到,刘火宅说的是技术性的问题,不是自己的身体。

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兼误会,到了眼下的境地,风萧萧已经坦然了,或者说,破罐摔到不能再破的程度,也就摔无可摔了。

她直直瞪着刘火宅,瞪的刘火宅不得不仰面向天,想看而又不敢看:“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重点是!你长的明明很像女人,化妆术又烂的不能再烂,为什么咱们结交了这么久,我都硬是没看出来呢?”刘火宅仰面向天,一是不敢正视风萧萧,二是这样可以止住鼻血。

“你笨呗。榆木脑袋不开窍!”风萧萧撅嘴。

以前从不觉得,此刻再看那红唇微凸,看她嘴角那精巧细致的弧线,刘火宅才发觉,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风萧萧做来都充满了诱惑,让他……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凑上前去,咬上一口。

“我笨,我没有江湖经验,我当局者迷……”刘火宅仰天长叹,“那别人呢?陆云竹,她江湖经验丰富,身手也高强,而且还是女的,她看出什么来没有?”

“还有那九忧和尚,他可是天道高手呢,又看出什么没有?”

被刘火宅这般一说,风萧萧幡然醒悟!

没错啊,刘火宅看不出自己女扮男装不奇怪,九忧和尚、陆云竹那样的存在竟然也看不出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自己易容术很好嘛?

哪有什么易容术啊,只不过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那样的装扮罢了。

而且……仔细想想,遇见别人,自己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男的,但是别人似乎自然而然的就会觉得,自己就是男的。

刘火宅说的没错,自己……有问题!

“真的很古怪!”刘火宅搔头,“就好像咒文一样,在你说自己是女的那一瞬间,一下子什么都不一样了,虽然你明明穿一样的,唔……”

刘火宅呻吟一声,风萧萧陡然驱前,一把抱住了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女孩身体颤抖,娇羞却又坦然,“我喜欢你,你……呢?”

“我?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以后也必如此。”

“我现在是女的!”

“那就是姐妹。”

“你!”风萧萧撅嘴抓狂,欲施家暴,纤手被刘火宅一把抓住。

也是刘火宅第一次采取主动:“不好吗?有什么话,可以向我倾诉;没有依靠,我的肩膀随时可以用;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解决;有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风萧萧明白了刘火宅的意思,娇羞不胜:“……那我要你呢?”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章二百三十一 女追男,隔层纱

一泓碧水,一弯幽谷,一团迷雾,一只兔子……见证了少男少女的约定。

刘火宅是道心坚定而已,又不是太监。

就算太监也有娶老婆的,何况他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对女子的态度叫做无视,而非仇恨或者鄙弃。

有风萧萧这样一个,早已通过其他手段,进入了他心间女子,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期盼已久的问题得到答案,风萧萧欣喜若狂,一时间,花也开了,云也散了,整个幽谷清清爽爽就如它的本来面目。

不过高兴过后,她很快高兴不起来了……

她和刘火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两个人都泡在水潭里,刘火宅通体透湿,而她自己呢……不挂一缕,可以说是纤毫毕现的呈现在刘火宅面前。

过了最初的伤心欲绝,过了后来的天昏地暗,当各种激动的情绪渐渐沉淀,风萧萧终于恢复了理智,开始知道……羞愧了。

简直就是羞愤欲死啊……

但是晚了!

从刘火宅怀里脱出,她抽身欲走,刘火宅哪里肯让,手一翻将她牢牢扣住。

“放开我!让我去……去穿衣服。”风萧萧的脸蛋红的能滴出血来,白羊一样的身体奋力扭动挣扎,水波里幻化出各种消魂造型,真真是美不胜收!

刘火宅无比写意,扣着风萧萧柔荑,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你自己脱的衣服,你把我拉下了水,也是你来抱我的……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了?”

风萧萧听的又羞又愤,伸腿来蹬刘火宅。

可水下阻力大,她的一腿不仅没有蹬开刘火宅,反而被他轻轻捉住了,光洁幼细的肌肤,玲珑纤巧的脚丫,修长圆润无一丝赘肉的小腿顿时落入掌中……

刘火宅爱不释手,细细把玩撫摸起来。

感觉到刘火宅的手在腿上游移,风萧萧激灵灵打颤,体表飞快泛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更显出肌肤的紧密细致。

美腿在刘火宅手里屈伸,好像上了岸的鱼跳动想要回到水中,只不过她,是极力想从水中摆脱去到岸上去。

可男女气力本就有差,等级又差了足足一层,她又哪里能够?

单腿站在水中,一手一腿落入魔掌,这还不算得什么,最让风萧萧无法忍受的是……是自己在刘火宅面前张开了腿,连最最隐秘之处,都被看了个分明啊!

眼泪源源不断如决堤的水一样奔涌出来,风萧萧一时间梨花带雨,几欲晕去:“就算……就算,我已经倾心于你,你也不能……不能如此轻贱于我啊……”

话未说完,手脚陡然一松。

本来还在挣扎,这一松便让她情不自禁一个踉跄,不过这是在水里,没有立刻就倒,只是合身仰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刘火宅陡然欺身到她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自己的长袍,给风萧萧披在身上。

“你那件不是撕破了吗?就别穿了……”将风萧萧的动人肉躰裹在衣服底下,搂在怀中,刘火宅精赤上身洒然一笑。

他的衣服比风萧萧大上一圈,轻轻松松将风萧萧从脖颈到下躰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白的耀眼的大腿,若隐若现的益发诱惑起来。

“嗵!嗵!嗵!……”风萧萧方知刚才都是玩笑,银牙紧咬,擂鼓一样将刘火宅胸脯擂的山响,“让你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啊”

报复的正起劲,风萧萧陡然张嘴娇呼,搔媚入骨!

榔头一样的小手登时无力,整个身体一跳,再度活鱼一样扭挣起来。

却原来,刘火宅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穿过衣襟放上了她腰际,在她勄感的腰肢上一顿摳弄,顿时搔的风萧萧欲佡欲屍,涕泪横流。

“啊咦嗯不要哈哈不要……”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了幽谷,声音在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虽然没有真个销魂,刘火宅上下其手,将风萧萧动人的肉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个透彻,揩油十分之过瘾。

当然,刘火宅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在风萧萧眼下,同样没有半分秘密了。

刚刚领会这当中奥妙男女,就仿佛发现了个新的天地,乐此不疲……

笑、叫、撕、挣……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风萧萧气喘吁吁的伏在刘火宅身上,享受着仰躺在青青草地上的情郎抚摸。

“你真的确定……今儿个真的真的不要我?”轻啜朱唇,风萧萧一边戳指在同样气喘吁吁的刘火宅胸脯画圈,一边媚眠如丝问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刘火宅没有好气的应道,“不用问这么多遍吧?”

面对风萧萧这么个尤物,而且欲拒还迎,说他不想那绝对是假的。

此间僻静,四下无人,说没有条件那也是假的。

真正不做的原因是不能啊!

武修艰难,讲究的是练精化气。

什么是精?这不需要解释吧。

什么是气?这个也不用解释吧。

灵修还好一点,武修颇有一些功法,是对云雨之事很多忌讳的。

当然,只要达到先天,则百无禁忌。

而刘火宅,他的修行属于自创,他的功夫在这方面有没有禁忌,会有多大禁忌,这个在他弄明白相关因果之前,真的不好说。

虽然风萧萧的诱惑是致命的,虽然两个人情投意合正及于乱,但是……搂搂抱抱揉揉摸摸是一回事,真个行周公之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强忍郁闷,刘火宅艰难的将目光从风萧萧动人的身体上挪开。

方才这段时间,真的是在玩火呀!

甚至只要想想,自己竟然能够将那股邪火强行压下,刘火宅都觉得无比的佩服自己。

不过,已经够了……再继续下去的话,可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忍不住将这女人就地正法了!

拍拍风萧萧浑圆的屁股,刘火宅翻身爬起,意气风发:“好了好了,耽误的时间够多了,该回去了!”伸手入乾坤袋,掏出了新的衣衫。

“真的不做吗?”风萧萧小猫一样在刘火宅的长衫上慵懒的蜷缩着,审量幽谷,目光迷离,“这里好美!如果有一天,我的仇报了,你的志向也完成了,我们就在这小谷里,盖几间木屋,开几块田地,隐居修行,你说好不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了结才是正理。”

章二百三十二 回转保州,唐突佳人

眼前的事有什么?

风萧萧从来只一样,报仇。

而刘火宅呢,眼下也只一样——

灵剑羽阴风驰电掣飞遁于九天,不过彗星坠地般的拉风效果再无痕迹。

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自从听了纳兰老怪的经书之后,灵剑羽阴的光华就消失了……

不过速度并没有稍慢,而且这样一来,也不需要空母云蚌在外遮掩了,直接飞空也不会惹人生疑。

风萧萧在前捉住灵剑,刘火宅在后捉住风萧萧柔软的腰肢,两个人就这样且笑且闹且亲且腻,一路羡煞旁人的飞向了保州城。

没错,保州城!

一颗心有了归处,陆云竹所提供的线索毫无意义,这点风萧萧已经不在意了,回保州城,她纯是给刘火宅帮忙的。

此时的保州城里,局势隐隐有些紧张。

七星断魂寨中的大变消息虽还没有传回来,城中援兵一去不返,已经足令这座敏感的边荒小城风声鹤唳了。

再加上,城南郊外那莫名其妙的一场激战……

保州城的城头上,一日间多了许多兵丁,还有一些,则是保州百姓自发组织的巡逻警戒。

保州城的街道上,人人步伐比平日加快了几分,气氛森然……

降落的过程中,风萧萧和刘火宅还出了点小纰漏。

由于羽阴收敛了,两个人便没用空母云蚌隐去行迹,却又低估了此时此刻保州城城头的防御密度,低估了防守者的眼力,下降过程中竟然被守军发现了。

当下一场混乱,几番追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地面上的追兵,进到轻月楼。

“来了?”甫入轻月楼,陆云竹的声音便传来。

若在以往,二人定会大惊小怪,不过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已是见怪不怪了。

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来到了陆云竹的房间。

推门而入,陆云竹已经恢复了老太太的打扮,陆嘉也坐在屋中。

“我不知什么话说错,让你怀疑了。不过,我知道你手臂上从小留下的疤,知道你父是谁,你母是谁,这是不容置疑的……”经过这段时间,陆云竹也渐渐意识到,风萧萧态度骤变的由来了,直接这般开口说道。

若在往常,云竹仙子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解释,可是现在……

现在她知道自己陪在二女身边的时日已经无多,宁肯低些声气,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可惜风萧萧并不领情:“这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

没办法,陆云竹出的纰漏太大了,以至于风萧萧完全没法相信她。

“那你们来是……”

“请前辈帮个忙。”风萧萧掏出了空母云蚌,“将这个女人交给苏轻恬,说明事情经过。”

云蚌里关着林清儿,変态女人已知情由,保持沉默。

风刘二人可以说是毫不客气,浑然忘了陆云竹算是救过两人一命的……

若不是这个是我看上的轻恬夫婿,若不是那个是苏诺看上的姐夫,若不是……你们两个帮过我忙,若不是我时日无多……定叫你二人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知恩图报!

陆云竹愤怒郁闷恨,但是细细核计,真没法跟二人翻脸,于是只能肚中怨念,挥手收起了空母云蚌:“为什么得我出面,你们二人不行吗?”

“因为她更相信你。”两人齐声应道,相视一笑,很是暧昧。

所有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只是不能详说。

恨“哼”一声,老太太转身而去。

“你们二人……到底有何阴谋?我姑姑性子直来直去看不出来,你们些须瞒不过我!”陆嘉长身而起。

刘火宅与风萧萧压根不搭理他,紧紧跟在老太太后面上了楼,趴在苏轻恬窗外偷听。

里面的对话很俗套,狗血的俗套!

“清……清儿?怎……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

“为……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我一向……一向待你如姐妹,苏诺……苏诺她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啊……”

“待我如姐妹?这轻月楼里,谁见了你,都恭恭敬敬称一声小姐,见了我呢?清儿姐!清儿姐,和那些开门卖的花儿姐,草儿姐有何区别?”

“你口口声声待我如姐妹,这轻月楼中,人是归这老太婆管的,钱是归你自己管的,我又管什么了?烧水、打扫、冲茶、端饭……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姐妹了?我从来都只是你的丫头!”

“大家都是犯官之后,凭什么你就万众瞩目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而我,只能做你身边一个烧火丫头?”

“凭什么我就得不厌其烦的,听你说什么大家都是苦命之人,就应该相互扶持,亲如一家的废话!”

“凭什么,苏轻恬?我相貌不如你?我才气不如你?还是我的聪慧不如你?”

这种心底里的话,第一遍说的时候,还可以义愤填膺,第二遍说的时候,真就是在演戏了。

没错,林清儿是在演戏,按照风萧萧的剧本在演戏。

虽然是演戏,这変态女人演技精湛,苏轻恬是一丝一毫没有看出来。

被连珠炮样的发问斥的泪水盈盈,只知笨拙的辩驳:“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清儿……”

一旁里,陆云竹却渐渐听出了不对。

林清儿的义愤填膺照情绪来说是合理的,但是照这女人的卑鄙性情来说,却是大错而特错!

错在哪里?错在她把什么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若不是已知实情,根本就听不出来,还有个主谋叫叶二郎,林清儿不过是个被教唆的!

老太太的伪装身份行动不便,但是元婴高手的气势摆在那里,一声喝问不怒自威:“说重点!”

林清儿情不自禁娇躯战栗,暗暗叫苦,正当此刻,“嗵!”刘火宅无比豪迈的一脚踹开房门进入。

“苏轻恬!当日我帮你找回苏诺,你答应替我弹一曲聂政刺韩王,可惜你当时情绪不定,入不了琴意,现在可能弹给我听?”

苏轻恬愣怔怔的看着刘火宅,似乎还没醒过闷来。

“看来还是不够!”刘火宅踏前一步:“那我帮帮你!”

伸手入乾坤袋,悍然掏出了鹿角叉,当然,最重要还是鹿角叉上面叉着的尸体——叶二郎的尸体。

没错,准备这么多,就为了这一刻,为了让苏轻恬伤心绝望,为了让她弹出聂政刺韩王精髓。

刘火宅森然一笑,恐怖狰狞:“如果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杀其它人,比如说,你妹妹,还有你这老仆,你轻月楼里的其他人……”

章二百三十三 世间万事,过犹不及

血淋淋的鹿角叉,从叶二郎的后背穿进去,从前胸生生叉出来。

骨刺凸出,血肉模糊,不过头脸倒是没受什么伤,依旧小白脸一张。

叶二郎就好像绑在十字架上的某人,被鹿角叉支愣着,死无全尸,死不瞑目,死相极惨!

冲击是震撼性的!

苏轻恬眼中本来已经蓄满了泪珠,骤然看到叶二郎的尸体,泪水就如瀑布倾泻直下:“二……二郎?”

她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鹿角叉之前,伸手去摸叶二郎的脸。

可是,摸得到,看不清……

泪水流的太多了,花了她的眼睛,以至于无法视物。

低头用衣袖拭去泪水,抬头再看,不过顷刻,泪水又夺眶涌出,眼界重新花掉,依旧没法看清。

“婆婆!清儿……”这个时候,苏轻恬浑然已忘了与林清儿的不快了,哀恸的回过身去求助,“这是二郎吗?真的是二郎吗?”

其声如泣如诉,其悲如肝肠寸断……

陆云竹狠狠的瞪了刘火宅风萧萧二人一眼,明白此二人的打算,不过……并没有拆穿,犹疑一下轻轻点头:“是。”

反正叶二郎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

“没错的,就是他。掌心里有一颗痣……”林清儿在旁添油加醋。

明明她和叶二郎的关系最深,对叶二郎的死,却毫不动容,这个女人,当真可怖!

“扑……”檀口一张,苏轻恬大口大口鲜血喷出来,哀恸过度已经伤及了心脉,一时间天旋地转,再无力支撑,“噗通”一声摔倒地上。

悲伤之情,一至于斯,这却是刘火宅和风萧萧没有想到的,对望一眼迈步上前。

“轻恬!轻恬!”终究没有陆云竹更快。

老太太以快的不可思议的身法搀住了苏轻恬,怒意勃然:“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两个填命……”

“不,不要!”陆老太的发威,被苏轻恬强行压住。

没办法,在苏轻恬心中,陆老太不过是个手脚不便的老仆罢了:“我弹!我弹!……你别伤害她们……”

“唉!”风萧萧幽幽叹息一声,一叹苏轻恬竟然情深如斯,二叹她所托非人,三叹……自己和刘火宅这样做,究竟对与不对!

“罢了罢了!”鹿角叉一震,将叶二郎抖落到地上,刘火宅摇头,变了计议,“告诉你罢,你的叶二郎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诺,就是他和林清儿串通起来,给拐卖到洛阳的。否则凭林清儿一个官姬,怎可能有那般手段?”

“他被我杀了也是罪有应得。七星断魂寨大战,我与他一起去牧州军大营劫持对方首领,结果事成之后,他半路伏击于我……”

这件事的真相,其实也够有冲击性的了。

不过刘火宅与风萧萧一致觉得,冲击性没有后者来的强,于是选择了后一种方式。

却没有想到,冲击的有点过,搞的苏轻恬要伤要死。

虽然想要变强,无端端去伤害一个女子,却非刘火宅所愿了,干脆将实情和盘托出。

……

苏轻恬呆呆的听着,没有说话。

…………

过得片刻,仍旧没有说话。

………………

再过片刻,所有人都觉出了不对,细细端详苏轻恬,只见这位轻月楼的头牌目光凌乱,痴痴呆呆,神魂已是难以自主。

先是被最好的姐妹背叛,接着情郎死了,接着晓得情郎也背叛了自己,甚至卖掉了自己的妹妹,而最好的姐妹的背叛,竟然也是情郎撺掇的……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别说一个普通女子了,就算是修真者也承受不住呀!

苏轻恬本能的封闭了心灵,好减缓这天翻地覆的冲击,消化这她所不理解的磨难……

“我杀了你们!”陆云竹苍发倒竖,白发蓬乱有如狮鬃。

不过相比她的形象,更致命的是以她为中心,悍然爆发出来的风压。

还没有动手,仅仅是气势,就“啪嗒”将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吹贴到墙上,无法翻身无法脱离。

陆云竹是真的想杀人,风萧萧的父母虽然和她有一点点香火之情,她并不会因此心慈手软。

她是灵修,不受凡俗搅扰,她在乎的是那份无从寄托的感情,是情人遗下的血脉。

没有办法了……胳膊紧紧贴在墙上甚至抬起都不能,强大的风压抵着二人,令二人呼吸困难,意识凌乱,生命之火如同疾风中的蜡烛。

这就是元婴高手的威力!

风萧萧无可奈何,只得动用灵剑羽阴。

将出手未出手的功夫,一声嘹亮佛号望空而来:“阿弥陀佛,云竹仙子,手下留情!”

陆云竹望空而视,冷哼一声神情不改:“九忧和尚?今日就算你来,我也饶不得这两人!”

九忧和尚悠然自得现身,明明从窗户中进来的,偏偏进的坦坦荡荡,叫人觉得走窗户才是正理,走门似乎有些不妥……

和尚浑然不觉屋中剑拔弩张气氛:“如果我说,能将这女子叫醒呢?”

一句话正中要害。

陆云竹松开了二人,没有说话,但是看向和尚的目光只有一句话:有什么手段,快用!

和尚叹息摇头,施咒行术:“五蕴空禅,倒行逆施!满空、正行、直想、续受、归色!”

五蕴空禅,原本是种通过剥离人的感官,让灵识的入定渐渐深化,不循常法提升修为的法门。

其修行到了极处,便是一念一世界,意念显化于现实的大神通。

倘若倒转逆行,则效果便是将人的意识,从臆想的世界中一点一点的拉扯回来,对苏轻恬这般的情况有奇效。

和尚虽破衣烂衫,宝相庄严:“……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痴儿,醒来!”

“啪”,在苏轻恬额头轻敲一记。

有如当头棒喝,轻月楼头牌,缓缓,痛苦的睁开了眼睛,神智清醒了不少,勉力起身,向刘火宅道:“……这就为你弹琴。”

章二百三十四 时日无多,胡乱托付

苏轻恬艰难的起身,要去取瑶琴。

6云竹皱眉叫住她:“轻恬,你现在的身体……”

苏轻恬面色煞白,目光却执拗:“婆婆,我想弹琴!”

6云竹无奈,叹息一声,上前搀扶住了女子。

看着弱不禁风的身影,风萧萧跟着叹息一声,心情复杂。

刘火宅可没想那么多,拉着风萧萧到一边,盘膝坐下。

事情既已经生了,多想也是无益,先听琴,至于补救或是吸取教训之类的事,以后再说。

6云竹一边搀扶一边恶狠狠瞪两人,看神情恨不得从两人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看过了二人,她复转向了九忧和尚:“和尚,既然你要插手,这事与你便有因果了,你得负责到底!”

时日无多,6云竹也是破罐破摔了!

原本打算将苏轻恬托付给刘火宅或者风萧萧其中之一人,今天这么一看,两个人一个都不靠谱,她果断转移了目标。

当然不是让和尚娶苏轻恬了,那也太滑稽了!

不过和尚身份特殊,某些事自己做不得,他却是做的的。

“阿弥陀佛,贫僧虽不受那禁则之限,但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去违反呀……”和尚合掌喧号,无奈摇头。

苏轻恬身份特殊,关系幽燕局面,换句话说,便是此事涉及了朝廷大局,修真者是不能妄加干预的。

否则以6云竹修为,她的身份,早可以带苏轻恬与苏诺二女远走高飞了,何必一直囿居于此?

因为她做不得啊。

凡人的皇帝看起来无用,根本管不到天下修真,但只要皇帝觉得修真者冒犯了禁则,向天祷告,立时会有人追查此事。

时日久了,那些凡人甚至以为,这是皇帝代天行事,是老天赋予皇帝这天之子的能力,但其实……不过是皇帝的祷告传达到帝气山,帝气山的人又会将消息,传达给三大宗门知道罢了。

灵修妄干政事,后果便是你因果了我,我又因果了他,他再因果别人……如星火燎原,似瘟疫传播,飞快就能牵连到整个修真界,然后……便是天道大劫,修真界元气大伤。

凡人界和修真界一样的久远,但凡人寿短,许多记忆便流传散落殆尽,可是修真界,却是有很多人记得的,记得从古至今,那一次一次的天道劫难,有多少修真灰飞烟灭,多少宗门土崩瓦解……

说起来有些玄妙,修真界自己的因果便不碍,唯独粘连了世间皇朝不行,这简直就好像天道,刻意定下的规则一样。

这些事,普通人甚至普通修真都不知道,但是6云竹,曾经就在帝气山上面呆过,最是清楚正道宗门对这类事的态度。

就算她已经晋身天道,想要妄加干涉,都不是那般容易的,何况她还不是。

但是和尚,和尚不一样。

“为什么和尚不一样?”刘火宅低声问风萧萧。

风萧萧耐心解释:“前面不是说了,和尚是四大高手之……所谓的四大高手,全称是武修四大高手,灵修没有排位。和尚是武修,不是灵修。”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

武修艰难,灵修从来也不将武修看成是修真者。

这是种歧视,是一种偏见,但当武修修炼过先天境界,渐渐开始拥有自己的神通,歧视与偏见,转就成为一种保护……

令武修可以不受铁则限制,令他们可以稍稍逾矩。

世间事有时就是这般奇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得失不由自主。

刘火宅难耐好奇:“他排第那第二、第三、第四又是谁?”

风萧萧咧了咧嘴:“第四估计我们见过……”

“估计?”刘火宅扬眉,这算什么答案。

风萧萧解释:“第四似乎唤做极恶老祖的,有没有印象?”

极恶老祖?记忆回转,刘火宅忆起了洛浦鬼窟时候:“那个和尚?也是一个和尚?”

风萧萧摇头:“极恶老祖可不是和尚,所以说,是估计吗?估计他当时是化妆的。”

九忧和尚出手,刘火宅没怎么见到过,就算见过,也是惊鸿一瞥,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但是极恶老祖,极恶老祖的凶威,两人却是亲见的。

彼时不知天道和尚的威猛,极恶老祖的表现已是凶横万分,待见了天道和尚与纳兰老祖对峙的画面,才知他其实是天道之下第一人,如此一来,极恶老祖的评估也随之水涨船高。

但即便如此,极恶老祖竟然也只是排第四,这九忧和尚的实力公认,还远在极恶老祖之上?

刘火宅暗自定下了某种计议,复问道:“那第二、第三呢?又是谁?”

“第二姓刀,叫做刀百里。”

刘火宅一愣:“啥?刀百里?”

刀百里,这个名字他熟啊,不光他熟,风萧萧也应该熟,很多人都熟。

刀百里是谁?掌管新朝工部,专督武器锻造事务,新朝四大世家刀字世家家主。

南宫西树给风萧萧提供的最初复仇方案,就是拜入刀家,好伺机加入名剑山庄。

被风萧萧这般一说,刘火宅终于知道了,为何世人皆知南宫家、东海陈、蜀川杨,独独对西北刀不那么熟……

为何前朝、前前朝之中都名不见经传,只是练刀上略有成就的刀家,会一跃成为本朝四大世家之执掌工部,同时兼领西北方之河湟军。

为何东南、西南、东北,三边皆不太平,唯独西北,十几年来安靖无事……

这就是一个可以不守规矩的武修天道的威力啊。

一人撑起一个世家,一个人守得一方太平,其坐镇处,无人敢逾距……

不过估计,正道灵门对这样的存在也是有约束的,虽然自由一些,并非彻底自由,否则九忧和尚也不会那般说。

“至于第三人吗,名声不显,知道的人就不太多。似乎被称作醉仙子,是个女的……”

醉仙子?刘火宅脑中出现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女子形象,而那女子,赫然是风萧萧。

摇头哂笑,正欲吐槽两句,“铮!铮!”激昂的琴音突起,却是苏轻恬已经取来了琴,净了手,焚了香,调了音,准备开弹。

虽然经受了那般叫人柔肠寸断,心丧欲死的打击,一旦弹起琴来,苏轻恬依旧一丝不苟。

这门技艺,实在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融入了她的心神,融入了她的魂灵……

章二百三十五 魂兮归来,归来归来

“叮叮叮咚……”琴音如流水般响起,伴着如泣如诉的轻歌:

“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沬。

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

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愁苦。

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乐声入耳,刘火宅先是眉头一皱,这哪里是什么聂政刺韩王呀?

不过,感受着身体里面二魂七魄空前的活跃与悸动,令他没有出声。

他不问,苏轻恬倒是自行解释了:“刘公子你既然想听悲戚之声,我相信这首招魂还要胜过聂政刺韩王。词是屈子大夫之赋,曲调则是轻恬自填的……”

琴声丝毫不停:

“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是啊!没错!如果能够行动,刘火宅定要大力拍额!

有什么经文,会比屈子大夫之《招魂》更贴近魂魄之本来?更切乎魂魄之迷茫流离?更透彻死后世界之森罗恐怖呢?

随着苏轻恬琴声,刘火宅体中魂魄疯狂的运转起来。

不是绝阴魂,不是元婴分魂,也不是散落离魄,完全是它自己的魂魄在悸动。

琴声之中,它们不由自主分化为了成千上万缕,就如同初生的树木,新长的藤萝一般,看起来杂乱,其实井然有序的巡着熟极的线路,滚滚向前。

刘火宅明白了灵修的真谛,那便是借势而为,不以气息为死物,让它们遵循的自己的道理,自由成长。

倘若不是听了纳兰老怪天演经,他还不会明悟的这般快。

灵修灵修,就是领悟天地法则,掌握事物变化的终极规律,以获得神通的存在。

所有法门都是相通的……

道生一,一就是意识,初知;

一生二,二就是熟悉,领会;

二生三,三便是顺势而为,不仅知道,而且开始能够借用道之威能;

三生万物,当对规则的理解到了极高程度,便就从心所欲,无往而不利了!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则说的就是对世界的认知了……

道德经认为世界是对立又彼此包容的两面组成的,阴与阳,晴与阴,圆与缺,虚与实,柔与刚,张与驰……一切都循乎天道,不断对峙不断转化着。

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含了结丹、元婴以及元神的全部修炼过程,还有对天地法则的理解,这是老子的道。

纳兰老怪的道又不同,他的道极尽繁杂,包罗大千,是从纷乱的世间万象中,抽取提炼出生存的至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天地万物代代繁衍,环境在变化,世界在变化,万物也在变化着……

变化并不意味着强大,并不意味着无敌于天地,只需一字,适,合适便能生存。

世界满是豺狼,你做兔子,自然没活路,你做青草,虽然柔弱,却可安然无恙。

世间满是兔子,你做青草自然不行了,但是化成树木、化成有毒之物,化成浮萍……仍旧千千万万条路。

能够流芳百世,令天劫都让路的道,必是完整而合理的,虽不能说解释了天地间的一切,至少代表了某个方向的真理。

但是……自己的道是什么呢?

禅宗的放下、看破?显然不对!

武当的信天应命?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逍遥的无为自治?仍旧……有那么一些偏颇……

亦或者,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太复杂了,而且,自己修道也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琴声之中,刘火宅陷入了迷茫。

他的身体表面,雾气氤氲,仿佛体中水开,气息源源不断的喷射出来,在体外冷却一下,又源源不断的被吸纳回去。

雾气也有云若一部分功劳,翻滚中夹着它的忘形欢呼:“呼呼!呼呼!”仿佛火车拉汽笛,各种姿态各种翻滚。

那是个什么玩意?

无论陆云竹还是九忧和尚,也算是见多识广了,都不认得雾兽云若,看着翻滚活跃的身影发呆。

“噌噌噌噌……”同一时间,灵剑羽阴也在瑟瑟战栗,仿佛害怕,又似乎在兴奋。

只是被琴声,还有刘火宅与云若的声息掩过,无人注意。

但其实,灵剑羽阴里面翻江倒海山崩地裂,其变化比刘火宅与雾兽云若剧烈了不知几倍几十倍!

为何会如此?

因为灵剑羽阴里面的魂魄,比刘火宅体内多了几十上百倍吗!

琴声的效果是无差别的,刘火宅体中的魂魄有反应,羽阴里面的没道理就听不见。

只不过,反应虽然剧烈,灵剑羽阴的镇压,再加上南宫老怪临去之前,打入剑中的无上封印,让一切看起来还好,距离失控遥遥无期。

但是变化,不可阻挡的发生着。

“叮叮咚咚……”琴声越来越激烈,将全部心神投入了其中的女子,柔嫩的指尖被激荡的琴弦割破,伤痕累累,琴弦血色斑驳。

可是女子恍若未觉,眉头也不皱一下,琴声流畅如昔: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啪!啪!……砰!”接二连三一阵爆响,刘火宅与风萧萧情不自禁心神一分。

不知何故,两人身上的碧玉葫芦竟然碎了,有的在乾坤袋,有的从腰际,碧玉残片散落一地。

游魂离魄迫不及待从葫芦中涌出来,吞贼如猪,尸狗如犬,除秽似蛇……奇形怪状的黑色兽魄与人模狗样的红色人魂鬼影幢幢,遍布室中。

收拘魂魄,修真者通常不为。

九忧和尚皱一皱眉,张口欲要诵经将之超度,却被陆云竹横手一拦:“等一下!”

陆老太太两眼发亮,那灵术秘法硬挤出来的褶子一个一个仿佛花蕊,组成了一朵渐渐绽放的菊花……

和尚先是一愣,凝目看那场中魂魄际遇,又是一愣。

乐声之中,那些魂魄翻滚哀嚎,仿佛在承受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痛苦一般……

但是,痛苦并不意味着绝望,就仿佛舒适并不意味着安好,毒品也会令人感觉美妙,但那是毒药,痛苦倘若叫人清醒,就算不上是件坏事,尤其……对这些浑浑噩噩迷失本来的魂魄而言。

翻滚、挣扎、嘶嚎声中,这些魂魄的灵光,却渐渐清明起来。

原本的混沌杂糅变的清晰有秩,原本的彷徨无助,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之后,缓缓消散。

“仙翁!仙翁!”的琴声又过几轮,各型各样的魂魄陡然四散而去,烟花绽放,经过琴声洗礼,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只除了八道,一道黑色人魂,七道紫色兽魄,在众魂魄见分外醒目。

人之灵分魂魄,魂为人形,魄为兽形,魂为红色,魄为黑色。

但是眼前的人魂,赫然是黑色的,七道兽魄,则是紫色的……

不光颜色迥异,这八道魂魄扭曲挣扎的剧烈程度,也是空前的,左冲右突,仿佛充满了怨念与不甘。

令其他魂魄尽数找到了回家之路的琴声,对此物丝毫不起作用,围绕着仙子般的苏轻恬,魂魄张牙舞爪,穷凶极恶。

一边运转内息,一边冷眼旁观,刘火宅看的分明,那是叶二郎的魂魄。

当日杀死了叶二郎,他没有放过此人魂魄,一遭吸进了碧玉葫芦,却被苏轻恬强行召唤了出来。

魂魄围绕当间,苏轻恬面色悲戚,脸蛋苍白的几乎透明起来……

招魂乐本就是哀声,叶二郎魂魄又在眼前,不断的冲击着她。

种种负面情绪,零碎的记忆片段,还有叶二郎的不甘、他的抱负、他的野望,通过这种接触,不断的施加给了她。

不知不觉间,女子咬碎了朱唇,血流如注,两眼旁泪珠也如注,但是目光,渐渐坚毅清明:“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奏琴招魂,本来只是种慰藉,通过琴声,宣泄心声,但是意外的,竟真的召来的叶二郎的魂魄,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这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琴声里,竟渐渐带有了灵光涟漪,波涛起伏……

“轻恬真是瞎了眼,还不如苏诺看的明白,竟以为你真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倾心于你!走吧,走吧,不要再来纠缠我……”

琴音逐渐凌厉,如同刀剑加身,叶二郎不甘的魂魄竟无法立足,被吹的跌跌撞撞,飘飘摇摇……

“下辈子,不管做好人还是坏人,表里如一,总好过心是口非!”

一句一声,一声一震,叶二郎魂魄连滚带爬被吹出了琴室。

但是,那些魂魄狰狞咆哮着,隐隐约约竟从虚幻牵动了现实,吹的室中火烛随之飘摇晃荡,阴晴不定……

人魂呈黑,人魄成紫,那本就不是正常现象,而是意识入魔的征兆,叶二郎的魂魄,正在渐渐化作恶鬼。

“走!走!走!”苏轻恬陡然睁眼,一双凤目如有烛火射出。

咚!咚!咚!琴声如霹雳惊雷,每声皆让魂魄虚幻之体淡薄几分。

接连三声,再加上炯炯视线,叶二郎的魂魄陡然起火。

虚幻的火焰无声的烧灼着那些扭曲的魂魄,魂魄渐渐暗淡,颜色渐渐退却,不过旋踵,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九忧和尚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即便修道有成的修真者,也很难彻底消灭厉鬼。

苏轻恬这是相当强大的天赋神通了。

陆云竹面上的喜色强盛到了顶点,一脸皲裂老皮仿佛地震之后土地开裂:“自悟,哈哈,自悟!”

老太太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修真界铁则:一、皇帝不许修真;二、在第一条不被违反的情况下,修真者不得干预人间政事。

看起来很简单,值得商榷的似乎只是一件事,什么事,算是人间政事,但其实不是的……

修真是一个量变过程,也有一个质变的界限。

即便得了修真功法,只要修真未成,就算不得修真者。

但你今天不是修真者,明天不是修真者,有一天你豁然开悟了,那么你就是了。

皇帝不能修真,那么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就能够修真吗?

修真者不得干预人间政事,但是政事关乎的人,毕竟是活的不是死的,他们若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修真者,又应该怎么算?

没法算!很难算!所以两条铁则之外,还有许多引申的条款——

比如说,皇帝不能修真,皇族可以修真,但是……绝不允许修真者主动教他们。

比如说,修真者不得干预人间政事,同样不得私自传授修真之术给那些关键性人物。

世间大劫往往就是这样惹起来的。

所以,陆云竹可以隐姓埋名陪在二女身边十几载,只为了守护二女平安,却没办法将自己的一身技艺,传授给二女,令二女摆脱命运的漩涡。

前种方式,她还有理由可以推托,后种方式,她若是做了,不光自己今生今世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习得灵术的二女,同样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修真界不知不觉的惩罚。

但是,不碍了!不碍了!

修真之术代代传承没错,但是在传承之前,还没有传承的年代,传承的起源者,又是靠什么习得修真之术的?

当然是自己领悟!

拥有修真的天赋,足够的慧根,再加上机缘巧合,人是可以自行领悟道法的。

而且,自行领悟不算违规,反正证明了你是天生的修真者。

破而后立,苏轻恬彻底挣脱了她的命运枷锁。

从此以后,她可以自由的学习道法,不受任何约束。

甚至道修宗门,会挤破了头一样来抢她!

与规则相悖?人家这是自悟,便是说,她归属修真界,是天道所衷的!

朝廷不满?皇帝要拦?我们修真者只是不想惹事罢了,可不是怕事!

“阿弥陀佛,恭喜恭喜!”九忧和尚心知怎么回事,双掌合十向陆云竹祝贺。

老太太泪眼婆娑,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十几年的心思啊,终于在今天了结了!

“……”角落里,被遗忘的林清儿看着苏轻恬风姿,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火宅的行气,恰在此刻,到了最紧要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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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三十六 紧要关头,半师授徒

什么是紧要关头?

紧要关头就是,憋的狠了,才发现周围没茅房……

紧要关头就是,要上茅房时,发现门是锁着的……

紧要关头就是,蹲完了茅房,发现没擦屁股纸……

刘火宅的紧要关头不是上厕所,但胜似上厕所!

他的急在何处?

他的急就在于,循着琴声,操持着离散化的真气,他终于第一次凭自己的力量运转了九道周天了,一圈完了回来时才发现,进不去门了!

没错,进不去门了!

内息汇聚处叫做气海,一身上下精气之中枢。

刘火宅内息散化,出气海容易,转了一圈回到气海,还发现进不去了。

就好像……你离开门时是个瘦子,再回来时变胖了,挤不进去了……

想要进去,除非重新变回瘦子。

怎么变?让散落成无数股得灵气重新凝结回一股?然后像往常一样,超过气海的容纳极限,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那自己苦心孤诣的谋划究竟为了哪般啊?脱裤子放屁么?

不变?不变就进不去门,进不去门就只有在经脉里淤积着,然后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不过是分神一想,刘火宅的肚子已然鼓涨如球,散开的灵气质量比以前提升不了多少,体积增大却是不变的现实……

运转内息的经脉被撑的暴涨,仿佛分分秒秒都有可能爆开!

总算刘火宅天赋神通特异,还能勉强维持……

“其实……自悟这等事,说起来玄妙,也并非十分罕见。”和尚眼神一瞥发现了刘火宅状况,神情古怪,示意陆云竹,指指刘火宅,“你看,这间屋子就还有一个。”

“啪!”就好像打苏轻恬一样,和尚同样给了刘火宅脑门当头一记,“丹田既然存不下,你难道不会想想,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那里么!尘归尘,土归土,老君的归老君,佛祖的归佛祖!”

“啪!”轻轻一记,既无威力,也不响亮,在刘火宅耳中,如闻暮鼓晨钟,在他体内,仿佛冲锋的号角……

积攒了有一阵的内息,瞬间决堤,好像长江大河一般,翻腾奔涌,浩浩荡荡的由丹田之处,沿着经脉一路上行,经过檀中丝毫不停,直接扑向了刘火宅两眉之间……

清晰可以见到,那鼓鼓的气囊从刘火宅小腹,呼吸间挪过檀中,体积缩小了一半,待冲过脖颈,体积又小一半,脖子只是略粗,等到了眉心处,鼓涨几乎已经不见了,隐隐约约只能看到,条条青筋浮现。

一切并非刘火宅自主,和尚那一击带着神奇的力量,强行将刘火宅的内息引导至了此处。

“轰!”散落的气息一入脑海,就仿佛离子归乡,久别还家。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识与温暖,那种无来由的亲切与感动,让刘火宅眼圈泛红,一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灵修就是这样,武修修的是肉体,灵修修的则是精神,肉体可以通过精神控制,而精神……难于控制。

幸亏刘火宅一向的心志坚毅,瞬间从温情冲击下恢复过来,牵引着余下的内息,源源不断的灌注到脑海中来。

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的确是个灵修没错,虽然……自己的灵气本质上很像很像内息。

正是这点迷惑了自己,所以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成了武修在修炼的。

这也怪不得刘火宅,确实是他的灵息太像内息了,除了自己之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灵息可以拿来炼体的……

灵息炼魂,肉身炼体,这是武修与灵修的根本区别,约定成俗的潜规则。

但是自己的灵息,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呢?既能炼体,又能练魂?

既炼体又练魂,是天煞门的杀机凝煞道,或者是久古前的魔宗心法才能做到,刘火宅对杀机凝煞术熟悉的很,心知肚明绝对不是。

似乎的确是这样的……自己的内息既可以炼体,又可以练魂!

没错的!当内息沿着三魂七魄之径运转,强化神魂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想到了……

看似不可思议,的确就是如此。

但是灵息,毕竟是灵息,虽然看起来很像内息!

自己可以以之炼体,却没办法用下丹田气海,这完全与它不合的容器,自始自终将它承载……

所以,灵息很像内息的时候,还可以装下一些,却始终装不了许多。

而当灵息散化之后,就干脆不装了,被拒之门外……

超乎想象的恢复力也可以解释了,灵息是可以调动天地元气的,其运转方式和内息从体内产出截然不同。

每当内息耗光,除了身体自炼之外,还有天地元气不知不觉的补充,双管齐下,自然快了……

刘火宅大脑转的飞快,而循着九脉运转的灵气,也运转的飞快!

飞快的产生,飞快的旋转循环,然后飞快的……灌注进他的脑海。

刘火宅的身周,隐隐约约竟生出一圈清晰可见的漩涡……

无穷无尽的,被苏轻恬琴声激发出的天地元气,尽数被吸纳进了他的身体,入了他的脑海。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招魂之曲还在凑鸣,苏轻恬一张素面欲来欲加放松,随着叶二郎等魂灵的消逝,她的心情似乎也渐渐的平复,从琴声之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刘火宅,则再次面临危机……

什么危机?

容纳不下的危机。

无论气海还是脑海,毕竟不是真的大海。

真的大海都有满的时候,何况是假的……

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化作灵息灌注,他的脑海竟然也渐渐容纳不下了……

气海中的时候,肚皮柔软,撑大了肚皮也可坚持;

现在是脑海,是在头颅,却要怎么强撑?

刘火宅心中瞬间浮现了两幅画面,一幅是自己头大如斗,奇形怪状的模样,另一幅则是……气息无法掩住,强行从七窍喷出,带着眼球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秽物喷发的场面。

似乎哪个……都不怎么好看呀!

刘火宅陷入危机的同时,九忧和尚与陆云竹也愣住了。

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陆云竹擦眼:“这是不是?”

和尚擦眼:“似乎是……”

陆云竹继续擦眼:“这怎么可能?”

和尚继续擦眼:“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无论和尚和陆云竹如何吃惊,危机总要度过,好像生活无论如何都会继续。

和尚上前一步,一边打算有所行动,一边在心中核计:那两老怪都说我与此子有半师之缘,假如领他入道之后,再助他此难,这缘分,比半师可要深多了呀!

就算师徒,都未必会呢……

和尚正纠结,异变陡生!

刘火宅身周的吸纳之力,强盛到某个极点之后,陡然一震,越来越强,越来越快,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见到此幕,和尚不仅没有上前,反而止住了脚步。

他知道,刘火宅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应对之法。

若非找到,吸力不会突然变强!

没错!刘火宅找到了解决之法,那便是压缩!压缩!再压缩!

没有地方容纳,就狠命压缩,腾出空地来。

反正他的天赋神通正有这样的效果,于是原本被灌的满满的脑海,强行压缩到了一半……

压缩比想象中容易的多,一来丹田时,灵息是在丹田外经脉里而非丹田,容积有限规模有限,二来脑海的构造,似乎特别适宜于灵息压缩。

于是,飞快清理出了地方。

但是空地,飞快又被新涌进来的灵息充满了。

于是再一轮压缩。

呼吸之间,再度充满……

似乎随着压缩的强化,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说起来冗长,其实一缩一涨频率飞快,如是反复足足九次,脑海压缩几乎压缩到了极点,而天地元气的吸纳也强大到了极点,“轰!”

脑海终于无法承受这高压,轰然爆开了!

所有凝聚起来的灵息,四散奔逃,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暴风眼,之前被吸进体内的灵息,报复性的一股脑倾泻而出。

强风肆虐,呼啸着翻滚冲撞,仿佛冰天雪地寒风凛冽。

琴音戛然而止,苏轻恬虽已入门筑基,毕竟是初修,根本无法抵抗这风吹。

陆云竹踏前几步,凝结灵罩,替苏轻恬挡下风力。

暴风眼中,刘火宅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依稀有金色闪电划过。

神情、气爽、心旷、神怡……

除了今天和风萧萧搂搂抱抱的时候,刘火宅觉得今生今世都不曾这么舒爽过。

他迷茫又疑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顷刻间,他体内的灵息累积到了此生巅峰;但是刹那之间,所有灵息又全都返归自然,令得他体中空空荡荡……

这一得一失的变化,不迷茫才怪呢。

刘火宅糊涂,九忧和尚却笑,笑的钦佩,笑的释然:“恭喜小友,结成金丹!自悟而得金丹,小友的天赋,当真世所罕见!”

自悟也是分等级的。

如苏轻恬那般,自悟而得神通,已是了不得的际遇了,相当于凭一己之力,踏入修道之门,从此后天高海阔任其遨游。

但是刘火宅,刘火宅却先是自悟神通,后又自结了金丹……

如果说苏轻恬是凭一己之力踏进了修真门,那么刘火宅便是凭一己之力爬到了山半坡,相差又不可以道理计。

到了这时,九忧和尚终于也知道了,为何自己与刘火宅只有半师之缘了……

因为眼前这人,根本不需要师傅。

天道虽漫长而修远,此人必将上下而求索,自寻出一条路来。

“是啊是啊,恭喜小友!”一边上,陆云竹也拱手相庆。

又是小友了。

修真者讲究一饮一啄,皆是前定,刘火宅狠命刺激苏轻恬,本来让陆云竹怒发冲冠,但苏轻恬却阴差阳错由此踏入了修真门。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点。

结果就是,苏轻恬濒死仍要弹琴以还人情,结果她上一个人情是还上了,又欠下了新的人情。

于修真者来说,这就是机缘,就是因果呀!

陆云竹神情复杂的看着刘火宅,难道说,苏轻恬和眼前这厮真的有缘?

金丹?刘火宅听的愣怔。

不过金丹是啥他还是知道的,灵光一现,他自视向脑海。

小指肚大小的一粒金丹,滴溜溜在脑海空间旋转着,随着旋转,金丹自身似乎也在进行着吞吐,十成的散落气息涌进去,约莫六七成又被吐出来……

金丹可以不断汰除杂质,提升灵息品格,刘火宅一瞬间了然。

方才金丹凝结后的暴风,便是之前吸纳入体内的劣质灵息,一瞬间被金丹排斥出身体的征兆,也是修真者尽知的结丹之兆。

不同通常的结丹,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威……

而通常刚刚凝结的金丹,也不会有小指肚那么大,芝麻那么大已经不错了。

刘火宅体质特异,需要也因为之前修行久久不得法门,体中积攒了大量的冗余灵息,刚刚结丹,似乎已是四重结丹巅峰了……

“恭喜!”风萧萧向刘火宅嫣然一笑。

刘火宅还她一笑。

并不说话,但千言万语,已在这眼神一触间了。

“既结金丹,小友便彻底是修真界中人了,有些事,却需要小友知道一下……”九忧和尚大袖一卷,拉走了刘火宅,有些事要私下里叮嘱。

陆云竹搀着神伤体虚的苏轻恬回转,原本是想做什么有心无力,现在有心也有力了,独独缺少时间,什么都得抓紧……

至少得在三宗长老会来人之前,向苏轻恬与苏诺姐妹解释那些曾经不能解释的过往,同时给她们安排好以后的生活,估计会是加入逍遥派。

出门之前,陆云竹转向了风萧萧:“你似乎不相信我……你的身世,就是我说了,恐怕你也不信……你去大名府西阙街棺材铺,找那里的老板,说你自己叫萧兮若,他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虽然第二条没有做到,但轻恬能够自悟,终究是因为你们二人……”

“哦。”风萧萧淡淡的应道,并不以为意。

不信,也就不信吧,说不定这样更好……风萧萧的反应,陆云竹一眼可见,叹息一声,摇头而去。

章二百三十七 九霄云上,胡天胡帝

这是漫长的一天!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不光对刘火宅、风萧萧两个人而言。

除了刘火宅结成金丹,两个人幽谷定情这值得纪念的两件事,这一天,也从更深更广的层面,影响了整个九州——

这一日,中原军与保州军在七星断魂寨达成了军事上的平衡;

这一日,牧州人信仰、尊敬、崇拜的天煞门创始人,草原纳兰家的守护者,纳兰幽篁白日飞升而去。

两件事势必将从不同的层面,以各种方式,影响接下来天下大势的走向。

不过相对世俗界的风波,修真界里的,那才叫轩然大波呢!

纳兰幽篁渡劫而去,这是许多天道高人都能够感觉到的,以那老怪的身手与性情,无论是死是活都不奇怪,但是……那老怪竟然做了一部经?

经书既成,天地都有感应,普通人之敏锐者都有异感,何况是修真者。

这真的是颠覆修真界啊!

从古到今,能够令天地生出感应,自始至终流传不不绝的经书能有几部?

掐指一数,光凭手数得过来。

就算加上魔宗的《太上天魔经》、邪物的《六道修罗经》、《天欲经》,妖修奉若至宝的《化身经》那些个被视作隐秘并不外传的,手脚并用也就行了。

而且,那些经书都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呀?

这天地之间,有多少年月,根本没有新经出世了?

《太上天演经》不仅是一部经,还意味着,从中古之后直到近世,再无经书传世的现象,并非天道生变,纯粹是今世的修真者,还不够努力呀!

有的人开始心热,也欲立言立道,流芳万世……

有的人相对冷静考虑的长远,开始琢磨,天煞门得此经之助后,会壮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影响到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六大宗门相互制衡的格局。

还有的人是行动派,得知了消息,立刻运使飞剑,不辞万里赶向了幽州古道,去寻纳兰老怪升天之处,去找第一手的《天演经》相关资料以及其他一些……惊喜。

纳兰老怪为人时,便向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升天了都不消停,惹的修真界因之而风云激荡,倒也正合他的风格。

倘若天上真有个能窥视九州的天眼的话,估计他此刻就正躲在天眼后面,捂嘴偷着乐呢!

****

灵剑羽阴无声无息的飞翔于天际。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太阳还未升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刘火宅与风萧萧飞翔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依旧昨日姿势,羽阴在前,风萧萧在后握住羽阴,刘火宅更后,揽住风萧萧细若杨柳的小蛮腰。

不同的则是,手上一些细微的小动作……

倘若视力足够便能见到,风萧萧面色绯红,身体颤抖,手里灵剑被殃及,哆哆嗦嗦不停震颤。

谁让……刘火宅的手正在她慜感脆弱的腰上抚摸、揉按,肆无忌惮的滑来滑去呢。

“哈……嗯咕!”风萧萧终忍不住笑出声来,后半截强忍回肚中,拉长成一声古怪呻呤,惹人遐思,“你……在你做什么?”她忍不住回头问道

刘火宅搁在她腰际的手,能够清晰感觉到柔滑的肌肤下,传来的激烈栗动,动人的感觉,叫人流连忘返。

刘火宅整个人贴到风萧萧背上,感受着衣物下的柔软与鲜活,凑在她耳边吹热气:“终于成修真者了,你难道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风萧萧被吹的激灵灵一个冷战,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大脑一片混沌,本能的反问:“代表着什么?”

刘火宅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

成为修真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就不应该参与人间政事了,比如说,继续在保州军服役。

不,不,那些事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成为了灵修,就意味着身体不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武修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些本来应该讲究的禁忌,也跟着没有了意义。

刘火宅的话,让风萧萧面色越来越红,到最后简直能滴出血来:“不行,不要……”奋力挣扎起来。

刘火宅发力箍住了上岸鱼一样扭动的女人,笑的暧昧:“为什么不要?幽谷的时候,你不是想要的么?”

风萧萧尖叫起来:“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不要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知晓了弱点,刘火宅变本加厉,肆意调笑:“呼那时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嗯……当然不一样,幽谷时……”

正撕缠纠结,两个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远方天际,漆黑的夜空里,经天流光划过长空,仿佛流星坠地,坠向北方,坠向他们行进的方向。

那是修真者的御剑之光,见到修真者天空上飞不稀奇,但是同一个晚上,不,前后不过一刻钟功夫罢了,接二连三的看到……未免就有些奇怪了。

风萧萧停止了挣扎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刘火宅掐指核计:“第七次?还是第八次?”

风萧萧一脸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多修真者经过的?”

刘火宅也陷入了沉思:“是啊,为什么呢?”正出神寻思,不防风萧萧陡然发力,一下掰开了他的胳膊,然后回身一脚,将他远远踢飞。

“啊”刘火宅划出潇洒的弧线,拖着悲催的长音向地面急落。

风萧萧充耳不闻,灵剑一转,加速离去。

坠落半晌,不见风萧萧上钩,刘火宅无奈停了落势。

无论雾兽云若,还是玲珑刀,都足给他提供飞天之力了,更何况他新结了金丹,一身上下内息转灵息,催发接近六重玄器的鹿角叉都可以御器飞行了。

拂去肚皮上脚印,他喃喃自语:“她是以前就这么狠心呢?还是变成了女人以后才这么狠心的呢?”

取出鹿角叉,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向北方飞去,一边飞行一边琢磨九忧和尚对自己所说。

经了九忧和尚提点,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拥有的天赋神通是什么,那叫做——流。

可以控制与感知天上地下一切流动的物质,比如说气流风与火,比如说水流,比如……内息之流与灵息之流甚至是血流,当然,也包括他那种拨开云雾之力,甚至是……飘渺虚幻的魂力。

所以他对内息的控制力十分変态,天生可以内视,吸纳幽魂……一切都源于他的天赋神通。

这能力让他聚集灵气的速度异乎寻常,控制灵气的速度异乎寻常,运转灵气的速度异乎寻常……一句话,便是修炼速度异乎寻常!

所以才不到一年时间,且没有任何外力之助,他便势如破竹从一个入门者,变成了双四重的好手,甚至変态的能够发挥出五重的攻击力。

这若搁在别人身上,若么走火入魔,若是就是经脉不堪承受,被反噬搞的半身不遂了……

实在是一个强大的能力,只是初期十分之弱小,若么探测不出来,若么虽探测出来,因为表象复杂,往往被误认成水火双灵根,丧失修真的机会,就如刘火宅这般。

先被拒于武当,后被拒于少林,大雪冰天饿殍路边,好容易入了门,陡然发现练的是基本内功……

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崎岖,只要有一桩承受不下,便没有了今日之刘火宅!

不过……终究是值得的,天道是公平的!

不知不觉刘火宅捏紧了拳头,一拳推出,风声大作,清晰可见的气流漩涡从他拳端飞出,翻滚扶摇成一道五丈长龙卷。

这便是他的天赋之力,看起来普通,潜力巨大!

一桩效果就足以羡煞天下修行者了,这种天赋神通越强,修行速度就会越快!

天赋神通要怎么提升,捷径只一个,用!不停的用!

这正是刘火宅擅长的,一时间他的身周,乱流汹涌,风声呼啸,行经之处,仿佛一团暴怒的乌云。

不过,还不够!这种练法太平淡,得有更好的道具,更有效率的方式。

自己的能力是流,操控一切可以流动之物,更好更需要能力支撑的道具是什么?

脑中陡然浮现一物,刘火宅眼睛一亮。

“嗖……”形容虽然黯淡,速度却冠绝天下的飞剑从遥遥远方,瞬息来到了刘火宅身旁。

一个流畅的减速转向,风萧萧执剑在手,和刘火宅保持着距离:“陆云竹的话不可信,你说你却知道一人,定然晓得我的身世秘密,那人究竟是谁?在哪里?”

刘火宅得意的笑,为什么风萧萧跑了不慌不忙,还不是因为把柄在自己手上?

招手:“过来,让我抱抱!”

风萧萧脸红:“不去。”

“不来就不告诉你。”

风萧萧气急跺脚:“以前没看出来,你,你怎么……这么无赖!”

“唔,现在知道,晚了!过来……”

“不去不去就不去!”

两人于是便在空中磨磨唧唧,纠纠结结,黏黏糊糊……

纠缠没有几合,南方天空里,接二连三数道流光闪现,仿佛下起一阵流星雨。

而且那些流星雨好死不死,正向两人所在之处飞来。

章二百三十八 划地抢人,挑肥拣瘦

流星雨是一群修真者,每个皆持着灵光闪烁的法剑,趾高气昂,行经刘风二人处,陡然发觉有异,按剑喝问:“谁?什么人?”

内息结丹,刘火宅的天赋神通更加强大,眼睛略微一描便知,眼前这几个,不过是些四重五重的结丹。

虽然跟他等级是一样的,不过元婴都干掉好几个了,这些结丹根本不放在眼内。

散布四下的气息,是他刻意发出来阻拦几人的。

点头招呼,刘火宅飞上前去:“诸位,我们二人一向在此间山上采药炼丹,今夜以来,见诸多飞剑望北而去,心生好奇,冒昧向诸位讨教,所为……何事?”

有些人,就是别人越谦逊,他越加不客气的,几个剑者鄙夷的扫视刘火宅与风萧萧几眼:“你们长住此间,离那幽州古道这般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竟然都一无所觉?”

刘火宅赔笑:“是呀是呀,才疏学浅,贻笑大方了。”

几个人哈哈一笑:“那也就没必要知道了,你这样的,到了那也是白给。我们走!”先后化虹而去。

刘火宅观那灵光已是心中有数:“逍遥派的。”

“为了白日飞升那家伙而来。”风萧萧也有自己的判断,“但是,为什么?”

那老家伙飞升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啊?

就算留下了《天演经》,那经他高声宣扬出来,听到的至少十好几万,似乎……也不是多值得修真者争抢的东西呀?

刘火宅与风萧萧心中益发糊涂,对视一眼,无暇调笑,两人并作一人,乘着灵剑羽阴,风驰电掣向七星断魂寨而去。

飞近了七星断魂寨,两个人的剑光慢慢减缓下来。

前方的七星断魂寨上,光剑飞舞,萦绕徘徊,粗略一数,数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光剑仿佛看到了食物的萤火虫,以七星断魂寨为中心恋栈不去,将个好端端的兵营,映衬的仿佛过年夜,烟花胜放时节。

两个人一路行来所见之飞剑,原来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在这儿呢!

离着七星断魂寨还有几百丈,夜空中已隐隐约约传来灵气激荡与修真者的声音——

有人在呵斥:“不许动,这边是我们的!”

有人在反驳:“啥时候规定,这里就是你们的了?”

有人在规劝,苦口婆心的向七星断魂寨中的保州军士兵:“依照三千年前修真界与凡俗签下的约定,你们既然自悟了神通,从此往后,就不能在军队里呆了,更加不能升官从政……你们的路只有一条,修仙!”

“加入我武当派吧,我武当练气之术举世公认天下第一,欲寻仙途,必上我武当呀!”老朽不堪的武当迎客道人的劝解,让刘火宅不由得忆起了数年之前,拜师武当的情形,慨然一笑,终明白了前因后果。

还是那白日飞升的老头留下的烂摊子呀!

刘火宅和风萧萧以为老头升天也就升天了,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而他留给人间的,也不过是经书一部罢了。

两人却未想过,这老怪留下的可不仅仅是一部经书几万言,同时还留下了,实实在在的修道种子。

白日飞升之际,他将自己那经以通天彻地的威能宣讲出来,凡是听到的人,无不心中生出感应,等他走了之后,那些种子便纷纷生根发芽……

根据后来的统计,当日听到纳兰老怪讲经的人有五万,第一日心生感悟踏入修真门的,就超过了一千之数。

随着时间的持续,这个数字还在增多,据说到最后,足足有三千之多。

这是个什么概念?

修真体质千里挑一,也就是说,通常一千个人里面,才有一个人的天赋是适合修真的。

不过适合修真,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能修真,天赋、机缘、运数、修行……种种要素缺一不得。

所以,一万个人里面能有一个踏入修真之境,已是不易了。

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照概率分布,也就是说,加起来统共五万的保州与牧州大军,有修道天赋的,应该在五十人左右,有机缘真正进入修真界的,不过五个。

而纳兰老怪呢,一席经下来,就将数字提升到了三千,给修真界增加了三千人口!

这都是些活生生的资源呀!

寻常门派收徒,走遍大江南北,耗费钱财无数,未必能找到合乎心意合乎要求的,但这片讲经之地,有资质禀赋者随处可见,简直可以挑肥拣瘦,哪能不让修真宗门望风而动?

也多亏这些大派传承久远,对这种讲经飞升的后果了如指掌,换成了小门小派,真未必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目前到的有……刘火宅抬头向天粗粗一看,看到了少林、武当、逍遥这三大宗门,又看到了昆仑、三茅道宗这两家弱上一线的。

没看到距离较近的驱尸宗的身影,估计是传承尚短掌故了结的不多,错过了此次吧?也有可能,是自觉实力不足分不了羹……

哦,对了!

来的名门大派里还有一宗,不得不提,不能不提——天煞门!

这一门,却是修真者中,来的最早,上手最快,人数最多的。

谁让那渡劫飞升的老家伙是他们的祖师爷呢!

大概是倾尽全力了,天煞门来了足足有好几千人,当其他门派数百修真者陆陆续续赶到的时候,天煞门的人已经以七星断魂寨的上五寨为基,布好了灵光绵密、占地甚大,一看就威力不凡的护山大阵。

四万几千的牧州军全被笼在阵中……

所以眼下形势便是,天煞门独占了大多数种子,中原五大宗门只能争夺剩下来那十分之一强点的基数。

如此显著的差异,难免叫人心中不平。

门下做事不怎么得力,抢人工作进展甚缓,最主要的是,近些年昆仑的金字招牌已有些不亮,昆仑一方的带队者天方子异常不满的抱怨:“那纳兰老怪端的好算计!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传经升天,得经者九成是牧州人,止一成是中原人……”

“阿弥陀佛,可不能这么说。”少林道延双手合十,不愠不火,“纳兰施主能够得成正果白日飞升,实乃我修真界幸事。而他不仅一人成道而去,还留下成道之经供后人揣摩,更是大慈大悲!”

“他若不在这幽州古道渡劫,而是广召牧州生民,在天煞门落日崖讲经渡劫,又有何不可?”

道延轻轻巧巧三两句话,将天方子噎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不在此地,在天煞山门落日崖讲经,他们又能如何?

纳兰老怪姓纳兰,是牧州王族的始祖,草原上的活神仙,他肯讲经给草原之外的人听,已经该知足了。

就是有些人,人心不足。

而这些人,往往也心眼狭窄:“天晓得他选在此处讲经,是不是有甚阴谋诡计!”

倒真让天方子给猜着了,选在此地的确是有原因的。

不过那原因,这世间统共三个人知道,一个天人五衰,一个讲经飞升,剩下那一个,无论如何是不会透露出去的,所以,这事也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牧州军五座营寨,全归了天煞门;保州军四座营寨,按照实力,少林、武当、逍遥各一座,昆仑与三茅道宗平分一座,所有负责招收新人的大派弟子,皆向着地面上领悟了天赋神通的牧州兵吐动如簧之舌。

真是的千年难得一见的胜景啊!

修真大派找弟子,通常是端着架子,保持神秘的,哪怕想要一个弟子想的要死,面上的功夫是铁定要做足的,各种考验,各种磨练,让新人入道之初,便对修真生出敬畏,对门派生出忠诚……

但这事本质上,跟买卖东西是一样的,供需关系决定一切。

虽然……他们可以选择的人的确是多了,足足百十来号,但是……几大宗门都在这里呢。

平常人想拜入仙山,寻一门户都难得,自然迫不及待。

但在此间,一下传送门开了五六道,这个关系的转变才是决定性的啊。

这也逼的修仙的宗门不得不加大筹码,各种拉拢,好让那些觉醒者加入。

他们的确划定了地盘没错,可是经过一夜嘈杂,整个兵营都明白了到底什么情况,地盘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随着士兵们走动渐渐频繁,仙门的价码也只得越开越高,陷入恶性循环。

保证晋级所用的弹药提供量,保证一个月能听几次元神高手开讲,保证到门中藏经阁阅书的权限……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不过直到了清晨,这些个觉醒者的大部分,仍是迟迟没有做下决定……

几大宗门能说会道的知客弟子直说的口干舌燥没甚结果,一边喝水一边郁闷:“这特妈的算什么事呀!非说得等一个叫火宅哥的人回来,才能决定,这宅哥是谁呀?”

另外几人闻声点头:“是呀是呀!我这边也是!这个火宅哥,到底何方神圣?”

武修不易灵修,而参军之人,被训练的过久,失去了对自我的认识,更加不宜灵修。

所以,最早的一批觉醒者,相对集中的出现在天威与地猛两营中。

地猛营还要更多一些,世家子弟从小也会被灌输一些思想,同样不利于修行。

其实这些人真不是拿翘,皆是存了某种心思在等待,误打误撞,让各大宗门竞相标价。

“这特妈的算怎么回事呀!”同一时间,中军大帐,南宫坡一会站起一会坐下,寝食难安,心烦意乱。

为何心烦意乱?

天指山崩塌,牧州军长驱直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战?

七星断魂寨五寨失守,战事一边倒的境地?

不是,都不是!

那是镇守一方的边军将领,都会遇到的险情,南宫坡心眼虽小,这点事还容得下。

两者皆不是?那是因为天道厮杀震停了地面上的战争,叶二郎一行成功掳回纳兰家小王,叶二郎又在此行动中不幸身亡?

就更不是了!听到这几桩好消息,南宫坡高兴的合不拢嘴,差点在下属面前忘形失态,好容易才将那笑脸扭曲敛没呢!

一切坏心情,都因头顶上苍蝇般的修真者呀!

单说这些家伙军营里招人,胡言乱语搅乱军心,就够南宫破烦的了,更何况……

南宫坡本能的站起,驻目向对面,向对面山坡上那五处高高低低已然连成一片的灵光护幕,天煞门的护山大阵!

看看人家,人家是怎么做的?几千灵修,秩序井然,气势昂扬,先圈地,再招人,再看看这边……

天空里是高高低低的灵光环绕,耳畔是那班人声嘶力竭的叫卖,嘈杂混乱的好像个菜市场!

怎么比?没法比!

而且南宫坡此人,向来不惮以最险恶的用心去琢磨别人。

除了实力与秩序上的差距,他此时此刻最担心的却是,却是对面三千天煞门弟子,是不是欲要打破修真界铁律,以灵修身份,助牧州大军一举夺取七星断魂寨啊?

所谓铁律,不过之前没人违反罢了,并不代表着以后也没人违背。

就好像某层膜,存在的时候有些意义,一旦不在,也就不在了……

流传三千年的铁律,难道就要在今日被破除了吗?

可能!很有可能!

且不说天煞门的井然有序杀意盎然,自己这边的状况也很值得琢磨呀?

如此散漫肆意,当真是中原修真界的精英?

恐怕,也只是一批刻意挑选出来送死的无知者罢了。

待天煞门灵修与牧州大军两方合一,浩浩荡荡杀将过来之后,这些人身死道消,自然成为中原修真大举进攻牧州的最好借口!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这种策略南宫坡很欣赏,但他想取,不想被予啊……

佛的眼里都是佛,猪的眼里都是猪,南宫坡显然是后者。

那么此时此刻,被漫天修真者念叨的刘火宅又在哪里呢?

章二百三十九 存亡一线,奇经演生

很简单,他就在七星断魂寨中。

穿着最普通的军服,收敛气息,以十几日熏陶来的兵气为遮掩,畅通无阻。

其实就算不伪装,七星断魂寨此刻人心惶惶,无论保州军还是修真者,没那闲心查探是否生人混入。

五大宗门的劝说苦口婆心,着落在这些士兵身上,就更加颠覆理念了……

修真啊!这个念头,普通人几乎不会有,但是数百上千的修真者来到你的面前,说你可能有……你能不信吗?

况且,确实有些人已经无中生有了。

于是,已有的欢呼雀跃,好像中了彩票大奖一样,兴奋激动到无法入睡。

那些还没有的,得知听经之初效果最后,随着时间持续效果将越来越差,一个个也都不敢入睡,盘膝打作,搜肠刮肚的思索,当日都听到了什么。

七星断魂寨,就在这忧患得失之间,渡过了不眠的一夜。

到了此刻清晨,修真者们精神还健旺,普通士兵却有些不支了……

带着风萧萧穿梭在营寨中,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宣讲,两个人渐渐弄清楚了此间状况,也渐渐接近了此行目的。

一边行进风萧萧一边难掩疑惑:“牧州王之子纳兰京?你怎知道,他与我的身世有关?”

没错,纳兰京,当然是纳兰京。

刘火宅低声摇头:“你看到他时,自然就明白了。”

虽然诸般异相弄的人心惶惶,不过纳兰京毕竟是保州军与牧州军对战的最大筹码,守备森严。

一幢严密结实而且上下四方俱与他处不相勾连的囚室,关押了草原小王。

同时囚牢外面,每个方向俱三四精兵把守,外围又有兵丁训练。

光是看守此人,至少花去五十兵力,而且其中不乏好手。

皆是经过特训已被洗脑,惟命是从,哪怕修道的诱惑也激不起半点涟漪的亲卫。

距离囚室尚有五丈,刘火宅陡然驻足。

风萧萧一头装到他的背上,哎呦唔鼻:“怎么了?”

看着空气中纵横交错杂乱无章的各色涟漪,刘火宅拉风萧萧遁入阴影:“情况不对。”

“不对?”风萧萧疑惑探头。

内围的兵士身姿屹然,外围的兵士一圈圈巡逻不见疲惫,而除了兵丁们呼吸、脚步以及铠甲碰撞的声音,囚室外一片寂然,并无丝毫异象。

风萧萧压低声音重复了遍疑惑:“不对?”

刘火宅抬手指向囚牢一角阴影:“你看那里!”

风萧萧运目看去,依旧疑惑:“那里?看什么?一团黑吗!”

“仔细看。”

对刘火宅的态度很不满,风萧萧伸出纤指,捏了刘火宅胳膊上嫩肉一揪一扭,“呀”然声中,施咒行法:“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冥思专注!”

双眼立时炯炯有神,如有火柱喷出。

“女人……”刘火宅牙有些痒,一边咬牙一边施出天赋神通,掩去了风萧萧行法的涟漪激荡。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也像自己一样,能够涟漪望气,但他知道,其他灵修也有自己的探查四方的灵识手段,小心为上。

风萧萧惊疑起来:“咦?那是什么?”

火光之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那团黑暗里,竟然别有玄机。

黑暗里面,是一坨长条形物事,一人多长,一人多宽,略微扁平,黑乎乎。

那段东西有些缓慢,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挪动着……不过顷刻,已经从墙角里,挪动到了路中间。

不过恰在此时,几个士兵迎面而来。

黑影陡然一惊,退缩回了墙角,待到几个士兵走后,又一蜷一蜷,蛆虫一样从墙角里爬出。

风萧萧看的头皮发麻,不禁又问:“那是什么?”

刘火宅面色古怪:“估计……就是那小王爷纳兰京。”

“那玩意……是纳兰京?”风萧萧面色更加古怪,“你说,我见到他就明白了,我现在是见到他了,可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

“再说,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了?”风萧萧难掩疑惑。

刘火宅叹了口气:“有什么不明白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呀!那天演经确是玄妙莫测,这纳兰家小王爷,找着自己的道了。”

没错,纳兰京找到自己的道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处在被保州军囚禁的环境下,纳兰京唯一的道,便是逃跑。

虽然被绑住了手脚,他的身体变的柔韧而灵活,能够仅凭身体的展缩,在地面,甚至在墙壁上攀爬。

不过这还不够,仅仅能爬,他的金色长袍,云狐大氅,一出屋子就必然将他深深出卖,所以他还学会了变色。

将自己掩藏在暗影里,天衣无缝。

其实纳兰京最想要的神通,是将身上绳索解开的神通,可惜,他身份尊贵,纳兰家皇室又世世代代不乏灵修灵器。

为了保险,南宫坡用来捆绑他的,赫然是灵器。

就算四五重的灵修,等闲也无法挣脱,何况他一个刚刚通了这门技艺的新学者。

纳兰京面朝大地,背朝苍天,一张俊秀的脸孔贴着地面蹭啊蹭,蹭啊蹭,尘土封面,灰泥掩鼻。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尘泥里冲出白皙的沟壑来……

待我逃回大营,一定要将这些可恶的保州军杀光杀尽,一个不剩!

纳兰家小王一边吃灰一边心中发狠,循着暗影,规避兵丁,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渐渐脱出了牢笼范围。

扎到最近一个墙角,纳兰家小王气都还没有喘上一口,眼前陡然出现两只脚丫。

“……”

爬山涉水,翻山越岭啊,受尽苦难才逃到此处,竟然……竟然直接撞到人家脚下?

纳兰家小王泪流满面,甚至都没心抬头往上看,一口气憋在胸口,天旋地转,晕厥过去。

刘火宅运气抬手,正欲施招擒拿,不由得惊声:“咦?”

拍拍看看,确定这家伙是真的晕过去了。

这真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随着晕倒,纳兰京的天赋神通也自然的消退,一身金袍狐氅显露了本来颜色,夜色中分外显眼。

一张脸孔,也飞快从漆黑无光转成了白皙俊逸。

“砰!”催使云若膨化成雾掩住身形,刘火宅捏了纳兰京嘴脸转给风萧萧看,“现在明白了没有?”

其实不用刘火宅说,风萧萧已经明白了,对着那张和自己至少有**成像的脸孔,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正满腹疑云之际,刘火宅一把拉起了他:“快走!”

形势有变!

然而,他反应虽快,似乎已有些慢了,空中传来修真者大呼:“有人闯入,大家提高警惕!”

砰砰嗙嗙!话音也就刚落,激烈的灵术交火声远远近近的传来,很快又有人高呼:“是天煞门!是天煞门!”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

“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击云而云收,击雷而雷噬,击电而电泯……”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咒唱高低唱和,笼罩了七星断魂寨下四寨上下。

又有灵气、冰火、符咒、光风……此起彼伏,真比过年放烟花还要热闹。

有人咒骂,有人呵斥,有人通呼,有人欢叫……

半睡半醒的人顿时被惊醒,七星断魂寨中警声大作。

真的有人侵入!

士兵加快巡逻,飞行在天空的灵修们也纷纷张开灵目,光柱道道投下,逡巡扫视,探查是否有奸细混入。

空母云蚌被陆嘉收回,二人此刻,完全没什么遮掩的手段。

“随我来!”紧急关头,刘火宅一拉风萧萧,风萧萧一拉纳兰京,三人串成一线,由雾兽云若遮掩着,风驰电掣来到了地猛营的营房。

地猛营前,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士兵本就纪律松散,又受了修真者整整一宿的聒噪,一个个睡意大盛刚刚躺下,被警声吵醒,顿时骂骂咧咧。

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出屋,满嘴脏话:“奈奈的,不是说修了真就不归劳什子城守管了么?怎么还不叫我们清闲?”

这种状况,却是刘火宅意料之中的。

趁着混乱,神不知鬼不觉将风萧萧连同纳兰京塞进屋中。

而他自己,瞬间被下属围上:“嘿,头儿,你回来了?”

“呼隆隆!”闻声,百十来人登时将屋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头儿,你可知不道,你不在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快问!刘火宅对风萧萧比手示意,微笑以对:“我怎会不知道?”

众人七嘴八舌:“头儿,咱们大家可都被那些修真大宗看上了,只要随了他们去,从今往后可就是修真者了,吃香的,喝辣的,有钱花,有妞泡……你说我们去不去呢?”

也不知是他们对修真的理解有误,还是修真大派那些个招收的人,给他们的空言许诺令他们对修真生出了误解。

刘火宅听的好笑:“他奈奈的,老子怎么教你们的?自己的决定自己做,管天管地我还管得了你们拉屎放屁啊?”

一帮人哄笑:“就知道头儿你会这么说。不过,头儿,我们就是等你来,想和你道个别吗!”

“是啊是啊!”

觉醒之事出现以后,对比对比自己,再对比对比别人,这些人也都不是蠢蛋,某方面反而明白的很,很快就意识到,之所以地猛营保持了较高的觉醒率,完全是因为刘火宅保存了他们的强人念啊,让他们在天演经下脱颖而出。

这些人本来就服刘火宅,得了这好处,更加念念不忘,哪怕他们就要成为修真者了……

“不过,头儿,咱们大家之所以等你来,还有一桩,就是要向你炫耀炫耀呀!”很快,有人说出了自己那点龌龊心思,惹的大家齐笑。

一百二十人里,此刻已超半数觉醒成功。

而剩下的半数,一个个也都很有感觉,自信就算今天不觉醒,接下来两三天内,也定然可以奠基成功。

正是意气风发,觉得世间事无不可为的时候。

刘火宅听声斜眼哂笑,竖指鄙视:“可别在我面前显摆,就算你们修炼一百年一千年,再见面的时候,照样一个打你们全部?信不?”

王八之气四溢!

“信!”憨憨的石永第一个举臂同意。

“信!”其他人也齐齐举手,“就知道头儿你也最强的,消失这一晚上,是找地方偷偷的觉醒了吧?”

气氛正热烈而高兴,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传来:“我……却有些不信呢!”

声音并不响亮,却轻而易举压下了诸般嘈声,一修真者踏剑缓缓降下:“打算加入哪个门派啊?敢放如此大话?”

刘火宅抬头一愣,来人竟是个认识的。

来的路上,搭过话的逍遥派弟子其中一个。

不过他认得此人,此人却不认得他,此时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估计路上碰面时也是如此,压根不往下边瞧,浑然不记得刘火宅长成什么模样。

章二百四十 无言默契,糊涂开战

说来也是机缘,地猛营这处营寨,刚好归了逍遥派。

初发现这点,逍遥派之人本来大喜过望,自觉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如同逐臭之蝇般围上了地猛营。

天时地利不解释,何为人和?

隶属逍遥玄青宗的陈家三子早就于此间服役,这便是人和。

结果,晓之以利不成,多世家子的天威营与贫苦出身的地猛营又一向的不对付,动之以情同样不行……

本来对逍遥派的优势,其他门派也是羡慕嫉妒恨,随着事态发展旱,一个个开始看笑话。

他们分配到的名额虽少,招收工作进展的却是稳稳当当,到目前为止,断断续续也收了八玖十来人了。

反观逍遥派,空守宝山,成果还没有他们一半,他们怎能不笑?得意的笑,幸灾乐祸的笑。

不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然老天怪罪不得,陈家子于派中有后援,地位颇高更没法横加指责。

几个负口舌之责的家伙,未免就将一腔怒火,尽数投向了那个外出不归的火宅哥。

逍遥派弟子的脸色,刘火宅看的很不爽,念在陆嘉陆云竹面上,没有立时发作:“没看中哪个门派,也不打算加入。”

逍遥派弟子渐落,不过最后,还是停在众人头顶之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位置,闻言嗤笑,满脸不屑:“切,分明是还没觉醒神通,入不了仙门……就直说呗,放什么大话强撑脸面……”

刘火宅眉毛一跳,天赋神通凝成倒卷的旋风,兜头一落。

逍遥派弟子本就不是什么高手,御剑飞行也就勉强,被这股风从头顶一掼,立时天旋地转立足不稳,一个狗吃屎从一人多高处跌到地上。

“啪!”脸先着地,鼻血长流。

“轰!”一营人全笑了,嘈杂纷乱也掩盖不了地猛营士兵的畅意。

“不愧是头!”“就是老天爷给脸子,啪头儿也会上去把老天捅个大窟窿出来吧?”

鼓噪喧天之间,逍遥弟子不明所以的从地上爬起,晕头转向,气急败坏:“谁?谁?”

直到此刻,他都不相信,是刘火宅教训了自己。

这般形象,登时又惹来周围一圈嗤笑。

刘火宅没有笑,教训这么个小小结丹期,有甚可笑?

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战斗正如火如荼……

剑光缭绕,灵火不绝,此时东方天空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光始亮,然而,丝毫掩盖不住修真者们冲突的火光。

“天煞门!你们已经占据了上五寨,分到了九成觉醒,还不满足么?”激战当中,昆仑带队的天方子义愤填膺的怒斥。

虚幻的金庭玉柱不间断的轰下,元婴顶峰的砸压,将前方几名天煞门弟子轰的节节败退,大口喷血。

昆仑派势单力孤,只能和三茅道宗平分一营,本来已让脾气火爆的天方子憋了一肚子气了,现在又被天煞门偷袭,更加光火。

天煞门弟子集结成阵,相互支应,并不发一言,只是咬牙苦撑。

七星断魂寨,上五寨,牧州军军帐。

牧州军指挥按捺不住心情激荡,地中间来回来去的踱步。

此人面目普通,但气质凛然,一举一动似乎循着某个标准,一言一行皆有士兵的痕迹,尤其目光,更是锐利,如鹰似隼。

倘若有稍微通晓幽燕之事的人在此间,一眼就可以认出,此乃牧州名将,楚长风。

近几年来,就是他率领牧州南面军,和南宫家主南宫东城,对峙幽州古道,打了个不亦乐乎。

论战略战术,此人比照南宫东城还是差了一筹,毕竟年轻。

而南宫东城内忧外患,数年以来,始终无暇全力向北,若不然,古道战场不会始终是北攻南守局面。

不过,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比如说,决断干脆,冲劲十足……

发现了天指山缺处,短短三天时间便结集了五万人马,亲率大军而来。

倘若换个老成持重的,未必有这样的决断。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数年以来,牧州军第一次正面攻破了七星断魂寨,并且牢牢掌控了上五寨,就有一点美中不足……

“蹭蹭……”门外有人行来。

楚长风甚至等不及来人进帐,行到帐门推开皮毡探头:“怎么样了?”

前来汇报的士兵面现无奈:“我们的人进去是进去了,但是小王爷……不在……”

“不在?”楚长风眉头簇成一团,“怎会不在的?我们保州军里的内间情报不准么?”

回报者摇头:“不知道,秘营混进去了,但是……关押的房间里没有。”

看看天空上的烟花绚烂,楚长风抑下火气,目光闪动:“打灯火讯号,令秘营细细搜寻,务必找到,时间我们还有……倘若真找不到,保州军对小王爷如此看重,防守如此严密,那便……打草惊蛇。”

“是,明白!”回报者施礼而去。

后方,楚长风攥拳咬牙:“真想不到,经历了昨日之事,对面那黄口小儿还这般沉的住气,行事滴水不漏!”

“咣!”一拳击下,茶几碎了个七零八落。

亲卫闻声纷纷探头,被楚长风挥手斥退。

同一时间,保州军大营,南宫坡的心情并不会比楚长风好上多少……

不,不仅不好,反而更坏。

本来就没有,现在仍旧没有,和本来有,现在却没有,这个落差是不一样的。

“什妈?纳兰京跑掉了?”初听这消息的南宫坡可没有楚长风那么好的修养,叫来囚室的看守,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军棍,打完了再问。

自然,行刑的过程中已经有许多亲卫被派出去,在天上火光的掩映下,四下搜寻纳兰京的下落。

人都派出去,刑也行到半截,抬头仰望天空上灵光幻灭,南宫坡陡然醒悟过来:“不,不对!”立刻派人去通传各大修真门派。

天煞门无缘无故进入下四寨,乍看起来莫名其妙,只需与纳兰京的失踪一联系,意图立时清清楚楚。

虽然……纳兰家的消失和天煞门或者牧州军一点关系都没有,南宫坡这种猜测,倒也的确不算冤枉了他们。

“什妈?”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本就一肚子火的天方子立时炸了,“天煞门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插手人间政务?道延和尚,青影真人,诸葛流云,残星子……不管你们如何,今日我昆仑派,和天煞门干上了!”

天方子招呼的,全是其余四门此行带队的首领,言罢一挥手,气势凛然,声威煊赫:“昆仑弟子,随我布阵!”

“是!”应声轰然,破落的大户人家弟子都比较爱显摆。

“西海之戌,北海之亥,去岸十三万里。弱水周回绕匝。东南接积石之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

众人齐声咒唱,咒唱当中,几十昆仑弟子或掏法器,或竖阵旗,或踩禹步,披挂金光绚烂,耀眼生花,大片大片的灵光随着唱诵层层垒高,仿佛平地起了一座高山。

“……此乃天地之根纽,万度之纲柄。太上名山鼎于五方,镇地理也;号天柱于珉城,象网辅也。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

“轰!”名门大派,虽然没落,这压箱底的大阵仍极恢弘浩大。

随着天方子与三十几名昆仑弟子齐心协力的催发,巍峨耸立的虚幻灵山顷刻之间,便将他们所在巨门寨彻底笼罩。

灵气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汇聚到昆仑幻象之上,令昆仑幻象益发的清晰,辉煌,高大。

仅仅三十多人组成的阵法,比起三千多天煞门弟子组成的护山大阵,竟也丝毫不逊。

这天方子着实莽撞,天煞门之前几百年始终规规矩矩,若不然,天下正道也不会认同他们六宗之一的身份。

老实稳妥了几百年了,结果就在他们最大的倚仗,纳兰老祖升天的第二天,决定不老实了?

若不是脑子有病,他们就是在自寻死路?

哦,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便是,人家确实那样做了,但靠的是无言的默契,就算你找上门去,无论如何拿不到证据的……

众人对天方子的决定不以为然,但天方子集结的三十三重玉虚天柱阵已然出手。

“太皇黄增天之大风吹去!”

“呼”从那虚幻的昆仑山之顶,浩浩汤汤宛若天瀑倒悬,又似黄河滚滚而来的极黄天风,由起初的并不起眼,飞快扩张到几十丈规模,眨眼之间,再扩张到几百丈宽窄,从下四寨顶上,翻滚咆哮着吹拂向天煞门的护山大阵。

这风吹到护山大阵上不知什么威力,但仅仅其从头顶飞过的威势,已让保州兵遍体生寒。

那是如何暴虐的一股风啊,风声中夹着龙吟虎啸!

仅仅是风声,震的坚实的七星断魂寨瑟瑟战栗,仿佛只要有一缕风吹进寨中,就立时能让这坚寨灰飞烟灭。

一时间,全部的下四寨皆被铺天盖地的黄光笼住……漆黑黯淡的沙尘中,让人如置身世界末日。

这天方子,拿出压箱底的本领原来不是为了对付天煞门的,他是存心在这里显摆,给昆仑收人弟子摇旗呐喊的呀!

这些老家伙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了,一个个那都是人精啊,一念之间便明白过来……

章二百四十一 天上天下,各行其是

不能不说,天方子这一手玩的极高明。

为什么招收工作不太顺利,除刘火宅的原因之外,还有上五寨天煞门的关系呀。

明显强出无数倍的阵势在那里一摆,顿叫保州军士兵心生疑惑,头顶上这些人喋喋不休聒噪不已,是不是都是水货啊?

若不然,怎么差人家天煞门那么远呢?

他们连修真大派的名讳知道的都不多,更不用说相互间的实力拍名。

懵懂无知间,所有知识都是被灌输的,心生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进展缓慢。

但昆仑这手一出,高下立见!

仅仅是三十来人罢了,就摆了不下于上五寨那么多人的护山大阵,而且声威,如此恐怖?

铺天盖地的黄风吹到护山大阵上面,吹的灵光飘摇,火花四溅,就仿佛太阳风吹向了地球磁场,激起大片大片的极光涟漪,美妙绝伦。

置身黄风之下的保州军将士看的目眩神离,心中对修仙的企望瞬时上升了无数个百分点,那昆仑招生弟子,飞快围上了一圈好奇打探的家伙。

这……这不能让昆仑占了便宜去呀!

虽然不屑天方子的做法,不能否认这招的实效,实力堂堂皇皇的摆出来,总好过扯那些虚无缥缈的童话传说。

更别说,眼前正有展示的机会,有可用的借口……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呼啦……”几十少林弟子将颈中佛珠取下撒入高空,在漫天禅唱,天香飘荡,天花散落之间,佛珠犹如天上星辰一般旋转运作起来。

原本数目不多的佛珠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不过顷刻,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佛珠,组成了比天河更加绚丽绵密的灵息之河。

灵息之河携着无穷无尽的灵沙,以丝毫不下于昆仑天风阵的威势,悍然向天煞护山大阵冲下。

“轰隆!”相距几百丈,可以感觉到,恒河沙数与护山大阵悍然撞击的冲动。

天摇地动,天塌地陷,护山大阵黯淡无光,远在几百丈外的下四寨士兵,都觉得立足难稳……

少林既然也动了手,逍遥、武当、三茅道宗自然也不会落后,也不甘心落后。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覆天搅海鲲鹏逍遥阵!”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地泽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天雷无妄君子以茂对时育万物,泽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明两作离君子以继明照四方…………六十四卦先天阵!”

“乾尊曜灵,坤顺内营。二仪交泰,要合利贞。配成天地,永宁肃清。应感玄黄,上衣下裳。震离坎兑,翊赞扶将。乾坤艮巽,虎伏龙翔。今日行筹,玉女侍傍。有急相佐,常辅扶匡。追我者死,捕我者亡。牵牛织女,化成河江…………九天司命三茅应化伏魔阵!”

争先恐后的咒唱,此起彼伏的灵光……

即便天光渐亮,压制不下此间灵光的耀眼,激斗的火热。

天煞门看起来固若磐石的护山大阵,在山下五派这般不惜血本的攻击下,显而易见出现了松动……

天煞门的道法单打独斗还可,排兵布阵上确实没什么优势此其一。

其二,天煞门弟子几乎全都来了,优少劣多,八成纯是充数,和少林、武当、逍遥、昆仑、三茅道宗赶来的弟子,每个都能独挡一面完全不同。

质量的差距,消去了数量的优势。

天空中战事激烈,地面上却也并不逊色多少。

且不说保州军与牧州军的外围争斗,保州军内部,几百南宫坡的亲卫队将下四寨翻了个底朝天,欲要找出纳兰京的下落,到处一片嘈杂。

还有刘火宅!

没错,刘火宅。

一个逍遥弟子倒下了,还有其他的逍遥弟子站出来。

“是你?”新的逍遥弟子却认出了刘火宅,立时对他心生疑虑,质问他究竟是谁?为何混入了下四寨,到底有何图谋。

他不信,刘火宅当真是军方之人。

如此态度,当然遭到了地猛营将士的一阵嘘声。

此时昆仑派的大阵已经发作,天惊地动。

逍遥弟子看着周围人反应,抽出了宝剑:不拿下刘火宅,狠狠打击下他的气焰,地猛营这些人更不会加入逍遥派。

“踏踏踏踏!”南宫坡亲兵整齐的脚步声在下四寨中四方响起,行经之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其中就有一队,渐渐逼近了地猛营这方,一边跑一边喊:“查房!查房!”

逍遥弟子的态度,简直正中刘火宅下怀:“你要战,那就战!”翻手掏出了鹿角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星落长空!”

逍遥弟子持剑在手望空挥舞,疏忽之间,星星点点的荧光空中浮现,随着他剑气一指,每点荧光循着玄奥的轨迹,向刘火宅四面八方靠拢。

虽然没有元婴期或者天道高手使出来的那般气象万千,这个逍遥弟子的灵术,已得逍遥派神髓,怪不得信心满满可与刘火宅放对。

估计,有玄玉和尚灵动顶峰的实力。

“给我,开!”奋然挥动鹿角双叉,就如同刑天舞干戚,盘古持天斧,刘火宅怡然不惧与星光正对。

“轰!轰!轰!……”巨震连连。

那每一点星光,便是一颗霹雳火弹,与鹿角叉一撞便被引爆。

轰然大震携着无法抗拒的冲击,将周围人推得一个趔趄接着一个趔趄。

地猛营顿时趴倒一地,众兵士一边倒地一边叫好,欢呼痛快过瘾。

远方来的南宫破亲卫,则被激波推的连连倒退,根本靠不到近前来。

逍遥弟子也被震的眼花耳聋,初时还面露微笑,笑刘火宅竟用这种方式硬接这招。

星落长空也是能够硬接的吗?

大震三声,逍遥弟子的脸渐渐僵住了……大震六声,笑容已转成了讶异……大震九声,讶异变成了难以置信,一直持续到星落长空结束。

这本是束缚人行动的一招,统共十二星将人罩定,合力镇压,叫人摆脱不得,逍遥弟子并不是想要了刘火宅小命。

然而……十二星竟被直接轰破?

这种方式破法既没有必要,也缺乏技巧,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便是彰显了刘火宅无与伦比的长气与蛮力。

“我们要,要,查房,查房……”十丈八丈开外,南宫坡亲卫灰头土脸,结结巴巴说到。

刘火宅充耳不闻,看向逍遥弟子:“还来不?”

逍遥弟子收了轻视之色:“当然来!乾坤反转!虚空禁锢!破空锋芒!……流星赶月!”

几招连施,前三招是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虚弱刘火宅的,消磨他的内力,降低他的速度以及防御闪避的可能,最后一招,流星汇聚成月,丈许大的月轮遥挂空中,看起来很美,悍然砸落的时候,给人的就只有恐怖了!

“魂魄双锻!”内息化灵息之后,魂魄巡行的效果大大提高,清晰可以感觉到每次循环魂魄的强化,同时伴随着……体质的增强。

相形之下,古兽六式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效果彻底被盖过。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估计修真界得一地眼球。

自古以来,灵修练魂,武修练体,两者齐练的已经少之又少,更不要说,一门功法,同修两者了。

当然,功法里也还是存在冲突的,内息巡行,消耗内息,强化魂魄;灵息巡行,消耗灵息,强化肉身……功法里存在这样一个古怪的转化。

对刘火宅没甚影响,因为他可以控制别的魂魄与自身气息同流,又可以凝聚灵息为内息,散化内息为灵息,别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天赋神通,注定了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技巧。

话扯远了,且回正题:

“魂魄双锻!凤鸣九天!”仍旧是凤鸣九天。

不过施放时的形象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刘火宅每用这招,肌肤暴裂,面目狰狞,透支的反噬一见可知。

但现在,反作用力被肉身与魂魄分别承担,就轻松的多了。

不仅没有青筋爆裂肌肉虬结,他的肌肤体表,淡淡的发出微光来,就仿佛天上那些修真者的宝器之光。

鹿角叉灌注着内息与灵息,勃然暴涨,与轰来的明月悍然相撞。

“轰!”平地惊雷……

章二百四十二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第二百四十二章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数层负面加持,被刘火宅轻轻挣脱!

双叉挥舞,巨大的月轮被更加巨大的鹿角叉狠狠击中,狠狠倒飞出去,撞上了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大阵,生生在那鲲鹏大阵底腹上,击出一个大洞来。

惹的逍遥大阵涟漪激颤,灵光幻灭,数声逍遥弟子惊叫……

“嘶……”地面上的逍遥弟子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被刘火宅这样反击出去。

地猛营之人欢呼雷动:“火宅哥威武!”

南宫坡亲卫队的人面『色』惨白,腿脚按捺不住的瑟瑟战栗,刚才那被棒球一般全垒打出的月轮,堪堪从他们头顶飞过。

假若低上一线,那他们没有的,就不仅仅是头顶上的盔甲还有一层头发了……

这……还过去吗?亲卫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畏惧与退缩。

刘火宅驻叉而立,简直想给对面的逍遥弟子行大礼,有他这个挡箭牌在,自己给风萧萧拖延时间那是妥妥的呀!

亲卫队们进退两难,不过这段时间,天空中的变化仍在继续,而这种变化最终,让他们的犹豫变成了多余。

“轰!轰!轰!轰!”三大二中五个宗门各施手段,向天煞门的阵线发动了攻击。

之前也说过,天煞门人数量的确是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

而且,天煞门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五方合力,护山大阵渐显倾颓……

“赤明和阳天之天火燎原!”见势如此,天方子带领昆仑诸人,顿时又加了一把力。

咒唱滔天,昆仑山上,陡然山火喷发,磅礴的火柱经天,赤红的岩浆滚滚,天崩地裂,岩浆夹着火雨飞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涌向护山大阵。

“哼!”五派合击正精彩纷呈,不亦乐乎,天空里,陡然一声冷哼传来。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森森寒意却从耳孔,直透进人的心中,冻结五脏六腑:“就晓得投机取巧,仗势欺人,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

这话说的刻薄至极,但是脾气暴躁的天方子竟然不敢一言反驳。

那一声冷哼入耳,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不是指各位修真的心里,而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上。

滔滔黑水从天而降,落到翻涌的岩浆上,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的白烟。

铺天盖地的“嗤嗤”大响之后,火消,水散,了无痕迹……

昆仑大阵的倾力一击,就这般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道高手!

只有天道高手,有这种翻云覆雨,视此等大阵如无物的本事。

事实上,此等大阵运作原理,都是天道高人感悟天地后传下,在大阵覆盖范围内,可以视作一个不完整的,只能固定在原地的天道高人与你作战。

大阵威力的确不凡,但在真正的天道高人面前,就威风不起来了。

冷哼入耳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多了一人,一袭肃穆的黑袍,两肩、手腕、腰间,皆有兽角兽爪的纹饰凸显,狰狞夸张,显出此人『性』格的张扬桀骜。

而脸孔上面,斑驳错综的黑纹更是将这种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鹰眼!”不用再看,一眼之下,在场修真者便将此人,与传说中的天煞掌门,草原修真之主联系起来。

纳兰老怪是牧州草原的大杀器,这天下修真都知道,但是近百年来,纳兰老怪已经极少,不,可以说从来没出过手。

天煞门欣欣向荣,从原来被怀疑的魔教一个分支,渐渐发展成为天下六宗之一,与天煞门历代掌门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每代掌门,皆是惊采绝艳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年轻,并不例外!

纳兰老怪的天演经说的虽是天道演化,当中也包含了天道循环,相生相克的道理,燎天之火,便被一场疾雨骤然浇熄,不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昆仑派萎了,还有少林,还有武当,还有逍遥,还有三茅道宗!

其长不知几何的遮天鲲鹏奋然振翅,携着滔滔北冥黑水,铺天盖地向护山大阵另一边不断的冲撞下去。

每下撞击皆天惊地动,不断有天煞弟子因经受不住这冲击,口吐鲜血飞跌出去……

然鹰眼不慌不忙,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落!落!落!涨!涨!涨!”

那向地的一指,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被长鲸吸水,被他以一指之力尽数吸纳,赖以维持的灵光帐幕几乎消失殆尽。

而他向天的一指,则指向了鲲鹏大阵,将刚刚汲入身体的灵光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

于是护山大阵疯狂萎靡起来……

于是鲲鹏大阵的灵光就仿佛吹气球一样疯狂扩张起来……

天上地下,刚开始没有人明白鹰眼到底做何打算,不相帮自己人,反而倒助逍遥派,然而……随着鲲鹏大阵灵光的持续壮大,护山大阵灵光的不断萎靡,终有人明白过来!

“轰!”眨眼之间,又一轮撞击,天塌地陷,天摇地动!

经过出乎意料的强化,鲲鹏大阵的这一击威力空前,只是……没有能够击中。

甚至根本没天煞门的护山大阵什么事。

没办法,鲲鹏幻象扩张的实在太大了,而护山大阵呢,又萎靡成紧贴着地面一层。

这一下泰山压顶,根本没压到蜷缩起来的护山大阵,而是压到了凸起的山峰沟谷。

鲲鹏大阵的确威力无穷,和大地的力量相比,还远远不够看的!

一声轰然大震,鲲鹏大阵剧烈颤抖起来,面对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地,施加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

假如只是一时失手撞正或许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鲲鹏大阵被注入了异乎寻常的强大灵力,威力是寻常数倍,这一下的反震之力,便远远超出了布阵逍遥弟子的想象!

轰然冲撞,阵法剧颤!

组阵之人散落一地,纷纷吐血,红光漫天,大阵的灵光幻象几乎无以为继,巨大无比的鲲鹏面临解体的危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阴阳倒错,乾坤逆转!”总算逍遥领阵者实力不错,紧要关头催谷透支,以秘法止住了大阵崩溃……

但是,这也只是鹰眼第二番出手罢了。

第三击,鹰眼向了少林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竖手一切,那浩浩汤汤铺天盖地的恒河沙水,一转九十度,改成了向天而流。

再横空一笔,已经倒转九十度的恒河,于是二转九十度,倒卷而去……

天道高手的天道,便意味着领悟、熟识并渐渐的可以利用、改变天道法则。

少林大阵被鹰眼接连两变,无力无穷的攻击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去。

布阵的和尚们,顿时被滔天沙水冲的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然后是武当……武当就更简单了!

六十四卦先天阵讲究的就是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轮番轰击,生生不息。

但是遇到鹰眼横亘面前,他们出天,护山大阵便化为地,他们离火,护山大阵便对以坎水……

大阵的变化毕竟不如天道高手的变化收发由心,连串对轰,就好像玩石头剪刀布,人家次次都能看透你的打算,武当大阵也输了个体无完肤!

瞬息之间,鹰眼转换了三四种战法,因地制宜,不多费一丝气力,将五大宗门的攻击手段一一化解。

纳兰老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箴言,被他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看着悬浮半空的鹰眼,一瞬间,在场那些年岁较高的修真们几乎以为,那个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纳兰老怪又从仙界回转来了!

狠狠『揉』眼,方才回归了现实。

虽然亮相方式惊才绝艳,修真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会因此便动摇了心志。

第一个吃瘪的天方子一招不成,立时又换了一招。

仍旧不成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于是又第三招……

接连数招无功,他干脆开始人身攻击:“鹰眼!今日你真铁了心要违反我修真界铁则,妄图『插』手凡人战事么?!”

声如惊雷,在天地间翻滚咆哮,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郁闷与不甘。

“哦?哪里?有吗?是谁?”鹰眼面『露』诧然,“竟敢在我这堂堂上六宗掌门面前行这种勾当?告诉我,我定当为你们做主,叫此人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

鹰眼说的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你……”天方子险险一口闭过气去。

何止是天方子呀,在场其它人,没有一个不心里头嘀咕的:这家伙的糊涂,装的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天方子牙根紧咬,『乱』发蓬张,将到了喉边的一口血生生憋了回去:“鹰眼!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指着鼻子,鹰眼『露』出好奇之『色』:“我?我做了什么?我违反规矩了吗?”

天真无牙指点着在场每一个人。

章二百四十二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数层负面加持,被刘火宅轻轻挣脱!

双叉挥舞,巨大的月轮被更加巨大的鹿角叉狠狠击中,狠狠倒飞出去,撞上了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大阵,生生在那鲲鹏大阵底腹上,击出一个大‘洞’来。

惹的逍遥大阵涟漪‘激’颤,灵光幻灭,数声逍遥弟子惊叫……

“嘶……”地面上的逍遥弟子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被刘火宅这样反击出去。

地猛营之人欢呼雷动:“火宅哥威武!”

南宫坡亲卫队的人面‘色’惨白,‘腿’脚按捺不住的瑟瑟战栗,刚才那被‘棒’球一般全垒打出的月轮,堪堪从他们头顶飞过。

假若低上一线,那他们没有的,就不仅仅是头顶上的盔甲还有一层头发了……

这……还过去吗?亲卫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畏惧与退缩。

刘火宅驻叉而立,简直想给对面的逍遥弟子行大礼,有他这个挡箭牌在,自己给风萧萧拖延时间那是妥妥的呀!

亲卫队们进退两难,不过这段时间,天空中的变化仍在继续,而这种变化最终,让他们的犹豫变成了多余。

“轰!轰!轰!轰!”三大二中五个宗‘门’各施手段,向天煞‘门’的阵线发动了攻击。

之前也说过,天煞‘门’人数量的确是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

而且,天煞‘门’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五方合力,护山大阵渐显倾颓……

“赤明和阳天之天火燎原!”见势如此,天方子带领昆仑诸人,顿时又加了一把力。

咒唱滔天,昆仑山上,陡然山火喷发,磅礴的火柱经天,赤红的岩浆滚滚,天崩地裂,岩浆夹着火雨飞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涌向护山大阵。

“哼!”五派合击正‘精’彩纷呈,不亦乐乎,天空里,陡然一声冷哼传来。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森森寒意却从耳孔,直透进人的心中,冻结五脏六腑:“就晓得投机取巧,仗势欺人,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

这话说的刻薄至极,但是脾气暴躁的天方子竟然不敢一言反驳。

那一声冷哼入耳,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不是指各位修真的心里,而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上。

滔滔黑水从天而降,落到翻涌的岩浆上,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的白烟。

铺天盖地的“嗤嗤”大响之后,火消,水散,了无痕迹……

昆仑大阵的倾力一击,就这般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道高手!

只有天道高手,有这种翻云覆雨,视此等大阵如无物的本事。

事实上,此等大阵运作原理,都是天道高人感悟天地后传下,在大阵覆盖范围内,可以视作一个不完整的,只能固定在原地的天道高人与你作战。

大阵威力的确不凡,但在真正的天道高人面前,就威风不起来了。

冷哼入耳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多了一人,一袭肃穆的黑袍,两肩、手腕、腰间,皆有兽角兽爪的纹饰凸显,狰狞夸张,显出此人‘性’格的张扬桀骜。

而脸孔上面,斑驳错综的黑纹更是将这种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鹰眼!”不用再看,一眼之下,在场修真者便将此人,与传说中的天煞掌‘门’,草原修真之主联系起来。

纳兰老怪是牧州草原的大杀器,这天下修真都知道,但是近百年来,纳兰老怪已经极少,不,可以说从来没出过手。

天煞‘门’欣欣向荣,从原来被怀疑的魔教一个分支,渐渐发展成为天下六宗之一,与天煞‘门’历代掌‘门’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每代掌‘门’,皆是惊采绝‘艳’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年轻,并不例外!

纳兰老怪的天演经说的虽是天道演化,当中也包含了天道循环,相生相克的道理,燎天之火,便被一场疾雨骤然浇熄,不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昆仑派萎了,还有少林,还有武当,还有逍遥,还有三茅道宗!

其长不知几何的遮天鲲鹏奋然振翅,携着滔滔北冥黑水,铺天盖地向护山大阵另一边不断的冲撞下去。

每下撞击皆天惊地动,不断有天煞弟子因经受不住这冲击,口吐鲜血飞跌出去……

然鹰眼不慌不忙,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落!落!落!涨!涨!涨!”

那向地的一指,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被长鲸吸水,被他以一指之力尽数吸纳,赖以维持的灵光帐幕几乎消失殆尽。

而他向天的一指,则指向了鲲鹏大阵,将刚刚汲入身体的灵光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

于是护山大阵疯狂萎靡起来……

于是鲲鹏大阵的灵光就仿佛吹气球一样疯狂扩张起来……

天上地下,刚开始没有人明白鹰眼到底做何打算,不相帮自己人,反而倒助逍遥派,然而……随着鲲鹏大阵灵光的持续壮大,护山大阵灵光的不断萎靡,终有人明白过来!

“轰!”眨眼之间,又一轮撞击,天塌地陷,天摇地动!

经过出乎意料的强化,鲲鹏大阵的这一击威力空前,只是……没有能够击中。

甚至根本没天煞‘门’的护山大阵什么事。

没办法,鲲鹏幻象扩张的实在太大了,而护山大阵呢,又萎靡成紧贴着地面一层。

这一下泰山压顶,根本没压到蜷缩起来的护山大阵,而是压到了凸起的山峰沟谷。

鲲鹏大阵的确威力无穷,和大地的力量相比,还远远不够看的!

一声轰然大震,鲲鹏大阵剧烈颤抖起来,面对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地,施加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

假如只是一时失手撞正或许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鲲鹏大阵被注入了异乎寻常的强大灵力,威力是寻常数倍,这一下的反震之力,便远远超出了布阵逍遥弟子的想象!

轰然冲撞,阵法剧颤!

组阵之人散落一地,纷纷吐血,红光漫天,大阵的灵光幻象几乎无以为继,巨大无比的鲲鹏面临解体的危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阴’阳倒错,乾坤逆转!”总算逍遥领阵者实力不错,紧要关头催谷透支,以秘法止住了大阵崩溃……

但是,这也只是鹰眼第二番出手罢了。

第三击,鹰眼向了少林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竖手一切,那浩浩汤汤铺天盖地的恒河沙水,一转九十度,改成了向天而流。

再横空一笔,已经倒转九十度的恒河,于是二转九十度,倒卷而去……

天道高手的天道,便意味着领悟、熟识并渐渐的可以利用、改变天道法则。

少林大阵被鹰眼接连两变,无力无穷的攻击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去。

布阵的和尚们,顿时被滔天沙水冲的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然后是武当……武当就更简单了!

六十四卦先天阵讲究的就是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轮番轰击,生生不息。

但是遇到鹰眼横亘面前,他们出天,护山大阵便化为地,他们离火,护山大阵便对以坎水……

大阵的变化毕竟不如天道高手的变化收发由心,连串对轰,就好像玩石头剪刀布,人家次次都能看透你的打算,武当大阵也输了个体无完肤!

瞬息之间,鹰眼转换了三四种战法,因地制宜,不多费一丝气力,将五大宗‘门’的攻击手段一一化解。

纳兰老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箴言,被他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看着悬浮半空的鹰眼,一瞬间,在场那些年岁较高的修真们几乎以为,那个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纳兰老怪又从仙界回转来了!

狠狠‘揉’眼,方才回归了现实。

虽然亮相方式惊才绝‘艳’,修真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会因此便动摇了心志。

第一个吃瘪的天方子一招不成,立时又换了一招。

仍旧不成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于是又第三招……

接连数招无功,他干脆开始人身攻击:“鹰眼!今日你真铁了心要违反我修真界铁则,妄图‘插’手凡人战事么?!”

声如惊雷,在天地间翻滚咆哮,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郁闷与不甘。

“哦?哪里?有吗?是谁?”鹰眼面‘露’诧然,“竟敢在我这堂堂上六宗掌‘门’面前行这种勾当?告诉我,我定当为你们做主,叫此人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

鹰眼说的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你……”天方子险险一口闭过气去。

何止是天方子呀,在场其它人,没有一个不心里头嘀咕的:这家伙的糊涂,装的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天方子牙根紧咬,‘乱’发蓬张,将到了喉边的一口血生生憋了回去:“鹰眼!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指着鼻子,鹰眼‘露’出好奇之‘色’:“我?我做了什么?我违反规矩了吗?”

天真无牙指点着在场每一个人。

章二百四十二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数层负面加持,被刘火宅轻轻挣脱!

双叉挥舞,巨大的月轮被更加巨大的鹿角叉狠狠击中,狠狠倒飞出去,撞上了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大阵,生生在那鲲鹏大阵底腹上,击出一个大‘洞’来。

惹的逍遥大阵涟漪‘激’颤,灵光幻灭,数声逍遥弟子惊叫……

“嘶……”地面上的逍遥弟子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被刘火宅这样反击出去。

地猛营之人欢呼雷动:“火宅哥威武!”

南宫坡亲卫队的人面‘色’惨白,‘腿’脚按捺不住的瑟瑟战栗,刚才那被‘棒’球一般全垒打出的月轮,堪堪从他们头顶飞过。

假若低上一线,那他们没有的,就不仅仅是头顶上的盔甲还有一层头发了……

这……还过去吗?亲卫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畏惧与退缩。

刘火宅驻叉而立,简直想给对面的逍遥弟子行大礼,有他这个挡箭牌在,自己给风萧萧拖延时间那是妥妥的呀!

亲卫队们进退两难,不过这段时间,天空中的变化仍在继续,而这种变化最终,让他们的犹豫变成了多余。

“轰!轰!轰!轰!”三大二中五个宗‘门’各施手段,向天煞‘门’的阵线发动了攻击。

之前也说过,天煞‘门’人数量的确是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

而且,天煞‘门’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五方合力,护山大阵渐显倾颓……

“赤明和阳天之天火燎原!”见势如此,天方子带领昆仑诸人,顿时又加了一把力。

咒唱滔天,昆仑山上,陡然山火喷发,磅礴的火柱经天,赤红的岩浆滚滚,天崩地裂,岩浆夹着火雨飞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涌向护山大阵。

“哼!”五派合击正‘精’彩纷呈,不亦乐乎,天空里,陡然一声冷哼传来。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森森寒意却从耳孔,直透进人的心中,冻结五脏六腑:“就晓得投机取巧,仗势欺人,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

这话说的刻薄至极,但是脾气暴躁的天方子竟然不敢一言反驳。

那一声冷哼入耳,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不是指各位修真的心里,而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上。

滔滔黑水从天而降,落到翻涌的岩浆上,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的白烟。

铺天盖地的“嗤嗤”大响之后,火消,水散,了无痕迹……

昆仑大阵的倾力一击,就这般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道高手!

只有天道高手,有这种翻云覆雨,视此等大阵如无物的本事。

事实上,此等大阵运作原理,都是天道高人感悟天地后传下,在大阵覆盖范围内,可以视作一个不完整的,只能固定在原地的天道高人与你作战。

大阵威力的确不凡,但在真正的天道高人面前,就威风不起来了。

冷哼入耳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多了一人,一袭肃穆的黑袍,两肩、手腕、腰间,皆有兽角兽爪的纹饰凸显,狰狞夸张,显出此人‘性’格的张扬桀骜。

而脸孔上面,斑驳错综的黑纹更是将这种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鹰眼!”不用再看,一眼之下,在场修真者便将此人,与传说中的天煞掌‘门’,草原修真之主联系起来。

纳兰老怪是牧州草原的大杀器,这天下修真都知道,但是近百年来,纳兰老怪已经极少,不,可以说从来没出过手。

天煞‘门’欣欣向荣,从原来被怀疑的魔教一个分支,渐渐发展成为天下六宗之一,与天煞‘门’历代掌‘门’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每代掌‘门’,皆是惊采绝‘艳’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年轻,并不例外!

纳兰老怪的天演经说的虽是天道演化,当中也包含了天道循环,相生相克的道理,燎天之火,便被一场疾雨骤然浇熄,不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昆仑派萎了,还有少林,还有武当,还有逍遥,还有三茅道宗!

其长不知几何的遮天鲲鹏奋然振翅,携着滔滔北冥黑水,铺天盖地向护山大阵另一边不断的冲撞下去。

每下撞击皆天惊地动,不断有天煞弟子因经受不住这冲击,口吐鲜血飞跌出去……

然鹰眼不慌不忙,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落!落!落!涨!涨!涨!”

那向地的一指,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被长鲸吸水,被他以一指之力尽数吸纳,赖以维持的灵光帐幕几乎消失殆尽。

而他向天的一指,则指向了鲲鹏大阵,将刚刚汲入身体的灵光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

于是护山大阵疯狂萎靡起来……

于是鲲鹏大阵的灵光就仿佛吹气球一样疯狂扩张起来……

天上地下,刚开始没有人明白鹰眼到底做何打算,不相帮自己人,反而倒助逍遥派,然而……随着鲲鹏大阵灵光的持续壮大,护山大阵灵光的不断萎靡,终有人明白过来!

“轰!”眨眼之间,又一轮撞击,天塌地陷,天摇地动!

经过出乎意料的强化,鲲鹏大阵的这一击威力空前,只是……没有能够击中。

甚至根本没天煞‘门’的护山大阵什么事。

没办法,鲲鹏幻象扩张的实在太大了,而护山大阵呢,又萎靡成紧贴着地面一层。

这一下泰山压顶,根本没压到蜷缩起来的护山大阵,而是压到了凸起的山峰沟谷。

鲲鹏大阵的确威力无穷,和大地的力量相比,还远远不够看的!

一声轰然大震,鲲鹏大阵剧烈颤抖起来,面对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地,施加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

假如只是一时失手撞正或许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鲲鹏大阵被注入了异乎寻常的强大灵力,威力是寻常数倍,这一下的反震之力,便远远超出了布阵逍遥弟子的想象!

轰然冲撞,阵法剧颤!

组阵之人散落一地,纷纷吐血,红光漫天,大阵的灵光幻象几乎无以为继,巨大无比的鲲鹏面临解体的危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阴’阳倒错,乾坤逆转!”总算逍遥领阵者实力不错,紧要关头催谷透支,以秘法止住了大阵崩溃……

但是,这也只是鹰眼第二番出手罢了。

第三击,鹰眼向了少林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竖手一切,那浩浩汤汤铺天盖地的恒河沙水,一转九十度,改成了向天而流。

再横空一笔,已经倒转九十度的恒河,于是二转九十度,倒卷而去……

天道高手的天道,便意味着领悟、熟识并渐渐的可以利用、改变天道法则。

少林大阵被鹰眼接连两变,无力无穷的攻击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去。

布阵的和尚们,顿时被滔天沙水冲的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然后是武当……武当就更简单了!

六十四卦先天阵讲究的就是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轮番轰击,生生不息。

但是遇到鹰眼横亘面前,他们出天,护山大阵便化为地,他们离火,护山大阵便对以坎水……

大阵的变化毕竟不如天道高手的变化收发由心,连串对轰,就好像玩石头剪刀布,人家次次都能看透你的打算,武当大阵也输了个体无完肤!

瞬息之间,鹰眼转换了三四种战法,因地制宜,不多费一丝气力,将五大宗‘门’的攻击手段一一化解。

纳兰老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箴言,被他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看着悬浮半空的鹰眼,一瞬间,在场那些年岁较高的修真们几乎以为,那个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纳兰老怪又从仙界回转来了!

狠狠‘揉’眼,方才回归了现实。

虽然亮相方式惊才绝‘艳’,修真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会因此便动摇了心志。

第一个吃瘪的天方子一招不成,立时又换了一招。

仍旧不成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于是又第三招……

接连数招无功,他干脆开始人身攻击:“鹰眼!今日你真铁了心要违反我修真界铁则,妄图‘插’手凡人战事么?!”

声如惊雷,在天地间翻滚咆哮,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郁闷与不甘。

“哦?哪里?有吗?是谁?”鹰眼面‘露’诧然,“竟敢在我这堂堂上六宗掌‘门’面前行这种勾当?告诉我,我定当为你们做主,叫此人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

鹰眼说的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你……”天方子险险一口闭过气去。

何止是天方子呀,在场其它人,没有一个不心里头嘀咕的:这家伙的糊涂,装的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天方子牙根紧咬,‘乱’发蓬张,将到了喉边的一口血生生憋了回去:“鹰眼!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指着鼻子,鹰眼‘露’出好奇之‘色’:“我?我做了什么?我违反规矩了吗?”

天真无牙指点着在场每一个人。

章二百四十二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数层负面加持,被刘火宅轻轻挣脱!

双叉挥舞,巨大的月轮被更加巨大的鹿角叉狠狠击中,狠狠倒飞出去,撞上了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大阵,生生在那鲲鹏大阵底腹上,击出一个大‘洞’来。

惹的逍遥大阵涟漪‘激’颤,灵光幻灭,数声逍遥弟子惊叫……

“嘶……”地面上的逍遥弟子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被刘火宅这样反击出去。

地猛营之人欢呼雷动:“火宅哥威武!”

南宫坡亲卫队的人面‘色’惨白,‘腿’脚按捺不住的瑟瑟战栗,刚才那被‘棒’球一般全垒打出的月轮,堪堪从他们头顶飞过。

假若低上一线,那他们没有的,就不仅仅是头顶上的盔甲还有一层头发了……

这……还过去吗?亲卫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畏惧与退缩。

刘火宅驻叉而立,简直想给对面的逍遥弟子行大礼,有他这个挡箭牌在,自己给风萧萧拖延时间那是妥妥的呀!

亲卫队们进退两难,不过这段时间,天空中的变化仍在继续,而这种变化最终,让他们的犹豫变成了多余。

“轰!轰!轰!轰!”三大二中五个宗‘门’各施手段,向天煞‘门’的阵线发动了攻击。

之前也说过,天煞‘门’人数量的确是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

而且,天煞‘门’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五方合力,护山大阵渐显倾颓……

“赤明和阳天之天火燎原!”见势如此,天方子带领昆仑诸人,顿时又加了一把力。

咒唱滔天,昆仑山上,陡然山火喷发,磅礴的火柱经天,赤红的岩浆滚滚,天崩地裂,岩浆夹着火雨飞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涌向护山大阵。

“哼!”五派合击正‘精’彩纷呈,不亦乐乎,天空里,陡然一声冷哼传来。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森森寒意却从耳孔,直透进人的心中,冻结五脏六腑:“就晓得投机取巧,仗势欺人,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

这话说的刻薄至极,但是脾气暴躁的天方子竟然不敢一言反驳。

那一声冷哼入耳,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不是指各位修真的心里,而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上。

滔滔黑水从天而降,落到翻涌的岩浆上,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的白烟。

铺天盖地的“嗤嗤”大响之后,火消,水散,了无痕迹……

昆仑大阵的倾力一击,就这般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道高手!

只有天道高手,有这种翻云覆雨,视此等大阵如无物的本事。

事实上,此等大阵运作原理,都是天道高人感悟天地后传下,在大阵覆盖范围内,可以视作一个不完整的,只能固定在原地的天道高人与你作战。

大阵威力的确不凡,但在真正的天道高人面前,就威风不起来了。

冷哼入耳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多了一人,一袭肃穆的黑袍,两肩、手腕、腰间,皆有兽角兽爪的纹饰凸显,狰狞夸张,显出此人‘性’格的张扬桀骜。

而脸孔上面,斑驳错综的黑纹更是将这种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鹰眼!”不用再看,一眼之下,在场修真者便将此人,与传说中的天煞掌‘门’,草原修真之主联系起来。

纳兰老怪是牧州草原的大杀器,这天下修真都知道,但是近百年来,纳兰老怪已经极少,不,可以说从来没出过手。

天煞‘门’欣欣向荣,从原来被怀疑的魔教一个分支,渐渐发展成为天下六宗之一,与天煞‘门’历代掌‘门’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每代掌‘门’,皆是惊采绝‘艳’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年轻,并不例外!

纳兰老怪的天演经说的虽是天道演化,当中也包含了天道循环,相生相克的道理,燎天之火,便被一场疾雨骤然浇熄,不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昆仑派萎了,还有少林,还有武当,还有逍遥,还有三茅道宗!

其长不知几何的遮天鲲鹏奋然振翅,携着滔滔北冥黑水,铺天盖地向护山大阵另一边不断的冲撞下去。

每下撞击皆天惊地动,不断有天煞弟子因经受不住这冲击,口吐鲜血飞跌出去……

然鹰眼不慌不忙,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落!落!落!涨!涨!涨!”

那向地的一指,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被长鲸吸水,被他以一指之力尽数吸纳,赖以维持的灵光帐幕几乎消失殆尽。

而他向天的一指,则指向了鲲鹏大阵,将刚刚汲入身体的灵光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

于是护山大阵疯狂萎靡起来……

于是鲲鹏大阵的灵光就仿佛吹气球一样疯狂扩张起来……

天上地下,刚开始没有人明白鹰眼到底做何打算,不相帮自己人,反而倒助逍遥派,然而……随着鲲鹏大阵灵光的持续壮大,护山大阵灵光的不断萎靡,终有人明白过来!

“轰!”眨眼之间,又一轮撞击,天塌地陷,天摇地动!

经过出乎意料的强化,鲲鹏大阵的这一击威力空前,只是……没有能够击中。

甚至根本没天煞‘门’的护山大阵什么事。

没办法,鲲鹏幻象扩张的实在太大了,而护山大阵呢,又萎靡成紧贴着地面一层。

这一下泰山压顶,根本没压到蜷缩起来的护山大阵,而是压到了凸起的山峰沟谷。

鲲鹏大阵的确威力无穷,和大地的力量相比,还远远不够看的!

一声轰然大震,鲲鹏大阵剧烈颤抖起来,面对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地,施加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

假如只是一时失手撞正或许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鲲鹏大阵被注入了异乎寻常的强大灵力,威力是寻常数倍,这一下的反震之力,便远远超出了布阵逍遥弟子的想象!

轰然冲撞,阵法剧颤!

组阵之人散落一地,纷纷吐血,红光漫天,大阵的灵光幻象几乎无以为继,巨大无比的鲲鹏面临解体的危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阴’阳倒错,乾坤逆转!”总算逍遥领阵者实力不错,紧要关头催谷透支,以秘法止住了大阵崩溃……

但是,这也只是鹰眼第二番出手罢了。

第三击,鹰眼向了少林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竖手一切,那浩浩汤汤铺天盖地的恒河沙水,一转九十度,改成了向天而流。

再横空一笔,已经倒转九十度的恒河,于是二转九十度,倒卷而去……

天道高手的天道,便意味着领悟、熟识并渐渐的可以利用、改变天道法则。

少林大阵被鹰眼接连两变,无力无穷的攻击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去。

布阵的和尚们,顿时被滔天沙水冲的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然后是武当……武当就更简单了!

六十四卦先天阵讲究的就是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轮番轰击,生生不息。

但是遇到鹰眼横亘面前,他们出天,护山大阵便化为地,他们离火,护山大阵便对以坎水……

大阵的变化毕竟不如天道高手的变化收发由心,连串对轰,就好像玩石头剪刀布,人家次次都能看透你的打算,武当大阵也输了个体无完肤!

瞬息之间,鹰眼转换了三四种战法,因地制宜,不多费一丝气力,将五大宗‘门’的攻击手段一一化解。

纳兰老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箴言,被他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看着悬浮半空的鹰眼,一瞬间,在场那些年岁较高的修真们几乎以为,那个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纳兰老怪又从仙界回转来了!

狠狠‘揉’眼,方才回归了现实。

虽然亮相方式惊才绝‘艳’,修真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会因此便动摇了心志。

第一个吃瘪的天方子一招不成,立时又换了一招。

仍旧不成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于是又第三招……

接连数招无功,他干脆开始人身攻击:“鹰眼!今日你真铁了心要违反我修真界铁则,妄图‘插’手凡人战事么?!”

声如惊雷,在天地间翻滚咆哮,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郁闷与不甘。

“哦?哪里?有吗?是谁?”鹰眼面‘露’诧然,“竟敢在我这堂堂上六宗掌‘门’面前行这种勾当?告诉我,我定当为你们做主,叫此人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

鹰眼说的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你……”天方子险险一口闭过气去。

何止是天方子呀,在场其它人,没有一个不心里头嘀咕的:这家伙的糊涂,装的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天方子牙根紧咬,‘乱’发蓬张,将到了喉边的一口血生生憋了回去:“鹰眼!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指着鼻子,鹰眼‘露’出好奇之‘色’:“我?我做了什么?我违反规矩了吗?”

天真无牙指点着在场每一个人。

章二百四十二 鹰眼一出,谁与争锋

数层负面加持,被刘火宅轻轻挣脱!

双叉挥舞,巨大的月轮被更加巨大的鹿角叉狠狠击中,狠狠倒飞出去,撞上了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大阵,生生在那鲲鹏大阵底腹上,击出一个大洞来。

惹的逍遥大阵涟漪激颤,灵光幻灭,数声逍遥弟子惊叫……

“嘶……”地面上的逍遥弟子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被刘火宅这样反击出去。

地猛营之人欢呼雷动:“火宅哥威武!”

南宫坡亲卫队的人面色惨白,腿脚按捺不住的瑟瑟战栗,刚才那被棒球一般全垒打出的月轮,堪堪从他们头顶飞过。

假若低上一线,那他们没有的,就不仅仅是头顶上的盔甲还有一层头了……

这……还过去吗?亲卫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畏惧与退缩。

刘火宅驻叉而立,简直想给对面的逍遥弟子行大礼,有他这个挡箭牌在,自己给风萧萧拖延时间那是妥妥的呀!

亲卫队们进退两难,不过这段时间,天空中的变化仍在继续,而这种变化最终,让他们的犹豫变成了多余。

“轰!轰!轰!轰!”三大二中五个宗门各施手段,向天煞门的阵线动了攻击。

之前也说过,天煞门人数量的确是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

而且,天煞门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五方合力,护山大阵渐显倾颓……

“赤明和阳天之天火燎原!”见势如此,天方子带领昆仑诸人,顿时又加了一把力。

咒唱滔天,昆仑山上,陡然山火喷,磅礴的火柱经天,赤红的岩浆滚滚,天崩地裂,岩浆夹着火雨飞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涌向护山大阵。

“哼!”五派合击正精彩纷呈,不亦乐乎,天空里,陡然一声冷哼传来。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森森寒意却从耳孔,直透进人的心中,冻结五脏六腑:“就晓得投机取巧,仗势欺人,怪不得昆仑派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一阵不如一阵!”

这话说的刻薄至极,但是脾气暴躁的天方子竟然不敢一言反驳。

那一声冷哼入耳,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不是指各位修真的心里,而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三重昆虚天柱阵上。

滔滔黑水从天而降,落到翻涌的岩浆上,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的白烟。

铺天盖地的“嗤嗤”大响之后,火消,水散,了无痕迹……

昆仑大阵的倾力一击,就这般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天道高手!

只有天道高手,有这种翻云覆雨,视此等大阵如无物的本事。

事实上,此等大阵运作原理,都是天道高人感悟天地后传下,在大阵覆盖范围内,可以视作一个不完整的,只能固定在原地的天道高人与你作战。

大阵威力的确不凡,但在真正的天道高人面前,就威风不起来了。

冷哼入耳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多了一人,一袭肃穆的黑袍,两肩、手腕、腰间,皆有兽角兽爪的纹饰凸显,狰狞夸张,显出此人性格的张扬桀骜。

而脸孔上面,斑驳错综的黑纹更是将这种风格挥的淋漓尽致。

“鹰眼!”不用再看,一眼之下,在场修真者便将此人,与传说中的天煞掌门,草原修真之主联系起来。

纳兰老怪是牧州草原的大杀器,这天下修真都知道,但是近百年来,纳兰老怪已经极少,不,可以说从来没出过手。

天煞门欣欣向荣,从原来被怀疑的魔教一个分支,渐渐展成为天下六宗之与天煞门历代掌门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每代掌门,皆是惊采绝艳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年轻,并不例外!

纳兰老怪的天演经说的虽是天道演化,当中也包含了天道循环,相生相克的道理,燎天之火,便被一场疾雨骤然浇熄,不过,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昆仑派萎了,还有少林,还有武当,还有逍遥,还有三茅道宗!

其长不知几何的遮天鲲鹏奋然振翅,携着滔滔北冥黑水,铺天盖地向护山大阵另一边不断的冲撞下去。

每下撞击皆天惊地动,不断有天煞弟子因经受不住这冲击,口吐鲜血飞跌出去……

然鹰眼不慌不忙,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落!落!落!涨!涨!涨!”

那向地的一指,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被长鲸吸水,被他以一指之力尽数吸纳,赖以维持的灵光帐幕几乎消失殆尽。

而他向天的一指,则指向了鲲鹏大阵,将刚刚汲入身体的灵光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

于是护山大阵疯狂萎靡起来……

于是鲲鹏大阵的灵光就仿佛吹气球一样疯狂扩张起来……

天上地下,刚开始没有人明白鹰眼到底做何打算,不相帮自己人,反而倒助逍遥派,然而……随着鲲鹏大阵灵光的持续壮大,护山大阵灵光的不断萎靡,终有人明白过来!

“轰!”眨眼之间,又一轮撞击,天塌地陷,天摇地动!

经过出乎意料的强化,鲲鹏大阵的这一击威力空前,只是……没有能够击中。

甚至根本没天煞门的护山大阵什么事。

没办法,鲲鹏幻象扩张的实在太大了,而护山大阵呢,又萎靡成紧贴着地面一层。

这一下泰山压顶,根本没压到蜷缩起来的护山大阵,而是压到了凸起的山峰沟谷。

鲲鹏大阵的确威力无穷,和大地的力量相比,还远远不够看的!

一声轰然大震,鲲鹏大阵剧烈颤抖起来,面对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地,施加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

假如只是一时失手撞正或许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鲲鹏大阵被注入了异乎寻常的强大灵力,威力是寻常数倍,这一下的反震之力,便远远出了布阵逍遥弟子的想象!

轰然冲撞,阵法剧颤!

组阵之人散落一地,纷纷吐血,红光漫天,大阵的灵光幻象几乎无以为继,巨大无比的鲲鹏面临解体的危机!

“夫天地者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阴阳倒错,乾坤逆转!”总算逍遥领阵者实力不错,紧要关头催谷透支,以秘法止住了大阵崩溃……

但是,这也只是鹰眼第二番出手罢了。

第三击,鹰眼向了少林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

竖手一切,那浩浩汤汤铺天盖地的恒河沙水,一转九十度,改成了向天而流。

再横空一笔,已经倒转九十度的恒河,于是二转九十度,倒卷而去……

天道高手的天道,便意味着领悟、熟识并渐渐的可以利用、改变天道法则。

少林大阵被鹰眼接连两变,无力无穷的攻击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返回去。

布阵的和尚们,顿时被滔天沙水冲的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然后是武当……武当就更简单了!

六十四卦先天阵讲究的就是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轮番轰击,生生不息。

但是遇到鹰眼横亘面前,他们出天,护山大阵便化为地,他们离火,护山大阵便对以坎水……

大阵的变化毕竟不如天道高手的变化收由心,连串对轰,就好像玩石头剪刀布,人家次次都能看透你的打算,武当大阵也输了个体无完肤!

瞬息之间,鹰眼转换了三四种战法,因地制宜,不多费一丝气力,将五大宗门的攻击手段一一化解。

纳兰老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箴言,被他挥了个淋漓尽致。

看着悬浮半空的鹰眼,一瞬间,在场那些年岁较高的修真们几乎以为,那个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纳兰老怪又从仙界回转来了!

狠狠揉眼,方才回归了现实。

虽然亮相方式惊才绝艳,修真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会因此便动摇了心志。

第一个吃瘪的天方子一招不成,立时又换了一招。

仍旧不成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于是又第三招……

接连数招无功,他干脆开始人身攻击:“鹰眼!今日你真铁了心要违反我修真界铁则,妄图插手凡人战事么?!”

声如惊雷,在天地间翻滚咆哮,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郁闷与不甘。

“哦?哪里?有吗?是谁?”鹰眼面露诧然,“竟敢在我这堂堂上六宗掌门面前行这种勾当?告诉我,我定当为你们做主,叫此人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世不得生!”

鹰眼说的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你……”天方子险险一口闭过气去。

何止是天方子呀,在场其它人,没有一个不心里头嘀咕的:这家伙的糊涂,装的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天方子牙根紧咬,乱蓬张,将到了喉边的一口血生生憋了回去:“鹰眼!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指着鼻子,鹰眼露出好奇之色:“我?我做了什么?我违反规矩了吗?”

天真无牙指点着在场每一个人。

章二百四十三 接连受阻,鹰眼暴怒

“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天方子咆哮,“你天煞门的人在做什么?你这个掌门难道不知道?”

鹰眼扬眉哂笑:“你的人在做什么,我的人就在做什么,这便是我看到的。”

“你的人和凡人军队勾结,协助他们解救人质,这也是我们做的吗?哼!”不等鹰眼回答天方子断然挥手,“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只会空口抵赖,不过天理公道自在人……”

天方子话犹未完,被鹰眼摊手打断:“你又错了!我从打算抵赖……我天煞门的人,的确是在救纳兰京啊?我承认。不行吗?”

“……”寂静……寂静……

从出现以来,鹰眼就诸般推托,众人已是习惯了。

他突然间态度一转,竟然大方承认了,众人反倒不适应了。

一窒之后,还是天方子大嗓门吼道:“当然不行!”

“不行?我却觉得行呢?”鹰眼陡然张目,形若实质的目光之柱炯炯刺向下四寨某个方向,“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击云而云收,击雷而雷噬,击电而电泯!万魔怒目!”

虽然咒文不同,相同的一招,风萧萧却也曾经用过。

但是,天煞门掌门用出来,其威力和风萧萧自不可同日而语。

咒声起,咒声落,呼吸一瞬间,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黑色魔影在鹰眼天道之力中涌现,一化为十,十化为百,百化为千,千化为万……

风萧萧的万魔怒目不过也就凝成一道魔目罢了,天煞门此一式,却是万只魔影,一个都不少。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眼前的万魔怒目,威力却比千夫所指又强大的多了!

万道魔光汇聚,原本淡淡的魔光经过千百次的叠加之后,就仿佛世间之光逆向攒簇而成太阳……

金黄的光流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瞬间被洞穿,覆天搅海鲲鹏逍遥阵,被从头颅顶到后尾底端,生生钻出一个洞来……

鲲鹏幻象早前撞地几乎自杀,此刻又被重创一记,庞大的幻象撕心裂肺的怒号起来,震惊天地!

自从现身,鹰眼第一次主动出击!

然而只一出手,便是凌厉无匹。

将天道高手对其下之人的压制,发挥的淋漓尽致。

四五套大阵,竟丝毫不能拦阻他这张目一怒。

更无奈的是,这招万魔怒目,本来只是增加视野提高命中,不附带攻击力的……

“不好!”金光破空而来,看着那来向,和逍遥弟子剧斗的刘火宅悚然一惊,“走!”

天赋神通奋然发力,围绕他身体,所有空气、火焰、灵光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不,全都归了他的控制。

刘火宅就仿佛个暴风眼,念头一动,将所有力量毫不客气的接管过来,绕身一旋。

“呼……”风声大作,呼吸之间,空气、火焰、灵光被他加速到了骇人的地步,发出不似常声的呼啸,“开!”

瞠目顿足,被天赋神通牢牢锁定压缩到了极限的气流在他控制下,一瞬间四面八方爆发出去。

吸纳一切的暴风眼,瞬间变成了风后之袋。

逍遥弟子距离最近,完全来不及抵抗,就被无法阻挡的风力吹飞出去!

其他人也是一样,大的不可思议的狂风,将他们所有人都推飞出去,地猛营营房之前,瞬息间空空荡荡,只有刘火宅一人。

哦,还有他神通挥动的那几乎可以看到的半透明大手……

“萧萧,快跑!”这一抓,却是直向此方,向风萧萧而来。

天上地下没人明白鹰眼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刘火宅和风萧萧明白,哦,还有醒转过来的小王爷纳兰京。

眨眼之间,金光怒目便轰临了营房,恍若千百道雷霆聚合成一,摧枯拉朽的威力令人发指。

但是,风萧萧还在房中。

哪怕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堂堂天道高手悍然出手,刘火宅丝毫不退。

“云若,散!”“嘭”上古奇兽瞬间散化,融入了那无形有相的神通风流。

“绝阴助阵,魂魄双锻!”同为魂魄双锻,不同的是,刘火宅自己的内息走阳路,神通操纵的绝阴魂,元婴命魂走阴路,两相合一,刘火宅体中经脉一瞬间被撑的鼓涨欲裂。

但是……不够,还不够!

刘火宅心中清楚,天赋神通奋尽全力,一身上下青筋暴起……

自从转了灵修,他还没如此拼尽全力呢。

当然,他转成灵修也不过是一晚上的事。

破釜沉舟终有回报,金光怒目降临之前,围绕刘火宅的气流徒然一震!

刘火宅大喜过望,终于知道,已经准备好了!

“金刚共鸣!”少林寺之秘传心法,让力量在几个经脉之间共鸣。

“太极极速!”武当派之秘传心法,让力量在穴窍之间加速运转。

虽然从某人处学来了个中精髓,刘火宅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有用到的时候:“凤鸣九天!”

“轰!”没有撞击,仅仅是发作的一瞬间,就如平地起了一个惊雷。

被刘火宅发力推开,逍遥弟子木木愣愣,终于知道,自己和刘火宅差距其实大大的!

而地猛营诸人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头儿有多么强力,爆发出冲天欢呼。

欢呼生中,围绕刘火宅周身的气劲,一瞬间就如炮弹一样飞射出去:“虎豹贴山……靠!”

必须是虎豹贴山靠,也只能是虎豹贴山靠。

转化成灵修,刘火宅对天地元气的控制大幅增强,这一记劈空掌,集合了他的所有能力——天赋神通,灵修威能,魂魄之力,武修内息,肉身精血!

他可以用手掌将这股庞大到无法驾驭的力量推飞出去,但结果只有一个,他的整条手臂会被瞬间撑爆。

只有虎豹贴山靠,通过增大施力范围,减少对身体的直接冲击。

“嗵!”人形气弹如炮弹飞出,带着长长血色。

那些血,是气劲撑爆了体表肌肤,从毛孔,从嘴巴,从七窍里喷涌出来的。

刹那之间,刘火宅正面被鲜血染红,从头到脚成了血人……

“嗤!”空前绝后的一击入了万魔怒目光流。

就仿佛,一块冰插进了岩浆池中,或者是,一滴墨滴进了水里。

浩浩荡荡的金光之中,足足有六重大劈空掌之力的一击,虽然搅起了些微波澜,但是……差的太远了,就如艳阳融雪,飞快的蒸腾不见……

不,没有蒸腾不见,还剩下了一点点。

其薄如烟,其淡如雾,虽然轻微,但是不可思议的,硬是截断了金色光流……

雾兽云若!雾兽云若立功了。

它看起来飘渺单薄的身躯,竟然毫无压力的承受住了天道高手的攻击,令得鹰眼都是一讶:“嗯?”

疑惑出声,锐利的目光略略一批,半空之中,惊天动地的金光也随之一偏,电光火石间划出一道弧线,拐弯向后方营房冲去。

卑鄙呀,无耻呀,目光竟然带拐弯的,这样的神通除了偷窥,有何意义?

顾不上血肉模糊,刘火宅一边心中恶念,一边奋起天赋神通,笼住了云若,横向一转。

“嗖!”金光落处,又被云若毫无压力的拦下。

“呼呼!”云若欢快的吐着气,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待遇。

雾兽有受虐倾向,刘火宅可没有,天赋神通被天道之力压制,节节败退,而他的人也被压的不住倒退,铜浇铁铸的双腿生生在地面犁出一道沟来,唯有大声发问:“还没问完吗?”

自然是对风萧萧。

来不及等风萧萧有何反应,二击再度无功,天煞掌门鹰眼一双眼睛,目光锐利的能够将人刺穿,冷哼一声,陡然换了招数:“裂魂一击!”

最普通的招式,最基本的攻击,然而从天煞掌门,从天道高手手上使出,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瞬间,半空中就仿佛亮起了个小太阳。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汇聚,风声呼啸,电光闪烁,强大的气场闭着眼睛都可以感受。

最终的凝成的明器,体积并不太大,也就拳头大小,但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天下间保证能接下的,恐怕没有几个。

拳头大的小太阳,疯狂旋转着,带动缠绕周身的法符灵光,悍然向刘火宅投下。

这一下若是砸中,无论刘火宅还是雾兽云若,亦或者他们身后的地猛兵营,定然尸骨无存……

三番两次被阻,鹰眼似乎已经杀出了火气,置纳兰京的安危于不顾了。

“唉!”谈话正到紧要关头,老天爷偏偏不给时间,风萧萧叹息一声,银牙一搓,揪住纳兰京,狠狠掼出了兵营。

“轰!”兵营顶生生被撞出一个大洞来!

纳兰京天旋地转,天翻地覆迎向了飞来的光球。

“嗖!”撞击的一瞬间,看起来势不可挡的金色小球轻巧的一转向,将草原王子轻轻避过,仍旧向刘火宅、风萧萧二人砸去,势将无法避过。

“羽阴!出鞘!”风萧萧厉声呵斥,如凤转鸾鸣。

“铮!”灵剑长鸣,如龙吟虎啸。

“阿弥陀佛,手下留情!”“鹰眼掌门,且熄怒火!”“鹰眼,何必跟两个小辈过不去?”……

紧要关头,通天彻地的声音陡然响起,此起彼伏。

又有三道绚丽灵光,分从西南,正南,东南风驰电掣而来,恍若惊天长虹,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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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四十四 就坡下驴?借道伐虢!

那绚烂的光,不是遁光!

若要形容,倒与昨日,天道和尚所驾驭之光有些类似……

如梦似幻,虚无缥缈,似乎在那,又似乎没有,说没有吧,又的确存在。

唯独天道高人才有的元神之光。

三大元神高人一起出手阻拦,似乎还是略晚了一线,势必是裂魂一击抢先建功。

不能指望外人,羽阴灵剑既已出鞘,风萧萧也就不掩饰了,牙一咬足一跺:“羽阴出鞘!天演英魂!”

“呜”无穷无尽的悲呼哀嚎,一瞬间从灵剑羽阴中爆发出来,那是被灵剑封印的成千上万条绝阴魂的怨念之力。

数量惊人的绝阴魂从灵剑羽阴中遁出,但是,却不想平素那般安宁祥和,而是彼此推搡、撕挣、互相吞噬……

绝大多数绝阴魂都在这种竞争中失败了,被吞噬掉了,但是少数几只绝阴魂,却通过这种方式,顷刻间汇聚了羽阴中绝大多数灵魂的力量。

身形就仿佛吹了气球一般涨大起来,身体的颜色也飞快的由纯白色,转变成了银光闪闪……

又过了顷刻,所有绝阴魂凝结成一,而体表的光色,也从银色,转成了淡淡的金色……

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包括破空而来的三大元神高人,见到此幕都是一阵悚然,降低了遁速:“绝阴天魂?”

绝阴魂已经异常难缠,不过倘若放到修真界中,也就是结丹期的水准,所以元婴期修士遇到绝阴魂,基本已经不惧。

绝阴魂修炼超过千年,孜孜苦修不辍,一身肉躰难伤,道法灵术也收效甚微的魂魄之力,则会二度变化,转成银色,号做绝阴地魂。

彼时,此元婴期也头疼万分,必须天道高手才能稳稳压制。

而倘若,修炼时间超过万年,则绝阴魂有能二度演化,由银色转成金色……

此时的绝阴魂超凡入圣,其修为,其灵性,比之修真者那也是丝毫不逊了,则天上地下,几乎没什么可以降服它了。

一剑之魂,显出天魂金光,虽然未成,也足够一众修真醒然了!

天魂之物,千年难见一次,但只要现身,伴随的必是血雨腥风,以及大票大票修真者的陨落……

淡金色的绝阴天魂,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和势不可挡的裂魂一击,狠狠撞到了一处!

灵波激荡,灵光缭绕,灵压扩散……

结果,想象中的冲击根本没有出现。

“波!”只是一声轻响,如同肥皂泡幻灭一般,绝阴天魂消失了,裂魂一击也消失了。

天空中陡然失去众所瞩目之物,似乎陡然一黯。

看的所有修真者连同天道高人都是一愣。

“走!”风萧萧面色煞白出现在刘火宅身前,羽阴一指,携着刘火宅望空遁去。

方才瞬间,并不是她自己的能力,而是从灵剑羽阴中,陡然爆发出来。

听了纳兰老怪宣讲,对天演经,风萧萧自觉已经有所了解。

可当天演的力量莫名其妙出现在灵剑羽阴中,且以寄宿羽阴的数万绝阴魂为演化对象时,她才发现,自己对经书的领悟,实在太少太少!

几万绝阴魂,瞬息演化,竟然就能催生出接近完美状态的绝阴天魂来……

虽然只能发出一击之力,天魂便会散落,力量重新返回绝阴魂体中,但是也有好处,那便是这个过程中,绝阴魂并没有真个消失,只是一种幻象。

幻象过后,所有集结之力回返本来,绝阴魂只是虚弱了一些,丝毫不危及存在。

而且在这过程中,风萧萧以身心领会天演变化之理,所获得的好处难以言喻!

一击无功,九霄云上,天煞掌门鹰眼不喜不怒,只眼中闪过璀璨灵光:不愧是老祖留下的完美天演之道!

三道用过一道,还有两道。

那本是封印在灵剑中,危及关头保命用的,老祖既然知会了自己,其意自不在此。

而是让自己权衡,究竟几道激发用来感悟,几道留下以后给他保命。

答案不是显然的么,纳兰家的子孙,保命……一道就足够了!

面色一肃,喝声凌厉:“好小子,再吃我一记!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击云而云收,击雷而雷噬,击电而电泯!迷魄惊魂!阴绝杀阵!”

灵气激旋,一瞬间七个小太阳在鹰眼身周浮现。

天煞门的功法出身魔门,虽然经过大幅改良,表面上仍旧鬼气森森,阴影幢幢,但是……阴极而阳生,鹰眼似乎就已达到了这种境界。

同样的招式由他用出来,便堂堂皇皇,大气磅礴。

顷刻之间,七团灵息凝结,每个规模比裂魂一击都要小,但是七股合力,总攻击力在裂魂一击数倍以上。

这一击,鹰眼难得的用上了门派增幅之术。

“叔爷,不要!”身后,死里逃生的纳兰京大叫,“他的脸长的跟咱家有**成像,可能是家里人……”

纳兰家,代代的草原王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女人娶最美的,男人嫁最帅的,或许就是物种改良的结果吧,也有可能,就是基因比较强大,近世以来,男的俊美无铸,女的国色天香,而且……差不多同一张脸孔。

纳兰京的大叫,自没有让鹰眼有丝毫迟疑。

阴绝杀阵疏忽而聚,疏忽而放!

这段时间里,周围的人也没有闲着,看着天空中另三道遁光,此起彼伏的问候:“掌门!”“掌门!”“掌门!”

那三道元神之光,竟是中原三大派掌门,少林一苦禅师,武当青虚真人,逍遥派柳潇痕,怪不得虽千里传神,气势竟比在现场的鹰眼逊色不了多少。

“好了,好了,鹰眼兄,就不要拿我们的门人开玩笑了……”青虚真人的声音温缓平和,自带一种出尘之意。

“是啊,小王爷纳兰京自悟天演道,从此踏入修真之门,可喜可贺……别让这等小事败坏了心情,两个小辈,不知者不罪,就放他们一马吧!”一苦禅师之声如黄钟大吕,震彻天地。

不过声音虽洪亮,叫人听了心神安定,意境平和,禅法同样修到了极处。

他所说的话,却是鹰眼预备救回小王爷纳兰京之后,反将五大派一军用的。

虽有打算,三大掌门人人皆是天道高手,联袂前来,他虽然想搅乱天道蒙蔽天机,三人六眼,硬是蒙蔽不过啊,直接被掀开了底牌。

说话同时,三大掌门也纷纷出手,拦截向阴绝杀阵的七颗光球。

天道高手出马,气象与凡夫俗子截然不同。

刹那之间,天空中止见灵光翻涌如大海波涛,虹霓幻化如极光掠影,七彩幻灭似海市蜃楼……

一时间让人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凡间,还是在天上。

恢弘浩大的天道之光里,七颗滴溜溜乱转的灵球,飞快被一层层剥离开来,就好像糖块融入水中,一分分消磨不见。

叫一声好,鹰眼战意盎然:“好!既然你们三位给他二人求情……只要接下这一招,我从此放过他们二人,海阔天空,任尔来去!”

这般说的时候,招式其实已经用出了一半。

等到鹰眼将话说完,七颗绝阴杀球已经彻底消磨殆尽,好像融化在了蓝天,融化在那此起彼伏的天道霞光里。

三大派掌门面色不显,心中却是暗道:看不出来啊,鹰眼此人向来心高气傲,就坡下驴的手段竟也如此纯熟……

不怪他们托大,三个人联袂前来,哪怕对方是向来桀骜不驯的天煞掌门,也得给几分薄面呀?

孰料,念头只是刚落,磨尽了杀球的天道之光只是刚收,漫天细微的灵光碎屑散而重聚,云卷云舒,飘渺虚幻的掠过三人,眨眼间重新凝结为一。

“碎星结月!”

七颗绝阴杀球,在一苦、青虚与柳潇痕三人身后,凝成了一球,规模比之前更大,灵光比之前更加凝实。

物尽天择,适者生存!

想要存活,未必一定得强大,野草能有多强,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无数上古荒兽,皆已化作传说,再未在这世界出现过,但是野草,从古至今始终如一,这便是另一种强大,天演经中的强大。

三大派掌门毕竟初识天演经,未料此经竟能将向来直来直去专一于威力的天煞门技巧,变的这般滑溜、难缠!

浑然不觉分化亿万的鹰眼灵力散成亿万碎屑,堂而皇之的掠过了自己,在身后凝结……

待发现时便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向后方远处,已化作经天长虹的刘火宅与风萧萧飞去。

“呼!呼!呼!”三派掌门也并未完全放弃,本能的运转天道之力,向阴绝杀球捞去。

接连几捞,让绝阴杀球的规模少了三分,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颗绝阴杀球的规模,仍在之前裂魂一击的两倍以上。

“羽阴出鞘!天演英魂!”风萧萧只能用出同样一招。

而刘火宅呢?满身血污,一脸淋漓,连擦的功夫都没有,天赋神通一凝,虚空幻化出一张十丈长,两三丈宽的巨大古琴来。

“铮!”古琴弦响,清越激昂,刘火宅随之而唱和,“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沬。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愁苦……”

章二百四十五 天演英魂,琴声招魂

刘火宅所奏,自是前夜,苏轻恬轻月楼中为他弹奏的招魂曲。

他的琴术,和苏轻恬当然没法比。

所幸,他已是灵修!

灵修感悟天地,靠的是感觉,是体悟,而已非大脑转念,非确切的念头。

所有的灵修法门,其实都非常像是一首歌,无论是少林的金刚经,武当的易经,逍遥派的道德经,甚至是天演经,都有一种与之相对应的节奏。

灵修铭记的是节奏,至于弹奏的技巧,天赋神通的凝结本就不是一张真正的琴,自然也不需要真正的弹奏技巧。

刘火宅只是借着那琴,将心中记下的苏轻恬所弹奏的旋律,竭尽全力的抒发出来罢了。

有些疏漏,有些生涩,不过更多的是风格上的不同……

苏轻恬的一曲招魂,哀怨缠绵,仿佛是故乡的呼唤,唤醒了孤魂野鬼的神志,唤起了游子思乡的情绪……

而刘火宅的招魂,却激昂慷慨,闻声便精神振奋,唤醒了斗志,唤起了人心中的不甘……

看似不可思议,明明是模仿,但艺术,就是这么不可捉摸的玩意,你模仿的再响,你的心你的魂终究是自己不是模仿的那个人。

“呼呼!呼呼!”云若十分喜欢这种运动,穿梭在气琴弦边,一边吐气欢呼,一边时不时的将身体化入气琴,给旋律增加几许变音。

毫不突兀,每每都是画龙点睛之笔,着实看不出来,小家伙在这上面甚有天赋!

琴声之中,绝阴魂们开始了二度融合。

有了前次的经验,这一次,风萧萧从一开始就放开了心神,而不是将信将疑进退不定。

数万绝阴魂飘散四方,纠缠,厮杀,嚎叫,挣扎……幢幢鬼影遮蔽了天空,形成几百丈方圆的浓重雨云。

不过,整个过程看起来缓慢,其实变化疏忽,就如白驹过隙。

只是阴绝杀球从数百丈开外,浮光掠影的奔到两人身后罢了,万千绝阴魂已经完成了演化!

在风萧萧放开心神的催谷之下,在刘火宅不屈琴音的激荡之下,最后进化出来的银色地魂竟然多达几十只。

几十只地魂,飞快又完成了第二轮演化,凝聚合一而成了金光璀璨的一只天魂。

那天魂是如此的完美,仿佛九劫渡过的元神,又似九转圆满的金身,在天空中散发着迷离灵光……见者皆目眩神离。

绝阴杀球终于飞至,携着化成光气的硕大尾翼,仿佛彗星经天……

然金色天魂不慌不忙,向前一指,疏忽飞进,一掠百丈。

串串残留在半空的璀璨的灵光残影还没有消散,阴绝杀球已在这身影中消磨殆尽。

绝阴天魂这一击,威力竟然比三大掌门联手只强不弱!

当然了,三大掌门是元神感应,无论真身还是真正的元神,都正在千里之外,实力发挥受到限制!

但无论如何,这只金色天魂的威力,也足够叫人侧目了……

更值得侧目的是,一击消磨了阴绝杀球,金色天魂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消失,而是继续向前,竟行有余力。

在风萧萧的操作下,试图向鹰眼发起反击。

“好小子!”鹰眼阴测测的称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的确是。

好小子!鹰眼的称赞是演技,三大掌门的称赞则在心底。

能当上掌门,自然都是精通世故之辈,担心话说的重了,搞的鹰眼下不来台,事情没法结束。

三个人出手没有拦下鹰眼,已经在众修真者面前损了颜面,风萧萧这是给他们扳回一城啊,赞叹之余,都觉这手没白插,人没白救。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鹰眼!

向着拖带着串串残影,遥遥扑至的金色天魂,鹰眼轻轻一指:“碎月结日!”

方才阴绝杀球的泯灭,竟然还不是真的消失,仍有余力!

被金色天魂摧毁,已经散入天魂灵光中的灵力碎屑,闻声聚起……

金色的光芒渐起,与金色天魂的金光如出一辙。

二光叠加,一时间亮度无与伦比,强的根本无人敢正视。

璀璨的光中,灵气一震,金色一闪,完全对立的两种力量顷刻间完成了厮杀,轰然一响,漫天金光中,慢慢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又一次同归于尽!羽阴天魂对鹰眼的天道攻击。

同归于尽,就是刘火宅与风萧萧赢了,鹰眼毕竟是一方霸主,不可能在天下人面前出尔反尔。

羽阴带着风萧萧,风萧萧带着刘火宅,风驰电掣,马不停蹄破空而去!

将刘火宅的长长呐喊脱的低沉而悠扬:“三位掌门,多谢今日出手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太凶险了!真是太凶险了!

死里逃生,两个人一溜烟的飞走,小心肝禁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谁能想到,一座小小的边军营寨,竟能惹来数千灵修,甚至包括天下六宗中的四宗掌门,足足六支举足轻重的灵修大派……

完全不敢停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得。

地面上,地猛营将士对着天上修真得意洋洋指点:“看见没,那就是我们头儿!”

和刘火宅交手的逍遥弟子面色阴郁,终于知道,与刘火宅的差距有多大了……

之所以打了那么久,只因为这厮要给屋里的人腾出世间空间罢了,他一直都在演戏!

心高气傲的逍遥弟子委实难以接受。

“好了好了,那家伙的实力不能以常理衡量!被他打击到的远不止你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何处,陆嘉钻了出来,拍拍此人肩膀,意味深长的瞅几眼另边的陈家兄弟,“山高水长,今天是他走在前边了,并不代表一生一世都是他在前面。”

“放开心,抬起头,下次见面时,讨教回来便是!”

刘火宅与风萧萧走了,七星断魂寨大营中的故事却还没有结束……

三大掌门联袂元神显化,究竟能从严阵以待的天煞门手中讨得多少便宜?

纳兰老祖白日飞升的余韵,究竟何时才能真正平息?

还有七星断魂寨,保州军与牧州军对峙的局面,究竟会怎样结束?

一切都充满了疑问,但是一切,与刘火宅和风萧萧二人都是无干的了……

御飞剑,渡灵息,两个人风驰电掣,一口气飞奔千里,直到将幽州古道远远抛到了身后,方才齐齐出了口长气!

不,不是齐齐,出气的只风萧萧一个。

感觉到身后刘火宅的身体陡然变重,风萧萧还以为这家伙色心又起了呢……

自从确定了关系,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当这时,风萧萧真真是矛盾无比呀!

她自小孤苦,这种被需求的感觉,真的是蛮好的……

可是,亲热这种事,总也要分清时间,分清地点吧?

刘火宅却天生不太在意这个,飞到九霄云上,对着苍茫大地,似乎情致更高,动起手来更加的……

其实她倒是冤枉刘火宅了,两个人情投意合这才多久呀?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天一夜,刘火宅只不过是……不过是还有些好奇罢了。

感觉刘火宅变重,风萧萧身体陡然一僵,那一瞬间的情绪转变,难描难绘……

说紧张吧,又有点期待,说嗔怨吧,又有点甜蜜。

一秒钟,两秒钟……十余秒钟之后,依旧不觉刘火宅的任何行动,她总算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回头,发现刘火宅双目紧闭牙根紧咬,正晕倒在自己背上。

“呶呶!呶呶!”雾兽云若上下翻飞,似乎也觉出了刘火宅的不妥。

刘火宅晕倒了……

作出前所未有的,足足超出自己实力两层的倾力攻击之后,又神通化琴,灵息化律,助演天魂,最后还留下那么讲究的两句话。

这真真是死鸭子嘴硬,倒驴不倒架啊!

一时间,风萧萧既好笑,又有些悲戚,将泪花忍回到眶里,背了刘火宅,灵剑飞降到地上。

章二百四十六 投妾以桃,报君以李

刘火宅受伤了,很重很重!

那相当于六层的大劈空掌,如果通过手臂释放,一瞬间就能将他的手臂撑爆。

虽然改以了虎豹贴山靠,作用路径更短,力面积大了数倍,只是让他不会直接爆掉,内伤依旧严重,十分严重!

而且,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了……

很久以前开始,一次又一次施放出限制的凤鸣九天,早在他体内留下了隐患,底层经脉网络断裂、损伤,弊病处处。

彻底过了他能力的一记大劈空掌,将所有隐患瞬间催!

幸亏,他已从武修转成了灵修,灵力的载体是魂魄而非肉身,一次爆之后,便江河断流,虽然河渠脉络处处断裂,处处堵塞,没有了水,没有了肆意横流的内息,便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所以症状只是,暂时瘫痪,昏睡不醒……

这个笨蛋,用出那招之前,他就知道的,知道会是这样!

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那么做了,因为必须阻鹰眼一阻,好让灵剑羽阴演化到足够强大。

那招之后,倘若他立刻休息,改以灵息疏通经络,也不会有问题。

灵息就是有那样的效果,否则灵修如何能随着每次晋级,维持住肉身的老化,一个个都变成老不死?

但是谁能想到,一击之后,在三大派掌门的拦截下,鹰眼硬是出了第二击,而且穿透了三位天道高人的拦截……

这个时候,刘火宅只能再做点什么。

显然,风萧萧第一次的应对,面临鹰眼第二轮攻击,不够看。

先挨重创,没有休息,又不得不继续力,刘火宅就这样被拖垮……

还不曾互许终身之前,两个人默契已是绝顶,情投意合之后,就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稍一琢磨,风萧萧便醒悟了来龙去脉,一边抱怨刘火宅不知自保,一边纵目四顾,飞快在崇山峻岭间找了一间庙,飞落下去。

“灵剑震天道!”经历了两轮天演,风萧萧对灵剑羽阴的能力领悟的深了许多许多!

在这间还有些香火的庙宇中落下,她指挥灵剑向地一插,灵光喷涌,整间庙宇顿时从天道中剥离,哪怕天道高手潜心推演,也无法现。

“魂魄匿行踪!”成百上千的绝阴魂在风萧萧的意念指使下,循着某种玄奥难言的轨迹,飞快的穿梭起来。

灵光迷离,天地朦胧,影像绰约……

循的却是……叶二郎用来包裹王爷纳兰京的那件透明长袍上的障眼法阵。

这是灵剑羽阴拥有了天演之力的另一桩妙用,给它时间,给它宝物,它便可以慢慢的参悟,然后利用几万绝阴魂模仿出来。

硕大的庙宇,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行踪,无论是现实里,还是天道间!

一切布置妥当,扫飞供桌上祭品,将刘火宅平放在祭桌上,风萧萧来到祭桌之前,面色凝重……

三天三夜,足足三天三夜,刘火宅醒了……

他自己不能以灵息疏通经络,治疗隐创,风萧萧唯有代其行之。

不过,将自己的力量,透到别人体中运行,其消耗,却是自愈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整整三天,数万绝阴魂依次在刘火宅体中游荡,上天入地的替他舒活筋络,清理血瘀,三天下来,每个都瘦了好几圈。

哪怕两度天演,也没这桩的消耗多。

不过,消耗最多的……还是风萧萧啊!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指挥绝阴魂在刘火宅体中穿梭,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也不敢有一丝一毫漏过,女孩简直耗尽了心力。

当刘火宅睁开眼睛,看到的形象简直渗人——

头乱蓬蓬有如杂草丛生,衣衫落满尘土,面皮风霜覆罩,整个人黑瘦了好几圈,只有眼睛没瘦,相比以往似乎更大了三分,被脸颊衬托的,瘦的像要凸出来……

且这唯一没瘦的眼睛,还布满了一道一道的红丝,浑然没有平素的黑白分明,清澈动人。

正是所谓:投妾以桃,报君以李;投妾以木桃,报君以琼瑶啊!

刘火宅身体昏迷不醒,灵修的意识却自始至终清醒,只是灵修时日太短,且无人引路,不晓得意念脱壳的法门,只得被封闭在识海里,眼睁睁看着伊人目不交睫、衣不解带照料自己,虽心痛无计可施。

看着简直面目全非的女孩,他翻身下桌,抱起女孩桌上轻轻放平:“好了,我没事了……可以睡了,好好睡一觉。”

轻轻一吻在额头,女孩自心底的笑意尚在脸上,已经轻酣着进入梦乡。

不是刘火宅会甚催眠法门,实在是风萧萧太累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尽心竭力,女孩无论肉躰还是精神,都已处在了崩溃边缘。

倘若刘火宅还不醒来,此时此刻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两人了……

有幸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怔怔看着那消瘦的面容,刘火宅轻轻将嘴,吻上那干瘪皲裂的唇。

一点都不香甜,但却……无比的醉人!

品咂着唇边的咸涩与土味,感受着温湿的鼻息从唇边拂过,那种平静与安然,简直是世间最令人流连的感觉。

不过……还是不够强力呀!

假如再强一点,不需要风萧萧这般透支肉躰与心力。

假如再再强一点,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假如能够登临世间绝顶,就如……

刘火宅不由得想起了,天劫之下,那个桀骜不驯张狂无边,却生生让九重天劫都俯帖耳的身影。

假如到了那种境界,什么鹰眼?什么三大派掌门?全是灰灰!天上地下,还有人伤得了自己,天高海阔,还有不能去的地方?

那才叫从心所欲呢!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强力呀!

有病得治,不够强力怎么办?

当然一个练!

缓缓唇分,他一边回味,一边开始在储物袋中翻找,先找几件衣服给风萧萧盖上,又找了几颗补血益气的灵丹,嘴巴化开渡入风萧萧口中,然后开始翻找那合乎心意的修炼之物。

知悉能力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最佳修炼之物,似乎在缴获敌人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得到过。

没错,找到了!

不过片刻,刘火宅从乾坤袋中翻出了那个又大又厚的瓷坛。

瓷坛高尺半,径也尺半,圆口圆肚,坛壁厚的出奇,形象古怪。

不过看到那坛中之物,便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了……

拔开坛塞,揭开封蜡,立时可以看到里面荡漾起伏的银色波光。

看起来像是坛水一样,不过这坛水重的出奇,足足能有千斤。

以刘火宅的肉躰,也得运使气力才能搬动。

坛里面是什么?估计大家也猜到了,是水银。

道家炼丹常用之物,不过以炼制尸体为生的驱尸宗需求量更大,因为需要此物来保存尸体,另外,炼制成的尸鬼、尸妖力大无穷毒不侵,也与炼制过程中掺入了水银脱不开关系。

现在想起来,这坛东西似乎是从6不平身上缴获的。

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叫做流,可以控制天下间所有流动之物。

天下间流动之物,最轻者莫若空气,所以他的能力最初显现,也是在空气,只不过空气无形,所以直到遇上了洛浦鬼窟之底的雾气,刘火宅才渐渐意识了自己的天赋。

不过想要锻炼,当然不能就用空气,总得加点重量吧?

所以,水银!

这玩意重量是水的十几倍,估计也是刘火宅的能力所能控制的最重之物了,盛在罐里上下起伏,粘稠仿佛蜂蜜,鼓足了气往上面吹,都兴不起波纹的。

所以刘火宅的第一课,便是对着坛中水银,竭尽全力以意念驱使。

吹气不起波澜,刘火宅此刻的天赋神通之力,却要比吹气强大的多了。

可以将修真者从空中掼下,催空气的流,怎么也有每秒钟十余丈了。

不过空气密度,毕竟和水相差了近千倍,和水银,更是差了足足万倍。

在水面上,他还能制造出些浪花来,在水银上,则清晰可以看到,他意念汇聚之处,水银被挤压,形成浅浅的痕,但只要他念头一散痕立时平复。

至于驱使……散落的水花他可以驱使几滴,水银吗,根本想都不要想。

天赋神通力量还不够大,所以驱使空气容易,驱使重的多的水和水银就很成问题。

自己的注意力,或者说,天赋神通的凝聚力,还不够!

都可以将修真者掀翻在地了,天赋神通的能量可以说已经很大了,但是……没法如臂使指的操纵水流,甚至挖不起一团水银来?

显然也是,力量太过分散了,不够集中。

针对两种不同情况,刘火宅很快展开了特训。

同时思索另一个问题,灵魂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灵修的法门,说穿了皆是灵魂力量的不同应用,就好像武修**一样。

可以用拳、用指、用脚、用扫的,用蹬的,用捅的……身体部位不同,力不同,内息巡行经脉不同,分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武技。

那么灵修呢,灵修技巧的千变万化从何而来,要如何分类,如何参悟?是各大门派的秘传咒符,是与天地力量共鸣的法印,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一切,与千变万化灵息脉络,和人的灵魂又有何关联?

刘火宅修行的正专心,天空中突然起了涟漪……

章二百四十七 胡乱栽赃,歪打正着

平息了水银坛中的激荡,刘火宅抬头向天空。

所谓涟漪,自是有人来的波动。

涟漪望气之术源于他的天赋神通,明白了天赋神通究竟是什么,他的望气之术立时上了一个台阶。

一眼之下,晓得对方是灵修,大约有三四个人;两眼之下,晓得对方实力颇不俗,有至少一个元婴,余者也是灵动;第三眼……刘火宅已经知道,对方出身何门何派了。

那涟漪激荡阴暗晦涩,夹着一股沉沉死气,与昨夜所见少林、武当、逍遥、天煞、昆仑皆不相同,独与三茅道宗有几分相像。

不过三茅道宗之气说好听点是华丽,说的不好听点是浮夸,和此气又有些不同。

此显是驱尸宗无疑。

刘火宅的推断极快,对方的飞行速度也丝毫不慢,判断刚出,四道遁光已在视野中出现。

果不其然,一身驱尸宗的扮相,一个年长,三个年轻,后方还随了一只蝙蝠翅膀的尸妖……

起初飞速极快,不过当来到将军庙上空,速度却减慢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就问年长的:“师傅,掌门他老人家这次发火,听说是因为那个叫叶一舟的命灯熄了?那个叶一舟究竟是何来历,竟能惊动掌门?”

年老的哼了一声:“掌门姓古,叶一舟姓叶,你说他们什么关系?”

年轻的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古?叶?哦……难不成,不会吧……”

“嘘!”年老者制止了年轻的继续说下去,“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了。”

“那……师傅,我们到这个地方,跟那叶一舟的死又有何关系?”另一个年轻的问道。

“没关系。我们是来找陆长老的……”

年轻的益发疑惑起来:“陆长老?陆长老的命灯,不是都熄了有半个月了吗?……”没继续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显然是:怎么才来呀?

陆长老?驱尸宗的陆长老?驱尸宗有很多陆长老吗?

刘火宅闻声也疑惑起来,四下里一打量,尤其当看到庙的匾额,还有桌后供奉的那尊黑脸膛络腮胡雄壮威武的刘猛神像之后,顿时苦笑。

真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哇!

和风萧萧南行千里,随便选的落脚之地,原来刚刚好是幽燕南界,悠悠太行山中的定山将军庙。

上一次经过这里,是路遇真假委鬼军,一场连场大战。

没想到此番故地重游,竟又刚好接上了上次手脚,时耶?命耶?

让人不由得不感慨敬畏,天道之玄妙莫测。

年长者空中徘徊起来,不断四下张望着,随口答道:“啧,一个向来和掌门不合的长老,哪里值得掌门花心思……只是现在,为了追查那叶一舟的死因,少不得只好翻翻这件事了。”

“话说回来,那叶一舟之所以入了幽燕军,和陆长老的撺掇脱不了干系……就算他还活着,被掌门逮到了,怕也是难逃一死!至不济,也要抹了神识,练成化尸……”

随着年长者说出此言,每个人都打个寒噤,目光中留露出惧色。

“但是师傅啊,还是不明白,这跟我们来这究竟有何关联?”

“笨!三天之前,北边的大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啊?那叶一舟的命灯,就是当日当时在那个地方熄掉的……”

“那天煞老祖纳兰幽篁白日飞升,六大门派到了四个,外加上昆仑和三茅道宗……我们就是想彻查这件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万幸,万幸那南宫家自己犯了糊涂,竟敢跟天下人说,叶一舟本是牧州奸细,奉命潜伏军中,失败授首。掌门现在召集了七大长老,欲去寻南宫世家的麻烦,罪证当然寻的越多便越有理。”

“和南宫家合作之事,一向都是这陆不平负责的,他的死定然和南宫家有脱不开的干系,这样跟你们说,可明白了?”

年长者得意洋洋看着三个徒弟,其实掌门究竟做的什么打算,他也不是很清楚,通过蛛丝马迹,好一番推敲,才得出了以上结论,有机会说给徒弟们听,心中其实暗爽呢。

而三个徒弟呢,也不负师望,一个个眼中俱露出崇敬之色……

天空里的声音,领悟了神通之后的刘火宅听的清清楚楚。

当听到半截的时候,已将整件事理的七七八八,唯独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南宫家要说叶二郎是牧州奸细?

就算南宫家不知道叶二郎和驱尸宗的关系,叶二郎毕竟曾是他们推出的军中偶像,用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参军报国的。

按理说,就算叶二郎真的是奸细,南宫家都应该抹杀掉这件事,免得造成负面影响……

何况叶二郎并不是真的奸细。

叶二郎的野望,没人比刘火宅更清楚了,这家伙出身玄门,极有可能是驱尸宗掌门的私生子,却又没有修真天赋,便想在世俗凡间,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谁都有可能是奸细,这个……要钱有钱要宝贝有宝贝要美女有美女的修真二代?不太可能。

去除其它,单论志向,刘火宅与此人也算志同道合呢!

疑惑之间,天空里传来驱尸宗师傅的连串惊咦:“不对头,不对头……刚才只顾着说话,还以为走偏了!确实是这个地方没错啊?本应该在这里的,定山将军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掐指施咒,陡然戳指额头:“茫茫酆都中,重重太乙山,道德三清光,洞照炎池烦!天目,开!”

额头当中,一道红线分开两边,露出灵光翻涌的清目一只,眼中光柱喷发,四下里扫射起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选这个时候……

回看一眼庙中供桌上,睡的正香甜的风萧萧,刘火宅心中抑郁,将身一纵出了羽阴结界:“别照了,别照了,里面有人!”

“刷拉!”一老三少齐齐按上剑鞘,“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偷听?”

这话出口便冲人,刘火宅气往上涌:“是我先来的好不好?”

迎面一道金光照来,却是那老的以天眼扫过了刘火宅,瞬间分辨的清清楚楚,灵修,四重结丹,功法……未知,顿时笑的轻蔑:“可还有师门长辈在此?让他出来回话。”

灵修功法并不多,优劣十分明显,既然是未知功法,则必是小门小派苟且传承而来,或是一脉散修,上不得甚台面。

老的立时托大起来,问刘火宅的话里,同时夹了些陷阱。

刘火宅面色不善:“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老的微微一笑,也就是说,没有人撑腰呗:“好,就与你说……看你在此,也潜伏了段时日了吧?十几天前,我驱尸宗一位长老在此间无故消失,你可看到、听到过什么动静没有?”

何止看到、听到啊,人根本就是我杀的吗?刘火宅心中恶念。

如果不是风萧萧睡的正香甜,他恐怕直接就承认了,不过……

回看一眼羽阴结界,他一脸无辜的摇头:“不知道啊,我三天前才到这地方的?”

“三天前?哪有这么巧?”

这个……巧吗?

老的信誓旦旦的道:“我们要找的长老,消失就是在三天之前。”

一个眼神使下去,三个小的顿时心领神会:“是啊是啊,陆长老失踪就是在三天之前,刚才师傅是在诈你呢!”

“中计了吧?快说!来此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陆长老的失踪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若是不说,将你擒回了驱尸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生生炼做化尸,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七嘴八舌,不分青红皂白,刘火宅竟是被赖上了。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呀?刘火宅心中,简直啼笑皆非,回看一眼:“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不?你们说什么,我都承认……”

已经是委曲求全了,但是,这话一出,反让天上的几人更加警觉了:“换个地方?为什么要换个地方?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告诉你,放下屠刀,束手就擒,是你的唯一出路!”

“没错,老老实实交待问题,让我们回去好交差!身上若有什么值钱物事,还有那能屏蔽天眼的灵物,也都一并给我们交出来……”

自觉事情已尘埃落定,几个人也就不顾及言辞了,大大咧咧将他们的目的交待。

我勒个操,这帮家伙还真是脸厚心黑,杀人越货不算,还想抜光姧尸……

今日之事,看来是不可能善了了,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呀!

刘火宅七窍生烟,不怒反笑:“好,好,我交待问题,那个陆不平,的确就是我杀的……”

一开始,空中的四个人还自觉得计满脸笑意,待刘火宅先后掏出了五鬼圈,黑色阵旗及其他一应缴获物,登时瞠目。

就趁他们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刘火宅陡然发动……

章二百四十八 动口不行,那便动手

最先是由雾气包裹着的一只……兔子!

古兽吼被云若裹着,龇牙咧嘴,伸爪蹬腿,满身的不在意。

骤然重获自由,“吼!”积蓄已久的音波冲击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扑向三个修真。

在那同时,“嗡!”一声惊天长鸣,刘火宅灵息转内息,强行灌注进玲珑刀中,催发出几丈长的破灵刀气,劈头盖脸飞向相对较弱的其中两个灵动。

说实话,这一击刘火宅并未出尽全力。

已是生死关头,为何不出尽全力?

因为他必须分出部分心神来,竭尽全力抑住吼的惊天动地呼声,还有玲珑刀交击,分向羽阴结界的声波。

风萧萧还在沉睡,不能吵醒了她……

虽如此,也足够了!

掌握了劈空掌关键,他催发的玲珑刀刀气比以前强大了至少一倍。

军中作战时,面对武修浑然无用,和灵修者放对,玲珑刀的强悍立刻展现出来。

先是吼的一声,叫四个灵修心惊胆战,思维迟钝,然后纵横捭阖的刀光,轻而易举摧毁了两个灵修的负隅顽抗,抹消了勉强升起的灵光。

“扑哧!”

前胸捅进去,后脊穿出来,裙边刀的特殊构造,带走大蓬血肉的同时,也将二人胸腔生生掏出了一个大洞。

透过那洞可见青天。

这么重的肉身之伤,哪怕两人是灵修,也撑不住了。

三魂七魄瞬间如烟火绽放。

若在以往,有碧玉葫芦可以吸纳,不过碧玉葫芦已经在苏轻恬一曲招魂下碎的尽了,刘火宅只能挥动天赋神通,大手胡乱一抓,将所有魂魄收入体内,收入最省力可控之处。

“师兄!”唯一还剩下的年轻弟子兔死狐悲,一边对着自由落体向地面的两尸悲呼,一边呐喊,“我们和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要下此毒手?”

其声悲悯,其状哀怜……看到此幕,谁能想到,片刻之前,他还那副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神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呀!

相比徒弟,元婴师傅则就镇定的多了:“吸魂入体?你是魔教余孽?可恶,竟然如此猖狂!曹十,上!”

指挥尸妖凌空盘旋下扑的同时,掏出招魂铃疾速唱诵:“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禹步治道,蚩尤避兵……”

“云若,散!”刘火宅不慌不忙,神通一涌,方圆几十丈内,大雾升腾。

古语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以前一直是知彼不知己,了然天赋神通之后,就彻底的了解了自己,对敌之际,有把握的多了。

神通一散,助雾兽云若蓬张成绵延气雾,遮蔽了驱尸宗师徒的视线,刘火宅立刻展开身法换了个方位。

也就刚就位,刀枪不入,无惧生死的尸妖悍然扑下,凌厉劲风擦身而过。

就在此时,驱尸宗秘术的效果也被催发,尸妖眸中透出幽幽绿光,仿佛能洞烛大千,耳朵涨大了一圈,同时蝠翼前端、手足上,俱弹出了尺许余长的森森爪刃。

尸妖在云若阵中大声咆哮起来,张牙舞爪,胡乱挥舞……

但是,完全无用。

想要寻找人的踪迹,无非那么几种手段。

视力。

云若之雾,可不是普通雾气,别说驱尸宗的半吊子天眼了,就算天煞宗掌门天道级的万魔怒目,都无功而返……

听力。

尸妖耳朵暴涨,强化了听力,可是刘火宅的能力叫做流,不管能控制空气流动,同时也能感觉到,因声音而激发的各种波澜,理所当然,也能够操纵这些小小的波澜,对声音的高低、大小、出处进行各种掩饰,来迷惑尸妖。

嗅觉。

味道同样也是靠空气传播,控制住了空气,便也同时控制住了味道。

所有普通手段之上,还有一招,叫做灵觉。

不过灵觉,通常是一种附带的本能,比如驱尸宗的天眼,或者天煞门万魔怒目,便是将灵觉附加到视力上。

云若的天赋屏蔽,与其说是针对视力,不如说是针对灵力……

所以,任尸妖在雾气中怒吼连连,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根本近不到刘火宅的身。

在这云若凝结的雾气里,刘火宅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也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了。

眼见引魂铃无用,驱尸宗元婴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换出了净魂麈,随着咒声唱诵,从半空中,千丝万缕的拂尘丝如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凌空罩下,将雾兽云若扩散的几十丈空间全部裹住。

雾气翻涌再厉害,不可能避得过净魂麈丝渔网打捞般的搜捕……

这位驱尸宗元婴信心满满,一手操控净魂麈继续搜捕,不放过雾中一分一毫,另一手掐个指诀,倒持了一方碧玉净瓶,应是驱尸宗本来的练魂壶!

就待刘火宅束手成擒或者被逼现身,一掌击下,毁了他的肉身,擒住他的灵魂。

算盘打的倒好!

元婴身后丈许开外,刘火宅身影夹在漫天清风里,此起彼伏的撞击声中,悄无声息探出隐身之袍,一手执刀,一手执叉,悍然掩杀过去,刀向灵动,叉向元婴。

没错,他早已不在雾气中了。

躲开尸妖第一击之后,他便张开叶二郎遗下的隐身法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隐身之袍,以神通遁入虚空,留尸妖一人在那唱独角戏。

“蹭楞!”玲珑刀一刀将灵动切做了两半,灵动难以置信的回看刘火宅,尸身缓缓滑开,创口如波浪起伏。

“扑哧!”元婴毕竟要强一些,鹿角叉击下时,竟然知机的一躲,避开了半个身位。

饶是如此,元婴被生生砸去了一臂,半边肩头都塌了,一身血污,跌跌撞撞倒飞出很远,满脸不信:“你,你怎会知晓我真正藏身之处?”

却原来,他天空中的真身并不是真身,施法之际,他用出障眼法儿,让自己偏了几个身位。

或许就是他的神通。

浑然没有想到,刘火宅的神通观测根本无视这种障眼法,一眼看穿他的真身。

翻滚倒撞的过程中,元婴一边用完好的手大把大把塞药入腹,一边挥洒着净魂麈来阻挡刘火宅继续追击。

在那同时,“荜拨”一声裂响,金灿灿的元婴从他泥丸宫探出,以灵体执了引魂铃疯狂摇晃起来,召回了云若雾中乱撞的尸妖。

生死存亡关头,实在也顾不上动作多么狼狈,面色多么难看了……

不过,刘火宅并没有趁势追过去。

那净魂麈最合以柔克刚,罩定护身,无论鹿角叉还是玲珑刀都难以建功,不能太过紧逼。

挥洒出神通,虚幻的大掌一合,将第三个灵动散落的魂魄也尽数收了,刘火宅一声长笑,身上因沾染了鲜血,狰狞而恐怖:“没几把刷子,怎杀得了陆不平!”

刻意制造心灵上的威压。

“哼,一个小小结丹,无非是仗着几件法宝,出其不意搞偷袭!”元婴毕竟是元婴,心志坚毅,“待我稳住阵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天罗,地网!”

净魂麈疯狂生长起来,宛如藤蔓蔓延,又似乎发丝飞扬飘荡,呼吸之间,在元婴身前身后身上身下,形成铺天盖地的灵网,防御的风雨不透。

结成了防御,元婴手臂端处肉芽滋生,蠕动攀爬,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

元婴的元婴咬牙笑着,透出狰狞与凶狠:“小子,去死吧!”

疯狂的引魂铃声下,尸妖飞行如电,瞬息之间便扑到刘火宅身前。

快的刘火宅甚至根本来不及化雾遁走。

元婴眼中,几乎已浮现了,刘火宅被尸妖一击拍成两段的画面。

刘火宅不过是个结丹,在他眼中,无论如何不可能抵挡住六重尸妖的一击……

但是……

面对尸妖扑击,眼见退避、遁走皆已不及,刘火宅干脆不闪不避,乾坤袋中掣出鹿角叉,严阵以待。

“当!”尸妖与鹿角叉狠狠撞到一处,惊天价大响。

刘火宅一个倒翻,如车轮般翻滚向远方。

不过……尸妖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鹿角叉大力击中,手臂变形,竟不能当六重宝物一击。

同时,尸妖被砸的直直倒退,无可奈何撞进元婴的天罗地网,顿时搅的布好的网罗混乱不堪。

“不,不可能!”元婴忘形而呼。

假如刘火宅用的法术,或者是法宝倒也罢了,元婴看的清清楚楚,刘火宅竟是以肉身,生生用肉身将尸妖击退回来……

灵物双俢?元婴的世界观有些混乱。

借着神通,借着云若,刘火宅翻滚停住了滚势,吐出一口血水。

尸妖还是很强啊,虽借后退之势消去了大部分冲力,不可避免的还是受到了轻微震伤。

不过,这丝毫也没改变刘火宅的打算。

神通凝云若,生生将云若凝成一只几乎实质的白色大手,刘火宅倒飞过程中探手回羽阴结界,狠狠捞了一把,狠狠将白色大手,投向了元婴所在:“看暗器!”

章二百四十九 步步先手,神通逞威

白色大手,包裹着一团不知名物事,如流星似闪电,风驰电掣浮光掠影砸向元婴所在之地。

元婴面上露出哂笑:此乃狗急跳墙也!

难道看不出我之身前,净魂麈丝层叠密布,风雨不透的吗?

压根不管这团物事来势,镇定自若持法指挥尸妖:“青龙左列,白虎右宾。佩服龙剑,五福之章。统领神官,三五将军。有邪必斩,有怪必……”

他太托大了!

哪怕接连吃了两三次亏,竟然没学到教训。

这也是经验丰富的弊病,自以为已经了然了一切,胸有成竹,却总是忽略,这世界上,总有算计不到的情况出现!

直到气雾大手裹着那团物事,势如破竹冲进净魂麈的布设区域,速度毫不受影响,整团物事穿鏖丝而过,虚不受力,元婴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但是,已经晚了!

以天赋神通加速使力,几乎相当于将刘火宅的臂长,瞬间增加了几十倍。

虽然纯以力量而言,没有肉体那么强大,但足足超过五丈的施力距离,让这团物事的速度,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元婴觉的此物才刚刚触到净魂鏖丝没几道的,其实此物已经越过重重鏖丝,来到了他的胸口。

没受到任何遮拦,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竟能如此穿过鏖丝,此必雾气之流,希望不是剧毒之物……

元婴反应也是极快,避身不及,一手乾坤袋中掏出解毒之物往口里塞,另一手凝结灵光,本能的抬臂遮挡。

“嗵!”轰然闷响,声音出乎意料的小,好像拳头打在沙袋上。

然而,声音虽小,力量丝毫不小。

那团物事摧枯拉朽击穿了灵光防护,击上了元婴期手掌,不可抗拒的带着他的手掌直直向后,“噼里啪啦……”连串的肋骨爆响声中,手掌和着那团物事深深陷入了元婴期胸膛。

一小部分那些物事,由于没受到强有力的阻拦,直接穿胸而过,带出元婴期身前身后两篷血雨。

那物事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没错,就如水银泄地,因为那本就是水银。

刘火宅探手回羽阴结界,狠狠捞了一把,捞的就是在那瓷坛中水银。

或许有人会问,刘火宅的天赋神通有那么强吗?

刘火宅的天赋神通的确没那么强,但是加上雾兽云若,就有了。

很早以前,他的天赋神通配合云若,就已经能够抬举自己天空翱翔了,此时此刻,神通强大了至少一倍,与云若相配,做到这点自然不难。

巨大的冲击,一瞬间将元婴期打的筋断骨折!

那些有骨头遮拦的位置还好,水银性软,冲击还勉强能挡住。

那些没骨头的地方,血肉实在挡不住呀,瞬间被洞穿,同时也包括……心脏!

刘火宅一大把舀出来的水银,乍一眼看上去只有脑袋那么大,其重量,有将近百斤呢。

夸张的重量,配着夸张的速度,一瞬间将元婴身躯打的像个烂筛子,而刘火宅凌空转向,刻意瞄准的心脏部位,更是千疮百孔。

“水……水银?”看着强胸后背混在血水里,倾斜分明不住低落的银色小球,驱尸宗出身的元婴期哪还不明白,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身体便失去了控制了。

“啪嗒”一声响,顶门开裂,元婴遁出:“可恶啊你这家伙,杀我三徒,毁我肉身,此仇不共戴天!”元婴眸中血光缭绕,金色的灵体之中,隐现黑光。

引魂铃声更响,催动着停顿了一下的尸妖疯狂向刘火宅扑去。

在那同时,从尸妖身上,浓绿的氤氲浓烟一样升腾起来,飞快笼罩了尸妖身周,并且范围不断扩大。

千年尸毒!

人活着靠精气神,尸妖是死物,之所以能跑能跳能动,除了驱尸道士的灵力催动之外,其存在之本,性命之源,便是这以炼丹秘术炼化的浓烈尸毒。

沾之既腐,触之既烂,剧毒无比!

不过动用尸毒,就好像先天高手动用血肉力量一样,是耗损本源的。

为了干掉刘火宅,驱尸宗元婴下了血本了!

尸毒一冒,刘火宅鼻端立刻有所感应,施展神通大帚悍然一挥,大风吹过,但是尸毒丝毫不受影响,刺鼻的气味令他脑袋一晕。

忙不迭取一块辟毒太岁吞入口中。

“哼,吃药?我驱尸宗这尸妖之毒,天下十大奇毒中有一号,没有独门解药……”元婴得意洋洋的说道。

说话之间,刘火宅已经稳住了身形。

辟毒太岁化琼浆玉液入吼,解掉尸毒的同时,也让他脑子一清,不由的挫腕顿足:自己……真是蠢了呀!遇见尸妖尸鬼之类已经好几次,竟丝毫不曾意识到,那杀手锏就在自己怀中啊!

神通一运,半空划出一条弧线,刘火宅避开正向扑来的尸妖。

尸妖哪里肯如此轻易的放过他?蝠翅一震,风声大作,灵活无比的兜一个小圈,就欲继续追逐刘火宅,但是……

天赋神通是控流,此流既可以是自己身周的气流,也可以是别人身周的……

越是危机关头,刘火宅的意识便越清醒,鬼主意便越多。

自己拐弯的同时,神通也向尸妖翅膀底下一抹。

于是,气流陡然转向,尸妖蝠翅根本来不及反应,忽忽悠悠一转,整个人头上脚下往地面上扎去。

这个时候,元婴却已经远远的跑开了,也意识到了刘火宅的棘手,再不轻易靠近,遥遥指挥尸妖攻击。

打量一眼远方,刘火宅放弃了追那个胆小如鼠,看的眼球都要爆掉的元婴的念头,向脸冲地面的尸妖而去。

“扑腾扑腾!嗵!”尸妖还在竭尽全力的控制姿态,可惜,有刘火宅始终不断的在背后搞鬼,先是脸着地,摔的嗷嗷乱叫,接着开始在地面上扑腾,无论怎么挥舞翅膀,没办法飞到空中了,就好像人儿溺水,鸟翅膀受伤。

“神通!散!”趋近了尸妖,刘火宅猛然爆发神通。

尸妖之毒位列天下前十不是浪得虚名的,吸入鼻中,感受着此毒与辟毒太岁在身体中的冲突交战,就可以感觉的到。

不过除了毒力之外,此毒另一个难缠的地方则在于,竟然不受风力影响。

空气中扩散分布古怪,无论他的天赋能力驱使风吹如何迅猛,吹不动这毒烟一丝一毫。

但是,没有关系……

天赋神通之风吹不动,天赋神通本身却吹的动,既然此毒可以空中扩散,必也属于神通可控的种类。

见刘火宅来,尸妖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嘿然有声一跃扑来。

虽不能维持飞行姿态,尸妖一跃四五丈,这种扑击不是飞,也跟飞差不多了!

刘火宅怡然不惧,挥舞鹿角叉冲上,神通更加奋力,身后的云若也同时做好了准备。

“嗤……”隐约可以倒水入油锅的爆响,围绕尸妖的毒雾被刘火宅神通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刘火宅整个人,就从无一丝毒雾的缺口钻入进去,和尸妖飞快的接近。

“嚎!”尸妖惊天动地的怒嚎起来。

撕开了它的毒雾,就好像撕开了它的血肉,令尸妖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

不过,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就现在!”见尸妖嘴巴洞开,张的能把人脑袋吞下去,刘火宅见机飞快,神通一动,操持云若,而云若,则操持着一块辟毒太岁,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撞进尸妖口中。

“嗤嗤!”如果说,刚才是水如油锅,那么现在,就是水倒进烧红的铁锅里头。

声音密集响亮的叫人胆寒。

刹那之间,尸妖的脑袋从嘴巴开始融化变形,一个个燎泡此起彼伏,真就好像锅里面水开。

腥臭、腐烂……难以言喻的恶心味道随风飘散。

神通倒转,刘火宅紧急煞车折响远处,一边捂住了鼻子,太难闻了!

“呜!呜!”尸妖眼睛、耳朵、鼻孔、嘴巴之中,源源不断的气雾似火车汽笛不断喷涌出来。

俄顷之后,气雾凝成云若模样,罩在尸妖头顶张牙舞爪,兴奋雀跃方才的惊险刺激。

尸妖,本是死物,看似刀枪不入,灵武难伤,但是,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

何为相克之物刘火宅本来没有找到,但是尸妖尸毒排出,以求绝杀刘火宅,反倒被他觑出了玄机——尸妖以毒为血肉,那最怕之物,自然是解毒药了!

果不其然,可解天下万毒的辟毒太岁一入嘴,尸妖立时仆街。

虽然还未就死,不过失去了头颅,尸妖不辨天地上下,不辨东南西北,看不了听不见闻不着触不到,形同废物!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远方,驱尸宗元婴看的肝胆俱裂。

刘火宅制服尸妖的过程说起来话长,其实不过眨眼一瞬间。

一瞬间,自己信心满满的倚仗便被彻底摧毁,驱尸宗元婴的脑袋简直一片空白。

直到刘火宅御了鹿角叉,满脸狞笑的向他扑来,终于回过神来,“啊呀”一声惨叫,回身便跑。

刘火宅新进结丹,手段毕竟不熟,而元婴又是灵体,飞天遁地最是快捷。

只呼吸之间,两个的距离便拉开了老远……

驱尸宗元婴惊魂甫定,刚刚松了口气,一道经天长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缀上了他。

回头骇然,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铺天盖地的幽怨魂灵淹没了他……

只一瞬间,元婴被蚕食殆尽,尸骨无存!

章二百五十 边荒驿站,分姚断柚

“怎么和人打架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何时,羽阴结界已经收起。

将军庙门口,容貌憔悴,睡眼惺忪的风萧萧俏生生倚门立着,仰面嗔道。

一剑斩杀了元婴,羽阴大是振奋,铮鸣咆哮,兜转了一个摩天轮般的大圈,竖插进风萧萧背上剑鞘。

“看你睡的香……”刘火宅心疼的看着风萧萧,发丝凌乱,眼圈深黑,面孔煞白,嘴唇干裂……

飞落回地面,草草一收拾,将风萧萧负到背上:“走,找个有床的地方让你好好睡一觉。”

此地是幽燕边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不过,既知这里是定山将军庙,刘火宅自然记得,离此不远处就有一处驿站,驻了百十来号幽燕兵。

负着风萧萧,施展着通过战斗实践,又强大了几分,更加得心应手的神通,不过旋踵,两人便在驿站落地。

驿站还和第一次来时一样,熙熙攘攘的商旅,散落巡逻的士兵,并不井然却也有序的房屋……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破损的客房已经修复,消失的士兵已经补上,没有伪委鬼军的夜袭,没有光天化日的抢劫,甚至……没有几十士兵连同商旅的莫名其妙消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放风萧萧上床,在驿站里略一打探,刘火宅感慨良多。

他的能力是控制流,然而,看着这人世变幻如白云苍狗,昨日是非,今日已点滴不存,就好像清风流水,风过无迹,水过无痕……不免生出某种幻觉,幻想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不光能控制水,能控制风,同时也能控制这人间的聚散离合,阴晴圆缺……

自嘲一笑,停了胡思乱想,他继续打探。

风过无迹,水过无痕,但这条路上的惨事才过去多久啊,算算前后不过二十来天,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个月。

就算消失,这消失的也太快了……

涟漪可不会那么快被抹平的。

心生好奇,刘火宅不自觉的打探起来,结果,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倒意外获知了另外一件事的答案——为什么,南宫家会说叶二郎是奸细?

因为苏轻恬这样说了!

叶二郎是军中偶像,但苏轻恬,是苏家后人,幽燕人的精神寄托,更是叶二郎的……意中人。

这件事,其他所有人说出来,甚至包括南宫家,都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唯独苏轻恬说出来,每个人都不得不信。

一时间,众皆哗然。

南宫世家被搞的尤其狼狈,但是狼狈之后,事情终究是得摆平的呀?

本来就对叶二郎很不忿,就着这茬,南宫坡顺水推舟、就坡下驴、心中暗爽的默认了苏轻恬的说法。

至于叶二郎到底怎么死的,只说他奸计败露,被临阵处死,都没出现刘火宅的名字。

也不知是南宫坡小肚鸡肠,担心刘火宅会成为下一个叶二郎,刻意隐瞒;或者这样处理,源自苏轻恬的请求……

倘若是遇到驱尸宗三人之前,刘火宅会疑惑,苏轻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现在,他立刻心领神会。

苏轻恬不知从何处,或许是林清儿,或许是陆方竹,也有可能从其他渠道,得知了叶二郎的真正身份,她不惜自污,是在给刘火宅消灾呢!

若不然,怒气冲冲矢志报仇的驱尸宗掌门,不可能先拿南宫世家开刀,第一个有麻烦的,必是刘火宅啊!

仅凭想象,刘火宅便可以看到,那个外面有几分刚强,其实内心十分柔弱的女子,一边伤心,一边还自己人情的场面……

不知道的事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却打听不着,转悠半晌,刘火宅见好就收,跟过往商旅做起交易来。

此间商旅颇多,别看偏僻,着实有些好东西。

新打的野鸡,新摘的山菜、水果,从南方运来的上品大米,从东面发来的栗米豆麦,晒好的大红枣,封存的严严实实的,幽州古道产的老山参……

当然也有其他一些东西,不过刘火宅在意的只有吃的。

足足花了百两银钱,刘火宅样样数数买了一大堆,对着这些物事站看半响,他折向了驿站伙房,推门而入:“帮我做些做顿饭……”

“出去!出去!”伙房里烟熏火燎,做饭的本来就没好气,抬手便赶人。

“这里只做大锅饭,不开小灶,想吃小灶,自己找地儿做去!”

“是啊,这是驿站,不是酒馆,哥不伺候……”

一个响指过去,灶膛里的火陡然窜起,就如一只火龙,绕几个开火造饭的兵逡巡几匝,燎焦了他们的头发,烤干了他们的面皮,最终在刘火宅指尖缩成小小火蛇,静伏熄灭。

几个兵的话登时噎在嗓眼里,面色苍白,五体乱抖:“仙,仙师……不知仙师大驾光临,恕……恕小的,小的有眼无珠。”

翻脸如翻书……不,扇脸如翻书,一下一下打自己嘴巴。

袖子、头顶隐隐有火苗窜起,几个人也浑然不顾。

“行了行了!”刘火宅挥手,这种威风他不是没有享过,但凭自己的实力获得,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于是等夜幕降临,月上柳梢,风萧萧从睡梦中幽幽醒来,睁眼便看到床边,热腾腾香气扑鼻的一桌饭菜。

山鸡人参汤一道,四君子汤一道,阿胶红枣乌鸡汤一道,山药茯苓乳鸽汤一道,黄精枸杞牛尾汤,十全大补汤一道……

刘火宅站在桌边,驿站里的几个厨子则就好像店小二一样一字排开,大气都不喘一声。

“你醒了?来,喝点汤补补身子……”舀一碗汤,调羹轻搅,刘火宅坐到床边,温声对风萧萧道。

风萧萧刚从梦中醒来,意识还有点不清楚,见到这幕,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抬手捏脸狠狠一掐,方知不是做梦,对着刘火宅好气又好笑:“你在干吗?”

“干吗?”刘火宅糊涂,“做一桌好饭,给你补补身子啊?”

风萧萧无语看向饭桌:“这么多汤,你当我是水牛吗?”

回头,怒视,瞪的几个厨子瑟瑟战栗,转回头来,刘火宅脸上重又堆满了笑容:“是这些家伙硬跟我说,汤有营养的。”

“那这几人,又是怎么回事?”风萧萧情不自禁拧眉。

“这几人?”刘火宅看几人一眼,“这里的厨子啊?”

一愕之后是一喜:“喔,我明白了,你是嫌有他们在碍事?”挤眉弄眼笑的甚是淫溅,向几个人挥手,“下去,下去,都下去吧?”

舔着脸凑到风萧萧耳边,抚抚她乱发,耳廓,脖颈:“这几日……辛苦你了……”

“谁,谁说是嫌他们碍事了,诶,你们先别走……”风萧萧面颊瞬间红透,抱被缩到墙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几个厨子可不管风萧萧招呼,如释重负转身出门,好像监狱里刚放出来一样。

“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刘火宅奋然放碗,“你辛苦这好几日,身子虚弱,精神疲敝,我怎么可能……”

话到半截陡然凝住,修真者灵息异乎常人,耳中传来了门外的对话声,是出门的那几个厨子。

初时还始终沉默,行了十几二十步远,大概是觉得离开了刘、风二人的耳目了,几个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嘿,你们说,仙师也好男风吗?”

对视几眼,其中一个撇嘴不屑:“不懂了吧,仙师那都是高人,高人都讲究,才不说什么男风呢!”

屋中,刘火宅铁青的脸色稍好了一些,不过紧接着就听那人又说:“讲究人都说分姚、断柚、尨阳。”

“哦,这些是何解?”

“分姚的典故吗,传说是在中古,封神大战后,仙武大战前,时天下诸侯并起,有一国叫卫国,有一人叫弥子瑕……”

七窍生烟!业火乱窜!偏偏还发作不得……

毕竟,刘火宅眼中,风萧萧是绝世美人,在那几个厨子眼中,风萧萧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子,刘火宅对着这么个男子大献殷勤,言语暧昧,由不得人不望这方面想呀!

“滚!滚!滚!”惊天动地的怒吼,伴着刘火宅咬牙切齿的威胁,“再敢乱嚼舌根,我活活切了你们。”

“哎呀妈呀!”几个厨子连滚带爬,屁滚尿流。

“扑哧!”看着刘火宅尴尬无奈的摸样,风萧萧掩嘴失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笑什么?还敢笑?”刘火宅忿然,“还不都是因为你。”作势欲扑上床。

风萧萧胸脯一挺,笑容满面:“来呀,你敢来,我就敢叫,等把整个驿站的人都招来,看看是谁丢脸……”

一击正中要害,刘火灾的男子气概,可不允许他做出那般有碍观瞻的事来。

“算你狠!”刘火宅拧眉瞪目。

风萧萧抿嘴一笑,开始拾掇桌上汤水。

章二百五十一 酒足饭饱,赶赴大名府

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饭菜似长江流水,又似风卷残云……

风萧萧的吃相,一点也不淑女。

不过,刘火宅看的很是舒心,那是一种……付出得到了回报的快乐,可就有一样——“嘿,你吃慢点!吃慢点!真当自己是水牛啊?”

竟然夺不下风萧萧的筷子,任刘火宅怎么劝,八汤一菜,飞快进了女子那无底洞一般的嘴巴,时间不过是……一炷香功夫。

仰头让碗中最后几滴油水自由落体入口中,风萧萧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抚抚明显隆起的肚皮:“饱了……嗝”

饱嗝饱嗝,就是这么来的呀!

刘火宅看的很是无奈。

拍拍肚子,风萧萧持剑着衣下了地:“走吧。”

吃那么快,原来是因为心中有事……

“走去哪里?”

“大名府,西阙街,棺材铺!”捂着嘴,她又打了一个长长饱嗝,似乎吃的太多了,有点犯恶心。

刘火宅看的哭笑不得:“吃不了,你就剩在碗里呗……”

“不能浪费。是你特意为我做的……”

“我如果做一套九州全宴,你是不是要把肚皮撑爆?”

风萧萧可怜兮兮,眼泛泪光:“你也可以试试。我就怕用不了几天,就胖的你不要我了……”

“那倒不会,记得安南国曾经给新朝献过贡品,一对香猪,白白胖胖,煞是可爱,我……”

“刘!火!宅!你竟然敢说我是猪!”风萧萧大娇嗔,剑光纵横。

“我闪!我躲!神通牵引!”上蹿下跳,鸡飞狗叫,刘火宅与风萧萧驾着遁光,风驰电掣也似的向大名府去了。

空留下一寨的驿卒与商旅,望着那背影愣愣出神。

没有人认得出风萧萧“天衣无缝”的伪装,解释只能有一个——仙师,果然也会好男风的呀!

留下了拉风的传说。

大名府,倘若追根溯源起来,历史可久了!

封神之战后,名五鹿城,属于……卫国,哦,也就是遗下了分姚传说的弥子瑕与卫灵公的那个卫国。

中古乱世中,曾为国都,曾为郡都,仙武之乱后,秦灭汉兴,立郡,更名为大名府。

曾因地势偏狭,几度萧条;然而此地文化璀璨,人文荟萃,又几度繁荣复兴……

大周时,算是没落了一阵,至魏王萧道领揭竿而起之后,便又复兴了。

那魏王起事是在保州城,然而与大周军辗转剧战,第一个像样的落脚点以及后来的第一任魏都,便是这大名府。

大名府由此而兴,并在魏王禅位后,成为幽燕之地当之无愧的府。

此间建筑,既旧又新,旧是几千年传承的积淀,新则是,先因魏王而起的几度扩建,后又因要抹消魏王痕迹,三不五时的翻修重建……

若么极古,若么极新,矛盾的痕迹铭刻在这座城市,一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那矛盾的心情。

西阙街,便属于极新的所在,因为二十年前,这里曾是魏王百官的驻宿之地,魏国的机要中心。

不过当魏王攻破洛阳,继而又神秘受伤,丢了性命,这里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当新朝第一任幽燕总管上任,便遵照刘义成指示,将此间翻新了一下,抹掉了旧时印记,出租给了商户。

第一任总管没有几个月便下台,但是已经租出去的房子,并没被收回。

西阙街上的棺材铺,城里的老人还记得,就是第一任总管在任时开张的,掐指算算,到如今也有十五年了……

御剑而飞,渐渐的,开始看到了大名府,渐渐的,也能够瞧清楚西阙街了。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里之遥,刘火宅一把拉下了风萧萧,让灵剑羽阴贴地而飞。

“怎么了?”风萧萧大惑不解。

感受着前方那非同寻常的灵息波动,刘火宅却是心中透亮:“驱尸宗!”

灵剑羽阴飞行度冠绝天下,这一路上,打、闹、笑、叫……,直到这刻,一些事情都没来得及交待清楚呢。

当下,刘火宅就将定山将军庙外,听到的驱尸宗对话叙说了一遍。

风萧萧于是释然。

前方的大名府,已经被驱尸宗弟子包围了……

虽然不是明目张胆,也不能明目张胆,灵修者的涟漪将整座城池覆罩,刘火宅看的却无比清晰。

沿着地面弯弯曲曲的沟渠,避过天空中驱尸宗弟子的眼线,到最后,两个人干脆落上地面,步行向大名府城中走去。

行走之间,驱尸宗弟子的交谈不时传入两人耳中,刘火宅靠的是神通玄妙,而风萧萧,则是绝阴魂散步四方,无孔不

“都瞪大眼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好了!普通百姓不管,南宫家的人出城,有一个算一个,派鬼仆跟上……倘若是先天,自己解决不了,第一时间向长老上报。行动或许就在今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南宫家,有难了……

听着驱尸宗这股赶尽杀绝的尽头,刘火宅与风萧萧暗暗咋舌,不由自主寻思,修真门派,剿灭朝廷世家,这种事有没有先例,算不算违反修真界铁律?

思虑之间,两人步入了大名府。

此时夜幕已下,灯火渐起,路上行人稀少。

大名府虽是一方府都,毕竟比不得神都洛阳,只少数几条街道上,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而西阙街,并不在那列。

渐渐行近了此行目的地,刘火宅陡然想起一个问题,扯扯竖耳张目的风萧萧:“对了,地猛营营房里,你从那王爷纳兰京身上,究竟打探出了什么消息?”

老怪飞升后夜,两人七星断魂寨里“拣”起了王爷纳兰京,然后风萧萧进屋审问,刘火宅堵在房门口给她腾出时间空间。

天煞掌门鹰眼突如其来,天道攻击接二连三,刘火宅拼尽全力,风萧萧两度天演,两人终汇合一处逃遁。

但是比较悲催,刚刚逃出升天,刘火宅便透支晕倒,于是接下来,风萧萧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替他打通经脉……

好不容易刘火宅伤好醒了,风萧萧却又困倦睡倒,于是刘火宅独战驱尸宗,于是他携风萧萧到边境驿站,忙上忙下准备了一桌煲汤,于是风萧萧醒了,吃饱喝足,两个人腻腻歪歪一路飞到了这大名府来……

细细回想一下,这几日功夫,两个人竟没多少时间说话,而四天之前的疑问,直到了今天,也没时间沟通一下……

刘火宅的疑问,让风萧萧面容微黯,略一蹙眉,女孩轻轻点头:“嗯,打听出些消息?”

“哦,什么消息?”刘火宅关切的捏上了女孩的手,他看得出来,女孩有些压力。

风萧萧深吸几口气:“我娘……我娘她可能姓纳兰……”

刘火宅漫不在乎点头:“唔,早想到了。传说草原纳兰家世世代代一张脸孔,男的风流倜傥,女的貌**天仙,看到纳兰京那张脸时,就已经猜到了……”

“你妈,不会是纳兰家的旁支吧?或者……是牧州王庭跑出来的姬妾?”

刘火宅随口猜道,他的“先知先觉”让风萧萧哭笑不得:“还记得我娘叫什么吗?”

“萧问……喔,纳兰问月。纳兰问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刘火宅疑惑皱眉,翻来覆去念叨起来。

“叩叩!”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行到了大街拐角处得棺材店。

地记棺材铺,看着大门上匾额,确定地址无误,风萧萧开始叩门。

一边叩门一边奇怪,门里面似乎……

“刷拉!”正觉有些奇怪,街角、房顶、旁侧屋中,呼啦啦涌出一大票人来,人人持枪夹棒,更有一些黑衣蒙面人,身手矫健,相隔数丈,凌空向二人扑下,有人抛长勾,有人撒巨网:“又有反贼来投!莫要走了反贼!”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寻路,不经意间,忽略了侦查环境。

这是一个……陷阱?

迅扫视一圈,又对视一眼,两人微不可见的相对摇头:不是。

若是陷阱,怎可能派这么些个虾兵蟹将来?

一瞬间,刘火宅拔叉在手,上下左右一通挥舞,飞勾弹回,飞镖绷回,至于那大网,被鹿角叉搅的一团稀烂,连带的撒网人变成被网的,忙不迭拔出匕去割网线,免得被那力大的难以想象的鹿角叉捅成烂筛子……

天赋神通在身,灵息能化内息,**又锤炼的精壮无比,若以武修来衡量,刘火宅现在是妥妥的五重高手。

只他一人,已经搅的天翻地覆,完全用不着风萧萧出手。

“这反贼扎手!大家加心!”“后边的,快去通知供奉……”先头受挫,伏兵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走!”本来还在踌躇,听到这几声吼,风萧萧陡然拿定主意,羽阴出鞘,携着刘火宅破空而去。

“上!上!”四面八方的人仍在叫嚣,见到剑光拔地而起,叫嚣顿时变了调,“噫……呀!怎么会是灵修!”

一圈人手搭凉棚,莫可奈何的望空窥探,没有人注意,就一个照面间,他们中间已经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章二百五十二 人人尽知,夜探南宫院

“有人!有灵修!”摆脱了地面的伏击,两个人却招来了天空上人的注意。

一圈天煞门弟子,借着黑漆漆的夜色,飞快向两人包抄而来。

这夜星月隐没,天幕彻底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本来月亮可以有,星星也可以有的,但驱尸宗布下了阵法,生生遮蔽掉了投向大名府的星月之光,免的被寻常百姓发现他们的行动。

戒备如此森严,可以想见,对不速之客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无论是过往积怨,还是驱尸宗今夜摆出的阵势,都让刘火宅风萧萧不欲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驱尸宗弟子大呼小叫的聚拢过来,风萧萧羽阴一转,陡然加速,在那同时,隐形效果覆罩身周,以快的超乎想象的速度消失在了夜空。

“没……没了!好快的速度,是高手!”驱尸宗弟子望风兴叹,“快去通知长老……”

驱尸宗弟子作何反应,两个人并不知道,御剑而去。

依旧是大名府,距离棺材铺不远处,某间客栈天字号客房里。

客房挺大,装修古朴,家具齐备。

刘火宅神通一放,将房间密封隔绝。

风萧萧抽出灵剑羽阴微一抖落,放出了夹带在灵剑中的三个伏击者。

尽数用绳绑在硬木椅上,一个个用水泼醒,风萧萧面色峻然,为了增强说服力,刻意放出几只幽魂,发出白色的淡淡的毫光,在身周围穿梭来去。

恶狠狠,凶厉厉“问你们几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倘若有一句假话,立刻让你们骨肉化泥,听见没有?”

三个人里,一个普通兵丁,一个身手好一点的头领,一个蒙面的黑衣客,风萧萧花心思挑出来的。

普通士兵:“仙师,您问,您尽管问!”

头领:“若是知道答案的话……”

黑衣人:“…………”

有人保持沉默,风萧萧暂时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开口发问:“那个棺材店的掌柜,哪里去了?为什么你们会埋伏在那里?”

一瞬间,三个人面现古怪,情不自禁对视。

“不许互相看,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使眼色!”风萧萧厉声咆哮。

普通士兵:“那事满大街的人都知道……”

头领:“那不是什么秘密。”

黑衣人:“……我顶。”

三个人被风萧萧抓来,心怀忐忑,不知这能飞天遁地的高人要拿自己怎么办呢?骤然听到风萧萧问这个,大出预料。

风萧萧同感意外:“满大街人都知道?不是秘密?既然如此,说给我听。”

这件事还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大名府的人都知道了。

不,不仅仅是大名府,恐怕整个幽燕之地的人都知道了。

事情缘于三天前,具体怎么发生的无人知晓,总之那一天,南宫府四大供奉,突袭了离府不过百丈的棺材铺……

那是一场好斗啊!打的天昏地暗,满城皆知。

谁都没有想到,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棺材铺老板竟是一把好手,南宫家四大供奉重伤了一个,轻伤了两个,好不容易才将其擒获。

据说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大掌柜,居心叵测的潜伏在幽云经略相公府已经十几年……

至于棺材铺前出现伏兵的原因,自然是守株待兔,欲捕捉几个刘火宅与风萧萧这样自动送上门来的。

不过实在没报多大希望的,毕竟这件事曾闹的满城风雨,谁成想,还真有人来。

这些事真不用打听的,随便大街上拎一个人过来,就能问的清清楚楚,包括那大掌柜被关押的所在——幽云经略相公府。

“滚!滚吧!”风萧萧没有好气的切开了绳索。

三人兀自不敢相信,就这样重获自由,被风萧萧挥剑驱赶几下,方才醒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奔出房间,奔下楼去。

“得去南宫府,立刻,马上!”回过身来,风萧萧面色阴郁。

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仅仅老板被南宫府抓了倒也罢了,潜入南宫府中救出就是。

可现在南宫府山雨欲来风满楼,自顾不暇,甚至无法预料,到了明天早上,还会不会有南宫府的存在,老板被关在里面,倘若遭了池鱼之殃,和谁说理去?

推开窗户,一跃而出,刘火宅笑风萧萧的煞有介事:“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吗?走吧!”

“嗯。”风萧萧感动的点头,行到窗边,递手给作势欲接的刘火宅。

“不过,这一路行来,都是为了你的事在奔波,你应该觉得歉疚。”刘火宅一把没把风萧萧拉到窗外,而是拉进了自己怀里,“这事完了,可要记得好好报答我呀,用你的身体就行了……啊~啊~啊~”陡然惨叫起来。

“你给我去死!”风萧萧的手停在他的肋下,捏着一团软肉,一圈,两圈,三圈……

***

南宫府内,戒备森严。

黑漆漆的夜色之下,灯火通明,一队队明火执仗的巡逻,贴着墙边,贴着过道,来回来去的转悠。

即便从高空俯瞰,也见不着几个死角。

也不知是因关押了大掌柜这个关键性角色,还是察觉了大名府内外,那股蠢蠢欲动的威压。

不过,再严密的防御,于灵修,尤其是于刘火宅与风萧萧这样的灵修,用处也是不大的。

涟漪望气,轻而易举更各处的暗桩隐哨判断出来。

而铺天盖地的绝阴魂,水银泻地一般潜入南宫府中,虽然庭院广大,架不住绝阴魂数量够多呀!

很快的,便有绝阴魂来报,发现了设置在地底的,南宫家的暗狱。

“绝阴魂?”刘火宅与风萧萧由绝阴魂引路,向着暗狱行进的过程中,南宫家一个僻静小院里,头梳双髻,一身金铃点缀的少女惊讶的张开了眼睛,“明两作离君子以继明照四方!玄门之术!”

金色的符光在指尖凝结,被轻轻送入眼中。

少女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在烛火下顿时熠熠生辉,牢牢锁住了不起眼的角落里,穿墙越户,潜伏行进的那若隐若现的一缕幽魂。

“这道门,却不大好开!”刘火宅与风萧萧已经来到了地牢的入口。

那是一扇厚重巨大,玄铁铸造的镶嵌在地上的铁门。

铁门周围,足足百十来号守卫,三五成群,牢牢看定了任何通向铁门的通路。

而铁门之上,灵光翻涌,法符处处,竟然还不是纯粹的坚实的一道门,同时蕴含了灵修的力量。

不用看,不光铁门,整座地牢都是包裹着灵修封禁的,十有**是指地成钢禁,虽然大手笔,世家大族不是干不出这等事来……

“怎么办?”刘火宅与风萧萧对视,正欲商量商量,陡然一声大震传来。

好像地震,整个庄园,地面、树木、包括屋顶上的瓦片,皆如波涛起伏,一阵乱晃。

枝叶瑟瑟发抖,瓦片盆罐缸桶因相互撞击,发出各种凌乱之声,理所当然,当中还夹着人类的惊呼,伴着灯笼、烛火的摇曳……

光影波荡,尖叫此起彼伏:“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守护在地牢之前的百十人,被震的踉踉跄跄立足不稳的同时,也如院中其他人一般,惊疑不定的各寻藏身之处。

然而,并不是地龙翻身!

人心惶惶,惊诧莫名之际,夜空之中,陡然有光亮起,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心神。

那光正在南宫家门前上方,炽亮如月轮,淡淡的光辉照彻了南宫府上下,月轮里,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穿一身八卦法袍,面色沉郁,目光说不出的阴暗凌厉:“南宫东城!给我出来!”

声音并不大,也不高亢洪亮,却如暮鼓晨钟,轻飘飘传遍了南宫家整个宅院。

凡是听到之人,无不激灵灵一个冷战,被这声音表面平和,其实冷若冰霜的寒意冻澈心腑。

“何方妖孽,敢来南宫府撒野?”人心浮动之际,陡有一声,自院落某处传出,毫无惧色的指摘半空里的道人,“放箭,给我放箭!”

嚣张跋扈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随着那声,稀稀拉拉的箭支射出,射向道人。

“哼!”只一声冷哼,几十根箭如同撞上铁板,无力的一抖,齐刷刷跌上地面。

道士望向出声的方向,枯瘦的手抓虚空一拿,人丛中拎起了锦衣玉袍的一个胖子:“敢说我是妖孽?找死!”

目光一厉,鬼爪样的手上青筋暴起,胖子的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间了,陡然有声传来:“古掌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魁梧雄壮,满脸络腮胡的南宫东城匆匆走出了客厅,遥遥喷吐先天之气:“古掌门手下留下,这一位是我们新朝智郡王!”

南宫东城指着小胖子道。

驱尸宗掌门,古清河将握的手陡然凝住!

章二百五十三 五儿封王,郡王干天道

新朝皇帝刘义成,出身寒微。

虽然寒微,亲属却不老少,不算夭折的,长大成*人就有兄弟五个,姐妹五个,并不像他一样,都在魏军中做事。

时逢乱世,哪怕刘义成也无计可施,这一大家人有的病死,有的死于战场,有的死于周军刀下,枝叶凋零……

等到刘义成终于夺取天下继承帝位,十个兄弟姐妹中,男的仅排行老二的他和排行老五的兴王还在,女的则只有现如今的开阳长公主一人。

所以,他名刘义成,兴王名刘信成,不解释。

得了天下之后,他也无法救回那些兄弟姐妹,只能将兄弟姐妹们的后代一一找到,正好也是五个,建了座五儿府养着他们。

兴王被封了亲王,那五个孩子,也一并都封了郡王。

老大启郡王刘长庚,老二恒郡王刘岁,老三直郡王刘镇,老四智郡王刘辰,老五勇郡王刘英惑。

一个郡王,按说没什么的。

皇家什么时候少了亲王郡王了?

古清河身为驱尸宗掌门,修真界数得着的人物,按理说完全不应该有所忌惮。

就连百年大户南宫家,他还不是说杀上门便杀上门了吗?

但是,他真不敢动手……因为手底下的这胖乎乎的蠢货,关系到了皇位。

没错,皇位

因为……刘义成无后!

普通郡王,杀掉也就杀掉了,这些皇亲国戚基本就是一堆混吃等死的玩意,对天下大势的影响,甚至远不如南宫东城这样的封疆大吏。

但是刘义成无后,无后就意味着,兴王刘信成,还有这五个孩子,便是最接近皇位的人了。

现时今朝堂上的风雨,倒有一多半是由此而起,幸亏刘义成还健壮,春秋鼎盛,倘若他露出老朽疲态,估计天下已然大乱了。

无论杀掉哪个,必会搅乱天机……

哪怕古清河身为驱尸宗掌门,也不敢轻易下手。

居高临下的气势,顿时为之一落。

涨落之间,已入天道的古清河也寻思明白了……

自己此来,南宫东城估计是早预料到了。

这个蠢笨的不知天高地厚,又不识眼色,竟然还获封了一个智字的郡王,虽不太可能是南宫东城从神都洛阳找来的,却很有可能是因缘际会,被刻意推在前面顶缸的。

所以这家伙时机火候会把握的那么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最紧要关头。

让自己进退两难,进就是天大的麻烦,而退,退便失了气势……

能成为驱尸宗掌门,又晋升了天道,古清河也是老狐狸了,瞬息间厘清了来龙去脉,微微一笑,袍袖一张,将惊惶大叫的刘辰装入了袖中。

“既然如此,我就给当今天子一个面子,不杀这蠢物。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什么时候我气出了,自会放回这个家伙!”

这老家伙,反应倒快!南宫东城心中暗道,面上岿然不动:“那就有劳古掌门了。喔,还不知道,古掌门此来何事呢?”

“既然已经知道我会来,南宫东城,你会不知道我为何来?”一字一顿,声音轻忽,落在人的心上,却声声如闷雷,字字诛心。

古清河在提示那刘辰,南宫东城包藏祸心,拿他当了回挡箭牌。

刘辰听没听明白没人知道,古清河的潜台词,南宫东城却是无比清楚,当下微微一笑:“看起来,我南宫东城还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先天之音响彻院落,威势并不逊色于古清河。

如果古清河真的下定了决心来杀自己,需要在刘辰那蠢物面前挑拨离间吗?

古清河不由得一窒,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输了一招呀!

修真界里搅风搅雨的老狐狸,论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是不如朝堂上千锤百炼出来的精英呀!

不由得无名火起:“南宫东城,我轻易不能动你,但我能动你的家人,动你的亲友……南宫府已经被我驱尸宗彻底包围了,你最好……不要逼我太甚!”以势威压。

瞅着南宫东城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古清河还以为此人将死硬到底,今儿晚上势必大动干戈呢,没成想这家伙硬了一下,立刻就软了:“古掌门且息怒,您是一派宗主,我南宫东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咱们有什么误会,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呢?”

“说清楚,好,你说,我听着,我看你怎么说清楚!”古清河点头,凌空虚坐,气势依旧迫人。

南宫东城回身拍手:“把人给我带出来!”

从内堂,两个仆役,肩扛着昏迷不醒的一人,脚拖着来到院中。

“就是这个畜生!”南宫东城做了个手势,早有人拿盆盛水立在一旁,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

“啊!”一声大叫仰身坐起,一边扑罗着脸上的水,此人一边本能的大喊,“大伯,你听我解释……嗯?咦?”

看看自己,看看周围,看看前门上那轮老人月,南宫坡一时间陷入呆滞状态:“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错,南宫坡!

保州城城守,本应该待在七星断魂寨前线,主持保州军与牧州军谈判的南宫坡,竟然出现在幽云经略相公府院子里?

看着不明情况的南宫坡,南宫东城指指古清河:“你不是要解释吗?苦主来了,你跟他解释吧!”

“苦主?”南宫坡转头向古清河,刚才也看过,不知什么情况,现在再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灵修?”

何止是灵修呀?

“怎么?你竟然不认得?”南宫东城面上露出啼笑皆非之色,“你瞒着我,谎报战绩,以平民与过往商旅的级冒充牧州军级,偷偷与驱尸宗合作已经数年,竟然连叶二郎的父亲,驱尸宗的古掌门都不认得?”

“叶,叶二郎的父亲?驱尸……驱尸宗掌门?”南宫坡艰难的重复着这两句话。

他稀里糊涂被南宫东城的暗营带来此地,一心以为要问的是七星断魂寨状况呢,浑然没有想到,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不过,稍微一想,他登时毛骨悚然!

叶二郎的父亲,竟然是驱尸宗掌门?他,他不是平民家的孩子吗?

有个掌门父亲,难怪他为人飞扬跋扈,一副天下我最大,舍我其谁的德性……

叶二郎的父亲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理所当然,是为了叶二郎挂掉的事?

叶二郎怎么死的,他应该是被刘火宅干掉的,但是……但是自己又是怎么说的?牧州奸细,阵前处斩……

也真难为了南宫坡,如此危急关头,如此诡异的情形,竟然顷刻之间理清了思路。

南宫东城的话还在继续:“这厮,便是你儿子的上司,你儿子怎么死的,你尽可以问他,要打要罚,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他又顿了一顿:“倘若在你手底,他还能逃得一命,我再治他,冒领军功,触犯修真铁则,擅自与灵修者勾结行事的罪过!”

说到后来,声色俱厉,杀意盎然。

言辞之间,更是给足了古清河面子一样——你的仇大,你先治他;你若是治他不死,我再治他!

同时隐含威胁,古清河,不要以为你驱尸宗和南宫坡搞的那些破事我不知道。

你若不让我好过,我把那些事全捅出去,你们驱尸宗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

古清河的面色,一瞬间变了几变……

南宫东城的潜台词,他自然听出来了,面色阴晴不定。

世俗的朝廷四大世家,向修真界排行前十的出了挑战!

且不说古清河心情如何,此时此刻,要说院中最难受的人,绝对不是他而是南宫坡呀!

南宫坡就好像砧板上的一尾活鱼,后头是捕鱼者,前头是厨子。

厨子拎着刀,正在琢磨从哪块下刀,而厨子呢,推波助澜,“嘿,快割!快割!你若不用,我还想带回去,趁着新鲜,闷一锅鲫鱼汤那!”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勉力扭头,回看眼中只有冷厉的南宫东城,南宫坡如被冰雪。

难怪,难怪铁腕治家的南宫东城,会对自己这个非本家的子侄青眼有加,几个亲儿子、侄子都没得到提拔,偏偏自己被一路擢升。

原来自己就是个顶缸的!

老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自己就是那只出头的鸟,不过……却是别人生生推到前面去的。

真蠢啊!真蠢啊!

自己与这本不相熟的远方伯父,哪有什么忘年默契了?

自己虽然有点才能,也不是千里挑一出类拔萃的程度……

而一些下人所言,自己可能是这老家伙私生子的传言,仔细想想,说不定,就是这老家伙自己传播的,好安自己的心呢……

自己就是圈里的一头猪,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一天比一天肥,一天比一天壮,却浑然不知,每多一斤肉,就距离宰杀又近了一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瞬息转念,南宫坡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什么都是这老家伙指使的,我不过是听他的命令罢了!”

果断无比的选择了反水。

南宫东城面色岿然不动,反露出些许嘲弄。

古清河眼中,光芒流转,似乎在思考,但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南宫府院中,气氛沉闷而诡秘。

章二百五十四 南宫家主,自掘坟墓

南宫东城缓缓开口,简洁明了:“他在说谎!他私下里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我绝对不曾置过一词。

是不是事实?是事实!

所以他的眼中坦坦荡荡,风光霁月,反观南宫坡,眼珠慌乱的四下搜寻,要多惶恐有多惶恐。

老狐狸与小狐狸的差距,一眼可见。

但是,那真就是全部的事实吗?显然不是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承认,叫默认;有一种同意,叫放纵;有一种不需要明说的商议,叫默契……

南宫坡所感受到的那种忘年的默契,其实是有的,不过与整个南宫家的利益相比,就不在南宫家主眼内了。

望着坦坦荡荡的南宫家主,古清河缓缓笑了,“咕咕”,笑声十分之古怪:“和你那侄儿做交易的,是我驱尸宗一个长老,叫做陆不平的……”

“就跟你那侄儿一样,这陆不平同样是瞒着我做这些事的……我本来也想将他找来当面对质的,不过可惜,此人命灯已熄魂魄已散,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高人,被打的烟消云散了……”

妥了!南宫东城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

这古清河既然这样说,应该就是要借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坡了。

所有事,无论是南宫家的违例,还是驱尸宗的违例,全部推到南宫坡与陆不平头上,皆大欢喜!

南宫东城心中如此想到,但是……

“但是……”古清河陡然一转折,“南宫家主,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想,你可能很少和修真界的高手打过交道吧?尤其是天道高手。”

南宫东城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古清河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晓不晓得,每个修真者,都有自己的道,等级低的时候,是摸索着前行,一边尝试,一边改善,而当晋入天道,则此道,便不可再变!”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循道而行,直到整个身心,都融入这个道中……倘若违反、怀疑或试图修正,轻者修为倒退,道心受损,严重的话,说不得会跌落境界,走火入魔,就算不走火入魔,也是得费尽千辛万苦,重铸道心……”

不等南宫东城作答,古清河又继续说下去:“你可知道,我的道又是何物?我驱尸宗,世世代代与尸体为伍,驱使尸体犹如驱使傀儡,如臂使指,而我的道,便也只有两字——控制!”

“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必会细细筹谋,百般演算,务要做到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把握……”

“今天晚上我失败了!南宫东城,你比我想象的厉害的多,竟然早有防备,拿话来挤兑我,想要让我进退两难。”

“我承认,你做到了,成功搅乱了我的打算,让我有了退却之念,可是……我的心退了,我的道却退不得,一旦退了……”

“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倘若不能更进一步,身死道消就在当下,我可没有时间,费尽那千辛万苦,重拾道心了!”

随着这最后几字出口,古清河一字一顿,每一声出,月光之轮便强盛一分!

他的声音,在整个大名府上空飘荡,绝不仅仅是南宫家一隅之地。

“驱尸宗弟子,都给我听好了,速速退去!今夜之事,与你们再无干系,是我古清河一人之事!今日我拼却性命不要,身死道消,要让南宫家灰飞烟灭,让这坐井观天的小丑,知道我修真者不可轻侮!”

话到后来,古清河发丝飞扬,眼睛充血,犹如鬼魅。

“掌门!”惊天动地的悲呼。

虽然为人严厉,古清河毕竟是有能力的,近些年带的驱尸宗蒸蒸日上,弟子中间还是颇有声望的。

他既然决定了,孤身一人与南宫家拼命,将所有因果揽到自己身上,事情传出去了,便没人能怪罪到驱尸宗头上。

尤其那最后一句,若是传播开去,以后南宫家的人在修真界,定然不会得什么好脸色。

古清河毕竟是一宗之主,此行起因是由私心,然当发现,可能拖累门派之后,立时做出决断,利落果敢。

随着他响彻全城的吼声落下,“苛察苛察……”细微的泥土破裂声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是春雨之后的夜里,竹笋飞快萌生的动静。

不过在这地方,在南宫府四周,从地里面钻出来的,就不是竹笋了,而是……炼尸。

驱尸宗掌门古清河的修为,显然不是陆不平或者后来那位掌门能比的,一念之间,南宫家前后左右,密密麻麻鼓起了无数的坟包。

尸魔两只,每只各领五方尸妖;

尸妖十只,每只各领五方尸鬼;

尸鬼五十只,各领五方化尸;

化尸之下,还有新死的早丧的完全未经过祭练的肉尸或者骨头架子……

须臾之间,古清河召唤出了千数以上的亡者大军,将南宫府包围的密密麻麻。

这些鬼物,强大的直接跳墙而入,喷云吐雾,妖气冲天;不够强大的,有的开始向院墙冲撞,发出“嗵嗵”闷响,有的以同伴为基向墙上面攀爬,不免有些干瘦的骷髅,骨头断折,“噼里啪啦”乱响。

千余死物,对着南宫府发动了冲击。

“滴滴答答……”南宫东城的汗珠小河一样流淌下来。

今日之事,他的伏笔早几年已经设下。

一生混迹朝堂的老家伙,自觉已经算无遗策,对方虽是寻仇而来,把柄却在自己手里,自己的把柄,皇帝面前乞讨几句,面皮丢上一些,官位顶戴却是没有问题,而驱尸宗的把柄,若按照自己的计划公布天下,必将惹得天下宗门,对驱尸宗群起而攻之。

台阶找的妥妥的,而事实,事实本来就是那样……

无论是那陆不平,还是南宫坡,绝对都找不到任何,任何古清河与自己指使,或者支持他们私下行动的证据。

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证据。

这种情况下,在南宫东城看来,双方各退一步,自己交出了南宫坡,那边忍下了叶一舟死的怨愤,也就完了。

就算还有甚不满,大家可以商议,可以用钱物或者其他方式,再找些平衡吗……总是有的谈的。

他却没有想到,至关重要的时候,古清河会不讲理!

其实不是不讲理,而是,天道高手,越是在紧要关头,越需要讲“自己”的理。

也是古清河的道太偏了……

控制,这种道,用来修炼尸身自是便捷无比,用来掌控一个门派,也还游刃有余,但当和别人有了因果,尤其相对强大的一些人时,就比较容易出现极端状况了……

若么你死,若么我死,总得分出一个胜负,别无他途。

这也是没有一部好经的弊端呀!

如少林寺,讲究大慈大悲,讲究宽悯待人,虽然常常因此不得不放过仇敌,却也从来不会将自己逼到死角。

如武当,讲究天道循环,遇事之时,足足有六十四条道可以选,基本上,涵盖了一切情况,也不会出这种问题。

又如逍遥派,说天地之变无穷,说上善若水,柔能克刚,也从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就算到了险地了,人家也可以说自己是在隐忍,是在潜伏爪牙忍受。

但驱尸宗不行啊……

出身的三茅道宗,其经义就比较平庸,驱尸宗择其一支,就更加穷乏而少变了。

归根结底,还是南宫东城自掘坟墓。

古清河也是迫不得已,是情势,是他的道,逼的他必须倾尽全力。

“啊鬼呀!”“救命呀!”“这是梦!这是梦……”骨尸、肉尸、炼尸、尸鬼、尸妖、尸魔冲入院内,南宫府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起阵!起阵!”直到被死物们冲进院落了,呆愕半晌,汗流浃背的南宫东城总算反应过来了,大跳大叫着吩咐护卫护院仆从,阻止抵抗。

“哈哈哈哈……”被五花大绑的南宫坡哈哈狂笑,笑的涕泪横流,笑的无比欢畅。

值了!值了!本以为只顶缸的自己会死,没想到做缸的也一并陷入危机。

甚至……还不知道谁会先死呢!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

乱了!南宫府全乱了!

鸡飞狗跳,嘈乱四起,甚嚣尘上。

慌乱之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遵从南宫东城吩咐,撑起了南宫家大手笔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层遮蔽了整个南宫府的,巨大无比的灵光护罩。

那些相对强大的死物冲进院落,或者被训练有素的南宫家亲卫数量压制叉出护罩外,或者由南宫东城与四大先天供奉动手,将它们击飞出去。

顷刻之间,护罩里面除了那只强大的尸魔之外,再无余物。

好快!整个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的意料。

且不提当古清河拎出那蠢笨的小胖子,刘火宅面色的精彩,古清河悍然出手之后,用来守御囚牢的亲卫立刻被撤走了,去了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等这些人身影消失在后花园错综复杂的小径里,地牢入口处,氤氲渐起,悄无声息的遮蔽了周围的一切。

至于地牢门的钥匙吗,早在古清河出现,看守者的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被刘火宅施展神通盗进了手中。

章二百五十五 二十年风雨,旧事仍朦胧

巨大无比的铁门之下,幽……浅黑暗的地牢在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面前呈现。

地牢的规模,与玄铁门的大小,真的太不成比例了!

看铁门的大小,铁门之后的地牢,怎么也得广大深邃,至不济,也得造的跟九重迷宫似的,有洛浦鬼窟的格调才成。

可实际上呢,就一个大厅,七八个小隔间,进门处是刑房,小隔间相互都有丈许距离,散散落落的分布在大厅中。

从所有隔间,都能看到刑房。

几个火把,就将整个厅堂照的通透。

刘火宅与风萧萧进门的时候,正有人在行刑,七八个小隔间,一共关押了二三十人,在远方噤若寒蝉的看着。

此间密封极好,外面那么大动静竟然传不出来。

指地成钢禁不禁隔绝了身影,甚至连天道高手的施法,先天高手对决的冲击,也一并挡在了门外。

也正是因为强度如此坚固吧,即便以南宫世家的财力,也没法将此间造的太大,就这么横竖七八丈的规模。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有通行令牌吗?”见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个熟面孔,行刑者狐疑的喝问,手中不停,将几滴鲜血灌进了受刑者体表的伤口。

一瞬间,受刑者青筋浮现,清晰可以看到,从伤口处,血液的鼓包循着经络,飞快的向身体里面钻进去。

不要小看这几滴血,能用来刑讯的血,要么是先天武者的精血,要么就是经过苗疆蛊术炼制的毒血,钻入人的体中,比活生生的虫子都要恐怖难缠,蚀骨敲髓,撕心裂肺,狠毒无比!

更为绝妙的是,这种特殊炼制的血液,不伤元神,不伤性命,甚至会刺激的人的精神更加健壮,感官更加敏锐,以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迎接一生最痛苦的时刻……

“呵呵,呵呵……”只要看着受刑者眼睛泛白,身体反卷抽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惨状,其威力就可见一斑了。

“住手!”风萧萧一声娇叱,抛出了灵剑羽阴。

灵剑都没有出鞘,带着剑鞘一头撞正行刑者胸口,将猝不及防的此人撞飞到两张外的墙上,正好穿在了悬挂的铁钩上,带着铁链开始了惯性的钟摆运动。

“啊”行刑者凄厉无比的惨嚎起来,似乎正好被爆了某处了,看的所有囚犯都菊花一紧。

本来是大喜过望,以为迎来了逃出生天的希望,这幕一上演,他们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扫视屋中静默气氛,倾听门外激烈的打斗,风萧萧没时间解释,径自开口:“我叫萧兮若,你们中可有人知道,我到底是谁?”

“轻月楼的陆婆婆,让我来找一个叫大掌柜的……”

连问三遍,鸦雀无声,房中充斥着一种无声的诡秘。

风萧萧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刘火宅正在看门,见到此幕,下了台阶,径自走向刑台上面,伤痕累累的中年人:“你太着急了,难道没注意,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看这里吗?”

伸手向此人身上一拍,天赋神通发动,循着体表游走的那几点凸痕顿时放缓。

但是,还不够,不够将那几点异血扯出来。

“搭把手!”神通一涌,从遍布门口的云若身上扯下一团来,靠着云若之助,终将几滴血逆推出来。

“呼”疼痛立减,刑架上的中年人面色飞快恢复了正常,黄豆大小的汗珠再不如泉涌出。

没有焦点的两眼凝聚在风萧萧脸上,中年人不说话。

虽不说话,打量着风萧萧的轮廓,她的容貌,她的气度,风萧萧觉得出来,此人有话要说。

心中希冀升起,收回羽阴,一剑斩下,分毫不爽断掉了其四肢上锁链。

失去了束缚,中年人没有立刻恢复自由,而是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刘火宅伸手相扶,但这人并不接受。

推开刘火宅的手,借力倒贴在刑架上,缓缓喘息起来……

刘火宅与风萧萧才看出来,此人手腕、脚腕上皆**入了铁片。

原来是先天高手,怪不得如此郑重其事的关押。

先天高手,一身血肉已近法宝,寻常斩断手脚脚筋之举根本无用,很轻易就能自行修复,所以通常如此处置,让其完全无法自行修复。

受刑者喘息着,然后举起禁不住颤抖的两手……开始整理衣服。

先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衣服理顺了一点,再将蓬散的头发勉强往后束束,正当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有些不知所谓的时候,“噗通!”此人向风萧萧跪下了。

并非支撑不住,刘火宅与风萧萧看的分明,那是郑而重之的跪拜。

而此人的话,也一瞬间摄住了两人,让两人竟忘记了阻拦。

“大魏龙骧军副指挥使萧天,拜见嫡太子!”

“嗵!嗵!嗵!”三跪九叩,如同瞻仰佛像,跪拜先祖。

鲜血和着眼泪滴落。

囚牢之中,一瞬间落针可闻,除了受刑者萧天的叩拜。

俄顷之后,冲天价骚动爆棚——

“什么?什么副指挥使?什么嫡太子?大掌柜的,你在说什么?”有人茫然不解。

“大掌柜的,这真的是……真的嫡太子?真如当年那位大师所说,嫡太子……嫡太子回来了?”有人热泪盈眶,兀自不敢相信。

不过声音最大的,尤数墙壁上,钟摆一样的行刑者,声音简直能轰飞屋顶:“什么?你是萧天?”

“这不可能,萧天已经死了!而且,你明明是幽燕乱军的地下首领,十几年来与朝廷作对的……”

他实在太惊讶了,惊讶到甚至忘了菊花被爆的痛楚,不过忘形说到此处,他却明白过来了,是啊,为什么不能是萧天?为什么不会是萧天?

萧天是谁,委鬼军四大当家,萧奉、萧天、萧承、萧运中排行老二。

奉天承运,四个人的名字已经说明很多了……

这四人,皆是当年魏王萧道领转战天下过程中,收养的无父无母甚至是不知名姓的孤儿,与萧道领情同父子。

所有人都认同了禅位之事,他们却不能接受,带着属下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刘义成设下的重重封锁,一路辗转到了幽州古道中避趋。

可以说从建军之日起,委鬼军的目的就是与朝廷作对。

传说委鬼军这位二当家,在委鬼军与新朝最初的冲突中,死于战场了……没想到他却是隐姓埋名十几年,成为了幽燕地下势力的首领。

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幽燕地下势力的首领也是和朝廷作对,委鬼军二当家的也是和朝廷作对,这二者本为一体,有何不可?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委鬼军的强盗,能够得到幽燕百姓,甚至是幽燕众多军中将领的支持?

按照本来的设想,这个人,怎么也应该是苏定山身边的人才对啊?怎么可能是委鬼军的人?且是排行第二的首领?

刑讯者心思电转,电光石火间恍悟:“那苏定山散尽家财,举家北上,名义上是抗击牧州军,其实是掩护,掩护你们龙骧、虎贲两营将士逃跑!”

委鬼军主力,基本上出自这两个魏王萧道领的亲卫营。

营中人都如“奉天承运”四人一般,是战乱的孤儿。

“怪不得你们当年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竟查不到蛛丝马迹……”

推算出这些当年秘闻,刑讯者顺藤摸瓜想通了许多:“怪不得那苏定山可以凭一群泥腿子,挡住牧州军的首轮进攻,当年组织防线的抵抗者,多是你们龙骧、虎贲两营的精锐!”

接下来的事,就不难想象了,龙骧虎贲两营与幽燕子民血战沙场,很快的便融入彼此,亲如一家。

再接着,部分亲卫如萧天一般化妆潜伏起来,制造幽州的乱局,不令朝廷轻易掌控了这边;

而大统领萧奉,则带着老三、老四和剩下一些人出走边关……

他们可以潜伏,但所有人都潜伏了,就没有火种了,他们担心有朝一日,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人记得大魏了。

所以他们打着魏军的旗号,辗转作战在幽州古道,主要是让天下人记得,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历史,现今天子的皇位,是篡来的。

里应外合,苦心孤诣,总算维持了眼下的乱局。

“嫡,嫡太子?”刘火宅听的眼花缭乱,耳鼓轰鸣,“你,你们是前魏的人?你们说风……兮若……”已经习惯了叫风萧萧,刘火宅还是第一次称呼风萧萧本名,“你们说她是嫡太子?”

“嫡太子萧宗训不是受封郑王,好好的住在洛阳吗?”刘火宅被搞糊涂了。

新朝统共两位亲王,一位兴王,是皇帝的弟弟,一位郑王萧宗训,前魏太子,魏王萧道领死前,自觉此子太小,难当重任,死前禅位于刘义成。

刘义成即位之后,便封萧宗训为郑王,世袭罔替,永不加罪。

“非嫡传之嫡,夷狄益甚之狄!”萧天爬身起来,恭谨的道。

狄太子?

刘火宅猛然倒退一步,风萧萧的母亲叫做问月,纳兰问月,他陡然想到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章二百五十六 魏王世子,纳兰问月

二十年前,现今的牧州王纳兰北海有个妹妹,叫做纳兰问月。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先倾人城,后倾人国。

不仅有着叫人目眩神离的美貌,此女的贤名,还要胜过她的美貌……

十三岁时,适逢草原大旱,久旷无雨,眼见牧草枯萎,牛羊因为没有水喝纷纷渴毙,此女自纳兰皇宫出发,三步一磕头,五步一叩首,硬是凭着弱小的身躯,一路爬至天煞门落日崖,求先祖纳兰老怪出手解救。

纳兰老怪不会出手,倘若能出手,早就出手了。

也早就有人来求了,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其实天下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草原大旱,此乃天道,越是天道高手,越发不能违逆天道。

草原上有许多版本,或者是书籍记载,或者是民歌唱诵,或者是描形绘影,说的都是当日落日崖上,纳兰问月与纳兰老怪的问答,如同佛经问答一般……

有些靠谱,有些则是完全的杜撰,总而言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一向我行我素的纳兰老怪竟然真被此女说动,施展出通天彻地的手段,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彻底解了草原之灾。

这还只是其一。

此女在草原上的事迹一大箩筐,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比如说,巧妙断案,解决牧民纷争之事;又传说她改良了纺毛机,让牧民们的生活一下提高了大截;还有人说,某段脍炙人口的歌谣,就出自问月公主……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后人的穿凿附会,不过传说的最后一段,应该也假不了!

传说……

当时牧州风平浪静,恍若世外桃源,而中原,却是战火连年,纷乱不堪。

乱世出英雄,纷争当中,就有一枭雄萧道领,于幽燕揭竿而起,南征北战,扩充领地,很快成为周末乱世中最耀眼的一颗将星。

或许是听说了草原生女的美貌与贤惠,或许……只是纯粹的想要与牧州结为姻亲,以消了来自背后的威胁,萧道领派出使节向草原提亲。

使节两只手,一手拿着聘书,一手拿着战书……

当年草原上的哗然就不细说了,总而言之,求亲成功了,没多久,纳兰问月坐着婚车,出草原入中原,成为了魏王的月妃。

草原的传说,离开了草原。

不在草原,史官对她的记载,便只得寥寥几笔,倘若萧道领成为皇帝,或许帝王起居注上的内容会多一些,但萧道领还没成为皇帝,先蹊跷枉死了……

虽然是禅位的,新朝史官对其的叙述不可能太多,而他其中一个妃子的笔墨,自然就更少了。

以前读史到此处的时候,刘火宅从来不曾注意,现如今想想,豁然开朗!

为什么以前,牧州对中原并无太大的野望,偏生最近二十年,中原乱世一统,治象初现,兵强马壮,兵精粮足,牧州人却发了疯一样,不顾血本,绕过幽州古道来打。

为什么,战场上和牧州兵厮杀的时候,常有牧州兵奋不顾身的扑上前来,义愤填膺的大吼“为公主报仇”,然后与保州军同归于尽。

刘火宅是不太注意这些,并非不通这窍。

草原上的传说离开了草原进到中原,但传说不会由此而断绝,只会愈演愈烈。

尤其是当牧州人觉得,他们的传说,是为了他们,为了草原上不起纷争,委曲求全下嫁与了那萧道领之后……

他们是在为草原的传说报仇啊!

虽然根据史书记载,萧道领禅位之际,那月妃是从城外庄园,自己抱着狄太子跑掉的……

为此民间还有诸多传说呢,传说那月妃,是被新皇看上了,却不想失贞弃节,才自己跑掉的。

哦,对了,还要说明一下这狄太子。

萧道领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萧宗训,二儿子……名字几乎没有记录,而且严格来说,两人从来不是太子,萧道领没登基称帝呢,最多之能称世子。

当初世子之争,也曾是北魏一段故事。

立世子之时,大儿子柴宗训六岁,嫡长子,二儿子只有三岁,但是萧道领喜欢二儿子,欲要立幼。

群臣一片反对之声,除了废长立幼不合规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纳兰问月是牧州王族,此子半汉半狄,非我族类……

于是,嫡世子、狄世子的称呼油然而生。

但是,世子之争还没出现一个结果,萧道领便死了,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风萧萧,可能是魏王萧道领的孩子?刘火宅兀自不敢相信。

不过如果是这样,对她的性别,刘火宅倒有些释然了……

在皇宫大院,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会发生?为了争宠,硬说生下来的女儿是儿子,那也是稀松平常的。

只不过纳兰问月的手段有点奇特罢了,不过只要想想,想想几天之前那个白日飞升的老家伙,出现什么奇特的手段都不过分了!

等等,如果风萧萧果真是纳兰问月的女儿的话,那么当日,那老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出现的原因,也就可以解释了呀……

风萧萧是他的后代!

“你说我,我是萧道领的女……的孩子?”风萧萧极力冷静自己,沉着的开口发问,看起来对答案也有所准备,“可有何凭证?”

“有!”萧天点头,勉力起身转一个方向,将后背对准了刘火宅,“帮我拔一下。”

说的是关节上的铁片。

刘火宅正出神,呆愣着不动。

风萧萧略觉奇怪,看他一眼,还是把注意力挪回到了更重要的事上,伸出手来,帮萧天将四枚已经长死的铁片一一拔下。

铁片入手冰凉,沉重,血污斑驳的表面之下,还有纹路咒符,并非普通提片,是术法加工过的,普通铁片可封不住先天高手。

铁片离体,血肉重又模糊,疮口淋漓,萧天不发一声,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

活动活动手腕,控制血肉,飞快的弥合痊愈,萧天猛然发力,一掌掏向了……自己的心窝。

“扑哧!”蓄力的手一插而入,同时扯断了肋骨,发出“霹雳帕里”脆响。

“你这是干什么?”刘火宅与风萧萧同时震惊莫名。

萧天却面色如常,手掌在胸口一震翻搅,片刻后缩手出来,手上已多出个血肉淋漓的油纸包。

原来是将秘密,用这种方式保存。

于先天高手来说,这的确可行,但是……未免血腥恐怖了些。

萧天一无所觉,好像刚才一切,都是在别人身上做的一样,拿油纸包,刑架边上的脸盆里摆几摆,稍作清洗,递给了风萧萧:“狄太子,这是月妃留下的信。”

“先不要叫我狄太子。”虽如此说,风萧萧还是接过了信去。

撕开油纸,里面是泛黄的纸张,妈妈的笔迹,风萧萧自然认的出来,一见之下情不自禁泪流。

“兮若,既看到了这封信,那便是你已经改回本名,矢志为我和你的爸爸报仇了,妈妈既是欣慰,又是担心……”

风萧萧纤手颤抖,带动信纸刷刷乱响,捂着嘴泪泪流满面把信看完。

刘火宅看的既是心痛,又是担心,他很想走上前去,抚慰风萧萧的忧伤,可是……

不是担心断柚分姚尨阳之类的事,他是真的……迈不出步子去。

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第一次如此结实,如此无从抗拒的击中了他。

他曾今以为,天下无不可为之事,哪怕曾经迷茫失落,曾经在武当少林潦倒落魄,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命运生出迷茫……

信不长,风萧萧虽然看的仔细,一字字,一行行,也并没花多长时间。

珍而重之的将信收入怀中,长呼一口气,他转向了萧天:“我想,我是你们的狄太子,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间危险,嫡太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再说?”

“放心吧,南宫家已经自顾不暇,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错,南宫家已经被驱尸宗包围了,贸然出去,说不定被双方皆误认做敌人,倘若被夹击,得不尝试啊。

不若等战事结束,无论是面对天道高手,还是南宫家,风萧萧自信,皆有逃跑之力。

风萧萧如此说,当年的事,其实没人能够说清。

即便萧天这样的贴身亲卫,也只是知道,某一天,身处在皇宫大内的萧道领,突然受伤了,非常严重的伤!

萧道领武功不能说冠绝天下,从前往后也几乎是数的着的,已经达到了武修第七重,三花聚顶,离传说中的四大高手里比较弱的,也不过差了一层。

其自创的阴符天杀术,更称得上江湖绝学,是少有的可供军中人习练,助他们突破等级的奇术。

不过,正所谓善泳者溺,善登者坠……或许就是艺业太高了吧,萧道领平素在皇宫中自由来去,没什么人看得住,这也就导致了,他虽然受了致命伤,自己不说,竟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受了伤的!

接下来,召集群臣,宣布禅位,安静就死,一切看起来那么的水到渠成,一切又看起来那么的不同寻常——

刘义成接替萧道领,成了所有人首领;萧道领死的当天晚上,风萧萧所在的西山别院被刘义成派人围攻……

“等一下!”刘火宅难耐满腹疑云,“你确定那些杀手是皇帝派去的?”反手掏出了玲珑双刀,“不是拿着这种古怪兵器的家伙?”

章二百五十七 地下舌辩,地上激战

“对,就是拿这种兵器的蒙面人。”萧天点头。

刘火宅看风萧萧一眼,谨慎的发问:“怎么能确定,这些人就一定是皇帝派去的?”

萧天扫刘火宅一眼,“狄太子,这位是?”

“先不要叫我狄太子。”风萧萧皱眉,面色略略古怪,“这是我的……结义兄弟刘火宅,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是最好的……朋友。”

向刘火宅行了一礼,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这些刀,出自河湟刀家。我们的人在刀家卧底十载,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

这些人,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啊,竟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刘火宅心中醒然,但是一些原因,迫使他不得不继续发问。

“倘若没有记错,河湟刀家魏王时代还不属于新朝,新朝三年才归并的。”

“那是掩人耳目。新朝三年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发生!那刀家刀百里,河湟土皇帝做的好好的,魏王雄才大略,都数番拉拢未果,而刘义成……”萧天面上露出深深不屑。

“才干不如魏王,武艺不如魏王,更加什么都没做过,就能令那一方雄主俯首称臣了?这只能说明,两个人早有勾连!”

“皇帝或许武艺不如魏王,才干也不如魏王,但是魏王,他的武艺,相差刀百里怕也不少吧?”

这是妥妥的,刀百里,四大高手可是排行第二呢。

“会不会,刀百里归服新朝,并非因为武艺或是才干,而是其他什么原因,比如说,觉得中原一统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呢?”

“不反对你的观点。这恰恰证实了我的推断啊……玲珑刀出自刀家,刀家刀百里对魏王不假辞色,对那刘义成却青眼相加,甚至屈膝称臣也不在意,他们之间若不是早有猫腻,谁信?”

萧天笑了:“明明是赞同,怎么感觉你的问题,好像要推翻我的判断一样呢?”

“……”刘火宅哑口无言,无比悲催

确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呀!

奉天承运四卫,若论口舌,萧天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才是他奉命潜伏幽燕,成为地下势力的大掌柜的啊!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寻找其他疑点,刘火宅可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你说皇帝派人杀……兮若,他为什么不杀萧宗训?洛阳城里的萧宗训,不会是假的吧?”

“很简单!魏王部属大部分投靠了刘义成,萧宗训已是无根之萍,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狄太子不一样……”

是啊,风萧萧不一样,她是纳兰问月的女儿,她有整个牧州王族做后盾。

仅仅纳兰问月的死,中原牧州已经大战了十五年,若加上称霸天下的可能,战斗说不定还要比现在激烈十倍百倍。

“也是刘义成那厮失算,他恐怕没有想到,月妃在草原上竟有那般高的声望,重创她不仅没消除祸患,反而激得牧州百姓愤怒不已,矢志报仇……”

“会不会其他是什么人栽赃嫁祸?”刘火宅并不放弃。

“整个天下现在都是刘义成的了……除了刘义成自己,还有其他人从这件事中得益吗?恐怕没有吧?”所有人,刘火宅只是盘算了顷刻,萧天却已经盘算了十几年。

时间的差距,注定了辩论一边倒的结局。

“好了好了!”风萧萧拉住了刘火宅。

一开始奇怪刘火宅的态度,不过很快她已经代他找到了原因:“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担心仇家坐拥天下,我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你放心,我自会掂量轻重,量力而行的。”柔荑轻轻握住了刘火宅手,眸中柔情无限,“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了?”

“咕……”暧昧的气氛,让萧天狠狠咽了口唾沫,暗呼古怪。

看着风萧萧的眸子,刘火宅胸中充满愧疚,自己……在做什么?辩解、逃避、歪曲,就能改变事实了吗?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一边是爱人,一边却是……

一瞬间,刘火宅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喉咙干涩,声音嘶哑:“萧萧,其实我……”

“轰!”至关重要时刻,坚固无比,甚至加持了灵修符咒的地下囚室,狗血无比的一声大震。

天翻地覆!囚室中人无论身手高低,皆被震的滚落一地。

“……笼子里那些老鼠,就不跟你要钱了,当是陪送!”哈哈长笑中,庞大漆黑的巨手轻松撕开了囚室的玄铁外墙,压灭了奋然反抗的灵光,直接探进了室中,摧枯拉朽。

笑声震彻天地!

为什么会出此变故?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刘火宅与风萧萧进入地下囚牢时……

既然知道古清河回来,南宫家的准备,却比古清河预料的要充分一些。

除了遮蔽院落的灵光护罩与南宫东城、四大供奉这样的高手,训练有素的军队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机关兽。

最初的冲击过后,这些机关兽被释放出来,贴墙而立,各施法门,有的将墙化作冰雕,有的燃起滔天火焰,有的掘出陷坑处处,以各种各样的手段与古清河的死物大军作战。

刀兵四起,火光灵光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嘈乱、撞击、呼喊、吼叫声充斥场中……

机关兽扑倒了肉尸,但是旋即,就被七八具其他的肉尸扑上,按在底下,挣扎扭动。

凭着高出一筹的抗性,化尸冲近了喷吐火焰的机关兽,一拳塞入机关兽嘴中,击破了防火的符阵,但是立刻,被机关兽左右护翼的士兵七八杆枪捅进体中,奋力齐挑。

化尸在倒飞过墙头的同时,身体四分五裂。

士兵队伍中间,立刻有人背着大箱子冲到机关兽之前,搬动机括,更换零件,不过旋踵,冲天火焰重新燃起……

混乱的战场,就好像两个巨浪对撞到一处。

恶狠狠的冲天浪花溅起之后,并不是相互抵消,当然,也不会是各守区域,针锋相对,而是瞬间交融到了一处。

然后,左去的还是继续往左,右去的仍旧继续往右,翻涌激荡远胜之前,有若水开。

这个过程中,最先倒下的,便是那些炮灰……

骨尸、肉尸、化尸、南宫府的仆役,相对较弱的士兵,滥竽充数的机关兽……

盏茶功夫,满地尸身,一片狼藉,而战况,也随之渐渐明朗起来。

这段时间里,恍若一轮明月的古清河也没有闲着,悬停半空大声唱颂:“神霄太洞飞玄章,斡运雷霆消万殃,千真奉命辅真王,妖氛气魄咸奔藏,混合三宫归华房,洞兆金身入明堂,神运兆基合旻苍,嵯峨上拱玉清王,六雷翻赤道,八曜运河罡……”

天道高手施咒,那真真是惊天动地,不得了!

随着咒声渐起,共鸣天地,整个大名府的天空,渐渐的就变暗的。

原先也暗,被驱尸宗施术遮挡了,无月无星。

现如今却更暗了,暗的好像……能将光线吸入一样。

暗的地上的明火竟然无法驱散,灯笼、火烛、灵光微弱的仿佛萤火虫之光。

“咔嚓!荜拨……”不安的阴云笼罩了天空,时不时划过一两丝按捺不住的雷光。

天心五雷正法!

三茅道宗的看家本领,没想到身为驱尸宗掌门的古清河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从此处也可以看出,古清河这二流修仙宗门的掌门,与一流仙门的差距。

如此天道异象,倘若由鹰眼,或者一苦禅师,青虚真人,柳潇痕这样的一线掌门来做,绝对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颂咒积蓄。

古清河还是差了一层,全力出手的威力,也就和逍遥派柳随风差不多。

不过,驱尸宗看家本领毕竟在驱尸上,不在直接出手,古清河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已是天赋绝伦了。

“……急急如律令!乙木青龙!”闲话休说,转回正题。

咒声落,雷龙降。

“苛察”一声巨响,逾水桶粗的青碧之雷,夭矫威武自九天之上陡然降下,精准无比击中了灵光护幕之顶。

但看气势,此雷比之当日洛浦鬼窟下的乙木青龙劫也不遑多让了。

不过……当初的乙木青龙劫,毕竟是被生克造化大阵削弱过了的,倘若真是无遮无拦的地上生劫,则威势,又远不是眼下能比的了。

“劈叉!”雷光在灵光护壁上发疯般游走凝现。

灵光护壁激颤乱抖,仿佛气球要被吹爆了一样,随时都可能爆炸,惊险万分。

紧要关头,南宫家院中也有咒声传出:“泰山之阳,恒山之阴。盗贼不起,虎狼不侵。天帝有令,司命先行。城郭不完,闭以金关。千凶万恶,莫之敢于!”

咒声起,咒声落,咒声响中,覆罩南宫家院子的灵光护壁一瞬间换了颜色,金光……灿烂!

章二百五十八 金克木,火克金

五行金克木,南宫家这是以金系灵息,克制木雷得生生不息呢!

果不其然,随着锋锐凌厉的金系灵力涌现,分布于灵光护壁上那些顽强的,可以不断翻生的乙木青龙之雷纷纷熄灭,被锐金之气斩断了生机。

五行生克,用的也算巧妙,但是古清河……笑了,不屑撇嘴:“愚蠢!丙火朱雀雷,降!”

“苛察!”水桶粗的赤红第二道火雷,携着天威,轰然降下。

五行金克木!五行火克金!

这一阵,却是古清河胜了。

他的出招暗藏玄机,相较之下,南宫府的应对未免就草率了。

因为天下人皆知,倘若有心,绝对可以查到,驱尸宗的天心五雷正法,是残缺不全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雷还能将就,最中心处,也是最重要一环的戌土麒麟雷,却是最弱的。

所以,集合众人以及众多法符的灵光护罩只需笃定的转换水系灵力,在古清河手底坚持应该不成问题。

可南宫家偏偏自以为是的转换了灵光属性……

火克金!

锋锐无比的金系灵力,在熔铁烁金的火雷面前,完全失去了斩开一切的气势,节节败退,犹如虎失爪牙。

不过,还不够!

虽然相克,灵光护罩并没有立时破灭,摇摇欲坠如肥皂泡,但就是不破,韧性甚强。

“尸魔!”对这种情况,古清河并不紧张,信手一指,“炼毒入血,天魔解体!”

早虎视眈眈在墙外的两只尸魔向天一吼,身体上下齐齐黑雾缭绕,犹如黑光的龙卷。

驱尸宗炼尸皆剧毒无比,眼前这两尊最高级别的尸魔就更是如此。

腥臭扑鼻的黑雾,闻着一丝,立时倒地,沾上一缕,形销骨立……

不少南宫家人已经亲身尝试过了,甚至包括几只机关兽。

倘若不是灵光大阵将此物隔绝在外,被它们冲入院中,绝对是场悲剧。

吼声当中,黑雾翻涌,尸魔身周,包括他所站立的地面,生生被蚀出了两个陷坑,齐人深,方圆三五丈的陷坑!

尸魔的毒素,却比洛浦鬼窟之底得合窳之毒还要浓烈许多倍,一扑之烈已经如此。

黑雾不断向外翻涌,当扩散到了极点,尸魔们吼声陡歇,而这些被释放出来的毒雾,也瞬间停止了扩张,就如长虹吸水一般,被尸魔风卷残云吸回了体中。

刹那见,尸魔的身躯涨大了一圈,本就鲜红的眼睛,赤红的像要冒出火来。

“嗷!”发出惊天动地,仿佛上古荒兽般的巨嚎,尸魔化作两道黑色流光,瞬间扑到了灵光护壁上。

“不好!血肉化身!”南宫东城看的分明,弃下隔罩互推的尸妖,祭出化身移形换位到尸魔射向的方向,欲要从内部发动冲击,以抵消尸魔倾尽全力的大力轰击。

但是……有些晚了。

尸魔先一步达线,“轰!”

地动山摇,本就岌岌可危的灵光大阵,在这番冲击下立时破碎,灵光碎屑散成了漫天星辰。

不过顷刻,星辰也彻底消失,了无痕迹。

“吼!”冲入阵中,尸魔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周身赤红,肌肉虬结的南宫东城的血肉化身,发出声兴奋的嚎叫,合身扑去。

人还没到,腥风先到,淡淡的尸雾只是一掠,南宫东城原本鲜红的血肉化身表面,顿时结起了一层黑壳。

然后随着化身一动,黑壳皲裂,不受控制的从体表剥落,犹如被火烧之后留下了伤疤,然后伤疤开裂剥落一般,十分之恶心,十分之难看,更加十分之……肉痛!

血肉化身,一滴一缕皆是武修高手精血所化呀,是武修的力量本源,失却一滴,实力便下降一线。

寻常毒素于血肉化身从来无效,只会被瞬间排出,却没想到,尸魔毒素如此凶厉,一个照面便去了血肉化身一层。

假若真刀真枪的对战起来,血肉化身还不须臾就消磨殆尽了吗?

且尸魔和尸妖还不一样,尸妖多了一双翅膀,能够飞天,不过其飞天凭借的,始终还是肉体力量,不够灵活,若不然,不会在刘火宅神通下狼狈不堪。

尸魔则就不一样了,被炼化到了魔的档次,此物一身血肉,便已经不是纯粹的血肉了,如烟如雾,如魔物千变万化,速度既快,原理也自不同。

想要摆脱,更加艰难……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尸魔的强大,已远远超出了先天高手层次,无论是南宫东城还是四大供奉,哪怕不惜血本与之拼命,都没什么机会。

一愕之下,南宫东城的血肉化身掉头便跑,往人堆里跑。

尸魔们呼啸一声,兴奋万分的衔尾追去,一路上血雨腥风,残肢断体洒满一路。

不过只是须臾,所有的血型所有的恐怖,便被尸魔难以想象的剧毒消融……

南宫府死伤惨重!

就是初交锋时的水浪对涌,都没有尸魔冲进人堆,全力发威的破坏力。

南宫府阵脚顿时大乱,人人哭爹喊娘,奔走不迭。

无从抗拒的凶威面前,任何训练、任何坚强、任何有素,都不过是层伪装,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南宫东城想要控制自己的血肉化身混乱中逃跑,可惜南宫府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拦住尸魔哪怕一瞬间的。

看着血肉化身精血一层层剥离,听着下属亲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哪怕是南宫东城,也按捺不住心中沮丧了,无比悲苦的叹息:“老祖!出手罢!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悲声响彻南宫院,也不知是向谁说的。

“就跟你说过,非我出手不行,你说你这是何必!”一声长笑虚空扩散,“大手印!”

虚空之中,两只簸箕大血红巨掌陡然凝现,轻描淡写砸在了无比风光的尸魔身上。

“咻!”一身缭绕的毒雾,竟被这一掌神乎其神的击回了体中,尸魔身形如电,似乎比冲进院落时更快,“扑哧”倒跌出去,在十几丈外的野地里撞出个人形坑洞。

慢慢的,那坑洞扩大,变形,却是尸魔毒力发散出来,开始侵蚀。

“切,你们驱尸宗啊,就喜欢搞这些玩意,假他人之力,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血手印之后,一身佛袍的和尚大咧咧站出来,满脸的漫不在乎,“……有什么用?这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能力!千指魔功!”

一边说着,和尚两手十指,就如优昙花开,铺陈绽放出一个又一个难以想象的佛家手印。

每一种手印,便是十道方向不同,性质不同的指风,铺天盖地,眼花缭乱,向冲进院中的骨尸、肉尸、化尸、尸鬼们飞去。

一指之下,骨尸、肉尸、化尸顿时凝立不动,毫无悬念的被指风切断了生机死意,无复战力。

尸鬼相对强大一些,所以没有就死,只是被指风击飞出几十丈开外,散落一地。

除此之外,还有十只尸妖。

千指魔功第一轮放完,和尚陡然张目,两掌一错,因施展千指魔功而留下层层叠叠幻象的两掌,一瞬间掌气如链击出。

不同掌影首尾相接,精准无比的分别轰向十只尸妖。

“嗵!嗵!嗵!嗵!……”密集如铁桶倒豆子般的爆炸声响中,尸妖们被掌气推的连连倒退,奋力挥拍翅膀,压根无济于事。

就这样……一路被掌力顶着,直退到几十丈开外,然后退无可退……

不是像尸鬼们一样落了地,而是……已被掌力摧的四分五裂,没得可退。

一招之间,清场!

南宫院落,再无一只死物留下。

魁梧的和尚威风凛凛的虚空立着,叫人生出渊渟岳峙,顶天立地的错觉。

“极恶老祖?”毕竟是驱尸宗掌门,天道高手,一眼之下便认出对方。

古清河面色慎重,但是……目光中并无多少惊惶:“原来是你!”

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是老祖我。”极恶老祖点头。

“嗷!”两只尸魔愤怒大叫起来,所有这些死物,那都是他们的小弟呀!

从坑洞中爬出,消了极恶老祖血手印之力,身形化电,面目狰狞向和尚扑去。

和尚咧嘴一笑,毫无压力,右手捏左腕,漩涡气劲瞬间笼罩周身:“生死握!”

“吧唧!”十几丈高一只大手凭空凝现,正在两只尸魔身外。

大手一合,铜皮铁额,钢筋铁骨的两只尸魔顿时扭曲在了一处,你的胳膊纠缠着我的腿,我的脑袋陷进你的胸腔,好像两只被压坏的玩偶。

“好,好!既然极恶老祖出面,今日我便放过南宫家上下……以后再来,南宫东城,你可就没今天这么幸运了!”

古清河的决断,来的快,去的也快,眼见讨不到丝毫便宜去,干净利落转身,临去之前,向南宫东城露出一个诡秘笑容……

死去的死物已经彻底死去,还有勉强活着的,随在古清河伸手蹦跳而去,包括那两只尸魔,

“啊咣!”驱尸宗挥师远去,却又有一物,托着长长的惨叫从空而降。

俄顷圆滚滚的身体从洞中爬出,晕头转向:“我这是在哪儿?”

智郡王刘辰。

章二百五十九 不要和天道高手作对

按理说,南宫东城应该高兴,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呀,心中忐忑:“就……就这样放他走了?”

没法不忐忑,谁被天道高手盯上,都没法镇定自若,除非……自己也是天道高手,且比对方更强,好像极恶老祖这样的。

“还能怎样?”极恶和尚摊两手,“灵修天道和武修天道就是这样。武修天道战力更强,但灵修天道灵识广阔,更可以上察天道……”

“倘若战场上攻坚,肯定武修更胜一筹,但假若灵修天道搞缠斗,武修天道做不到他们那般无孔不入。”

“何况,这家伙根本就没出全力……”

南宫东城讶然:“没出全力?”

极恶老祖咧嘴:“连元神都没有动,怎么能算是出了全力了,他那是知难而退。”

南宫东城不由疑惑:“可是……是他自己说的,他的道叫做控制,必须将所有事物彻底掌握在手中,否则便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呢?他就那样走了,难道……”

“所谓控制,只是相对自己弱的人来说的。他一个刚入天道的菜鸟,难道还得痴心妄想去控制天道第一人不成?”

“你们都比他弱,所以他必须服从他的道,哪怕成为修真界公敌,但是遇上了他,他的道无从下手,也就可以不遵从了……”

“你以为他最后为什么要笑?他那是在谢我呢,倘若我不出现,今夜他就只有夷平了南宫府,然后被六宗长老会追杀,成为天下公敌。”

“也……也就是说,我几乎耗尽南宫家财力雇你出手,其结果却是,却是救了那古清河一命,令他不至身死道消?”

南宫东城颤抖的说道,只觉得天上地下,苦逼悲催者,就莫过于自己了!

还有比自己更冤的大头木有?!有木有?!

“也不能那样说,至少你们南宫家上下,暂时得以保全了。”

“而且这也不能怨我,那古清河毕竟是天道高手,他虽然查探不出我的存在,想要算透你的想法,却是没有多难……”

“我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是配合你在演戏的。”极恶老祖说出了更加残酷的真相。

“……”南宫东城怔怔着不动,回想着古清河走时,那干净利落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微笑,有可能,极有可能。

若非如此,那古清河也根本没有必要,将刘辰给放回来了。

收获颇丰,和尚心情很好,乐呵呵的道:“最后送你一句话吧。”

看着破败的院落,残破的家门,南宫东城茫然扭头,心如刀绞:“什么话?”

“像你这样的凡人平民,千万千万莫要……莫要想着跟天道高手作对!”

要不是打不过他,南宫东城真想大耳刮子乎此人脸上,把那可恶的笑脸,打成猪头!

此时他才知道,这和尚为什么被人称作极恶老祖……

买卖公平,信誉卓著,但就是能把人气的五内俱焚。

他那个“恶”字,原来不是恶毒的“恶”,而是可恶的“恶”呀!

“莫生气!莫生气!”仿佛享受一样,看着南宫东城苦逼悲催的脸,和尚摇头,“气坏了身体不值呀。这样吧……笼子里那些老鼠,就不跟你要钱了,当是陪送!”

悍然出手,漆黑的气劲一握,仿佛握单薄的鸟笼子一样,轻而易举撕开了仿佛坚不可摧的囚牢大门,房间顶盖,露出了里面的风萧萧、刘火宅、萧天还有其余二三十名囚犯。

“桄榔!”玄铁门连着半堵墙皮,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了深坑。

“我的坚固无比的玄铁监牢啊!”南宫东城心中大痛,悲呼一声,立刻又闭嘴不言。

所谓的无坚不摧,当不住极恶老祖一爪之力,似乎……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啊!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是囚牢中的情形啊:“你们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驱尸宗已撤,天光已现,囚牢的诸人抬头看着朗朗晴空,兀自不敢相信,竟已这种方式重获自由。

没错,他们自由了,虽然仅仅是形式上的。

极恶老祖直接拔开屋顶,囚牢里那一根根鹅卵粗,绘满了灵咒法符的铁栅栏,以及硕大坚固,更加精密复杂的牢门巨锁,便同时失去了效果。

“极恶老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极恶老祖那副形象,刘火宅与风萧萧可是印象深刻,一眼之下便认出来,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极恶老祖?”萧天也跟着倒抽一口冷气,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四大高手之一的极恶老祖萧天自然是听说过的。

再看看坚固无比的玄铁监牢的下场,估量估量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对此人的修为境界,除了倒抽冷气,已经没有任何言辞能够形容。

“太子,你们先走,我挡住他!”“还有我!”“还有我!”……

囚犯们皆是萧天手下,有的知悉内情,有的不知,不过经过囚牢里质询,现在所有人都知了,有的人目光繁杂,并不动,有的跃出监牢,以各种方式除去身上枷锁,挡在风萧萧之前。

“不要急,大家一起走!”娇叱一声,风萧萧一手举剑,一手掏出了从陆嘉处换回贪狼逐鹿桩,递给刘火宅。

这种情况,明眼人都晓得,极恶老祖是和南宫东城站在一边的,不逃作甚?

“羽阴出鞘!天演英魂!”遮天盖地的绝阴魂瞬间出现,在风萧萧的驱使下,缓缓开始吞噬、演化……

在那同时,刘火宅也飞快调校好了接近残破的贪狼逐鹿桩,白鹿四面八方奔驰而去,贪狼之车蓄势待发。

“上车!”

章二百六十 极压之境,推演神通

贪狼逐鹿桩乃天煞门保命之宝,论来无影去无踪天上地下翱翔驰骋不如空母云蚌便捷自在,但其作用范围内的极速,还有运载能力,犹在空母云蚌之上。

空母云蚌能载十来人,贪婪逐鹿桩则二十人也不在话下。

刘火宅一手催使神通,云若之雾上下四方包裹了身周,令极恶老祖无法看清内里状况。

另一只手灌注内息进木雕,巨大的贪狼灵光凝现成形。

萧天对此物似乎颇为熟悉,一边招呼下属赶快上车,一边翻身骑上了羁傲不逊的狼影之背,道:“我知你们有许多问题要问,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

这是实话,犹豫不决的一些人鳞次栉比登上了车。

不过……极恶老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众人离开。

“阴阳握!”生死握太强,一握之下,众人必无幸理。

右手搭左手腕,几十丈高,犹如摩天大楼一般的倒扣龙卷张牙舞爪罩住了贪狼与白鹿们。

四面八方的白鹿幻象在狂风中挣扎,咆哮,竟然无法挣脱此风的束缚。

生死握一握决生死,杀伤力巨大。

阴阳握一握割阴阳,束缚效果空前绝后。

“天演英魂!”风萧萧也知,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早有所准备,催发心中感悟,迫使灵剑中绝阴魂开始彼此吞噬——用她自己的力量。

她也知道,羽阴中的天演之力一共三次。

本来她还不明白,为何羽阴中莫名其妙突然多了这三股力量,现在吗?已是心中通明。

本来她对自己的身份并没什么认同,但是想想,那惊采绝艳傲笑修真界的祖宗,竟然在飞升之前,刻意到幽州古道去,帮自己拦下了天道和尚,顺便给自己上了一课,她的心中不由便是一暖。

对蕴藏在灵剑羽阴中的不知名力量,也从疑惑带着些抗拒,变成了全盘的接受。

天演英魂,靠的是感悟,而演化,则是羽阴自己的力量……

今世以来,炼器之术不断没落,以至于区区灵剑便已经获封九重。

其实羽阴的等级,不止九重,能够隐匿于天道之间,便已经说明,它是一把天道之器了。

只是碍于神识不足,无法发挥天道级的攻击罢了,必须依靠它的主人,风萧萧的神念作战。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演大千,合二为一,再二为一,三二为一……

风萧萧的修为,离演化绝阴魂为绝阴地魂还差的远,只不过能将演化进行三层,八只绝阴魂合一罢了。

但是,这已经很不得了了。

八合一,数万绝阴魂,便有了三四千比他们本身强大两三倍,却又无论如何消耗,都不会真正幻灭的分身……

三四千演化之魂喷涌而出,仿佛冰的火山爆发,怡然不惧的涌向了极恶老祖旋风阴阳握,演化之魂也在旋转,与旋风刚好相反。

难以描述当两者撞击时,发出的声响……

就好像拿钻头钻铁板,齿轮切钢条,尖锐刺耳的声音真透进人的心底,哪怕捂耳闭嘴也浑然无用。

一些体质稍弱些的人,直接七窍涌血委顿在地,既有贪狼逐鹿桩上的,也有南宫府中的吓人。

半空中,两道规模类似,形象仿佛,只是转向不同的龙卷之间,铺天盖地的火花,比过年放烟花更加绚烂瑰丽。

普通人一生一世,没机会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

阴阳握很强,但是风萧萧反击的力量,略略超过了极恶老祖预计。

阴阳握微微一缓。

就那么瞬间一道破绽,风萧萧抓住了,灵剑羽阴一挥,匹练也似的豪迈剑光洞穿风幕,在上面打出一个洞来。

旋风激旋,洞转瞬就会消失,但是消失之前,已有一只白鹿钻隙而出,风驰电掣向远方,一瞬间消失在地平线。

“走!”贪狼战车隆隆开动,向着白鹿疾奔而去。

灵剑羽阴绽放出难以直视的耀眼光辉,剑气纵横将车前旋风切的七零八落。

“好剑!”极恶老祖大赞一声,目中射出贪婪,“这似乎便是……便是当日洛浦鬼窟之底那把剑吗!原来被你小子得到了!”

“哈哈,真是老天都帮我。还想跑?哪儿都跑不了了!今天若不能把你们留下,我极恶老祖的名号,从今以后倒过来念!炼魔入体!”

长吸聚气,极恶老祖嘿然发力,阴阳握的强度瞬间加大了几倍。

数千绝阴魂立时被挤压成一团,同时源源不断的花光而去,被一握之力消磨殆尽,如肥皂泡破灭。

不光天演之魂岌岌可危,众人也并不好受。

原本尚算空阔的空间被大幅挤压,众人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上像是背负了千斤重物,体格弱的直接被压趴在车上,人叠人人堆人,就算体格强的,弯腰屈膝,青筋暴露,必须倾尽全力才能抵挡压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理所当然,贪狼之车也受到了同样的压制,速度顿时放缓,被风吹的滴溜溜乱转,根本无法冲出包围。

似乎……必须……用那第三道了,风萧萧眸光渐凝,表情坚毅,下定了决心。

“等一下!”紧要关头,被刘火宅伸手拦住。

完全知道风萧萧是什么想法,伸手的刘火宅面色古怪:“让我试一试?”

“你?”风萧萧疑惑。

不是不相信刘火宅的实力,但是……在极恶老祖这样的存在面前,萧天这样的天道高手都不够看,刘火宅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就是!”明白风萧萧的想法,刘火宅微微一笑,半弯的身躯奋力挺直,“天赋神通!”

他的天赋神通,便是控制流,天空中交战的双方,所有冲突按说都在他掌握之中。

不过,水能灭火,水滴还是会被大火烤干【神驰物外说的,哈哈】,火能炼金,还是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真金不怕火炼……

相生相克的关系之下,都伴随着相窃相溺【可查百度“五行关系”词条】,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当然也非绝对的存在,而有量的概念。

假如是在外面,他的量,在极恶老祖与风萧萧的绝阴魂大军面前还不太够看,但是在里面,凭着天赋神通,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哪里不同?

经过极恶老祖阴阳握的大力挤压,龙卷风眼之中,空气因为承压,密度大大不同。

这不同会招致什么?刘火宅不知道,但是有种直觉,强烈的促使着他要去这么做……

“云若,散!天赋神通!大劈空掌!”

劈空掌,五重绝学,共鸣一身之精气与肉躰,发出超乎能力的破坏力。

大劈空掌,六重绝学,除了共鸣精气与肉躰外,还必须感悟天地,与天地共鸣,放能令一掌之威发出之后,不仅不会减弱,反而会在射程范围内越飞越强。

刘火宅突破了?没有!

仍旧是四重巅峰,五重不到。

倾尽全力击出的劈空掌差不多能达到六重威力,但是……做出攻击的同时,身体也必将承受攻击的反噬,轻则重伤,重了有可能丧命。

那他这是……

很简单,既然由肉躰发出,就必须承受反噬之力的话,那么……不用肉躰发出不就好了吗?

他的天赋神通控制气流,可没说一定要在体内呀!

气流在外面,通过神通感应,与身体击出的气劲产生共鸣,其效果,应该是差不多的啊。

需要解决的只有一个,天地共鸣!

何为天地共鸣?在刘火宅感觉,那便是气流流淌于天地之间,一种固有的特质……掌握这种特质,便可以在体外进行共鸣。

由于神通之力,他隐隐约约已察觉到了这层极限,只是……距离太远了,屡次尝试根本触不到边。

可是在这里,在这片被极恶老祖奋力压缩之地,他无端的感觉到,那层极限,同时也被极恶老祖压的变低了。

就是一桩,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嗵!”凝聚一身神通,刘火宅悍然发出了攻击。

“呼”大风呼啸,风萧萧的绝阴魂与极恶老祖的阴阳握都因之而生出激荡,乱流陡来。

贪狼车上的人,一阵东倒西歪。

极恶老祖眼睛微张,似乎注意到了阴阳握中这点不平静。

但是……不够,还不够!

那只是一阵强风,离大劈空掌差的不能以道里计!

“荜拨咔吧……”贪狼车发出一阵扭曲之响,贪狼逐鹿桩本来已近报废,每分每秒都岌岌可危。

但是,刘火宅丝毫不受影响,方式不对,那就立刻修正!

一下不行,那就两下……

“天赋神通!大劈空掌!”

“嗵!”平地惊雷,就好像鞭梢击破空气的锐响,明显可见的狂岚在暴风眼中凝现,仿佛桀骜不驯的蛟龙,左冲右突,咆哮挣扎,将旋转的龙卷打的起伏不定,歪歪扭扭。

“呼呼!呼呼!”云若分身,望空盘旋,十分之兴奋雀跃。

成了!但是,还不够,一些细节处理的不够好,威力并非最强!

那就……继续改进,第三下,“嗵”!

反正以天赋神通发出的劈空掌,不需肉躰承担后坐力,只要神通不尽,要多少有多少。

这就是灵修者的便利呀!

章二百六十一 大劈空掌之灵修版

其实,萧天也能出大劈空掌。

但是一来,他刚受过南宫家刑讯,身体带伤,再以这种手段倾尽全力,会让伤势更重,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二来,二来就算他打得出大劈空掌,且威力比6婆婆的强的多,攻击半径能达到十丈……

十丈的大劈空掌,放到方圆四五十丈的巨大龙卷风里,根本不解决问题,因为必须肉身才能出掌。

武修高手的确也能遁出血肉化身,血肉化身可以飞天遁地,行走度也比肉身快许多,可以在狂岚中立足,但是……

血肉化身是纯粹的精血,力大无穷,不畏刀枪不畏剧毒不畏许多东西,但内里并无气息运行。

遁出血肉化身,其实就是将精血与内息分离。

分离之后,无论肉躰还是血躯,都没有单独的击出大劈空掌的能力,气血激,纯粹的力大而已。

所以,萧天不行,只刘火宅能够。

通过天赋神通,通过云若强化,通过极恶老祖制造的,不知什么原理,但是空前合适的环境,刘火宅凝聚大劈空掌在体外,遥遥击出。

神通距离十丈,大劈空掌再十丈,便能触到绝阴魂与阴阳握互相消磨火光四溅的地方了。

太激烈了!真的是太激烈了!

不光火花飞溅,那交击摩擦之处,甚至隐隐有雷光涌动。

无比强大的摩擦,也积蓄了乎想象的巨大电力……

风萧萧不得不始终集中意志,灌注神念于灵剑羽阴,一次又一次的催生绝阴魂天演,以不断弥补消散的天演幻象。

亏纳兰老怪有先见之名,将一身真传尽数封印在灵剑内,若不然,这样的剧烈战斗有个几次,几万绝阴魂就消耗殆尽了,不晓得风萧萧已经有多少因果缠身了!

突如其来的大劈空掌力,虽然相对弱,就好像往飞转的轮子里插了根棍子……

刘火宅的神通虽然控制不住诸天涡流,却足以感觉到了周围气流的极端变化,并且敏锐的觉察到,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嗵!”一掌之下,阴阳握旋转的再不那么通畅,隐隐有些滞涩,但是很快……

不,没时间修复了,第二道大劈空掌接踵而至,力量更大,同样正在弱处,“嗵!”阴阳握的运转益滞涩了。

“嗵!”第三击,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来,阴阳握变形了,虽然还在飞快旋转,却隐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姿……

好像要往边上偏移,仿佛……飞行进的车子因为车轮损坏,控制不住要往路边冲去。

极恶老祖出手的确威力无穷,就好像一头隆隆前进的列车,冲击之力大的难以想象。

但是这冲击之力,终究是循着某个规则某种韵律在实现的,一旦节奏被破坏,就仿佛机车脱轨,连极恶老祖自身,都未必控制得了。

围观的众人初时还以为那摆动是错觉,是幻象,但是“呼……”顷刻之间,生死握换了一个方位,神龙摆尾。

运气好的人没事,运气不好的人被狂岚碾过,直接压成肉饼。

何止是人呀,南宫府的后花园,本来只囚牢周围罹难,这么一扫,整个被夷平了,满目疮痍……

可以看出来这一握的强大!

也可以想象出来,此握中心处,风萧萧等人所承受的压力了!

不过,随着刘火宅大劈空掌接连不断砸出,众人的压力渐渐的了……

虽然了,刘火宅暗暗叫苦。

为何叫苦?因为压力了以后,他的大劈空掌起来也难了呗……

天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万幸,在他露出破绽之前,极恶老祖先做出了变化。

和尚竖眉张目,透过旋转的气旋凝视刘火宅:“好手段!好应变!好……个大劈空掌!若无那九重灵剑庇身,在我所见的青年人当中,你的实力当属第一!”

虽然称赞,极恶老祖可不会就此放过了众人。

不仅没有放过,他还又加了一把火……

没错,加了一把火!

列车虽然隆隆失事,他已控制不了去向,但在列车上放一把火,将车上人火上浇油,他还是能做到的。

“阴阳握之骄阳似火!”

“呼啦……”仿佛燃起了天火,阴阳握之气息也不知如何摩擦生热,出了难以想象的高温。

高温下的光气犹如火焰缭绕,夹杂在盘旋的龙卷风中,将龙卷风从普通的龙卷,变成了直冲天际的火龙卷。

整个大名府,都能看到这条直冲天际的光柱!

南宫府后花园已经彻底毁了,本来还能留下些残垣断壁,残枝断叶下来,这冲天的火光一撩,残垣断壁成焦土,残枝断叶成泥灰。

外部尚且如此,内部人就不用说了,包围四下的火光就仿佛火炉,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烤炙,热力来自四面八方。

倘若不是每个人都有点能力,恐怕一瞬间,他们就要像放大镜下的蚂蚁一样被烤的焦熟了。

虽然还未焦熟,也差不多了,头卷曲,不自然的翘起,衣衫上星星点点火光闪现,伴着焦熟味道……

“还不投降?再不投降,让你们变作冢中枯骨!”极恶老祖大喝,惊天动地。

“想要我刘火宅投降?没有那么容易!”刘火宅针锋相对的对吼出去,夷然无惧,天赋神通纵横驰骋,“嗵!”“嗵!”“嗵!”……大劈空掌接连不断。

每声皆伴着巨震,将看起来熔铁烁金、席卷天地的风火龙卷上面,击出一个大大的火花!

极恶老祖的变招并没有影响他,甚至因为高温的关系,他又可以相对轻松的劈出大劈空掌了!

虽然变招,并不改变列车的覆灭就在眼前的事实,而当列车倾倒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就是贪狼之车逃出升天之时。

完全不晓得什么叫放弃,无光中,刘火宅汗流浃背,大劈空掌一下强似一下,一下猛似一下。

这既是逃出升天的努力,也是毕生难得的锻炼机会。

生死关头做出的攻击,感悟是最深的,不知不觉间,他已在寻常条件下也能出大劈空掌的道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竟然……无用?

骄阳似火仍旧压制不住,还是被大劈空掌一下一下劈的火花乱溅?

不应该啊?不可能啊?这子的天赋神通究竟是什么?竟既能控制得了阴阳握的寻常状态,又控制得了骄阳似火。

极恶老祖眸中闪过异彩,一瞬间做了某个决定。

“阴阳握之皓月凝冰!”

通天彻地的火焰旋风,以快的不可思议的度,乎想象的逆天方式,转换了颜色。

从天空到大地,褪去了热烈的红色羽衣,换上了湛蓝的冰晶色泽。

方才还是酷热难耐,一瞬间转成了冰寒彻骨……

正半遮半掩的脱衣服透气的众人,被冻的激灵灵冷战,心中难过的要哭。

所谓冰火九重天,不外如是了!

不过幸好,幸好这个时候,阴阳握的战车已经冲出铁轨行将倒地了。

一身上下汗渍化作冰晶沾在皮肤上,眉毛结霜花,刘火宅并不受影响,加一把力,最后几下大劈空掌,彻底颠覆了阴阳握的稳定。

激旋着,咆哮着,阴阳握由从天而降的倒扣姿态,转成了横向的平扫……

这么一倾斜,下部口处自然就露出了破绽,而且,强大的风力不再是极力的束缚贪婪战车了,而是奋尽全力的将战车往前推,虽然强烈的旋转搅的战车天翻地覆,灵体形态的贪狼受到的影响不到。

骤脱羁笼,贪狼欢天喜地的咆哮一声,一边旋转,一边拉动了战车,风驰电掣逐向唯一一只白鹿消失的方向。

“哈哈哈哈,哈哈……”到手的猎物跑掉了,南宫府诸人看着狼藉满目的后花园,皆无语凝噎,沉默中,极恶老祖陡然笑了。

笑的前俯后仰,前胸贴后背,泪花流了满脸:“和合之体!竟然是和合之体!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哇!”

声音惊天动地,已经跑远的贪狼战车上竟也清晰可闻。

“先是九重灵剑,然后和合之体,今天究竟什么日子,贼老天看我极恶老祖受苦受难太多,终于看不下去了吗?”

“雾雨疾梭步!”贪狼战车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外,极恶老祖陡然动了,摇身一晃散化成雾,雾气一聚凝成雨滴,雨滴再聚凝结为冰晶,冰晶化作经天流光,以比贪狼战车丝毫不逊的度衔尾追去。

先是九重灵剑,后有和合之体,于极恶老祖来说,就像凭空现了两座宝山,焉有不挖之理。

极恶老祖之后,又有一道流光,却是梳着双髻的少女,满脸矛盾,慢吞吞尾随而去……

“我们必须分开走!”一骑绝尘的贪狼战车上,刘火宅斩钉截铁的道。

章二百六十二 分道扬镳,不离不弃

没错,必须分开!

极恶老祖虽被落在遥遥远处,但他那冰晶飞梭擦起的流光,夜空里,贪狼战车上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距离看起来遥远,以贪狼战车或者老祖飞梭的速度,也就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倘若分开,极恶老祖的目标一是九重飞剑,二是……虽不知为何,应该是指刘火宅的和合之体,其他人相对安全的多。

而且,之所以被极恶老祖一直追近,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贪狼战车上站坐了二十几号人,超载了呀!

在场都是些经验老道之徒,转念之间便想明白,纷纷要求下车。

有些人则干脆直接跳下车,省时省力。

萧天是最后的一个,临下车之前,一指向风萧萧虚点过去,从指尖上,精血喷涌落向风萧萧,半空中血就开始组合变化犹如咒符,然落入风萧萧手中不见。

“此地就是龙骧、虎贲两营栖身之所,太子脱险之后,可去寻我们。我龙骧、虎贲两营五百众,皆翘首以待!”

精血在手中化作一张简易的地图,还有细微的标注,风萧萧感受着掌心里变化,颔首点头。

萧天也跳下了战车,虽有心保护风萧萧,方才如火如荼的一战过后,他也清晰的认识到了,风萧萧、刘火宅与极恶老祖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插手的层次,最好的帮助风萧萧的办法便是——不拖后腿。

不过下车之后,他并未如其他人一样,立刻趁着夜色掩护,在大名府北郊外开始逃遁,而是落地后看着如流星飞驰,越来越快的战车,一脸欣慰:

“当年那位道长果真铁口直断,准确无误……隐居古道十五年啊,终于等到太子成人,身手高超,宝物傍身,可以寄托……”

不知不觉间已经热泪盈眶:“真不知道大哥、三弟、四弟得到这个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余者尽散,贪狼逐鹿的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与极恶老祖的速度越来越远,但是……

但是刘火宅与风萧萧皆知,这样的状况仍旧不能长久。

为何?

“咣当!咣当!咣当!”每飞驰几丈,贪狼战车便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之响,打高空滚滚而过,仿佛带着串串惊雷。

之前已说过,贪狼逐鹿桩裂纹处处,超出了使用限制。

虽然有灵剑羽阴之力护持,应该用不了多久,这车就会散架了……

没甚可说的,收战车,换羽阴!

灵剑之速冠绝天下,携着刘火宅与风萧萧风驰电掣,顷刻间又将极恶老祖落下一段距离。

到手的鸭子,能让它们给飞了?

极恶老祖万般不甘,一口精血喷出来,悍然施术:“天魔解体!”

他算是动了血本了!

武修八重的天魔解体,和普通的天魔解体还不一样,极恶老祖的身体,一瞬间变成了赤红血色,仿佛是血肉化身……

没错,就是血肉化身!到了武修八重,便可以己身化血身,两者并为一体了。

原本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飞梭战车,经此一催,色泽飞快转成了血红深色,同时有漆黑的气息不断侵染扩散。

完美无瑕的晶体结构,飞快的开始有裂纹产生,密密麻麻犹如蜘蛛网丝。

但是……速度却也达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自天空弛过,呼啸的风声便将山野林海辟成了两半,好像人的头发中分。

其速度,竟然还超过灵剑羽阴三分。

距离,再度开始缓缓拉近。

极恶老祖这手段,必定无法持久,只是一时的极速,但是,一时就够了,只要能追上刘火宅与风萧萧。

这二人的飞遁全靠灵剑羽阴,灵剑羽阴虽然通灵,神识却弱,可不像普通人类危急关头能够爆发出潜力。

风萧萧已经拼尽全力催动,也只能看着极恶老祖一分分迫近……

倘若再接近一些,哪怕羽阴遁入天道脱离,也根本逃不过极恶老祖眼线的。

就好像海面航行你想要潜藏水底,敌人距离远了你跳下水,当敌人驶近,便难辨别你的位置,但是假若敌人走的近了你才下水,虽然水面浑浊可以掩藏身形,未必不能让人浑水摸鱼到。

“我们……恐怕还得再分。”看着极恶老祖身影,刘火宅咬牙道。

“再分?”风萧萧一愣,立刻摇头,“不要!”

倘若分开,自己有灵剑羽阴护身,飞天遁地很有机会摆脱极恶老祖纠缠,但是刘火宅呢?他可没有羽阴这样的异宝。

“不行!”反手一抓,风萧萧坚定的拉住了刘火宅手腕。

“萧萧,我有一事憋在心里许久,要与你说……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但是今日之后,似乎变的至关重要了……”刘火宅心意已定,凝视风萧萧,声音干涩。

风萧萧心中生出些微不安,但手抓的仍牢。

“你知道我本姓刘,但是你可知道,我本名叫什么?这两天一直没机会告诉你,现在终于可以说了……我本名长庚,刘长庚。似乎还有一个封爵,启郡王。皇帝刘义成,是我的二叔……”

天下皆知,五儿郡王,老大启郡王刘长庚,老二恒郡王刘岁,老三直郡王刘镇,老四智郡王刘辰,老五勇郡王刘英惑。

刘火宅,本名刘长庚,是……皇帝刘义成的侄儿?

“什么?!”风萧萧娇躯一震,终于按捺不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

刘火宅趁机抽手而走,不敢有丝毫犹豫,一旦犹豫,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有松开的勇气:“云若啊云若,天天以气养你,今天终于到了用你的时候了!神通,聚!”

“噗!”洁白的雾团,被刘火宅神通一凝,竟结成了通体泛白的一柄长剑。

剑身剑柄上云纹密布,但所有纹路都是固定不动的,非雾气那样的流转不定。

虽结成固体,刘火宅对此物的指使,似乎比气态时更加强悍,一手执剑柄,一手神通催发,与风萧萧骤然脱离,就如人字的两撇,雁行的双翼,和风萧萧渐行渐远。

“萧萧,倘若能够,你父母的血仇,我定向我那二叔问出个是非曲直来……若是,若是……”

若是假的,难道说,龙骧、虎贲两营五百士,苏家上下老小,还有满幽燕之地百姓,整个草原上的牧民,都在说谎,在诬陷自己那叔叔?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自己的叔叔,便确是风萧萧不共戴天的血仇,自己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分别虽决绝,这最后一句话,刘火宅竟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出口……

庆幸与失落,极端的矛盾充斥心间!

庆幸……云若之剑的速度并不算慢,比一般结丹期,甚至是灵动期的灵修速度都还要快上三分,呼吸之间,两人已经拉开了几十丈距离,倘若不是有意提高声音,彼此说话已经听不到了。

失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就这样……和风萧萧分别了?仔细算算,定情以来,统共四天,两人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战斗,昏迷,看护,再战斗,另一人昏迷,换人看护,继续战斗,仍旧战斗,直到此刻……

迫不得已要分开,身后方,却又跟着个恶贯满盈天下皆知的极恶老祖,焉知……此次分别,就不是永别呢?

事实上,刘火宅已做好了不幸落入敌手的准备,和风萧萧中分之后,他的弯越拐越大,一开始还是个“人”字,后来则变成了“厂”字,再后来,干脆做“亻”字,掉头转向极恶老祖飞去。

他要给风萧萧争取时间,风萧萧有灵剑羽阴在手,只要能够脱出极恶老祖视线,便有机会隐掉身形,遁入天道,彻底摆脱追踪。

从地面上,倘若有百步穿杨的好眼力,便可以看到,一根白色的细微的纤针,悍不畏死,不自量力,迎向了对向而来的,石破天惊的血红色流星!

不,不是一根细针,是两根,另一根微粗一些,针的四方,密布飘然翻飞的魂灵……风萧萧的针。

刘火宅要玩分道扬镳,得看风萧萧答应不答应呀……

云若化剑,飞行速度怎可能比灵剑羽阴更快?

刘火宅一心回飞,甚至不敢往风萧萧那边看,以为自己先飞成一个人字,再飞成一个厂字,后飞成一个亻字,却不晓得开始的确是人没错,再后来却不是厂,而是一,最后是丷……

风萧萧转了个和刘火宅不同的大圈,最终的目的地却是一样的——极恶老祖。

飞着飞着,刘火宅也觉出了不对,回首探看,勃然变色:“你这女人,不是让你继续飞的吗?”

风萧萧咬牙攥手,倔强性情曝露无余:“不把话说清楚,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走!”

“走!走!”刘火宅神通卷动,十几丈外大风吹拂,好像在用嘴巴吹气,要把风萧萧吹走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风萧萧灵剑翻动,轻而易举将那些风切的七零八落。

“你这女人……真想一起死吗?”

疏忽之间,极恶老祖的血色流星已经飞近,此刻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刘火宅对风萧萧横眉竖目,终说了实话。

“就算是死,也得在死前把话说清楚!”风萧萧面色煞白,目光坚毅。

“哼!终于知道,逃不出老祖的手掌心了吧?”极恶老祖哼声传来。

章二百六十三 你有杀招,我有飞刀

“云若,散!”催使神通,竭尽全力,将云若散化成方圆三十丈的云团,规模上,与血色流星也差不太多了。

刘火宅飞到风萧萧身边,咬牙切齿,真想脱下她裤子来,按住屁股暴打一顿!

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

“隐身,冲出去试试!”压下冲动,刘火宅对风萧萧道。

“这团云有古怪!”距离云团还有百丈,极恶老祖一边风驰电掣的疾奔,一边加了些小心。

虽然嘴上轻蔑,极恶老祖并不敢真个看轻这二人。

天底下,没几人能以那种手段,从阴阳握下逃生……

假如知道,二人的古怪行迹,起于小两口儿闹别扭,极恶老祖的脸色,恐怕会十分好看。

不过吗,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

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天道之眼中,那团雾依旧虚无缥缈看之不透,不由得提了小心。

下一秒,灵剑羽阴遁去了行藏,悄无声息从雾后面飞走。

这一招,刘火宅曾对驱尸宗元婴使过,很是见效,但是……

但是极恶老祖毕竟不是那驱尸宗元婴,天道高手和元婴高手的区别,是本质性的。

用隐身的法儿遁入虚空,元婴高手除非特别注意,否则难以窥破行藏,但在天道高手眼中,这隐身就好像是跳水一样,跳入水中了或许得花心思才能发现,但是天道高手,可以清清楚楚窥见你入水瞬间,那迸溅四射的水花儿,并藉此知道你的位置,哪怕你是隐身的。

至于二人是从云团后面走的这点小细节,要知道天道高手的感应,可并不拘泥于直线呀。

“竟在老祖面前玩这样的小把戏!”轻蔑一笑,极恶老祖大手一翻,无边气劲翻翻滚滚,拍向那云团!

呼就好像扫帚扫叶,云若之团瞬息间被扫空。

这便是刘火宅早不用这招的另一个理由了……

云若之雾,元婴高手面前还可以遮蔽一下视线,放在天道高手面前,举手投足间的攻击,范围都比云若之雾更大。

哪怕看不到里面如何,找不到刘火宅的确切位置,我一掌下去,连雾带人一起打,你又能如何?

无边气劲吹飞了云若,翻翻滚滚还向逃遁的二人如山压制。

“天演英魂……”灵剑反撩,幽魂吞噬,风萧萧持剑抵住来劲。

不过,力量的差距太大了!

二人直接被推飞出去,翻翻滚滚几十丈,滚的两人天旋地转,头颅充血。

这里不比阴阳握时,四周围空空荡荡无处借力。

翻滚之间,极恶老祖已经近前几十丈,不给喘息机会,第二掌又至。

其实就是普通的大劈空掌,不过武修八重的大劈空掌,与六重的又不是一个概念了。

六重之劈空掌,射程不过五丈,最顶尖的也才十丈,虽然恢弘,与极恶老祖这动辄百丈的规模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是微巫见巨巫!

一掌飞下,横亘百丈,刘火宅与风萧萧狼狈躲避,那掌力并不消停,仍滚滚向前,直推到绵延的大地群山上。

“轰!”地动山摇,平地里,陡然出现一个三十丈宽,五十丈长,其深也十丈有余的巨大掌影。

那迸溅而起的尘泥,就犹如火山爆发,直上数百丈高空。

若无绝阴魂不惜血本的消磨防御,一掌之下,刘火宅与风萧萧必定骨肉化泥,绝无幸理。

“呀,呸!呸!”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泥,刘火宅与风萧萧却没时间啐吐,风萧萧忙不迭操纵灵剑,以躲避极恶老祖的第二掌,刘火宅则奋起神通,扫开路上尘泥,涤清视线。

“呼……”第二掌擦身而过,虽未打中,带起的呼啸劲风,还是让两人不由自主的飞甩出去。

劈空掌中,同时凝聚着一种特殊的力量,搅扰天道。

那力量噬入羽阴,令它天道遁走的效果必须更长时间准备才能发挥出来。

陡察此变,风萧萧心中一沉,银牙猛挫:“咱们靠的再近些,跟他拼了!”

事到如今?还有甚能与极恶老祖拼的手段?无非也就是纳兰老怪留下的第三道天演真传罢了。

刘火宅摇头:“倘若灵修高手的话,或许有机会,但是这老家伙……”

灵修天道,神识强大,但是自体较弱,假如靠近了,天演英魂出其不意一招偷袭,趁其与绝阴天魂缠斗的功夫,或许能成功逃脱。

但是武修天道?武修天道最强的就是自身,绝阴天魂虽猛,奈何得了灵修天道,未必能够挡住武修天道一瞬。

而只要无法挡住,此招就毫无意义……

一道接一道的巨大劈空掌,就好像横亘空中的搅屎棍,搅的天空翻江倒海,风声呼啸,搅的刘火宅与风萧萧只能载沉载浮,拼尽了全力才不会被风波摧毁。

这还幸亏,幸亏灵剑羽阴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这般恶劣的坏境中带二人勉强飞行。

幸亏刘火宅拥有奇特神通,正是这漫天乱流克星,可以勉强抚平行进处得乱流,每每窥见风波较弱之处。

一时间,二人周旋天际,仿佛战斗机般翱翔,翻转,蛇形,回旋……与极恶老祖玩起了捉迷藏。

只不过,这迷藏捉的有些凶险……

但也有回报,极恶老祖的透支状态显然难以持久……

将一个天道高手耗到力气耗尽,想法有些荒谬,但刘火宅与风萧萧都是倔人,并不惮尝试一把。

“跟老祖玩这个?”接连推出五六掌,丈掌不离二人身前身后,却又丈掌不能成擒,极恶老祖嘿然一声,面现冷笑,陡然一抖。

身子一抖,好像打个寒噤,又仿佛狗儿出水,甩脱满身上下水珠,从他身上身下,一瞬间无数的细小红雾排出:“真是也不扫听扫听,极恶老祖我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嗡……”红云发出铺天盖地的嗡鸣之响,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见风就涨。

一个呼吸间,极恶老祖的身影被折没;两个呼吸,红雾的规模已经有刘火宅散化云若那般大;三个呼吸,红雾规模达到五十丈;四个呼吸,红雾已蔓延到了刘火宅与风萧萧竭力规避的领域。

当近到十丈,二人才发现,所谓红雾,原来是无穷无尽无边无比的细微小虫……

虽然微小,这些虫显然不如它们的身躯那般,是全然无害的。

“绝阴结阵,冥神庇佑!”知道这些小虫来着不善,风萧萧遥遥架起防御。

绝阴魂化作符咒流转,从她与刘火宅身外十丈处开始,巨大的冥神幻象飞快凝结……

但是,可以抵挡极恶老祖掌风的冥神庇佑,竟丝毫不能抵挡这些小虫,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小虫扑到灵光障壁上,“苛察苛察”擦然有声,将障壁如实物般啃噬一空。

不过顷刻,障壁便告破碎,十丈开外,此起彼伏皆是绝阴魂的哀嚎……

虽然组成冥神的绝阴魂幻象,皆是风萧萧天道演化而出的,这些小虫吞噬灵光,竟然能让绝阴魂本体也感觉到痛苦,威力当真可怖。

“别着急,我试试!”看风萧萧心痛,刘火宅抚慰道,注视飞尽的小虫,凝目聚神,神通一卷。

对于神通,连场大战,刘火宅体悟越来越深,控制过水银之后,他就在想,风是流,水是流,世间万事万物,其实都是流啊!

不说熔铁烁金后的融化之物,雾气是流,那么泥土飘散在空气里,又是不是流?沙子在沙海中推移前进,又是否是流?

略一验证,刘火宅就知,答案是肯定的。

既然是肯定的,那么眼前的虫群,“呼啦啦……”小虫的区域,登时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小虫们发出嘶嘶叫声,虽然不甘,却是无可奈何。

它们的形体太小的,小到难以受力,无论狂风灵光皆不能灭,但也正因为太过细小,尤其不能抵挡刘火宅的神通,被阻挡在丈许开外无法靠近,奋力挣扎,浑然无用……

“啧!啧!”极恶老祖大摇其头,“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孩儿们,给我喷!”

“嘶嘶嘶”无比细小的飞虫仿佛能听懂极恶老祖的话,一瞬间喷出了无比细小的红色雾珠,这些雾珠化在空气里,向刘风二人不断迫近。

刘火宅的神通修炼时间毕竟还短,暂时……也可能永久,只能控制一种流体,要控制小虫,便控制不住这些红雾,要控制红雾,就控制不住小虫。

二选一,这实在是个……不怎么艰难的决定。

他的天赋神通压根动都没有动,只是和风萧萧一起,伸手入怀,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辟毒太岁。

“服避毒丹?天真,我的噬灵蛊可不是凡物,而是……”

而是后面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刘火宅与风萧萧太岁入口,触露浑然无事的场面入眼,极恶老祖的下巴就惊掉了。

“哇哇哇……”一愕之后,是恼羞成怒。

不过两个菜鸟而已,自己一路追来,战法换了两三套了,竟然始终不能成擒?

这个面皮,极恶老祖可落不起。

“引魔入体,化身万千!”崩碎了一嘴钢牙,极恶老祖怒发冲冠,也顾不得其他了,悍然发动终极杀招。

身体一抖,从他身上,顿时四面八方射出许多幻影。

不,不是幻影,是分身,与极恶老祖一模一样的分身!

章二百六十四 物换不行,势压不过

至六重极顶,武修高手对血肉的掌控到了一定境界,便可以让血肉脱体而出,化作分身。

此分身虽不如灵修元婴那般翻江倒海,神通广大,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且随着武修等级的继续提升,这门神通究竟能够强化到何种境地,没有极限没有成规。

灵修寿长,功法代代传承,所以才层次分明,修行有路,武修自晋入先天之后,从七重开始,先是三花小天劫,再五气朝元大天劫……

天劫出现的既早,威力也要超过灵修,更无奈的是,即便这样,武修的寿命终是有限,除非寿限之内修行至破碎虚空的终极境界,否则至多两百年。

是以先天之下的武修功法遍及天下,先天之上的功法,则基本都是每个人自行摸索修持。

武修功法到绝顶究竟是什么层次呢?传说中,那开天辟地第一人盘古,便是武修,其气血的化身撑开了天地,抚育了大地万物……

传说可能不尽不实,但武修到了极处,排山倒海,移星换斗,神通广大那是必然的。

就如眼前,极恶老祖这分身千万,显然也是个少人走过,独一无二的应用。

刘火宅与风萧萧之所以能躲避极恶老祖,便是因为他的攻击虽然威力强大,缺少些变化,容易躲开……但是像现在这样?

铺天盖地的极恶老祖扑上来,包夹他们二人?

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这些极恶老祖的分身还不完美,虽然这些分身他们自己都相互看不过眼去,常常捉对厮杀,打的天昏地暗,但五分之一,六分之一的分身能够下定了决心来捉他们,已经足够了……

缠斗不行,跑吧!

对视一样,灵剑羽阴一折,不再绕圈,最快速度向远方遁去。

“抓到你们了!”极恶老祖真身虚弱了许多,毕竟分化出了那么多分身,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极速。

灵剑羽阴不再兜圈,定向开奔的一瞬间,他便锁定了那个方向:“雾雨疾”

嗖!剧烈的高速擦热了空气,擦出了光亮,极恶老祖的身躯犹如光芒万丈的流星,以前所未见的高速一瞬间欺至了灵剑羽阴之后:“梭步!”

散化成雾,凝结成雨,再结成冰晶。

刘火宅与风萧萧,就刹那间被冰晶冻结在了里面,体覆白霜,动也不能动一下,就连发出天演攻击都已是不及……

放下了面皮,拼尽甚至透支了战力的极恶老祖,终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瞬间改变战局。

灵剑羽阴在冰晶中瑟瑟战栗,也可以说是桀骜不驯,奋尽全力想要脱出极恶老祖的掌控。

可是极恶老祖哪里肯让?

结晶之力愈演愈烈,包裹在刘火宅与风萧萧身周的冰壳愈来愈厚,束缚的灵剑羽阴反抗之力越来越小。

在那同时,极恶老祖的身体,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游入了他所构建的冰晶之界,不过旋踵来到灵剑羽阴之前,身手欲捉。

“你最好不要那么做……”眼见手就要够到灵剑的当口,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传来。

三个人交击缠斗的功夫,双髻少女竟凭着柄一般的飞剑,凭着仅只四重的修为,一直追到了三人的战场。

“南宫家的小丫头?”回看一眼,极恶老祖压根的不搭理,“这里没你什么事,就算付我钱,也得你们家大人送来才像话!”

“我是为你好……”喘息几声,南宫铃苍白着脸孔,稳住身形道。

一路奔来,她也用了某种透支之法的,不然以她的速度,绝无可能这么快便赶到,“你不知道他是谁……”指着风萧萧。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还有甚我极恶老祖惹不起的背景不成?”一向的桀骜不驯,若用别的说话,极恶老祖未必会在意,这种说法,却让老家伙生了兴趣,距离灵剑仅只一寸,停了手,饶有兴趣回身。

“嗯哪。”南宫铃轻轻点头,“他的爸爸,姓萧,叫做萧道领……”

原本在笑,听了南宫铃的话,极恶老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张脸孔颜色数变:“萧道领?魏王萧道领?”

霍然转身看向风萧萧:“你是萧道领的儿子?”

这种反应,却比南宫铃想象的,强烈的多了。

听起来,就好像他认识萧道领一样。

风萧萧被冰封住不动。

南宫铃也不知这反应是好是坏,咽口唾沫,照预定的剧本继续说道:“他的妈妈,叫做纳兰问月,若你没听说过,总该听说过前几天白日飞升的……”

“哼,我怎么会不知道?”极恶老祖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几度挣扎,时而狠毒,时而怅然,时而犹豫,时而贪婪……

来来去去也不知变幻了几番,最终也不知哪种占了上风,这假和尚咬牙跺脚:“罢了罢了,这把剑落在你的手里也算天意,就不跟老天做对了……”

一挥手,斩断冰晶,将风萧萧和着灵剑羽阴远远的推飞出去。

拉着裹住刘火宅的另半边便走,仿佛生恐走的慢了,会忍不住一般。

“乒!”失去了极恶老祖之力,绝阴泉涌,灵剑羽阴一声激鸣,破晶而出。

“前辈,你若想要,我愿放弃灵剑,只求换回他!”不敢稍有延误,趁极恶老祖还在范围内,风萧萧声嘶力竭喊道,架剑追去。

刘火宅不能言不能动,只能在心中咒骂连天:瓜女子,既让你走了,还不快快离开,自投罗网作甚?

惹的这喜怒无常的老鬼翻脸,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空自着急,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风萧萧犯傻。

幸运,极恶老祖离去之意甚坚:“我要了你那剑,不过多了把趁手的武器;有了这天赋异禀的和合之体,我便可以开炉铸丹,届时重结了金丹,练回昔日修为,再将本体化作第二元神,我极恶老祖灵武双修,天下间还有谁能抗手!”

一边豪气干云的咆哮,老祖一边掌气纵横,却是在收拾战场,收拾厮杀成团,打的不亦乐乎的他那些分身。

这似乎就是那分身千万之术的弊病了,不是每个分身都听话的,散化以后,将近三分之一不听指挥,胡冲乱撞,想要收回,便也不是念头一动的问题,须得手动一一召回。

饶是如此,分身们也各种不服,极尽反抗之能事,耽误了极恶老祖许多时间。

倘若分身里面有一个足够强的,说不定,能反将老祖本体吸入,魔化了神识,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说不定。

这老祖的功法,诡异到了一定程度。

也幸亏如此,若不然风萧萧哪有机会与他对话。

不过……他将刘火宅擒了去,竟是为了要炼丹,将刘火宅炼成金丹?风萧萧听的哀恸欲绝:“你……你不能那么做?”

一掌收拾了个分身,极恶老祖好整以暇:“哦,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可别说什么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之类的话,老祖我听的实在太多了……”

老家伙把风萧萧的台词抢了,心慌意乱的女孩一时无语,心丧欲死的关头瞅见不远处的南宫铃,陡然福至心灵:“你不能杀他,你不知道他是谁?”

极恶老祖听的手一抖,放跑了分身,干脆也不追了,转过了身:“你倒是说说,他又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他姓刘,叫做刘长庚!还有个封号,启郡王,他是当今皇帝的侄儿,皇位的继承人之一……”刘火宅的身份,让两个人十分之纠结。

然而此时此刻,风萧萧不知有多庆幸,刘火宅能有这么个身份护身。

“刘长庚?启郡王?皇位继承人?……”极恶老祖面色古怪的打量了风萧萧一眼,“说的似乎是真的,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从他结丹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再也不是皇位继承人了!”

皇帝不许修真,推而广之,皇帝的继任者不许修真。

皇帝的继任者倘若修真了怎么办?理所当然,是丧失继承资格了!

风萧萧听的通体冰寒,娇躯一晃从云端跌落。

南宫铃眼疾手快,御剑飞至接住了她。

“哈哈哈……”极恶老祖乐不可支,“实话跟你说了吧。别说他是灵修了,就算他不是灵修,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老祖我恢复修为的寄望全在他一人身上,哪怕惹出六大宗门长老围剿,我也不可能放过他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话之间,他终于清空了天上地下的分身,仰天一笑,化作流光向西方而去。

“不……”风萧萧无力的倒在南宫铃怀中,泣不成声。

“傻女人!我自己的事自己定然能解决……这老头要不了我的命!别哭哭啼啼的,下次见面,若是比现在瘦了,我可饶不了你!”

流光之末,终于挣脱了结晶束缚的刘火宅声音遥遥传来,不仅没让风萧萧止哭,反而“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这一切,刘火宅是完全听不见了。

章二百六十五 你是刀俎,我是鱼肉

带着刘火宅,极恶老祖先回了保州城。

替南宫家拦下古清河是有代价的,用深不见底的乾坤袋,将南宫家的库藏几乎搬之一空,直搬的南宫家上下面色发白,神情苦逼之后,两个人重,向西进发。

身为四大高手,极恶老祖的飞行速度,未必有御剑的风萧萧快,九重上的灵剑毕竟世间难寻。

一夜不知不觉过去,当天光渐亮,黎明来临时,两个人渐渐飞离了幽燕地区。

最明显的地貌特征是,两人脚下那片波光浩淼,一望无际的水域……

这片水叫做乌梁素海,是牧州草原南部群山之巅,雪水融化汇聚而成,正横亘在幽州古道之西,见到这片海,也就知道离了幽燕之地了。

再往西则是绵延群山,间夹几条大河。

幽燕之地群山向南绵延,形成了八千里太行,乌梁素海之西的山脉,则比太行山脉又高大复杂了许多。

北方一条东西向的大山,唤作阴山山脉,是中原与牧州于西方的天然分界线。

阴山山脉一路向东,向北,渐入雪山腹地,最后在雪狼原西与大雪山交汇处,便是牧州人的圣地,草原人的信仰之地,天煞门,落日崖!

阴山山脉中段处向南,则是万里贺兰山。

阴山山脉结出了天煞门。

太行山一路向西向南,于洛水之东,交汇处生出了嵩山,嵩山上少林寺执中原修真之牛耳。

与前两者相比,贺兰山也丝毫不差里贺兰从阴山中贴着源自中原,一路向北流入雪山腹地,直至极北冰洋的九冥河,逆流而上,跨过洛水,穿越秦岭,最终在南方更名改姓唤作武陵山,武陵山之中,有仙山武当。

洞天福地,说的是修真宗门之逍遥自在,福泽深厚,不是实际上,所有的修真大派,洞的是山,福的也是山。

大地有山隆起,就如人之体表有青筋露出,代表着下方有血脉循经,有天地灵气汇聚……

由武陵山与贺兰山再往西,南部武陵山之西,是号称天府之国的益州蜀川,北部贺兰山往西,也是沃野千里,号称塞北江南的河湟之地。

一夜工夫,两个人出大名府来到了乌梁素海,估计还需要两日,能够抵达不太起眼的吕梁山,再两天跨过九冥河,再花四天翻过贺兰山,至于辽阔的河湟之地,就更花时间了,没有七八天绝拿不下来。

刘火宅也不知极恶老祖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有传说,这家伙的老窝是在西域大宛的,不过对此传说,刘火宅丝毫不知。

他也不问,随极恶老祖一路飞着,专心行气修炼。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当再一次的,刘火宅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极恶老祖捕来的山猪啃掉一半之后,极恶老祖都绷不住了:“你到底是缺心眼呀?还是缺心眼呀?还是缺心眼呀?”

极恶老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自诩也是见多识广了,将死之人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下到只能随波逐流的升斗小民,上到将要渡劫的**重高手,真没见过刘火宅这样的,好像即将迎来的不是死亡,而只是……天黑了,该睡一觉了。

“咔嚓咔嚓咔嚓!”几口间又撕光了一条猪腿,刘火宅抬起油光锃亮的嘴巴,“老祖你若能回答几个问题,我便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

“跟老祖我谈条件?”假和尚不屑撇嘴。

刘火宅继续低头开吃。

俄顷之后,“好罢好罢,你问吧,我可不保证一定回答。”极恶老祖服软。

“什么是和合之体?”换一条野猪腿开工,刘火宅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道。

“根据修真宗门典籍记载,和合之体天赋异秉,天生便能控制水火二行不受天赋冲突影响,修炼速度惊世骇俗,远超常人,这你应该知道的……”

极恶老祖神秘一笑:“不过在武修的秘密传承之中,和合之体,却比修真宗门记载的更加强大,更加神秘,你知为何?”

“那些灵修宗门中的和合之体,从来不屑修行武修功法,只有武修的和合之体,会尝试灵修之道……所以此事,只在武修间流传,没有灵修知道——天上地下,只有和合之体,可以灵武双俢。”

对天赋神通的理解有偏差,但是极恶老祖所说基本无误,刘火宅点点头,继续提问:“第二个问题,老祖与萧道领,究竟有何关系?萧道领禅位,个中有何玄机?”

方才还面色自如的极恶老祖,一瞬间色变:“换个问题。”

没给出答案,但状况已经十分清楚,极恶老祖至少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说不得,还曾经参与其中过。

“哦。”刘火宅闻言点头,继续胡吃海塞,却不说话。

极恶老祖见他神情,知道问不出答案了,心中火气。

这一阵,却是自己输了,白回答了个问题……

不过,刘火宅不让自己舒服,自己也不能让他舒服了,也不管刘火宅还有没有吃完,气劲大手一巴掌拍下来,拍扁了火堆上肉,拍灭了篝火,拍的飞灰四下飞溅。

“咳咳咳……”刘火宅猝不及防,被烟尘扑的灰头土脸,禁不住咳嗽起来。

极恶老祖可不知道,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就是干这个的,管他是故意的还是不注意的,老祖的心情是一瞬间好转了许多。

另一手幻化成形,虚空里将刘火宅一抓跃上空中:“不吃了,出发!”

飞不到几步,极恶老祖又回过头来,瞪着刘火宅愤怒:“又重了十几斤,你猪啊?”

刘火宅一拍圆滚滚肚皮:“快死的人了,再不多吃些喝些,岂不亏大发了?”

笑容很是憨厚!

没有办法呀,想不憨厚都不行。

三天之内,重了少说三十斤,原本体型标准的他,此刻猪肚鸡腿,大饼脸一张,不熟悉他的人,绝对都认不出来了。

“你就吃,吃,吃,吃撑死吧!”极恶老祖愤愤然道,不知从哪儿竟然又变出一只烤好的野猪来,丢向刘火宅,“有本事,你再把这也吃了!”

“谢过老祖!”扬手接了,刘火宅也不客气,闷头大吃起来,好像真的要吃到撑死的样子。

看着刘火宅大吃大嚼的样子,极恶老祖忽发奇想:“我说,你不是痴心妄想,吃的过重让老祖我带不动你吧?”

“老祖已是八重武修,担山而行有些夸张了,不过担个几万斤重物赶路,仍旧跟玩一样,我虽不怎么聪明,还不至于想出那般异想天开的法子来……”掰断骨头,剔剔牙缝,刘火宅重新俯首大嚼。

“那就好,那就好!”极恶老祖满脸疑惑的点头。

就这般一直赶路,转眼过了半月,两人来到了此行第一大关——嘉峪关!

有从天山发源的雪潢河打此经过,从北向南,直灌注进茫茫西海。

贴着海边往西,则又是横亘南北的一道山脉,甚至跨越了整个西海,令的西海近岸水浅浪轻。

这道山脉在河湟之地,嘉峪关西,便叫做昆仑,莽莽昆仑,穷天之极,切分中原与西域大宛。

同样是这道山脉,跨越西海延伸到蜀川,正在蜀川之西,将这片极西南之地与西海之滨分隔开,郁郁葱葱绵延几万里的大山,号称十万大山,中有南林竹海,有传说中的天地之隙裂云渊,更有终年不散的瘴气横亘山间,乃大陆第一蛮荒凶险之地。

话扯远了,且回正题……

这一日,极恶老祖与刘火宅便来到了嘉峪关前。

关前是一马平川,但就从关口开始,仿佛平地里隆起了插天巨峰,那峰直插云霄令人望而生畏还不知足,更绵延不绝,向南向北也不知封堵了多少条向西的路。

在那山前,是一道宽约百丈,清澈见底的大河,便是雪潢河,河湟之地由此得名。

广袤无边的大草原,多赖此河,而水草丰美,畜牧茂盛,牛群羊群遍布草原,星星点点的帐篷支撑在四面八方,相比战火不休的幽州古道,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不,不用跟任何地方相比,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看着远方的巍巍雄关,雄关下方的人来人往,极恶老祖忽然道:“你以前是不是很胖?”

“很胖?没有啊?”刘火宅一愣,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大嚼。

“不是?”极恶老祖眉毛一挑,陡然止住脚步,“可莫要骗我……”

“不是便不是,我骗你做甚?”刘火宅哂笑。

“你确定,不是想吃回原来的模样,等进了嘉峪关闹事,让那刀百里能认得出你,出手将你救下?你若说实话,我带你走嘉峪关,四大高手排名是十年之前,这十年,老祖我自觉进步颇多,早就手痒,想和刀百里一战了……”

“你若继续摇头,我便不走嘉峪关……”极恶老祖邪恶的笑起来。

刘火宅更是好笑:“你爱走哪条路便走哪条路,你是刀俎,我是鱼肉,你想怎么切,我就得怎么挨……老祖你这又是何必呢?”

章二百六十六 嘉峪关前,刀家公子

极恶老祖细细端详刘火宅两眼,完全看不出其表情有异。

一是刘火宅本就神情自若,二则是……则是半月时间,刘火宅足足胖十几圈,体重是半月前一倍还多。

圆滚滚的一张大脸上,真是什么神情也看不出来呀!

死胖子!极恶老祖心中咒骂!也有些犹豫……

前面曾经翻过吕梁山、贺兰山、九幽河,以极恶老祖的身手,天上地下哪里都可去得,然而前方,前方那是昆仑呀!

开天辟地之后,九州第一名山!

无数其他地方已经绝迹的荒兽,这里经常能够遇到;无数别处难以窥见的仙家遗府,此地颇多遗留;更有数之不尽的仙人禁制,天地沟壑于其中……

只不过,距离仙界和人间交错的日子毕竟已经太久太久了。

自从洪荒巫妖大战,天柱不周山倒掉,仙界与人间渐行渐远,昆仑山上的仙家府地,更是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久。

随着修真者年复一年的不断探寻,那其中,或许还藏有上古奇珍,未解封的仙府,寿达几万年的洪荒珍兽,然而,与渐渐探查出来的,遍布昆仑上下的陷阱、封禁相比,实在已是沧海一粟……

不仅古昆仑成为了传说,就连昆仑山寻宝,也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上古传说。

其意义,基本等同于大海里捞针,沙漠中找线。

极恶老祖判断不出刘火宅的真实想法,心中郁闷……

事实上这种郁闷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憋了十天半月了。

正惆怅犹豫,变化陡生……

嘉峪关,紧扼昆仑山口,守中原与西域大宛之咽喉要塞,虽然西塞荒凉,关头过往之人却络绎不绝。

有商旅,有游客,有军队辎重运输,各色人等,来来去去,将西域特产之香料、葡萄酒、毛毯之类运往中原,将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运向西域。

刘火宅与极恶老祖正在此间对峙,远方的关前,陡然一阵哭叫谩骂声传来。

距离很远,普通人或许听之不清,于极恶老祖与刘火宅这样的武人来说,却是声声入耳。

“军爷!军爷!这匹绢真不是小老儿藏在车上的呀!我黎老汉在嘉峪关住了整整三十年,天天都靠出城拉水赚点活命钱,怎么会私藏商货呢?”

老头叫的凄苦,实情更加令人发指,那匹绢,其实就是守城的士兵,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放上老头的水车的。

可惜连当事之人,都不敢申明,唯有苦苦哀求。

至于旁观者,就更加敢怒不敢言了。

“少废话,少废话!”守城兵扶着刀,不客气的将老头踢开,“都运水三十年了,今天抓到你了,你来讨饶,以往没抓到的,还不知有多少次呢,罚钱!罚钱!”

另外一兵点头附和:“没错,罚钱!一匹绢三两银子,过路费一两五百文,私藏逃税,逃一罚十,统共十五两,快点交出来!”

从车上取绢回来的家伙行到老头身后,一脚又把老头踢倒在地:“奶奶的,竟然把绢给弄湿了,卖不上好价钱……失策,下次这样的水车,还是放瓷器吧。”

明目张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各位军爷,十五两啊,就是把老汉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呀!”接连两脚,本就瘦弱的黎老汉一时间爬不起身,只得伏地苦苦哀求,“还请通融通融……”

“通融通融?我们通融你,谁来通融我们!”毫不吝惜又是一脚。

另外一人,则不怀好意行向水车,行向水车之后,一个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十二三岁小女孩,嘿嘿婬笑:“把你卖了是卖不出十五两去,不过你这女儿……”

手搭上女孩白皙小巧的下巴,口水横流:“真是白嫩,日日有水滋润,果然不一样,怪不得会被少爷看上呢!”

栽赃陷害的意图,登时曝露无疑。

不过早在此人发话之前,已经有不少路人,注意到了城门远处,山壁荫凉下的那位,躺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轻啜香茶的身影。

原本还有的一点勇气,登时消散无踪。

其他人跃跃欲试,只需轻拍一下,指指那处荫凉,顿时也如被一盆凉水浇下,熄了念头。

此人是谁?为何有如此声势?

此人籍籍无名,姓刀名丛云,无官有爵,无职有司,但若说起他的老子,那便河湟之地,甚至是天下九州,就都晓得的了——刀百里。

刀家人丁不旺,这代就这么一个儿子,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成了一副骄横跋扈,荒婬无耻的德行。

无人敢管,也曾经那么几次,有人将此子的作为报到了刀百里处。

刀百里管此子甚严,闻知暴怒,将此子打个半死关押起来。

然而再是愤怒,终究是他的孩子,没多久被放出来,依旧那副德行,我行我素。

同时,还把打他小报告那家人弄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刀丛云虽是纨绔子弹,荒唐放荡,却非蠢物,恰恰相反,十分聪明,也因此,坏起来格外彻底。

这样的事反复上演了几次,整个嘉峪关,河湟之地,于是再没有敢得罪这位二世祖的了……

世家少爷出门纳凉,看见排队进程的人里,有那么个女孩秀色可餐,于是指使属下,诬陷女孩的爸爸走私,以名正言顺的掳了女孩抵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这片刻之间,士兵们已经从车后面拖出了女孩,不顾一圈愤怒的眼神,向门里边拉去。

黎老汉歇斯底里的向几个军汉冲去,想要救回女儿,被士兵兜心一脚踹飞,挣扎着起身时,禁不住的大口大口吐血,已被踹伤了内腑。

女孩儿一边梨花带雨的哭泣,一边挣扎着想要去看看父亲情况,却又哪里能够……

“你既拿不定主意,那我帮你拿主意吧!”见极恶老祖一副犹豫神情,刘火宅禁不住鄙视,手一翻掏出了鹿角叉,几十丈开外,遥遥往前一仍。

这些日子,他虽然大吃大喝,胡吃海塞,修行却没有放下过。

鹿角叉风驰电掣飞向城门,飞向士兵肆虐之地……

几个士兵嘻嘻哈哈调戏着女孩,他们与刀家公子那是相熟的,知道公子“用”完了,自己几人也能分一杯“羹”的,言笑无忌,心思萌动,然而……

“扑哧!”兵刃轻轻入肉的声音,几个士兵顿时凝住不动。

此时的鹿角叉已非以前的鹿角叉。

以前的鹿角叉势大力沉,发动起来惊天动地。

现在的鹿角叉,被刘火宅以神通消去了搅扰的乱流,抹去飞行的激声,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而且,有了几分举重若轻的飘逸感。

一叉之下,拎着女孩臂膀,抱着女孩腿的三名士兵直接被叉上地面,女孩则刚好在叉的空隙间,毫发未伤。

“啊”三个士兵还未就死,被叉在地面,惊天动地的惨嚎起来。

“敌袭!敌袭!”警声大作,关前守卫纷纷持械而来,已经发现了始作俑者的刘火宅。

三分之一围刀丛云散开,成戒备之势,其他人则或骑马挎蹬,或徒步而行,向刘火宅与极恶老祖包抄而来。

刘火宅遥遥伸手相招,雾兽云若凝结的大手,不比他自己的手稍微逊色,灵巧的提起了鹿角叉,“嗖”的倒飞回来。

女孩被吓傻了,虽然重获自由,竟不敢动,面色煞白躺在地上,躺在一插一把,已经没甚声息的三个士兵中间。

“是灵修,上破灵弩!”刘火宅匪夷所思的表演,没有让守军退却,只是令他们微微忌惮。

这便是河湟兵的特色,信心满满,自诩天下无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极恶老祖看着刘火宅,心中哂然,你自顾且不暇,还有此闲情雅致?

那好,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看你是真的侠肝义胆,还是道貌岸然下包藏祸心!

迎着来兵,将手一挥……

“呼”大风起兮,黄沙飞扬,滚滚沙龙从他足下,翻涌激荡,一路扫向包抄而来的河湟军。

人也飞,马也飞,哦,当中还夹着些骆驼,看起来威风八面势不可挡的河湟军,怪风之下顷刻间溃不成军。

倒也有些好手,翻腾的沙暴之中,犹自不忘向二人射出劲弩,寄望倘若射中,能够消了极恶老祖邪法!

但是,对付灵修的手段,用来对付武修之四大高手?简直可笑。

袍袖一展,所有箭支被极恶老祖轻轻松松扫落,如同抖落尘泥。

大袖再招,卷了刘火宅,假和尚施出缩地成寸的功夫,向嘉峪关步步进逼。

“启万里狂沙阵!上天光瑶柱炮!”

飞骑一击而溃,来者不善,刀家二世祖一个猛子从躺椅上跳下,老神在在吼道。

“隆隆……”嘉峪关,两山夹道间的大门,缓缓开始闭合,如沸水开的黄沙灵光,渐渐在城前弥漫。

“不要……”此起彼伏皆是城前商旅的悲呼,也包括被一击而溃的河湟骑军。

大阵结起,灵炮上膛,那他们也在射程之内啊……

章二百六十七 万里黄沙,瑶光天柱

城前呼声喧天。

城头上,刀家公子一指左手边,过往商旅:“你们行商走脚,投机赚钱,早知路上会有凶险,今日之事,就当遇了沙匪强盗吧!”

就当?有这么当的吗?

一指右手边,河湟军中人:“你们终日领我刀家俸禄,有吃有喝,今日城外死战,就当是为我刀家尽忠了吧!”

又是当……

“你们的妻儿老小,自然有我安排出路!”

短短三两句话,尽显这位公子哥儿的荒唐与……算计,之前已经说过,眼前这位虽然纨绔,却非废物,应变既快,命令也足够果断。

“嗵嗵!”还有人在城下,不甘心的敲着那高耸入云的巨大城门。

“再敢乱敲,把你们当成乱匪,一并射杀了!”刀家公子不耐烦的道。

可是,人的惶急之情,哪是说压制就能压制的下的,擂门求开者仍旧络绎不绝。

“射!”刀家公子也不再客气,直接下令。

“这些人,皆要因你而死!”奔驰当中,极恶老祖指点前方道。

“不是因我,是因那人。”刘火宅指着城头上刀丛云,“恶由他起,我不过是止恶罢了。”

“为救一人,而害百人,这就是你的善?”极恶老祖扬眉。

“畏惧邪恶,而不敢行善,那种善,要来何用?”刘火宅也扬眉。

与极恶老祖的对话飞快,城头上箭已落下。

“阿难!是佛顶光聚,悉怛多般怛啰,秘密伽陀,微妙章句。出生十方,一切诸佛,

十方如来,因此咒心,得成无上正遍知觉。

十方如来,执此咒心,降伏诸魔,制诸外道。

十方如来,乘此咒心,坐宝莲华,应微尘国。

十方如来,含此咒心,于微尘国,转大珐轮……”

迎着城头箭雨,极恶老祖突然合十唱诵,一步数丈,梵音曼妙。

此时万里黄沙大阵已开,老祖虽缩地成寸身形如电,漫天黄沙中,竟然无法靠近嘉峪关城墙。

这万里黄沙大阵一开,登时将关前方寸变的扑朔迷离,颠倒阴阳。

原本就在眼前的地方,此刻远在千里之外。

原本千里之外的所在,疏忽一步间,可能就到了眼前。

极恶老祖与刘火宅距离城门仅百丈,这百丈,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不过,人虽被隔住了,老祖的佛声却没法隔住,声声佛唱,幻化成光,就如极天之流,虚乎飘渺的飞到了嘉峪关前,凝成一道佛光之幕,将城头射下的羽箭尽数挡住。

“噗噗噗……”羽箭如雨落,射就在近处,下方又是沙地,落到地上也能拣回来,刀丛云下令,不吝箭支。

估计也是知道,这等羽箭对前方冲来的二人毫无威胁。

但是,漫天箭雨,皆被佛光挡住。

城头下的商旅百姓们本来缩头待死,心如死灰,一阵暴雨打棚声过后,难以置信的摸摸身体上下,看看周围四周,再本能的瞅瞅天空……

“朱古,喇嘛啦,仁布切啦!”数百人,轰然跪倒在黄沙地,向着极恶老祖行来的方向。

此地已近西域,信仰渐渐不同,话翻译一下,便是尊称“活佛”的意思。

神色肃穆的,以佛光救下了百姓,神色肃穆的,步步趋向城墙,极恶老祖道貌岸然下是不变的阴狠:“唔,这些人现下,却是以我为善了……”

“他们本来会死,是我救下了他们,那么一会儿之后若我杀掉他们,也便不沾因果了。”极恶老祖邪笑起来,“刘火宅,倒是你提醒了我……”

“一会儿咱们就从嘉峪关中大摇大摆走过去,倘若安然无事倒也罢了,倘若,你要搞甚阴谋诡计,我就将这几百人全杀了!”

轻轻一抖,几百颗血珠无端端掉落,落上沙地,立刻如活物般钻进地中,几百道微微隆起的痕迹,四面八方奔向城前诸人。

一人恰巧分到一颗,只是滴微不起眼的血珠,于普通人而言,却是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便死的勾魂手段。

极恶老祖的威胁,刘火宅的大胖脸上不见反应,倒是充满了好奇:“老祖,你这和尚真不是假的……你真做过和尚?”

诵经念咒可能是假的,但极恶老祖这一手精湛的佛功,却是实打实的……

这些时日,刘火宅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在努力的提升修为。

想要从这和尚手底开溜,阴谋诡计是绝对要的,自身实力也不可或缺,刘火宅是抓紧每分每秒都在锻炼,但是……最近越来越感觉到一些阻碍。

仿佛前面有一层窗户纸,虽然轻薄,无论如何捅之不破——四重结丹向五重灵动转变的窗户纸!

极恶老祖无意间唱诵的一段佛经,却让刘火宅心中一清,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什么。

在此同时,刘火宅也想起了洛浦鬼窟时候,天道和尚对极恶老祖的惊问:你竟然真做过和尚?

看起来,极恶老祖做过和尚是板上钉钉的,而且,不是一般和尚,绝对称得上是高僧。

不过,这老家伙做和尚,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是在萧道领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呢?

他又是怎样,从一个得道高僧,变成了恶贯满盈的极恶老祖的呢?刘火宅心中充满了好奇。

“闭嘴!”仿佛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极恶老祖一瞬间沉下了脸色,继续前行,且走且唱:

“……十方如来,持此咒心,能于十方,摩顶授记。自果未成,亦于十方,蒙佛授记。

十方如来,依此咒心,能于十方,拔济群苦。

所谓地狱、饿鬼、畜生、盲聋、瘖、哑,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大小诸横,同时解脱。贼难、兵难、王难、狱难、风、火水难、饥渴、贫穷,应念销散。”

这是《楞严经》,全名《大佛顶首楞严经》,佛教中一部十分重要的典籍,以前在少林寺,刘火宅曾经研习过的。

当时年幼,不通世事,修行也不开窍,每日听闻如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此时此刻有了感悟,有了经历之后再听,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极恶老祖的唱诵方式,抑扬顿挫,高低转承,十分的专业,刘火宅识海中,那颗饱满的金丹微不可见的一动,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金丹跳动就犹如心脏跳动一般,带来肢体难以言喻的感受,所不同的是,心脏支撑的是血脉的运转,而金丹支撑的,是灵魂,让三魂七魄之轮倏忽加速。

随着这一跳,金丹表面还有微不可见的咒符、纹路出现,那代表着修真者对天地最直观的感受与认知。

刘火宅修行之初,接触的便是少林金刚符,武当纯阳符功法。

听闻佛法,心有所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不经意间,就开始了由四重结丹,向五重灵动的转化。

于这一切,极恶老祖似无察觉,大步流星向前奔去,身影在碗里黄沙阵中若隐若现,如同人在大海漂流,载浮载沉。

虽然缓慢,稳定的向嘉峪关城墙欺去。

“瑶光天柱炮!”城下的蝼蚁既然射杀不着,刀家少爷也并不执着,立刻下令属下,转换了目标。

一张张法符,不要钱一样插进了嘉峪关城头法阵缝隙间……

浓郁的灵光绕城头盘旋,仿佛一身金鳞的云龙,甲光向日金鳞开!

东向烈日的照射下,散发出越来越强盛的金黄色灵光,耀眼生花,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随着灵光越聚越强,金光越来越盛,整个嘉峪关城头,仿佛坠落了不灭的太阳——不知几百几千片龙的光鳞,沿着城头形排列,将炽烈的骄阳灼焰恶狠狠的反射出去,凝成一道光流,直向极恶老祖轰去。

佛经中,时间最顶级之光分了十二重,无量光、无边光、无碍光、无对光、焰王光、清净光、欢喜光、智能光、不断光、难思光、无称光、超日月光……

皆是能够与天劫相媲美的至强至大的存在。

眼前的嘉峪关守阵借蜃景幻象,收集天空骄阳,再以瑶光天柱之法发出,虽非正牌强光,也有第十二重之超日月光的一二成威力了!

一炮射出,风云变色!

大漠之中,清晰可见汹涌的光流如一线,辟开扬沙,刺向远方。

光流之下,是炽热滚沸的黄沙,竟已经因高温熔化。

待光流涌过,烧灼熔化的黄沙渐渐冷却,慢慢呈现晶莹澄碧之色,如宝石似美玉,瑶光天柱之下凝成了另外一种物质。

迎着那光,极恶老祖不闪不避,不退不让,直接步入,融于光中,唯余声音袅袅:

“十方如来,随此咒心,能于十方,事善知识。四威仪中,供养如意。恒沙如来,会中推为,**王子。

十方如来,行此咒心,能于十方,摄受亲因,令诸小乘,闻秘密藏,不生惊怖。

十方如来,诵此咒心,成无上觉;坐菩提树,入大涅槃……”

“轰……”并无声音,但是整个世界,一瞬间在刘火宅心中亮起。

章二百六十八 问道侠与义,虚实镇开明

道!道!道!

修行既是修道!

佛祖之道宽恕、悲悯,佛心融于世界,则地火水风中自由来去,不受拘束,因为这道便是世界。

易经之道讲卜筮、预测,简简单单六十四卦,包括大千万象,从事物规律之间入手,剖析世界。

老子之道讲无为而治,认为天地自有规律,顺天应人,则大道可期。

天演之道则穷尽变化,从事物变迁的具体表象,逆推世间至理……

欲要修行,必先立道。

那么……自己的道又是什么?

佛祖之道太软,易经之道太玄,老子之道太虚,天演之道太……冷酷无情!

天地灼亮的一瞬间,刘火宅心中思如潮涌,念头轮转,举棋不定。

极恶老祖的身影渐渐开始发光,与瑶光天柱炮一模一样的强光,虚幻的佛像围绕身周,几十丈高宽,气势磅礴。

以佛道之融合,化解瑶光天柱的冲击高热于无形,尽显高僧大德的风采。

城门下的商旅百姓早已五体投敌跪到,叩谢圣僧大德的显化。

刘火宅在他身周,不由自主感受到诸般变化,感受到佛法的玄妙,感受到生民的虔诚……

灼亮的世界里,渐渐被佛光禅唱充斥,檀香阵阵,金花朵朵,极乐大境若隐若现……

等等!一咬嘴唇,刘火宅狠狠清醒过来。

每一条道都有自己的道理,若不然,不可能流传千古,然而,每一条道,又并不都尽善尽美,至少自己眼中是如此……

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认同了佛道的理念呢?

略一回想,刘火宅禁不住冷汗淋漓极恶老祖,在刻意影响自己,潜移默化。

老祖本身就是佛修,虽转成武修,其佛法修为还在,欲要灵武双休,势必仍要修回佛法,自己金丹若是入了佛道,对他有利!

而且,佛魔向来一体,洛浦鬼窟中,天道和尚也曾讲过,极恶老祖虽已入魔,神志还清醒;

这一路上,极恶老祖多番试探,动摇既定的计划,让自己背负救人却杀人的包袱,想方设法让自己心生愧疚,这皆是要在自己心中种下阴霾啊!

倘若自己既修了佛,又堕了魔,则对他的助益,又可上一层楼吧?

当然,还有一个最基础的前提,这段时间里,刚好自己丹动生灵,将要进入第五重境界,定下自己的最初的道……

这般说来,自己苦心孤诣,以不惜长胖十几圈,重量超过原来两倍,来掩饰修行的意图,早被这老家伙看穿?

只是什么都不说,用尽手段来干扰默化自己?

摆脱极恶老祖控制的一瞬间,刘火宅却突然意识到了,意识到了自己的道——很简单,与极恶老祖截然相反便可。

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

简而言之一个侠!

这是很粗浅的一种道。

为何?

通常只有武修,才会行甚么侠道,或说侠义道。

因为那第四句,“不爱其躯”,不惜己命,为了义气,为了然诺,可以慷慨赴死。

灵修做不到这点,灵修的命长着呢,晋级有力,保养的好,七百八岁都没有问题,怎么会因些须小事送了性命?

在那同时,灵修既坚守自己的道,又得坚守天道,坚守自己的道的确会勇猛精进,但是违逆天道过多,则会招来天劫报复,所以灵修往往在两者间徘徊为难,进进退退求个平衡,直到实在没得可退那一天……

如此灵修,又怎能指望他们扶危济困,解生民于倒悬?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牧州草原上那场大旱,即便纳兰老祖那样桀骜不驯、肆意妄为的主儿,也是在纳兰问月一路叩拜上落日崖,摆事实讲道理的情况下,才悍然出手的,其他灵修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虽粗浅,这条修行路,却意外契合自己的性情呢!

看起来,自己真不太适合灵修,还是武修对自己的路子呀!

思虑之间,刘火宅决定了自己的道,福至心灵,金丹表面,飞快遵从他的心意,铭刻下了专属于他的道!

金丹激颤,灵光乱冒,刘火宅识海里,一瞬间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正式由四重结丹,成为了五重灵动,虽然是最粗浅的五重。

四重结丹,意味着入了修真门户,五重灵动,才可以说真正踏上了修真路。

瑶光天柱炮竟然无功,还被极恶老祖以那般夸张的方式抵消掉了,实在出乎刀丛云预料,刀家少爷终有些慌张起来,知道眼前两个是棘手人物,不是随便能够打发的了。

“立刻派人,去通知我爹!”一边小声下令,指使亲卫去办,一边喝令军队,“放开明兽!放开明兽!”

开明兽,传说中的昆仑守门之兽,一躯九面,望向九方,镇守帝之下都,昆虚九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仙兽。

而刀丛云所谓的放开明兽,更确切一点,说的是万里黄沙大阵的第二形态——无边蜃景。

比之前又多一倍的灵压咒符插进了城头上封禁之槽。

“嗷”灵光未聚,先声夺人,震惊天地的大吼响彻沙海。

激波扩散出去,远方的沙丘因之变形,肉眼可见的地方,沙粒簌簌滑落,沙丘高度显而易见的削平下去,填充了沟壑。

一躯九面的仙兽在嘉峪关城头上空缓缓凝结,高百丈,宽百丈,虎踞熊蹲,以城为基,以山为座,巍峨雄奇,大气磅礴!

与之相比,极恶老祖那几十丈宽几十丈高的顶门佛光,登时暗淡无光起来。

几十丈与上百丈,别看长度只差了两三倍,表现在体积上,便是十几倍的差距……

只需看那世界第一长人和世界第一矮人的对比,便可知道,那是相差多大的量级。

清晰可以感觉到,城门底下,那些平民百姓散发出来的恐慌,对自己命运与未来的无助……

此情此景,活佛大约也不是对手呀。

平民百姓的恐惧,极恶老祖感觉到了,于是笑了,很不满的笑。

老子在也倒罢了,有嚣张的资格,不成器的儿子也敢嚣张?抢自己风头?是可忍,叔不能忍!

“一者、是人,穷心境性。二处无因,修习能知,二万劫中,十方众生,所有生灭,咸皆循环,不曾散失,计以为常。

二者、是人,穷四大元。四性常住,修习能知,四万劫中,十方众生,所有生灭,咸皆体恒,不曾散失,计以为常。

三者、是人,穷尽六根,末那执受,心意识中,本元由处,性常恒故。修习能知,八万劫中,一切众生,循环不失,本来常住,穷不失性,计以为常。

四者……”

口中念的是堂堂正正的佛经,大手一翻,极恶老祖悍然出招:“炼魔入体,虚~实~握!”

佛光一涨,无比巨大的佛掌,趁开明兽虚体尚未凝结之际,一招双风灌耳恶狠狠兜了上去。

不,九招!

开明兽足足九头,所以佛光的手臂,足足幻化了十八条,两两相抵,捉对合璧。

和尚的握分为多种境界,生死握一握生一握死,威力最强,阴阳握一握阴一握阳,范围最广,至于虚实握,一握虚,一握实,却是最为玄妙。

当然,这也是堂堂正正的魔功,只是平民百姓多不知道,还以为是佛威如海,佛恩如岳!

“吧唧!”(×9)虽然是整齐到骇然的一声,但绝对是九下。

九道双风灌耳,结结实实命中还未显化无力动弹的开明仙兽。

“唔……”本是虚体的灵光,被这玄妙的一击结结实实命中,开明兽瞬间脑袋成扁,发出……委屈沉闷的一声呜咽。

更多的声音还有,不过皆被佛光大手按住,强行压回了肚子里面。

眼前的仙兽虽是虚体,古早以前,绝对是一只真正开明兽的魂魄,被炼封在城头阵法里的。

所以虽是虚体,这只开明也是有脾气的,然而……脾气根本无从发泄,下一秒,这无尽的屈辱,无穷的不甘,轰然倒灌!

“啪啪啪啪……”开明虚像自爆当场,烟消云散,嘉峪关城头,无数封禁咒符随之而爆掉,尘烟四起。

一干士兵瞬间灰头土脸,然而,无人擦抹,甚至无人敢动,皆被眼前的异象惊的呆了,一掌镇开明,这得是什么境界啊?

且不说守军如何震惊麻木,一掌拍杀了开明兽,极恶老祖意气风发,十分快意,佛光大手一摇一晃,第二掌轰然拍出。

七重?怎么也得八重起吧?

鸦雀无声。

“咣!”惊天动地大响,待尘烟缓缓散尽,嘉峪关巍峨高大的城门上,佛光大手之印宛然。

东方的阳光透过城门照进城里,在城中街道上,将掌印拖长,映照的益发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第一章 壮士吐然诺,沛乎塞苍冥

沉默,起先是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欢呼在沉默中爆发!

簇拥在城墙下的生民哭着喊着,笑着叫着,从城门上的大洞涌进城里,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那是生的希望,只要离开城前炼狱,混进嘉峪关中,自己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希望面前,百姓跑的比什么都快,不过旋踵,城门前方清洁溜溜……

也是他们担心过甚了,有极恶老祖这么尊大佛在外面镇着,现在就算给刀丛云两个胆子,也不敢喝令放箭了呀!

刀家公子背心里冷气直冒,终于知道对方为何敢直冲嘉峪关了,因为对方……是和他那爹同级数的高手,当然全无忌惮了。

已经说过,刀家公子不是蠢物,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位活佛,刀丛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了!不知活佛莅临嘉峪关有何贵干,早知会一声,刀丛云定扫席以待呀!”

“咣!”一脚踹飞了身边的亲卫,“你们这些蠢货,还不赶快收了万里黄沙阵,撤了瑶光天柱炮,大开城门,迎活佛入城?!”

收了翻云覆雨的佛掌,消了佛光,极恶老祖微微颔首,也不说话,举步向城中踱去。

“多谢活佛!多谢活佛!”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还有少数那么一些,信仰坚定的,恭肃的站在城边,瞪着极恶老祖走过,好叩头谢恩,包括黎家老汉和闺女。

也包括自始自终没插上什么手的少数一些城外步兵骑兵。

等以后再跟你们算今天的帐,刀家少爷凶狠凌厉的目光从叩拜者脸上一一扫过,将每个人的形容默记在心中……

他的这番动作神情全落在刘火宅眼内。

“就算此子服软,我也必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刘火宅目露凶光,面皮上胖肉抖动,侠义之气蓬勃激荡。

“好,你去吧。”瞥刘火宅一眼,极恶老祖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

回看极恶老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刘火宅也笑,真以为我不敢吗?

“刀丛云!虽你已服软,可是唐突在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速速下城来,让我暴打一顿。”

刀丛云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转不过来。

回看向亲卫,亲卫们微不可见的摇头,意味着那最后一根稻草暂时够不着。

既然够不着,也就唯有……刀丛云面色一变,笑容满脸:“应该的!那也是应该的!这就来,马上来!”一溜小跑着下了城头。

八重高手的威力,从他父亲那里,刀丛云已经了解太多太多了!

八重高手想要教训一个人,再厚的城墙,再多的兵马也防护不住。

既跑不掉,那就……把屁股送上前去,说不定会打的更轻一点。

刀丛云也算决断,能屈能伸,能软能硬,只可惜,他遇上了刘火宅,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绝不会打半点折扣的刘火宅。

哪怕他笑嘻嘻的奔来,自己趴在沙地上,丑态可掬的撅了屁股让他打,不带丝毫怜悯。

“嗖……啪!”棍棒挥舞的声音,就好像凭空抽了一鞭子,速度快到极点,破空之响强盛到极点!

“妈呀!”刀丛云只叫了半声,便已悲催的叫不出来了。

疼!真的……太疼了!痛入骨髓啊!

清清楚楚可以感觉到,刘火宅打的只是肉,力量都没透到骨头上来,但是这一下……

就这一下,刀丛云很怀疑,屁股上的肉已被打的成一团浆糊了。

当痛到了极点,痛无可痛,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刀丛云就是此种情况,一棍之下,皮开肉绽,心神涣散,趴在地上四肢禁不住的抽搐着,因剧痛而导致的本能反应,令得他好像趴着的乌龟,竟然匍匐出了几步。

这才是一棍呢,刘火宅哪里会跟他客气,第二棍、第三棍接踵而上:“让你欺男霸女,让你残害无辜,让你狐假虎威,让你见风使舵……”

一棍一骂,也不管刀丛云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刘火宅就是要给刀丛云留下个毕生难忘的印象。

痛打过程中,识海灵息自行运转,每打一下,灵息便强盛一分,仿佛天地间自有一股浩然气,随着每打,涌入刘火宅身中!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一边打,刘火宅一边情不自禁的放声高歌起来。

灵息灌顶,冲的他情不自禁,勃然发声。

那声至广至大,充斥天地间……

打的可算十分痛快!

而刀丛云,竟然晕不过去,刘火宅控制力道的功夫好的令人发指。

他的痛,每每就在令人晕厥的周边打转,却偏就不给他来个痛快的……

没有几下,刀丛云已经泪水长流,濒临崩溃。

极恶老祖看刘火宅行刑,似乎同样十分之快意,陡然轻轻开口:“升级了?恭喜恭喜!不枉我为你念经诵佛,清你神识,导你意念……”亲口承认,自己在其中也出了把力。

刘火宅心中通透,无悲无喜:“确实要谢过前辈,若不然这一层窗户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捅破。”

极恶老祖瞪刘火宅。

刘火宅怡然无惧与之对瞪:“如此一来,炼那和合之丹,应该又多了三重把握吧?”

一笑之后紧接着道:“接下来老祖不会是想告诉我,一直以来都在骗我,其实您老人家清清楚楚知道,此时此刻,刀家那位厉害人物并不在嘉峪关中,整个嘉峪关并无人能够拦您?”

极恶老祖眸子陡然一缩,前所未见的厉光扫过刘火宅。

没错,他的确是想那般说来着!

他想要刘火宅快速升级,因为刘火宅越强,炼制起来越有把握。

他还想刘火宅对佛经有所理解,再遁入魔道,因为更贴合他的经历,以后服下灵丹事半功倍,故而才有了嘉峪关前的试探,有了城门口的骚乱……

表面看上去,一切都是刘火宅惹出来的,但实际上,极恶老祖推演。

自己的策略,竟然被看破了?

极恶老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自己欲以之为鼎炉的胖子。

胖子刘火宅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正对极恶老祖:“你完全不必担心我有甚阴谋诡计!我定会从你手中逃出,以我自己的力量,不倚仗他人,不牵连无辜,你且拭目以待!”

几句话落,天地元气因之一动。

那只是外在的征兆,刘火宅识海之中,一颗黄灿灿的金丹,滴溜溜开始疯狂的跳动。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汇入,金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

法符更加清晰,金丹之道更加明辨!

极恶老祖啧了一声,看他面上神情,仍是夹在信与不信之间。

他自身恶贯满盈,狡诈阴险,自然以己心度天下,觉得天下无可信之人,皆信口雌黄之辈。

他信与不信,刘火宅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刘火宅自己……是信了!

信与不信很重要吗?不过是口头上一说而已……

信与不信,真的很重要!

未入道前,什么话都只是口头上一说,入道了之后,话就不能随便乱说了,就好像饭不能乱吃一样。

尤其是刘火宅的道,侠义之道,首重然诺!

一个唾沫一颗钉,只要出口,便成必须那么做的理由,定然要实现的。

否则,道行消减,驻足不前,最严重甚至会……身死道消。

好像半月前驱尸宗古清河,为追求自己的道,被南宫东城架在台上下不来,不得不违反修真界铁律,就是一则。

当然,什么事都是相对的,假如不实现,于修行有碍,假如实现,就对修行有益了。

方才刘火宅曾说过,一定要好好教训刀丛云一顿。

彼时彼刻的然诺,此时此刻已经实现,而他的修行,便在然诺达成的飞速增长中。

不光然诺完成时,就好像一些佛家大德,为了精进修为,发大宏愿,几乎相同的道理,愿望许下的一瞬间,天地也会自生感应,助你成功。

刘火宅此刻接收到的,也包括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然诺的预支报酬……

当然这一切,极恶老祖并不知道。

每个人的道,每个人心里明白,别人就算知道,也只是皮毛,哪怕天道高手,也难干涉别人的道,何况极恶老祖只是个武修天道。

刘火宅的金丹,就如同他的体重,吹气球般暴涨起来……

章二 死亡沙海,楼兰传说

刀百里不在嘉峪关,之前一切不过是极恶老祖在演戏……

刀丛云被打个半死,伤势经过刘火宅神通特别料理,就算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没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但即便少主被如此羞辱,顶梁柱不在,嘉峪关守军丝毫不敢炸刺。

恭恭敬敬接回了惨呼不已的刀丛云,恭恭敬敬迎极恶老祖与刘火宅入关,又恭恭敬敬列着长队,送二人西向出关,入了昆仑之裂。

就好像……就好像真是他们家少爷自己把屁股送上去,等着挨打一样。

刀家少爷的这些属下,耳濡目染,家主人的见风使舵翻脸如翻书学了没有十成,也有八分。

哦,对了,与那二人一路同行的,还有感恩戴德的平民百姓,以及本就信仰佛教,终于见了高僧大德了,死心塌地要跟从的一帮人。

无边的愤懑,长久的屈辱,终于在极恶老祖与刘火宅的身影在昆仑山裂消失之后爆发出来!

“个死胖子,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若有重见之日,我定要将你扒皮拆骨,抽筋熬油,倒到刀家后院当化肥,埋在茅房,让你千人拉万人埋,一生一世不得翻身……”

咬牙切齿,歇斯底里一番谩骂,终于稍稍消了心中火气,结果屁股上的疼痛又袭上心头:“还不快给我找郎中……”

颐指气使之际,一阵眩晕涌上,也不知是透支了体力太多,还是受了什么内伤,刀丛云仰头倒在担架上,惹来一圈亲兵惊呼。

倒!倒!昆仑山裂内,刘火宅神通感应,停下了脚步。

过了嘉峪关了,就算他想闹,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了,极恶老祖以周围人相要挟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另外……

“刀家那纨绔子弟一向的睚眦必报,今日被你们见了他丑态,轻易不会放过你们……如今他已经晕倒,无暇理会,你们大家速速回家收拾东西,离开嘉峪关吧!我与这位……活佛还有事要办,不可能带着你们的。”

被刘火宅点醒,一群人恍然。

就算心中还有疑惑,由于这是“活佛”身边之人说的,也都信了,叩头谢恩,纷纷离去,或者是回自家,或者是通知其他没有来的人,一起溜之乎也。

终算摆脱了这帮人,了结心中些微惦念,刘火宅与极恶老祖继续上路。

花了两天时间,穿过昆仑山裂,正式踏上了西域大宛的领土。

不过,也就从出嘉峪关西端出口开始,极恶老祖带着刘火宅陡然转了方向,不再一路向西,而是贴着昆仑山西侧,转而向南。

向南非是坦途,虽然传说,这样一路,也能走到西海之滨,但是如此一路向南,满眼所见皆是黄沙铺地,大漠西风,瀚海无边……

这片区域,是西域大宛最著名的死亡沙海。

面积巨大无比,干旱炎热,一年中少有降水。

当中或许分布有少数绿洲,但不是沙海中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往往在虚拟的蜃景与现实之间来回奔波,直至最终渴死累死。

而且,这说的还不是普通人,是指灵修……

普通人入此间,就更加是羊入虎口没有活路了。

这里是昆仑之西,本应是天地间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才对,传说在远古,也有过辉煌而灿烂的文明,根据很少的史料记载与民间传说,那时候这地方叫做楼兰。

古楼兰曾经很强大,一度也是西域霸主,应该是在逐鹿之战以后,三教之战之前的年代。

逐鹿之战,黄帝定鼎中原,结束了自从洪荒以来,巫妖二族占据地表,以人间为战场,激烈鏖战而致生灵涂炭生民倒悬的历史。

三教之战,则是彻底分清了天道与人道,就从那时起,方有了神通大能,渡劫飞升至仙界的规矩。

至于人间的道统传承,还有那些修为不足的修真者,与人间皇朝,与人道武修之间的大战,则又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逐鹿之战后,人族大军在中原战场上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巫妖两族连同浑水摸鱼的魔族冥族之类,被迫退出了中原腹地,向化外四夷迁徙。

这个过程中,西域大宛霸主的古楼兰国,就成为了巫妖二族一伙溃军的牺牲品。

当然,事情应该不是这般简单的,面对巫妖二族溃兵,古楼兰应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究竟是古楼兰国被巫妖溃兵杀灭?

还是古楼兰国将巫妖溃兵杀灭,但自己也损失惨重,近乎于同归于尽?

抑或者……是巫妖方见求胜无果,又出了个水神共工,怒触昆仑,而至此地灵脉崩塌,大旱三千年……

则就没有人知道了。

当年的所有一切,愤怒与慷慨,侵略与抵抗,邪恶与正义,甚至是名与姓,家园与国土,血肉与筋骨……都已经埋在了深深的沙海之下,变成了久远的传说,连能够唱诵者,都没有留下多少……

灵气匮乏,便意味着天地元力稀少,天地元力稀少,则修真者灵术施放艰难,就仿佛鱼儿缺了水,鸟儿失去了空气。

深入死亡沙海三百里,刘火宅渐渐明白了,为何这个地方,连灵修都噤若寒蝉了……

似火骄阳挂在天顶,炽热的光线照在黄沙上,如同大火燎原,将沙砾烧灼的既滚又烫,然后那些光又铺天盖地的反射出来,刺进人的眼里,透进人的皮肤,让人焦躁不俺,让整片沙海闷的如同烘炉,让走在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汗出如浆,似走在热锅上的蚂蚁。

气候极端恶劣,但是,遮阴的法子使来特别艰难,就算用出来,花费的气力与省却的气力相比,也是入不敷出。

至于飞行,就更是奢望了,灵气匮乏的无边瀚海仿佛磁石,能将飞剑紧紧的吸附到地面。

这地方简直就是灵修的绝域,反倒是武修,走起来轻松自在一些。

仔细想想,估计也正因此,极恶老祖才会将这地方选作自己的老巢吧?

他自知作恶多端,生恐哪一天,就被仇家大队集结寻仇上门,于是缩躲在此间,虽然偏僻荒凉,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此刻炼丹也是一样,躲在这地方,那整个世间,能够深入瀚海找到他并且破坏他炼丹的,便只有三位了……

除了四大高手另外三人,余者怕都没有那个本事。

就算是灵修天道来,在主场不利的情况下,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呼哧……呼哧……”虽知行向的是绝域,刘火宅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沙海上,喘息粗重,汗出如浆,一身上下肥肉乱颤,脚步丝毫不慢。

也不知道,是为了惩罚刘火宅堪破玄机的精明,还是要刻意看他笑话,也有可能……是因为深入了这大漠腹地,即便极恶老祖自己,也必须保存体力以备不需,两个人就在沙海中徒步而行。

连续几日了,前行不过数百里,这速度相比普通人已是极速,然而与无边无际的大漠瀚海相比,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九牛之一毛而已。

“怎的,要不要休息一下?”回眼斜视刘火宅,极恶老祖面上无喜无悲,心中其实已惊异到了极点。

明明知道走向的死路,明明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炼成金丹,怎么这小子,自始至终就跟没事人一样呢?

不,没事人都没有他这么镇定自若,他这般……惜时如金,颇有股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念头。

真是可笑,难道一个小小的四重,哦,不,现在已是五重,通过这一路上修行,就想从自己这八重高手手心里逃脱么?

但是,若不是已有法子,如何解释这小子的执着、镇定、倔强?

若是普通人,早该崩溃个百八十回了。

就算心志坚毅之人,从出发到现在,也将近二十天了……

二十天啊,一次不曾逃跑过?一次不曾试图逃跑过?

换位思考,极恶老祖不觉得能做到刘火宅的程度……

别说是送死了,就算前方是修真之宝库、前朝之珍藏,这样大热的天,拖着这样一身肥肉,沙漠里赶路……极恶老祖都不觉得能够做到。

这家伙是要做干什么?真的对变成金丹很感兴趣,好像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一样?

还是……他握着什么决定性的底牌,有十足把握能够逃脱,所以不慌不忙?

抑或者……自己将他带到这里来,整件事从前到后,从头至尾,都是某些人的圈套,为了……找到自己的老巢,为了……将自己连根拔起?

思虑之间,大热的天,极恶老祖情不自禁背脊生寒,狐疑不定的望向来处。

刘火宅自始至终按兵不动,淡定自若,倒让他这个占了上风的不由自主疑神疑鬼起来了。

章三 终达目的,古城残迹

极恶老祖也颇头疼。

这一路行来,之所以让刘火宅保持清醒,是有原因的……

他想发现刘火宅性格中的弱点,想要找到他的阴暗面,将他心中的愤怒、不平、不甘激发出来。

人步向死亡时容易走极端,若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彻大悟,若么死犹不甘怨念满怀,化身厉魄。

极恶老祖虽是武修,曾经灵修过,对歪曲道心,导人入魔颇有两招散手。

然而……没效果!

威逼无效,利诱无效,刘火宅一颗道心就仿佛激流中砥柱,泥土中宝玉,越是磨砺越是坚韧,越是磨砺,越发通透。

任极恶老祖办法用尽手段使穷,没一点用!

事到如今,极恶老祖对这胖子都隐隐有些佩服起来了……

若不是灵修改武修,枯费了许多光阴,肉身寿数已界极限;

若不是自己还有深仇未报,必须留着这身臭皮囊;

若不是……这么多理由,自己不定会将这小子收入门下,就算他不愿意,也要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可惜呀!可惜!

极恶老祖念头转圜,却并没有察觉,刘火宅跋涉虽艰难,步履虽蹒跚,汗出虽如浆,却始终不到极限,摇摇晃晃着硬是不倒……

为何不到极限?

因为胖子虽挥汗如雨,每一滴淌下的汗珠,每一缕被太阳炙烤蒸腾的水汽,又会不由自主倒灌回他体中。

刘火宅发现了神通另一桩强悍之处——无尽循环。

水喝进体中,会排出体外,但是自己的神通,可以将之再入体中,开始第二轮循环,因为,它是一种流。

气也是流,所以只需稍使神通,便能令吁吁气喘平复,让肺在倏忽之间,吸够足量的新鲜空气。

热量也是流,所以哪怕体中再炎热,火烧火燎,凭着一呼一吸间的气息循环,足以将其排出大半。

血也是流,有水供应,有气融入,热量能够散去,则血液循环也自稳定,生生不息。

看起来竭尽全力,步履艰难,其实刘火宅稳当着呢!

他是在趁机修炼,没有这一身肥肉,怎么能最快速度强化肉身;

没有这一身肥肉,怎么能到达承受极限,最大限度的逼迫神通运转?

没有这一身肥肉,又怎么掩饰……

简直是正好啊,从昆仑山道中出来,他正觉得这一身肥肉不太够了,须得再加负重,可是继续下去,未免让极恶老祖警觉,地面……却换成沙的了。

深一脚浅一脚,满鞋灌满沙土,最一开始,这的确让刘火宅吃尽苦头,但随着体格不断强化,神通不断增强,现如今,他已慢慢适应了。

而且,再度开始琢磨加重的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非人训练,刘火宅觉得,自己的肉身也隐隐约约触摸到五重门径了。

黄沙漫漫,无道西风,一老一少,便在漫天沙海中不断前行。

老的心思百转,捉摸不定。

他知道和合之体的强悍,能够灵武双俢,却并不知道,和合之体为什么能够灵武双俢。

刘火宅身上的异象,他看的到,却捉摸不透,对刘火宅的打算满头雾水。

少的却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自己此行,的确是要送死没错,但在投入丹炉之前,自己是绝不会死的,极恶老祖这厮不可能让那种情况出现。

所以,奋尽全力,一心修行便是。

这荒漠绝域看起来恐怖,走起来疲累,但是……毫无危险,于刘火宅而言,是趟纯粹的修行之旅。

而只要……修行到了满足要求的地步……

想及未来,少年一身上下顿时又充满无穷干劲,继续挥汗如雨!

****

一日,两日……

一旬,两旬……

两个人在沙漠中跋涉。

这种蛮荒之地,从不缺乏各种妖精鬼怪,山魈魑魅。

不过,妖怪凶恶,极恶老祖更加凶恶,但有犯者,三五下便斩于马下,过程几乎可忽略不计。

总之,第一旬结束,刘火宅内息突破了五重境界。

第二旬结束,他的肉身也突破了五重。

在那同时,爽明、幽精二魂,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渐渐开始凝聚成形。

这是魂魄修炼有成的征兆。

就跟内息与肉身的关系一样,灵修者,除了累积灵气之外,同时还要修炼魂魄。

内息分九重,肉身分九重,灵气分九重,而魂魄,则只有六重,因为在灵息四重之前,魂魄根本不显。

各大道门测试人的修真潜质,其实测试的就是未显化的魂魄属性。

魂魄渐渐凝现是第一重,慢慢开始拥有自己的意志,仿佛风萧萧手边那些,可驱使的绝阴魂一般,这是第二重。

若要普通人来修,完成这其中的任何一样,怕就得十年之功。

凭借流的神通,凭借非同一般的意志,凭借挥汗如雨的刻苦,刘火宅硬是在一月之间做到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

刘火宅这样想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怎么就知道到了?不是极恶老祖有甚提示,而是……目的地已在眼前。

那是一片绵延巍峨的宫殿,金色墙壁辉煌,圆顶锐尖的构造充满异域风情,虽然已经被沙漠掩埋了大半,就从露出地面的部分,已可看出此间曾经的辉煌与壮美!

楼兰古城!

不需要再做说明,一眼之下就能见端倪。

饶是刘火宅这个见多识广的,骤然见到远方的古建筑群,也情不自禁倒退几步,瞠目结舌,浑然不曾想到,极恶老祖的老巢竟是这般壮观这般拉风!

见到刘火宅反应,极恶老祖得意的嘿然一笑,继续前行:“随着我的步子,一步不要走多,也一步不要走少……”

沙中布满了机关陷阱。

茫茫大漠,一望无际,大漠上的标记,便是灵修高手来,也没法一一分辨,极恶老祖所行的路,有的地方确有机关陷阱,走法是必须的,有些地方则根本是脱裤子放屁,混淆视听之用。

极恶老祖在前行走,心中偷笑。

刘火宅在后面跟,不出极恶老祖所料,走错了几步……

嘿嘿,小子,到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了吧?察觉刘火宅反应,极恶老祖偷偷的乐。

乐完之后陡然觉得不对,什么时候,自己乐点这么低了,连这点小事都忍俊不住?赶忙肃起脸孔。

刘火宅倒无察觉,发现极恶老祖的走法可能有效也可能无效之后,便不再试探,心中已经有数。

古城虽已在前方,真正想要走到,少说还得半日功夫。

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着,二人渐渐趋近了那半露的城墙。

“呼”距离城墙还有十余丈,平地起风,飞沙缠卷,黄色的水桶粗龙卷陡然在两人面前升起,一行行一列列,有如队伍般整整齐齐。

不过顷刻,黄沙旋速渐慢,沙砾飞扬之姿清晰可辨……

又过了几秒钟,沙子彻底停滞下来,沉积到一起,变成了有手有脚,有一颗圆滚滚头颅,黑黝黝穴窍的沙雕。

不,不是沙雕,是会动,能跑能跳的类似机关兽般的存在。

见极恶老祖与刘火宅来,这些“沙雕”齐刷刷屈膝跪倒,语声洪亮:“恭迎陛下!”声音惊天动地,回荡在沙海,空旷悠远。

近百只“沙雕”一样声音,一样的动作,煞是惹眼。

更加惹眼的还是,随着他们的轰然跪倒,整座楼兰古城,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刹那间尘土飞扬,灰埃漫天。

简直就像大风吹过面粉堆,一阵子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末日降临。

过了好一阵,尘埃渐落,风波不兴,此时张目再看,整座楼兰古城,已然变了副容貌。

没错,整座城池都变了!

五六里长宽,面积相当大的一片区域,瞬息间改头换面。

街道干净,市井整洁,窗明几净,也不知多久之前便存在的荒城,摇身一变,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有人住的一样……

或许真的……一直有人住吧?沙人!

守卫沙人的声音,将荒城中沙人彻底惊醒,余沙清扫一空,大街上于是人来人往,有长胡残发的老者,有柳腰纤颈的少女,有魁梧雄壮的大汉……

沙人形象并不都一样,所行之事,也不都一样的,他们那些同样由沙子构成的衣衫纹理,却与今世并不类似,透着跨越时代的隔膜。

倘若忽略了他们的外表,眼前就仿佛……就仿佛是几千年前的都市,神乎其神的跨越了时间的尘封,陡然恢复,将数千年前生活的场景,巨细无遗的向来者表露。

不过最令人震撼的一幕,却是城市中心,那座巍峨雄伟的宫殿前方……

宫殿前方,一只长着厚厚甲壳的巨大怪兽雌伏,四周边人类人往,怪物意兴阑珊,只是空洞的眼孔是不是转动两下,打量审视刘火宅与极恶老祖的方向,虽然没有瞳仁,充满无限威压。

“走吧!”感受到了刘火宅的叹息,极恶老祖洒然而笑。

二人遂入城,不是用走的,早有杀人担来步辇,将二人抬着接入城中……

章四 受困囚牢,死中求活

刘火宅此刻的重量,少说也有四百斤。

极恶老祖的步辇是八抬大轿,沙人们担来自在容易。

刘火宅的步辇……不是步辇,根本就是两人滑竿,简陋的可以。

虽然简陋,两个沙人担了他与滑竿的重量,轻轻松松。

这些沙人,不光能行动,似乎与绝阴魂一般,有思考行动的能力,他们沙子的身体,用起来也比绝阴魂更加的方便有威力。

这里……是极恶老祖一个人的城市,真不晓得这假和尚,或者说前和尚,究竟用了什么通天法门,将此地变成这种面目。

刘火宅一边片刻不停的行气,一边放眼向四周围,仔细评估。

街角处,有三五只沙人顽童,在打弹珠;

街头端处,是一处喷泉,喷泉中清泉涌出,不是沙泉,是清泉,真的水,真的全,汩汩喷涌,水幕呈现完美的弧形洒落下来,蒸腾的水汽在周遭映出一抹微小的彩虹……

更远处的……

正纵目远眺,陡然脑袋一痛,天旋地转,疑惑扭头,不远处的极恶老祖对他露出狰狞微笑:“看的也差不多了,好好睡一觉吧!”

****

极恶老祖在忙,他有很多事要忙。

发现刘火宅的和合之体,纯粹是意外之喜,既是意外,想要化成不意外,有许多事要准备。

比如说,配合和合之体炼制识海金丹的药材;

比如说,炼制金丹时赤明天火炉所需的材料;

比如说,炼制之际,保证自己不被打扰的诸般设定;

比如说,炼制时候,天象、地气以及其他天地元气流转的占算……

这一套准备做下来,哪怕极恶老祖已是天道高手,哪怕他还有满城的沙人下属可用,至少也得十来天功夫,而且,得老天开眼,时节正好。

回到老巢,对刘火宅身上的疑惑,极恶老祖便断了念想了。

那些小事,用来路上打发时间还可以,与和合金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刘火宅已经升了五重了,将就够用了,奢望他短时间内能够再度晋级,真的是奢望……

直接打晕丢到牢里,省却许多手脚。

也免的将死之前,这家伙玩什么自断心脉之类的把戏,不好处理。

天道级的力量,不,天道级的精血,封闭了刘火宅一身上下绝大多数穴窍。

在那同时,还给他服下了自制的归藏之丹,让其陷入深眠,十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安置妥当刘火宅,留下足够的沙人看守牢房,极恶老祖于是放心忙去了……

一天,两天,三天……

随着准备工作逐一完成,极恶老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不过老家伙也并不会忘记,每天几次,去牢房里探查刘火宅的情况。

不过每次所见,皆是一滩肥肉坨在牢里的情形,久而久之,老家伙也就失了兴趣了。

第四日,第五日……

第六日,这一日,极恶老祖正在古城祭坛上,检查天光与地火交接处的阵法布设。

到了这一步,正应了一句老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天时正合,地流正合,完全不需做太多调整,老天爷很给面子,眼见诸事进展迅速,极恶老祖正踌躇满志,不远处的古城囚牢,陡然一阵混乱传来。

“踏踏踏踏……”就有朦胧不清的一人,被白色雾团包裹着,马不停蹄从囚牢中奔逃出来,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城外夺路狂奔。

不过,他的速度快,后边沙人追兵的速度却也不慢。

别忘了,这些沙人本体是沙,也曾经以龙卷风的形态存在过。

每个沙人,都不用跑的,身子一摇,下身化成水桶粗龙卷,忽忽悠悠就追近了跑在前面的那人。

见追兵甚急,逃者也拼了,牙一咬奔行更速,头发根都憋出血来了……

当然是刘火宅,整座楼兰古城,除了他和极恶老祖,别无他人。

真是……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极恶老祖咂嘴哂然。

能够摆脱气血封锁与归藏丹药效,这看起来有些出奇,考虑到和合之体的神奇,考虑到刘火宅曾经甚有把握的样子,并未出乎极恶老祖预料。

声东击西?引蛇出洞?把戏未免也太简陋了……

看着那奔驰而去的身影,极恶老祖不着急不上火,别说这些沙卫战力极强,就算那东西摆脱得了沙卫,也不可能出得了这楼兰古城,整座城市,都被巨大的封禁包围着呢!

何况……那东西还根本不是刘火宅本体。

没错!不是本体。

咧嘴一笑,待那物奔到了远处,极恶老祖陡然发力,向……滞留在刘火宅体内的那些他的精血。

八重之下,精血还不带人的神念,一旦脱出距离,就彻底丧失生命力了,但八重上天道高手的精血,有如活物,而且,能够时时刻刻与自己的主人发生微妙感应。

逃出去那团不知道是什么,但极恶老祖很肯定,那不是刘火宅本体,因为自己的精血的感应,仍在囚牢之中呢,心脏跳动,脉搏奔流,并无异常。

倒也有些手段呢,明明检查了他一身上下,收了他储物袋,竟还能弄出替身来……

微微一笑,极恶老祖催使神通,控制着自己的精血,完全不以刘火宅的意志为转移,强行将其摄出了囚牢。

无论刘火宅怎么挣扎反抗,都是没有用的,八重精血在他体内,足以让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没有!

几息之间,刘火宅的本体便在极恶老祖的操控下,出现在了囚牢门口。

“不错的试探,不过……”居高临下着,极恶老祖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姿态只维持了一秒钟不到,就悍然变了脸色。

怎么不变脸色?因为他控制着走出来的,根本不是刘火宅的本体啊!

那不过是一团肉块!没错,肉块,淌着血的肉块,某种玄妙神通的控制下,血液在肉块表面川行,环流往复,循环不息……

肉块弄的很像人体的样子,所有血液经脉的穿行,也都跟真的人体几乎一样,即便如此精巧,改变不了,它就是一坨肥肉的事实呀!

这是刘火宅身上的一坨肥肉,更确切的说,是肥油,极恶老祖的所有先天精血都附着在这团肥油表面,好像昔日它们附着在刘火宅穴窍附近一样。

“竟有如此手段?倒是小瞧他了!”肥肉上的精血还在散发着联系,不过在极恶老祖看来,简直就是在嘲笑自己。

“啪叽!”大劈空掌拍下,一掌将那恶心的肉团劈成齑粉,连同那些本命精血,也一遭不要了。

如此无用的东西,不要也罢!

极恶老祖微一抿嘴,身形陡然原地消失,隐约只可听到,“轰”如同鞭梢破空,却比那锐利了百倍千倍的一声撕裂之响,楼兰古城里的建筑都为之一震,极恶老祖的身体,一瞬间出现在逃跑的刘火宅之前,气劲的大手,毫不留情将刘火宅牢牢抓住。

既然留在牢房里的不是,那便是他一开始就本色出演,希冀能蒙混过关闯出城去了……

“啪叽……”入手之物,滑腻,黏软,如同……软泥的怪物,被极恶老祖一瞬间捏的不似人形。

不,哪里是被极恶老祖捏的?这本来就不是人形,赫然……又是一团肥肉,不,肥油。

被极恶老祖捉住后,肥油立刻软塌塌跌倒,无复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隐约之间可以看到,虚无缥缈的雾气从软肉中飞起,欢呼了一声,盘旋向远方。

似乎拍烂那团肉的时候,也有这么股仿佛魂灵的东西。

极恶老祖运转天道力量,狠狠的向其一捞。

灵修与武修方式不同,但天道力量是相同的,这一捞下去,无论刘火宅用的是什么灵修邪法,都必然逃脱不过!

“咻……”势在必得的一掌,却落了个空。

魂灵硬是从极恶老祖指缝间跑了出去,如受惊之鼠,转眼不知所踪。

接连两击无功,极恶老祖收起了戏谑之色,终于认真起来,不再将刘火宅的逃脱,当成是一场猫鼠游戏。

“不过……想跑?没那么容易!”略一沉吟,极恶老祖瞬间挪移,回到了古城中心的祭坛上。

“气仿佛兮如浮云,七变动兮上应天。知变化兮有吉凶,入斗宿兮过天关。十方天道,助我张目!开!”

一瞬间,极恶老祖的额头,金光绽放的竖目豁的打开,带着窥破天地的威仪,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扇形金光绕着偌大的城池飞快的兜转了一圈,在某个方向凝住!

肉眼看去,那里空无一物,但是透过天眼,清晰可以见到异常。

“嗖!”锐利的破空声,瞬间消失,瞬间出现,从虚空中,极恶老祖抓到了刘火宅藏在隐形法袍下的身体。

就在这同一瞬间,整座楼兰城陡然一震。

“嗷”惊天动地的嚎叫,传遍了全城,声音出自匍匐在皇宫前方的,那只形貌古怪的龟龙。

一瞬间,极恶老祖脸色变了,比发现刘火宅逃跑时狰狞恐怖无数倍……

章五 关键疏忽,雾兽云若

“啪叽!”第三度握上目标的气劲大手,沉闷一声响,再度把隐形斗篷包裹之物握的碎的,像握西红柿一样。

显而易见,隐形斗篷下面,包裹的又是刘火宅的肥肉分身,而非真身。

刘火宅这招,显然出于先天高手的血肉化身,但又与血肉化身不同。

血肉化身所蕴含的,是习武者的一身精血,刘火宅的化身,却是肥肉!

他才五重,事实上,也还根本没能力孕育本命精血呢。

但他有天赋神通,有永远能带给人惊喜的雾兽云若,所以才五重,已经能将肥肉化身用的似模似样。

一直以来,胡吃海塞,发奋长膘,刘火宅可不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他是为了逃脱准备道具呀!

储物袋不保险,储物袋里的东西也不保险,只有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神通,自己的意念,才是不会被极恶老祖随意剥夺的倚仗啊!

这件事,刘火宅想的极清,从一开始便苦心孤诣的做准备,月余之后的现在,终于收到了可观的回报。

一、二、三……足足超过四百斤的重量,变成了前后三个化身,加上减去肥膘之后,他轻的异乎寻常的本体。

第一个分身,引走了沙人守卫;

第二个分身,引走了极恶老祖;

刘火宅的本体与第三个分身,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者以隐形法袍包裹着,一者以雾兽云若包裹着,分从两个方向,离开了囚牢。

下一秒,第三个分身再度吸引了极恶老祖注意,刘火宅的本体终于获得了自由行动的空间,来到了……来到了皇宫广场前的懒洋洋龟龙面前。

但是,刘火宅怎么知道极恶老祖会这般反应,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在祭坛上开启天道之目,瞬间揪出那第三分身?

前两步还可以说是算计,这第三步,若非通晓未卜先知之术,根本就不可能……

说穿了很简单,让刘火宅养了一身肥膘,让他以神通挪移之术解放了肉体,让他将隐形法袍以及其他些须道具藏在肥肉中竟看不出来,这并不是极恶老祖犯的最大的错。

这老儿犯的最大的错就一桩——竟然不知道雾兽云若的存在,而将有时显露的云若痕迹,当成了和合之体神妙的一种……

虽然看着不起眼,雾兽云若却能够遮蔽天道之眼,能让刘火宅的神通百十倍的具现强化,挪移精血靠它,遮蔽极恶老祖探知靠它,分裂肥肉引走沙卫还有三次牵引极恶老祖注意,都是靠它。

不过这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神通屡次强化之后,刘火宅与雾兽云若之间,渐渐建立起一种玄妙的链接。

这链接让刘火宅能够见云若之所见,闻云若之所闻,等于在身外,多了许多神不知鬼不觉的耳目。

极恶老祖以为刘火宅卧倒在牢里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借用雾兽云若的耳目,将整座楼兰古城从上到下,探了个底儿朝天。

虽然仅只五六天工夫,对楼兰古城的了解,不能说比极恶老祖更多,却也相差不算太大了!

探究的结果并不十分令人满意,因为刘火宅无奈的发现,没有办法出去。

他的天赋神通,能够探查到天地间之流,气流、水流、沙流,甚至是灵气之流,然而通过对这片楼兰古城夜以继日的观察,刘火宅发现,此间竟无通路可以出去。

这是不应该的!

世间阵法千千万万,原理各种不同,但是从其本源,从灵流的角度来看,都必然会有破绽,会有通向外面的路。

因为若无破绽,也就意味着没有灵息流入,也没有灵息流出……

没有了灵息交换,阵便是死阵,废阵,犹如河流废道一样,根本不可能有太大威力,这跟刘火宅所观察到的,却是天差地别。

所以刘火宅迟迟不动,因为不知道怎么动。

直到他一遍一遍的探查,一遍一遍的寻找,将整座楼兰古城探了个底朝天,探遍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探遍了极恶老祖所做的准备,他的赤明天火炉,他的药材木柴法阵……甚至是,探遍了古城中留下的记录,昔年的历史。

所有情况巨细无遗掌握分析之后,刘火宅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也便是……他此时此刻正要做的。

楼兰古城,皇宫广场之前。

天光耀眼,古城的日头永远那么的明媚绚烂。

炽白的阳光,映的整座皇宫,好像真的历经几千年腐朽,却还完好无损一样……

抛却了一身肥肉,此时此刻,瘦了不知几圈麻竹杆一样的刘火宅,在接连晃了极恶老祖几个踉跄之后,终于成功来到了匍匐在皇宫前的龟龙面前。

“开。”龟龙正睡眼惺忪的打盹,冷不防刘火宅运使神通,凝聚云若,一只气经大手向上,一只气劲大手向下,生生掰开了它的大嘴。

“嗷”猛然吃痛,龟龙张开大嘴,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声,也不知是因刘火宅的陡然搅扰,还是龙威凛然不可欺。

然而,它的声音还在咙间,没有发出的时候,刘火宅已经合身一钻,整个人,进到龟龙的大嘴里了。

“不!”极恶老祖的悲呼,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而,就算他叫的再大声,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不能一瞬间,赶到几百丈开外的刘火宅身边啊。

龟龙出声,震彻古城,这个时候,刘火宅早已经钻进龟龙喉间不见了……

他是想要自杀?

抑或者是想要潜伏在龟龙体内,以令极恶老祖无从下手,苟全性命?

当然都不是!

刘火宅这是想要出去!

没错,出去!

因为皇宫前方这条龟龙,根本不是普通龟龙,而是……传说的蜃龙,制造幻想,迷惑人在大漠之中或者大海之上,一圈又一圈徒劳无穷的打转,直到精疲力竭而死的奇兽。

当刘火宅从楼兰古城的记录之中翻到,久远以前的古楼兰,曾经是用两只蜃龙用作城市防护的时候,一切豁然开朗。

怪不得这里的灵光既不进也不出,明明不合常理,却又偏偏运转良好……

怪不得极恶老祖于此间的布置,只是其中一部分,时不时的,不,有一多半时间,这老儿并不在城中,而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此间的一切,都是蜃的幻象世界,极恶老祖炼丹的部分动力,需要借助蜃的幻象,将自己放在这个独成一界,无尽无出的所在,确是安全到了一定程度。

但是可惜,极恶老祖遇上了刘火宅。

洞悉此间情况,以涟漪望气之术细细探寻,小心求证,很快的,刘火宅就将目光集中到了蜃龙,这只皇宫前面混吃等死的沙兽之上。

出去的关键,就是这只沙兽,刘火宅有九成把握!

丢尽肥肉,苦心孤诣,终于创造了这个机会。

倾尽神通,扒开了蜃龙上下嘴,雾兽一涨,化作圆球护住了身体上下,刘火宅就跟颗药丸一样,咕噜噜穿过了沙兽喉咙,将细长的脖颈依次撑鼓,直到冲进蜃龙的……

不,绝不是蜃龙,蜃龙没可能有这么长的喉咙!

“啊”钻进喉咙不过一丈,刘火宅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对,他的身体,开始不住的疯狂的向下面坠,好像蜃龙的喉道是无底的洞穴。

雾兽托体,神通使尽,刘火宅控制自己疯狂的向上飞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他当然不是要再飞出去,被极恶老祖逮个正着。

但是减下坠速总是好的呀!

可惜,没有用,无论如何都不起作用!

坠落一直持续,速度不断加快,到最后,风声在耳边呼啸,刘火宅已经无法想象,自己下降的速度有多快,只能想象,烂桃子从树上跌落,铁板上摊煎饼,诸如此类的画面。

“啊”声嘶力竭的喊叫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呼!”刘火宅陡的从地面上坐起。

周身上下没有事。

不,甚至没有“啪”那下落地的声音与撞击到地面的剧痛。

刘火宅是醒来的!

就好像……做了一个向深渊坠落的梦,然后陡然从梦中惊醒。

不过,看看瘦如竹竿的身体,摸摸身上由胖时的几根布条勉强缠裹起来的衣服,刘火宅知道,一切不是做梦,至少……被极恶老祖抓到,然后在蜃景中呆了数日这段,不是做梦。

出乎意料的是蜃龙腹中出口,看起来……与自己判断的稍稍有些出入。

刘火宅仰身坐起,身下是坚实但是湿漉漉的地面,周围是一片漆黑,习惯了烈日炎炎的他眼睛隔了好一阵子才适应,适应了暗无天日的地下。

不,也不是绝对的黑暗,或远或近的墙壁上,皆有蓝色的灵光闪烁,那是鲸油长明焰的特有色泽,刘火宅下洛浦鬼窟时,曾经详细了解过。

有鲸油长明焰,说明这里有人……

刘火宅的念头刚转到此处,一阵语声在黑暗中响起,还不只一人:“稀奇呀,可好久没有人从星窟里出来了!”

第六章 地底秘窟,穷汉分鱼

仰头向天,入眼能见的,就是一条黑黢黢洞窟,从头上几丈处一直向上,笔直向上,也不知长几许深几何。

几点微不可见的星光,从口中透射下来,大约也就是周围几人称呼此间星窟的由来了。

察觉有人,刘火宅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却忘了,现在不是四百斤,而是一百斤了。

四百斤肥肉傍身时的使力,和一百斤可不一样。

“嗖……”整个人不由自主冲天而起,直直向上方的星窟里钻去。

一飞好几丈,钻进了星窟犹自不止,继续向上行去。

不过立刻,从星窟中传来强大无比的阻滞力道,好像一张大网,或是一道无形的倒悬之河,冲到他的身上,仿佛五指山压孙猴子。

让他前冲的势头飞快减缓,无可奈何开始回落。

“噗通!”落回到地上,刘火宅身子摇了一摇,稍微有些晕眩。

“呦喝,体格不错吗!”黑暗中传来谑声。

“既然这么生龙活虎的,就赶快开始干活,别耽误时间了。”

“干活?干什么活?”刘火宅第一次出声,疑惑看向黑暗中的几个身影。

这是些衣衫褴褛的家伙,蓬头垢面,好像街边的乞丐。

“别废话,想要活命,就随我们来,一起干活。”几个人不客气的道。

刘火宅满头雾水,环视四顾:“活命?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说话之间,水声陡然大作:“哗!哗!”大水奔流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声音经过洞窟间的扩散转折,显得宏大而悠远,洞壁因之而震颤,地表因之而战栗。

不需要赶去,距离很远刘火宅已经看到,不,是感觉到,远方一道洞窟里,墙壁上猛然开了米许见方的洞穴,大水如喷泉涌出,在对面的墙壁上撞出硕大的水花,然后流落地面。

并不宽敞的洞穴很快被水充满,然后大水循着地面,疯狂向洞窟两端涌去,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将淹没这里的洞穴。

不仅仅是水,似乎那些水中,还有些刘火宅能力之外的存在,可能是……混夹在水中的巨大石块与枯木?

这样的水流冲过来,便不是普通水流了,而是泥石流,不光激流漩涡能够淹死人,夹在水里载浮载沉石头枯木,比水流本身更加危险。

经过极恶老祖之事,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又强大了许多,天地间乱流乍一出现,立时出现感应。

而周围几人的反应,就更加出乎他的预料……

“有水声,是哪边?哪边?”

“我说是乾位!”

“我怎么觉得在兑位呢?”

“半条臂鱼?”

“半条就半条!走!”三两句话间,似乎做下了一赌,几人匆匆而去。

“新人,别傻站着,跟着来。”另外一人向刘火宅挥手到,递过来一根鲸油长明焰,里面的鲸油分量已不多,不过照个半日还没甚问题。

接过鲸油焰,刘火宅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你们去的……是水来的方向。”

这是很自然的考量,人又不是鱼,若在外面,还可以游泳,在这地底下,只能够潜泳,除非有针对性的法宝或者道法,人可没办法在水中生存。

自己的天赋之力是流,凝聚压缩空气,顺水而流寻找洞窟的高处逃生没甚大问题,这些人……这些实力很是普通,怕是……再往前两道,就要变成鱼虾裹腹之物了。

刘火宅的委婉说辞让打招呼的人一愣:“你知道?你知道……水从那边来?”

似乎显而易见,水声从洞中多番折射汇来,起伏不定路线不定,其实判断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也就刘火宅有那样的天赋神通,才能够清清楚楚分辨。

“没时间与你仔细说,找的就是水来的地方,别废话,快来过来……”此人粗鲁的招呼道。

毕竟是初来乍到,就且入乡随俗吧,若事有不谐,自己再出手不迟。

而且,抬头看看天上,这地方越早离开的越好……留一点云若分身监控四周,刘火宅点点头,紧紧跟在此人身后,就如当日洛浦鬼窟一般,钻洞越窟……

行进之间,别的方向也有人声响起,这幽深黑暗的地底,也不知掩埋了多少人,倒跟洛浦鬼窟差相仿佛的广大。

四百斤重的身体陡然减成了一百斤,让刘火宅觉得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吸一口气就能浮在空中,别提有多轻快了!

很快的,和两三队人见面打了招呼。

不过都没什么心思闲聊,擦肩而过,各自选了不同的方向继续前进。

只刘火宅知道,倘若是找水,这些人走的方向基本无误。

洞窟中段出现的泉涌很快灌满了那条甬道,并且四面八方的扩散出去,每个方向都能遭遇。

“轰隆!”就如刘火宅所想,不过几息之间,激烈的水流出现在眼前,贴着洞底狂涌,飞快将众人小腿没入水中。

“乾位,是乾位,我赢了,哈哈!”一人率先叫起来。

“又没看到破处,怎么能确定?右边洞里不是也有水流出来吗?”另一人不服气的道。

“奥城喜,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前者不屑撇嘴,“好,那就继续走,看看到底谁赢!”

此时大水已经没过膝盖,而且仍在疯狂暴涨中,估计几息之间,就能漫过头顶将人彻底淹没。

这些人实力平平,水中已经立足不稳,继续向前探看的说法,基本上是……自寻死路。

两人争辩未果,从齐腰的水中,陡然有一物蹿出,身体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张开的嘴巴,比身体都更大,龇牙咧嘴,凶狠凌厉的噬向了当先一人。

是一条鱼。

这些人反应也是极快,瞬间刺出了横在胸前的鱼叉。

这个时候,刘火宅终于知道,这些人神经兮兮戒备森严所为何来了。

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出手,鱼叉横三竖四叉出。

小鱼个头虽小,半空中犹能变向,灵巧的几此拍震,接连换过几个方位。

不过“渔夫”的手艺也是练过的,鱼叉所向甚是巧妙,略加变化,便封住了小鱼所有进路,最后一叉横向,将小鱼整个穿刺而过。

擦擦汗,释放一下干掉此物的轻快,几个人面色肃然:“这么快就有幽鱼出现,幽怪幽兵很快就来了,动手吧?”

“好!”一片赞同之声。

刘火宅满头雾水,不晓得这些人所说的动手到底什么意思,已经将近没胸的水流陡然一急,同时夹着震耳欲聋的响声。

洞窟里的水仿佛一瞬间沸腾一样,加速向外涌出,将水流里的诸人冲的七零八落,七晕八素。

在那同时,几只黑乎乎,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物,夹在水中,执着骨磨的长叉,踏浪而来,向诸人发起了冲锋。

刘火宅总算知道,所感受到的水中那些莫名之物是什么了,不是沙石,而是这些……妖怪?鬼魅?

管它们是什么,泡在水中的诸人破口大骂起来:“草,被别的人抢先了。”“动手!”“动手!”

一片催促声中,这些人人人探手入囊,从他们腰间破烂的……乾坤袋?

没错,是乾坤袋!

刘火宅揉揉眼睛,确认所见无误,这些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竟然人人都有乾坤袋,倒比楼兰古城里,乾坤袋被收缴了的自己更加阔气。

所有人都探手入囊,从破烂的乾坤袋里……拿手指甲,抠出了那么一点点东西。

刘火宅看的真切,真就是拿手指甲抠的,比指甲里面的泥都小的一点点物事。

东西虽然小,却沾水就涨,刚掏出来时,只有芝麻那么丁点大,抬起手臂时已经有核桃大小,随着手臂后摆,又奋力扔向前方,出手的时候,那物已经涨的拳头那么大。

“噗!噗!噗!”接二连三被丢到远方,不知所谓的一帮家伙立刻转身向后,发足开奔。

初时还不晓得,为什么这些人态度变化的如此快,从奋勇向前到转身向后只经了一瞬。

两三秒钟之后,刘火宅明白了!

那些被扔到洞窟前方的,拳头大小的物事,在水中飞快不断的涨大,一秒钟已经涨出了水面,两秒钟彻底封住了洞穴,三秒钟后陷入了洞穴石壁,撑的咯咯作响。

如此庞大的膨胀压力下,哪怕奔腾汹涌的水流,也推不动这平地生出来的巨石呀,很快被截断在里面。

至于水里面扑出来的那几只怪物,可能被石头压在底下化作肉泥了,也可能被前后数块石头夹在当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没有人看的清楚。

显而易见的是,没有了源源不断的水流补充,已经涌出的水很快从四面八方的洞穴褪去,在地面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鱼……

战利品很快被归拢起来,衣衫褴褛的汉子们凑到一处分起赃来。

之前有赌约的两人,就着洞窟方位,及赌约大小的问题争吵起来。

刘火宅才知道,所谓的臂鱼,不是有鱼叫这名字,而是指手臂那么长的鱼。

这里没有丈量长度的工具,所以用这种方式。

“这里到底什么地方?你们刚才所用,又是何宝物?”刘火宅难耐疑惑,扬声问道。

“这里是孤独地狱!”

佛教十八地狱,分作八热、八寒、游增、孤独。

所谓孤独地狱,便是在人间那些苦难之地,过着孤独、非人的生活。

章七 暗无天日,息沙添洞

这里并非真的孤独地狱,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他们都还活着,有血有肉,知冷知热,渴了会俄,累了会疼……

不过在他们看来,这里比孤独地狱更加可怕!

哪怕是入了孤独地狱,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至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正在偿还生前所结的因果,知道当所有罪过还完,他们就能够转世投胎,重享人生。

他们现在……却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因何被关在此间,正偿着还哪段因果,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这种生活。

这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宫,暗无天日,唯一能够看到外面的地方就是星窟,知道自己是在地底。

可是,只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接触不到,实在比地狱更难熬,生存于此,便是在绝望、无助与压制之际游走。

洞里也有日夜,当星窟亮了,就是日,当星窟暗了,仅有几点残星,就是夜了……

不过,日夜本身,对星窟几乎没什么影响,星窟太深了,无论日夜,天光都照不到地窟里面。

喔,对了,星窟不止一处的,上下左右前后,足足有几十处。

每个地方,每个晚上,所对应的星辰都是不同的,只有一点相同……哪条星窟,都不是能够脱离地窟的出路!

地窟里现下,少说也有几千号人,都是被困在这个地方,想尽了办法也出不去。

进来星窟的方式,主要分成了两种——

一种是误入沙漠,又渴又饿,不支倒地不醒人事,等到醒来的时候,便出现在星窟之底了。

另外一些人,则是莫名其妙被人偷袭,等到醒来的时候,多出现在地窟中心处祭坛。

不过昏倒的方式,并不能决定出现的方式,也有饥渴而倒出现在祭坛,或者被人偷袭出现在星窟的……不一而足。

这让刘火宅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提高警惕。

松气的原因,是自己不需要立刻开跑了。

所有的星窟都可能是入口,星窟遍布四面八方,就算极恶老祖追到里面来,也不太可能刚好就在自己出来的那道。

不过既然如此,就意味着,极恶老祖可能从任意一个方向,任意一条坑道里出现,起点并不拘泥……

刘火宅不得不将云若拆分成许多道,四面八方的释放出去,搜遍身周每一条甬道,以防不测。

等级差距太大了!倘若照面,实在没有把握再度逃脱,唯一的办法,便是不再照面。

做完了布置,刘火宅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始闲聊打探。

这些人所用那见水就涨的宝物,他一度怀疑,就是传说中大禹治水的神物息壤。

他即对了,又错了。

此物的确有类似息壤的效果没错,不过见水就涨之后,形成的却是不易被水推动的大块岩石而非土壤,所以此物,叫做息沙。

每天晚上,或者说每时每刻,地窟中心处的祭坛中,就会自动生出这种天地神物。

而其作用,也很简单,就如方才一样,抛进水里,以其来阻挡,无孔不入的地下水脉的侵袭,同时籍以获得食物。

说话之间,将地面上离水之鱼清扫一空,一帮人拔足上路,开始寻找新的渗水点。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这些人的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回到祭坛,领取息沙,然后行走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面,保证大水不会浸过坑洞,将祭坛淹没。

据说若那样的话,祭坛上的息沙便会一瞬间爆发,将洞穴压塌只是小事,失去了息沙来源,这些人在坑道中绝坚持不到两天。

渴了累了饿了,便返回到相对安全的祭坛周边,将捕获的食物烤来吃了,大睡一觉补充体力,醒了继续干活,为了……不会被水彻底淹没,为了能够继续喘息生存,享受暗无天日的日子。

毫无出路,几乎绝望的生活中,许多人死了……

或者被藏在水里,被唤做幽鱼、幽怪、幽兵之类的妖物杀死;

或者是躲避不及,被洞窟水流淹没,被爆发的息沙挤成肉泥;

或者是因为始终找不到出路,断绝了希望,渐渐的陷入了疯狂,自绝而死。

但只要不死,生活就还要继续……

行进之间,一批人与方才一起围堵漏处的其他队伍遇上,相互之间开始骂咧出声,摩擦不断。

这边人说那边人胆小怕事,息沙投的太快,以至于水流瞬间折向这边,没机会增加收益。

要从水中获取食物,故而并不是见水就堵的,需要掌握节奏技巧。

可能的情况下,尽量的放多一点水流过,最后水流尽了,里面裹挟的战利品也能多一些。

被如此说,对面的人当然不服气,反唇相讥这路人动作太慢,说他们早已经行的够深,才出手截断的,乾坤袋里掏出了琳琅满目的战利品显摆。

这边人于是反唇相讥,说对面人把不知道几次堵漏攒的战利品一遭拿出来显摆,不知羞耻。

对面人则嗤笑,这是纯粹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两支队伍,似乎一向的不对付,堵完漏处,有空闲了,一边走一边骂。

不过,倒没有动手。

大约也是,这地下世界太过沉郁了,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他们一泄心中怒火,让心灵不至崩溃。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来的日子太久,都快忘了怎么跟人打交道了。”一直招呼刘火宅的家伙陡然拍拍脑袋,“……我叫戚横,你叫什么名字?”

“刘……”差点脱口而出姓刘,不过危急关头还是谨慎些好,音调变了一变,转做了,“柳……”

“萧……”第二个字一出口,心中顿时怅然,也不知今生今世,还是否有与风萧萧重聚之日。

第三个字不知不觉出口,纯是觉得顺口:“……痕。”

“柳潇痕?你也是中原人?”戚横搔搔头道,“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

地底下黯淡无光,大家伙又都衣衫褴褛,分辨族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火宅一阵汗然,才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也跟自己一样,都是有着过去的,打个哈哈只说可能是重名,蒙混过去,反问戚横以前。

被关押在地底的,多是大宛本地人,不过也有像戚横这样,奔行在大宛与中原之间的汉客商旅。

戚横到此已经五年,五年说起来不长,却也算是老人了。

想当初,他是带着自己的商队,正穿行在大宛到嘉峪关的商路上,陡然遭遇大漠中最凶残的沙暴,整个商队都不幸被卷入其中。

整个商队六十多号人,只活下来七个……

不,生活在这个地方,根本不能说是活着,只能说是不死不活。

七个人,经过五年煎熬,死了三个,疯掉两个,现在只有戚横还有队伍里的另外一人潘彬算是完好。

“怎么样,柳兄弟,加入我们吧?既然相遇,就是有缘,想在这地方讨生活,孤家寡人可不容易……”戚横笑眯眯的道。

“少见啊,新人你们也拉拢?”听见这厢里声音,远方,吵的正酣的两人回看几眼,压低了声音,一人撇嘴,“看他瘦的就跟竹竿似的,一阵风就能刮倒,天生受欺负的料……”

“别看他长的瘦,能跳五丈多高,少说也是四五重的武修,一把好手!”

两个人声音虽低,又哪里逃得过刘火宅耳朵,一听之下登时明白,若即若离的亲疏感来自何处。

嘴上和这些人应付着,心中却快速盘算起来……

这些人进来的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不知多少年,也不知多少人了,竟然无一人知晓此地的来由,刘火宅和这些人却不一样,他是自己跳进蜃龙之嘴的,进来之前,更曾经通览了楼兰古城中的典籍,对于此间的处境,却有所推测。

所谓的楼兰古城,是一场幻境。

他原本以为,跳入唯一出口的蜃龙,就可以摆脱幻境回到现实,但似乎不是那样的……

好像,又落入了另一重幻境。

最明显的迹象是,数千人,不知道多少年,也始终无法摆脱的地底水狱。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能将数千人关在此间且始终寻不到出去的路,甚至找不到边际,只幻境一种解释。

甚至……刘火宅已经知道了,此间的幻境究竟出自何物

蜃乃洪荒奇物,屡次天地大劫,人道大战之后,现世的人知道的已经不多,但楼兰古城里,却有这方面的详细记录。

蜃原来是分阴阳的,阳蜃习惯生活在炽热的沙漠,喷吐出的蜃气凝成沙漠幻境,惹人迷失,而其吞吐的蜃气久而久之凝成精华,便是息之沙;

阴蜃习惯生活在江河的入海口,喷吐云气令船只迷航,其喷吐的蜃气凝成精华,叫做息之水,性质与息沙差相仿佛。

而息之沙与息之水混合,便是传说中的天庭神物息壤。

古楼兰人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对!

章八 窟顶祭坛,息沙留字

曾经的楼兰古城,曾经以一对阴阳双蜃做他们的护城灵兽。

古楼兰能够风调雨顺,繁荣昌盛,在这片干旱少雨的土地上国祚千年不绝,多赖此二物护持,还有那息沙、息水以及息壤的神妙。

直到巫妖二族的溃军经过此地,击杀双兽,将古朝历朝历代的财报灵物劫掠一空,方才戛然而止。

楼兰古城中留下的记录似乎是如此,但好像,阴阳双蜃并未死去……

也有可能,二蜃经过千年茍合,已经繁衍出了蜃龙……

总之,地面上的楼兰古城,是明显的阳蜃手段;而这地面下的无边迷宫,则就近乎阴蜃的能耐了。

出现在阴蜃幻境的息沙,同时也可以解释。

只是不知为何,这片古老的遗迹,还有阴阳双蜃,竟然落入了极恶老祖手中,很明显已经被其掌握,为其所用。

那些陷落此地的人,大漠中迷失的,估计是被蜃龙吞下,而莫名其妙被人袭击的,恐怕就是极恶老祖做的手脚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极恶老祖要这么做?

这假和尚天生邪恶,却非损人不利己的型,能将数千人困顿在此,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查阅典籍,刘火宅明白了许多事,却不包括这一桩。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习惯独来独往了。”一番思索,刘火宅婉拒了戚横等人的请求。

“独来独往?你也看到了,这地方,可不是适合独来独往的……跟我们一起,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什么事生,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真的……不必了。”主要考虑到,假若极恶老祖追来的话,人多眼杂的,不好开溜。

“你好好……”

“算了,戚横!”戚横还欲再劝,潘彬打断了他的话。

一会儿和人打赌,一会儿又和人争吵,这潘彬的性子可见一斑,听闻刘火宅拒绝,面色不善的瞪他几眼:“既然人家不愿意,何必强求。”

好像是宽宏大度,下一句话立刻暴露了真性情:“还真把自己当成香馍馍了?告诉你,错过今日,你就算想来,我们也不要了。而且……子,是你自己说的,习惯了独来独往……千万别让我们看到,你和别人勾肩搭背的样子。”

缘分,这就算尽了。

刘火宅不以为意,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嘿,这子,还真是软硬不吃呢!”瞅着刘火宅反应,潘彬大是不忿,还欲追上,被戚横拦住:“算了,算了!”

“你这么半天唾沫,就白费了?”

“就算加入我们,又能怎样,反正大家早晚都会死在这里,早死,晚死,又有何分别?”

后方的对话,从刘火宅耳中缓缓消失了,刚刚拐过一个弯去,新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惊恐惶急,不似人声的动静:“息沙留字了!息沙留字了!”

声音滚滚,从黑黢黢的地下洞穴中穿过,激起更加汹涌的回音,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息沙留字了?!”

多是惊愕,也有疑问。

“什么字?哪个主窟里的孔洞没有填,要浸到星窟了吗?”

不晓得息沙留字是什么,不过听闻前前后后的话声,似乎只有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不怪这些人反应过激了。

“轰隆隆!”人人拔足飞奔,向着一个方向疯狂而去。

这些地下洞窟,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时间推移,会不断改变的,这是刘火宅确认此间为幻阵的另一个特征,也是被困锁在此间的人,无论如何离不开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通道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记路,做标记根本没有用。

所有通路,基以息沙祭坛为最高点,逐次降低,并且不断的向外扩散的,犹如一张落在沙丘上的蜘蛛网。

网的中心,正好在沙丘的最高处,同时建有那什么息沙祭坛,地势最高,也最安全,每个人都知道;

次之的是几十处星窟,位置也相对较高,很少会被淹没。

所以假如要回祭坛,不需要标注什么记号,不需要在这片迷宫中有多少的经验,只要向着高处一路穿行,总能抵达目的地。

刘火宅栖身在侧,雾兽云若散而不聚,凝成气雾包裹着身体,隔着两三道洞穴缀在众人之后。

虽远远的隔着,内心深处,对将要生的事,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猜测。

地面潮湿,墙壁濡湿,虽然如此,并无青苔杂物以及太深的腐蚀痕迹,处处显示出了此间状况的异常……

随着众人一路行去,越爬越高下里,也渐渐干燥起来。

又过了一阵,眼前……透过心灵感应,雾兽云若的眼前,豁然开朗!

整个洞穴中心处,竟是个异常广阔的空间,那规模幅跨,和洛浦鬼窟之底的生克造化阵差相仿佛。

巨大的空洞中心,是一座祭坛,和楼兰古城里,阳蜃幻阵中的祭坛同一风格。

而祭坛上方,竟然是……夜空。

就仿佛刘火宅出现的星窟一样,祭坛的上方,也是直通天际的孔洞。

不过,直径百丈的孔洞,和直径不足丈的孔洞,差的太多太多了!

从星窟中,一洞向天,不知多深多远;

在这片祭坛,看到的则是壁立千寻,一环绝壁,有了参照物,也有约略能看出,距离地面究竟多少丈了。

估计……大概……壁立千寻的说法还不足以形容吧。

仅从两眼所见,这个地方,到地面的高度,过了想象!

无人注意,云若高高的飞起,然而……就跟星窟时一样,只不过飞起了五丈高,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遮住,再也不能继续往上。

不过,飞到这么高,已经能够看到祭坛,看到祭坛上面的留字。

原来所谓的息沙留字,就是祭坛上那一层细细的白沙上,无端端出现了人为书写的痕迹。

铁钩银划,刚劲有力,正是极恶老祖的笔迹。

这些日子,这假和尚布置祭坛,画符写咒,刘火宅虽没有刻意去看,心中已经留下印象。

而其内容,也不出所料,大抵是说,窟中有幽妖混入,化作了普通人模样,所有人需提高警惕,活照旧做,看到陌生面孔来祭坛祷告汇报。

此间异状,果然跟极恶老祖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那老家伙,既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为什么不亲身下来呢?要用这种神神叨叨的法子?

远远的看着,刘火宅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升起了新的疑惑,收回云若面八方的派遣出去,侦查道路,规避闲人。

刘火宅隐在一旁的同时,无敌迷宫里的人也在疑惑,议论纷纷……

以往息沙显字,都是说,某某方位的星窟已经被水淹没,去救援,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古怪的命令呢?

幽妖混入?幽妖可以变化形貌,做普通人模样的吗?

那样的话,岂不是妖怪了?

别看这些人幽妖幽鬼幽怪的称呼着,那代表着他们深恨夹在水中那些异物,却并不曾真将它们当做妖怪来看。

能够变化形貌的妖怪啊,那得是什么等级的,至少也是天道级的大妖罢?自己一直与之对抗的存在,有这般凶猛吗?

事情有些稀奇,这一窟中人的想法,未免有些稀奇起来了……

有的人疑惑,这种稀奇古怪的命令究竟要不要做?

也有人笃定,息沙显字,每次都是至关紧要关头,涉及到生死存亡,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更多的人是开始希冀,这次的留字如此不同,假如完成了,所得的待遇,会不会跟以往不一样呢?

比如说,让自己离开这鬼地方?

虽然没有任何证明,但只有万亿分之一的希望,被困在这片暗无天地的坑道中的人们,便不惮于尝试一把。

几乎是立刻,所有曾经见到过刘火宅的人,便大步冲上祭坛,争先恐后,你拉我拽,闹哄哄汇报了遭遇刘火宅的事。

大声的祷告也就刚刚完结,赤红色的身影瞬间浮现在息沙祭坛,笑声惊天动地:“哈哈哈哈,刘火宅,找到你了!就说过,你跑不掉!”

极恶老祖的血肉化身满脸狰狞,目露凶光。

见到的人情不自禁倒退几步,因为极恶老祖的凶相,但是……但是想及心中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情不自禁又走上几步:“这位大……大……仙君?”改口几次确定了称呼,笑的谄媚,“消息是我上报的,是不是……”

“怎么是你,明明是我!”

“是我,是我才对!”

“你们都让开,让开,蹬鼻子上脸……”

极恶老祖身前,顿时打成了一团,混乱不堪。

“活该在这干一辈子!”瞅着这帮没出息的家伙,极恶老祖不屑撇嘴,将身一摇,血肉化身散做了十几个,风驰电掣向通向四方的甬道中飞去。

与此类似的幻阵,不止一个,这老头一开始是不确定自己进了哪一个,所以耽误了时间,一边奔逃,刘火宅一边心中醒然。

不过,明白也没有用,老家伙既然已经追来,想要摆脱他的分身追捕,难如登天。

奔逃之中,不远处一条甬道陡然传来水声,紧接着,是几个人的急促脚步声……

刘火宅脑中灵光一闪。

章九 出阴蜃,斗鱼虾

地窟范围虽然广大,终究有限,以极恶老祖的恐怖分身之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地窟翻个底朝天。

虽然有云若,可以将自己从老家伙的天道探看中隐去,那毕竟不是真的隐身,天道之眼虽发现不了,肉眼却可以看到。

现在又没了隐身斗篷,只要被看到,必逃不脱。

想要躲避只有一法……

刘火宅瘦如麻杆的身体风驰电掣,虽然也就刚刚五重,减去了三百斤的负重,速度直追五重巅峰的存在。

再有天赋神通帮助消去声音,隐去风波,行进之间竟是无声无息,不过几吸,便来到洞窟漏水的地方。

而远那几队没有回到祭坛,继续洞穴搜索的队伍,虽然比刘火宅先听到声音,没他到现场更快。

雾兽云若遵从刘火宅指挥,神不知鬼不觉的缀在一行人身后,出其不意的在某个人身上一抄,立刻扬长而去。

一边呼唤云若,刘火宅一边施展天赋神通,排开水流,向墙壁上那处缺漏行去……

水流湍急,仿若倒悬之河,没有刘火宅的神通,想要这样做简直难如登天。

“轰隆……”遥遥远处,有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

不过还没传入前来围堵漏点的队伍耳中。

那是极恶老祖分身激出的音爆。

刘火宅神通听的分明,逆流中再加一把力,携着大团神通压缩的空气,“嗖”的冲进了墙壁上漏处。

也就刚入,几十丈外,漏点溢出的水流也冲到了前来堵漏的人胸际,息沙纷纷抛出,沙砾暴涨堵塞通路,水流被阻断,不过是一息之间。

又过了一息,老祖分身掠过,音爆声惊天动地,骇的四散拣鱼的众人勃然色变,以为出现了什么大面积坍塌……

幸运,并不是,先后几个老祖的分身从他们身前经过,每一个人都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都不是刘火宅后,转身离开,继续前行,丝毫没有发现,也没有起疑,曾经出现的异常,空留下一地堵漏者,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过得片刻,陡然有人摸腰叹息:“哎呀,不小心掉了乾坤袋也……”

掉了,也就掉了呗,鬼窟这么大,难说掉在了哪里,四处找找呗?

众人离开了漏处,议论纷纷。

刚刚好!刚刚好!息沙之后,漏洞里面,刘火宅长长松了口气。

天赋神通包裹着大团大团经过压缩的空气,环绕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个肥皂泡一样托住了他。

仅这个肥皂泡里的空气,足够他呼吸个两三刻钟的了。

从幽州古道被抓住,到阳蜃幻境中逃出,他那一身肥肉可不是假的……

一半靠肉体支撑着,另外一半,则无时无刻不在锻炼他的神通之力。

看起来三百斤重的肥肉里面,雾兽云若的分身包裹下,藏着诸如隐形斗篷、辟毒太岁之类体积有限的宝物,同时也包裹着逐日增加的液态水银。

死亡面前,谁都会爆发潜力,同月余前相比,刘火宅的天赋神通不是强了一星半点,而是至少好几倍!

虽然还不能凭空挥出灵修版的大劈空掌,倘若再有极恶老祖生死握那样的极压之境,刘火宅相信,这次绝不需要十几二十掌了,至多三掌,必破得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空气耗竭之前,找到地下水道的出口。

阳蜃幻境中,他能够果断的来到皇宫之前,一头钻进蜃龙口中;阴蜃幻境中,能够迅速想到摆脱幻境的办法,就是钻进这些随机出现的漏处水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息沙暴涨,漏点被截断,水流便立时恢复了平静,不再汹涌。

不过,截断水流的息沙,也同时截断了甬道里传来的光线。

源自鲸油长明焰的火把光线虽然微弱,一片漆黑中却也显眼……

连这最微弱的光源都被遮住,整个水下,登时暗淡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又过了好一阵子,逐渐适应的眼睛才可以看到,水底下远远近近一些微弱的磷光,绚烂,飘渺,就仿佛幽深的夜空。

刘火宅并不点火,以神通感应着四周遭的一切,明辨着四周围水下,那些黑暗生物的穿梭往来。

完全不需要动用手脚,硕大的气泡再怎么被压缩,还是远远轻过身体的重量。

他的身体被这股强大的浮力推动着,就好像气泡从水中浮起,悄无声息,迅速之极。

上浮不过数米,刘火宅身体陡然一横。

“嗤……”一道黢黑的身影,猛然从他身边滑过,蹭过气泡,带起少量空气的同时,激荡水流,溅出涟漪。

这是一只地洞里曾经见到过的幽鱼,不过体积大了许多,足足有尺许长,冲撞的力道也强了许多,嘴巴更是张的跟个脸盆似的,凶狠凌厉。

刘火宅闪身躲过,劈空掌力透过肩膀,悄无声息的没入幽鱼体内。

既然达到了五重,寻常劈空掌便可以用了,而且绝无后患。

五重大力隔空涌入,幽鱼浑身一颤,眼睛、嘴巴、鱼鳃里鲜血汩汩溢出,僵住不动。

不过……这才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随着第一条幽鱼的死去,潜藏在漆黑寂然水下的那些生物,好像一起活过来一样,向刘火宅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仿佛冰疱从九天坠落,又似狂风中夹带着泥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这些东西本身并不甚强,也就相当于两三重的身手,不过牙齿毕竟尖利,真被咬到身上,五重的防御法门也未必挡得住。

而且,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呀,身手再高,面对铺天盖地这样的攻击,又是在自己并不熟悉的水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噬的尸骨无存。

也就难怪数千人别困居此地,能够想到如此离开的一个都没有,恐怕所有想到的,都已经果了鱼腹了吧?

刘火宅一边思索,一边催发了神通,最初时候,他还是灵息变内息,以内劲一个一个的打杀。

不过很快,这种方式就满足不了了,冲上来的鱼实在太多太多了……迫不得已,只有将这些幽鱼,还有夹在幽鱼当中,与人相似的,几乎有四重左右修为的幽怪,当成是流的一种。

经过强化,他的流虽然不至于对这些铺天盖地的攻击绝对的控制,诱导、分化、引偏之类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下,刘火宅身周,彩带飘飘……

所有彩带,皆是头尾相接的,散发着幽光的鱼虾蟹之属,以及其他一些水下生物组成的,仿佛天上仙女的彩带,萦绕不散。

这水底下,可不光只有幽鱼幽怪之属的,而是物种丰富,产出极多,若不然,不可能仅凭漏水处的一点收获,养活地洞里面几千号人呀!

至于,为什么要将幽鱼、幽怪之属单独拿出来说?

除了这些东西攻击性最强,又形似妖物没有见过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东西不能吃。

大部分鱼虾蟹捉了之后,都可以变做口中食量,只有这几样,是不能吃的。

有的是根本没有肉,有的是身上有毒……总之,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属性各异,可能也有能吃的,不过相比吃了之后的古怪,人们宁愿不吃。

鱼虾蟹的大军包围着刘火宅,最中心处的刘火宅身上,时不时的,会有强大的劈空气劲派出,气劲透过气泡撞到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激荡水波的同时,将难以想象的大力传递出去,一路上顿时腥风血雨,所有范围内的鱼虾蟹被挤做肉饼,沉落下去。

不过很快,又会有新的鱼类补充上来……

刘火宅额头上冒汗,定时清理也是没有办法,环绕周身的鱼虾大军几乎要超出他的负荷了。

天赋神通增强了,也不是没有限度的呀!

更严重的是,如此剧烈的动作下,身体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环绕周身的压缩空气,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少变稀薄……

三分之一因为身体的剧烈消耗;

三分之一因为鱼虾大军的扑击,每次擦身而过都能带走少许,积少成多,这个量也十分可观;

还有三分之一,则因为神通毕竟有限,全神贯注用来对付鱼虾了,气泡自己的束缚力便不足,气体若么融进水里,若么变成气泡自己飞走了。

照这个趋势,别说坚持两三刻种了,半刻种都够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是水面,水面在哪里呢?

这段时间,刘火宅始终不停的上升,不光凭气泡浮力,还包括神通借力,但是……依旧找不到任何出口。

这里似乎是地下水脉的最深处,从四周围的压力就可以感觉出来……

而且不光够深,地形也复杂。

上浮了这么久,刘火宅隐隐约约也感觉到了几处水面,但是……那水面,是水与上方岩石的交接面,而不是与空气的接触面。

水脉就如同阴蜃幻境一般,是夹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溶洞里的。

继续向上,几乎难以看到活路,难道说……刘火宅的视线转而向下。

下方,是高低起伏的水下沟壑,无穷无尽的鱼虾之类在其中徜徉,更有成群结队的幽鱼、幽怪之类,悍不畏死的向那些岩石,发起冲击,一排排一队队,训练有素如同战阵。

难道说,只能如这些幽鱼幽怪一般,从外部再度打开幻境的入口,回到幻境中去,被极恶老祖逮个正着?

不对,等一下!有如战阵?刘火宅心思到处,陡然一阵灵光闪现!

章十 千丈水下,挣扎求存

下方观察到的幽鱼群,幽鱼一只只尾相接,对水下泥石动了此起彼伏的攻击。

它们大张着嘴巴,无论前方是石头,是泥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皆是一口咬下,片刻之间环游一圈,也不知是找地方吐了出来,还是已经消化殆尽,加入幽鱼之流,继续前面的做法。

当幽鱼纠缠在左右,不离不弃的时候,很难现其中的规律,毕竟当局者迷吗,但当纵目远眺,刘火宅一眼就现了这些幽鱼攻击方式的不妥。

因为这些幽鱼,悍然竟是按照天地元气的运行方式在行动……

水往低处流,是水的方式;气向稀薄处补,是风的由来;自从明了的流的能力,对天地间种种变化,刘火宅已是了然于心。

不光风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天地万物自生下来,皆有自己的性情与禀赋。

水底鱼也有自己的运行方式,接近于水,但与水流又有稍微的偏差,但无论如何,不应该是天地元气的运行方式……

天地元气之运行,类似于风,但是阴阳互补,相生相克处,又远远比风复杂错综了无数倍。

或许……有动物,真的能够凭本能,做到与天地元气差不多的流动方式,但是……就好像鱼和水的方式,并不完全吻合一样,这特殊的幽鱼幽怪之属,也不应该和天地元气的运行方式一模一样。

但是,就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只有一种可能!

电光石火间,刘火宅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过,明白了部分真相,并不能够助他立刻摆脱鱼怪们的纠缠。

恰恰相反,鱼怪们的冲击更加凶猛了,而他身周围的气泡,也飞快的消失殆尽。

水花在他身周围翻涌激荡,气泡汹涌如喷泉向上方行去。

接连祭出劈空掌的刘火宅一个换气不及,劈空掌失手,有水呛入喉管,胸部憋闷,气息凝滞。

一只幽怪趁机向他胸腹间撞来,在腹上划出一道血口,惹的幽鱼幽怪们更加疯狂,汹涌而上。

若是正常时候,别说劈空掌失手,就算被幽怪冲撞,刘火宅也足可以运气于腹,以少林金刚符硬扛,但是气息运转不畅,一切都是空谈。

感觉到腹部剧痛,喉咙憋闷,刘火宅灵台清明,意识清明……

到了五重灵动期,**的损伤,已经无法轻易撼动意念了。

“天赋神通,卷!”怒叱一声,吐出胸中余气,刘火宅悍然动了并不成熟的自创道法。

“咻!”云若应声变化,在刘火宅身周,散成仙女彩带般的织物,然后在刘火宅天赋神通的指使下,疯狂旋转起来。

刘火宅,顿时如处在一道龙卷风的核心。

围绕他的身体,水花翻腾,乱流如涡。

所有游向他的幽鱼幽怪以及其他鱼类,来到云若织物的范围,皆被凝若实质的云若带一把缠住,然后以无可抵挡的大力,裹挟着它们,一起旋转起来……

辟开水流,挡住铺天盖地风雨不透的接踵攻击。

这是其其二……

水流的疯狂翻卷,激起了大量的气泡,而这些大量的气泡,本能的向上方,水面升腾而去,但被刘火宅神通一卷,逆反本来,聚到刘火宅身周,很快荟萃成团,如头盔一样包住了刘火宅的头颅。

“呼吁”深深喘息一口,消去了喉间憋闷,体内窒涨,刘火宅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据说……灵修三重,武修五重,就可以辟谷,不依食物而获得能量;灵修四重,武修六重,就可以水都不要喝,而安然无恙;灵修五重,武修七重,则连呼吸……都可以省略掉,达到传说中的胎息境界。

这些据说,应该真材实料并无虚假,但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你得系统的、完整的接受过相应的教育。

刘火宅有没有接受过?

当然没有!

论武修,他的内功心法叫做基本内功,靠基本内功修炼到武修五重的,估计是空前绝后了。

论灵修,他更是毫无根基,仅凭两个残篇和自己的揣摩,达到了现如今的境界……

其他人若达到五重灵动期,必定已经一身的武艺道法,也就他了,还得悲催的天赋神通,于道法一窍不通。

别说五重灵动,估计就是四重结丹,通晓避水咒道法的也不在少数。

哪会像刘火宅,用如此笨的办法,在水底下搅出气泡来,然后以天赋神通将气泡凝聚到鼻端前,呼吸换气……

万幸幸啊,这从水中搅出来的气泡真的是可以呼吸的,若不然他就真没什么办法了。

雾兽云若翻卷如龙,将刘火宅保护在漩涡的中心,一边帮刘火宅辟开来鱼,一边供应他的呼吸,就这样……一路奔驰向下。

没错,向下!

向控制幽鱼、指使幽鱼,让这些鱼儿如天地元气一般运做的核心之处。

水下漆黑,但这并不妨碍刘火宅感应水流,将水的界限与水中异物探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雾兽云若被催开来,在它有限的笼罩范围内,天赋神通至少被强化了十倍,就好像个搅拌机一样,气势的一路向前。

幽鱼们锲而不舍的尾随在后,但在雾兽云若的隔断下,在刘火宅天赋神通的牵引下,渐渐被拉开……

看起来,天上地下,幽鱼幽怪似乎哪里都有,但是意识到了它们的运行方式,也就看穿了它们的弱点。

刘火宅走的并非是一直线,而是贴着幽鱼幽怪们的分界面穿行。

分界面的两侧,看起来幽鱼幽怪的数量是差不多的,但是基本上,左侧的只向左游,右侧的只向右游……

分界面于寻常人来说,只是脑海中虚构出来的一个平面,在刘火宅眼中,却是散着光彩的,实实在在的切面,天地元气的切面。

依照天地元气运行的幽鱼幽怪,完全遵从天地元气的方式运行,没有丝毫违背。

所以刘火宅贴面行,左右两侧的幽鱼没有一条向他扑来,只有后面的锲而不舍。

但是假若追的位置稍有偏差,落入了分界面的两侧,那些幽鱼幽怪立刻也就拖了控制,再无法追来……

水底下穿行,刘火宅的度越来越快,无论是雾兽云若的翻卷,还是他自己的身姿变幻,都渐渐有了心得。

后面的幽鱼幽怪们益不济,被甩的已经根本看不见。

再度长长松了口气,惹的头上套着的水缸样大气团一阵波动,刘火宅放慢了度,集中精力处理腹部的伤口。

一尺来长的伤口,血肉翻卷,不断有血融化在水里面,好像墨水滴入水中,缓缓扩散,又惹得行经之处的幽鱼幽怪悍然转向,面目狰狞的看向了此处。

可惜,由于天地元气的束缚只能看着,不能动,好像有层玻璃相隔着,空自嘴巴大张,鳍尾摆动,不能靠近半分,让刘火宅益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催神通,控制着血肉,刘火宅缓缓倒逼出了混在血里面试图传遍全身的毒素……

污秽不堪的浓绿色毒血缓缓被挤压出来,如脓水般粘稠,正觉得松了口气,陡然一阵庞大的波动传来。

一瞬间面色大变,操纵雾兽云若,刘火宅猛然一个大转身。

足足两三丈长,一只巨大无比的幽怪,不知何时出现,擦着他的身体划过,背鳍腹鳍翼鳍尾鳍,鳍鳍如刀锋,闪烁着寒光,险险让刘火宅刚好的伤口上再填一道。

无声无息的出现,这就对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自己被现了?

如同鲨鱼般的漆黑幽怪身姿一卷,无声无息的完成了翻转,水波都没有激起多少,横冲直撞的重向刘火宅压来。

不能像之前一样了……劈空掌威力大,但是消耗也多,前面之所以被幽鱼逼到那么狼狈的境地,一是准备不足,二就是因为这了。

消耗大,需要换的气就多,在这水底,他的神通甚至制造不出足够的供应自己的空气来。

而且,对付鱼虾大劈空掌可以,对付这么大只的,未必还有效果……

心念一动,刘火宅伸手一捋,围绕身体疯转的雾兽云若一瞬间停滞下来,一部分紧贴着他的身体,变成了翻滚起伏的一件气衣。

这衣服却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用来制造气泡,无数的细微气泡被气衣抖动出来,向上漂浮,在头颅处被神通拦截下来,供给刘火宅呼吸,另外一部分,则随着刘火宅神通灌注,越来越长,越来越凝实,最终结成了一把丈八长枪。

“去!”力腰际,灌注一身之力,刘火宅长枪一抖,势如破竹,悍然迎向了山一般撞来的幽怪。

幽怪也不知何为害怕,眼中凶光大炽,度更快。

“嗤!”眼见火星撞地球般的冲击,结果只是轻微一声细响。

马上就要与此物相撞之际,刘火宅手里长枪一瞬间由硬变软,循着幽怪大张的鼻孔,轻烟般钻入,然后在此物的身体里面,猛的凝结穿刺。

那“嗤”的轻响,便是同时好几根雾刺,从此物体中扎出的声音。

而刘火宅自己,千钧一之际,一掌拍在此物额头,就如同灵猫,以在水下几乎不可能有的动作,险之又险将冲撞避过。

章十一 巨怪镇守,仍需努力

“嗷!”巨大的幽怪发出响亮的嚎叫,目光疯狂,身躯剧颤。

水波从它大张的口中一圈圈扩散,激荡的天地元气为之凌乱,激荡的刘火宅的身体因之而不稳。

看似笨拙,其实极快的转过了身,此物再度向刘火宅冲来,从Ti内穿刺出来的雾柱似乎毫无作用。

“却是真的蠢了,明明知道……”一拍额头,刘火宅醒然,探手一抹,神通再运。

“咻!”鲨鱼般幽怪的躯体表面,雾柱陡然收缩回去。

探出来都没事,按说收回去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也不知道收缩回去之后,雾兽云若被刘火宅操控的,都进行了怎样的变化,幽怪庞大的身躯却开始显而易见的迟滞起来。

水流的阻力是巨大了,没有推进力,幽怪速度降的飞快,本来一眨眼就能前进一个身位,很快变作两眨眼,三眨眼……十眨眼,二十眨眼……

此物最终,竟没能冲到刘火宅跟前,庞大的身躯乱颤,粗糙的身体表面,一个个鼓包此起彼伏,穿梭不息,就好像有些活物在表皮之下乱跑,又似乎充气的玩偶内部出了问题。

颤抖越来越剧烈,鼓包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身前一丈处,此物的皮已经皱的好像随时会脱落下来。

当它奋尽全力,终于能触到刘火宅的时候,眼中凶光已经彻底泯灭,整个身躯“嘭”的一声化作烟尘,消散无踪。

“呼呼!”云若呼啸着从幽怪消散的部位飞出,十分得意。

“好了好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得意的。”刘火宅以神念说道。

“噗噗!噗噗!”云若很是不满,凝结成形,飞临刘火宅头上,左右开弓,不停打脸。

“天赋神通!”这刘火宅哪里肯让,神通施出,针对云若的动作反向施力。

云若飘渺不定的身躯一阵乱颤,不过很快,重又虚不受力起来。

云若既可以增幅他的神通,同样也可以削减,很快完成了转变。

对此刘火宅早有准备,神通随之变化,调校到了新的可以控制云若的状态……

于是云若再颤,再变……

这是仅只他们俩才能玩的小游戏。

一直到现在,刘火宅都搞不明白,雾兽云若到底是种什么灵物?

看起来就是一团普通雾气,但是雾气构成,却是千变万化,从心所欲。

就在这小小游戏里,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刘火宅的天赋神通想要控制一件东西,就得预先感应所要控制之物的……特Xing。

水、火、风、冷、热……各种流都有各自的特质,天赋神通在赋予了刘火宅操控之力的同时,也赋予了他感应之力。

当神通练的熟了,对很多东西,刘火宅就完全不需要感应了,一出手便能找准特质,可惟独对云若,对这个他自己的灵兽,本应该最熟悉的操纵物,始终把不准脉。

因为云若的特质竟然是随时可换的,而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种,仿佛是无穷无尽……

统计到十种的时候,刘火宅还感觉到惊异;

当统计到一百种,他开始麻木……

当统计到的数量还在继续增加,他便风中凌乱了,根本记不得那么多状态,只得放弃,以这种变化,来锻炼自己的感应与反应。

不过,这样的把戏也实在很久没玩了,被极恶老祖死死的盯住,刘火宅甚至不敢暴露出雾兽云若的存在,就更加没时间,陪小东西做这热衷的小游戏了!

撕挣纠缠之中,他也并未忘了本意,控制着身体,贴着曲曲折折的分界面一路前行,前行向心有所感的方向。

前行之中,面容陡然一肃,神通将云若卷落。

从远方,有神识扫来……

这种感觉颇为神妙,不过他的天赋神通最擅长的就是这类,在独特的视野里面,犹如能看到光线射来。

果然有问题!

前方不是有妖物,便是有修真者,刘火宅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意识到幽鱼幽怪之类,是绝对的按照天地元气的方式流动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此点,意识到所谓的幽鱼幽怪,只是天地灵气汇聚,是经过了道法或者妖术加工的幻化生物。

所以才不能吃,不能喝,被地底迷宫里的人视作妖物,单列一类。

必须找到这些玩意幻化的源头,找不到,自己便无望摆脱此间……因为这说明,自己仍在幻阵当中,并没有真正脱离。

“轰!”一边前行一边思索,应付着云若极尽变化的反抗,从身周不远处,陡然两道狂澜涌来。

围绕头颅的气泡一瞬间被压的半扁,两条比之前的鲨鱼幽怪更强更大的幽怪凭空现身,分从左右前方气势千钧的撞向了刘火宅,若被撞中,一瞬间骨Rou成泥!

凭空浮现,说明自己猜测正确,假如是实体Rou身,怎么可能凭空浮现。

已经收拾过一条,就不在乎再多出一条了。

刘火宅哂然一笑,雾兽云若倏然化分两道,迎着两怪来的方向,夷然无惧射去,仿佛两道劲矢。

风驰电掣的接近之后,劲矢化烟,循着怪兽的鼻孔钻进了身体之中。

“哼!”刘火宅感觉到了,百丈开外,透过黑漆漆的水底射来的冰冷视线。

被云若入腹的怪兽陡然也从中两分,一只变作两只,首尾各凝结成一,上下而分,绕向刘火宅。

非是实体,便不能用物理的手段来击杀。

所以劈空掌行,雾矛穿刺就不行,因为劈空掌震破了天地元气,搅乱了这些幻化生物存在的本源,而雾矛穿刺,对过分巨大的幽怪来说,伤害不值一提。

那么雾兽云若究竟是如何击杀前面那只怪兽的?

很简单,以它的特异体质,直接隔断幻化生物与天地元气的呼应罢了。

云若可以随意变幻体质,同样也拥有诸如此类的异能。

就连天道高手的探寻,都深入不到它严防死守的区域当中,何况这些个不上台面的幻化生物。

于这些幻化生物而言,云若入腹,就好像是剧毒入体一般,扩散到哪里,哪里便立时崩溃,绝无悬念。

什么抵抗都没有用……包括首尾分成两段,同样呼吸间毙命,甚至没能撞到刘火宅身上来。

四只幽怪如风化去,烟消云散,从它们消失的地方,四团云若欢呼着出现,重新凝结为一。

刘火宅感觉到,盯视此方的不知名目光中闪过几分惊异。

毫不犹豫的,催发了神通,沿着分界线,向那个方向飞扑过去。

除了叫人疑惑的幽鱼幽怪,依旧疑似迷宫的四下,还有一桩,还有一桩让刘火宅确定,自己并未成功脱逃,仍须继续努力的征兆——他的“诺”!

他曾承诺,一定要好好教训刀家公子一顿,他做到了,修为瞬间提升一截。

他也曾承诺,一定会凭自己的力量,从极恶老祖手底下逃脱……

此诺的难度,比上次承诺可超出太多了,倘若做到,绝无可能如现在这般,无声无息。

所以,还需继续努力!

行进之间,坚定了心神,重凝了云若,刘火宅义无反顾,扑向了这水下所有异状的源头。

那源头处是……

眨眼间奔驰几十丈,远方情形也渐渐呈现在眼底,刘火宅就看到了,看到了一只光溜溜的头颅。

那头颅能有多大呢?高下五十丈,直径五十丈!

若不是头颅下面,那两只比车轮还大的眼睛陡然眨了一眨,刘火宅说不定扑到这东西上面,还以为只是水底一方比较古怪的礁石呢……

看清了此物模样,刘火宅虽然不能说是肝胆俱裂,也停下身形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何方神怪?”

他心中惊悸,雾兽云若却是夷然无惧,见到这么大家伙,呼啸一声,身体猛的膨胀起来,膨胀到……十丈长十丈宽规模,已是极限……

就如之前那般,悍然冲向此物。

“轰隆!”仿佛天崩地裂,又似万马奔腾,刘火宅立身不稳,被激荡的水波震的连连翻滚。

然后,一道两三丈粗的巨大触须,从水下也不知什么地方探出来,如鞭子横扫,搅的风云变色,山崩海啸。

刘火宅奋尽了全力,险险将那巨大的触须与湍急的水流避过,把巨大触须上,那些密密麻麻分布的比水桶更粗,收缩蠕动的息Rou吸盘看了个满眼……

章鱼,是一只巨大章鱼!

刘火宅总算明白过来,那圆圆的脑袋,车轮样大眼睛究竟是何物,但是……

这妖兽,体积竟如此巨大!究竟修炼了几百几千年啊?

不管他如何疑惑,雾兽云若已经灵活的避开了长满吸盘的巨爪与呼啸的水流,从两眼下方的黑漆漆洞穴,冲入了巨大章鱼的身体。

雾兽云若,介于实质与虚体之间,无论是空气,还是水流,甚至是地面,阻挡不了它的穿透。

“呜吗呢吗呢哄……”巨大章鱼发出一连串嘶叫,初时似乎是不屑,然而没过多久,陡然色变,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章十二 生死问道,水底狂奔

抵得上几片足球场连起来大的巨型章鱼,根本就是一座小山。

一旦挣扎起来,天崩地裂,山呼海啸。

八只巨大的堪比千年古树的触须在水下乱扫,携着惊天动地的威势,搅动滔天乱流!

一时间四周围,漩涡处处,此隐彼现,比毁天灭地的飓风吹过威力更强百倍。

又有从水底翻起的泥沙,被章鱼身躯与触须撞断撞裂的岩石崩飞,间杂其中。

不过呼吸,原本澄澈宁静的水底,变作了淤泥沼泽。

磨盘大的碎石在水中载沉载浮,若被擦中,立时筋断骨折。

虽然有天赋神通,虽然在这种乱流之中,天赋神通正有用武之地,也是费了几乎全部心神,刘火宅才能勉强保住Xing命,欲要做的更多,力有不逮。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呀!

动物的力量,通常是随着体积增长的,刘火宅多长多宽多重,与眼前的巨大章鱼相比,简直就是一只小蚂蚁。

每一撞击,每一挥扫,莫不都是千钧之力。

别说刘火宅了,就算是元婴,出窍期的存在,遇到这样的怪兽也无从下手,错非晋入天道,一举一动皆能融入天地之威,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太恐怖了!太变态了!

想想还动过干掉此物的念头,刘火宅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不知天高地厚了!

狼狈不堪,连滚带爬避过此起彼落的泥石,匆忙退避,离的越远越好。

“哞啦咪咔吧……”巨大章鱼口中,仍在发出怪声,宏亮的震惊天地,好像是在说话,可是完全没法理解。

云若还在章鱼的腹中,也不知正进行着怎样的斗争……

刘火宅拼了命的跑,竭尽全力的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巨大章鱼那庞大的身躯竟然紧紧跟随,一路势如破竹的碾压过去,许多水下沟壑都因之而填平。

“扑!”眼见刘火宅渐行渐远,从那章鱼身下,铺天盖地的一股墨汁猛然喷吐出来。

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怎么知道有墨汁喷出来?

因为四下里本有明明暗暗的夜光生物,当那墨汁扑面而来,便什么光都没有了。

不过,能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整个人已经被墨汁包裹。

剧烈的灼烧感从身体表面传来,墨汁不仅遮蔽视线,还附带着强烈的毒素。

浸泡在水里的躯体,瞬间如入滚汤,从上到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被空气隔离的上半部分相对要好一些,也只是相对。

扩散在水中的墨汁氤氲成雾,丝丝缕缕从水中溢出,溶进了上半身气罩里面。

稍微晚了一些,但毒Xing是一样一样的,烧灼刘火宅的面皮,腐蚀他的眼睛、鼻腔、喉管……

“对我没用!”

低吼一声,刘火宅忍住剧痛,凝聚意念,以神通将水中墨汁罩中毒气尽数排遣出去,同时Rou身发力,体表面皮上血脉紧缩,形成屏障将剧毒隔离在身体要害之外。

当Rou身修行到了五重境界,便有这样的能力。

巨型章鱼的墨汁毒素虽是天下绝毒之一,一时间竟拿刘火宅没有办法。

而且隐隐约约的,刘火宅心中生出一个奇怪感觉,类似的毒素,似乎哪里见到过?或者经历过?

思虑之间,然诺已成,刘火宅的修为略略上涨了一线。

也就仅此而已了,乾坤袋直到阳蜃幻境才被极恶老祖收走,在那之前,他以一身肥Rou为掩蔽,保留下了一些物事,其中就包括辟毒太岁。

然诺增幅,果然是与实现然诺的难度休戚相关的,刘火宅心中了然,身体在波涛中翻滚,神通流转,仿似游鱼穿行向远方。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光幕,截断了分界线。

进来时,他还不太明白,那片光幕是做什么用的,向外奔逃的过程中,他隐隐约约有所推测——这片光幕,就是用来封印这只大到变态的章鱼的。

“哪呢……叭嘎……噗叩呢……”巨大章鱼口中吐出连串杂音,衔尾追来。

完全不明白它在说什么,不过能够感觉到,语气当中的惊讶,疑惑,质问?

带着疑惑,刘火宅转眼间便道光幕之前,“轰!”

进时容易,出去却难。

他奔行极速,结果一头撞在光幕上,好像要跳楼却撞上了防弹玻璃窗……天旋地转,天摇地晃,天晕地旋。

紧随他之后,巨大章鱼挟着汹涌的水流,翻腾的泥石,当然,主要还是它如山般的巨躯,恶狠狠压降过来。

倘若被压中,除了“吧唧”变做Rou饼,绝无第二种可能。

跑!贴着光幕缓缓滑落当中,刘火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屈腿,缩身,血流加速,肌Rou横生,瘦骨嶙峋的两条腿转瞬间粗壮如青蛙,刘火宅血脉贲张,奋力起跳。

弹跳的同时,劈空掌奋尽全力,一掌推出。

于普通人而言,很难做出这样的发力,腿部倾尽全力的同时,两臂同样使出十二成的力。

连刘火宅自己都没意识到,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总而言之……就被逼到了这种境地,狗急了……跳墙呗。

“轰!”光幕上,水波激荡。

“轰!”劈空掌落处,水花激震,大蓬大蓬的气泡瞬间生出,多的有些超乎刘火宅想象。

“嗖!”逃脱的速度,也快的超出刘火宅想象,几乎是一瞬间,便跨越了三丈距离,来到了劈空掌力的尽头。

后方,气泡消失,水波平静,倏忽间恢复了常态……

但是,简直就好像空中跳跃一般,没有丝毫阻力的异状,深深铭刻在刘火宅心底。

为什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刘火宅大惑不解。

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假如保持这个速度,巨大章鱼撞来之前,自己完全有可能逃出它的覆盖。

生机既现,刘火宅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血Rou蠕动,撑的脚掌变大,奋力又是一蹬,一拍!

没有了光幕的反弹,必须借助这种形变,来获得足够的反冲力,这点刘火宅还懂。

我必能做到!出掌之际,咬牙,瞠目,刘火宅暗下然诺。

危机关头,许多念头疯转,许多事来不及考虑,只有坚定了信念,明确了目标,全力去做而已。

“嗵!”粗壮的青蛙腿带着宽大的脚掌,恶狠狠推动水流,发出一声爆响。

几乎在那同时,“嗵”,身体前方,劈空第二掌也挥出。

身体前后两端,同时水花四溅,不过方式完全不同,身后的凝实,取其反作用力,身前的尖锐,取其穿透力。

“噗……”一连串气泡破裂,刘火宅身形如电,瞬间再度穿梭三丈。

穿梭过程中,身周满是气息可换。

然诺达成!

此诺容易,所以修为几无寸进,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应诺而生,将前后两击所消耗的灵息内息,顷刻间弥补了个七七八八……

在那同时,神通加速运转,也弥补了一两分,刘火宅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奔逃,达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虽然费力弥巨,竟不消耗多少灵息内息,自己这样在水下面奔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仿佛可以一辈子奔驰下去。

好像陡然间打开一扇窗,真气在身体里面如臂使指,畅通无阻!

既然做了第一次,第二次,我便可以做到第三次,第四次!

虽然狗急了跳墙,跳过墙去都不知道怎么跳的,但是接连重复两次,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刘火宅福至心灵,连下然诺。

在那同时,屈膝,屈肘,手脚齐动,就如青蛙,一下一下在水下穿梭,一下三丈,飞驰电掣,速度比在陆地上面奔腾竟然丝毫不逊……

侠义道,便是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股超越自己的精神!

坚信本身,便是力量!

自从入道之后,被极恶老祖压抑了许久,终于在逃出生天的此刻,刘火宅对自己的道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三丈、六丈、九丈、十二丈、十五丈、十八丈……

呼吸之间,刘火宅奔逃出了几十丈,遥遥避开了巨大章鱼正面来到了侧向。

“哪哞叩哝……”巨大章鱼似乎也发现了此点,口中咆哮着杂糅不清的音符,庞大的身躯不可思议的陡然加速……

章十三 危机再破,速度压制

还不够!还不够!

不够快,也不够灵活!

倾尽全力猛然一踏,避过了巨大章鱼搂来的触须,刘火宅心中核计。

章鱼统共八条触须,有四条能够轻而易举的够到刘火宅。

虽然完全打不中,左一下右一下的挥扫着,让刘火宅无端端的走了许多冤枉路……

再加上,他又是一跃三丈的模式,拐弯很难处理的妥当,走过的冤枉路就更多。

这样继续下去,还真避不开这只巨怪的碾压。

险之又险的,几次从巨大章鱼与光幕之间的空隙逃生,一边连呼庆幸,一边根本来不及庆幸……

“轰!轰!轰!”巨怪与水中石的撞击声,暗流汹涌,乱石崩飞,刘火宅就好像踩在断裂桥面上的遇难者,夺路只知狂奔。

不过他比断桥遇难者可悲催的多了,遇难者眼中,至少彼岸就在那里,不远不近,他这里,彼岸却遥遥无期,随着你的奔逃,在不断变远。

除了夺路狂奔,别无他法。

但就算狂奔,究竟是这一秒就会殒命,还是能够坚持到下一秒,每时每刻都是悬念。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恐怕早就崩溃了……

纯粹意志坚定,倘若运气不足够好,也早没命了……

幸亏,到目前为止,刘火宅还具备这两样,每每死里逃生。

不过,靠运气这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焉知下一秒,好运气不会倏然而逝?

必须更高!更快!更强!

一边咬牙坚持,刘火宅一边心中发狠。

极限状态中,大脑转的也比平常快了不知多少倍!

念头疯转,一个个想法涌现,立刻又一个个被否定掉。

更高?已是极限!

更快?同样也是极限。

更强?再强也强不过身后方那畜生呀!

什么都无法做到,自己还能如何保命?

难道真的就全无办法?不,不,似乎还有……只有一条路——更加灵活。

没错,更加灵活。

改变一步三丈的方式,改变从一点到另一点的直线前进模式,必定可以省出不少路来,躲避章鱼碾压与触手挥扫也必然更加自在,

刘火宅脑中,陡然灵光一现……

自己真的蠢了!月余之前,自己就曾经试过的,试过那种方式,一个月过去了,自己的整体实力上升了一层,反倒做不出来了吗?

“天赋神通,灵修劈空掌!”没有挥动双手,双手的力量全数集中到了腿上,本应双手做的事,改以神念。

神念操纵灵息,灵息凝做内息,在Ti内施出于Ti内一模一样的攻击……

“轰!”水花飞扬。

成了!

一次既成,第二次就更加没有压力,刘火宅的道这方面有先天的优势,凭着坚定的信念,做过一次的事再做,几乎必成。

灵修劈空掌的威力并不会比双手发出更强,但这样的方式解脱了双手,让他更专注与双脚发力,一下窜出,至少远了一个身位。

而且,重点不再这里!

重点在于,此式既然能以神念劈出,刘火宅很快意识到了,意识到了这种在水下几无阻力的前进方式的原理:

劈空掌全力击出,传递给前方水流以强大的搅动力,刘火宅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却可以通过天赋神通看的清清楚楚,吸收了那巨大的搅动力,掌力一路上,所有水流,一瞬间翻涌成气泡。

就好像在水底随意挥舞,就能够搅拌出大量气泡一样。

只不过劈空掌下,如此一击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整道水流皆被催发出气泡,一瞬间本应是水的存在,变成了和空气差不多的几乎没有阻力的气泡,于是,他从其中瞬间穿梭而过……

不过,也就瞬间!

一瞬间,这些气泡又会变回做水,但是,这就够了!

没时间去感悟这种物质转换之妙,刘火宅催发了神念,不再挥出劈空掌里,而是纯粹的神念搅扰。

他有这样的能力,他的天赋神通就是如此,不以劈空掌力,而是以神念,直接将前方水流激荡成泡沫状。

如此一来,直曲随心,他的两臂与后腿,则就全心全意的都环绕周身的水流中疯狂借力……

他已经不是在游泳!甚至也不是一下一下的跳跃!他这是在飞,货真价实的飞行,和在空中几乎没有区别,而他这……却是在不知多深,压力极大的水下。

巨大章鱼的眼中,异彩连连:“呢吧吸嘶……”

似乎感慨,又似乎惊叹,渐渐的被刘火宅拉开。

虽然追逃没有多远,两个人就来到光幕的另一方边界,依旧是只能碰壁无法出去,但在压倒Xing的速度面前,巨型章鱼已经毫无威胁。

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点,巨型章鱼陡然停止了追捕。

水底的山崩海啸,足足又过了几十秒,方才缓缓平息……

不追了?终于放弃了?刘火宅在几十丈外停住身形,惊异不定的看着巨怪。

就算那怪物放弃不追了,进到这片只许人进不许人出的光幕区,想要出去,花费的功夫还得很多很多,刘火宅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他有种直觉……

眼前的巨型章鱼,有问题!

出去的路,就在它的身上,不光是指出光幕的路,还包括……摆脱这黑暗的地下,去到地面上的路。

心中正核计,巨型章鱼却陡然动了。

它那些巨大的触须,猛的全数伸展开来,在体外结成了曲曲绕绕的古怪构型。

然后……

刘火宅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但无论他怎么揉,眼前的场面是实实在在的。

巨大章鱼的八根触须,竟然在体外,结成了八卦之型。

没错,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除了天生八足的章鱼,一般人,不,一般怪物还真做不出眼前这只章鱼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呢。

八足各自蜷绕,先天八卦各就各位,围绕着巨型章鱼,无穷无尽的强盛灵光开始翻涌,升腾,普通人看不见,但在刘火宅的视野,整个海域,好像过年放烟花时那般绚烂,又仿佛火山爆发那样震惊世人!

先天八卦!

据说乃是远古大神伏羲参照河图洛书演化而来,眼前这只巨型章鱼,难道竟与那传说中功德龙马一般,是一世界仅得一只的神兽?

应该不是,从没听说过……有这么猥琐的神兽啊?!

那么这只章鱼,是有人培养的,至少,也是曾经进入了修真界,接触过最基础的修真常识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它又不会说话呢?

刘火宅脑中现出隐隐约约的念头,可惜完全来不及多想,章鱼八卦阵的威力已经显现。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就如五行一般相生相克,灵光在章鱼体外此起彼伏,由杂乱无章而止井然有序,渐渐的,便结成了必然的演化结果,太极之图,Yin阳双鱼。

无名的水底,一明一暗两个灵光的漩涡开始涌现,强大的吸力迸发出来,将四周围的海水源源不断的吸纳进去,也包括浑浊的泥沙,乱滚的碎石,以及水藻、鱼虾之类,好像两个无底洞。

理所当然,还有几十丈开外的刘火宅,同样受到了吸纳之力的牵引……

现实的世界,一切变化恢弘壮美,仿佛天地生变,大势磅礴到让人无从抵御。

而在灵光元气的世界,一切只比现实更加灿烂,比天地之威更加壮美,不过幸运的是,在这个世界,刘火宅看到的更多,能够改变的也更多。

后方传来吸引力,就竭尽全力的与之抗争呗!

迎面飞来碎石,躲过就是;纠缠的水草缠绕过来,神通拨开;这一道水流明显要强,就不正掠其锋;那一道水流,却比寻常更弱,柿子拣软的捏捏……

刘火宅就好像一条灵活的小鱼,不,比鱼还小,小的不可思议,小的让四周围的剧变无比庞大,大的甚至超过了鱼儿认知的整个宇宙。

当差异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天地之威反而失去作用了……

就好像蚂蚁,日日夜夜只在地面上穿梭,但哪怕从万丈高处把它扔下,也摔不死它,因为它已经小到无视重力的作用;

又好像知了,到了夏天便不知疲惫声嘶力竭的嚎叫,你永远不能指望,它会领略冬天的严寒,哪怕仅仅是知道,世上有冬天这么个季节……它的生命就是一个夏天。

“朝菌不知晦朔,夏虫不可语冰。”

当事物小的一定程度,生命短暂到一定程度,世界影响的方式,便截然不同了。

生死之间,刘火宅再度领悟,做出了正确也几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嚯喋嘶喃嚓叻……”八卦章鱼发出又一串杂糅不清的感叹,抑或是愤怒?

愤怒刘火宅如此滑溜,愤怒自己杀招都这么久拾掇不下,巨大的身体陡然一涨一缩,黑白的Yin阳双鱼发出强盛的灵光。

刘火宅勃然色变!

章十四 云若化剑,火宅回首

为什么色变?

不是Yin阳八卦阵吸引力陡然增强,与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也不是巨大章鱼速度陡然加快,仍旧是原地未动,盘阵结鱼。

更加不是施出了什么超乎想象之外的神通……

让刘火宅色变的,是始终环绕身周的云若的分身——一瞬间失去了感应,没有了活力。

仍旧是凝聚的一团,但可以感觉到,精气神已经不在里面了。

云若出什么事了?这才是刘火宅担心的。

自从洛浦鬼窟相遇、相识、相伴,一人一物还没有停止过,彼此之间的感应呢!

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欢笑、哭泣、悲伤、愤怒……云若简直已经成为刘火宅身体的一部分。

以至于变化陡生,都不需要经过天赋神通感应,刘火宅刹那间觉出了不对!

当然会不对,斩掉一条腿,一只胳膊,有人会无动于衷吗?

云若到底怎么了?一瞬间,刘火宅脑中生出无数念头……

被真的吞吃掉了?苏日安有餐风饮露的传说,刘火宅却不相信,云若也会成为某些人,或者妖物的食物,肯定很不好吃!

被杀死了?切割不行,打击不行,寒热温冷都不怕,不能说天下无敌,但想要收服云若,这天上地下,怕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甚至能够一连两次做出至关重要的突破,在岌岌可危的关头也始终没有放弃,也是源于他对云若的坚定信念,相信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云若必会化作七色的云彩,披着万道霞光,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与自己里应外合,一举扭转颓势……

梦想破灭了!

刘火宅心中,一瞬间空空落落,好像永远的缺失了一块,和骤然听到,风萧萧是萧道领之女时的心境,竟有几分相通之处!

云若……云若……

不知不觉的神通凝聚,失去了自主意识的云若雾躯,在他手中,渐渐显化成一柄利剑,雾凝洁光,冰盈剔透,如一泓碧水流转,又带着云霞的飘忽流转,与云若的精气神还在时截然不同!

可恶!可恶!竟然连凝成的物事都变的不一样了!

刘火宅悲愤莫名,情不自禁的挥剑劈砍。

简直就好像,找到了遇难者亲属的尸身,却募然发现,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惨到完全忆不起昔日容颜了……

“嗤!嗤!嗤!……”云剑切削,道道剑气应挥而出。

没错,是剑气。

挥砍只是随手而发,但是刘火宅Ti内气劲,随着云剑情不自禁的流淌出去,制造出了一道道白色的切痕,自如流畅的……就好像那剑就是刘火宅自己的身体一样,气劲在剑身里面流转,跟在身体里面流转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法器之上的宝物皆有灵脉;天器以上的宝物更会有自己的神识,皆可以容纳内息或者灵息畅通无阻的通过,但是所有这些,都是有损耗的。

十成里仅容许一成通过的,是绝大多数;

十成里许通过五成的,已经是极品的宝贝;

十成通过十成,绝无仅有!

当然,可以以宝物灵脉构造阵法,辅以灵符之类的供能手段,往往能让人发挥超出自身几分,甚至是几倍的实力来,但那是别的手段,和宝物的灵息通透Xing不是一回事。

通透Xing竟然是十成十,刘火宅随手化出的这柄剑,虽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绝对也是世间顶级了!

白色如弯月一般的弧光,从剑刃上飞出,破开水流,轻而易举的飞到几丈之外。

漆黑的流水无可奈何被中分开去,停了一瞬,才重新凝聚弥合起来……

刚好此时,刘火宅又一次徘徊到了光罩边上。

弯月剑光飞出五丈,余势不止,竟直直落到了光罩上。

激的光罩一阵摇晃,落刃处,皲裂的白线清晰可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消失。

“嘶”刘火宅倒抽一口冷气。

刀剑之锋利,有各种各样的评判标准,其中比较经典的一种,便是将剑倒Cha地上,看剑缓缓沉到地里面。

能至剑柄,说明是世间绝品,其锋利程度,与落速成正比关系。

看起来锋利的不可思议,在漫天神佛,法宝乱飞的仙侠世界,根本不算得什么,若不能沉,根本不入方家眼内。

不过传说,绝品之上,还有更锋利的两级,一级叫做抽刀断水,一级叫做挥刀断气。

顾名思义,抽刀断水,便是说,一刀挥下,便连水流都能斩断,真真难以想象;

而挥刀断气,则是说一刀能够切断灵气元气空气之类……好像和缠灵剑、玲珑刀有些关系,但原理完全不同。

缠灵剑、玲珑刀,靠的是刀剑中的灵脉结阵,将封禁灵力的阵法炼制在刀剑之中,一旦被灌入内息激活,立时发生作用,迟滞冻结灵息,与刀剑本身的锋利程度无干。

真正的挥刀断气,类似于一剑破万法,纯以不可思议、惊世骇俗的锋利,将气与气之间,其实本来也不存在的牵连斩断!

刘火宅倒抽冷气!

挥刀断水,清晰可见!

挥刀断气,光幕上的裂痕同样是清清楚楚!

随随便便凝结的这把雾剑,锋利程度达到逆天的第三级?

刘火宅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不光是他,甚至就连身后远处的巨大章鱼,募然瞅到这幕,也狠狠震动了一下,因为这剑的锋利。

整个Yin阳八卦阵的运转为之一顿,吸力顿减。

刘火宅对此一无所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注意那些了,只是感觉后方无所不在的牵引陡然一弱……

自己的神通没有停止,于是一瞬间,他整个人风驰电掣冲向了光幕,眼见就要再撞一个天旋地转头破血流。

“破!”不由自主的,挥舞云剑狠狠砍下,然诺发动。

“嗤!”阻力甚大。

在光幕上划出一道白痕,和将光幕切开,是两回事,因为光幕是有厚度的。

坚实的难以想象的灵光,厚度也足足超过一尺。

想想也是,若非有这般夸张的厚度,又哪里阻挡得了,小山般巨大的章鱼的猛力撞击啊!

但是,没有用!

就算厚过一尺也没有用,云若之剑虽然费力,却也没有多么艰难的,就将灵光之幕刺穿,在刘火宅奋尽全身之力的切割下,剑痕飞快的延长,成扇弧,成半圆……

虽然切出的痕迹在封禁大阵的运转下,飞快的变薄,消失,光看那痕迹出现与消失速度的对比,刘火宅早晚能在这面光幕上钻出一个洞来,逃出生天!

“哞,哞咦……”八爪章鱼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叫,似乎不甘,失落,又似乎间杂着更深沉的情绪。

刘火宅切割的动作,陡然止住!

他整个人凝在光幕壳上,仿佛一尊雕塑。

八爪章鱼的嘶叫,也猛然凝住,似乎不明白刘火宅怎么停了,又似乎在核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刘火宅停住了。

光幕突然变硬了,他切不动了?

还是光幕上生出新的力量,把他粘在那儿了,好像蜘蛛网粘苍蝇一样。

刘火宅不动,八爪章鱼也不动了。

不过漆黑水底的波澜在继续,八卦阵也在运转,此起彼伏的灵光下,巨大的Yin阳双鱼也仍然叫人头晕目眩的辐射出巨大的吸引力……

按部就班的动,益发衬托出刘火宅静的古怪?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八爪章鱼那巨大的,圆鼓鼓的有几分可笑的脑袋转动着,似乎在疑惑,这个时候,刘火宅却陡然动了。

方才的一静,他在光幕上留下的切痕已经由半圆,恢复到了扇形,短弧……

想要恢复,又得花费一两秒,使出全身之力。

不过,刘火宅却没有那么做,奋力一拔,悍然将云若之剑从切痕抽了出来。

章鱼巨大的脑袋滑稽的转动着,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没有了剑支撑,刘火宅整个人,已经因为水底那巨大的吸引力,整个脱离了光幕,向着八卦阵心,Yin阳双鱼,巨大章鱼的本体,风驰电掣而去!

不光有吸力为驱动,神通发作,巨足蹬踏,几厢合力之下,刘火宅速度呼吸间提升到匪夷所思的境界,甚至……比在天空中飞行更快,一瞬间飞抵巨大章鱼头顶。

云剑高高的举起,恶狠狠的挥下!

云若虽然失去感应,尚能凝剑助自己脱困,自己又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将云若留在这个地方?

“噗!”污血四溅,剑身斩开皮肤,激射出的剑气也不闲着,破开血Rou,在巨大章鱼的身上,留下了长达十丈的巨创。

“呜!”章鱼吃痛,身躯痉挛,巨大触须横扫而来。

躬身,猛钻,避开触须的同时,刘火宅也整个钻进了巨大章鱼身躯里面。

眼睛微眯,神通发动,避开腥血,同时竭尽全力,抑住毒Xing比墨汁更强的腥血侵蚀,抽剑就欲第二切,眼前陡然一花!

章十五 章鱼迷宫,别有天地

眼睛一花,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了幅天地……

自己……真是蠢了!

坑道是幻象,幽鱼是幻象……那为什么整个水下世界,包括那巨大的章鱼,就不能是幻象呢?

根本就所有一切都是幻象,从进入楼兰古城时起,古城是第一层幻象,坑道是第二层幻象,水底是第三层,现如今这巨大章鱼Ti内,则是第四层……

连幻象都没有摆脱呢,怎么能说已经逃出了极恶老祖魔掌?也难怪当初的承诺没有回报呢。

刘火宅在章鱼体腔里行走,脚下粘不拉几、软不拉几,入目所见,皆是暗红色的血Rou与筋膜,偶尔有红白掺杂的脂肪或黏液,又不时有浮凸的青筋,好像过节时的灯饰一般,装点着这体腔四下。

一般人别说走了,睁开眼睛看到这么幅画面,就得以为已经置身血Rou地狱,活活被吓到崩溃。

饶是刘火宅胆大,意志坚定,也好容易才压下胸腔里的恶心与反胃,提剑小心翼翼的前行……

好消息是,一入此间,就有感应。

虽仍没有回馈,却可以感觉到,云若就在此间。

这让刘火宅松了口长气。

之所以放弃逃出生天的诱惑返身回来,一是难于割舍,二则是,他坚信,抓云若容易,杀云若难,雾兽应该是被困在章鱼肚里面了,不是真的遇害。

既然有所感应,也就知道了方向……不过,刘火宅却丝毫没有凭借云若剑之利,划开血Rou直线前进的打算。

太恶心了!

破开章鱼头颅的时候,是因为没有办法;在这么恶心的地方行走,再想想被血Rou裹住一身的样子,刘火宅禁不住那种不寒而栗。

但是,他打算轻轻放过章鱼的体腔,甬道四周围那些恶心的下水,却不打算放过他。

“噜噜……”冒着气泡,泛着热气,鼻涕一样的绿色黏液如同粘稠的蜂蜜,从腔道前方涌现,虽然缓慢,却是坚定的向刘火宅扑来。

“起!”不欲和这么恶心的玩意接触,刘火宅催动云若剑飞身而起。

腔道不算太高,也就一丈左右,得很高的御剑功夫,加上点头哈腰,委曲求全,才能勉强避过。

刘火宅就那般苦逼的挂在云若剑上,擦着绿色浓汁而飞,希望尽快摆脱这片区域,赶到云若身边。

可是,又哪儿会那么容易?

刚刚拐过一个弯去,腔道里不过走了几丈,“嗖!嗖!嗖!”从四周围的腔壁上,青绿色的血管陡然脱壁飞下,如同蛇虫一般翻卷缠向刘火宅。

如果仅仅是一条,云若剑一划,不用剑体,仅凭剑气就破开了。

问题是青筋许多,铺天盖地好像一张大网,刘火宅是割得断前面,顾不了后边,云若剑绕身划了只有几划,“啪叽!”

他就沾在绿色黏液上不动了。

黏液的恶心反胃就且不说了,最强大的还是其粘Xing呀!

刘火宅不是不想动,而是被这东西沾上,一瞬间竟然动不了了。

云若之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生生没法把他从黏液上拉出来,只是让黏液稍微的隆起了一些。

“切!”黏液再稠,抵不过抽刀断水的锋利,鼓包应声而断。

刘火宅趁隙缩脚御剑脱出,脚上吊着被切下的大团黏液,隐隐有白烟冒出,细微的“嗤嗤”作响。

似乎摆脱,然而顾得了腚,顾不了头,只这一抽剑的功夫,数道血筋管络已经飞临了他的头上。

“断!断!断!”毫不迟疑的挥剑再切,刚起的身形,失去了动力,虽然还有神通,却无论如何没有御剑飞行的稳妥,上下起伏难以稳住。

当几段活生生的、冒着热气的管肠被斩断,一边喷血一边痉挛一边冒着白烟消失掉,刘火宅的身体,也无可奈何的再一次落入了绿油油黏液。

“扑哧……”这一次,却比上一次陷的深多了,几乎没膝,拔肯定拔不出来,就算拿云若剑切,都不是一剑两剑的功夫。

“草!”刘火宅心头火起,但并未失了冷静,神通一涌,“开!”

黏液Xing质特异,刘火宅平生仅见,所以天赋神通过了这么久,才终于把握住了此物属Xing,能够进行控制。

神通催动,改变黏液的粘稠特Xing,让自己能够拔足飞出。

刘火宅的打算是这样的,不过这段时间里,章鱼的内腔壁也没有闲着,更多的血Rou管道挣脱出来,有如活物各种粗细各种角度各种速度向刘火宅扑击而来……

雪上加霜的是,身上冬暖夏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菩提布面料的衣服,也渐渐的被噬没了。

这是西行的一路上,因为体重超标,以往的衣服渐渐无法穿下,极恶老祖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来的货色。

看起来不甚起眼,绝对的好东西呀!

抵住了之前的墨汁,又抵住了刚入时的血Rou,却在这刻没有了……

方才挣扎的激烈,刘火宅还没有注意,现如今侵蚀漫过了膝盖到了大腿根,就由不得他不注意了。

这些绿色黏液的粘度超乎想象,其中蕴含的剧毒,同样超乎想象呀……

倘若一般人落到此间,恐怕不出一时三刻,就血Rou成脓水,只余一具枯骨了。

饶是刘火宅身具抗Xing,又有神通之助,此刻也感觉到了神困体乏,一阵阵的麻痹感从脚底传出,渐渐向全身上下蔓延。

这竟然不是一般的毒,而是灵毒!

何谓灵毒?顾名思义。

普通的毒,消磨的只是人的Rou身、血气,而灵毒,消磨的却是人的精神、魂魄。

中了普通毒,别管毒Xing也多猛烈,就算身体保不住,灵修者亦可脱却躯壳,或夺舍重生,或投胎转世。

中了灵毒,则就完全不行了,灵毒附依在人的灵魂精神,无论是夺舍还是投胎,都无法摆脱。

正所谓流毒无穷也!

到现在,这天下间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灵毒究竟是类什么毒,又是经过何法炼制出来的。

有说,所谓灵毒,其实是以人的七情六欲入药,以人之魂魄为养,祭制而成;

也有说,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仙家诅咒,类似苗疆的下蛊,只不过所用乃灵蛊,非是凡蛊,故而跗骨追髓,脱体难清。

说法靡多,但没有一个是被证实了的,更加没有一个,是可以对症的。

不过关于灵毒,有件事却是公认的,在灵毒上的造诣,天下以迷天圣教为尊。

当然,只要能被称作灵毒了,没有一种是简单的,都如同那跗骨之蛆,得不到解法甚至生生世世不能摆脱……

虽然意识到此点,刘火宅心神不同,信念不变!

“软!”好像有生命力一样,能紧紧的拽住人不放的粘液飞快的软化。

随着对粘液了解的深入,天赋神通的操控力也飞快的增强了。

“褪!”在那同时,另一道神通施出,刘火宅那惨绿色的面容也不再继续恶化了,维持原状不动。

灵毒就蕴含在粘液当中,随着对粘液了解深入,对于灵毒,刘火宅也并非全无反抗之力。

如果说,在和极恶老祖西行的一路上,刘火宅学到了什么的话,一就是坚定的信念,能够渡过许多看似无法摆脱的困境;二就是,天赋神通可以兵分多路,各行其是。

控制水分的流失;操纵身体里面的血液、肥Rou以减轻身体的重量;控制气流在肺部的出入,以保证呼吸之间获得足够的补充;控制体中产生的大量热量,能够及时的发散出去……

一个月之前,刘火宅的天赋神通还只是个一只手能动的婴孩,一月之后的现在,它已经成了四肢俱全的壮汉!

所谓的灵动期,也就是元婴在金丹中渐渐孕育显化,灵能心脏开始跳动,初始意识开始萌生,独立意念开始闪现的阶段。

古语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非人的压力下,金丹里孕育的元婴,就如同现实中的穷人孩子一般,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成长!

一手拨弄黏液,一手压制灵毒,虽然吃力,倒也并非全无抵抗之力。

正揣摩毒Xing,奋力自救,忙的不可开交之际,耳中陡然传来“呱”的一声响。

似乎是……青蛙?

刘火宅疑惑扭头,“扑”,被一股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喷个满脸,透过白汁可以看到,不远处的Rou壁墙上,黑乎乎的秤砣样大的癞蛤蟆贴壁趴伏,下巴无辜的涨缩着,转眼又是第二口喷出。

这一遭,刘火宅无论如何不可能被颜?射了。

但是,癞蛤蟆后方,更多的蟾蜍、壁虎、蜈蚣之类贴壁爬过来。

这章鱼腹中,原来不止刘火宅一人呢,五毒俱全啊!

想想也是,这里本是幻境,又不是真的章鱼腹中,有这些活物又有甚奇怪的?

章十六 迷宫终点,最后一层

东西射脸上,面皮掉地上。

刘火宅面皮通红,火辣辣的,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却是被蟾蜍毒液毒的。

而且不光蟾蜍,其他蜈蚣、壁虎之属,沿墙而行,也在飞快的接近中……

抄一把绿色黏液抹脸上,绿色黏液虽然也毒,毒Xing却缓,虽然也恶心,没有白色汁液那么恶心……

用绿色黏液清洗白色汁液,就好比拿尿洗屎,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面皮上一抹,出乎意料,略带清凉的感觉传来。

放手下来,看着手心里,混在一处的白色汁液与绿色黏液鼓泡反应,刘火宅啼笑皆非。

然而,再感应一下内息灌注,硬逾钢铁,等闲不会被蚀破的面皮与身体下部的感觉,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消息两个,有好也有坏。

好消息是,这蟾蜍之毒与黏液之毒有些相克,同时作用可以相互缓解侵蚀。

不过,仅蟾蜍毒液如此,其他四素,和黏液之毒以及蟾蜍毒液合并,究竟会出现什么结果,可就难说了……

总不应该,五毒杂糅,所成的混物,刚好就是黏液之毒的解药吧,那布设迷宫的人真就太无聊了!

坏消息则是,自己的神通……抵挡不住黏液之毒。

看起来灵毒好像已经被天赋神通挡在外面,不要忘了,神通本身,就源自灵魂,同样会被灵毒侵蚀。

以神通挡灵毒,就好像事抱薪救火,初时似乎能压制一星半点,但同时,也是在火堆里不断的添加木柴,一旦火苗最终蹿起爆出来,威力会比平时更大更强。

灵毒之诡秘,真真叫人叹为观止呀!

灵毒到处,神通渐渐开始出现不稳之兆;

就仿佛同样被毒素侵蚀的肌肤,虽然注满了内息,封闭毛孔,闭塞血Rou,让毒素只能从表层,一层一层的侵蚀透过,绝无法一蹴而就,但在剧毒的侵蚀下,毛孔禁不住的颤抖,血Rou禁不住的痉挛。

说不定哪一刻,毛孔就会张开,血Rou就会收起,放毒素长驱直入!

这章鱼内部的迷宫,看起来温吞缓和,除了恶心肮脏别无他物,真落入其中才会现,这就是座活的泥沼,是巨大无比的蜘蛛网,越是挣扎,越加陷落,杀人于无形!

想要破网而出,似乎只有一个法子了刀斩乱麻!

这念头在刘火宅不清晰,随着体腔迷宫越来越难搞,拖人下水的手段层出不穷,而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渐渐清晰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除了云若剑外,至少还要用到……

刘火宅情不自禁伸手入偷来的乾坤袋,摸了一摸放入袋中的辟毒太岁。

当初的一整颗辟毒太岁,刘火宅拿了七分,风萧萧拿了三分。

看起来是刘火宅拿的多,不过风萧萧的三分可以全部动用,他这七分,能够动用的只有两分,五分是不能动的,否则就要绝根了。

自从出了洛浦鬼窟,一路杀伐不断,辟毒太岁屡建奇功,到如今,已经用去了足足一分了,而新长出来的,不过一口。

照时间来看已经不少,但还是入不敷出呀!

这东西解毒的确奇效,可惜效用并不持续。

也就是说,你中了毒了,吃一口下去,剧毒立解,但解掉之后又被下毒,那么也会立刻再中……

想要冲破迷宫杀出一条血路来,说不定这千古奇物就要绝根了!

不过……哪怕如此,也要继续!

刘火宅心中并无一丝一毫后悔之意。

辟毒太岁虽然神效,毕竟是死物,云若可是活生生的呀!

回想着和云若相处的一幕幕,“噜噜……”是在撒娇,“呼呼……”是自鸣得意,“呜呜……”是忧伤,“吐吐”是吐槽不屑……

刘火宅云若剑渐渐握紧,神通调用,灵息如长江流水滚滚灌进了剑身之中。

“铮!”无风自动,无击自鸣,云若剑一声清越激昂声震九霄。

从剑的前端,长达三丈的剑气凝而不散,随着刘火宅一剑劈下,摧枯拉朽的正前方的五毒之群斩成两半。

五毒之中,不乏有坚逾金石的,在云若剑下皆是灰灰,一声闷响定然两半。

然后,白色剑气余势不止,恶狠狠灌入墙壁,“噗嗤”深深的没入墙壁之中,圆弧几道乱划,将大片大片的血Rou之壁剜挖下来。

筋Rou抽搐,血管纠缠,虽然是假的,迷宫就好像真的章鱼的躯窍一样,疼痛着,抽搐着,向刘火宅起攻击。

“散!”神通一绞,绿色黏液辟开通路。

“散!”神通第二绞,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五毒喷吐,被神通反转向挥散出去。

有的落上墙壁,溅起阵阵白烟,有的落入黏液,出“嗤嗤”之向,如水落滚油,同时飘起腥臭的浓烟。

只有蟾蜍毒液,被刘火宅针对Xing的放过,射到了他的身上来,以缓解通体上下的绿液腐蚀。

到了这个时候,刘火宅周身已经不着寸缕了……

不过这不会让他的脚步有丝毫畏缩,神通狂运,云若猛挥,向着心有感应的方向,他坚定的迈出了第一步!

“嗷……”从不知多远的远方,惊天动地的嚎叫传来,似乎巨大的章鱼,真的感受到了刘火宅狂飙猛进招致的痛苦。

整个坑道,猛然翻转!好像天崩地裂。

绿色黏液因之翻滚淌落,溅的四处都是,不过厚度,却因为这陡来的变化,稀薄了不少,都流到别处去了。

相对的,密密麻麻的五毒却随之增多起来,动了疯狂的攻击。

“杀!”“杀!”“杀!”每剑挥出,皆是然诺,每剑挥出,皆有不知多少五毒授。

同时,血Rou壁挖掘也在继续,一块块血Rou掉落,一道道的鲜血飞溅,真真是血雨腥风,地动天惊。

不过顷刻,刘火宅原本惨绿的周身上下,已被染成了血红。

而他的脚步,也坚定的离开了原本的通道,杀进了云若剑辟出来的血。

管道的翻覆还在继续,但刘火宅以心灵感应云若的方位,丝毫不受迷宫变化影响,虽然缓慢,却是坚定的,脚踏实地一步步趋近云若的所在。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何况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厌物。

刘火宅身周,简直就是血Rou的旋风,他整个人犹如一台巨大的绞Rou机,狠狠钻进了章鱼的Rou躯,前面的血Rou被凌迟下来,后以神通甩飞出去。

不断喷涌的碎Rou腥血击打着循血洞钻入的五毒们,冲乱了它们的阵型,对消了它们的喷吐……

说来也奇怪,持剑前行时,刘火宅还觉得,粗暴的打法坚不可久,不定过得片刻,自己就顾头不顾腚,错漏百出了。

真当实行起来他才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容易……

前头挖Rou,后边埋虫,所有阻碍尽数斩断,那些虫物之类的喷吐,干脆不闪不避,不过盏茶功夫,他已在墙上开出了深达五丈的血洞,抵达了另一道管络。

破洞而出,随手向后几下挥绞,大蓬大蓬的血雨喷吐,大块大块的血Rou陷落,将刚通的血窟砍塌深埋。

重见天日,刘火宅无一丝一毫疲累之感,行有余力,且周身上下侵蚀血Rou的剧毒,在神通压制与血Rou封堵的双重作用下,进展甚微,辟毒太岁都没用上一口……

如此施为,成功可期!

新的管道中尚无五毒搅扰,都还在后方的血窟里挣扎呢。

刘火宅脚步不停,云若剑疾挥,向着云若的方向“蹭蹭蹭”,眨眼间在墙上又开出一洞。

“悉悉索索……”前行丈许,后方塌陷的血窟里终有五毒钻过罅隙爬出,也有些虫,绕远从别处兜转过来。

看都不看,探手入囊,从中取出那细不起眼的息沙,望后一抛。

息沙落地,见水就涨,因为吸入的是血水浓汁,膨胀之后的石头,红的绿色混乱混冗,煞是好看,横亘路上,将追来的虫子再度一阻。

“劈空绞!”接连不断的开凿,也让刘火宅渐渐有了心得。

云若剑在手,灌注所有闲余力量,无论灵息、内息还是神通。

云若剑光暴涨,而那光,也是种流。

其Xing桀骜,十分难以驾驭,但刘火宅还是能将其弯上一弯。

于是,循着特定轨迹在前方斩、切、划,寥寥几剑,前方五丈之地血Rou,尽数切分成均匀整齐的块。

如鞭似剑,此招若用来进攻,必是无孔而不入,若用来防守,则绵密不漏丝毫……

“嗷”刘火宅杀的爽了,血Rou坑道的本体却受不了了,一声震荡九霄的嚎叫。

刚才还只是挣扎抖动几下,现在干脆翻腾起来,打滚、旋转、颠跳,无所不用其极,将坑道内部搅的过山车一样。

血Rou、筋管、汁液还有五毒之属,没法稳固,就在这里面摇来晃去,好像在巨大的搅拌机里面。

但是,没有用!

不管怎么滚怎么转,云若就在那里,不远不近;不管怎么难怎么险,刘火宅的信念在心里,不增不减……

一路腥风血雨,一路势如破竹,辟毒太岁吃了三口,Rou墙挖通了七堵,刘火宅在一道墙壁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最后一道了,云若就在里面,他感觉得到!

章十七 迷宫之底,古怪老人

这是一道赤红的墙壁。

之前也是血色,但没有这道纯正、均匀。

如血般的墙壁,给人以凝实的压力。

这个时候,迷宫所托之物的挣扎也到了疯狂的境地。

上下四方不停变幻,走马灯一样闪过,重量略略偏向的位置,红的血与绿的毒液混合着,如岩浆般慢慢升起,一路升向刘火宅脚底。

又有那仿佛无穷无尽的五毒之属,在这恶心的“岩浆”里面穿梭往来,群情激奋的欲要将刘火宅撕碎、分杀。

颠簸下,刘火宅不得不竭尽全力的以天赋神通裹住了身体,持云若剑开始挖凿。

就好像迷宫之底,总有潜伏着的最终怪物一样,他一路拼杀至此,也到了最紧要关头……

那缓缓逼近的灭顶之灾且不说,单只眼前的最后之墙,想要破开就有一定难度,因为这墙既坚且韧,比之墙的血Rou之壁难啃许多倍。

云若剑虽然已经到了挥空断气的程度,劈这血墙,一剑之下也就丈许。

不光如此,这墙愈合的还快,就仿佛那湖底光幕一般,刘火宅前头切着,后切痕已经长合,想要从这上面挖出一条路来,既得攻击足够强大,又得切的得法。

“嗤!嗤!嗤!”剑刃翻飞,每剑挥下,剑身所承受的阻力都相当的大。

呼吸之间,挥出了三十几剑,也不过在墙壁上,挖出了丈许深坑洞罢了。

这若是之前,五丈十丈的已然挖进去了……

不光挖出来的地方既浅且窄,就这狭的空间,血Rou还在不断蠕动着,滋生着呢,若刘火宅挖的稍慢,说不定就被活埋在里边了。

毒液岩浆距离此间已经只有数丈,有些蟾蜍、蜈蚣、蛇虫之类,已经跃出了岩浆向洞中蜿蜒。

不用一时三刻,自己就要被掩埋了……

还是度不够快!力量不够强呀!

可是,手段已经使尽,辟毒太岁用过了,云若之剑纯是意外之喜,血Rou力量催到了极致,天赋神通也竭尽全力没有丝毫保留……

自己还能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能够救出咫尺墙后的云若?

只有一个法子了吗?

恐怕只有一个法子了!

血窟之中,刘火宅将牙一咬,朗然出声,信口长吟:“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想要在这片刻之间提升修为,便只有这一个法子了?道。

道是一个好东西,人必须是领悟了道,才能够感悟天地,进而脱离天地甚至是自立天地,而道,就是一切源头。

世间成道之法千千万万,每个人入道之法都不相同,没有对与错。

虽然没有对与错,却有强与弱!

所谓的道,其实就是规矩,就是门道,能够阐述天地存在,宇宙运行之原理的,可以称之为大道;能够助人助己,令世间清平人人安乐的,可以称之为中道;独善己身,令自己与身边的少数人从中获利的,可以称之为道。

老子、佛陀、阿修罗,以及纳兰老祖的道,是大道;

无数的大道传人,以及中古诸子、至圣先师、历朝历代圣贤所修之道,则算是中道;

大道不可追,只能自悟,向前人学,永远逊色一格。

而如驱尸宗古清河的控制,则是道。

刘火宅的侠义道,也是道。

道易入,进境也快,虽然偏颇,却是不得大道之门而入者的选。

其实刘火宅化丹结灵时,可选的不仅仅侠义道,也有一条中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越了侠义道的正气道,威力更强,相对的,束缚也更多。

侠义道,一不怕死,二要说话算数,虽也有些苛刻,还算好了。

不怕死是天Xing,刘火宅天生如此,没得挑,至于说话算数,只要不轻许然诺,同样不会惹什么麻烦。

而正气道就不同了,要求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路见不平一声吼是基本要义,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同是体重应有之义。

不光光因为这样,容易惹的一身麻烦缠身,最重要的是这道,和眼下世间通行的离世索居独善其身的道完全相反!

渐渐明白了修道真意之后,对世间主流的道,刘火宅的确有些看不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站到主流的队里面去。

侠义道还好,顶多算是中立,而正气道,绝绝对对是悖逆的……

之所以没入,就是因为没有想好,但是此时此刻,不能不想,也只有去想了!

一曲正气歌唱毕,刘火宅体中翻江倒海,识海里天崩地裂。

新的道与旧道并不冲突,纯粹的升华了一个境界……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因之而蠢蠢欲动,不受控制的涌入了刘火宅Ti内。

将来的事不好说,但是眼下,在这一瞬间,刘火宅的实力的的确确提升了一个台阶,弥补了他行无余力的缺陷。

云若剑无风自鸣,剑端喷出的光虹瞬间粗长了许多!

原本一下只得一丈,立刻就变成了一下两丈,而且阻力大大减少,度因之而加快。

相同的时间里,挖掘量变成两倍,也就相当于Rou墙的愈合度慢了一倍。

此消彼长,刘火宅的挖掘度几乎是原来三倍!

内息灵息如沸,口中长啸不已,刘火宅开足了马力,势如破竹辟开障碍,钻向了目的之地。

往里也就钻了五丈,几乎就在毒液岩浆将要填没Rou窟之际,“嗤……”一剑挥落陡然不受阻力,深陷墙中……

通了?通了!

最后这壁,虽然坚实,竟出乎意料的薄!

刘火宅心中一动,加几剑斩出,在墙上破开一洞,整个人飞身钻入!

轰!场景变幻,天摇地动!

诸如此类的情形,刘火宅看过不是第一次了,却没有想到,还能再看一次。

钻过了Rou墙,后面赫然是第五重幻境!

竟还有第五重……

天晓得,是不是还有第六重、第七重、第八重……

一边感受着熟悉的场景变幻,刘火宅一边禁不住吐槽。

希望云若真在里面,希望救出它以后,能够循着来路……一路再杀将回去,直到找到出口罢……

“竟然真的冲到了这里……”眼前一片强化,刘火宅一边举剑戒备一边适应,耳边陡然传来一声悠长叹息,陌生苍老的声音,仿佛已在此间等待了千年万年。

“呼呼!呼呼!……”紧接着,是云若兴奋雀跃不已的声音,雾兽真的在这里。

刘火宅松了口气,眼睛也慢慢适应了强光,看清周围环境之后,他又松了一口气,到底了,看起来这就是最后一层迷宫了!

眼前是个硕大无比的厅堂,其规模,和洛浦鬼窟之底,以及方才经过的水下光禁差不太多。

就如刚刚破壁而入之前的场景差不太多,墙壁皆由红的血Rou与青的筋脉组成,只是又庞大扩张了许多倍。

不过惹刘火宅眼球的,并不那些,而是此间正中,密密麻麻的灵光与封禁包裹下,盘膝而坐的一个老人。

云若就在他的前面,左冲右突,奋力挣扎……

但无论如何挣扎,始终无法离开他身前三尺之地。

云若此物,究竟由何构成,刘火宅丝毫不知,他只知道,它不怕砍削,不怕水火,不怕寒热,而且……几乎在所有封禁之中,都能够自由来去。

能够影响云若的似乎只有两种,一就是自己的天赋神通,流之力,二便是……天道力量。

刘火宅暗暗提高了警惕,看看老人稳若泰山的气度,再看看……四周边无比强大的封禁力量,隐隐有了判断:“前辈,这里是何地?前辈因何被困在这里?又为何……捉住我的灵兽不放?”

老人缓缓张开眼睛,目光扫过刘火宅,让刘火宅生出通体上下皆被看遍的感觉。

老人收回了锋锐的目光,点点头:“原来是后天混沌之体,怪不得能够以五重修为,收服混沌雾灵,而且冲到这里。真不知究竟何人,竟敢行此逆天之举……”

老头的话,刘火宅一句没有听懂,满头雾水:“前辈,你在说什么?”

“少年,你是如……”老头却不理会刘火宅的话,截口说道。

刚说了几个字,整个空间陡然一颤,空间裂纹凭空浮现,极恶老祖嚣张的声音透过裂纹传入:“竟然一路冲到了大阵心房,刘火宅,我真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哦,你是被那老怪抓进来了……当然是被抓进来了,他需用你的混沌之体,练他的和合金丹!”老头一拍额头,望空一指,“关!”

蜘蛛网一般的空间裂纹,逆向掌合,应声消散。

老头看定了刘火宅:“少年,你能到此间,也是天意,帮我个忙好不?”

章十八 郑重托付,迷天玉牒

章十八郑重托付,迷天玉牒

“帮忙?帮什么忙?”刘火宅持剑而立,正气凛然,“倘若是正当的事,在下当竭尽所能;倘若是邪恶之事,恕难从命……”

这便是更改了道法的缘故了。

设下了限定,刘火宅又指指云若:“既请我帮忙,能不能先把我的灵兽放了?”

老人笑了,有些意外:“原来你修的是此道,那我就放心了!看你是中原人,怎么会……”话到半截停住,摇摇头,“既然如此,那还真是天意呀,不枉我灵机一动,圈住此物将你引来。”

将手一挥,天道力量松去。

云若顿时自由,先是“呼呼”的欢呼几声,盘旋飞到刘火宅身周,“噜噜”的撒起娇来。

探手摸摸云若绵软的身体,刘火宅算是放下了一桩心思。

从身体里面,一股莫名的力量陡然萌生出来,令识海膨胀,金丹激旋,修为立时上升一截。

这是救出云若之诺的回报。

此诺难度不低,故而回报算是丰厚。

同时,这也证明了,面前的老人是真心实意放了云若的,并非弄虚作假。

这令刘火宅对老者生出几分好感,心中把他话说所说,将自己诱来此地之事,一并给抹消了。

想来假若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发现有机会能诱人前来,获得一线生机,恐怕也无论如何都会做的。

而且,这水下暗无天日,又布置了幻境大阵,自己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去呢?层层向内还是层层向外,真没甚太大分别。

只是,这老头怎么会如那洛浦鬼窟之底的合窳、妖猿一般,被封禁在此地呢?刘火宅心中充满了疑惑。

妖物的封禁他见的不少了,人的封禁还是第一次见。

“嗵!嗵!嗵!”说话之际,惊天动地的声音不断从虚空中传来。

乍听起来,好像是敲打墙壁的声音,仔细探查,会发现大厅中空间乱颤,灵光穿梭,就好像要面临什么灭顶之灾一样。

每下声音传来,老人面色皆是微变,让刘火宅心中明白,那是他与极恶老祖神通对撞的结果。

看起来,这老人和极恶老祖之间,的确是互不对付。

好人的敌人不一定是坏人,坏人的敌人也不一定是好人,刘火宅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这点还是晓得的。

不过,从接触以来遭遇,还有眼下的情况判断,事情……似乎真就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究竟为何,老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天道高手,会被关在此间:“前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您会被……”

话没有完,老人挥手止住:“情况紧急,没时间将来龙去脉慢慢与你说清了!”

一挥手,一道白光,还有一只乾坤袋弯弯曲曲透过遍布的封禁之光,落入刘火宅手中。

白光凝现,是一道玉符,表面云纹浮雕,灵光隐隐,刘火宅知道,这是灵修门派用来传讯的工具,又称玉牒,非本门之人难以探知。

至于乾坤袋里,就不知道是什么?

“老前辈,这是……”刘火宅疑惑抬头。

老人语声紧迫,大袖挥舞,围绕他身周,天地元力疯狂翻涌,犹如大海波涛,让刘火宅惊悸于这名老者修为之高深!

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天下六大宗门的掌门,就见了四个,武修四大高手排行第一、第四的也见了,甚至还有那逆天的纳兰老祖与天道第一人的神秘和尚……同是天道高手的柳随风,在他心中勉强也就前十

但眼前的老者,刘火宅粗粗一估计,实力恐怕不下于任何一宗当代的掌门,恐怕还在其中几人之上。

修行到了他这种境界,不说一定天下无敌,但无论行什么事,必定是仔细盘算,将前因后果拿天道推断的清清楚楚了,才会动手行事。

怎么会,怎么会被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呢?

刘火宅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

他只是确认了一件事,这老人现在,是在为石破天惊的一记大招做准备,和极恶老祖欲破壁而入的对抗,不过占据了他一小部分心神罢了?

他究竟要干什么?他打算要干什么?

似乎看出了刘火宅的疑惑,老人直接开口:“我要集中所有修为,为你打一条出去的路!求你的只有一事,送你出去之后,将那块玉牒,带到迷踪原。”

“你人到了迷踪原,激活了玉牒,自然有人来接你。乾坤袋中,是我历年冒险所得之物,可以助你逃脱此间,其中一部分,就当此行与你的报酬,我已经写明。”

“你说倘若是正当的事就会帮,我可以告诉你,这枚玉牒里的讯息,关系到整个大宛三千万生民,无比重要,还望你能尽心竭力……”

老人周身的灵光,渐渐开始显化,由虚幻的光,凝成了细微的尘屑。

这些尘屑随风飘转,幻化出一个个玄奥的符号,也不知都有何威力……

那是刘火宅完全不知的系统,非道,非佛。

天道高手虽然强大,也有三等,如这种灵光凝结实物的手段,至少柳随风不会,从刘火宅见四大掌门遥遥交锋时的手段,怕也没怎么掌握。

能够确定的,就只有纳兰老怪和天道和尚了。

纳兰老怪的天演道,这门技巧是入门基础;天道和尚也用到过,也比眼前这老人更加纯熟。

不过,已经很厉害了,天底下又有几个纳兰老怪?几个天道和尚?

眼前的老人能做到此点,恐怕已经是九重合体境界了,虚空造物,恐怕也就是九重于八重的最大区别。

将此情形,与老人所说的迷踪原稍一联系,刘火宅登时明白,眼前的老人,就算不是盘踞大宛的迷天圣教中人,也与其有脱不开的关系!

因为迷踪原,正是传说中的迷天圣教的山门所在。

不过具体在哪里,那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规模比此间的大漠瀚海不会稍逊,又有许多灵光封禁,能够更改地形,移山倒岳,这世间就没有几个人清楚了。

什么消息,能够关乎大宛三千万生民?刘火宅将玉牒握了一握,心中疑惑更甚:“前辈,既然能将我送出去,为何您不……”不自己出去呢?

刘火宅的潜台词一听便知,老人咧嘴笑了:“我若能出去,用你干嘛?”“哗啦”一声从起,刘火宅才发现,有数条锁链,从老人身上穿出,直接牵连着地上封禁。

但是……这世界上,有什么锁链,能够困住修为完好的天道高手呢?

刘火宅大惑不解,锁链再结实,锁住的只,到了天道境界,**几乎已是可有可无之物,当踏出那最后一步,霞举飞升,更是直接抛却**凝注仙体,哪会有天道高手……落到眼下这般窘境?

看出了刘火宅的疑惑,老人一声叹息:“这当然不是普通的锁链,而是天劫之链!”扯动几下那流光溢彩的锁链,老人摇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迷天圣教练毒入道。金丹期,我们以毒为毒;元婴期,我们以因果为毒;到了元神期,便以天劫为毒……”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上次炼毒,我一个不小心,被Jian人所乘,拿我自身炼化的天劫之毒,做成了这条天劫锁链,只要试图挣断,就会立刻惹动天劫下世……不光不能离开一步,还得日日夜夜为那可恶的和尚做苦力。”

“极恶老祖?”刘火宅随口问道,只是想确认一下事实。

“极恶老祖?”老人疑惑,“什么意思?似乎是修真的称号,好大的口气呀。”

这老人,竟然不知对手叫极恶老祖?

刘火宅指指天空中传来声音的地方:“前辈,你在这地方多久了?”

说话的时候,“嗵嗵”撞墙巨响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极恶老祖自觉不敌,还是去另想别的招法了……

老人面上露出怅然之色:“仔细想想,恐怕也年了,唉,我家里那……”

年,年前,有木有极恶老祖这个称号?

刘火宅仔细盘算了一下,最终答案还不知道。

那时候他都还没有出世呢?对极恶老祖了解也没有多深,哪里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闯出的名号。

就在这交谈的功夫,围绕老人身周的灵光已经强盛到了极点,星星点点的虚空造物结成符咒。

老人长吟,衣发无风自动,鼓涨如球:“人之害曰毒!魂之害曰果!道之害曰劫!化毒成劫,辟开前路!”

“轰!”从符咒中,张牙舞爪的雷龙瞬间涌现,毫光大放刺目生疼的,一头撞入血色穹顶,在上面破开圆桌大小,也不知其深几许的大洞!

一瞬间,刘火宅对这老人的敬仰上升到了极点。

世间修真皆避劫,躲劫,挨劫,破劫……独独眼前的老人,竟然能够化天劫为己用,甚至是虚空生劫,跟寻常人真不是一个概念的!

虽然,这一击之下,老人立刻面色苍白的可以,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不待他有所感叹,老人大袖一卷,无法抵御的天道力量裹住了他,一瞬间将他送进了黑漆漆圆洞!

“我的力量,就只能送你出幻境而已……接下去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你既然能到这里来,应该就能自己逃出去!”

章十九 沙底穿行,楼兰夜火

老人的声音并不响亮,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初时刘火宅并不晓得,为什么这般紧要关头,老人单单留下这么句没头没尾,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很快的,他就明白了……

天劫辟出的黑漆漆通道里穿梭,老人的天道大力异常强大,刘火宅也不知道自己飞的有多快,不知道究竟飞出了多远。

总而言之,足足一盏茶功夫吧,度才渐渐的慢下来。

这个时候,前路早已经由垂直而变的水平了,而后面的路,也不知是幻阵凭着自身的愈合力长合了,还是靠沙子陷落,彻底堵死了。

没错,沙子陷落。

不光是后方,前方也一样。

刘火宅现在两头受困,被堵在地底了。

看来,自己是的确出了陷阵了,天劫的力量从幻阵中传出来,一直冲向地面,或者是已经冲出了地面。

但是因为这大漠瀚海,处处皆是沙子,本来钻好的孔洞,被沙子自行填埋了。

刘火宅脑中这样的念头也就一转,“沙沙……”四下里密布的皆是这样的声音。

“不要啊!”也就刚刚叫了一声,“轰!”面前支撑着的沙壁轰然塌陷,将刘火宅结结实实埋在了里面,压力山大!

这若换成了寻常人,哪怕同样也是武修五重的高手,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未必能有挣扎之力。

不过刘火宅,也就刘火宅了,还能够凭着**的强横,对沙流的控制力,再加上雾兽云若的大幅强化,在这地底深处,勉力挣扎、前行!

沙流缓慢的托着他,就好像水流、空气那般,当然度没法比,但是,也还行。

在这暗无天日,不知道究竟多深,不知道距离外界多远的地方,也就仅能如此了!

而且,从包裹身体的泥土里面,隐隐一股酥麻、干涩之感传入体中。

刘火宅灵武双修,自知向来很明,略一查探便晓得,这是一种剧烈的土元之毒,倘若是一般人在这里,不过一时三刻,便是一堆冢中枯骨。

除此外,前后左右上下,天赋神通感知内,又有无数细生物在这片无人抵达的领域穿梭。

有蜈蚣,有蛇虫,有蜥蜴,有沙鼠……难以想象,这片如此寂寞的沙海地下,竟然是如此热闹!

不过,从来无人闯入的领地被人闯入,所有生活在此间的活物,也都展现了它们热情好客的一面——也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联系的,它们四面八方的聚集起来,然后向着刘火宅的方向聚集前进。

眼前的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刚刚才生过!

没错,就是刚刚才生过吗,在第四层幻境里。

怪不得那老人说,他既然闯得进第五层幻境,也就有能力帮他完成使命呢!

甚至……刘火宅十分怀疑,在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恐怕都不是幻境本身的效果,而是那老头,那老头为了训练自己刻意布置出来的。

若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绿色毒液的喷涌,五毒之物的配合,还有管线筋脉的堵截……每种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刚好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又不会让自己太过轻松。

每当自己有所疏忽,敌人也会自乱阵脚,让自己侥幸过关;每当自己感觉情况正好,一切轻松,状况就会急转直下……

一次两次的险死还生是碰巧,次数多了……就完全不能用碰巧来解释了。

还有一点!那老人用了九成的力量化毒成劫,仅用了一成的力量与极恶老祖相对,即便如此,那极恶老祖也没办法打破空间障壁,可以想见,这老人对迷宫第五重的控制力有多么的强。

看起来,这片沙海迷宫,并不是独属于极恶老祖一人啊,而是他们两人共掌。

极恶老祖对第一层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但是第二重,就不敢轻易下去了,甚至要派出血Rou化身,向下依次减弱。

而这老头,则从第五重开始,依次向上有控制力……

不知道当初究竟生了什么事,让这两人高手变成了眼下这幅对峙局面,刘火宅略一思忖,决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浮出地面。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老人对刘火宅的尝试虽然不大礼貌,却也的确颇具神效了!

倘若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压在重重黄沙之地,心理再怎么坚强,怕也难以从容自若。

而一旦慌乱起来,便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生。

但是刘火宅,刚刚才经历了血Rou迷宫中的一切,这埋身黄沙底的考验,就有些儿科了。

雾兽云若的增幅下,刘火宅的神通之力是平常数倍,轻轻松松以部分雾气,护住了身体,余下的雾气凝成手足,助自己在地底下穿梭。

除此外,血Rou凝结抗拒毒素,部分神通游离在外,负责掐灭不怀好意向自己靠过来的虫们。

至于呼吸的问题,沙土塌陷一瞬间,刘火宅便以神通笼住了那大部分空气,在头部凝成空腔,就如水底时一样,缓缓前行……

而且,这沙底还不向水底,水底的气泡,需要大力搅动才出,这沙底处处都是空隙,只有神通在,永远不会没得喘息。

同一时间,楼兰古城。

此时其实是夜半,沙底水下,幻境无日夜,但是在沙上面,整片沙海正被清明的月光笼罩着,乍一眼望过去,成片成片皆如凝霜一般。

夜凉如水!

沙海中,白日炎热,温度能烤熟鸡蛋,到了晚上,却是寒风刺骨,沙面上的凝霜是月光所化没错,沁入骨里的温度,只比寒霜更甚。

巨大的月轮之下,整片沙漠瀚海,只有一处,不仅未陷入沉寂冰冷,还散着与众不同的火热。

楼兰古城,火光喧天,整座古老的城市都好像着了火一样。

但是仔细去看,你会现,没有火,甚至没有灯,但光就从城市的每个角落射出来,照亮了街道,照亮了那些沙人,照亮了四周围的夜空。

整座古城,好像大漠瀚海上的明珠,散着夺目的光辉,令天上的明月都为之黯淡。

熊熊光中,最耀眼的地方,莫过于古城中心处的祭坛了。

因为位置最高,承受着整座城市光辉的照射,最是明亮。

而整座祭坛上,最耀眼的地方,则莫过于极恶老祖的光头了。

光溜溜的脑袋,集中了祭坛上大部分光线,比天上的月亮都更加显眼。

“我们说好的,我助你完成心愿,你助我练成和合金丹。现在,我金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就在下方幻境里,在那个坏你大事的人手上,助我一臂之力,将那味药夺回来……这是我应得的。”

向着祭坛上虚空,极恶老祖空前严正的说道,一改平日的可恨模样。

“没有什么……是应得的。”虚空里,传来缓缓的,悠远的声音,声音伴着强烈的呼噜声,仿佛是远古荒兽开口,还并不适应人类的声一样,“我说助你练成金丹,是指以阳阵萃取日之精华,Yin阵提炼昆仑水脉,启动赤明天火炉,可没说,要帮你找药……”

“可是那个人……那味药,现在就在下面。我一个人力有不逮,必须与你合力,才能压制那人,取出药来!”极恶老祖微急,语声急促。

沉默,久久的沉默,然后悠远的声音传来:“我已经等了三千年,我的愿望还静静的躺在地底……”言下之意很明白,我都不着急,你着得哪门子急?

“可你等得起,我等不起呀!”极恶老祖急了。

沉默,又是久久的沉默,就在极恶老祖几乎要失去耐心,采取某些极端行动的时候,悠远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所说的药,是指混沌雾灵?真没想到,开天辟地之后亿万年,竟然还能有混沌之雾启开神识……”

极恶老祖一愣:“什么混沌雾灵?”

又是沉默,许久:“……你所说的药,究竟何物?”

“其实不是药,是一个人。”也是极恶老祖恶人做的多了,纯粹将刘火宅当成了药,而非人,白耽误功夫。

“人?”语太慢,以至于听不出来对方是何反应,“那你不必求我了。”

“为什么?”极恶老祖又急了。

“因为无论是人还是混沌雾灵,都已经走掉了。”

“神马?!”极恶老祖豁然而起,勃然色变。

就在极恶老祖与神秘未知的存在对话的同时,没有人注意到,洒在楼兰古城上的月光,不知不觉当中变了。

变的更加柔和,变的好像……扭曲了些微一样。

“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人,不恶而严!”月轮之后,轻纱覆面的女子虚空站定,轻蹙峨眉。

虽然蒙着面,仅仅露出的双眸与纤巧的下巴,已经是倾倒众生,让人情不自禁向往,倘若面纱褪下来,会是一副如何倾国倾城的容颜。

女子自言自语:“啧,已经七天了!虽然江山说,此行应是有惊无险,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江山又何必刻意安排我游历至此,Cha上一脚呢?”女子语声清脆,自说自话着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恰在此刻,下方异变陡生。

章二十 两重乾坤,天差地别

“走了?竟然走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极恶老祖的咆哮惊天动地。

将近二十年了,苦心孤诣欲练成和合金丹,总算在今日,一切准备工作做好,所有材料凑齐,却没想到,最后关头走了刘火宅。

无论日光精华、水脉精华还是赤明天火炉,有身后之物镇守,极恶老祖相信,绝不会出问题。

至于炼丹所需其他药物,有些易找,有些难寻,但基本上,不是什么不可替代之物,就算真的找不到,还可以花钱向人求购。

和合之体不行呀,不说世间认得这种体质的人就不多,就算认得,也没法向人开口求购呀!

凭自己一双脚掌,走遍大江南北?

其结果,就是足足花了十几年,才终于遇到一个刘火宅。

自己还有十几年时间,去寻找另一个刘火宅吗?显然没有!

极恶老祖的失落一瞬间到了极点,愤怒咆哮:“所有人听着,立刻给我出城,带回刘火宅!”

并不怀疑神秘存在的话。

“是!”楼兰城无活人,但楼兰城有沙人,听了极恶老祖命令,无论数千沙卫,还是数万居民,甚至是街头扑玩的猫狗,停在屋顶上的鸟雀……除了皇宫前面那只几十米长的沙蜃之外,齐齐应声,轰隆隆溅的烟尘四起,就如一股恶风,席卷天地向城外辐射而去,遍及四面八方,无一个角落被遗漏。

天空中,本待出手的女子见势停住。

古城起了反应,这是好事,说明情况真如某人预测的那般,生出了变故。

隐在月轮之后,打起精神,将一双琼目冲入道能,女子细细往地面上搜寻起来。

数万沙人拉网搜索的情形,十分壮观,虽然是在深夜,掩藏不住那种火热。

这个时候,刘火宅又在哪里呢?

理所当然还在地底深处呢!

沙底不是水底,压力比水底相对要,毕竟沙子自身可以提供支撑,但同时,阻力也远较水底来的大。

刘火宅爬行的度,虽未必像乌龟爬一样,却也快不了多少,一路向上,慢吞吞。

爬行了也不过几十丈周围还是一片黄沙,刘火宅却突然觉得肢颤抖,肚肠翻腾起来……一时无力再爬。

他饿了!

想想也是,从古城幻境中逃脱,先入坑道迷宫,又入水底迷宫,继而血Rou迷宫,激战连场,整整一天都是在不停的奔波中度过……

按说灵修到了他的层次,都已经可以胎息了,就不要说餐风饮露,以及辟谷之术了,可惜,刘火宅是野路子出身,这些事真的不会。

再加上,他灵武双俢,消耗又远较一般人来的大,为了逃脱,更是舍却了一身上下的肥Rou,到如今,是真饿的狠了。

百爪挠心,抠心挖胆的难耐当中,刘火宅总算省起,身上有食物。

一是从坑道迷宫劳工身上偷的乾坤袋,记得里面除了息沙之外,也有……

探手将劳工储备的几条鱼拿出,腥臭扑鼻,时间过了这么久,鱼已经有些臭了。

不过……将就也还能吃了,到了Rou身五重的境界,已是钢牙铁嘴,昆吾刀的胃金刚磨的肠,别说坏了一点,就算全坏了,下肚总也能提供点影响。

挥神通消散了鱼的臭味,再施神通,籍云若之力,制造出高热,将几条鱼一一蒸熟,再化云若为刀,刮皮去鳞……

刘火宅陡然现了一事,不是鱼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他突然现,云若刀不再锋利。

云若一回归,他以神通凝聚的兵刃,就不再像之前那般削铁如泥,抽刀断水,挥空断气。

是神通不够?显然不是,经历连场大战,自己的神通只有增强,不会减弱。

是方式不对?更加不会,对神通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已是驾轻就熟,很少有这种情况生。

那会是什么?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云若的精神回来了。

可能是自己的神通操作,与云若对自身的控制,相互存在干扰吧?

拿着钝刀,磨磨蹭蹭的将几条鱼处理干净,一边不管味道如何,大口大口的吞咽下肚,一边神念联系云若,是否能将部分身体,斩断意念,全数为自己所用。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估计雾兽也从来没有过,自断肢体的经历。

不过随着修为的提高,应该就可以了。

武修到了六重,不就可以凝注血Rou化身,甚至是切断肢体,都可以自行接回了吗?

云若本来就分散聚合,幻化随心,估计肯定也可以。

或者是,有朝一日,自己的神念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如那老人一般,隔断云若的感应,定然也可以做到。

没关系!剑没了而已,哪里都能够寻到,云若没了,恐怕哪里都找不到第二只了。

狼吞虎咽的将鱼下肚,又就着水囊灌了几口,刘火宅的肠胃总算舒服了一些,伸手去摸云若的脑袋。

“呋呋……”云若憋足了劲反抗,奋尽全力的挣扎,透过神念可以知道,它是嫌刘火宅刚沾过臭鱼的手太脏。

“你这东西,也知道脏净美丑么?”刘火宅哑然失笑,施展神通弹了云若几个脑夲儿。

“啪啪……”云若怒了,冲上前来,打刘火宅的脸。

施展神通和云若撕挣,难得的休闲放松的空隙,刘火宅打开了另一个储物袋,血Rou迷宫的神秘老人给的储物袋。

脸色一瞬间变幻,十分之精彩,以至于云若趁机打了他好几个嘴巴子,刘火宅都完全没有反应。

“呶?呶?”云若疑惑停手,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刘火宅都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失态?

昆仑栗,生长于昆仑悬圃的神物五谷,传说是天下五谷之源,颗颗昆仑栗,每颗都好像指肚那么大,珍珠那般晶莹剔透,散着淡淡的荧光。

食一颗能抵十日之饥!不过最强大的,最强大的还是,食用此物,能够渐渐的伐毛洗髓,更易体质,令仙者之体更加稳固精健,令武者的身体隐患尽去,行气更加通畅。

而伐毛,洗髓,本是Rou身第七重,第八重才能够做到的事。

伐毛之后,则一身内息,可以灌注到身体每一处细部,令其坚硬如铁,绵软如绳。

届时将一身汗毛竖起,便可以抵挡绝大多数冲击,只需将汗毛韧化,便可以刀砍斧削皆挡在Rou外,当运用到了极致,甚至相当于多出了一双手臂。

那千丝万缕的头,一旦收由心曲折随意,比双手双脚使起来都更加凌厉,甚至江湖中,有专门修炼这种功夫的高手。

至于洗髓,就更加强悍了。

这个世界上,处处都充满了不公平,只有一件事,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那便是,每个人,每天都有十二个时辰,不多不少,不增不减。

除非拥有扭曲时间的神通,或者是……洗髓,能相当于多出许多时间来。

为何?因为洗髓之后,可以令你的反应更加快捷,令你原本只能做一件事的时间,做两件事三件事甚至更多,令你在间不容的一瞬间,做出别人难以想象的复杂反应,这就是洗髓!

哦,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

颗颗如珍珠般的昆仑栗,粗粗一数,大约能有百颗。

悲催的呀,自己没事,去整另个乾坤袋里那几条破鱼干吗?

看着昆仑栗,闻着鼻端飘散的沁入灵魂的香气,刘火宅无比难受。

闻着这味道,再想想那臭鱼,简直就好像把脚上的鞋脱下来,一口一口吃进了肚里……别提有多恶心了。

而且,昆仑栗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

沙棠之果,食之可以御水而不溺,也就是直接教会人胎息之术。

丹水,如血一般的赤红的水,传说饮之不死,传说有些夸张,先这个饮,就好像是昆仑栗一样,必须得喝的多,长年服用才有效果,其次所谓的不死,也要打个折扣,其实就是伤口愈合的特别快,能让普通人,也有武修练血的快愈合效果,当然,如果已经达到了武修练血境界,再喝这水,就会更加强大。

除此外,乾坤袋中还有琳琅满目的宝物、盔甲、丹药、炼炉,有足足几十块玉牒,仅看玉牒表面的文字,每块都是不同的道法、秘术传承,或者是,神秘老人自己书写的心得。

看起来,神秘老人似乎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自己了呢……

刘火宅隐隐恻然,他可以想到,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天道高手,皆知天命,晓造化,老人将身家托付的唯一理由恐怕就他已经感应到,时日无多了!

可是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这个老人叫什么名字?

更加不知道,他的陨落,和自己的突然闯入,或者是拼尽全力助自己离开,有没有因果关系。

乾坤袋中,最显眼的地方,有块唯一没被封禁遮蔽的玉牒留存,应该就是老人前面所说,给刘火宅的留言了。

章二十一 沙棠丹水,遗物赠与

昆仑栗,沙棠,丹水之类的灵丹妙药以及灵修材料,刘火宅可取三分之余下部分,再一分为二,一半归门派,一半遗老人的后人。

宝物、盔甲、银钱之类,刘火宅可以取一半,另一半给老人的后人。

当中还有一鼎,古朴庄严,锈迹斑斓,叫做巫辛鼎,乃是迷天圣教之物,须得还回。

除了那些,便是琳琅满目的书籍了,已被老人分门别类好,包括道术、心得、随笔感悟之类。

关乎迷天圣教功法传承的,直接送回门派;

以迷天圣教技艺为基础,改良推演出的新奇技艺,刘火宅可以学,但是不许传授他人。

除此外,还有与迷天圣教毫无干系的,老人历年冒险搜集出的道术,刘火宅可以学,也可以随意传授他人,不受限制。

玉牒上,便是诸如此类的内容,将乾坤囊中诸般物事归属一一说定。

另外还有两枚玉牒,一枚是给迷天圣教掌门,一枚则给老人的后人。

看起来,老人是真的看破天命,晓得时日无多了!

骤然得到这大笔的财富,说不激动兴奋是假的,不过,想想那一面之下,便托付了后事的老人命运不知如何,又实在雀跃不起来。

默默取沙棠服下,如李般的果子刚刚入喉,一股难以想象力量陡然生出……

一瞬间,刘火宅喉管闭塞,经脉栓堵,竟然呼吸不能。

这果子……有毒?

脑中也就刚刚生出这恐怖的想法,无与伦比的憋闷,强迫着身Ti内部,开始向其他地方寻找进气的口。

“呜……”被憋的鼻青脸肿,身体抽搐,垂死般的感觉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砰!砰!砰!……”终于有些门户,在巨大的压力作用下,砰然爆开!

先是肺部,与手太Yin肺经之间的门户。

肺与手太Yin肺经,原本就是一体,好像大河与大河边上湖泊的关系,不过,以往二者之间交换的,是内息精气,此刻门户一通,交换的便是空气了。

一栓既通,势如破竹,“砰砰砰”,不仅这一窍开了,所有与手太Yin肺经相连的正经奇脉也都通了,然后是所有正经奇脉上的穴窍,三百六十穴窍之外,与肌肤相连的通道。

假如只是寻常憋气,这些穴窍无论如何是不会被憋开的,是沙棠本身的药力,传遍全身,将这些关节之处变的松散易动了。

“呼”周身上下,几百万个毛细孔同时开合,吸入空气,通过穴窍,经络,汇集于肺部,然后经过一轮转换,再循原路排出……

刘火宅总算知道,所谓的胎息是什么了,原来就是以毛细孔代替鼻子呼吸。

毛孔不似鼻孔只有两个,周身统共几百万呢,更加不会生把花生米都吞进去的惨剧,无论是在水下还是在泥土中,几百万的毛孔张开,都可以从四周围,吸入到足够多的空气,而且,经过皮肤的天然过滤,可将绝大多数杂物屏蔽在体外。

这沙棠不愧是昆仑神物,端得神奇!

狠狠喘息几口,感受着气流在身体里面的穿流,刘火宅心中赞叹。

立刻又服下了昆仑栗与丹水,既解了饥饱,也将连场大战生出的隐伤微微修复了一些。

然后,他从老人给自己的丹药里面,取出了一颗避毒含丹衔在口中。

已经可以确定,老人就是迷天圣教中人了,而且地位不低。

解毒这样的事,便不需要耗费神通与避毒太岁了,天底下能有什么门派,比迷天圣教更晓得对付毒物?

含丹有核桃那么大,在口中慢慢融化,释放解毒之药,基本上一颗含丹,可保人至少两个时辰,不会中毒。

就算真有奇毒,毒Xing过了含丹极限,也可以大幅缓解,令其不会迅作。

最后,再从老人乾坤袋中的宝物里面,取一件拥有辟土之力的落尘法衣穿上。

昆仑栗与丹水补充了体力,修复了损伤;

沙棠、避毒含丹与落尘法衣则帮刘火宅解放了所有无谓的神通之力,可以集中力量在挖掘上……

刘火宅装备了齐整,一时间,前进度大大增

恐怕就是有穿山甲之类的妖物在此,也敌不过他此刻的挖掘度,每分钟都能上浮数丈。

刘火宅总算知道,修真者为什么喜欢打造宝物,喜欢炼制丹药,喜欢搜寻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了。

有好的法宝护身,有灵丹妙药吊命,有神兵利刃攻防,真的是太方便了!

虽然一向只练自身,对任何身外物都没兴趣,经历了这么多,刘火宅也渐渐察觉了,以往观点的偏激。

不,不对!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呀!

倘若有元婴期的修为,还需要借助这些个身外物的力量吗?

倘若有元神期的修为,则就压根不会被极恶老祖给抓住!

身外之物的确好用,不过也仅仅因为眼下,老人所托之事十分重要,必须竭尽所能而已。

待此间事了,还是得继续锻炼呀,只有神通与道术,才是最可凭依之物,其他这些,都是身外物。

一念既定,刘火宅的修为,又稍稍的上升了一截。

这就是入道的关系了……

入了道之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关乎你的道心,你的修为,选择对了,便得分,选择错了,便失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很难有人,能够自始自终保持本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动摇!

因为外界的诱惑,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因果交缠,所导致的各种各样的事端,又常常真的十分复杂。

当愤怒时、伤心时、急切时、得意时……受情绪影响,做出的选择与平时,可能就天差地别了。

但是你的道,却不管这些,只认本心。

所有修真者喜欢离世索居,因为与外间人接触的少了,因果便少,因果少了,需要做出的选择变少,需要做出的选择少了,就不易犯错。

可以说,修真界有眼下的局面,这也是一桩至关重要的因素。

而这个时候,就可看出天生道痴的强悍来了!

天生道痴不是天赋,也无关天赋,天生道痴就是种纯粹的信念,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种心境,自岿然不动,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信念。

如果说修真是种考试,那么天生道痴,便是次次都能答满分,次次都能状元及第的能耐。

就算出身再低,天赋再鉴,必能趟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话题又扯远了,且回正题……

刘火宅度大大增加,一分钟几丈,也就刻种左右,再向上挖掘的时候,他陡然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神通影响范围之内,沙流的变化,以及另外一种流的陡然加入。

十丈以上的地方,沙土变平了,沙土之上,则是自由流淌的空气……

自己,终于要到了地面了!

虽然有了诸般丹药的加持,有了诸般宝物的防护,能否到达地面早已不是的值得怀疑的问题,但是真将冲出沙底,重回天光之下,刘火宅心中的雀跃,还是如那埋在土中就欲生根芽破土而出的幼苗一样……

随着他心情的雀跃,随着地面在渐渐的接近,他的身体里面,也慢慢生着翻江倒海的变化!

倘若有人从地面,从空中往下看,同时又能看清天地元气变化,此时此刻定当可以看到,地面上那个波及了周围百丈,无比绚烂,无比恢弘的巨大元气漩涡。

百丈之内的元气,被未知的力量催动,不由自主聚拢向了核心,聚拢向了正在土中攀爬的少年。

他识海中花纹繁复,日渐茁壮的一颗金丹,便是这所有一切异象的罪魁祸!

金丹滴溜溜激旋着,将仿佛无穷无尽涌入的天地元气,以自身的独特花纹消磨着,改造着,然后吸汲于自身。

金丹的直径,几乎在以Rou眼可见的度增长着,最初只有拇指大,很快变的比蛋黄还大,还在继续持续的增长中……

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刘火宅就要冲到地面了?因为出了此间,基本就可以说,他已经摆脱了极恶老祖的控制了!

他一个月之前,做下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诺,经过这么长时间准备,经过跌宕起伏的斗争,终于将要实现了!

至于神秘老人这样的飞来横福,道哥不管,或者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吧……

总之,只要做到了,就有奖励,难度越高,奖励越多。

如这种几乎不可实现的承诺,则其增长,几乎就是修真者所能承受的上限!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涌入,刘火宅经脉欲爆,体中鼓涨如沸……

“噌!噌!”最后几下,简直已经不是在刨洞,而是在飞。

月光下的大漠,陡然沙砾飞扬,如火药桶爆。

慢慢散落的沙雾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伴着如龙长吟:“嗷”

太痛快了?太高兴了?这都不是嚎叫的理由。

嚎叫是因为需要,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涌入,不分良莠,不分属Xing,只能借着一嚎之力,将体中汰物尽数喷出,就如中古大贤王阳明军中练气一般。

一蹦就是三十丈高,一嚎其声惊天动地。

没有三十丈高的沙丘后面,黑乎乎的沙人头颅随着刘火宅身影的升腾不断后仰。

章二十二 鏖战沙人,星夜遁逃

没办法不嚎。

不说那宣泄元气的效果,就凭着修为一蹴而就,由灵动初期,直接转成灵动中,就值得兴奋雀跃一番了。

刘火宅的识海中,金丹缓缓跳动着,就如同心脏一下一下,更有神念隐隐约约透壳传出,那是元婴在其中孕育的征兆。

踏入灵动,不过才十天,就从灵动初转成灵动中了,而假若从他迎春楼前饿倒,自悟天赋神通踏入修真之门算起,他修行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足十个月!

十个月时间,就从一个修真的新丁,成为了灵动中,跟那些老怪们不能比,和同年龄的人相比,绝对的傲视同侪,这升级速度倘若给人知道了,绝对惊落一地眼球!

不过,还是老话说的好呀,乐极生悲!

刘火宅破沙而出,冲势不止,高高的越过了沙丘,和沙丘后面,呆愣愣仰头的沙人,对了个正眼。

震彻天地的吼叫传开,从远方,还有更多的沙人被声音惊动,将森幽的目光投来。

一些近处的沙人,更似已经认出了刘火宅,蜂拥而来。

也有少数几只,不与众人相同,反而掉头向后跑去。

当然不是溃逃,应该是要把这个消息,通报给极恶老祖知道。

苦也!刘火宅凌空一声哀嚎,神通一凝,通体莹白的飞剑凌空浮现。

神通上了一个台阶,修为上了一个台阶,这幻化出的飞剑也随之而更加凝实锋利,当然,和挥空断气时相比,还不是一个档次。

“走!”神通一催,飞剑疾遁,化作白色流光,瞬间追到逃跑的几只沙人身前。

“虚空绞!”夹着神通的用惯的招式反手挥出。

带着弧线的剑光神通翻翻滚滚如同活物,一瞬间席卷了方圆十丈内的空间。

没有了挥空断气的云若剑,招式威力并没减弱多少。

只不过是从砍削的剑气,变成了砸打的棍气或说鞭气罢了。

对这些并非活物,纯由沙砾构成的沙人来说,难说到底哪个杀伤力更大呢。

“嗵!嗵!嗵!嗵!”弯曲的棍气下下命中,一瞬间,范围的三只沙人散成了漫天黄沙。

刘火宅持剑而立,欲要冲向更远一点,那些围拢过来欲行群殴的沙人,“沙沙……”夜色中,那散落的黄沙里,传来些微异样的声音。

什么情况?刘火宅微一愣神,“呼”大风陡起,卷着漫天黄沙,如同一只大手向他挤压下来。

三只沙人碎而未死,竟然借着躯体重凝之机,欲拿身体做囚牢,将刘火宅生生包夹在里面。

以往它们用这招,干掉了不知多少古城幻境中的逃兵了……

不过可惜,今次它们遇到的是刘火宅。

“雕虫小技!”不屑撇嘴,刘火宅神通一展。

“轰!”凭空里偌大的气掌断然挥下,将受三只沙人影响,蠢蠢欲动的风流与沙流尽数镇压。

看起来,无论是砍削还是砸打,对这些异物效果都不大,只要有沙,这些东西就能凝成躯体。

“收!”刘火宅感觉到了,三只沙人那令沙砾凝聚的魂魄之力,神通一变,揪住这些魂魄便收。

收不动!

魂魄稳如泰山,倒把刘火宅自己拽了个趔趄。

怎么会?刘火宅讶然:“再收!”

还是不动!

不过这次,刘火宅注意到了,随着自己的大力撕扯,夹在漫天黄沙中的,几张毫不起眼的薄纸片。

每下撕扯,这些薄纸片便跟着一动,就好像,沙人的魂魄是落地生根,长在这些纸片上一样。

完全撕不下来!

只有一种解释,这些沙人的魂魄,是未死的生魂。

只有生魂,才会和躯体之间,保持着如此紧密的联系。

刘火宅神通再强,没可能把活人的魂魄,直接从身体里面扯走。

但是……这些沙人竟然是活人?

这可能吗?这现实吗?

刘火宅被这些沙人搞的一愣一愣的,沙人却不会轻易放过刘火宅。

十几只沙人蜂拥而上,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有的想按头,有的要抱腿,有的欲搂腰,一副将刘火宅生擒活捉的阵势。

“灵修劈空掌!”神通一凝,在云若的紧密配合下,刘火宅悍然放出大招。

实力再上层楼,他终于可以不受限制的释放此招了。

天地元气凭空激荡,好像虚空塌陷了一般,一瞬间,同时五处爆开,再加上刘火宅自己的两只Rou掌,合共七道劈空掌力,将扑来的沙人们裹在当中。

激荡穿梭,此起彼伏,运气好的只中了一记,运气不好的一掌被打飞,一掌又打回来,一掌向左,一掌向右,足足挨了四五记。

“轰!轰!轰!……”七连爆,当爆发声平息,沙人碎了个铺天盖地,尘土飞扬。

但是,承载了沙人魂魄的碎纸片却丝毫无损,Yin魂不散的继续吸纳沙砾,发出“沙沙”之响,试图重铸沙身。

还真是难缠呢!

刘火宅轻喟,神通一敛,不收沙砾,不收魂魄,以气流推动,将那十几二十张薄纸片收入手中。

之前都是神通感应,薄纸入手,就着月光一看他才发现,那是一张张的黄色符纸,质地极薄,但相当坚韧,五重大力竟然撕之不碎。

黄纸符上,铭印着密密麻麻杂乱繁复的咒符,刘火宅不是很认得,不过最上面那两个相对简单些的古朴大篆遍体,他还勉强领会的出——黄巾。

是据说已经失传的黄巾力士符?刘火宅得出了推断。

很有可能,上古之时,人族崛起,当时的人族圣皇黄帝,和三苗巫族后裔蚩尤中原大战,据说黄帝就是仗着类似机关兽的黄巾力士,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巫族大军抗衡。

逐鹿大战之后,封神大战,仙武大战,每每还有黄巾力士的身影,直到了近古第一朝末世,魔教天师张角揭竿而起欲争夺天下,却遭修真界联手封杀,死在帝气山下,这一门传自远古的技艺,才彻底绝了后,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又出现。

刘火宅对修真界的事知道的不多,但碍于身份,对皇朝兴替的历史知道的却是详细。

神通绞散汇聚而来的风沙,随手将黄纸符塞入乾坤袋中,他持手中剑向天一指,风驰电掣拔地而起,向着和沙人相反的方向,夺路而逃。

这些沙人如此难缠,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想要将见过自己的尽数剿灭根本不现实!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跑了!

“追!快追!”见刘火宅返身而逃,沙人们含混不清的吼道,身形一散幻化成黄风,风声呼啸着逐向刘火宅。

理所当然,也有少数几只被选出来,分别去通知其他方向上的沙人,还有回楼兰古城禀报。

经过这片刻耽误,方圆五六里内的沙人,或者被同伴招呼,或者是听到了刘火宅的啸声,向这个方向聚集起来。

倘若从天空俯瞰……不,事实上,就是有人在天空俯瞰。

仅凭双眸,一个下巴,便已经倾国倾城的女子隐在月轮中,看着一马当先的白线遁光,紧随其后万马奔腾的黄沙大军,满眼好奇……

“竟然真的能逃出来,而且又升了半级?”满脸的难以置信,心情激荡下双眸如烟如雾,勾魂摄魄,“江山,这就是你所说的,天命所衷的效果吗?”

“要知道,天妒英才啊!你自己便是一例,难道……你这所有的算计,都是因为不服输吗?”

刘火宅却不知道,天空上有人窥探,拼了老命的,只是御剑狂奔。

但是,不够快,还不够快!

看着身后方,响声隆隆,铺天盖地的犹如沙暴般的场面,他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决断及时,逃出生天。

倘若晚上片刻,就不是眼下的局面的,而是自己被几百几千只沙人围殴的场面。

虽然升级了,他还不会自大到以为,可以应付那样的大场面。

不过,光逃出来还是不够的呀!

还必须把那些慧尾一般的沙人尽数甩开,甩到视野范围之外,然后自己才能够变幻方向,选定地点,掩藏行迹。

若不然,一时三刻之后,必会被闻讯赶来的极恶老祖追到,到了那时,想再一次逃出来,怕是难如登天了!

还得更快才行啊!

风声在耳边呼啸,刘火宅脑中就这一个念头。

可是,怎么才能更快呢!

对了!对了!不由自主的,刘火宅就想起了自己在水底穿梭时的场面。

神通翻涌,均匀而坚定拨开了飞剑前方的空气,就好像飞剑的前端,又有一道飞剑,专门用来辟开气流。

“日欧……”如此一来,速度果然大快,连擦过耳边的风声都不一样了,锐利的像是能够刺破耳膜。

奔驰当中,刘火宅回首探查,略略松了口气。

原本正渐渐拉开的距离,随着自己速度骤增,拉的也越来越远。

连山接海的沙人大军,慢慢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道风景,风声更是丝毫都听不到了。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呀!

必须要彻底摆脱,天知道,这里距离楼兰古城到底有多远,天知道,极恶老祖需要花多久才能敢过来。

越早摆脱,越早找好了地方,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越多一分。

刘火宅简直恨不能生出两只翅膀来,嫌自己飞的不够快!

生死关头,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

眨眼之间,也不知几年过去了,天边的沙人终于不见了,刘火宅大松了一口气,随意变幻了一个方向,继续最快速度向前飞驰了一阵。

提心吊胆的向后看看,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头扎进了前方一座沙丘。

他要钻回沙底,凭着他的神通,凭着已有的经验,只有在沙海深处,躲的极恶老祖找之不到,他才有逃脱的希望。

“轰隆!”身体一入沙丘,不需要向里钻入,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沙子向下吸入。

这竟然是一片流沙!

流沙不可怕,可怕的流沙翻涌起来的动静。

这是座规模相当大的沙丘,高有近百丈,绵延数千丈。

刘火宅这么一钻,就好像推到了多米诺骨牌,整座沙丘都轰动了!

几千丈方圆的沙砾缓缓滚落,如同山洪爆发,向地势较低处推移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滚得完。

刘火宅悲催的欲换地再入,脑海中陡然一道警兆闪过,念头立时打消。

不管沙丘陷落,奋尽全力向地中钻去,不过旋踵,整个人已经踪影不见。

空气中,传来了撕天裂地的呼啸声……

章二十三 化身亿万大搜捕

若是白天,定然可以见到,遥遥远方,那冲天而起的沙线,皆是被极恶老祖的奔腾带动,直上高空,久久不散,仿佛滚滚钱塘大潮来袭。

现在是晚上,就着月光只能看个轮廓,但那恍若飓风吹过的巨大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向四方宣布,极恶老祖的到来!

声音刚过,没有两三秒钟,极恶老祖的身形已经在沙丘上空浮现,光头反射着月光,体表蒙着淡淡血色。

其度,已经比声音慢不了多少,可以想见他的心中,是多么的心急火燎,接到了消息,甚至不惜透支修为赶至。

“沙沙……”这个时候,铺天盖地的流沙还在陷落。

不过,刘火宅的身影,连同他最初陷落时的沙坑,都已经被填没了。

几千丈的沙丘都在滑落,可以确定,刘火宅就在这个范围之内,无法确定,他究竟在哪个位置。

不过,这样就好,这样极恶老祖已经满足了!

“自在天魔,为我张目!”戳指上额,坚逾金石的指甲,轻巧的划破额头,划出一道血线。

“剥!”如同果壳剥裂,血线陡然中分,露出了里面一只通红的瞳孔。

眨巴几下眼睛,似乎在适应某种变化,从眼睛里面,铺天盖地的血光涌出。

真的只是光而已,好像探照灯一样的光,但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情景下显示,无端端的让人联想到无边地狱,血腥恐怖。

血色目光就如同一把巨大的扫帚,笼罩近百丈方圆,对着陷落的沙丘,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疾扫描起来。

这个时候,刘火宅又在干什么呢?

理所当然是在挖洞,拼尽全力,没有保留。

外间极恶老祖降临带起的风声,他已经听到了,暗暗佩服自己判断精准的同时,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地底穿行的度的确已经挺快,但是……一分钟五六丈?这显然远远不够。

虽然流沙的陷落加快了这个过程,也不过一分钟十丈左右罢了。

刘火宅拼了命的往沙子里面钻,极恶老祖的血色瞳光飞快将整个沙丘扫视了一遍,不过花了盏茶功夫罢了。

对其中几处疑点,重点关照了一下,但是最终证明,那不过是之前失足在这片流沙地的遇难者的尸骸罢了。

一遍扫过,没有收获……

极恶老祖不信邪,瞳仁打开,立刻又开始第二遍搜索,这一次,由下至上,由右至左。

可怜极恶老祖,屡屡被刘火宅逃脱,到现在也没明白,天道之目对刘火宅没用。

不知何时开了神识的混沌雾灵,可以将一切天道探查挡在体外。

倘若是精于天道观测的高手,或许,可以通过顽石在水中,遮挡水激出的紊流,判断出对方的所在,但是极恶老祖,没有这个水平。

当然,也是刘火宅掩饰的够好,和极恶老祖通行一个月,竟然死死守住这个秘密没有透露,终于成了此刻逃离的杀手锏!

其实他就在极恶老祖眼皮子底下,第一次扫描经过的时候,深度才三丈。

幸亏这个时候,流沙陷落的规模也大,铺天盖地,不会招致什么怀疑。

第二次扫描经过的时候,他已经在十丈深处,相对安全了许多。

但是这个时候,流沙的陷落也渐渐放缓起来,他不到不随之而放缓了度,因为担心,自己挖掘的声音会被极恶老祖听到。

或者挖掘之际,在流沙表面生出什么痕迹,让极恶老祖注意到这个地方……

一连两遍,都没有人,极恶老祖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不可能!”大声咆哮着,极恶老祖飞快的绕整个沙丘飞了一圈,飞行过程中,以血色瞳光将沙丘周遭五十丈也尽数扫描了一遍,防止刘火宅趁这个时间,已经跑到界外去了。

但是,没有,仍然没有,还是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极恶老祖血贯瞳仁,脑袋上半部,三只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透着欲择人而噬的凶残。

“分!”霹雳一声雷,极恶老祖筋骨耸动,噼里啪啦如爆豆般一阵乱响之后,数百上千的血影,一瞬间从它身上脱出,凝成了与他面目相同,气息相近的一模一样的血Rou化身。

这些化身有的眼冒红光,有的倒是眸子清明,显而易见的分成了两派,骤一见面,立时互看不顺眼,捉对厮杀起来。

“不许打!不要打了!”极恶老祖的本体怒冲冠。

他本没有头,要如何怒冲冠呢?

很简单,以体中那充沛的,几乎无穷无尽的内息呗。

那样喊的同时,先天级的内气伴着声音,就好像火车汽笛一样,源源不断的从穴窍喷涌出来。

从身体上喷出,撑的袈裟长袍鼓涨欲裂,无风自动;

从两个太阳穴喷出来,好像喇叭对吹;

从头顶百会喷出来,便是怒冲冠了!

“自相残杀,有意思吗?我们的敌人,现在在地下,只要能捉到他,我们的实力,立时上升一倍不止,将成为史无前例的灵武双俢!”

“你不想吗?”极恶老祖戳手点中了血贯瞳仁的一个。

血贯瞳仁凶狠凌厉,但是细细一想,停下了手。

“还是你不想?”极恶老祖又点中了目光清明的一个。

目光清明者略一沉思,微笑着住手。

“既然如此,那就都给我停手!停手!这天下间所有人都与我们有仇,唯独实力,和我们没仇。大家伙齐心协力一次,无论如何,要把地里面那只老鼠找到!”

“嗖!嗖!嗖!”语声刚落,已经有人钻进了流沙海中。

也有人跑的更远一点,从外围开始探寻。

极恶老祖满意的点点头,幻化分身的这个法子,他本来没多少把握,没想到真能将这些人劝服,成为臂助。

这让他活捉刘火宅信心增强了许多,同时也隐隐期待,倘若再有这种情况,似乎可以仿照此列,拿嘴说服分身们,为自己效力呢!

极恶老祖的算盘打的哗哗响。

这个时候的刘火宅,也不过在地下十五丈深处。

围绕沙丘一圈的搜索,费时比较久,劝服各自为战的分身,同样花了一些功夫,时间加起来,比头两次扫描都长,但是刘火宅,也不过又潜入了五丈罢了,不敢太快呀。

十五丈距离,的确也令他的保险系数大大增加了,直到,他听到外面那铺天盖地的声音。

极恶老祖的分身之术他是见识过的,听着极恶老祖劝服诸人的说法,听到血Rou分身们此起彼伏钻入沙丘的声音,刘火宅头皮麻,汗毛倒竖,忙不迭加快了挖掘的度。

分身们落入流沙,引了沙丘第二轮陷落,而且这次陷落,无论从规模还是声音,都比上次强大了许多。

所以刘火宅可以拼尽全力,而不虞被人听到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消息不仅这一个。

另一个坏消息是,他和极恶老祖在这厢里对峙,楼兰古城中的沙人却从没有停止过追赶的步伐。

经过这段时间努力,它们已经66续续的赶到了现场,现在只有几百,一刻钟之后,应该能有几千,再过一刻钟,全部几万人应该就会全到了。

“你们所有人,到外围依次搜寻。”环绕沙丘,极恶老祖给沙人,们划定了大概的区域,布下了天罗地网。

然后,略一寻思,他找到了目光清明的大约十个分身:“你们,分别向那边、那边、那边追过去看看!”

久寻刘火宅不着,让极恶老祖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沙丘下面,初来时沙丘那惊天动地的陷落,说不定只是凑巧,或者,是他抛一件东西下来,刻意引的?

不能不防!

派出分身,向着和6续赶到的沙人们正好相反的方向搜索,必然能知,究竟是哪种。

极恶老祖已经精确计算过刘火宅的度,比照分身的搜索度与视野范围,十个人已经足够无缝搜索。

倘若搜索范围之内都没有异象,即便可以确定,刘火宅就在这之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极恶老祖隐隐约约也意识到,刘火宅有躲避天道搜寻的能力了。

回想着上次,他从楼兰古城中逃脱的技巧,极恶老祖眸子越来越亮,信心爆管。

这一次,刘火宅,你跑不掉了!

极恶老祖的爆管,是刘火宅的灾难。

他虽然加快了度,在地下面穿行,和极恶老祖的分身们还是有差距。

他的那些倚仗,不必呼吸,不怕剧毒之类,八重分身们全有。

而它们没有的神通之力,也完全可以凭借远远过刘火宅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弥补。

极恶老祖的这些分身们虽然没有八重之力,一个个也都相当于七重初,足足高过刘火宅两阶。

地下穿行的度丝毫也不比刘火宅来的慢。

“嗤嗤嗤……”不过旋踵,刘火宅的神识感应里面,已经探查到了几路,接近了自己的分身。

幸运的是,其中一路半途折道乐,估计是觉得刘火宅还钻不到这么深,抵达足够深度以后,开始细细的摸排。

还有另外一路,刘火宅停下动作,屏蔽了声息,直到对方擦边将自己错过,才重新开始行动。

沙海底下,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声音还有神念。

极恶老祖是武修,这些分身神念不行。

而凭声音,刘火宅是一个人,这些分身却是一大票,上下四方此起彼伏皆是钻洞的声音,分身们听到自己人挖掘的声音容易,听到刘火宅挖掘的声音难。

有不止一次,分身们听到觉得怀疑的声音,摸索靠近,最终现那是同伙,就在地底下争吵攻讦起来。

除非直接摸到刘火宅本体,否则他们游动虽快,也拿刘火宅没招。

慢慢意识到了这点,刘火宅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平静了,就该极恶老祖不平静了。

章二十四 排山倒海,如来拍大圣

地底下的情形,极恶老祖虽没有亲身体验,却也是历历在目。

本来的十足把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各种状况层出不穷,在慢慢的减少。

好消息是,外放的十个分身皆已经赶回,他们向远方探查了足够距离,再无异状,刘火宅应该就在沙丘下面。

但是,要怎么将这小子找出来呢?这是个问题。

要知道,沙底不比水下,不说游速,单单遮蔽视线这点,就让沙底搜寻,和水下搜寻,难度相差了几个档次。

极恶老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刘火宅这家伙在沙子下面,浑沙摸鱼,暗中偷笑的情景。

可恶啊!可恶!几乎咬碎了一嘴钢牙。

就好像珍珠里面混进了一颗鱼眼,不会吹竽的人混在吹竽的队伍里面充数,怎么才能将鱼眼和不会吹竽的分辨出来呢?

不能用看的,分辨鱼眼难上加难,但是竽,刚好是用听的,极恶老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所有人,立刻原地不动,待命!”声音穿透地层,清清楚楚传入地底诸人耳中。

坏了!此言一入耳,刘火宅立时悚然。

幸亏,极恶老祖的分身不是都听话的,闻言不少人还在继续行动,更有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声发问:“为什么?”

声音从地底传来,瓮声瓮气,问完之后,大约还灌了一嘴沙子,连连咳嗽,惹来几许笑声。

刘火宅趁机也动,又往下摸了一段。

“你们动,那小子便也能动,你们都不动,那小子便不敢动,因为一动,就会被你们发现了,明白不?”极恶老祖想通了一些事,笑的Jian邪。

他的这些分身,也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催生出来的,有些古怪,但有一点,没一个是蠢的。

极恶老祖这般一说,所有人便都明白了,立时不动,刘火宅也只好跟着不动。

他只知道,敌不动,他也不动,却还没有想明白,极恶老祖究竟欲用何法,将自己找出来……

所有人都不动,都不动了,还怎么找?

难道就缩在这里比耐Xing?说不定那假和尚真就是这么想的呢!

自己知道有昆仑栗与丹水,别说坚持个十天八天了,就算坚持个十年八年,恐怕都没有问题,但是极恶老祖不知道呀。

说不定,他觉得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事实上,若不是遇到了地下迷宫中的神秘老人,他现今本来也该油尽灯枯了——肯定耗不了多久?

假如这样,事情可就严重了。

那就真耗住了呀!

极恶老祖这些分身究竟能耗多久,刘火宅并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对于正经出身的武修与灵修来说,胎息、辟谷、餐风饮露之类的事,是掌握神通之后的通用技巧。

倘若是处于战斗中,剧烈的消耗或许能令技巧无从发挥,仅仅是地底下一动不动的呆着,刘火宅毫不怀疑,所有这些分身,每一个长年累月的呆下去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呆下去,或许总有机会能够逃脱,毕竟分身们和极恶老祖并不是完全的一条心,但是……

这样呆下去,神秘老人托付给自己的事,又要如何完成呢?

还有风萧萧,估计也在等着自己平安的消息呢,倘若就被困居在此,她会怎么样?

一时间,刘火宅心思百转,胡思乱想!

他在这纠结,外面的极恶老祖可没有纠结。

一番话,让流沙海中的分身们停止了行动,然后他再上面,开始和地表以上的几十个分身开始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刘火宅只能感觉到,那些靠近地表,五丈、十丈范围内的分身们,一个一个的撤出了。

撤出有声音,撤出引发了流沙轰鸣,但是此时的情况,和早先又不一样了。

早先刘火宅一个在地底,声音混在流沙滑落的声音里面,很难能够分辨出来。

现在,地底里可不止他一个人了,有几百号的极恶老祖分身。

自己再动,落到这些地中的分身耳中,便可以清晰明辨出来,那究竟是外面流沙滑落的声音,还是里面的人在动了。

本来分身们还没有这意识,若不然,他们有机会逮到刘火宅。

不过得了极恶老祖提醒,他们这根神经立时绷紧,刘火宅就不敢继续行险了。

只能一动不动,静静听着,比较浅层的分身们一个个撤离。

很快的地外面的分身达到了几百个,地里面的分身只剩下几十个。

这当中,也有分身误听了同伴的声音,赶过去大打出手了几下,令得刘火宅趁乱钻动了几步,也就仅此而已了。

随着地底渐渐沉寂下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此间。

刘火宅仍是不明白,极恶老祖究竟要采用什么方式,竟然把表层的人都给撤走了。

他不明白,那些与老祖虽然不心灵相通,想法做法却极端近似的分身们,却先一步明白了。

“不要啊!”“草你妈,道城和尚,趁机下黑手!”……呼喊声此起彼伏。

虽然抗议,这些人,却都没有动,显然是知道,极恶老祖的做法虽然不地道,的确有可能找出了刘火宅。

道城和尚?刘火宅听的疑惑,正迷糊间,心中警兆突生。

突生?也没有没法,只能静静的呆在原地,生挨!

地面上,几百极恶老祖的分身,尽数悬浮半空,密密麻麻占据了流沙丘上的每一丈空间。

然后,在极恶老祖一声令下,几百人同时挥舞手臂,望下便砸。

就在片刻之前,刘火宅还用过他那灵修版的劈空掌,五道神通凝聚,两道Rou掌拍出,威力惊人,但是和这里的极恶老祖相比,无异于萤火虫和皓月的差距。

一瞬间,几百道大劈空掌,悍然砸落沙丘。

每道皆有十丈方圆,每道皆调用天地元力,愈往下便愈强,当达到了十丈开外,正是其最强的一瞬。

“轰!”几百个大大的手掌印,一瞬间出现在流沙海的沙丘上。

“扑!”手掌印的边缘,沙土崩飞,皆是被巨大的掌力挤压,破隙而出,生生挤出来的。

尤其是沙丘的外围一圈,由于没有了大劈空掌压制,沙砾间直迸飞到几十丈高处,在外围一圈形成了深深的沟壑,流星落地的威力,怕也不过如此了。

可以想见,这一记,不,这几百记大劈空掌合击的威力。

如空气,如水,如沙之类可以流动的物事,皆有一个共同特征,那便是……传递压力。

地表上的场面排山倒海,气势,地表之下虽然看不到,那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压力,却结结实实的传递下去。

就好像,齐天大圣被压在了五指山下,原本在沙底如鱼得水的刘火宅,一瞬间就好像背负了三座大山。

虽然心中警兆早生,虽然有神通护体,云若增幅,虽然有落尘法衣的防护,一瞬间,好像大锤,不,好像十把百把大锤,同时间从头到脚砸中了自己。

“噗!”禁不住七窍喷血,染红了周边的沙砾。

所有这些血,都是被那巨大的压力,从身体里面生挤出去的,就好像小孩子玩的喷水枪。

只不过这个挤的过程,不像玩喷水枪时那么快乐罢了!

刘火宅耳鼓铮鸣,头脑眩晕,险险背过气去。

相比刘火宅,极恶老祖的其他分身也承受了一模一样的压力,不过,他们的等级毕竟高出了足足两阶,而且一个个都是血Rou化身。

虽有些难受,倒还可以将就。

“刘火宅,快出来!若不出来,我就继续攻击,我倒要看看,你能承受几记!”

用几百分身,同时劈出大劈空掌,极恶老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如他这样的八重武修高手,虽然还未达到九忧和尚那般翻手间移山倒岳的境界,却也相去不远,随便一挥手,弄一道笼罩几百丈方圆的攻击还是轻轻松松,刘火宅就曾亲眼见到过。

不过,那样的攻击太强了,极恶老祖怕他承受不住,所以改用这种方式。

不会一下打死了刘火宅,总要让他,有开口投降的能力吧?

刘火宅当然不会投降,一边催动神通迅速调息,一边伸手入神秘老人的乾坤袋,记得……

从袋中掏出了龙眼大一颗赤色药丸——黄芽丹。

他曾经吃过,可惜并不记得自己吃过,但对黄芽丹存一口气吊住Xing命的效果,还是早有耳闻。

吞丹入腹,身Ti内外,无论是这次的新伤,还是前几日积下的旧伤,以令人发指的速度痊愈起来。

伤口长合生出了大量的麻痒感,刘火宅咬牙忍耐,禁不住一声咳嗽,喷出满口血雾。

外间,极恶老祖已经问过了三声,刘火宅仍不答,他一个眼色下去,数百血Rou化身,立时各就各位,就要挥出第二击。

“等一下,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恰在此时,地底深处,离刘火宅并不远的一道分身,兴奋大叫起来。

糟糕,受的打击太重,一时间忘了掩饰!刘火宅心中一沉,如坠深渊。

也恰在此时,“铮……”一声清越的琴音,响彻大漠,声音仿佛从皓月中传下。

所有听到琴音之人,都情不自禁心神摇曳,动作停顿。

章二十五 挑拨分身,皓月琼花

天方大漠,朔风飞扬。

本就是一毛不拔人迹罕至之地,加上又是晚上……

应该没有人知道这片幽暗鬼蜮发生了什么,更加没有人晓得,这里曾有过一番多么浩大的搜索,只有月亮知道!

所以月亮行动了。

琴声悠扬,如从皓月中传下,瞬间攫住了在场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的心神,人皆定住不动。

人不动,大地却动了,也不知那琴声中,附带了怎样的冲击,流沙海的地面,一圈圈一**显而易见的起伏,如同海浪澎湃,翻滚汹涌而出,传递出了很远很远……

依稀整个大漠,都被这琴声波及了。

极恶老祖的分身与沙人在琴声中颠簸起伏,包括沙子底下的刘火宅与其他分身,也都感受到了震动。

“轰隆隆……”受琴声震荡,沙丘开始了新的一轮滑坡,但是滑落的声音,丝毫掩不住清澈的琴声。

必是好琴,曲也是好曲,人更加是高手,不过刘火宅无暇欣赏。

事实上所有人都无暇欣赏。

琴音入体,刘火宅就感觉到,一股异常的萌动无端端的迸发出来,让他阵阵心悸,匆忙调动神通,先压制住,再行观察。

几秒钟之后,搞明白了这琴声的目的,一时间哭笑不得……

第一桩效果,勾魂摄魄令人凝住不动,刘火宅神通对音波有感应,加上天生道痴,故而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几乎无效。

至于第二桩效果则是……治疗。

琴声能够刺激人的潜力,同时调集天地元力,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将两者杂糅到一起,里应外合,促进伤口的痊愈。

但问题是,这琴声要治疗谁?

极恶老祖的分身们与沙人吗?沙人从来不需要治疗,极恶老祖的分身们,则还根本没到需要治疗的地步。

这么说来,目标就是自己了,这声威浩大的琴音,只为自己一人而来!

但是,刚刚才吃过黄芽丹,这不是浪费了吗!

刘火宅口中吐血,心中吐槽,竖了耳朵,神通催发,仔细聆听外界的声音,这是至关重要的当口,不能有半点疏忽。

同一时间,身体缓缓挪移到了另个方位。

那个闻到了他血的味道,正钻地赶来的分身寂然无声了,这提醒了刘火宅,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整片沙海,天上地下,除刘火宅之外,只还有一人保持清醒——极恶老祖本体。

沙丘在崩陷,刘火宅在游动,假如极恶老祖是在地底,一瞬间就能发现刘火宅的确切方位,可惜他在外面,经过沙流之声的混冗,觉不到半丝异样。

在他心底,也不相信刘火宅还能动——自己的分身都不动了。

“你是何人?因何无故Cha手此间之事?”极恶老祖面目肃然,抬头问月,虽然被横Cha一脚,竟不发火,难得的好脾气。

没法不好,来人是谁他不晓得,一件事是清楚的,此人也是天道高手,并不下于自己。

平常时候他从不怕事,极恶老祖是谁?令天下修真头疼的狠角色,怎会怕事?

但是今天,他宁少一事不多一事,万一和这来人放对,坏了局势,纵跑了刘火宅,鸡飞蛋打就太过可惜了。

到现在,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此人不知道自己在此间究竟所为何事,希望对方不是为了刘火宅,希望……就算意识到有救兵在,刘火宅也不敢轻易发声示警。

分身已经发现了刘火宅影踪,所有人都不动了,最先恢复过来的,必是自己的分身。

所以,维持局势不变,静待琴音效果过去,于极恶老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虽危不乱。

“嘻嘻……”皓月中传来几声轻笑,如同天上仙子的私语,动人心魄,惹人惦念,只是所说的内容,让极恶老祖高兴不起来,“妾身常闻,极恶老祖你一向的杀人放火,姧婬掳掠,无恶不作……妾身平生最恨婬贼,今日行至此地,特来取你Xing命!”

呀呀个呸的!

极恶老祖大怒,说他杀人放火他承认,说他无恶不作他自豪,说他捋掠他也接受,说他姧婬妇女,这是赤果果的污蔑呀!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极恶老祖,也是你想替天行道,便能替天行道的存在吗?

三只赤红的眼睛,一瞬间杀机灌满,极恶老祖悍然向天,向着那轮皓月挥掌:“虚实握!”

不是他不顾大局,一言不合坏了心意,就要大打出手了,实在是他的道,不允许他忍气吞声呀!

他的道,是复仇,睚眦必报,根本不允许一巴掌扇脸上,还要下贱的把另一半脸也凑过去的忍耐。

大仇得报,则道行精进,势如破竹;大仇不报,憋在心里,则总有牵挂,常生心魔……

之所以四大高手一直排行老四,就是因为早先年的一桩大仇,直到现在没能得报,始终郁结于心,令得修为停滞在八重中久久无法晋级。

虚实握,一握混虚实,悍然捏向天空中玉盘。

看起来月光如水,夜色醉人,凭着楼兰古城幻境中十几年的经验,极恶老祖知道,来人就掩藏在那月影之后。

几十丈方圆的大手凌空一握,好像天空中云气交接,隐隐有电闪雷鸣的气息涌现。

琴声戛然而止。

“呯……”看起来完美无瑕,完整无缺的月轮,一握之下竟然碎了。

飘渺虚幻的倩影一瞬间从月轮的碎片后现身,蒙着轻纱,娥眉微蹙,弯成一个叫男人心碎的弧度:“好凶”

“姑娘别怕,老祖我来了!”呼声惊天动地,震的沙海翻波。

“Yin阳……我草!”极恶老祖本来正欲发出范围最大的Yin阳握,以束缚女子的行动,闻声扭头怒骂,几乎一口血喷出来。

为什么是闻声?为什么要扭头?因为那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他那几百个分身说的。

几百个分身同声发喊,威力小的了吗?

正气凛然、威风八面的一声断喝后,几百分身,悍然向极恶老祖发起了进攻。

“雾雨疾梭步!”“导魔入体!”“生死握!”“Yin阳握!”“虚实握!”“终始握!”“千指魔功!”“天魔解体!”……

极恶老祖的招式,所有分身也会,虽然,并不像本体一样,每一个都会所有的技艺,但是基本上,每个都有拿得出手的一两桩,反倒更好选择。

于是刹那间,极恶老祖就被自己的诸般绝艺包裹住了,遭遇了劈头盖脸的一通爆锤!

“我草!反了你们了!”极恶老祖五内俱焚,七窍生烟。

谁能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幻化出来的分身,会被个妞儿一笑,尽数变成了护花使者,围着本体的自己大打出手呢?

虽然猝不及防,本体的实力毕竟强了许多。

“虚空生室!”发动身法,一瞬间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虚空里,避过了几百分身最猛烈的一轮攻击。

伸展身体重新现身,极恶老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引魔入体!千指魔功!”

每个分身有几斤几两,分身不知道,极恶老祖的本体最清楚。

聚所有魔功于乌漆码黑有如鬼爪的指尖,一瞬间弹出了几百上千道。

八重高手的反应,就能快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每道魔功,都有自己的指向,每道魔功,都有针对的对象,而且,刚好能令分身无从抵挡。

实力到了天道境界,一些通用的准则,其实就已经不再适用了……

比如说,一个八重高手,无论是力量,还是对天地元力的影响,亦或者是反应,判断,无论如何不可能有几百个七重高手那么多,但是极恶老祖偏偏就能分化出这么多分身出来呢?

正常的思维到了这时候,其实已经根本不适用了!

极恶老祖欲要一击干掉几百分身,那就是有机会实现的。

只是……只是实行的过程中,稍稍的出了那么点偏差!

别忘了,神秘女子还在一旁站着呢,手里捧着古琴,眼睛看的异彩连连,陡然轻吟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声音脆的如黄莺出谷,清的如山泉入涧,甜的似玉露琼汁,美的似天女散花。

“……洛神赋!浮生吟!烟雨愁!铮!铮!……”

瞬间三式,透过琴声发出来,缠绵悱恻,勾魂摄魄到了极致!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定身,而是,催发人的气血,提升人的修为,强化人的意念。

天上地下,琴音笼罩中的所有人,包括极恶老祖,也包括所有的分身。

不过到了极恶老祖的八重境界,外力提供的加持,基本已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而对那几百只七重分身来说,这却是救命的加持!

短短几个节拍的演奏,倒让九成的分身保住了小命,只一成比较倒霉直接崩溃,被极恶老祖收回了体中。

“你是皓月宫的人?”极恶老祖不再出手,看定了半空中的女子,“看来,你今天是打定了心思要与我作对了!可惜呀,皓月宫流星崛起不过二十年,就要陨落了!”

话中杀意令人胆寒!

章二十六 相忘江湖,电闪雷鸣

就如极恶老祖所说,皓月宫的崛起,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年。

天下六宗的更替,远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毕竟灵修寿命漫长,随着时间累积,门派底蕴会越来越厚,资源会越来越多,名声会越来越响,传承会越来越成熟……

想要陨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近百年以来,先是天煞门于北方崛起,顶掉了三茅道宗,继而又是皓月宫于西南出世,顶掉了昆仑派,称得上异数了。

不过归根结底,昆仑派的陨落,是太好面子,固步自封,明明有对昆仑道法的更加强有力的阐述,他们不虚心求教,反而指摘其是异端。

好的东西就是好的,修真者们的眼睛雪亮,事实证明了哪种诠释是世间主流,昆仑派只得独自吞下苦果。

至于三茅道宗,问题则出在内讧上。

曾经出过驱尸宗之事,三茅道宗内部一向的不团结,修炼符咒、五雷正法与驱尸术的三方貌合神离,各打小算盘,矛盾累积导致三茅道宗的地位江河日下,终于在连番的门派冲突中跌出前六。

虽然有自己的问题在,天煞门与皓月宫的崛起,即适逢其会,也有他们自身实力过硬的原因。

天煞门新任掌门鹰眼,为人强势,将个牧州草原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其他门派泼水不进,其实力慢慢累积,登堂入室是顺理成章。

至于皓月宫,专修**摄魄之类的技巧,原本在修真界是要被斥为异端的,但皓月宫硬是从这条被修真者摒弃的道中,寻出了一条让人无法指摘的——美。

美人一笑,颠倒众生,烽火戏诸侯古就有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千古流传,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是屡见不鲜。

美的威力,自古以来数不胜数,但是将其上升为一条道,从未有过,皓月宫创造了历史。

虽然时日短,皓月宫的道法却是完备,再加上只收女弟子,和其他门派少有冲突,慢慢也算站稳了跟脚。

其门中琼花宗擅长迷惑敌人,控制人行动;蝶谷宗则擅长激发人的潜力,加持己方这边。

选材优质,再加上皓月宫的道法,专注于美容养颜,改善形体,如此里应外合,令的皓月宫弟子个个貌美如花。

弟子一入门中,练歌,练舞,琴棋书画,简直就好像……培育大家闺秀或是青楼头牌的章程。

时至今日,荒山冒险,幽宫探看,带上一个皓月宫弟子,或者压制敌人,或者加持己身,简直已经是一种流行。

而假如能够同时带上两个,一个伤敌,一个治愈,队里的其他人走路简直都是打着飘的。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虽然皓月宫的影响力正在稳步的提升,毕竟时日尚短,最致命的,是门中高手储备不足。

这样的情况下,广结善缘的做法是对的,但是……得罪极恶老祖这般Yin险下作,难缠而又强势的天道高手,殊不可取!

而且,极恶老祖心中尚有推断。

皓月宫崛起时日尚短,门派高手屈指可数,且都没什么名气,眼前这竟敢掳自己虎须的,除了那神秘的没有人知道名姓没有人知道长什么模样的掌门女子,还能是谁?

杀了这女人,皓月宫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就算杀不掉这女人,日后去到皓月宫,将之搅的鸡飞狗跳,也足令新兴的皓月宫风雨飘摇了。

极恶老祖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甚至都想好了以后报复的具体步骤。

神秘女子闻声……不知有何神情变化,都被面纱遮住了。

但是行动,表达了她的决心。

反手从背后,女子掏出了另一具古琴出来,沧桑的琴身,斑驳的丝弦,入眼一见,不知已经历了多少风雨烟尘,但是……杀伐之气丝毫未减,反而灵光绚烂的,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刘火宅知道那灵光代表的意义,他曾经见过类似的,从灵剑羽Yin那里。

那般迫切,跃跃欲试的灵光,只代表了一件事,琴已有灵,而且,被封藏的太久,太渴望一展身手了。

“铮!”如琴所愿,神秘女子纤长的葱指同时拨弄琴弦,发出撕天裂地的激昂之声。

从琴弦前端,几乎可以看见,沙场中的刀剑林立,劲箭疾矢,鏖战冲锋的画面。

一瞬间,方圆百丈,被女子轻轻一挥手,便做了厮杀终日,血战不已的修罗沙场。

天道高手,不动则已,一动天地震惊。

“来得好!”自出手以来,极恶老祖连连吃瘪,次次压制,表面上看起来,是神秘女子算计精熟,占了上风,其实主要是,极恶老祖的道,不适合欺压别人,倒是适合被欺压。

睚眦必报么,属于越打越强,越打才越顺手的类型。

之前被压制,令他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些气……便在这一瞬间,在这一掌中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甚至,完全弥补了分化几百个分身而导致的实力上的损失。

“生~死~握!”怒张的大手,与天河倾泻般的琴音悍然正对。

女子既然倾尽了全力,就没法太快的移动身形,哪怕天道高手,也还是如此。

所以极恶老祖用了范围较小,威力最强的一击。

当然,发出这击的同时,他自己也移动缓慢。

就看两人的攻击,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那胜利的一方,便可将对手吹个七晕八素不辨东西了。

不算一击就分生死,但是的的确确,能够影响接下来战局的走向。

“轰隆隆!”晴天霹雳。

生死大掌,探入兵锋四起的沙场,一路碾压,就好像真实的沙场里,陡然有远古荒兽来了招云龙探爪,叫沙场上的普通兵将根本无从应对一般。

极恶老祖的这一招,强大的超乎了想象。

“好个极恶老祖,果然有些门道!”神秘女子赞了一声,面上纱巾猎猎作响,仿佛随时可能被大风吹去,也显示出了,她这一刻所受的压力之大,“相忘江湖,看你的了!”女子娇叱一声。

相忘江湖,那是什么玩意?

所有人俱在心中纳闷的时候,沧桑的古琴以几个清越激昂的弦音,回答了疑问。

原来这琴就叫相忘江湖!

相忘江湖,一声鏖战正酣,二声烟雨飘摇,三声则……白云苍狗!

三声过后,平空里雷云滚滚,翻涌激荡。

正当极恶老祖的掌印就要击溃那沙场幻象,冲到神秘女子身前的时候,漫天金蛇狂舞,此起彼伏,陡然爆发出来。

一道道水桶粗的闪电犹如天下间最悍勇的兵将,一下下刺中生死握的打印,一下下消磨着那股涵盖天地的豪迈。

天空中,激斗正酣,伸手不见五指的沙丘下,同样并不平静。

极恶老祖的分身正在懊恼,发泄式的捶打四方。

刘火宅其实就在不远处,没有足够的时间挪的更远,咬牙干碍分身制造的冲击。

说起来有些复杂,神秘女子的开场白是琴音,琴音传遍天地,所有极恶老祖分身俱受影响,刘火宅暂时得以摆脱了原地。

但女子的第二招却是媚笑,诱的老祖分身纷纷反目,向主家大打出手。

这招对地面上的分身好使,对地面下正在搜索刘火宅的那些,显然毫无用处。

于是早先问道刘火宅味儿的那分身,恢复清醒之后,便发作起来……

怎么办?这样干挨也不是办法,距离这么近,迟早会找到自己这边的?

刘火宅脑子飞转,恰在这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年,还不赶快出来!以为我老人家没事逗这老怪物玩呢?啧啧,没想到这老家伙如此生猛,皓月宫怕是要遭了无妄之灾了……”

声音感慨着,语声清脆,撩拨心弦,哪怕刘火宅这般心如铁石之人,也禁不住心旌微动。

声音是现在刘火宅耳边的,同时……也是响在整个地底的,刘火宅具体什么方位,极恶老祖都不知道,女子同样也是茫然。

但是现下地底,可不止刘火宅一个人呀,而是有许多极恶老祖的分身的。

就算自己想出来,这些分身让吗?

而且,她这般堂而皇之的提醒,让所有分身都提高了警惕,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个女子,不会是和极恶老祖一伙儿的,和假和尚演一出双簧,好骗自己出去自投罗网的吧?

不,不对!若女子还不出现,自己迟早得在极恶老祖的无差别大手印下筋断骨折,若么埋尸黄沙,若么出声讨饶,难逃一劫,只是时间问题,没必要演戏。

而且,地底下有分身……女子这话,重点不是前半句,而是那后半句呀!

只是,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虽然是透过这么曲里拐弯的渠道散播出去的,就一定能让极恶老祖采信吗?

刘火宅明白过来,不过有一件事至少可以决断了——神通催发,奋尽全力的开始向地面上浮去。

地面上战况不知如何,神秘女子的出现不知因何,她是为自己而来的,这点是可以确认的。

不管她找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肯定比落到极恶老祖手中强上百倍。

而且,自己还身负迷宫中那神秘老人的托付呢!

章二十七 老祖算计,先抑后扬

刘火宅下了决心,催发神通向地面上穿行。

声音一响,分身们立刻知道怎么回事……

“在那里!”纷纷指点,无论远近,竭尽全力游曳过去。

有的距离远些,只能赶路,或是选取最短距离,计算提前量以拦截。

有的距离近些,好像闻见味道那只,一边追赶,一边直接挥掌开轰。

大劈空掌的力量透过沙砾传递,威力也能保留六七层左右,也不可小觑,试图以此干扰刘火宅的逃跑。

但他们忘了,或者压根就不知道,刘火宅是如何心志坚毅的一个人,面对后方掌力,不仅不视为压力,反而神通运转,竭尽全力的将其变成向前的动力。

筋断骨折?断就让它断吧。

口吐鲜血?吐啊吐啊的也就习惯了。

反正有黄芽丹吊命呢,就算这颗黄芽丹效力用尽了,还可以再吃一颗吗!

体中那股治愈一切的热流一次次涌现,让刘火宅回忆起了似曾相似的一幕,某个女子的身影在心中缓缓浮现,同时也让他明白了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掌轰击,蹿前两尺,两掌轰击,便是四尺……

一下一下,分身打击飞快,刘火宅的行进速度也随之飞快,竟丝毫不逊于七重分身的追兵。

而且这么一搞,让许多闻声追来的其他分身,计算错了提前量,纷纷被刘火宅甩在身后。

就这样,一马当先,刘火宅飞快的趋近了地面……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极恶老祖与神秘女子陷入了缠斗,那石破天惊的一掌,是极恶老祖久被压制,陡然爆发的一下,一掌之后便即无力。

而神秘女子,能够安然挡下那击,则纯是托了灵器相忘江湖的犀利了!

不过灵器的爆发,也并不是随爆随有的,那之后,相忘江湖就陷入了沉寂。

而神秘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极恶老祖之道的难缠,不再试图占据上风,改以纯粹的缠斗。

在这过程中,极恶老祖一边与她战斗,一边借机收回了散落在外的几百个分身。

试图染指他的分身,就要应对他超乎想象的全力攻击,神秘女子明智的并不借势纠缠。

随着极恶老祖分身渐笼,实力缓缓上涨,女子也被迫拿出了更多点的功力与之缠斗,看起来并没有用尽全力。

战局一时间胶着。

不过,战斗本来就不是重点,战局外的一些东西,才是这场战斗的真正目的啊!

对此,极恶老祖与神秘女子其实都十分清楚,两个人也不止一次的,从非战斗的角度进行了布置、试探……

几乎,就在极恶老祖将最后一个分身也收拢起来,至少是看得到的最后一个分身收拢了起来,整场战斗的转折点也终于出现了。

战斗的转折点是什么?整个战局的目标,是捉放刘火宅,那么战斗的转折点,理所当然,也就是刘火宅浮出地面的那一刻!

“轰!”沙砾冲天而起,刘火宅是被气急败坏的分身,一掌击出地面的,不可控制的离地飞起,带动漫天黄沙。

紧随在他之后,几十道分身依次升起,就好像锅里下饺子一样,只不过是倒着放的。

可以想见,刚才地底下的追逐,有多么的惊险刺激!

口吐鲜血,面色灰败,但是意识仍然清醒,刘火宅终于重见了天日,而且,一瞬间分辨出,天空中哪边是自己的敌人,哪边是自己的救星。

看起来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当你身后边跟着几十号强者,大踏步的追你,要将你生吞活剥,再理所应当的事,也会变的不那么理所应当了。

幸运的是,刘火宅不在此列。

一瞬间分辨,神通催发,拐了一个弯,径自投向神秘女子的方向。

虽然神秘女子漏在面纱外面的眉眼与下巴,已经足够惊艳,刘火宅眼中无一丝沉醉之意,这也让神秘女子微微意外,对此行益发多出些兴趣出来。

“千指魔功!”战局到了紧要关头,极恶老祖终于爆发。

只是,这次不是源于他的道,而是他实打实的真功夫了。

瞬间千指劲气,刺破虚空,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其中半数归了刘火宅,不打他的脑袋要害,专攻其他位置,定要叫刘火宅筋断骨折,遍体鳞伤,无力再逃。

而另外半数,则平均分散给了追杀刘火宅的分身们。

“你……”分身们勃然大怒,他们也是有自己的Xing情的。

费事八怪这么久,就是为了捉住前面那小子,猎物终于要到手了,主家竟然不抓那小子,分身动手来打自己?

卸磨杀驴有没有这么快的?

分身们郁闷啊!气愤啊!但也无可奈何。

他们的惊叫只得一声,便被每人分到的几十道劲气陡然贯穿。

他们每个人实力多少,没人比极恶老祖更加清楚,因地制宜,一招克敌。

身体立时化成丝丝血Rou,被极恶老祖收回到了自己身上。

“嚎!”实力尽数回归,极恶老祖爆发出一声呐喊,震惊天地。

面对神秘女子这样的强敌,必须精神与气血尽数回归,爆发所有实力啊!

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不先全力收拾了刘火宅,然后再自拆长城,吸纳了分身呢?

原因很简单!

“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流光舞影,风花雪月!”

面对轰向刘火宅的千指气劲,神秘女子当然不能无动于衷,轻吟出声,灵琴连奏。

铮然琴鸣下,刘火宅飞驰的身影陡然一花,变得朦胧飘渺起来。

同时,这份朦胧飘渺又一传十,十传百,每个影子皆晃,不过两三次,就将一个刘火宅,变成了虚空中成百团虚无缥缈的影子。

“嗤嗤嗤嗤……”千指魔功风声大作,每一击都能击破其中一个幻影。

但是,琴声不断,刘火宅的虚影分化也不断,有影子消失,就立刻又有影子分裂出来。

几百道千指魔功,每一道都成功消灭了一个影子,命中率高的令人发指,可惜……没有一道是击中了真正的刘火宅的。

就算他全力出手,也必然遭到神秘女子的拦截啊,极恶老祖看的明白,虽乱不慌。

千指魔功放毕,随着最后一道指风也与虚影同归于尽,极恶老祖成功收回了自己的所有分身,一个不漏,而刘火宅,也终于到达了神秘女子身边,一边吐血一边拱手施礼:“多谢前辈相救!”

神秘女子脸上并无兴奋之色,满脸戒备。

最后的一刻,也是最危险的一刻!

为什么?因为刘火宅到了自己手里,因为极恶老祖吸回了所有的分身。

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刘火宅对极恶老祖的重要,神秘女子并不清楚,但是她可以观察,可以揣摩……而且,她怎么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极恶老祖自己,是怎么看的?

极恶老祖的道,睚眦必报,压抑的越狠,反弹之力也就越大。

之前一轮急攻,极恶老祖的反应,就已见端倪了,所以接下来,神秘女子一直注意着,不向他施加压力,反正自己的本来目的也不知干掉这老怪。

但是……刘火宅落进了自己手里,对极恶老祖来说,这便是最大的压力了。

其实,从最后一瞬,极恶老祖的行动模式也可以看出来他的打算。

他并没有全力阻拦刘火宅,而是先收回自己的分身,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呀!

实力全满,则基数大;压力超乎寻常,则乘数大……极恶老祖苦心孤诣刻意制造出这个局面,不光是想要留下刘火宅,而是要将神秘女子也一网打尽呀!先抑,后扬!

“生死握!”果不其然,准备妥当立刻动手,极恶老祖这一击,携着全身之力,加持了所有能够加持的增益,最重要的是,顺应自己的道心。

一掌挥出,掌力还未涌出身体,天道因之生出变化。

原本晴朗的夜空,竟然一瞬间乌云翻滚,遮蔽了漫天星星与一轮明月。

云层中,电闪雷鸣,而且不是寻常的白炽之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是唯独天劫才有的征兆。

极恶老祖这一击,上应天地,竟然隐隐有了天劫之像。

而且,这劫不是他本身实力引发的,是纯粹的攻击导致,就好像地底神秘老人的练毒化劫那般……

倾尽了全力,计算好了所有因素,极恶老祖这最后一击,竟悍然提升了一个等级,达到了九重的实力。

“呼~~~”天空中风云色变,地面上,极恶老祖掌气也终于拍出。

几乎凝若实质的魔光大握,能有三百丈长宽,好像要将天都撕裂一般。

风云色变,神秘女子脸色也微微一变,心中怀疑,是不是极恶老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若不然怎会……

虽然怀疑,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十指连挥,操持灵琴:“相忘江湖,月满九州!”

琴声激昂,堂堂皇皇,不像是与人敌对,倒像是要和人说理一般。

刘火宅琴艺不高,但还能听懂一些,听神秘女子调式不对,心中诧异,片刻之后,琴音的效果出现,他未免就更加诧异了。

极恶老祖的生死大握还在路上,神秘女子的琴音已经响彻天地。

于是,风停了,云散了,天劫消失无踪,一轮皓月重新出现。

她这一轮疾奏,效果竟然是……竟然是驱散乌云,露出月星?

可是,要人命的不是乌云天劫,是下方那只疾速拍来,越靠近越显得庞大的气掌好不好?

刘火宅惊诧莫名。

女子却已经惊叱出声:“幻~”

章二十八 雾雨疾梭步,幻月流光闪

虽是娇叱,入耳清脆如铃音奏鸣,十分动人。

不过动人的不光声音,还有效果!

随着女子娇叱,刚刚被她驱散了云层显露出来的月亮,竟然变了……

依旧明亮,依旧皎洁,只是不再圆润。

现如今是……八月,仔细一想,似乎正好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月亮陡然变成了一道漩涡,明亮的,朦胧的光的漩涡。

那漩涡就好像风的龙卷,水的涡流一般,漂移不定,在原本位置前后左右摇摆。

“月”第二字出口,声音清脆依旧,月亮的光轮,却陡然变大了。

原本的月轮只有圆盘大小,飞快的膨胀到了车轮那么大,而且还在继续不断的扩张当中。

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漩涡的扩张变的亮了,只有在童话中,才会出现的挂在屋顶的巨大月亮,这一刻实现了!

神秘女子的手段神乎其神,刘火宅看的目眩神离。

这就是一种天道手段,但原理神秘,手法特异,简直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刘火宅讶然无声的同时,极恶老祖的生死握还在半途呢,不过脸上的惊讶是一样一样的。

不,不太一样!

刘火宅的惊讶,纯粹是对女子神秘道术的感叹;而极恶老祖的惊讶,除了这股情绪之外,还包括……骤然联想到女子真正身份的意外。

后者,要远远超过前者。

“是你!”极恶老祖无比悲催,无比苦逼,无比干涩的大叫起来。

横亘三百丈的生死大握还在推进,但是瞬息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初时候那势如破竹的凌厉。

天道攻击,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精神,极恶老祖精神先败了,虽然气势仍旧恢弘,威力无复以往。

似乎在他的意识里,神秘女子已经逃定了,无论他这一击如何惊天动地,不可能将其留下。

不过,极恶老祖毕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志之坚毅超乎想象。

一瞬间失神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情绪的波动,意识到了生死大握的疲软,牙一咬,脚一跺,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再度奋起……

不是催发生死大握,此招他已经放弃了,任由攻击翻滚向前,搅动天地元气,他施出的是另外一招。

“雾雨”先散化为气,复又聚气为雨,极恶老祖的身形,瞬间加速到了无与伦比的境地,恍若一道流光,风驰电掣向神秘女子与刘火宅二人奔去。

“流”神秘女子第三字出口,大袖一展,将刘火宅缠的严严实实。

刘火宅一愣,尚不明白,女子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传来。

女子带着他开始加速。

巨大的负荷,让已达五重的刘火宅,暗暗心惊于此招的疾速。

以前极恶老祖带他赶路时,绝没有这么强大的威压。

就说现在,神秘女子多带了一个人,比起想方设法契合了自身之道,发挥出百分之两百实力的极恶老祖,也就慢了那么一线而已。

要知道,极恶老祖的雾雨疾梭步秘术,速度也是号称冠绝天下的呀!

要不是有这种非人的速度,极恶老祖怎么敢随随便便去招惹修真者,闯出现在偌大的名号?无非就是仗着速度够快,打不过就跑,天下无人能制罢了。

可是就在今宵,就在当下,极恶老祖似乎碰到对手了……

这神秘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能让精擅于此的极恶老祖也相形见绌?

不知何种材料的丝绸将刘火宅包裹的紧紧的,虽然薄如蝉翼,承载如此恐怖的加速浑然无事,甚至还能飘散纷飞,保持着飞天妙舞的姿态,堪称一奇。

刘火宅鼻端闻着丝绸沁出来的那淡淡的馨香,以及另外一股,很少会夹在香粉中的别致香味,隐隐约约有了某种推测。

“疾梭”雨凝化梭,多边形不规则形状的梭体,将极恶老祖的速度,又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天空中的流光,亮的简直刺瞎人的眼睛。

“我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让你……”同一时间,极恶老祖的声音如闷雷,在天空中翻翻滚滚。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雷电交加,这大漠瀚海也要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了呢!

“光”神秘女子不答,第四字出口,携带刘火宅的身形同样开始发光发亮,丝毫不逊于极恶老祖拼了命的雾雨疾梭步。

看着极恶老祖渐渐拉近的距离,刘火宅有些不明白。

女子这式遁术,比极恶老祖的确强了一丝丝没错。

但也只是一丝丝,加上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就是极恶老祖比女子强上一丝丝了。

现如今,两个人的道法已经催发到了极致,差距依旧明显。

究竟是为何,让眼前的女子笃定,能够带自己逃走呢?

不要说女子脑子糊涂了,一时间没算清楚,天道高手不会有这样的失误。

更别说后面,显然已经处于破罐破摔状态的极恶老祖!

虽然跟的紧紧的,刘火宅也感觉得到,假和尚也就是尽人事安天命罢了,内心之中,对如何拦下女子和自己,实在已经不报什么期望?

始终心中存疑,直到,直到刘火宅纵目前方,看到了自己和女子流光所指的方向,终于有所推测。

“步!”极恶老祖最后一字出口。

速度与之前丝毫不变,到了疾梭二字,他的遁术效果就已经达到了顶峰了,不会再变了,这最后一字纯是顺口,好听罢了。

“……让你如此苦心孤诣的,坏我大事!醉仙子?”极恶老祖憋了许久,闷了许久的疑惑,终于问出口来。

“闪!”同一时间,神秘女子最后一字也告出口。

和极恶老祖遁术的最后一字不同,极恶老祖那纯是顺口好听,神秘女子这最后一字,却是有原因的。

最后一字出口,她与刘火宅,也已经抵到了不知几万丈的高空,甚至越过了黑暗沧溟,提前看到了太阳之升,看到四周围,有无穷无尽的灵光,在冲撞着天光磁极,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灿若云霞的光幕。

天地真的是太大了!

行到此间,感受到天罡大气的凛冽,见到诸般异象,连心志坚毅的刘火宅,也情不自禁生出感叹。

感叹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间,他便与神秘女子一起,没入了那巨大无比的月轮漩涡之中。

没错,月轮漩涡!

漩涡只是幻象,后面还有真正的月亮。

这件事谁都猜得到,但是,虽然只是幻象,从地面上看起来,房屋那么大的漩涡,当行到了此间,大的已经超过了人的想象,恐怕……有千丈万丈的规模。

这种简直改天换地的威压,比起真正的扭曲月亮,似乎也差不上多少了。

没有多少时间感叹,就是一瞬间,刘火宅与神秘女子轰然冲进了月轮漩涡。

“咻……”似乎有声轻响,又似乎没有,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横亘千万丈的月轮漩涡,也在二人投入之后,渐渐的开始暗淡,消散,化成无穷无尽的光点,融入到了那此起彼伏的云霓极光之中。

等到极恶老祖下一瞬间赶到的时候,月轮已经崩溃了,外形犹存,其内在已经消失,就好像极恶老祖自己控制的那生死大握一样,失去了主持以后,就变成了海浪拍岸一般的自然景观,威力略有一些,甚至都谈不上杀伤力。

“可恶!”极恶老祖的悲呼如杜鹃啼血,猿猱哀嚎。

不过这些,刘火宅都听不到了,他只来得及听到那最后一句话,眼前一暗,复又一亮,再睁开眼时,便完全换了副天地。

不过他的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

醉仙子,果然是她!

四大高手里排行老三的人物。

也唯独她,能让极恶老祖既是懊恼,又无奈的承认,自己某些方面有所不及了。

且本就不多的女Xing高手里面,会没事喝酒的,除了她,刘火宅也想不到别人了。

他闻到的那股与香粉有别的味道,是酒香!

如此也解释许多事,比如说,为何醉仙子起手用的全是皓月宫的道法,为何要搞那次欲盖弥彰的地底传音……

显而易见的是,四大高手彼此都相互知道一些,毕竟被排在了一起,说全无了解是不可能的,比如极恶老祖,就对醉仙子幻月流光闪的强大心如明镜。

但是似乎,除了知道一些,四人彼此交往并不太深,至少,极恶老祖和醉仙子之间,没打过照面,若不然,神秘女子这般惊艳的人物,别说蒙着鼻子了,就算把整个脑袋一起蒙住,未必不会被认出来。

起手冒充皓月宫道法,不知醉仙子是怎么做到的,至少达成了两个目的:

一、极恶老祖不知是醉仙子,便不会忌惮那速度冠绝天下的幻月流光闪,为醉仙子救出刘火宅提供很多便利。

二、皓月宫道法长于辅助,短于强攻硬打;极恶老祖当对手是皓月宫掌门,判断失误,以为凭着实力加持,道法催发,能够将她与刘火宅一并擒下,反被钻了空子。

至于那次地下传音,则是专门给皓月宫开脱的。

天道高手行事讲究因果,醉仙子显然不想,皓月宫因为自己的谋略,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说,从一出手开始,醉仙子便步步算计,处处设套。

极恶老祖也苦心孤诣进行了自己的反击,可惜所有反击,皆已在醉仙子算中,无一得逞,被醉仙子轻轻松松实现了既定目标。

但是,醉仙子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醉仙子的目标,那是以后的事,刘火宅本能的怅望远方,不知道该望哪个方向,但新的然诺牢牢生根不可去除——

极恶老祖,不要着急,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回去的,捣了你的老巢,救出被囚的人,让你后悔终生!

章二十九 一瞬三千里,践诺负因果

醉仙子的目的,是刘火宅最大的疑惑。

自己和醉仙子无恩无亲,也无冤无仇,为什么……

纯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没人会闲逛到沙漠的正中心吧?尤其是死亡沙海那块。

而且,这世界上,能从极恶老祖手中救人的,屈指可数!

就算真的遛弯到了死亡沙海,怎么那么巧,刚好就是有能力救自己出来的呢?

不管他怎么想,眼前一暗复又一亮,已然改换了天地。

刘火宅知道,和醉仙子两人已经离开楼兰古城很远很远了。

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眼前重亮之后,天空中月亮的高度都生了变化!

幻月流光这一闪,赫然是撕开了虚空,将两个人传送到了至少几千里之外。

或许月轮漩涡之前,天底下的确有人能比醉仙子更快,但只要被她钻进漩涡,天上地下没有人追得到,也难怪极恶老祖意识到醉仙子的身份之后,对留下她没有丝毫把握。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醉仙子袍袖下钻出来,刘火宅拱手施礼,疑惑只能埋在心里,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醉仙子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刘火宅,双眸异彩连连。

刘火宅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自己被一见钟情了……

醉仙子的目光更像是,更像是古早以前就认识他一样,对他的变化无比好奇,仔仔细细打量,好像要穿透刘火宅似的。

“嘟嘟!嘟嘟!……”凝结成形,云若绕着刘火宅的脑袋乱飞,不断的出警告之声,完全被醉仙子的强大气场震慑到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面纱下面的嘴巴微微弯出一个绝美的弧度:“灵动中期,对一般人来说还算将就,不过……做下那么多手脚,效果就只有这样?”

一开始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来现醉仙子是自言自语,而且……所说的话完全不懂。

刘火宅无暇推敲,他还身负重任呢,拱手作礼:“前辈救命之恩,刘火宅记下了,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地元力翻涌激荡,成为这句话的鉴证。

虽然从侠义道,升级成了大侠道,并未改变刘火宅重然诺、轻生死的状况,只是在那基础上,多了些新的规则罢了。

一句话看似客套,其实和誓言差不多。

同样缘于这道,因为地底下神秘老人曾经说过,要刘火宅带的讯息关乎西域大宛三千万生民Xing命,优先级还要远远过报恩。

听刘火宅如此说,醉仙子面上并无丝毫满意之色,素白如玉的眉间反而微微蹙起:“这就是你的道?未免太儿戏了吧?”

天道高手,一眼看穿没甚好奇怪的,刘火宅面色恭谨:“大道三千,条条可证道。”

不等醉仙子反应,立刻又道:“前辈,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必须赶到迷踪原去,还请前辈告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要去迷踪原,要走哪个方向?”

虽然一瞬几千里,仍旧还是大漠瀚海,并未出了沙漠,只是沙砾颜色微有不同,同时月光下,隐约能看到远方群山,应该已是到了大漠边界。

既不知道迷踪原的所在,也不知道东西南北,刘火宅只能开口问。

深深打量刘火宅几眼,醉仙子双手齐动,一手探入怀中,翻出来时,已经掣了一只玲珑冰清的玉壶,另外只手震动袍袖,就如早先一样无可抗拒的将刘火宅缠卷起来:“就送你一程吧,估计你也找不到地方……”

带着刘火宅,化成经天流光,向着东北方向狂奔。

不是幻月流光闪,估计那撕裂空间的一遁,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用出来的。

飞行当中,玉壶对准红唇,醉仙子引颈“咕噜噜”灌下半壶去,且飞且唱:“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君歌声酸辞且苦,不能听终泪如雨……”

其声本已美到了极处,唱出这凄凉悲悯之词,立时叫人心旌动荡,难以抑制。

刘火宅情不自禁便询问出声:“前辈,我们曾经见过?或是……我们都认识某个人?或是……”

问到第二句时,醉仙子声音略顿了顿,让刘火宅意识到,自己猜中了。

都认识某个人,会是谁呢?

刘火宅满怀疑惑,然而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丝毫头绪。

第一次失态之后,醉仙子也再不给他试探的机会,放声高歌,响彻天地,刘火宅那点声音嘴巴都冒不出来,就已经被震散了:“……君歌且休听我歌;我歌今与君殊科。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天道高手的奔驰度无与伦比周围的一切,在刘火宅眼中,都已经不再是影像,而是道道彩带,而声音……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他什么都听不到,只醉仙子的歌声,能够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如此既聋且盲的状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刘火宅陡然又感觉到了压力,度变化的压力。

刘火宅睁开了眼睛,收起了神通,停下了气息运转:“啊,前辈,到了吗?”

环视四方,依旧是大漠瀚海呀?迷踪原听说是草原的啊?

“到了?到你个头啊!”醉仙子似乎喝醉了,脸颊微红,满面忿然,“你要我送你过来,究竟所为何事?怎么才带你赶了这几百里,就已经因果缠身了?”

初修行的时候,因果往往意味着机缘,意味着提升,那时候还好一些。

到了如醉仙子这样的层次,修为已经不是重点,他们关注的只有天劫,只有飞升,这个时候,因果便是彻彻底底拖后腿的了。

带着刘火宅只飞了几百里,柱香功夫,醉仙子略一感应,悍然现,自己已经因果缠身,如陷泥沼。

虽然,这因果是好的,倾向于功德,但是……天道可不管是好是坏,修恶有修恶的天劫,修善也有修善的功德天劫。

除非有远古大能女娲、伏羲一样造人、教化这种改天换地的功德,能够如纳兰老怪一般,让天劫都俯,否则……功德天劫的难度,丝毫不会弱上一些。

从这方面来说,天道倒是公平的很,大道三千,无论善恶正邪,一视同仁。

刘火宅无奈摊手,只得将情况略微一说,然后申明,自己绝不是有意的,自己也不知道,因果这种事也是会传染的。

“若是一般托付,的确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恐怕那个人与你说的,确是真的了,这件事关系到的人太多,已经惊动了天道,修真者最好不要碰……也包括你,刘火宅!”

醉仙子面色肃然:“虽然修为还低,眼前这桩因果……太大了,你这般沾染上,就算以后升到了八重九重,都未必能够摆脱。修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被这样的因果缠住,则就像负重前行,难上加难……”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也知道醉仙子是为自己好,虽然不屑修真者的谨慎微,刘火宅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答应也可以反悔的啊!正好,你的道选的太窄,不利于以后进步,借此机会,破道重修,你还年轻,修为也浅,换路容易,等到以后,渐行渐远,想要掉头回身就难了……”

刘火宅低眉顺目:“答应人的事就要做到,这无关修道,而是做人。”

醉仙子气笑了:“好,好,你堂堂正正的做人,我枉做人!”咬牙跺脚,转身化流光,一瞬几百丈。

几瞬之后,流光又一窜一窜的回来,回到刘火宅身前,凝成醉仙子的摸样。

“迷踪原的方向在……”举手欲指,胳膊刚抬起来,醉仙子脸色大变,“你究竟搀和到什么事里了?怎么只给你指路,就重重阻滞。”

胳膊换了个方向:“向那个方向继续前行,约莫三五百里,应该就是大宛城了,你到了大宛,自己打探消息吧!”

言罢,再度化光而去。

刘火宅哑然失笑,这位前辈说别人说的好好的,轮到她自己,表现的也并不怎么高明吗?

倘若为了修真,连做人的基本都丢弃了,不当人子……如此修真,又有何益?

虽然仍旧满腹疑惑,一个都没得到解答,喃喃自语着,刘火宅将所有一切抛到脑后,云若化剑,向着醉仙子所指的方向御剑而去。

章三十 西域大宛,异国风情

昆仑以西三千里,天山以南两千里,西域大宛,是这片无边无际的荒漠上的唯一明珠。

西域之地面积极大,南北六千里,东西八千里,菱形分布在天山、昆仑与西海之间,地势北高而南低。

整个西域没有一条成规模的大江大河,拥有的,只皑皑天山上面的雪水,每年春天开始融化,循着地势缓缓流下,滋润着整个西域。

传说在数千年以前,冰雪融化的水可以汇成几条长河,从天山南麓,一直流到南方的西海。

当时整个西域草肥马壮,宛若世间天堂!

但是几千年之后的现在,天山雪水已经无法浸润整片西域,雪水融化形成的大河湍流,从能流入西海,渐渐的离岸千里消失,又千年,离岸两千里,再千年,便是现在,离岸三千里,只是侵蚀出的古河道,提醒着后人曾经的沧桑。

伴着水流减少的,是沙漠面积的不断扩大,原来只是海边一线,直扩大到了现如今的无边无际。

整个西域,据说在几千年前,人口足足能有一亿,这几千年下来,人口已经不足三千万,被气候变化逼迫,都搬迁到大宛城以北,至天山南麓这片区域。

大宛城,昔日西域草原上的明珠,现在已经成了干湿之地的交界点,面临着一年赛过一年的干旱的威胁……

以上,都是刘火宅道听途说来的,真赶到了大宛城,刘火宅才意识到,干旱的威胁是多么的严重!

这竟然……是座规模丝毫不逊色神都洛阳的大城。

占地数百里,人口上千万,还是一缩再缩之后的规模。

不过只要想想,这座城至少已经三千年,自从楼兰古城消失以后,就始终是整个西域政治、文化的中心,有如此规模也是顺理成章的。

相比大宛,洛阳从大周才开始成为神都,在那之前并不起眼,长安,则是大周之前的大汉的都城……

中原大都的兴盛与没落此起彼伏,从无三千年始终如一的坚守。

不过所有中原大城,至少有一条,是大宛完全无法相比的——所有的中原大城,无论天南地北,必然临江或者临河。

御剑飞到大宛城上,就着八月十五的皎洁月光,看着黑夜中,大宛城里那一条条与中原不同,透着异域风情的街,刘火宅立时意识到大宛城面临的困局。

再加上,迷宫地下的际遇,神秘老人的托付……对老人所说的,事关西域三千万生民的信息,刘火宅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推测。

假如玉牒中消息真的因为那个,这一遭走的也算值了!

不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之所趋,这与他内心深处,向往道法神通的初衷,也是相符合的。

和他当初在洛阳城中,与风萧萧一起惩Jian除恶的行为,也是相符的。

醉仙子的劝解,没在他心中留下丝毫印记……

想及这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担心牵挂的那个人。

自己终于逃出来了,虽然没法第一时间就去找她,应该想办法,给她送个口信才对。

如此这般思索着,刘火宅大宛城中按落了飞剑。

想要去迷踪原,须得打探迷踪原方向,想要打探消息,又有什么地方,比客栈里的店二更加消息灵通?

在城中灯火最亮的街上,寻了一家客栈翻身下剑,刘火宅步入厅堂,大锭的银子直接砸过去,砸的睡眼惺忪的店二一瞬间眉花眼笑,眼冒精光。

难得钱包里又充裕了,得了神秘老人的大笔馈赠,此时不充大爷又待何时?

“天字号客房来一间。”奔波多日,大战连场,刘火宅也需要休息了,就算要去迷踪原,也得歇歇脚再说,“顺道打听两个事。”

“少侠,您尽管吩咐!”恭谨的笑着,店二迅将刘火宅全身上下扫了个通透,得出了大体的推断,“厨房,烧点热水,给客人洗洗风尘……”

“客官见谅啊,如今这城里的水源稀缺,水比油还贵,大桶泡澡是不可能的了,能拿毛巾通体擦上一遍,已经是难得了。”愁眉苦脸的解释着,又吩咐厨房,给刘火宅上一壶酒,两个菜填填肚子。

刘火宅也就顺势坐下:“二,可知道迷踪原怎么走?或者知道……什么人可能晓得迷踪原怎么走?”在刘火宅向来,店二就算消息灵通,如迷天圣教这样的仙门所在,也多半不会知道,不过,介绍一两个可能晓得路的向导给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反正,神秘老人说了,在迷踪原上将那玉牒捏碎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找到迷天圣教的山门。

“第二件事则是,这附近,可有信誉卓著,可跑远途的信客?我有个口信要送到幽燕去,越快越好。若有养鸽养鹰的,那就更好了,费用不是问题。”

中原会有驿卒,可以送信,不过这里是西域大宛,驿站不通,而且驿站度太慢,从这里到幽燕上万里,一封信怕不要传上几个月?

相比之下,鹰鸽传信要快的多了,不过,寻常百姓大多用不起这个,用得起这个的,多也不接受外来的订单,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了:“客官,您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事吗?”

“一件事?”刘火宅一瞬间被说蒙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怎么可能是一件事?

“怎么不是一件事?您要打听迷踪原的位置,问谁会比圣教弟子更加清楚?你要给远在万里之外的亲人信,又有什么,会比圣教的飞剑传?”

“您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到迷天馆前排个队,只能能排上,都能解决!”

“迷天馆?”刘火宅再疑问。

“客官,您连迷天馆都不知道?”店二露出诧异神情,“您是怎么来到大宛的,难不成,是从天上飞来的?”

刘火宅无语,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店二察言观色的功夫绝对一流,一瞬间意识到了情况,神情立变:“原来是位仙师,真的是失敬失敬!”拱手作礼。

“厨房!把酒换成千年醉,炖只甲峰,烤只羊羔,再加四个菜,快点做快点上!还有,后厢剩下多少水,都烧热了,让仙师好好洗个澡!”

厨房里本来还传来疑声,质疑把储水都用了的决定,待听到仙师二字,登时不言语了,锅碗声相碰,水火之声渐起。

所谓甲峰,就是指驼峰,驼峰分前后,两者形状有差,口感也有差,甲峰的Rou色红,质地透明亮,口感肥嫩细润,乙峰的Rou色白,口感老韧,档次也略低一筹。

“我可吃不到这么多。”店二对待自己的态度值得玩味,刘火宅一边思索一边摆手,“而且……给你的赏钱,不够买这一壶酒两道菜得吧?我这人无功不受禄……”

寻常人碰到修真者,态度多是敬畏,敬畏的表象之下,往往还隐藏着嫉妒、仇恨、羡慕之类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店二却不是的。

倘若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修仙充满向往,这种单纯的热情还情有可原,但一个见多识广的店二,定然更加知道修真者的冷酷、淡漠,孤僻离世才对……

他在巴结自己,但是巴结的真心实意,完全不叫人讨厌。

刘火宅心中奇怪。

“只要仙师明日去迷天馆的时候,能够顺便搭把手,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这些饭菜酒水,算本店白送的……天字号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仙师你吃好喝好。”

“搭把手?”刘火宅更加疑惑了,不过就在此时,一股倦意陡然涌上心头。

仔细想想,已经几日几夜没睡,始终处在戒备紧张的状态,哪怕他是个修真者,又达到了五重境界,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点点头刘火宅挥退了店二,也无心享受那刻意准备的美食,随便拨拉进肚子,走上二楼客房倒头便睡。

章三十 西域大宛,异国风情

昆仑以西三千里,天山以南两千里,西域大宛,是这片无边无际的荒漠上的唯一明珠。

西域之地面积极大,南北六千里,东西八千里,菱形分布在天山、昆仑与西海之间,地势北高而南低。

整个西域没有一条成规模的大江大河,拥有的,只皑皑天山上面的雪水,每年春天开始融化,循着地势缓缓流下,滋润着整个西域。

传说在数千年以前,冰雪融化的水可以汇成几条长河,从天山南麓,一直流到南方的西海。

当时整个西域草肥马壮,宛若世间天堂!

但是几千年之后的现在,天山雪水已经无法浸润整片西域,雪水融化形成的大河湍流,从能流入西海,渐渐的离岸千里消失,又千年,离岸两千里,再千年,便是现在,离岸三千里,只是侵蚀出的古河道,提醒着后人曾经的沧桑。

伴着水流减少的,是沙漠面积的不断扩大,原来只是海边一线,直扩大到了现如今的无边无际。

整个西域,据说在几千年前,人口足足能有一亿,这几千年下来,人口已经不足三千万,被气候变化逼迫,都搬迁到大宛城以北,至天山南麓这片区域。

大宛城,昔日西域草原上的明珠,现在已经成了干湿之地的交界点,面临着一年赛过一年的干旱的威胁……

以上,都是刘火宅道听途说来的,真赶到了大宛城,刘火宅才意识到,干旱的威胁是多么的严重!

这竟然……是座规模丝毫不逊色神都洛阳的大城。

占地数百里,人口上千万,还是一缩再缩之后的规模。

不过只要想想,这座城至少已经三千年,自从楼兰古城消失以后,就始终是整个西域政治、文化的中心,有如此规模也是顺理成章的。

相比大宛,洛阳从大周才开始成为神都,在那之前并不起眼,长安,则是大周之前的大汉的都城……

中原大都的兴盛与没落此起彼伏,从无三千年始终如一的坚守。

不过所有中原大城,至少有一条,是大宛完全无法相比的——所有的中原大城,无论天南地北,必然临江或者临河。

御剑飞到大宛城上,就着八月十五的皎洁月光,看着黑夜中,大宛城里那一条条与中原不同,透着异域风情的街,刘火宅立时意识到大宛城面临的困局。

再加上,迷宫地下的际遇,神秘老人的托付……对老人所说的,事关西域三千万生民的信息,刘火宅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推测。

假如玉牒中消息真的因为那个,这一遭走的也算值了!

不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之所趋,这与他内心深处,向往道法神通的初衷,也是相符合的。

和他当初在洛阳城中,与风萧萧一起惩Jian除恶的行为,也是相符的。

醉仙子的劝解,没在他心中留下丝毫印记……

想及这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担心牵挂的那个人。

自己终于逃出来了,虽然没法第一时间就去找她,应该想办法,给她送个口信才对。

如此这般思索着,刘火宅大宛城中按落了飞剑。

想要去迷踪原,须得打探迷踪原方向,想要打探消息,又有什么地方,比客栈里的店小二更加消息灵通?

在城中灯火最亮的街上,寻了一家客栈翻身下剑,刘火宅步入厅堂,大锭的银子直接砸过去,砸的睡眼惺忪的店小二一瞬间眉花眼笑,眼冒精光。

难得钱包里又充裕了,得了神秘老人的大笔馈赠,此时不充大爷又待何时?

“天字号客房来一间。”奔波多日,大战连场,刘火宅也需要休息了,就算要去迷踪原,也得歇歇脚再说,“顺道打听两个事。”

“少侠,您尽管吩咐!”恭谨的笑着,店小二迅速将刘火宅全身上下扫了个通透,得出了大体的推断,“厨房,烧点热水,给客人洗洗风尘……”

“客官见谅啊,如今这城里的水源稀缺,水比油还贵,大桶泡澡是不可能的了,能拿毛巾通体擦上一遍,已经是难得了。”愁眉苦脸的解释着,又吩咐厨房,给刘火宅上一壶酒,两个小菜填填肚子。

刘火宅也就顺势坐下:“小二,可知道迷踪原怎么走?或者知道……什么人可能晓得迷踪原怎么走?”在刘火宅向来,店小二就算消息灵通,如迷天圣教这样的仙门所在,也多半不会知道,不过,介绍一两个可能晓得路的向导给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反正,神秘老人说了,在迷踪原上将那玉牒捏碎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找到迷天圣教的山门。

“第二件事则是,这附近,可有信誉卓著,可跑远途的信客?我有个口信要送到幽燕去,越快越好。若有养鸽养鹰的,那就更好了,费用不是问题。”

中原会有驿卒,可以送信,不过这里是西域大宛,驿站不通,而且驿站速度太慢,从这里到幽燕上万里,一封信怕不要传上几个月?

相比之下,鹰鸽传信要快的多了,不过,寻常百姓大多用不起这个,用得起这个的,多也不接受外来的订单,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了:“客官,您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事吗?”

“一件事?”刘火宅一瞬间被说蒙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怎么可能是一件事?

“怎么不是一件事?您要打听迷踪原的位置,问谁会比圣教弟子更加清楚?你要给远在万里之外的亲人发信,又有什么,会比圣教的飞剑传?”

“您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到迷天馆前排个队,只能能排上,都能解决!”

“迷天馆?”刘火宅再发疑问。

“客官,您连迷天馆都不知道?”店小二露出诧异神情,“您是怎么来到大宛的,难不成,是从天上飞来的?”

刘火宅无语,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店小二察言观色的功夫绝对一流,一瞬间意识到了情况,神情立变:“原来是位仙师,真的是失敬失敬!”拱手作礼。

“厨房!把酒换成千年醉,炖只甲峰,烤只羊羔,再加四个小菜,快点做快点上!还有,后厢剩下多少水,都烧热了,让仙师好好洗个澡!”

厨房里本来还传来疑声,质疑把储水都用了的决定,待听到仙师二字,登时不言语了,锅碗声相碰,水火之声渐起。

所谓甲峰,就是指驼峰,驼峰分前后,两者形状有差,口感也有差,甲峰的Rou色发红,质地透明发亮,口感肥嫩细润,乙峰的Rou色发白,口感老韧,档次也略低一筹。

“我可吃不到这么多。”店小二对待自己的态度值得玩味,刘火宅一边思索一边摆手,“而且……给你的赏钱,不够买这一壶酒两道菜得吧?我这人无功不受禄……”

寻常人碰到修真者,态度多是敬畏,敬畏的表象之下,往往还隐藏着嫉妒、仇恨、羡慕之类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店小二却不是的。

倘若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修仙充满向往,这种单纯的热情还情有可原,但一个见多识广的店小二,定然更加知道修真者的冷酷、淡漠,孤僻离世才对……

他在巴结自己,但是巴结的真心实意,完全不叫人讨厌。

刘火宅心中奇怪。

“只要仙师明日去迷天馆的时候,能够顺便搭把手,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这些饭菜酒水,算本店白送的……天字号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仙师你吃好喝好。”

“搭把手?”刘火宅更加疑惑了,不过就在此时,一股倦意陡然涌上心头。

仔细想想,已经几日几夜没睡,始终处在戒备紧张的状态,哪怕他是个修真者,又达到了五重境界,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点点头刘火宅挥退了店小二,也无心享受那刻意准备的美食,随便拨拉进肚子,走上二楼客房倒头便睡。

章三十一 迷天馆寺,四方长队

一觉睡到日上中天,正午时分!

刘火宅实在太累了,苦了太久,困了太久,担惊受怕,殚精竭虑,精神上早已疲惫不堪,Rou体上也是备受折磨,好了伤,伤了好,接近极限。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下,一觉便睡的深沉了。

等到他从空前平和安静的睡梦中醒来,四下里已经炽热如火。

此时正是七八月份一年中最炎热的月份。

西域大漠号称“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后一句刘火宅没有看到,那前一句,却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

要把人蒸出油来的闷热中,刘火宅翻身坐起,施展神通,将周身变的清爽宜人了些。

他的神通有这样的功效,但是睡觉时候,就无法控制了。

还是不能够做到,哪怕在睡觉这样的无意识状态,也自发的运行神通啊……

传说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不光可以睡梦中抵御寒暑,甚至可以察觉不怀好意者的探寻,突如其来的袭击,哪怕在睡梦中,和清醒时应变没什么两样。

“咚咚!”思索之间,传来敲门声,却是店小二听到房中有动静,送来了热水毛巾早餐之类,唔,现在应该是午餐了。

大汗淋漓的入房,感觉到房中与外间迥然天地的温差,更加坐实了店小二心中的推断,服侍更加贴心,寒暄间更显热情。

睡的太久了……本来只是想小睡一下,立刻上路的,刘火宅心中有事,一边快手快脚洗漱一下开始吃饭,一边随口应付着顺道打听迷天馆之事。

昨夜迷迷糊糊的,还没觉得奇怪,此刻回想,发现诸多疑点。

迷天馆,一听就是迷天圣教的下线组织。

自己说要找人问路,小二推荐迷天馆倒也情有可原,自己说要送信,竟然同样推荐迷天馆,而且说什么来着?飞剑传书?

在这样说之前,小二可还不知道自己修真者的身份呢?

普通人,也可以以飞剑传递讯息?

刘火宅不由便问,店小二笑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他既然敢兴趣,一会儿到了迷天馆自然便知。

小二深谙这种推销手段,三两句话让刘火宅生出更多兴趣,胡乱几口将饭食拨拉下肚,直接推窗飞出,向着店小二指点的方向行去。

距离目的地似乎还有……四五条街呢,变的热闹起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的两边,各式各样的摊贩,卖哈密瓜的,卖葡萄干的,烤馕的,烤羊Rou串的……

形形**的商贩,带着白头巾,穿着西域独有的服饰,操着形形**的台词,招揽客人。

最初时候,刘火宅还以为是市集,或者是庙会,慢慢的发现,这街上边的人只进少出,都堵在街心不动,鳞次栉比的一个一个站着。

大热的天,也没人抱怨,没人咒骂,一个个汗如雨下的只是等待。

他们是在排队!被云若包裹着,刘火宅大庭广众堂而皇之的从人群头上飞过,陡然想起了店小二昨夜的话。

这些人排的,都是那迷天馆的队。

不过……这队到底有多长啊?

往前方,拐过一个弯去,依旧是一整条大街,密密麻麻全是排队的人。

行到街头,再拐弯,依旧还是……

如是者接连三次,也并没有到队的尽头,只是刘火宅忽然感觉到了,从目的地的方向,一股股强大的灵光波动前来,让他再无暇计算街数,操着飞剑凌空掠去。

说是叫迷天馆,不如说是叫迷天寺,这座自从刘火宅入城以来,就被多番提起的建筑,原来是大宛城西部一处四方通行的寺庙。

寺庙不大,但是位置煊赫,赫然截断大宛城正西大街与另一条南北大街。

两条大街在寺庙改变了走向,形成了环形扭曲,别扭……也可以说是充满了异域风情。

这种布局若在中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在西域,则随处可见。

这里的人习惯日日参拜,夜夜诵经,寄托他们信念的所在,大抵都占据着最便利的位置,这样既方便朝拜,也显示了他们的虔诚。

结果刘火宅所看到的,不过迷天馆前所有队伍的四分之一而已,还是不太重要的四分之一。

从迷天寺四方的门上,皆有数条队伍排出来,每一条都向外蜿蜒,占据了好几条大街。

在队伍的最前方的,刘火宅终于看清楚了这所有人排队的目的,因为清清楚楚的在迷天馆外的竖幅上写着呢——求医问药;代传书信;取水;杂事……

其中,领水的队最长,那绵延了好几条街的,人人带着锅碗瓢盆水桶之类的,皆是此队,如求医问药、飞剑传书与杂务几队,则就短了很多,不到街尾。

这也给街两边的小贩腾出了更多空间,越是往前的小贩,生意做的越精,开始有卖冰的,卖凉茶的,租伞的,甚至是代人排队的……

不是庙会,胜似庙会的热闹。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刘火宅看的目瞪口呆,正一头雾水之际,人群里,陡然看到个熟悉面孔,一愣之后,喜形于色,翻身落地。

“嘿!嘿!糊上两撇胡子,以为我就认不出你了吗,最近天热,水又不多,你领两份,后面的人怎么办?”迷天馆外,虎头虎脑身材魁梧的少年从人群中拎出一个人来。

“俺也是没有办法呀,俺媳妇马上要生孩子了……说不定现在已经生了,得用热水呀……”被挑出来的家伙哭丧着脸讨饶。

少年一愣,望向其他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三三两两有人回应:“是真的。”

少年脸色缓和了一点:“既然是真的,就不额外罚他了。不过,你们说应该怎么办?这两天水不太多,他领到了,定然有人领不到……大家都这么辛苦的排队……”

“生孩子没有热水可不行!”队伍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叹息,“虽然日子艰难,孩子还是得好好养活才成啊!”

老人的话,惹来一圈人赞同。

“要不这样吧,家里还有点存水,我也能做得了主,领到今天的份,匀给他半人份!”老人咬咬牙道。

“我也能匀点……不过,却匀不了太多,不能让媳妇看出来。”另外一人道。

“你不会说,你排队太渴,自己喝了些吗?”有人调笑道。

“排队半天,一个个都干得嗓子冒烟,什么时候会不喝呢?他媳妇可精明着呢,我估计,早把他喝的那点算进去了……”一圈哄笑声。

哄笑声中,又三三两两的有人出来,愿意捐赠一点,不过旋踵,便凑齐了这人的份。

少年在旁默默看着事情发展,待到大伙商议完毕,点点头:“大家都心肠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吧。不过,也不能让大家伙儿太吃亏……我喝水不多,这里还剩了点。”

一边说着一边掏下了腰侧羊皮水囊:“我认捐一半,你们大家,每个掏一半就行了。”

一圈感谢声。

少年掏出假胡子水囊口对口的倾倒:“不过,他这事算是特例,下不为例哈。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不要和大家一起排队了,到边上杂事那队,我……”

正说着话,身后陡然传来陌生的声音:“行啊,小子,半年不见,真要刮目相看了!”

少年如中雷击,身体一晃,让水洒出不少,惹来一圈可惜。

少年浑然不觉,如风般转过了身子,口眼大张,满脸的不可思议:“火宅哥!”

“嗨,小果。”刘火宅笑着招呼。

当然是林小果,刘火宅在迷天圣教中,也就这么一个认识的人了。

玉无瑕,也就是冰清,可以说认识,不过刘火宅都不确定,自己在迎春楼见过的那张脸是不是真的那张脸……

林小果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就将他抱了个满怀。

少年身体本来就敦实魁梧,踏上修行之路后,看起来进境也不俗,勒的刘火宅手臂隐隐作痛,汗味湿味扑了满脸。

刘火宅个子不矮,不过林小果更高,走的时候就比他高半个头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如今,竟比刘火宅足足高出一个头去。

站在人群中,真真的鹤立鸡群了。

以前的童稚之气也渐渐褪去,从处理刚才那件事的表现来看,成熟稳重,简直可以独当一面了。

倘若冬雨看到此幕,应该可以含笑九泉了吧?

“火宅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抱完之后分开,林小果喜不自胜,抓耳挠腮,刚才那副成熟稳重的形象顿时不翼而飞,毕竟,他才十六岁呀。

“这事一两句话可说不清楚。”刘火宅摇摇头,指指后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小果,你怎么会在这儿的?这……又是在干什么?”

章三十二 迷天圣教,万家生佛

林小果为什么会在这里?

很简单,因为迷天馆属于迷天圣教。

而且这种属于,和仙门大派置办世俗产业还不是一回事……

以少林寺为例,世俗产业之一是放租,山前山后几十万亩土地,几万佃户,供应寺中僧人食用。

同时还有武馆、镖局,少林占定了中原腹心,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当然,也有他们的老本行,水陆法会。

不过,这些世俗的产业虽然打的是少林寺的名号,其实不直接归少林寺管的,赚来的钱,分寺中个三成四成,算是少林这块金子招牌的使用费。

并不会真有的少林弟子,尤其是核心的禅宗、武宗弟子加入。

就算有加入,也是秘密执行任务,或者改名换姓另有因由。

武修也得吃饭呀,灵修虽然可以不吃饭,衣食住行,还有三样总得解决吧?

收钱是应当应分的,不过就好像医院里的红包,职场上的潜规则一样,偷偷摸摸,没人明目张胆的来,一觉得丢人,二怕沾染上因果。

这因果,说清它是什么不容易,但是想躲,也不是那么难,六个字——不和他人来往。

无论中原的少林、武当,还是东海的逍遥,牧州的天煞门,蜀川的皓月宫,都是如此,刘火宅还是第一次知道,世间有如此门派,逆大势而上,而且,是六大道宗之一。

这迷天馆,就是迷天圣教的产业,不仅打着迷天圣教的招牌,从上到下,几乎都是迷天圣教的弟子。

不光普通弟子,听说就算玉无瑕这样地位颇高的圣女,也会经常前来。

“我迷天圣教,结丹期以寻常毒物为毒;至元婴期,以因果为毒;至元神期,以天劫为毒……”

不由想起了水底深处神秘老人的话,刘火宅若有所悟。

打断了林小果的寒暄:“小果,既然你在那就方便了。我这里有个口信,听说你们可以飞剑传书发出去。”

林小果乐了:“什么飞剑传书呀,不是天道高手的等级,哪里能够无人御剑万里……圣教天道长老虽然不少,可没人有那个闲工夫给人飞剑传信。”

“都是这里的人以讹传讹罢了。其实是鲁班坊的万里传声筒,我们在这头说话,远在万里之外的另外一头也能听到。”

“其他地方的师兄弟们收了消息,依样传话也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刘火宅听的也是汗然,说起来自己都已经五重中了,这些门道仔细想想其实也应该明白了,丢人啊!

“李师兄,你来代我一会儿。”向门里挥挥手,林小果拉了刘火宅便往内走。

那李师兄身形微胖,一身汗湿,刘火宅略微打量了一眼,也就二重,和林小果是一样的,修为还挡不住寒暑。

气喘吁吁的出来,李师兄擦汗苦脸:“小果,你可快点哈,我这刚能坐下休息一会儿……”

林小果负责管理排队,解决纠纷,看起来权力挺大,其实就是个迎客的。

不过这里情况特殊,且其他弟子都一样,且林小果也乐在其中的样子,刘火宅便不置喙,微微点头示意。

“这谁啊?”李师兄不由便问。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指着刘火宅喧哗起来:“他Cha队!他要Cha队!”

“嘘,闭嘴,林少侠一向处事公道,才不会破例呢。定是有其他人。”有更多的人说道。

也有许多人,并不说话的观望,不过看向林小果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估计这件事一了,林小果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会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我……”人声大哗,林小果解释的话直接被淹没。

刘火宅微微一笑,难得见面一次,就不要让这小子为难了,将手一指:“云若,去!”

“嘭!”云若化散,自从神通强化之后,刘火宅对云若的指使,也强大了至少十倍以上。

“云来!”雾兽凝聚的雾气在头顶翻涌,围绕迷天馆,沿着四方的街道,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不过顷刻,就扩散到了四条街队伍的尽头。

通过云若感应,探查到几个街区以往的情况,云若也随之生出感应。

现如今的刘火宅,假使全力催动,怕是能把小家伙扩散到百丈方圆,现如今只循着四条街,又不是全数遮盖,轻轻松松,将所有排队的人皆挡在雾下,以薄薄的雾层,遮蔽了绝大多数的强光。

“风来!”神通再运,薄薄的雾层水波一样上下起伏起来,好像海浪一波波,推动着雾层下方的空气一浪浪冲向远方。

一瞬间,酷热难耐的大街,变成了清爽宜人的凉棚,有盖遮挡,凉风习习。

原本话声四起,风起云涌之后,十几条街,十几万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天空,远方的开始欢呼,以为是迷天圣教的手段,近处的却知怎么回事,就有不少人,慌忙向刘火宅林小果赔礼道歉。

刘火宅挥手:“没事没事,这么大热天的,大家伙儿排队都不容易。”

心中却是略略惊疑,就这两下散手,自己的修为,提升了一小截。

难道说,做这等小事,也在自己道的范畴?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的却是门道。

那李师兄惊异不定的看着刘火宅,刘火宅的修为,他看不出来,但是这等手段,等什么修为能够施展出来呢?

至少,也得是元婴期的修为吧?

确实,若没有针对Xing的神通,没有云若的强化,这种手段,元婴得借助道术阵法,至少要出窍,才能直接施为。

“这位是……”李师兄重新问了一遍,但是神情语气,天差地别。

“这是我姐夫!”神色微微一黯,林小果得意洋洋的说道。

自从刘火宅带着他,亲手帮他姐姐报了仇,林小果对刘火宅,便是一种盲目的崇拜。

觉得这世间,就没有刘火宅办不成的事,对于他从分别时的武修三重,转变成现如今的灵修五重,明明应该感受最深,却偏偏没有任何感觉。

林小果志得意满的带刘火宅进了门,找来师兄,替刘火宅把事办了。

刘火宅的三两下散手,早惊动了迷天馆中人,迷天弟子们个个态度恭谨。

刘火宅慢慢弄明白这迷天馆的功能。

其实功能原本多样,求医问药,这不解释;代传书信,也不解释;除此外,可以介绍人押运货物;可以代人解决寻常人不好解决的问题——

有人野外遇险,抢救艰难;某处有妖物盘踞,普通人难以匹敌;哪条道上出现了马匪,啸聚闹事……

什么都做,什么都管,收费不高,态度又好,迷天圣教似乎在用这种手段,训练弟子的心Xing,同时以此为引,让他们有目的受控制的牵连因果,为入门之后练毒做准备。

所以迷天圣教在西域地位崇高,西域偏远,民族众多,信仰也多,但是遍布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寺庙、经院当中,多有迷天圣教的一席,将曾经给过恩惠的迷天圣教弟子,当做护法神灵来祭拜。

连带的所有仙门弟子,都被爱屋及乌,不是敬畏,而是打心底里的敬仰。

也因了迷天圣教这样的做法,整个西域虽然面临干旱,生活极端困苦,没有人杀人放火,没有人聚众生事,依旧如往日一般的和平安宁,虽然日子的确一天比一天更差了。

当然,面对这种情况,迷天圣教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从几十年前开始,迷天圣教在遍布西域的大大小小的迷天馆中增设了一项业务——发水。

他们以重金,派人至中原,向机关术天下第一的鲁班坊购进了大量的问天井。

所谓问天井,其实就是种机关陷阱,其效果是,只要有灵力灌注进去,就会不断的凭空生出水来。

这本来是种安放在大型阵法中的部件,经过改良强化以后,就变成了迷天圣教专用的问天井。

民众源源不断的四方汇聚来取水,其实并不是迷天馆占据了唯一的泉眼,而是前头发着水,后头正在有许多的迷天圣教弟子,将自己的内息源源不断的灌注进问天井内,生出水来。

一口问天井,十万两银子,迷天圣教以每年十口的速度,在各地迷天馆中布设着,以满足日益严重的干旱威胁。

“玉师姐去中原,其实就是为了此事。”林小果补充道。

说来可怜,虽然顶着天下六宗之一的名头,而且历史久远,迷天圣教家底其实并不丰厚。

迷天圣教最拿手的本事是毒,毒这种东西,毕竟不能乱用。

倘若迷天圣教那么做了,六宗之一当中,绝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做买卖还讲良心,能赚多少银子就可想而知了。

问天馆的生意,也是同样,收费厚道,还得养活上下那么多人,能够入敷得出就不错了。

为此,他们不得不另辟财路,比如说,倒卖西域特产,打造精美的饰品,以及……玉无瑕打的那种工。

另外,问天井体积庞大,移动不便,由于机关布设的问题,又没法放到乾坤袋中去,从神都洛阳,将之运到西域大宛,运途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听着林小果诉苦,听着少年掩在话里字间的那种虽苦尤甜,刘火宅对迷天圣教好感空前。

这才是,一个灵修门派该有的气象吗!

面对因果天劫寸步不退,倾其所有担负天下!

正大生感慨,正东向的大街上,陡然一阵嘈乱传来。

“叫你们那冰清出来!”别人听不清,刘火宅却通过云若,听到了微带熟悉的嚣张声音,看到了楼那边的画面。

章三十三 冤家路窄,异域重逢

出门没看皇历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老朋友聚会么?

透过云若,刘火宅啼笑皆非的看着下方,一圈保镖围护之中,志得意满,趾高气昂的刀家公子。

嘉峪关一别已经二十来天,不过刀家公子脸上身上,刘火宅以神通制造的隐伤,还略带痕迹没有完全清除。

这二百五怎会到这儿来的?

略一寻思,刘火宅隐隐明白过来,这家伙恐怕是追着自己与极恶老祖,想报仇来着。

只是,他怎么的又和玉无瑕惹出了是非,就不是刘火宅能够凭空想象的了。

“已经说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冰清的……”迷天圣教的弟子十分无奈。

“没有一个叫冰清的?”刀家公子仰头向天,从云若的角度,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翻白的双眼,满脸的诡笑,“那么,就叫那个叫玉无瑕的出来!”

“已经说了,圣女不在,你如果想见,换个时间再来吧!”迷天弟子忍气吞声,不过话并不客气。

任谁,被肌Rou虬结五大三粗的汉子单手扼住脖颈,都会是这幅神气,无奈而又不甘。

周围一圈皆是空地,空地上倒着几个人,却是指摘刀家公子随意Cha队,被一圈护卫打翻在地的。

迷天馆中,许多迷天教弟子闻声出来,与刀丛云的护卫形成了对峙,纷纷要刀丛云客气一点,最好速速离去,

其场景,和开武馆,有人来砸场子**分相似。

不过,迷天馆中出来的,皆是负责迎接送往,维持秩序的低阶弟子,在刀丛云一圈训练有素,实力不俗的护卫面前,丝毫不占上风。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不在就不在?这话若是传出去,我刀丛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啪嗒折扇一打,刀丛云摇头晃脑怪笑道。

环视四周,笑的古怪:“就算眼下不在,你不晓得通传吗?最好要她快一点,我可不敢保证自己的嘴巴能够紧多久,万一……把她在中原干的那点事全抖落出来,我怕她不好做人。”

“哈哈……”刀丛云得意的笑起来,“嘿嘿,什么圣女,我看是神女还差不多。”

“我刀丛云难得赏脸,想上上她,竟然敢跟我玩捉迷藏,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原来不是为的自己,而是为玉无瑕。

玉无瑕在洛阳干那事的因果,刘火宅已经全知道了,只是不知这刀丛云如何也知道了,大约是对玉无瑕的美色念念不忘,从嘉峪关直追到了此间。

想想这刀家公子还真是风流成Xing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第二次见面,又进步了,试图调戏起迷天圣教圣女来了。

刀丛云在那里一语双关,隐带威胁,周围一圈义愤填膺的听众就有些不明白了……

“圣女?神女?有什么分别吗?”

“有分别,当然有分别了!”人群中也有识文断字的汉人,闻声忿忿,“《高唐赋》有句: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在中原,神女的意思就是姬女。”

“神妈,他敢说圣女是姬女?”闻者登时爆管,“打他!打他!”

这大夏天在外排队,手边能有什么打人的物事?无非地面上有什么就抄什么呗,沙子、石块、臭狗屎、干牛粪……也不嫌脏手。

劈头盖脸啊!纷如雨下啊!

饶是刀丛云一圈子护卫,这猝不及防,竟然也漏掉了几块,喘息而过打到刀丛云头上脸上。

武修第二高手的公子,颐指气使的风范是有了,可惜乃父的身手半点没有学到。

“这些贱民!贱民!”扒拉下头顶杂物,捏着一看,是黏糊糊的臭狗屎,也不知道扔的人是怎么抄到手里的,刀丛云险险呕出来,暴跳如雷,“都给我杀了,全部杀了!”

“是!”护卫们得令,齐齐应诺。

能成为刀丛云身边的护卫,全是刀家死士,唯命令是从,从不想其它。

死水一片的眼中,一瞬间杀机腾腾,望向了竟敢鼓噪闹事的平民们,似乎在想,究竟将这些人如何料理。

“住手!”眼见这些人意图不善,迷天馆二楼,一声呵斥传来,迷天圣教终于有像样的高手出现了,一个……元婴。

刘火宅一瞅之下便看穿。

不过,元婴呵斥虽然响亮,动用了天地之力的声音轻而易举压下了所有躁动与纷乱,但那……毕竟不是自己主人的声音。

只要不是主人的声音,便……无效!

“喝呀……”刀丛云统共带了能有七八十号人,显示出了他的小心翼翼。

七八十号人,多半数仍守在他的周围,约莫有二三十号人,齐齐发一声喊,“刷啷啷”抽出了腰侧长刀。

刀百里姓刀,家传打刀技艺天下第一,其所用的,自然也是一把刀。

和醉仙子的相忘江湖不同,和压根没有武器的九忧和尚与极恶老祖更不相同,刀百里的血染残阳与其刀法驰名天下。

二三十号护卫抽刀在手,并没有立刻动手,却弹刃唱起歌来:“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随着这些人吟唱,拿在手里的刀一把把竟然颤抖起来,跃跃欲试的仿佛要飞出去,更有雪白的刀芒在刃前吞吐不定。

这些人的修为也就在四重左右,本来不应该造出如此显著的刀芒……

刀家刀法,弹指歌,弹刃做歌,蓄势出刀,蓄势时间越久,发出来的刀便越强大。

到了刀百里的境界,一刀断山决不是难事。

眼前这些人等级虽低,一刀扫倒一片却还是可以的。

眼见就要血溅五步,生出惨剧,迷天馆二楼的元婴终于知道,不出手不行了。

“人心如迷,天心曰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鬼魅无常,一针见血!”

从他身上,一瞬间几十点针光散射,犹如仙女的彩带飘忽无定的飞射出去,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轨迹,这些针光的目标是清晰的,每下都对准了拔刀作势者的刀刃。

“切!”二十几人同时出刀,刀光霍霍连成一片,犹如雪地反光。

几十点针光随之转向,丝毫不乱,依旧钻向既定的目标。

电光石火,眼前双方就要相撞,从刀丛云身边,陡然一股无形无相的虚幻大手排出:“大劈空掌!”

本应是势大力沉的武修大招,由于发出者实力高超,举重若轻,竟然轻飘虚幻,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似的。

那大手“呼”一声从防御者头顶飞过,好像遥控的一样绕着拔刀者们头顶一圈旋转,轻轻松松将几十点针光捞在手中,一丝都不剩。

拔刀者们的刀光还在半途,他们的招式速度虽快,和高手的出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人家都已经对过一招了,他们还没有完事。

“先天高手?”二楼的元婴一瞬间变了脸色,浑然没有想到,那个纨绔公子身旁,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等等,刀丛云,弹指歌?

嘉峪关虽是大宛向中原的门户,但大宛人很少会起向中原进犯的念头,故而对那几千里之外,戒备着他们的坚城,真没什么认识。

直到了这刻,到了生死将判的紧要关头,元婴陡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

可是……已经晚了!

元婴心情沉痛的看着慌作一团,势必要被斩成两段的平民。

“原来还有高手,不惜血本啊!”刘火宅看的分明,轻笑一声,神通催发,遥遥发动,“灵修,劈空掌!”

“轰!轰!轰!……”平地惊雷,接连大爆。

刘火宅可不像元婴期那么客气,只打人刀刃,也不像藏身在刀丛云身旁的那个先天似的,气劲掠体不沾分毫。

瞬间五道劈空掌全力轰下,砸灭了海浪般的刀光,余势不止,继续滚滚向运刀者们卷下。

天降横祸,运刀者们一个个虎口开裂,被响声冲击震的酸麻不已,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冲击袭来,若被打中,势必筋断骨折。

“大胆!”这番,却轮到刀丛云身边的先天着急了,“大劈空掌!”

一掌推出,掌虽然只有一掌,但是指影,却是有五根,先天高手大劈空掌向前一戳,五根手指分向五方,看看敌住刘火宅这一轮突袭。

武修的路看起来简单,其实简单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变化,眼前这人,无疑便专精于大批空掌,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全力出手,挽下属于将灭。

但是,就在他出手的同一时刻,天空……忽然一亮,炽热的阳光猛然照下。

突然的变化,让先天高手也有些反应不及,本能的抬头向天,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在刀丛云头顶,重新汇聚成了雾状的云若,毫不客气,循着刘火宅神通之力,化成一只硕大巨掌,一掌将刀丛云攥在手心,像提只小鸡子一样,拎上半空,一旋即走。

“咦?火宅哥,那好像是……”林小果目露讶色惊呼起来,扭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刘火宅的影子?

章三十四 追逃游戏,殃及无辜

“贼子敢尔!”先天高手又惊又怒。

虽然对刀丛云不屑一顾,对刀丛云的老子,他可不敢有半点怠慢。

自己被指派保护刀丛云,若是出了事,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竭尽全力,拔足追去。

“救我,救我!”刀丛云也完全没了脾气,雾手包夹下,无助的喊道,眼泪鼻涕一块出来,和刚才趾高气昂志得意满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呜呼”云若兴奋的叫着,拎着刀丛云天旋地转,天翻地覆。

刘火宅给它的指令,便是使尽作弄刀丛云,只要不死,怎么样都行。

云若难得逮到这么好玩的玩具,飞行速度虽然不算太快,胜在灵活诡异。

先天高手几步追到它的身后,排掌来推,云若视若无睹,反正打到了它也不吃亏,遭罪的是手心里边的刀丛云。

云若可以无视,先天高手可不敢真拍到,掌力将要命中的功夫,在他的刻意操控下,瞬时改了方向,向天飞出。

心底里,将偷袭者的Yin险程度又提高了几个档次,他以为云若是刻意拿刀丛云当挡箭牌呢。

哪里知道,云若还因为他的刻意留手,感到几分失落,不满的加速旋转几圈,让刀丛云又遭了不少的醉。

刀家公子身手本来就不高,在这样的极速前进与疯狂旋转下,一开始还叫的出来,只一会儿,叫都叫不出来了。

嗓子都哑了,嗓子嘶嘶的漏气……

其实从一切发生到现在,不过电光石火间,一追一逃得身影不过追逐了两三条街,都没有出取水长队的范围呢。

这样的追逐继续下去,自己毫无办法……

先天高手反应飞快,奔驰中打定了主意,将身一摇,竟从身体中,幻化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血Rou化身,与他一起,从各个方向围追堵截云若。

能够幻化超过一个的血Rou化身,这位先天,赫然已是七重修为,怪不得刀百里放心就他一个高手,护翼儿子安全了。

八重以上统共四人,八重不出,这些七重的基本可以纵横世俗界,哪怕修真界,等闲也不会开罪他们。

不过,和极恶老祖同时幻化几百分身相比,他这门功夫就差的远了,顶多也就七重初。

而且,他的这些分身和极恶老祖的分身还不太一样。

极恶老祖的分身一个个都有神识,可以说话,会思考……战斗力相对弱了一些,甚至不听统一的指挥。

这人的分身,则没有神识……或者,只有杀人、捉人、放人……这样最简单的思维,如同驯养出来的猎宠。

一幻化出来,便眼冒血光,死死的盯住了云若。

哪怕雾兽并无感觉,也被那凶恶的目光看的,向刘火宅传达出一道紧张的思绪。

“嗵!”分身落地,便向云若直直冲去,浑然不顾,挡在它和云若中间的,还有一堵残壁,几个闲人。

“轰!”一瞬间,残壁上撞出人形孔洞,闲人被远远的抛开,筋断骨折,大口吐血不在话下。

“嗵!嗵!嗵!”另外一只,则完全爆发了力量,一脚到地上,便是一个深坑。

大宛城城中街道,皆是用石块铺成,一脚踏碎几块,第二脚踏碎更多,第三脚在地上已经是个浅坑……

借着这种制造小型地震的冲击,另一个分身三步之间蓄满了力道,好像离弦之箭,电闪雷鸣的轰向了云若逃遁的方向。

“呦吼!”同时数道攻击袭来,云若长啸一声,兴奋无比,间不容发一个旋转,躲过了三人几乎完整的封锁,不过行进的速度,也不得不随之减缓下来,必须换另一个方向。

“哪里走,排云掌!嗖嗖嗖!”最后赶来的七重高手本体,向着云若欲往的方向,迅速却又缓慢的,接连推出了十几掌。

说他迅速,因为这十几掌电光石火一瞬间推出,实在已经快到了极点。

说他缓慢,是因为他出掌虽快,那掌力出的却慢,十几掌……开始最慢,后来稍快,一掌叠一掌,到最后,竟然十几掌叠成了一掌,层层叠叠,凝若实质,好像一堵墙,不,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压向了云若要去的方向。

到六重,便初步可以控制天地元力,不过只有到了七重,控制天地元力,才能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发出这种集十几掌之力于一击的浩大攻击。

修行之事,越是到后期,每阶之间的差距也就越大。

这位七重高手用这种方式击出的一击,几乎达到了七重巅峰才有的攻击了。

云若可不敢硬撼,刘火宅给他的指示里,要留住此人小命。

怪叫一声正欲再度掉头,不远处,隐在天际的刘火宅忽然传过一道思绪来。

云若大喜,携着刀丛云便撞。

藏身在一座既可以飞遁,又能够隐形,如同逍遥派的空母云蚌般的鼎中,刘火宅微微一笑,下面的状况他看的清清楚楚。

七重巅峰的确很强,不过想要撼动云若,怎么也要八重力量才成,想要彻底捉住,更是只有九重才能做到……

刀丛云若是这样死了,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呼……”七重高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想到,这家伙敢硬撞。

直到现在,他没有搞明白,那团裹挟着刀丛云,飘渺无定的雾气里面,只刀丛云一个人,并没有另一个人操纵着。

幸亏,此人精修劈空掌出身,对掌力的控制实在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炉火纯青的地步。

虽然倾尽全力,虽然已经离开了身体几丈,虽然仓促收手,竟然成功收起了大半。

云若带着刀丛云撞上那掌力,就好像撞在绵软的垫子上,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向后弹去。

云若欢呼了一声。

高手两个分身则怒嚎了一声,全力扑空,两个人飞过了一段,从上到下,向着云若悍然压来。

要保住刀丛云小命,高手对这两个分身,于是都做了特殊处理。

两只腿脚依旧的精壮无比,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它们整个上半身,却是黏黏糊糊软软踏踏,好像果冻或者浆糊一样,只要碰上刀丛云,或者……刀丛云边上,那个并不存在的存在,定然可以一瞬间将其缚牢,令之寸步难行,至少高手是这样相信着的。

不过……感受着雾团在收力后的排云掌上的反弹力,高手面色一变,意识到情况不对,警觉的四向探查起来。

两坨血Rou化身飞临了云若头上。

“扑哧……”雾兽毫无预兆的分裂成了好几团,一团裹着刀丛云,其他几团自然空着,贴着两坨血Rou化身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的过程中,两团血Rou化身也不闲着,竭尽所能的往每个雾团里都捞了几把,但什么也没能捞到,无可奈何的坠落。

云若重聚为呼啸着冲天而起。

两团血Rou则加速下落,下方是普通民居,圆顶,白墙,异域风情的院墙。

民居前面的街道上,有人排队,还有一行人,刚刚从远方走来,发现了天空异状,正抬头看天呢。

见到此幕,面色微变……

到了七重境界,已经完全可以虚空借力,凌空转身,尤其那又是两团血Rou化身,根本已不是凡物,更不需要实物借力。

但是似乎,野兽一般思维简单的两团化身并不是那么想的。

加速下落,过程中,粗壮如象的两腿血脉贲张,显然已经聚集了全部了力量,加速向那圆鼓鼓的屋顶上落去,假如落中,势必……

从刘火宅的角度看不到,大街上行来的这几人却看的清清楚楚,屋里面,一家老小正在围桌吃午饭,其乐融融,统共十几号人,浑然不觉正来的灭顶之灾。

“住手!”数声呵斥,有男有女,有高有低,动作却是相同的,灵光喷涌,几十上百道虹光飞出,虽多不乱,齐齐罩向坠落的两团分身。

“人心如迷,天心曰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五色俱迷,苍茫寻道!”

情况紧急!

虽然情况紧急,这些迎面而来的年轻修真竟然一瞬间,结成了灵阵。

数百道暗器毒气射出,在半空中结成密不透风的光幕,循着某种特定的节奏旋转着,探寻着,围绕着平民家的屋顶,仿佛倒扣的漩涡。

就在血Rou化身将撞上屋顶的一瞬间,这倒扣的漩涡,似乎也终于寻出了二血Rou化身大力踏落的弱处,疏忽间分作两股,往两只血Rou化身的右脚脚心里钻去。

血Rou化身也有筋脉,有穴窍,有诸如此类的弱点。

下方灵阵虽然仓促成形,组阵者等级也一般,这两击却是精准、及时……迫的血Rou化身不得不略略偏脚,所蓄大力顿时消去近半。

然后,血Rou化身凝聚真气,封住穴窍,毫无顾忌的往暗器之旋尖处一落。

“砰!”平地惊雷。

暗器之旋一瞬间便被踩爆,四五名仓促出手的年轻灵修不由自主吐一口血,踉跄倒飞出去,受了阵破反噬。

其中就有一名女子,修为最高,艳光最盛,后退过程中……不,结阵出手的同时,已经心分二用,作势蓄力,此时扬手一推。

“噗……”不如为何,这普通民居的院墙、房墙以及厚壁,竟然松软的好像沙子堆出来的。

一击之下,灰飞烟灭,而聚集在正屋中吃饭的一家人,被女子的强盛灵光抵住,生生从正厅,挪到了后方街上。

一家人还保持着吃饭的姿势,呆呆愣愣,浑然不明,怎么吃着吃着饭,有日头从上头射出来呢?

“轰!”疑惑之间,两血Rou化身终于踩上屋顶,屋子瞬间陷落,尘土飞扬。

“噗!”女子按捺不住再吐一口血,退到墙边,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吃了下去,看那形状颜色大小,依稀就是黄芽丹。

脸色飞快的向好不少。

“圣女!”“师姐!”……几名年轻灵修同时关切的轻呼。

没错,这个女子,赫然就是玉无瑕。

“圣女?”半空中,七重高手听到了声音,将凌厉的目光投去,心中瞬间生出主意。

“啊”恰在此刻,刀丛云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惨嚎传来。

章三十五 生撕两臂,投鼠忌器

“啊”刀丛云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惨嚎传来。

七重高手不可能无动于衷,本能的向声音来的方向望去,面色大变。

半空那一团雾霭之中,血光飞溅。

七重高手心惊Rou跳的审视之下,一只断臂如他所愿,先落出来,然后是刀丛云的整个人。

刀家公子的一条手臂,被刘火宅操控着云若,以神通大力强行撕下。

白骨森森,附着着青色的血管,白色的筋络,红色的血……拖拖代代、牵牵连连好像是断开的莲藕。

刀家公子的通呼响彻天地。

七重高手看的肝胆俱裂,背心直冒冷汗。

当然不是他见识太少,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七重高手,必是经过实战检验的,什么血腥的事没有见过?

他害怕的……是今次回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呀!

而且,这还是在刀丛云仅受此创,且胳膊有望接回,不再继续受伤的情况下。

有一条做不到,他就别想活,就算都做到了,可以预见的来自刀丛云的疯狂报复,也不是他可以无动于衷的。

七重高手心底,无穷无尽的苦涩涌现。

刀丛云为什么要报复?撇去高手的护卫粗疏不提,刀丛云此人,最是睚眦必报,别人不招惹他,他都会百般刁难千般挑衅,何况自己害他受此大罪。

脸上现出犹豫之色,犹豫究竟是要尽忠职守,然后死路一条?

或是逃之夭夭,是死是活,留待来日?

七重高手的迟疑,便一瞬间被人觉察到了。

是谁?

出人意料,是刀丛云!

虽然典型的纨绔子弟,刀丛云毕竟是刀百里的儿子,一身冠绝天下的武艺没有学会多少,勾心斗角,察言观色,以一人之力,将个普通家族推入到四大世家之列的本事,却学了个七八成。

七重高手向来的看不起刀丛云,其实在刀丛云心底,又何尝看得起七重高手?

自己有个天下第二的父亲,且父亲的命铁定会比自己长的多,可以预见的日子里,定然能够照顾自己到老到死,既然如此,干吗拼死拼活流血流汗的练什么功夫呢?

舒舒服服当一辈子纨绔子弟就好了!

这就是刀丛云的宏图大志,虽然荒诞,倒也实际。

七重高手的心思一起,刀丛云便将他看透了,只一句话,就让七重高手僵在那里——“释安盛,你还没到八重呢!就算要跑,能跑到哪里?”

刀丛云一语直击要害!

是啊,自己又能跑去哪里呢?

没到八重,就不能像极恶老祖那般,从天道高手往天道山察看的目光中掩去身形。

刀百里虽然自己不会看,以他的人脉,请别人替他看绝不是什么难事。

天下虽大,看起来处处都是生路,但是似乎……没有一条属于自己呢!

七重高手也是过于惊慌一时糊涂,被刀丛云这般一说,立时回到了现实。

看他神色又变,刀丛云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拿住,捂着胳膊伤处,血泪如雨下。

虽然如雨下,强忍疼痛继续开口,生死关头竟然也激发了潜力:“我知道,你必是迷天圣教的高手,不要以为藏头露尾的,就真能满混过去!”

“不要忘了,我来自哪里,我爸爸究竟是谁?”刀丛云渐渐的声色俱厉,气势惊人,“你们真的想好了?从今往后,不和中原做生意了?做出来的金银首饰不到中原卖了?还有粮草、茶叶、食盐及那些问天井,也都不再买了?”

“释安盛,给你一个任务。”刀丛云转向了七重高手,“假如今天,迷天圣教真的打算把我留下,你就跑……不用管我。只要能将今日之事通知我爹,我就绝不追究你的过错,我可以对天发誓。”

刀丛云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了,脑子疯狂转动,拼尽全力要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出来。

一番话说完,无人应声……

刀丛云依旧还是被雾气锁住,一动都不能动。

释安盛被刀丛云说动了,也想明白了,渐渐定下心来,将警惕提到了最高,谨防迷天圣教高手包围,自己竟不能走。

今日一切,应该不是迷天圣教刻意为之,毕竟先惹事的己方。

但是,不排除情况持续下去,对方狗急跳墙。

仔细想想,刀丛云被撕票,不,被撕胳膊前的一瞬,自己的打算,释安盛心中某个念头又动。

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玉无瑕及另外几个迷天圣教弟子,他们都已经翻身爬起,有的做出警戒姿态,有的开始遣散四周围人群,一件事是共同的,满头雾水,既疑惑当前的情况,也疑惑刀丛云所说。

没有人说话,刀丛云干脆自说自话。

对方不说话,给了他一种误解,以为对方也被自己拿住,一边忍痛,一边得意:“……如何?想清楚了?既然想清楚了,就把我放下来,听说迷天圣教和药王门虽一毒一医,却相交莫逆,必然可以将我这断臂完好无缺的续上。”

“哦,对了,还有那个叫玉无瑕的圣女,也必须得陪我几日……不要舍不得,我知道在你们迷天圣教,圣子圣女的一大堆,不差这一个……”

虽然断去一臂,此人竟然色心不改,也算十分执着了。

“啊”正说话之间,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惨嚎再度传来。

刀丛云仅存的右臂,也被一把扯断,没法拿手按住伤口,血哗哗的流出来,很快将刀丛云流的面色如雪。

而悄不做声,缓缓向玉无瑕挪移过去的释安盛,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实在不敢再动,拿住了刀丛云的神秘人第一次开口:“不许再动!你敢再动一步,我将这厮的子孙根也撕下来。”

“不要!不要!”虽然遭了这样的罪,刀丛云竟然没有晕去,听到这话,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看起来于他来说,两条胳膊的作用,远远没有一条子孙根来的大。

不过……这声音似乎……刀丛云一边惶叫一边疑惑。

既然出声,刘火宅也就不再隐瞒,迷天鼎飞临刀丛云头上,缓缓现形:“小子,还记得上次分开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什么吗?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见你两次,我打你一双!”

“是,是你!”看着刘火宅,刀丛云既是惊惧,又是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又一次,是人家占了上风,自己的生死在人家掌握中。

“刘……是你?”地面上,玉无瑕也惊诧出声,浑然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地方遇见了刘火宅,一时间有些呆滞,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好久不见。”刘火宅微微颔首,惹来玉无瑕一圈师弟妹们好奇的打探。

许久不见,玉无瑕还是以前那副样子,风情万种,艳光四射,也难怪刀丛云会念念不忘,断了胳膊都还色心不改。

而刘火宅呢……他明显的成熟的,比以前稳重了,而且……他的修为?

玉无瑕眸中异彩连连,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刘火宅身体里面的情况,放了别人,甚至是天道高手,都不一定能够探的清楚,独独玉无瑕,是个例外。

因为早在刘火宅入道之初,玉无瑕就曾经以迷天圣教的五毒奇经,探测过刘火宅的修为。

虽然探测无果,刘火宅最初那点修为,却颇赖那几次毒术探测,依赖他的流神通对毒素的天生抗拒……

随着修为日益精深,最初埋在他身体里面的那点毒种,却并没有完全消去。

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毒种,确切的说,是以此为基,渐渐生成的抵抗毒素的能力。

老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虽然这两者一者是毒素,一者是抗体,两者之间,却存在玄妙感应,令刘火宅的神通、云若的隔绝,对云无暇忽然无效,一眼之间立见端倪——五重中。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重中。

但是一年,不,仅仅八个月之前,他还只有三重的吧?而且,是三重武修!短短八个月,怎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玉无瑕全不明白,无限好奇。

刘火宅却没那么关注玉无瑕,招呼一打立时收回了目光,凝视刀丛云:“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当然想活。”虽然无奈,刀丛云也唯有忍气吞声答道。

“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也行。”刘火宅微微一笑,伸手入乾坤袋,片刻后掏出莹绿发亮的灵丹来,低声道,“这是我师父极恶老祖精心炼制的戾魂万蛊丹!让你这属下服了,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听命于我,我就再放过你这一回。”

章三十六 设计纨绔,借刀杀人

“你的师父,极恶老祖?”刀丛云一愣,低声道。

“是啊!上次经过嘉峪关时,你不是见过吗?”刘火宅天真无牙的点头。

“那个老和尚?”刀丛云油然反思。

那个道貌岸然的和尚,竟然是极恶老祖?

看起来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很有可能!

老四和老二差了两位,但是四大高手之间,并不是有过切磋,或是轮回淘汰赛比较过。

无非是根据等级、装备以及意境,大家猜测评估出来的,并不真实有效,也不代表事实的排名。

比如说上次,极恶老祖与醉仙子交手,虽然醉仙子处处占了上风,那不过是她知己知彼,以有心算无心罢了,真刀真枪修为上的交锋,或许是功法有异,或许因为她身为女子,明显逊了一筹。

假如狭路相逢,又不能使幻月流光闪,要逃的多半是她,不会是极恶老祖。

公认的,九忧和尚四大高手里排第因为九忧已达九重,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武修九重,第一实至名归。

至于二三四,老二刀百里刀法犀利,其拿手的武器血色残阳,既通灵Xing,又与其本人亲密无间,能够充分发挥其擅长的技艺……种种因素加起来,似乎应该最强,但也仅仅是应该。

之所以此人排了第二,最大的原因其实是,他的资料天下人知道的最多,知道他厉害在什么地方,所以给了人那样错觉。

而醉仙子与极恶老祖,一向的行踪飘渺,神龙见首不见尾,擅长的功法,拿手的武器,不为人所知。

刀百里的确是人、刀、灵三位一体,已经达到某种极限,但是谁又知道,醉仙子与极恶老祖不是呢?

比如说,与血色残阳同一档次的灵琴相忘江湖,无人知道是在醉仙子手里。

又比如极恶老祖的极限分身,到了武修七重的确可以开始分身,八重可以分的更多,但是所分多是只知听命的蠢物,更加……会有数量的限制,用不出本体精专的技巧……

这些都是不为人所知的。

客观的说,九忧和尚的第一实至名归,刀百里的第二,因为大家对他了解的最多,醉仙子的第三,因为她是个女子,而且据说貌美如仙,极恶老祖第四,因为他最是神秘,人们所知不多,而且……还有那么个令人厌恶的名字。

所以,极恶老祖并不怕刀百里,这一点,从极恶老祖当日嘉峪关前的表现,便可见一斑。

这个世界上,不怕刀百里的人并不多。

这是其一。

其二,西域大宛这方民族众多,信仰复杂,除了像迷天圣教这样,只做事,不涉及信仰的存在之外,秘传佛教,在此间占据相对通统治的地位。

而由于西域密宗与中原禅宗向来不和,极恶老祖当日以那身打扮过境,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若他不是极恶老祖,而是少林寺里的高僧大德,以刀家密布河湟的眼线,不应该查不出来……

这则是从侧面,证明了刘火宅的说法。

刘火宅丝毫不慌被刀丛云戳破谎言,因为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吗!除了……自己是极恶老祖的炼丹材料,而非徒弟这点。

“我那师父新近修成了一门神功,上次过嘉峪关时,本来想顺道向你爸爸挑战的,可惜你爸爸不在……”刘火宅摇头咂嘴,代师父可惜,“这次我那师父又躲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闭关去了,估计等他出来,也就不用比了……”

潜台词是,到了那个时候,刀百里已经远远不是对手了。

对此刀丛云嗤之以鼻,四大高手的排名,客观来说没甚意义,可刀丛云,是颇以天下第二人之子而自豪的,那是他尽兴纨绔的基础。

看起来浪荡不堪的家伙,其实心底里,最是坚信自己的倚仗。

正因为这样,才能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吗!

一瞬间,刀丛云从刘火宅话中得到了数个讯息——

极恶老祖修成了一门神功,这值得警惕;

他对父亲不服,想要更改一下四大高手排名,这可以理解;

他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闭门苦修,这理所应当;

不过,西域虽大,统共能有多大?

天道高手修炼起来,天兆频现,又如何能尽数掩藏起来?

除了,这西域大宛最是著名的那片荒芜之地……

几乎一瞬间,刀丛云就从刘火宅话中,判断出来极恶老祖的所在,暗暗得意。

该当自己立功啊!通知父亲,打极恶老祖一个措手不及,既给自己报了仇,也帮父亲消灭了一个潜在的对手……

刀丛云心中算盘拨拉的哗哗响,几乎忘了两臂那难以忍受的剧痛,咬牙切齿:“好,释安盛归你,放我走!”

“等一下……你得帮我把两条胳膊接好,不留隐患,再让迷天圣教的人以飞剑送我回嘉峪关。”

刀丛云压低了声音,看向玉无瑕的方向,他不是七重高手,眼光奇好,判断精准:“你和那圣女玉无瑕,有事!你不打算我把你师父的名讳大声的公布出来吧?”

极恶老祖四个字,刘火宅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除了刀丛云外,没有别人听到。

那毕竟是臭名远扬的存在,和迷天圣教这样的大宗天生敌对,刘火宅欲和玉无瑕有事,便绝不能泄露了这桩。

他刻意的压低生意,也便可以解释了。

他行的,他果然行!对刀丛云简直正中下怀的机敏,刘火宅暗暗好笑,不过表面上还是作出“被你看出来了”的无奈之状,勉强点头同意。

“等一下!”这两人自说自话的就把事情定下了,却忘记了,这事还有个正主儿呢!

正主儿不答应,他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嘴巴却长在我的身上……”释安盛心中窝火,这两人相对而谈,好像自己不存在的一样:“你说我吃毒药我就得吃毒药?你说把我给人,我就得乖乖跟别人?你们两个不要逼我,惹急了我,和你们鱼死网破,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错,不吃毒药,你也是听命于别人,吃了毒药,你也是听命于别人,其实和之前毫无差别。”刘火宅哂笑。

刀丛云此人虽然荒唐纨绔,但是……不可小觑,从第一次接触,刘火宅便留下了深刻印象。

果不其然,听到释安盛的抗议,刀丛云眉目不动,眼轻蔑:“关东盘河峪,安小虎……”

仅仅这八个字,已让释安盛彻底变了脸色。

“释安盛,你行啊,把个寡妇搞大肚子,让孩子不跟自己姓,就以为天衣无缝没人知道了?”

“明明赏给你一妻两妾,已经生下两男三女,你竟然还不满意,偷藏血脉,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下次再做这种事记住了,兔子且不吃窝边草呢!就算吃了,也别让孩子从小药浴,九岁两阶,搞的那么惹人注目。”

释安盛,刀家的七重高手,一瞬间好像老了好几岁:“药拿来,我吃!不过……刀丛云,倘若盘河峪有丝毫不测,我必……”

“犯不着,这事我爹还不知道呢,就我和那狗头军师知道。本来呢,我捏着你的把柄,也就是有备无患……”

刀丛云毫不疑心的接过了刘火宅递来的药丸,第一颗吞下止痛,余下两颗敷在伤口。

那药沾血即化,如凝胶一般,将他的断处粘连到了一起,虽然一时半刻的,血脉、骨骼、筋络之类的还长合不好,也只是时间问题。

刀丛云识货,刘火宅所用,是武当断续丹。

释安盛无可奈何,接过了刘火宅抛来的碧绿毒药,终于知道,自己从头至尾都小看了这个纨绔子弟,被轻而易举的玩弄于鼓掌……

章三十七 久别重逢,气氛微妙

刀丛云走了,被迷天圣教弟子送回了嘉峪关。

看起来还梃风光,全大宛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悲催,估计不日也将传到嘉峪关。

相对的,刘火宅则成了大宛城的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客的段子,要挟刀丛云离玉无瑕远一点,则是英雄救美,虽然老套,千古流传。

不过一天时间,这档子事便在茶馆酒楼说书人的口中盛行起来……

至于释安盛,吃下了戾魂万蛊丹,变成了刘火宅服服帖帖的仆从。

原本以为,叫这种名字,此丹效果是潜伏在人体内,一旦被潜者试图反抗主人的意识,蛊虫就会有提示,或者是……令释安盛痛不欲生。

结果不是的。

滴入了自身精血之后的戾魂万蛊丹被其服下,立刻令之服服帖帖,好像从心底深处,一下认同了刘火宅主人的身份。

意识还在,记忆也在,判断力也在,但就是……成了刘火宅的忠仆。

这丹,却不是蛊虫那样起效的,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灵魂,令其俯首帖耳,真心从命。

看着遵了自己命令,在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将遭了无妄之灾的那家伙倒塌的屋顶重新支撑起来的释安盛,刘火宅暗暗唏嘘——好厉害的毒药呀!

略一沉思,回头看向玉无瑕:“有没有办法把那个安小虎和他妈妈,从盘河峪接到大宛城来?”

“可以,我这就安排人,保证比刀丛云到嘉峪关更快,如果可以的话,另外那一家也可以试试接出来。”玉无瑕点头,这种事显然已经做的惯了。

吩咐下去,颦颦婷婷走向刘火宅,风情万种,仪态万千:“嗨,刘火宅,好久不见,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

直到了这刻,终于有机会好刘火宅打招呼了,玉无瑕心中的迷惑,已经强盛到了顶点。

就在此刻,她几个师兄弟姐妹也纷纷围上来,好奇的打探

迷天圣教弟子,和中原灵修截然不同,对于他们,刘火宅颇有好感,一一点头招呼:“是啊,好久不见。客气客气……”

刘火宅的名字,这几人也隐隐听说过的,当然有个叫做夜灵芸的,更是对刘火宅报着某种程度的好奇与诡秘,叽叽喳喳纠缠着他。

远方,迷天馆里的弟子渐次赶到,近处,受到波及的一些百姓纷纷涌来,将崩塌的屋子围的水泄不通。

“给人把屋子盖好了,就到西面的杜记客栈住下,等我的消息。”吩咐完了释安盛,刘火宅神通一把揪住玉无瑕的胳膊,御剑离开了人群拥挤处。

“啊。”玉无瑕微微轻呼,一开始以为刘火宅捉住了自己的手,霞生双颊,后来发现是神通之力,暗暗心惊于刘火宅神通的真切随意,简直已是炉火纯青。

“嘿,看到没有,拉手了,拉手了,我就说他们有事!”地面上,夜灵芸得意洋洋向师兄弟姐妹们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拿来拿来,一人一两。”

“这怎么能算,是用神通拉的耶,又不是真的。”也有人不服,回手捂住钱袋。

“穆杰,就知道你吝啬小气,定然不服。”夜灵芸撇嘴,“我且问你,将来假如和人结了道侣,你们元婴同俢,就不算真做,就不需要负责,是不是?”

夜灵芸两手叉腰,刁蛮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一句话就把穆杰噎在了那里,面色涨红:“不,不……”

“你再敢说个不字,我就把这事公开出来,我看谁还敢来找你同俢……”

穆杰慌忙捂嘴。

“这不就得了,掏钱掏钱!”

“我来这里,有两件事需要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飞上天空,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寒暄,刘火宅径自开口。

“我们之间,真的要算的那么清吗?”玉无瑕闻声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即便刘火宅,也眼睛隐隐发花,脑袋略略发蒙……

狠狠摇头清醒一些,刘火宅转移话题开始说正事。

竟然给我转移话题?玉无瑕大是不满,不过刘火宅所托的第一件事,确实简单,举手之劳而已。

带着刘火宅回转迷天馆,通过万里传声筒,将“安然脱身,毋念”的消息传到风萧萧曾告诉过他的地址。

口信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可以推敲的地方,或许就是女人的直觉吧,玉无瑕鬼使神差的就问:“女的?”

“恩。”刘火宅轻轻点头。

不知因何,玉无瑕心中就泛出丝丝苦涩之意……

半年之前,他还不过是个四处拜师不得其门而入的青楼小厮,自己是迷天圣教圣女;半年之后,自己还是迷天圣教圣女,而他的实力,竟然已与自己相当。

哪怕是天生道痴,这种升级速度,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当然不是嫉妒,而是突然觉得……错过了最重要的一些事。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天生道痴,几个修行如此勇猛精进之人。

都不需多久,只十年、二十年后,眼前的少年,定是修真界里一朵奇葩。

可是,自己明明在他刚发芽的时候认识了他,偏偏错过了破土而出的重要瞬间……

玉无瑕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

不过修道之人,都心志坚毅,异样的情绪只是一生,立时抹去,悄无声息,她面色如常调笑道:“半年不见,你过的还真是充实呀,拜了个师,修为连升几阶,顺道还……”

没听清极恶老祖四字,不过刘火宅说我师傅如何如何,玉无瑕还是听到了一点。

“客气客气。”刘火宅谦虚,不好还是老老实实道,“其实我没拜师,与刀丛云所说,是骗他的……”

“就是那老家伙,把我捉来了这个地方,还想把我炼成金丹,我好不容易跑出来,顺便给他找点麻烦。”

刘火宅说的轻松,玉无瑕却知道那字里行间的惊险与艰难。

是啊,就算天生道痴,非是处处艰辛,屡经生死,也不可能有如此快的进境啊!

不过,没有师父……这顿时让刘火宅的升级,充满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要素。

玉无瑕心中的惊骇与异样就如同大海里的波涛,一阵一阵的,久久不息,不过想想刘火宅的诡计,隐隐又有些发笑:“你变坏了……”

“一向的。”

“那家伙竟然要用活人祭丹,还是在西域之地,要不要我通知门中,擒拿了此人?”

玉无瑕可不知那是极恶老祖,还笑刘火宅激刀百里,有些杀鸡用牛刀。

刘火宅却想起了楼兰古城之事,面色转向严肃:“我估计……这也是迟早的。”说了所求的第二件事,前往迷踪原。

还想多聊一会儿,不过刘火宅说情况紧急,玉无瑕也不纠缠,立刻带着刘火宅,飞在了去往迷踪原的路上。

几乎就从大宛城为界,城的南方,是万里黄沙,一望无际,城的北方,则是万里草原,青碧无垠。

等出了草原继续往北,雪山上融化的水逐渐增多,在草原上汇出了一片片的沼泽地,也就是迷踪原的由来了。

真的走上去确实危险万分,更有许多久远的妖魔鬼怪盘踞其间,难缠诡异,防不胜防,不过从空中高高的飞过去,景色却的确是美不胜收的。

玉无瑕竭尽全力催使飞剑,凭着手中品质不错的飞剑,勉强能跟刘火宅的神通凝结打个平手,对刘火宅的评价不由更高。

虽然同是五重中,后进的刘火宅修为显然还要比她高上一线,也更加凝实……

说不嫉妒,是假的。

说失落,则更甚。

缘分这东西,真的难说,修道人尤其的看重这些。

“为什么要去迷踪原?”天风呼啸,玉无瑕勉强收摄心神,抹抹凌乱的发丝,扬声问道。

她知道刘火宅怎么来到西域了,可是对刘火宅的目的,还一无所知。

“这件事……和你们迷天圣教关联颇大,等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刘火灾轻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就不说了,随意换了个话题:“迷天圣教的行事作风,和其他道门似乎大不一样,我昨夜才进的大宛城,到如今已是印象深刻,真不知道……”

这是大实话,然而,却让玉无瑕面色一变。

直觉到玉无瑕的异样,刘火宅片头一看,从玉无瑕脸上扫视到了无奈、沮丧、愁苦……等等情绪,虽然一闪而逝,落在刘火宅眼中已足清晰。

刘火宅耸肩:“我那是夸奖。”

“我知道……”玉无瑕答的分外无力。

铁定有什么事?不过,自觉和玉无瑕,并不是那么熟,刘火宅也就不再追问,两个人相对无话,当日落月升时分,终于来到了两千里之外的迷踪原。

怀里掏出神秘老人给的玉牒,刘火宅运转灵息激发。

玉牒灵光涌动,一瞬间凝聚成形,化成一只玉蝉,呆着尖啸,向着某个方向飞去,瞬间消失,速度无与伦比!

终算完结了承诺!刘火宅正潜心感受体中灵息涌动,玉无瑕颤抖、激动、难以置信的声音从后传来:“你从哪里……从哪里得来的这只玉牒?”

章三十八 迷踪原上,掌门消息

玉无瑕俏脸皆是惊疑,时刻半睁半闭、惹人遐思的迷离双眸大瞪,眸中泪珠晶莹澄澈,毫不止息的滚落下来。

声音激颤,娇躯战栗,情不自禁就来拉刘火宅,要看他手中玉牒,和平素外表妩媚,内心淡定的形象大是不同。

“这玉牒……”刘火宅一瞬间明白过来,这玉牒和玉无瑕必然有莫大的关连。

“这是……我爹的玉牒啊。”玉无瑕情不自禁抽噎出声,“我爹他,已经失踪了快二十年了,你是如何……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玉无瑕的父亲?刘火宅大是惊愕,不过仔细看看,玉无瑕的轮廓,尤其是高直的鼻梁,还有略带碧色的眸子,的确和地宫中老人有七八分相似。

确也可能啊,玉无瑕能以如此年纪,位列圣女,在迷天圣教中显然来头不小,而神秘老人,显然也是迷天圣教中重要人物,两人家族有旧,是理所应当的,两人倘若正是一家,也合情合理,不是多么难以想象之事。

“你爹叫什么名字?”刘火宅情不自禁问道。

“玉子乔。”玉无瑕满脸希冀的看着刘火宅,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刘火宅唯有苦笑:“我与那位老人相见时间甚短……”仔细算算,也就盏茶功夫,说了几句话而已,“却还不知道他是何名讳……”

“那你问我爹的名字作甚?”玉无瑕气苦,转念又高兴起来,“你是说,我爹他还活着?”

是不是你爹,还不能确认;至于还有没有活着,想想神秘老人临走时的托付,还有他后事都准备妥当的做法,刘火宅不报太大期望,原因他都想得出来。

自己逃出了生天,极恶老祖势必悲催成狂,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九成九会拿神秘老人来出气。

神秘老人被封禁着,极恶老祖却是迷宫的掌控者,此其一;

其二,灵修攻击散漫,招式大而化之,范围够大精度不足,用于群攻远非武修能比,但是狭路相逢,未免就逊了一筹,而如神秘老人与极恶老祖那般,神秘老人不能动,极恶老祖却可以随时随地从任何角度任何方向发出攻击,则胜败的天平,又要倾斜一些。

虽如此想,刘火宅当然不能如此说,这点情商他还有。

但是……要怎么婉转的说呢?刘火宅未免有些犯难,正犹疑之间,遥遥远方,一道天道惊虹射来,犹如九天陨星,声势浩大,速度惊人。

几乎就是眨眼一瞬间,惊虹滚滚,已经从天边,来到了刘火宅与玉无瑕立身之地。

虹光一收,在两人前方丈许,凝成了身穿深色束腰长袍,长发披肩,面容阴鸷的瘦长中年,元神化身。

“无暇?……刚才那玉掌门的玉牒,是你发出来的?”中年男子原本满脸期待,待看清了状况,顿时有些失望,却是生了误会。

以为那玉牒,是玉无瑕激活的。

女儿有父亲的玉牒,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丝毫不能说明,玉子乔还活着,以及说明其他一些更多的问题。

玉掌门?刘火宅略感意外,那位神秘老人,竟然是迷天圣教掌门?

不过,从他那高达九重,甚至已经摸到了极致门槛的修为,确也合情合理。

一瞬间,玉无瑕的脸色煞是精彩,有些犹疑,有些激动,不过最终……所有情绪都忍了下来,只是规规矩矩向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夜掌门。”

夜掌门?夜孤坟?此人刘火宅倒是听说过的,迷天圣教现任掌门。

失踪二十年,就算曾是掌门,玉子乔也该是前任掌门了。

假如门中变故较多,二十年,前前任,前前前任都有可能了。

刘火宅不知道玉无瑕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但她这般一招呼,显然让夜孤坟以为她是默认了。

轻咳一声夜孤坟道:“无暇,掌门玉牒非同小可,既然玉掌门留给了你,你拿着也是应当,却不能随便交予别人……”瞟了刘火宅一眼,“有什么事找我,直接来瑶池主峰,或者让灵芸告诉我一声,也就行了。究竟有什么事?有人与你为难了?还是……”

之前见过的那个夜灵芸,原来是夜孤坟的女人,难怪年龄虽小,一群人中隐隐为首。

这个时候,玉无瑕似乎也不知如何应对了,站在那处,有些手足无措。

正沉默间,另外一道惊天长虹遥遥射来,不让夜孤坟专美于前:“掌门玉牒现身,诸峰天柱皆有感应,我已经竭尽全力的赶来,没想到还是没有掌门你来的快呀!”

虽然哈哈笑着,话中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充满一股子连讽带讥的味道。

长虹凝结,幻成了白发白须的老者模样,一上来就站在了玉无瑕身边,让玉无瑕松了口气。

“玉掌门消失二十年,终于有了消息,我心中欢喜,理所当然跑的快了一点。”夜孤坟一笑,并不争辩,只是目注玉无瑕,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片刻间,接二连三的惊天长虹射来,每道皆幻做一尊元神化身,前后足足九道。

迷天圣教背依天山,门**有主峰九座,每座上面,皆是一位天道镇守。

足足九个天道,也难怪近些年来,六大宗门必有迷天圣教一席了。

只是,九大主峰长老,包括掌门夜孤坟,相互间似乎并非一团和气的,而是隐隐分成了三派,夜孤坟与另外两人一派,第二到的长老和另外三人一派,此外还有两人,独立结成了一派。

究竟为何会如此,从这些人按捺不住的口舌攻讦中,刘火宅听出一点眉目来。

所有这些个高门大派,能够令门中分裂的,无非是利益二字?

而门派之中,什么利益最大?自然是掌门之位。

二十年前,玉无瑕的父亲玉子乔陡然失踪,渺无音讯。

过了一段时间,夜孤坟拿着据说是玉子乔的令谕,接替了掌门之位。

但门中许多人不服,有人看夜孤坟不惯,说此人鹰视狼顾,不能居掌门位;

有的则说他资历还浅,这也是事实;

不过更严重的说法,则是说玉子乔的失踪,和夜孤坟有着说不清的干系,他所持的掌门令谕真实性,也颇值得怀疑……

就这样,自夜孤坟继任之后,迷天圣教一下便四分五裂。

之所以还没大打出手,也是各峰长老虽意见不同,情面还在,勉强维持罢了。

其实这二十年来,众人相互间话都没说得几句,都闭关自守,潜心教授弟子去了,这好久不见面了,一见,于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果然一家有一家的问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看着迷天圣教下面的弟子,令刘火宅深感佩服,到了上边,情况和其他门派也没分别。

这一争吵,就忘了其他了,途中有人想起了掌门玉牒之事,被夜孤坟一说,也给带沟里了。

玉无瑕几次欲张口解释,竟然都插不进嘴去,

这些都是门中长辈,发作起来,哪容得一个小辈插嘴。

玉无瑕泪水涟涟,父亲失踪二十年好不容易有消息了,就这样耽误了?

“好了!不要吵了!”刘火宅却看不过眼去了,神通催发,云若助力,一声怒吼,风云变色,“那玉牒,是我带来的!”

寂静无声……

元神幻象们一瞬间静默下来,过得片刻,嘈杂纷起:“你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你怎么不早说……”

当下又是一番纷乱,不过总算入了主题了。

过得片刻,八位长老加一位掌门,开始为谁先探查玉牒争论起来。

亲近玉无瑕的一方担心,玉牒里面有夜孤坟陷害玉子乔的消息,倘若给夜孤坟先看了,会被做手脚抹去;

夜孤坟也担心,若没做亏心事,担心被人诬陷,若做了亏心事,自然更加担心……无论如何不让别人先看。

玉牒里内容,普通人的确没法探查,但是迷天圣教这些长老,倒是个个都有能力。

一时之间,相互指责声再起,开始第二轮翻旧账。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玉子乔前辈还关在大漠迷宫里面,随时随刻都有危险!”刘火宅终于按捺不住了,第二次开口做声。

“你们既然决定不下谁要先看,那就……让玉无瑕先看好了。她是迷天圣教弟子,应该可以探查玉牒吧?而且她也应该没有能力,修改玉牒里面的内容……”

一语惊醒梦中人。

随着玉无瑕将玉牒执在手中,轰乱的场景终于落下了帷幕。

章三十九 隐忍二十年,终得正果

玉子乔,迷天圣教前掌门,继掌门位五十余年,德高望重,将门派打理的井井有条。

五十年,实在太长了,以至于令玉子乔生出了退位隐修,冲击飞升的念头。

不过闭关之前,却还有一事,令他耿耿于怀不能稍解,便是西域这片荒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干旱少雨的问题。

他决心查出真相,在给夜孤坟留下一道令谕之后,悄然而走。

花费了足足三年时间,他的足迹踏遍了西域南北,每个地方深入地下水脉探查,确定天地元气及地下水流动,试图弄清楚,这一切异常的源头。

到最后,还真给他弄明白了……

原来表面上看,西域这片土地所需水源,皆是天山雪水融化流下,滋润大地,但是地表之下的水脉,却刚好是反着的,北低而南高。

源自昆仑山中的地下水,源源不断的从南到北,从下方滋润着西域大地。

不过,却是在三千年前。

循着古时水脉游走,通过探查那些已经干涸的地下暗涌、河床,询问一路上的妖魔鬼物,玉子乔渐渐的弄清楚,地下水脉断绝的时间——三千年。

地下水脉断绝,效果并不会立刻显现,所以出现了大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缓慢,却是坚定的荒漠化过程。

推算出了水脉断绝的时间,理所当然对于水脉断绝的原因也有了推断——楼兰大战。

估计正是三千年前那场打的天翻地覆的大战,生生打断了地下水脉,截住了昆仑之水向西北而流的通路。

玉子乔遂在古城荒漠上寻找,可惜,荒漠太大,天地灵气太薄,以他的天道修为,竟然也力有不逮,只有换一种法子,先上昆仑上,然后深入昆仑上的地下水脉,从那里一路向西北……

昆仑妖物众多,这一路必是腥风血雨,玉子乔的玉牒描述简略,但每个听闻的人皆知,那平平淡淡的表象下面,夹杂了怎样的危机与艰辛。

不过,虽然危险,这法子无疑快了许多,又过了几个月,玉子乔终于发现了一切事的始作俑者——他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事情无关那场大战,不过也的确,是由那场大战而起……

那场大战并没有摧毁地下水脉,摧毁地下水脉的,是楼兰城的护国阴蜃。

原来那场大战中,阴蜃虽伤而未死,遁入了地底苟延残喘,截断水脉以萃取水之精华,用以修复损伤。

毕竟是上古奇物,这么一修,竟然就是足足三千年!

玉子乔到的时候,阴蜃正在沉睡,只是在身体周围设下幻阵,以抵御外敌。

玉子乔遂闯入幻阵,直抵阴蜃腹心,试图占据优势后再与阴蜃谈判……

眼前毕竟是远古荒兽,记载中便甚是强大,偶一疗伤竟要花费三千年,截断昆仑水,其强悍,只要想想都令人战栗,哪怕玉子乔已入天道,也毫无把握,只得做下这些手脚。

却没有想到,阴蜃的沉睡竟然是假装的,就在他于阴蜃腹中布设阵法,召唤毒物,准备行事的至关重要的当口,竟然被阴蜃与一个不知名的武修和尚联手偷袭,受困阵中。

从此以后,不仅不得见天日,还被迫日复一日的运转天地元力,为阴蜃的防御之阵及萃取水精之阵提供源力……

这一关,就是十五年。

事实的真相清楚了,许多疑团也就揭开了。

迷天圣教长老团,一时沉默,彼此之间还都有些小尴尬。

已经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为本不存在的阴谋鬼蜮翻脸这么多年,个个都觉得面目无光。

最后还是玉无瑕先开口,向着夜孤坟盈盈万福:“夜叔叔,对不起……”

既是为方才的怀疑,也为那足足二十年的疑惑。

“不碍的,既然一切弄清楚了,就好了……”夜孤坟挥挥手,虽是舒展的笑,在他那张阴鸷的脸上,也有几分诡异与古怪。

看起来……他这一身的阴鸷气质,才是他被怀疑的最大因由呀!

那怕这样简单的一笑,竟然都做的别扭而难看,恐怕也就玉子乔有那胆子,将整个迷天圣教交到他的手上了。

相比刘火宅,其他几位长老,感触可就深了……

仔细想想,虽然继任了掌门,夜孤坟忍气吞声,一退再退,终于捱到了此刻,守得云开见月明!

假如不是如此,二十年时间,迷天圣教早如那三茅道宗一般,四分五裂难以收拾了。

从这方面看,玉子乔将迷天圣教交给了夜孤坟,算得上慧眼识人。

从这方面看,最该道歉的绝不是玉无瑕,而是其他几个始终反对夜孤坟的长老。

若换成其他人,倚老卖老,未必就那么容易承认错误,不过那显然不是迷天圣教这些长老的风格,干脆利索的向夜孤坟承认了错误。

并不是第一次以掌门称之,不过唯有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经过了二十年的对立,迷天圣教九大长老,终于又走到了一起。

其他人作何反应不知道,刘火宅却看的分明,那夜孤坟元神眼中泪光一闪而过,虽然被一瞬间抹掉,逃不脱刘火宅神通感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二十年的隐忍退让,终于有了今日的大团圆结局,其间承受了多少怀疑、指摘,被斥为心虚气短,被亲近之人疏远,被周遭之人怀疑……

长老们的道歉皆真心实意,但真正的苦楚,唯夜孤坟一人体会最深。

不过,虽然激动,夜孤坟并未忘了最重要的事:“那些事,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商议商议,怎么救出玉老掌门才是。”

这是正理。

九个人久违的一力同心,很快定下计议,留三位长老镇守,其余六人率六峰弟子,合共六七千人,前往楼兰古漠解救玉子乔。

就像玉子乔说的,这件事不仅关乎他的个人命运,同时关乎西域大宛三千万生民。

楼兰古漠环境恶劣,气候复杂,天地元气稀薄,照刘火宅的意思,此行兵在精而不在多,六位天道长老联袂,已经足够。

虽然六个天道,真未必就能拿下一只受伤的阴蜃与极恶老祖,救出玉子乔至少毫无问题。

一下带那么多人,虽然都是灵修,吃喝拉撒,装备补给,甚至是召唤归集,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每耽误一秒,可能都会让玉子乔的性格更加危险几分。

但是刘火宅反对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玉无瑕拉回腹中。

将地下迷宫里的一切遭遇,关于玉子乔、关于极恶老祖的所有事,全部叙述了一遍之后。

刘火宅便由玉无瑕带着,往迷天圣教瑶池峰客房飞去。

天山之景,美不胜收,比迷踪原又强出几分来。

不过玉无瑕看的惯了,根本无心欣赏,刘火宅则是心中有事,同样是走马观花。

“为什么不让我说?”飞行之中,刘火宅按耐不住问道。

要救玉子乔,应该没人比玉无瑕更心切。

但是,明显不合适的做法,玉无瑕怎么就不让自己说出来呢?

虽然自己一个外人,插嘴确实不太合适,不过迷天圣教似乎不太讲究这些个。

就算讲究,自己不说,玉无瑕说也行啊!看她反应,完全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玉无瑕面现无奈:“我当然希望父亲能早一点被救出来,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别人白白送死啊……”

“六个天道,带六七千弟子,死的人只有更多吧?”

“倘若不带弟子,那么去救的六个长老,甚至包括我的父亲,一个都不能活;这样的话,至少他们可以活下来,而且我迷天圣教自有秘法,让那些低阶弟子安然无恙的……”

在天道战场上,保低阶如炮灰一般的弟子安然无恙?刘火宅却有些不信。

就算摆阵,也不一定能保证在天道交锋中不被波及,更何况楼兰古漠中根本没有摆阵的条件。

不过……倘若只六个长老去,一个都不能活?“那是什么意思?”刘火宅不由问道。

玉无瑕面现无奈,经过一连串变故,激动、兴奋、回归现实,她的心情,也随之而诸般变化,直到这刻,终于隐隐恢复了常态。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刘火宅的问题,而是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可知道我迷天圣教的始祖是谁?”

这件事,刘火宅还真隐隐约约听说过:“好像叫做逆天真君,本是中原人氏,两千年前于西域得道,创下了……当时似乎叫逆天真教,后来才改做了迷天圣教。”

“是这样没错。那么你又知不知道,自从始祖真君飞升以来,我迷天圣教之中,究竟飞升了几人?”

飞升者并不常见,不过每隔几年,总能有那么一两位。

两千年到如今,这天底下总的飞升者加起来,也该有个三五百了。

这三五百当中,分到迷天圣教里,也该有个十几二十个的吧?

“没有!一个都没有!”玉无瑕的答案,出乎刘火宅预料。

章四十 逆天真意,迷天隐忧

“一个都没有?”刘火宅难以置信。

“一个都没有!”玉无瑕答的确然。

“难道……是逆天真君传下的功法有问题?”

“开山祖师有九大弟子,每个弟子皆有真传;开山祖师飞升前早有感应,一切事情安排妥当,才安然飞升的……”

既然逆天真君成功飞升了,说明他的功法没有问题;既然飞升的并不仓促,那么就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存在功夫缺失的问题。

刘火宅陷入了疑huò,看着玉无瑕面容:“到底什么问题?你们似乎已经知道了?”

玉无瑕轻喟,俏脸无奈:“没错,huā了足足一千五百年,近百位前辈飞升失败,我们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在哪儿了……”

“始祖道号逆天,故而其所修之道,也是逆天,悖于天道,行他人之不能行,其进境极速,威力也非同小可。”

“最初的时候,门中前辈也曾怀疑,是祖师的功法的有了缺失,或者……是后辈的心境,始终未能达到真正逆天的意境……”

这种状况,其实也并不罕见的。

创出了一门功法,虽然祖师成功了,这功法,毕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说不定,只祖师一个人练的成,因为失败的路有千条,成功的路同样并不唯有的人能走过去,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走过去。

所以才需要后辈去芜存真,代代发扬。

倘若《道德经》没有《老子想尔注》,倘若《易经》没有《易经十注》,倘若《金刚经》没有《金刚经注解》,倘若所有前人留下的道,并没有同样惊采绝艳的后备为之注解,当今的天下,不会有少林、武当、逍遥……

大道三千,道道皆崎岖难寻。

想要令其变的平坦一些,不是一个人走过就够的,总得年年、代代,从始至终不断的有人从中走过,走的人多了,才变成宽广大路。

一个人飞升,只能证明,这条路确实走的通而已,至于如何走通,便须后人按照前人指示,就图索骥继续探寻了。

说不定能抄到近路;

说不定会发现,路太狭窄,前一个人瘦过的去,后人若胖,便过不去,须得绕远;

“后来我们才发现……”

玉无瑕继续解释,刘火宅闭目寻思着她的话,近些时日,尤其是经过了极恶老祖之事,成功入道,他对于道,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思维随着玉无瑕的阐述转动着,到此刻,他陡然张开眼睛:“后来你们才发现,这条道,只许一个人过。”

“你怎么知道?!”玉无瑕娇躯大震,难以抑住心中震惊。

怎么能不震?如何能不震?困扰了mí天圣教一千五百年的问题,竟然被刘火宅瞬间揭破?

玉无瑕杏眼圆睁,娇躯jī颤,如狂风舞柳:“你怎么知道?!”

不是重复占字数,实在是她惊讶到了极点,不由自主的询问了很多遍。

“很简单。”刘火宅轻喟,“你前面已经说了,逆天真君所修之道号称逆天,所谓逆天,便是不循常理,不走寻常之路,便是叛逆,是桀骜,是不守成规……”

“当你们那位逆天祖师修时,从未有人走过这条路,故而号称逆天,也算贴切。但当他走过之后,你们后人循路再走……已经有人走过的路,又怎么能……”

又怎么能算是不寻常理?算是叛逆桀骜?算是不守成规?算是逆天?!

由此再想深一点,所谓逆天之道,于是只能自修,完全不能拿来教人;

因为把人教会的同时,也便意味着,彻底堵死了这条路走通的可能。

或者,可以选择叫人自修,jī发他绝不重复走自己的路,则还有可能成功。

不过那样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经验、心得,所有修行过程中累积出的一切,也便是门派之所称作门派的根基,彻底失去了意义……

估计,mí天圣教也就是发现了这点,才将门派名字,由逆天真教,改作了mí天圣教。

两千年以降,除了创派祖师,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渡劫飞升成功的,刘火宅也明白了,几个长老为什么要带数千弟子同去。

因为因果。

救玉子乔是因果,不过这仅仅是小因果,无甚大碍;疏通地底水脉,将大宛三千万生民从干旱少雨的境地解救出来,这则是大因果。

这么大的因果,倘若由六位长老来承受,那么……估计六个人就都回不来了。

为什么?很简单,这么大的因果加持到六个人身上,估计一瞬间,就会将他们的功德因果撑的爆管,引发飞升之劫。

而根据mí天圣教数百先人飞升皆无果的概率,这无异于自杀。

所以,那六七千弟子带去,不是为了给六个天道打下手的,而是为了与六个天道一起,分担因果的。

说来奇怪,修行修行,随着修行的加深,修为向来是越来越深的,但是因果的容量,却似乎刚好相反,是越来越浅的。

修为低时,因果缠身难免,但是几乎没事;修行到了绝高境界,则一点因果都有可能惹出大麻烦……

所以通常修真者等级低时游历天下,随着境界渐高,若没什么躲不过的大事,几乎就不出山了。

这就是天道玄妙之处……

也有人说,这种现象,不过是等级低时,夙缘的渐次累积导致的罢了,不过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

总而言之,会令六位天道高手遭劫的大因果,由数千弟子平分,威力就弱太多了,且不会给每个人造成太大的麻烦。

要解决这个问题,带七千弟子过去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更简单安全的法子,是只救人,不通水脉……

但mí天圣教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哪怕可能受天劫,哪怕会损失弟子,水脉还是要通的!

这种作为,让刘火宅jī赏。

油然而生出某种想法:“让我加入mí天圣教吧?”

“你说啥?”玉无瑕一愣。

“我说,让我加入mí天圣教。”刘火宅重复了一遍。

“你……你为何?”玉无瑕不明白,“以前我拉你入伙,你不愿意,现在竟要主动加入?”

“以前不愿意,那是因为不知道mí天圣教究竟如何?现在愿意,自然是因为知道mí天圣教究竟如何了……”

“哪怕你刚刚才听说,我mí天圣教创派至今,尚无一位长老能够成功飞升?”

刘火宅含笑点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挑战。”

玉无瑕神情感慨,目光复杂:唉,男人啊!

“好吧,我去跟长老们说一声……”

至此两人再无言语,一路无话。

玉无瑕陡遭大变,什么闲情逸致也都没有了,而刘火宅呢,本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结伴沉默着飞到了瑶池峰下。

天山风光,青草碧绿,牛羊满山,云层盖雪,溪流潺潺……

世外桃源般的风光就不细述了,这种东西,刘火宅见的多了,无论是在武当,还是在少林。

玉无瑕心中有事,到了地头,给刘火宅指点了客房,吩咐待客弟子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送走了玉无瑕,刘火宅客房房中盘膝而坐,终于有时间,好好一下,这段时间的收益了。

至于客房布置,四下里环境之类,压根不在刘火宅眼内。

答应玉子乔为他送信,这也是一诺,既然诺了,自有回报。

不过碍于难度不高,收益细微;

倒是再遇刀丛云,与释安盛一战,让他收获更多一些,曾经见一次打一次,见两次打一双的狠话,那也算一诺。

仔细想想,从被极恶老祖带走开始,自己一路行来,苦心孤诣皆是如何逃走,如何强化神通,又接二连三大战,接二连三突破,道境虽然一直在提升,却始终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凝实巩固一下呢!

如何巩固,聚其意,凝其神,思过往,确认自己所做无误,以后还要继续这么做下去;或者是,确认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以后当如何改进……

一条道便是一种人生的态度,绝非固定不变的。

同样一件事,前后两次遇到,所用的解决方案可能天差地别。

但也不能说,前次对了,后次就是错的,或者后次对了,前次就是错的……

人生的态度,其实难分正确错误,分的……只是那究竟合不合你的本心。

你杀人了,或许是错的。

但你杀的是恶贯满盈的凶犯,这似乎,又不能说错了。

结果你又知道,那凶犯虽然作恶极多,却也经常做好事,而且上有八十岁高堂要养,下有幼子嗷嗷待哺……该生?该死?

正确错误,一切都是相对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看待的角度。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

所以修行者多诵经,凝神,定意,一遍一遍的重复当中,反思自己,定见本心。

入定当中,yīn鸷的声音突如其来:“你修行的竟然是正气道?我真的很好奇,sī藏别人托付之物,究竟算是哪门子正气?”

章四十一 孤坟夜访,迷天一夜

不知何时,深sè长袍,锦带束腰的mí天圣教掌门出现在房中,看定了刘火宅,目光闪烁,压力山大。

这与个人形象有关,有人和蔼,有人可亲,有人凶恶,有人yīn森……

和蔼可亲的人人缘好,但是脾气会被人不当真;凶恶yīn森之人就如夜孤坟,人缘不好,无辜被冤枉,但是一旦生起气来,那气息真不是一星半点的恐怖。

尤其……他还是个天道高手!

心中微凛,不过基本面sè如常,刘火宅掏出玉子乔给的乾坤袋,随手扔到夜孤坟手上。

玉子乔的玉牒上面,只说了自己如何寻找水脉,如何闯过yīn蜃幻阵,如何被极恶老祖偷袭,却没有说,乾坤袋中之物如何分配的问题。

那些写在他给刘火宅以及本应该交给玉无瑕的玉牒上面。

当然,方才mí天九老定计的过程中,刘火宅却并没有拿出来。

“玉前辈似乎认定自己时日无多,将所有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过我觉得,一件事倘若认定了不能成功,成功的机会不免就要打个折扣。”

刘火宅面sè如常:“是生是死,只有到了生死之际才能知道。”

他向来就是这样想的,对天道高手,动辄感应到风云变幻,人生命运,并不深信。

他深信人可胜天,深信天下没有不能破的危局。

沉默一下,他又续道:“我和玉无瑕是在洛阳认识,结交虽然不久,相互也算了解。这次一见面,我就现她道心不稳。尤其当听到了她父亲的消息之后,就更加的不稳。我担心……”

担心把玉子乔自觉时日无多的事说出来,玉无瑕会承受不住,道心失衡,修为倒退。

接过了乾坤袋,听到了刘火宅解释,夜孤坟面sè一点一点平和下来,肃杀的气息渐渐收敛。

眼前此人,应该不是说谎。

在自己凶恶气场的压制下,能够安之若素的满口胡言的家伙,还没有生出来呢,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你很好。”难得的1ù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夜孤坟探神识入囊中,察看起囊中之物来。

同时解释道:“尽起大军围攻楼兰古城,这不光是我们的意思,也是玉老掌门的意思,不过想要尽起大军,却有一桩非有不可的道具。”

一边说着,夜孤坟一边缓缓从乾坤袋中,掏出了那方朴实无华,沉重厚实的大鼎,mí天鼎。

原来如此!

刘火宅心中恍然,对玉子乔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还在信中留下这么个伏笔,并无不适。

有才是应该的,倘若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将自己的命运,连同一生积蓄交到才认识盏茶功夫的人手上……那不叫信任,那叫傻帽。

说的同时,夜孤坟一直盯视着刘火宅面上神情,看到他处之泰然,重复道:“你很好,很不错。”

mí天圣教掌门气质负面——并不是说他难看,恰恰相反,还tǐng英俊,但就是给人一种yīn险狡诈的观感。

言辞似乎也不怎么犀利,甚至还有点笨嘴笨舌,真不晓得是如何被玉子乔看上,钦定成为新一任掌门的。

就连称赞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

刘火宅一时无语,默默看着此人收起乾坤袋,返身出屋,忽然开口:“我想加入mí天圣教。”

“嗯,啊?”夜孤坟一愣回身,愕然看着刘火宅,上下打量,“五重中……你想拜入mí天圣教,你原来的师门会答应吗?”

“我是散修,没有师门。”刘火宅淡淡说道。

“那你的师傅……”

“我也没有师傅。”

夜孤坟愣住了,好一会儿缓缓点头:“原来是自悟入道,难得,难得!”

何止难得,几百年未必一个,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机缘、气运。

“好,好,如此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这几日却不行,门中杂事太多,待这几日过了,玉老掌门被救出来以后咱们再说。”

确实事多杂乱,刘火宅唯有点头,不过立刻又道:“救玉老掌门之行,我能否同去……被那极恶老祖捉到楼兰古城炼制金丹,我曾经誓,一定会带人回去,将他那里扫g个干干静静。”

沉默有顷,夜孤坟终室颔:“可以。”

看他神情,似乎因为已经拒绝了刘火宅一次,不好再拒绝第二次。

刘火宅看着夜孤坟的背影沉思。

这夜孤坟气场既差,言辞也不犀利,处事也不甚高明,甚至还有点……天然呆。

估计玉子乔之所以选了此人做掌门,也是临行之前,预感到此行可能一去不返。

若选了别人,皆脾气火爆,彼此相互不服,很有可能就会出乱子。

唯独选了此人,xìng格偏软,步步退让,反倒能让mí天圣教不至于四分五裂。

刘火宅确是那般想的,不过事实,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或许,夜孤坟此人气质yīn郁;

或许,他也没什么口舌之才;

或许,他为人处事也不够干净果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没有做掌门的才能。

人的才能有无数种,即便否定了三个,剩下的,依旧还是无数种。

这一夜,于mí天圣教来说,是不眠的一夜。

天道长老尽数出动,将散落四方或者冒险,或者执行委托,或者于mí天馆中值守的弟子尽数带回。

而主峰中的弟子,也尽数被调动起来,或者准备食物饮水,或者负责清点物资,或者去进行某些刘火宅不知的行动……

总而言之,灯火通明,甚嚣尘上,将个偌大的天山,映的仿佛一个不夜城。

一柱柱直耸入云的山峰,简直好像长明的火把。

听闻那响声一宿,刘火宅也惜时如金的修炼了一宿。

体悟心得,沉淀道境,玉子乔馈赠的法宝以及功法。

法宝乃身外物,刘火宅并不十分看重,只是大略一览,以防日后面临危境的时候,竟然想不起来去用。

倒是功法秘籍,有好几样让他颇感兴趣的。

一本是比较通用的炼器祭阵之术,所谓通用,自然是指会的人比较多,不过放到修真界,也算难得一见的高级货sè。

一本是相对高端的炼丹之术,mí天圣教以毒起家,却和药王门关系匪浅,其炼丹之术绝对的屈一指。

玉子乔自书的这本结集,虽然剔除了所有与mí天圣教有关的内容,仍颇具可观之处,比前一本更加值得研读。

至于另外一本,连刘火宅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玉子乔无意间放错了,那赫然竟是mí天圣教炼制灵毒的基础功法。

mí天圣教炼制灵毒的基础是什么,以因果为毒。

如何产生因果?很简单,积善,作恶。

为了在正道立足,作恶显然是不可以的,所以mí天圣教广泛采取了积善的路子,mí天馆遍地开ua,西域三千万生民受惠极多。

每个mí天圣教弟子于是都通晓这一门叫做无漏诀的法门,可以将所惹的每一件事的因果,转换成清晰可辨的影像,来直观的计量。

当然,那只是最初,随着修行的加深,无漏诀渐渐强化,则可以将虚无的因果,直接注入丹炉或者器中,以进行炼制。

甚至到了最后,可以炼化天劫……

不过,翻书到最后,刘火宅才现,原来这无漏诀并不是mí天圣教原版的无漏诀,而是玉子乔改良版的。

原版的无漏诀为逆天真君所创,时天下修真渐明大势,意识到越是沾染因果,天劫就越重,越难飞升,故而纷纷隐遁,不再问世事。

但是逆天真君号称逆天,处处要与别人不同,别人越是躲开的东西,他就越是迎难而上,更创出了这无漏诀,用以直观、量化的观测所沾因果,为他所用。

逆天真君成功了,他的道是反叛,能人所不能;

但是这道,只能行一次,害得他的徒子徒孙们纷纷陨灭再无人能够飞升。

玉子乔在书的最后,就将这些前后也都叙说了一遍,跟玉无瑕所说没甚两样,然后注明,这改良版的无漏诀,乃是他苦心孤诣创出。

和前版的最大不同,便是道心的不同。

既然知道了创派祖师的道不能重复,诸位徒子徒孙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说,之前的无漏诀,可以称之为因果无漏诀的话,那么玉子乔的这版无漏诀,便是功德无漏诀。

何为功德?乍一听起来,和mí天圣教的积善似乎并无区别。

当时玉子乔在书中,最直观的阐述了这个问题——不沾因果的做好事,就叫功德。

不过玉子乔也直说了,因果无漏诀注定了飞升不成,他这功德无漏诀纯粹实验xìng质,究竟能够修炼成功,同样没有丝毫把握……

让修者,自然也就是指刘火宅,自行斟酌。

不沾因果的做好事?刘火宅默默沉吟一会儿,将书收起来,拿出炼器炼阵炼丹之书参详起来。

一夜很快过去,转眼到了第二日。

章四十二 迷天九峰,九峰九兽

第二日,六七千弟子出征弟子已经尽数集齐各就各位。

食物、饮水、装备、丹药、法符、灵石……等等消耗品尽数清点完毕并且打包装好。

到了辰时末巳时初,原本在刘火宅看来,没有两三天功夫难以准备妥当的备战过程,便全部结束了。

夜孤坟不擅言辞,所以集结完毕之后,也没搞什么大规模的誓师动员,表决心的同时,顺便立威,而是直接通过指掌各峰的长老,对下边人进行动员。

倒正合了状况了。

迷天圣教貌合神离已经二十年,长老们名下的各峰弟子,自然对于自家长老的认可度最高。

不用废太多口舌,长老们各说各话,方式虽不相同,没多少时间,已让众位弟子明白了什么情况。

不能说正吃那一套,但是十几年了,至少人人都已经习惯了。

再加上,听说接回了玉老掌门,门中貌合神离的局面便将会改观……

上层不合,下层虽然插不上嘴,心中也知那不是吉兆。

各峰弟子之间,大的摩擦虽然很少,小摩擦却是不断,知道所有这一切能够改观,不需要如何动员,士气已经充分调动起来。

于是巳时中时候,集结了完毕,明了了目的的迷天圣教大军,雄纠纠气昂昂准备出发。

到了此刻,刘火宅也终于知道,夜孤坟来拿迷天鼎的目的了,果然是有大用的。

带着这六七千两三重、三四重的灵修,赶赴大漠瀚海,迷天圣教当然不可能是毫无准备的。

不,可以说,跟毫无准备正相反,准备的太充分了……

作为参与的一员,刘火宅亲眼目睹了,一个位列前六的灵修大宗的实力。

六七千号人,可不是要列着整齐的队伍,集体跑去;

也不是每个人都跨着飞剑,飞过去,有相当数量的人,还都不会飞呢,难道要别人带?

况且就算在这里能飞,到了大漠瀚海那天地元气稀薄之处,估计也就不能飞了……

“太古荒蛇,起!”长逾百丈,虚无缥缈的上古魂魄,在相应长老咒唱声中,从迷天圣教通天彻底的一峰峰底陡然跃出。

“轰隆隆!”仿佛地动山摇,乱世崩飞。

不过那都是上古魂魄带给人的威压,形成的幻象而已。

跃出过程中,早有各种各样的灵符、灵光以及符文,盘旋萦绕着,一道道落到它的身上,每一道都令它自由的身躯一顿,但相对的,每一道也令得它的身体凝实一分,形象稳固少许。

随着符文不断嵌入,太古荒蛇活灵活现有如复生,身长百丈,头角狰狞,片片青鳞上,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玄奥难言的花纹。

所有花纹皆是天生地长,同时也是……荒蛇天赋神通的一部分。

魂魄原本还有些桀骜,随着符文飞入,渐渐的温顺,待到此峰长老携着镇守之器,一跃入此兽头颅中,立时温顺服帖起来。

而整条兽的气势,也瞬间高涨,再上一层,仿佛重新回复了洪荒时的巅峰,整个形体都随之涨大不少。

“上蛇!”荒蛇口中,长老声音透出,低沉悠远,有如真物。

对于这物,四周围的迷天弟子都听说过,但是亲眼见过的,却是少之又少。

光是看见刚才的过场,已经令他们目眩神离,心驰神往,听得要他们上去,哪里还会耽误,有的飞身纵上,有的持飞剑……

道道流光有如烟花绽放,所不同的是,烟花是由内而外,此间却是由外而内,许多散落的点,汇聚到一处。

恰在此时,夜孤坟的天道之音在诸峰回荡:“大家准备好了就先出发,到了地头如何作战,如何救人,咱们路上再商议!”

于是顷刻之间,千余人尽数没入荒蛇之躯,皆入了荒蛇之腹,了无痕迹。

随即,荒蛇盘旋蜿蜒游入天际,带着一身的或者惊笑,或者惊叫,快逾雷霆向南方奔去,一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

没错,千余人!一条荒蛇,只带了总兵力的六分之一左右。

就在太古荒蛇凝现的同时,从其余诸峰的峰底,丝毫不下于太古荒蛇的一只只兽魂飞出凝现,刘火宅看的清楚,那里面有先天文蛛、月宫玉蟾之类,与太古荒蛇同属荒兽之属的,也有断恶狴犴,必报睚眦、戌土麒麟等神兽灵兽。

这些兽魂的每一只,都跟嘉峪关前曾经看到过的,那只开明兽差不多。

当然,差不多说的只是存在的方式,并不是说它们的威力。

那只开明兽,只是被拘禁在万里黄沙阵中,一具还留存有稍许本能的魂魄罢了,能够借助阵法,发挥出本来十之一二的威力。

但是迷天圣教的这些兽,有主峰长老持阵,有千余弟子增益,又有相对应的炼制手段,许多年来从不停止的祭炼,它们的威力,虽然与荒兽灵兽在世巅峰时不能相比,约略……也能有个六七重威力了。

如果说,之前那只开明兽,不过是万里长沙阵的一部分,那么这些荒兽灵兽,他们本身,便已经是祭炼了许久的大阵。

它们的身体,便是阵法,由主峰长老主持,众弟子维持的大阵。

所不同处,普通阵法,以天地为基,算天时,顺地势,调动的是天地之力。

而这种兽魂之阵,则是以兽体为基,调动的是兽体能够调动的天地元力,多了一层隔膜,必然不像普通大阵那般稳固,威力也要逊色不少。

但也正因此,它可以翱翔于九天,不受天时与地理的约束。

可以飞驰到万里之外救人,而不是自始至终盘踞在门派的腹心,只能用来守护门户。

兽魂合共九只,分别镇压于迷天诸峰之底,皆是当初逆天真君以及迷天圣教历代搜罗而成。

最初就是九只,现在也是九只,不过现在的九只和之前的九只,已经大不一样。

有一些,是因为门派生变时,大战当中损毁;

有的则是,捕猎到更加强大的一只兽魂,于是把相对较弱的一只用作他途。

只有九只,是因为主峰只有九座,镇守之器只有九件,不过,永远是最强的九只。

太古荒蛇第一个出发,就在太古荒蛇紧锣密鼓的准备,抢先飞遁的过程中,其他诸峰也并没有闲着。

一条条兽魂飞出,一道道灵光落入,一个个符咒印上,一只只鲜活的巨兽的恢复了生机。

六大长老,五六千弟子,鳞次栉比登上怪兽的列车;

而其他注定了无法同行的弟子与长老们,只能艳慕的旁观。

甚至有人提出了荒诞的建议:“长老,虽然咱们不能同去,不过,也可以将那镇山之兽呼唤出来,骑着它兜一圈风罢?”

此人如何被教训就不细说了。

怪兽列车先后出发,刘火宅则登上了最后一列——戌土麒麟。

戌土麒麟乃是瑶池主峰的镇兽,而与其关联最密的镇兽之器便是——迷天鼎。

出乎意料之外的迅速、高效,而且井井有条,尤其那句,先出发,路上再商议对策,更是让刘火宅见到了夜孤坟性格中的亮点。

这个或许不善与人打交道,却是兵法上的高手。

整个组织、准备的过程被他压缩到了极限,该做的事一件没有落下,不该做的事,一件没有纠缠,就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

那最后一句,先出发,路上再商议对策,更是显出了非同一般的果断。

这家伙处理日常事务不行,轮到行军作战,却是游刃有余啊,修真可惜了呀,要是入了军队……

遥遥看着麒麟脑袋里,指挥若定的夜孤坟,刘火宅心中感慨。

也就是夜孤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倘若知道,真会笑掉大牙。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从那尖锐的声音可以知道,其速迅捷无匹,和极恶老祖、醉仙子带挈他时,也就慢上两三分的样子。

先被拐带,后被搭救,刘火宅见遍了天下高人,对于高人究竟有多高,慢慢的也攒出了自己的心得。

虽然慢上两三分,这个速度也很了不起了,毕竟极恶老祖与醉仙子都带了一个刘火宅,这戌土麒麟却带了上千号人呢。

而且,天底下有几个极恶老祖与醉仙子呀?

饶有兴趣的四下打量着,这戌土麒麟从外表看,活灵活现,切实无比,一鳞一爪,一须一髯皆如实质,到了其腹心,则一切都是半透明的。

清晰可以看到外间状况,看到白云朵朵擦身而过,听到呼啸的风声,同时戌土麒麟用来流转内息的筋脉、穴窍,以发光发亮的方式,从众人身侧穿梭而过,汇成一张大网。

每一道,皆可以灌入灵息,以提升戌土麒麟的威力。

如灌注腿之经络,则飞速更快,如灌注皮之经络,则体表硬如金石。

刘火宅对于这一切还很是陌生,迷天圣教弟子早都受过训练,已经三三两两开始了尝试,时不时的有恍悟声传出。

夜孤坟,则大概正和其他长老,以神念商议呢吧?

刘火宅心中猜测,偶然的遗目窗外,于是看到,远方一个孤弱无助的身影,正竭尽全力的追赶着戌土麒麟。

可惜戌土麒麟步子迈的太快,她虽然已经竭尽全力,还是被渐渐的抛开……好像掉了队一样。

玉无瑕?怎么会?

刘火宅一阵惊讶,吩咐左右:“通知你们掌门,速度慢一些!”言罢飞身跃出戌土麒麟。

章四十三 接应无暇,掌门八卦

雾兽云若瞬间凝结成剑,刘火宅的身形开始在天风中翻滚。

从高速奔驰,比飞机速度更快的戌土麒麟身上跃下,这种体验,刘火宅还没有过。

一瞬间七晕八素,倘若是普通人,被罡风直接吹毙都是有可能的。

饶是刘火宅已经内息、肉身双五重,也一时间头晕、黑视,不辨东西,如石块一般抛物下落了一阵之后,才仿佛闭气一阵的人陡然醒来,大口喘息着张开了眼睛,重新开始操持飞剑。

心底里,对于极恶老祖以及醉仙子一流人物实力,益发多了几分认知。

在极恶老祖与醉仙子手底,他不止一次曾经这样奔驰过的,虽然目的截然不同,给他的刻意加持是一样的。

一旦没有了外部护持,才更加能够意识到,那激烈的超乎想象的气流,究竟蕴含着多么强裂的冲击。

只一瞬间,刘火宅已经觉得身体里面经脉绷断了许多,同时还有轻微的出血以及岔气,身体从内到外,隐隐约约许多诡异的气泡产生,四处乱窜,牵动神经,比寻常的岔气疼痛百倍。

尤为可怖的,气泡不光在身体里面,还包括识海,压迫大脑,叫人阵阵眩晕。

总算他的神通正精擅此道,将那些气泡一一汇聚起来,通过新通的经络通道,尽数排解到身体外部,才缓缓消了疼痛,稳定住了状况。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等到他的意识恢复,神志能够正常运作,他的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原本看上去的天际远处,和玉无瑕汇合到了一处。

他不知道玉无瑕究竟为什么,错过了大部队的出发,距离虽远,有一件事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为了追赶戌土麒麟,这女子悍然用了一种叫做逆经断脉的功法,研习了玉子乔心得,刘火宅对迷天圣教的技能有所了解。

而且从名字上就能知道,那是一种相当于天魔解体大法的功夫,自残修为,获得一瞬间的提升。

排解了自己的麻烦,刘火宅趋剑来到玉无瑕身边。

罡风凛冽,吹的女人衣衫凌乱,发丝上下翻飞宛如魔物。

修真飞行,可以以灵修,裹住自己,不被强风吹动,保持仪态。

既然乱了仪态,那便说明,此时此刻的飞行速度,已经超过了能够容忍的极限了。

超过极限是什么样的?刘火宅刚才,那就是最好的注解了。

玉无瑕寻常速度和此刻飞行速度的差距,或许无法与刘火宅的寻常速度和戌土麒麟速度的差距相比,但是,她是在持续透支修为,永久性的修为。

刘火宅看不下去,这也是他选择跳下麒麟的缘故。

“慢!慢!”刘火宅将神通分作了两股,一股牵引这了玉无瑕的飞行速度,另一股扑上玉无瑕的身体,通过抑制她体内穿流如沸的内息流通,阻止透支,中断损伤。

立竿见影,玉无瑕显而易见的慢下来了,整个人如入泥淖。

“赶不上麒麟,你不会用……”刘火宅大是摇头,速度及不上,难道神识还及不上吧,虽然不是迷天圣教的人,刘火宅知道,出发的戌土麒麟上面,必然有类似于万里传声筒之类的构造。

至不济,还有天道长老们的千里传音呢。

御剑追赶,显然追不上吗,竟然不晓得换一个法子?

刘火宅宽慰的话只说了半句,如入泥淖的玉无瑕却陡然发作了,手中短剑映雪向刘火宅一顿乱舞:“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刻意要撇下我,不让我去救父亲,是不是?是不是?”

一边说着,玉无瑕一边泪流满面,状如泼妇。

无论多么美的女子,这种动作,这种神态,这种境地,也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刘火宅先是为玉无瑕的无故发作一顿火大,待听到后面的话,却愣住了:“是他们不想带你去?”

这般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了,怨不得玉无瑕会这般拼尽全力,原来机会错过就不再有了。

深想一下,有这么个被落下的弟子在后面追,操作戌土麒麟的夜孤坟得是多么粗心大意呀,竟然始终没有发现。

不要怪他始终没有朝这边看,到了他那种天道境界,看人已经完全不是靠眼睛了……

四周围变化,巨细无遗,都在胸中掌握才对。

但是为什么……不带玉无瑕啊?

刘火宅疑惑的念头只是一起,夜孤坟回答的声音便道:“是你说的啊,无暇道心不稳……我担心她若去了,受刺激更甚,干脆就没让她跟来。”

天道传音。

“你倒好,竟然下去接她……你说现在,我是拐个弯回来,把你们两人都捎上好呢?还是你们两个一个都不带,直接一走了之好呢?”夜孤坟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苦笑来。

刘火宅也唯有苦笑,没想到,造成玉无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可是……

一边手忙脚乱的应付玉无瑕的突袭,他一边续道:“我只说玉无瑕她道心不稳,没必要知道她父亲那些自觉时日无多的废话,可没说她不能随队同去啊。”

“还不是一样吗?倘若去了,亲眼见到自己的夫妻出事,你确定她就一定承受的住?”刘火宅可以视玉子乔的预言为废话,如夜孤坟这样的天道高手,却知道,那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火宅说的话有道理,夜孤坟思索了一阵深以为然,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就算她不能亲自去看,倘若日后,听到了前方发回来的消息,还不是一样的吗?”刘火宅反问道。

“……也就只有见步走步了,希望她……能够挺得住!玉老掌门只有这么一点骨血,我不希望她再出什么事……”夜孤坟犹疑片刻道,“倒是你,我是被你点醒,才如此做的。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子暇倘若同去,会禁受不住的么?昨夜可是你,先要向她隐瞒真相的啊?”

刘火宅眉头大皱:“我等修真之辈,怎能不经一点历练?”

“我向她隐瞒玉老前辈的话,是因为那些话并非事实,说出来无端端搅乱了人心。”

“但是要发生的事,却是不可抹杀的事实……一个修真者,倘若连事实都禁受不住,那她……根本没有修真的资格!”

夜孤坟再一次沉默了,好半晌道:“……原来你对她,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此时的玉无瑕,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也不再向刘火宅胡乱劈砍了,而是抱着映雪短剑,嘤嘤啜泣起来。

刘火宅则是哭笑不得,分析这么半晌,夜大掌门,竟然就从自己的话里,分析了这么个八卦出来:“没有!当然没有!我有女朋友了!”

“好吧好吧。”庞大无匹的戌土麒麟飞势戛然而止,绕一个大圈之后,募然折回,夹着夜孤坟不熄的八卦魂,“看玉老掌门半数身家都给了你,你又和无暇早就认识,还以为你们……”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刘火宅被夜孤坟弄得无奈,看着啜泣的玉无瑕皱眉,“戌土麒麟回来了。”

“不看不看就不看!”玉无瑕头也不抬一下,“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合起伙来骗我,不让我去救我爹。”

说话之间,巨大的戌土麒麟已经无声无息见停下身形,就停在令人身边。

刘火宅也懒得和她废话,云若涌出,神通翻转,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抓住了她,自己跃入麒麟腹中,也将她一并带入腹中。

玉无瑕的神情可谓精彩!

身体仍保持着习惯性的啜泣,大睁的眼眸,圆张的檀口,却都显示出她的极度惊讶。

不可能的事一瞬间竟然变作了事实,她已经彻底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立刻意识到,一切都是因为刘火宅。

当然,不是她因其而上不了船那段;而是她竟然真的上了船这节。

“谢谢!刘火宅,真的谢谢你!”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上了,素来的矜持也顾不得了,玉无瑕一个飞扑撞进了刘火宅怀里,一叠声的对刘火宅道。

鼻涕、眼泪与委屈、兴奋尽数磨蹭在了刘火宅身上,理所当然,同时还带着不可思议的绵软,满怀的馨香馥郁,还有玉无瑕那独特的如泣如诉、勾魂摄魄的声音。

即便刘火宅,也情不自禁的微微沉浸了一下下!

不过,也就一下下,因为下一刻,刘火宅就看到了远方,戌土麒麟首部,夜孤坟投来的意味深长的表情:明明郎情妾意就直说吗?不好意思说出来,却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现在的年轻人呀……

个老不修的,门派内讧的时候不见演技这么好,看别人八卦,脸孔灵活的好像能说话!

章四十四 驱驰大漠,青霜羞无暇

玉无瑕如何感激刘火宅,伏在怀中任他揩油就不多说了。

美味确在手边,倘若有便宜就占,就不是刘火宅了。

倾身束手,刘火宅屹立如柱,任玉无瑕靠住,不生半丝涟漪。

就在这二人无心对抱的同时,天道长老们的商议正在继续……

此次营救,就犹如行军打仗,讲的同是一个知己知彼——

己方,六位天道,六座荒阵;彼方,极恶老祖,一只重伤的阴蜃,不过,却有一人质在手中。

这是明面上的对比,暗地里,己方六位天道,皆能够通过天道演化,推算未来吉凶祸福,而对面的二为,极恶老祖乃武修高手,只能将自身运数从天道脱出,却无能推演,至于上古阴蜃……

天道推演是人道大兴之后的手段,各门各派皆有秘法,传承演变万年之后,方成了今日的摸样,上古阴蜃活的年头虽多,没听说过能够推演吉凶。

当然,也有的灵兽天生精通推演之法,不过此类灵兽,《神异经》、《九州志》之类的典籍中必有记载,在各类书中,往往能占上一笔的阴阳双蜃,倘若也有此异能,书中没可能不提。

所以,此行而去,根本就是以有心算无心,占足了上风。

迷天圣教并不满足于打一场胜仗,更要胜的漂亮,胜的完整,阴蜃要拿下,极恶老祖也不能放过,玉子乔同样要救出来,然后地下水脉,也要一并疏通了……

最终定下的计议就是,六阵合围,将阴蜃幻境处包围的风雨不透,做正面攻打之势。

暗地里,却是另派小股奇兵突袭,趁乱救出玉子乔。

解决了这桩隐患之后,对阴蜃以及极恶老祖如何处置,就可以根据战事发展而定了,倘若那阴蜃真的十分强大,就凭六只荒兽的数量优势,狼群战术击杀之,倘若阴蜃已然虚弱,那就更加简单了。

至于极恶老祖,在六座比不得高门大派守山大阵,却至少有其四五分威力的荒兽之阵面前,几乎不是同一档次的存在。

天道高手固然强大,可以与经过千百年加持,推演运算过无数遍,无论调动天地元气,还是将之转化成道术神通进攻及守御的大阵相比,还是差了些水准。

若不然,天道第一高手轻松可以横扫天下,这天底下,必然早不是六大宗门并立的格局了。

不过,如阴阳双蜃这种上古流传下来的灵物,一来,其肉体力量远非普通修真者能比,二来,数千甚至上万年的累积不可小觑,三来,灵兽天生便在天道中,其力量虽强,却不似人类修真那般,总受天劫之困扰,的确是与守山大阵同一量级的对手。

事实上,上古流传下的守山大阵,其最初的用途,也就是抵御这类洪荒时满大街都是的荒兽侵袭。

话题扯远了……这整个计划,虽然并未详细向刘火宅说明,透过相互交流的只言片语,还是可以轻松判断出来。

没错,交流也有刘火宅一份,因为要实行这个计划,不可避免的就要用到刘火宅——所有人中,只有他真正深入过阴蜃幻境,到达过迷宫之底,所以小队潜入迷宫深处救玉子乔一事,由刘火宅带路。

整个计划看起来粗糙,不过迷天圣教举教千里奔袭,本也应该有这种堂堂正正,将对手一击化作齑粉的气势。

而且,正面杀戮虽缺乏技术含量,我强敌弱时,实乃兵法正道。

不将力量分散,就不会露出破绽,将敌人,那么毫无悬念的碾碎!

如此制定出了计划,又经过六位天道联手推演……直至每一个小细节都在计算中,作战会议方才完毕。

如阴蜃、极恶老祖之属,由于实力强大,早已经不在普通天道算中,不过刘火宅见过极恶老祖,见过极恶老祖交手,阴蜃的实力,更是能够从古书典籍中得到,虽然直接预见不出,并不妨碍天道的推演。

对于天道高手们丝丝入扣,巨细无遗的作战计划,刘火宅一方面是佩服,佩服天道高手一旦认真起来,与人为难的能力;另一方面,却是隐隐的不安……

那股不安,也不知从何而来?

是因为计划太过细致,物极必反,过犹不及?

还是某种深藏于识海深处的潜意识反应?

抑或者,源于对极恶老祖以及阴蜃的担忧惧怕?

刘火宅自己也说不准,就更加没法对几个天道说,徒惹嘲笑。

迷天圣教之山门,距离楼兰古城残迹,不知有多远,不过大体可估计出来。

迷踪原,在水线之北两千里,楼兰古城,在水线之南……也两三千里的样子。

距离的方位偏差不能确定,不过四五千里的距离是有的。

哪怕上古荒阵飞行速度快捷无匹,也足足飞了一日一夜……

因为飞行速度是越来越慢的,在大漠瀚海外围,天地元气充沛,六阵荒兽自然能够全速前进,当越来越深入瀚海,天地元气越来越稀薄,荒兽的飞行,就渐渐需要用到自身,也便是体中所裹迷天弟子们的能量了。

就如在迷天馆中给问天井灌注灵息换取水源一般,自从过了水线,开始深入瀚海,迷天弟子纷纷盘膝打坐,占据了荒兽体内至关重要的经络与穴窍之处,将自身修为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以弥补天地元气之不足。

而倘若有人灌注过猛脱力,荒兽躯中早备有法符灵药以维持。

巳时出发,申时过了水线,当夜幕来临的酉时,大约深入瀚海千里,速度进一步慢下来。

一是天地元气的稀薄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二则是,天已经开始黑了,天空有星星显现出来,六只荒兽,正可以放慢速度,通过辨认星辰调校方向,确定自己行进无误。

一切都在天道推演之中。

只不过,迷天圣教,知道楼兰古城具体在什么位置的吗?可以这般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他们的确是知道楼兰古城的具体位置的!

他们如何会知道?

因为楼兰古城中,不光是阴蜃、极恶老祖与玉子乔三个人,还有地下水窟中数百上千的被囚者。

刘火宅在水窟中呆的时间虽短,惊鸿一瞥,却无意中也结识了几个囚犯,问到了他们的名讳,这就足够了。

凭迷天圣教的力量,略微一查,便清楚了那几人的根脚,既知根脚,通过天道推演,揪着这几个小线索,轻而易举锁定了楼兰古城的位置。

胜败,如有天意。

整整一夜行军,一是确认不跑错路,二是确保,荒兽中的迷天弟子不会因为长久输送,影响大战中的状态。

当天光重临,黎明时分,六只荒兽,终于从四面八方,不,六面十二方,围住了虚无缥缈恍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楼兰古城。

六只荒兽,刚好守定了六个方向,前后左右上下,风雨不透。

戌土麒麟乃土系灵兽,自然守下;太古荒蛇乃龙属擅飞,守空;余者断恶狴犴、必报睚眦攻击力强大,守御前后;先天文蛛与月宫玉蝉攻击略差,但是各有手段,叫人头痛,守定左右,和余兽呼应。

楼兰古城百里之外,六兽放慢了脚步,按照各自分配好的任务,缓缓趋近了楼兰古城。

不凭迷天弟子灌输之力,仅靠这些兽魂本体,残余的天地元力。

所有迷天弟子被要求抓紧时间,好好利用开战前这一两个时辰——休息。

迷天圣教虽然团结,更因为与众不同的修行理念,没少进行过诸如此类的大规模行动,但是如此大规模,如此大手笔的行动,几十年来,不,上百年来,都还是第一次。

虽然被要求休息,弟子们可都闲不住,抓紧时间议论纷纷,揣摩上古荒兽究竟有何恐怖,揣摩等会儿大战起来,究竟会是哪边沾上风……

连天道高手都推演不出来的时,他们这般议论纷纷就能得出答案了么?

显然是否定的。

但是,得不出答案,就不能够议论了么?

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事实上这一路上,迷天弟子们兴奋、激动、迷茫、无助……只有这样的议论,才能够消除他们心中的紧张情绪。

八卦,有时候也是有用的。

理所当然,有有用的,也有没用的,比如说,刘火宅,就丝毫不为前后左右的议论动容。

自从戌土麒麟渐渐潜入漆黑幽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沙底,他便开始检查装备——云若、落尘法衣、避毒丹、暗殛铠、青霜剑……

六兽就位,距离发动还有一两个时辰,但是负责潜入幻境的小队,以刘火宅为向导,两位出窍两位三花,却是需要事先就位的,以好用最快速度,冲到迷宫深处救人。

哦,却忘了说了,两位三花,有一位姓释名安盛,乃刘火宅以戾魂万蛊丹控制的。

虽然一切都在算中,心中那隐隐约约的预感,让刘火宅装备的尤其充分了一些。

至于暗殛铠与青霜剑,理所当然,都是从玉子乔的赠与中淘来的。

青霜剑在手,第一个直了眼的,却是玉无瑕:“这柄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夜孤坟认同了刘火宅的说辞,还没将玉子乔自觉时日无多的事告诉她呢,玉无瑕当然一无所知。

不过,那毕竟是玉无瑕的父亲啊?哪怕已经十七八年未见,刘火宅一亮青霜剑,竟然就给玉无瑕认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唯有承认,是那老爷子送的呗。

刘火宅不由头疼,担心玉无瑕刨根问底,比如说,我爹都还说过别的什么没有?既然有时间赠剑,自然也有时间干别的,他有没有问过我的消息,有没有……

刘火宅正在心中迅捷无比的盘算着,怎么撒谎会来的自然一点,不料玉无瑕就只是问了那么一句,就偃旗息鼓了。

只不过,她面颊飞红,眼波流转,迷人至极,也不知心底里都在想些什么……

章四十五 沙里浮梭,阿律那身

地下幽暗,沙里梭自带灵光,黯淡而微弱,摇曳的照着。

这般灵光下,梭体那半透的外壳之外,沙砾如漩涡,擦着外壳滚动向后卷去,如同流水之漩涡,叫人微微的晕。

沙里梭,mí天圣教独men土遁之器,不适于坚土中行走,独适于沙中前后。

毕竟也是在大苑扎根了两千年的大宗,诸如此类的日用之器总有一些。

沙砾被梭体排挤,出“沙沙”的微响,不过响声旋即被针对xìng的法阵压下,透不出梭体之外。

不仅仅是声音,连同梭中的灵光,甚至是法阵jīg天地元气的涟漪,都经过刻意的处理,倘若从丈许开外探寻,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流传千年的高men大派,果然不能xi觑,还以为涟漪望气之法是自家神通独有,看到眼前的沙里梭刘火宅便知,自己xi觑了天下英雄。

或许别人做不到涟漪望气的程度,不过对于声音、光、热、灵气bo动之事,自也有相宜的独到见解。

盘膝梭中,刘火宅一边片刻不停的修行,一边放眼打量其他人。

除他之外,梭中还有吾人,yu无瑕不必解释,释安盛也不用说,却是群兽经过大宛,刘火宅央夜孤坟带上的。

戾魂万蛊丹是何物,夜孤坟比刘火宅更加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李三思、刘思远两位七重出窍,以及与释安盛一般的叫做奥城喜的七重三ua。

这是一支六人xi队,领队的是yu无瑕,向导的是刘火宅。

yu无瑕身居圣nv,虽然并不独一无二,在圣教中却也地位突出,当得下该职。

何况,此行要救的是她的父亲。

此时正是卯时中,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急行,晨光将启时分。

荒兽之阵从上下前后左右六方悄无声息的包围住了幻象中的楼兰古城,不过还并没有立刻开打。

战事前半,救出yu子乔才是主要目的;外围即便攻打,也不过是那声东击西之计,地底这只六人xi队才是关键。

他们乘着特别处理过的沙里梭,到yīn蜃幻境之底就位,待外围攻击起,立时趁深入幻境,救出老人。

戌土麒麟神通广大,几乎深入地下三千丈,触到了地火岩浆,然后才在岩浆的掩映下缓缓上浮。

不光戌土麒麟如此,那太古荒蛇,也是自九天罡风中缓缓降下,其他如先天文蛛、月宫yu蟾、断恶狴犴、必报睚眦,也都各有手段,从四面八方缓缓趋近。

没有办法,要对付的毕竟是上古凶物,人道大兴,上古凶物越来,但是前人于笔记心得中留下的记录,却是数不胜数,没有一份,是告诉后人,此等上古凶物看起来威猛,其实不值一提,对付它们如同砍菜切瓜一样的。

无不是叮嘱后人,务必慎之又慎,在这种情况下,mí天圣教如此xi心翼翼也是自然。

刘火宅的目光从梭中五人脸上扫过,两个出窍眼观鼻、鼻观心,全部心神正集中在梭体外部。

此行能够被点名的,皆是mí天圣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还没进入天道,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行事做人,皆有章法。

其他如奥城喜、释安盛,则是在翻来覆去的擦拭兵刃。

那奥城喜所持的是一柄宝刀,刀名大漠西风,虽然还未通灵,却是足足的八重天器,削铁如泥,切金断yu,那森幽的刀锋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如坠冰雪,随着真丝的擦拭,益锃亮起来,微微颤抖着,轻yin阵阵,虽未通灵,却也擦了通灵的边了。

至于释安盛,他不用兵刃,所擦拭的,就只有自己那一双ru掌了。

以独特的法子,理纹、顺脉、通血、催髓……他整个人只是七重修为,ru身也只是七重的锻炼,不过他这一双ru掌,却已经近了八重的边儿了。

这一men功夫,叫做阿律那身,却是那天下第二刀百里的独men绝技,仅仅men下几个受看重的,会被传下那么一星半点。

据说这阿律那身修行到了极处,可以让身体柔弱无骨,却保持强大的力量,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致命的攻击,同时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轰到身上,哪怕是刀砍斧削,经过那柔若无骨的肌肤消解,十成威力里,真正落到身上的,剩不下一成去。

这简直是与少林金刚不坏之体截然相反,却又可以与之媲美的功法。

不过释安盛只两掌练出了三四成来,听说就是刀百里自己,也并没有练全。

不要觉得,这men功夫没甚出奇处,因为它所做的,普通的血ru化身就能做到。

血ru化身,是血ru化身,本体,就是本体。

血ru化身只是一团血ru,没有意识,筋络异常,纯是蛮力,可是你的本体,无论分出多少血ru化身去,还是有骨头、皮ru、内腑、脑浆那些物,不会有甚本质的改变。

被打了也疼,也砍了仍旧会流血,任你把血ru化身练的如何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本体死了,化身立毙。

所以,在一些高men大派的武修看来,血ru化身那类的玩意,皆是皮m,甚至不屑用之,金刚不坏身,太极锻体诀……这种增益本体的法men,才是他们推崇的。

九忧和尚没有用过,醉仙子也没有用过,极恶老祖的确常用,不过他也的确,将那血ru化身的法men,上升到了分身亿万的境界,和普通化身的武修没法比。

理所当然,释安盛会的事,刘火宅没可能不会。

就如释安盛一般,左手扣在右手上面,一圈圈,一道道,一丝丝,一缕缕的捋着手掌上微处,捋的手掌热,筋膜涨,神通视野里,却仿佛整只手掌都透明起来一样。

这是此法入men的标志。

释安盛修炼此功十年,三年入men,七年xi成,倘若他早点遇到刘火宅,遇到流神通,恐怕早就大成了……

这men功法,乍一眼看上去,就如之前说的那样,但是实际上,实际上稍一体悟刘火宅便现,这竟然是一种培养流神通的法men。

通过内息一遍遍过滤,一遍遍触mo,将全身上下的血ru、筋脉、骨骼、髓液,都纳入到内息绝对掌控的法men。

是一种笨到不能再笨的法子,不过倘若持之以恒,日久天长,就慢慢的能够做到了……

释安盛的劈空掌那般炉火纯青,收由心,甚至能够肆意拐弯,与其说是他在劈空掌上下的功夫大,不如说是他在手掌上的功夫大。

整只手练成,那么不光是对手的掌控如臂使指,就连从手中出的气劲,都能够c控个两三分,这不是流神通,又是什么?

倘若整只手臂都能练成,估计,可以c控的不只两三,而是七八分乃至十分了。

这很强大!

因为刘火宅眼下对各种流的c作,也不过是个三四分而已,倘若能够做到绝对控制,他就不会现在才是个五重中了。

那个刀百里,当真天纵奇才,竟然能想出这样子的法men。

不过,倘若不是见识过这种能力,他能够凭空创造出来,这般蠢笨……却又的确是前途无量的法men来吗?

虽然说,这法men的终极目的,是刘火宅天生就有。

但是,通过对这法men的揣摩,刘火宅对自己能力的本质,以及神通运用的法men,皆有了长足的进步。

仅仅一天,已有xi成!

再过段时日,大成也没甚稀奇,甚至,就算通过这两掌,推演出全身上下的法men,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咚咚!咚咚!咚咚!”刘火宅心中振奋,情不自禁情绪jī昂的同时,yu无瑕一颗心也在剧烈的跳动着。

比刘火宅更响,比刘火宅更烈!

每向上一分,就意味着距离父亲更近了一步!

十七年呀,足足十七年,最后一次见父亲,自己也就刚刚记事,唯一能够记得的,便是回身而去的背影。

那之后,便是十七年的等待……

不知其在何处,甚至不知是死是生,m常有流言蜚语,在这二十年间,夜孤坟所享受到的,yu无瑕一丝都不少。

不过夜孤坟至少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知道辩解也是无济于事,知道自己只有老老实实忍耐,可是yu无瑕……

不能报希望,因为那只代表着更深的失望;又不能绝望,毕竟没有确凿的消息传来;甚至对于可能的凶手,她都不知该不该恨,恨,没有任何证据,不恨,非为人子nv之道……

日日夜夜的折磨,反反复复的煎熬,终于一切澄清,没有人比yu无瑕更加紧张,更加jī动。

心情的jīg,远远过父nv重逢!

心跳如鼙鼓之间,沙里梭微微一震,停止了上浮。

“到了!”出窍之一李三思轻声道,“信号吧!”

章四十六 地上围攻,地底潜入

沙里梭中信号传出,天上地下六处所在齐齐有了动作。

内部接应之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就需要外围之人的火力掩护了。

“戌土麒麟,指地成钢!”身为迷天掌教,地下三千丈的夜孤坟第一个发动。

身长百丈,藏身沙底的戌土麒麟做出反应,神通之力翻卷,只一两成是天地元力,虽然接近地火,不比地面上那般灵气枯竭,这么倾力一搏,绝大多数动用的还是戌土麒麟的本源神通以及数千迷天弟子包括夜孤坟自己,汇聚的庞大大力。

换成是普通人,或者是普通大阵,这么猛烈的一次攻伐,招式未出,自己就先被撑到崩溃了。

不过戌土麒麟,毕竟是上古神物,又经过百千年来持续不断的苦心祭炼,可不是凡人凡物能比。

“嗷”能撑爆一切的灵息涌入,麒麟不仅未有失去控制,反而凝聚之态更加清晰,筋肉骨节更加真切,昂首一声长吟,震的沙海激荡,地火翻涌,恍若龙吟。

从麒麟口中,无穷无尽的灵息汇聚,渐渐凝结为古朴苍劲的一个金光咒符。

仅只一个,却仿佛包含了天地至理。

一符既出,沙海不见了,地火不见了,周身四下的凭依全都没有了,整个世界只剩那金色的符,翻卷上行,见风就涨。

初出麒麟口时,也仅只几丈规模,向上升腾了百丈,则规模也扩充到了百丈,向上升腾千丈,规模也扩充到了千丈……

刚出麒麟口时,身在麒麟身中的迷天弟子,还试图好好几下这个字的摸样,以好日后参详研究,毕竟得睹这种太古金文的机会不是太多。

而且那符虽然龙飞凤舞卓尔不凡,看起来笔画并不复杂。

可是,飞出百丈,众人才渐渐开始瞧的清楚,间架结构看起来并不复杂的一符,其实是有成百上千更加细微更加难辨的金文构成的,那一横一横一撇一捺,皆是整篇整篇的文字,却哪里是仓促间能够参详的?

待得金文扩充到了千丈,一些勉强还欲背诵强记的人不由自主开始吐血。

原来那更加细微更加难辨的金文还不是极限,当扩充到了千丈便会发现,那些字和笔画,仍旧可以细分,仿佛无穷无尽。

仓吉造字,天地震惊,凡夫俗子不明所以,其实那就是一种功德大道,虽然未有真传传下,这全天下的读书人,却也都算他的徒子徒孙了,传承虽然不入方家法眼,却也始终未曾断绝。

这么一门大道,又岂是一时半刻,凭个小聪明就能领悟的?

“噗!噗!噗!”一时间,戌土麒麟里面,争先恐后的,有人吐血,有早有晚,有先有后,有重有轻。

“早先演习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不要盯着那符乱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舱中一些岁数较大,辈分较高的弟子四顾哂笑,“都别看了,别看了,收心行气!”

并不慌张,因为此刻还没到紧张的时候呢,攻击刚刚开始,对方欲做出反应也要一会儿的。

一边催促着众人别在自不量力,一边让已然受伤的诸人速速吃药治疗,快快归位。

地下三千丈,戌土麒麟向上方吐出了指地成钢之禁。

不到一时三刻,整片沙海,楼兰古城的下方,都变成了铜浇铁铸的一般。

原本在沙里梭周围环绕流动的沙砾,一颗颗停止了流动,凝寂下来。

整个楼兰古城的下方,由是风雨不透,哪怕蜃龙现身,一时三刻怕也不能摆脱。

幸亏沙里梭的六人已经抵达了幻境边缘,倘若不是已达位置发出信号,早发了那么一时半刻,最后这一段距离,他们非得劈山断石方能抵达了。

戌土麒麟发动攻击的同时,其他五兽也并没有闲着,纷纷出手。

指地成钢禁,表里河山禁,天罗地网禁……

六只荒兽,三大禁锢,并不是一一对应的,而是两两施为,下方的戌土麒麟与月宫玉蟾,上方的太古荒蛇与先天文蛛,地面上的断恶狴犴与必报睚眦。

六只荒兽组成大阵,灵力在荒兽与荒兽之间翻涌激荡,恍若大海之潮时刻不停。

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天地风雷山泽火水的八卦之力流转,六只荒兽,遵从天道运转,让禁锢之间自成了一方小天地,将自身能力、对天地元力的运使,发挥到了一个极致!

而指地成钢禁、表里和尚禁、天罗地网禁,则分别从地下,地面,空中三方,将楼兰古城包围的风雨不透。

包围完成,自然就是进攻!

太古荒蛇,九天长风!

盘旋环绕九霄的荒蛇一张嘴,无穷无尽的白色罡风从九天之上浩浩荡荡杀下,恍若银河垂落。

那些风打着旋,兴着波,起伏不定,却锐利如刀。

于楼兰古城外几十丈落地,“嗤嗤嗤”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生生在已经完成了指地成钢的沙面上,犁出几丈宽几丈深的爪痕来。

指地成钢神通之下,沙海已是坚若金石,这一记九天长风的威力可想而知。

掠过空地杀入到楼兰古城中去,一瞬间撕破了古城之上犹如肥皂泡般包围着灵光封禁。

“轰隆隆……”房屋塌陷,尘土飞扬,石破天惊般的响声充耳不绝。

这一记,生生从楼兰古城的西门,划到了东门,将整座古城从当中拦腰劈成了两半。

上古荒兽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罢了!

太古荒蛇之后,是先天文蛛。

文蛛蹲伏于地面,向着古城吐出一口白涎。

先天文蛛,万荒流毒。

那白涎见风而涨,在半空中结成一张硕大无比的蜘蛛网。

只是先飞到半空,再轰然落下,与九天长风虽然同出,却是满了半拍。

不过其威力,却是丝毫不逊的。

“嗤嗤……”白色的蛛网膨胀成几千丈规模,将个楼兰古城牢牢实实的覆罩其下,然后轰然落下。

虽没有九天长风那般堂堂皇皇的威势,却胜在绵密细致,无孔不入。

白色蛛丝一沾尘埃,立化剧毒,所有被触及到的物事,都如同水开了一样,泛着腥臭的泡沫腐蚀、消逝。

尤为奇特的是,虽然出自同源,这些白色蛛丝毒性竟然不一,腐蚀出的毒液各个不同,落在青石街道上的一种颜色,落到漫漫黄沙上的是另外一种,落到皇宫汉白玉壁上的,又是一种……

嗤啦啦……恍如刀切黄油,不过呼吸几息之间,整个楼兰古城,被这漫天蛛丝,蚀成了各种形状的小块,宛若纷乱的棋盘。

利索当然,这一切依旧还只是个开始,太古荒蛇、先天文蛛之后,月宫玉蟾、戌土麒麟、断恶狴犴、必报睚眦也纷纷出手。

月光清辉砸落,一下一下犹如捣药玉杵,将个本已粉碎的荒城砸的七零八落。

又有陡然冒出的石刺冲天而起,将整个城基撑的歪歪斜斜……

一时之间,占地颇广面积颇大的楼兰古城,竟是疾风大浪里的小舟,颠簸起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城尤如此,城里面的活物们就更别说了。

起!伏!起!伏!……波及全城的攻击轮番上演,哪怕不惧砍削的沙人,也根本无法经受。

一起一伏全数散落成了沙砾。

虽然在黄巾力士符的凝聚下,很快又结成了一团,不过下一个起伏之间,又被颠到了粉碎。

即便是上古传下的秘法,也难以经受这种周而复始持续不停的破坏呀……

百八十轮的颠覆过后,黄巾力士符上渐渐开始出现裂纹,而凝聚黄沙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直至最终,再也凝聚不起,烟消云散。

其实以戌土麒麟的控土之力,完全有办法彻底固定黄沙,令这些沙人起也不能起,但是……

这等程度的沙人,根本不在操控者们眼内,既然颠覆古城的过程中,就能让沙人随之崩溃,又何必多费一些气力呢。

整个城中的唯一例外,也就是皇宫前的那只龟龙了,翻天覆地的攻击当中,竟然还能凝结维持,而且渐渐从被攻击的状况下稳住了阵脚,仰天长啸,挣脱攻击飞向天空。

表里山河禁的幻象,无效!

天罗地网禁的纠缠,差些功夫!

“嗷”龟龙猛然长吟,整个大漠瀚海随之一颤,指地成钢禁有松动的趋势。

这龟龙虽然只有三十余丈长,被几番摧毁又几番凝结,不断有黄沙汇聚到它的身上,形体竟然如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渐渐的比六只荒兽的大小都丝毫不逊了,而且仍在继续膨胀中。

“攻击此物!”知道那是关键,荒兽的控制者们瞄准了开火,各种技能不要钱一般砸压过去。

地面上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帷幕,轰隆的震颤不时传到地底处来。

“时间差不多了!”对方既然使出了手段,内部的防御必然松懈。

地面上的讯号传来,地底下的诸人顿时有所感应。

“开!”奥城喜手持大漠西风,激发出金色如实质的刀芒,一刀如砍菜切瓜般插入了幻境。

“噗……”水流瞬间涌入,不过沙里梭内舱狭小,一瞬就被灌满,水流也就停了,剩下来的只有水压之力,对于修真者,实在可以忽略的。

从幻境缺口,六人小队鳞次栉比而入。

章四十七 重过迷宫,驾轻就熟

入得其中,便是黑黝黝的dòngxùe。

dòngxùe里有人,衣衫褴褛,沸沸扬扬。

外部天惊地动,地窟里也跟着震dàng。

震dàng以前堵塞水脉时也有,却不似眼下这般剧烈难耐。

隐隐还有水声,远远近近的传来,此起彼伏皆是地窟囚者慌luàn的奔跑,此起彼伏的惊呼。

见了这一行生人,也都顾不上了,匆匆而过,有的奔前有的奔后,无头苍蝇一般。

“须得通知上面,少用些强轰硬打的招数。”虽然刘火宅说过地窟里的情形,但是地窟之人这般一跑,数量尤其的显得多起来。

李三思为人谨慎,一边说着一边就传出了讯息。

强轰硬打也不至将此地轰塌,动手的人心中有数,但任这些人luàn哄哄奔走,难免自己磕着碰着。

若是自觉大难临头,生出húnluàn,难免会有死伤,也都得算到mí天圣教的账上。

这恶帐,少一点是一点,也是名mén正派处世之道。

不过,一行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可以做好事的时候,mí天圣教自会竭尽全力的做好事,但是,明知道没有余力,也不会自寻烦恼惹麻烦上身。

晃动微停,却是以戌土麒麟为主的一些土系招法应声停手。

dòng窟里面的húnluàn随之减缓了些。

李三思微松口气,随着众人身后,逆着喷涌的水柱,钻入了大漠西风辟出的通道。

也就刚入,数枚息沙飞入,迅速膨胀堵住了缺口。

几个人在dòng窟中的惊鸿一瞥,就好像xiǎo石子投入水中,眨眼间不见踪影,水bō都没泛起几丝。

地下水道与以前一般无二,漆黑不见五指,灵光封禁则在另一个层面,将水下切割的一块一块。

幽鱼幽怪之类的成群结队的向六人涌来,不过在两个出窍,两个三huā的护持下,皆是灰灰。

举手投足间便化成ròu酱,死到不能再死。

刘火宅带着诸人,使出了水下疾行的法子,一路风驰电掣的向那只巨大章鱼的巨大封禁驰去。

“你这法子在水底赶路,可有些新鲜……”从水下石窟出来,对阵法研究较深的刘志远本来似有话说,结果被刘火宅分水奔驰的法子一带,登时也将刚起的一点灵光抛到脑后了。

“素来听闻,东海逍遥派的乘龙念法水遁速度冠绝天下,不过水下阻力巨大,速度稍快一些便难以禁受,还以为那都是吹嘘出来的呢,这般看来,刘xiǎo兄弟你这法子,该是与那乘龙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这段水路颇长,之前刘火宅曾被铺天盖地的幽鱼幽怪缠的狼狈不堪。

不过提升了半级,又有几个高手从旁护翼,更加……对这水下赶路有些心得。

听完了刘志远称赞的话,一行六人,便已经来到巨大章鱼的封禁中了。

巨大章鱼在酣睡,升腾的气泡如cháo涌。

不过当众人踏入封禁,此物还是一瞬间醒转过来,张牙舞爪的向众人横冲直撞。

这般庞然大物,一重之力,真也与七八重高手相差不多了。

所谓一力降十会吗,身躯大到了巨大章鱼这样的程度,普通的招数便根本无用了。

“来得好!”一群人里,战意最盎然倒是释安盛。

他被灌下了戾魂万蛊丹,知道自己吃了yào,知道自己为什么吃yào,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就跟刘火宅手边的积年老仆一样。

自己归顺之后,竟然都还没什么表现的机会,早就憋到不行不行了。

看见那物铺天盖地的撞来,舌绽chūn雷的一声喊,巨大无比的灵光掌印瞬间凝结。

不过,虽然巨大无比,也有个十几二十丈规模,和至少百丈长宽的巨大章鱼相比,杯水车薪而已。

“住手!”刘火宅一句话,便如吹灯拔蜡,将原本微弱的反抗也消弭于无形。

释安盛无比服帖,一瞬间收回了大大劈空掌,哪怕如此做会让他筋脉震颤,隐隐受伤。

“我们是去救人,不是来逞能,能xiǎo点声音,就xiǎo点声音。”如此这般解释着,看着释安盛服帖却不以为然的神sè,刘火宅也不知道这解释到底有没有必要。

就这么纠结的一瞬间,奥城喜已经挥动了长刀:“就是在这物身上剖个口子进去是不?”

大漠西风一挥,凄厉璀璨的刀光,轻而易举切断了巨大章鱼一条触须。

“轰隆隆……”长达百丈,宽有十余丈的触须,跌到水底石岩上那也是惊天动地的威势。

凄厉的血红从章鱼断须处溢出,飞快的染红了整个灵光大禁。

血红sè之后,又是浓重的漆黑,附带着剧毒腥臭,显然也是巨大章鱼感觉到了危机,用出了保命之法。

这就叫低调?刘火宅没有好气的看奥城喜一眼,不过,却轮不到他说什么。

他只是个带道的,指挥是yù无瑕。

所有人都觉得,nv儿救父亲,天经地义,而且必会倾尽全力。

理所当然,假如救援出了差错,也就无人指责,说自己没有倾尽全力之类的……

前者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者则是xiǎo心龌龊的心思,不管如何解释,这支队伍由yù无瑕负责。

可是yù无瑕呢,自从进到了这片区域,就浑浑噩噩,显然受到了情绪影响。

刘火宅说她道心不稳不是空口白话的。

指挥不发话,这些手底下人,自然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五毒奇经!”李三思将手一挥,铺天盖地的血红、浓黑,被他的神通一卷,飞快的压缩变xiǎo,lù出了澄澈的水底。

而红的血、黑的墨,硬生生形成了两道漩涡,将四周围的同样物质尽数吸纳起来,越吸越xiǎo,越吸越聚缩成一团,最终,就变成了一红一黑两个滴溜溜lu的xiǎo球,落入了李三思手中。

遮眼之物一去,巨大章鱼就uǒ的呈现在几个人面前。

巨大章鱼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几个人,不是自己能够力敌的。

浑水mō鱼的环境消失了,八只爪子,竟没有一只敢递上来的,身形一侧,水流一喷,竟向另一个方向仓皇逃去。

奥城喜举刀yù追,砍的不过瘾。

刘火宅倒是知道为何,他的刀距离灵器,还有一线之差,不过这一线之差,就如天堑,时间流传下的能够生阶的铸造法mén没有几样。

据刘火宅所知,就有一样,是说多多砍人,就能升级的。

当然,不仅止于砍人,砍妖,砍怪都行,要点是,砍的东西要强大。

眼前的巨大章鱼,显然就是符合的目标。

虽然,说法荒诞不经,不过没有别的什么公认的行之有效的法子的时候,似乎也就只能病急luàn投医了。

“嘿!醒醒!醒醒!”刘火宅万般无奈,捉着yù无瑕肩头摇晃起来。

没有反应。

干脆直接一个嘴巴。

总算把yù无瑕打醒。

虽然痴痴mímí恍若梦游,所有人,yù无瑕还是看在眼里的,不用刘火宅提醒,立刻向刀气纵横的奥城喜喊道:“还请奥师叔莫要节外生枝。”

虽然辈分高了一级,不过此次营救行动,理所当然的以yù无瑕为首。

微微有些不甘,不过奥城喜还是听了话,折身一投,钻入了巨大章鱼身上端处,临入之前,幽怨的瞪了刘火宅一眼。

端处正在疯狂的蠕动,血ròu横生,估计一时半刻就将自行痊愈。

余下诸人也没什么话好说,随在奥城喜身后也就进去了,凶横的巨大章鱼在这些人面前,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脱,任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连个看大mén的都不如。

入了章鱼肚肠的血ròu秘窟,众人先是眼望四周啧啧称奇一番,然后就是两位出窍的表现时间了,一路上都是奥城喜开山凿石,开肠破肚,但在这不知如何幻化出的血ròumí宫里面,却是两位灵修的地盘。

啪嚓嚓,顶mén开裂,元婴弹出,天眼翕张,上下左右的mí宫构造,一瞬间被二人看了个满眼,然后用旁人不懂的术语飞快的jiāo谈,推演起来。

为何要如此,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一只云若可以引路了,所以必须靠人力,算出yù子乔被关押的心房的位置。

也不能派天道,天道推演的确实快了,但是推演的动静太大,势必会惊动极恶老祖或者yīn蜃,只能用jīng通阵法的出窍。

一环一环,环环相扣,皆在算中。

章四十八 势如破竹,终点现疑

理所当然,也有那些个不甘雌伏的血脉、ròu筋、骨膜之类的缠卷上来,在两个三huā手下无一合之将。

也有那些蟾蜍、蛤蟆、壁虎、蜈蚣之属,或是蕴着剧毒的脓血,向众人侵袭而至,结果都是两位出窍的补品。

遁出元婴打开天目探看四周的同时,从两位出窍身上,又有兽形的魂魄遁出。

七只魂魄,只只凝如实质,皆成五毒之形,面对铺天盖地来的爬虫,就如虎入群羊。

撕裂、吞噬、威压、慑服……涌来的五毒之属再多,压根不够这两人十四魂分的。

稳住了阵脚,不过一时三刻,方向也告算定。

两位出窍彼此看看,心中都有疑huò。

这血ròumí宫,从外部看着,是须弥纳芥子之术,将章鱼体内摆千倍的扩张,然后又以先天之法震住了从头到须的xùe窍,而ròu身成阵。

这等大阵,暗合先天之道,阵基甚多且繁复,阵基既多,变化自然更多,绝非一时半刻能够算清的,两位出窍皆擅术数,本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孰知一算之下,竟是虚假。

所谓的血ròumí宫,真就像刘火宅所说的那样,非是章鱼真体,而是他处一方极似ròu体的血xùe点化而来。

xùe窍没有几处,根基也不甚稳牢,变化更是乏善可陈,屈指不过片刻,两人便已经得出了结论……

一人还能犯错,同时来两个人,就是为了防止犯错。

对视一眼,将得出的结论略略一说,心中虽然还有疑问,至少算术上面应无大错。

而且,时不我待,外间打的火热,内里也受影响,待的时间久了,安知不会被那yīn蜃以及极恶老祖发现,前来拦截?

六人xiǎo队,所行便是偷偷潜入之事,周身又经过天道加持,人员配备完全是为了快速通过mí宫救人,绝没有和yīn蜃或者极恶老祖正面的实力。

虽然两个出窍两个三huā,级别差了一级,没有丝毫机会!

修行越到了高深处,一级之差的距离也就越大!

一瞬间,拿定了主意,两人向yù无瑕汇报时,也就略去那些微的疑huò不提:“那个方向!”

“走!”被刘火宅唤醒,收束心神之后,yù无瑕自不会节外生枝,向那方一指。

大漠西风到处,血ròu之壁立化齑泥,又一记大大劈空掌拍上,刀xùe立时清爽,血污进去,六人纵身而入,脚不沾地穿行而过,立时面对下一道血壁。

刘火宅夹在队伍中间,到了此间,就没他什么用武之地了,御气赶路便是。

但是……隐隐约约能够觉出,哪里不对。

似乎这一路闯关的情形,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刘火宅皱眉苦思,及至一连穿越了十几二十壁了,骤然醒悟。

这血ròumí宫不太一样了!

自己前次来时,每次挥刀破壁,伴随的,都是巨大章鱼惊天动地的惨呼,以及mí宫天翻地覆的颠倾。

心中存疑,刘火宅立刻便问出来了。

两位出窍xiōng有成竹,原来,大漠西风上早已经抹了奇mén麻毒,就算传入的真正是章鱼的本体,刀带此毒,招招破壁,那章鱼也丝毫觉不出痛楚来,哪怕心房、脑髓之类的被破。

何况此间还并不是章鱼的本体。

至于之前章鱼被断须后的悲鸣,是因为用眼睛看到了而已。

况且此行六人,已经被六位天道联手进行了加持,就算不用麻yào直接破壁,天道潜藏之下,也会自动的消去章鱼一些警醒,降低它的疼痛……

两位出窍说的有理,但是……这里既非章鱼本体,那么上次来时,为什么章鱼就有反应呢?

刘火宅心中仍是疑huò,隐隐约约觉出此行似乎哪里不对,从头到尾被这种感觉包围。

可是若要他分辨出来,又是力所不及……

时间也不允许,没等他有机会再度开口询问,众人已经杀到了颜sè截然不同,质地也不相同的心房之外。

青筋密布,sè呈暗红,膨胀收缩,砰然有力。

老掌mén就在里面,奥城喜毫不迟疑,大漠西风断然斩下。

“扑哧……”闷闷一声,刀直没柄,不过奥城喜的脸sè,却并不怎么好看。

牙根紧要,青筋暴涨,将吃nǎi的劲儿都用出来了,捏住了长刀恶狠狠兜转了一圈,然后剜下了心房上……丈许大xiǎo的一片血ròu,和刘火宅上次来时相差不多。

前面一路势如破竹,刘火宅当时的速度根本不够看,到了质地极韧的心房之前,终于显出差异了。

云若无魂时所凝结的气剑,其锋利程度,竟然还远远超过八重的大漠西风,当真可怖!

口中疑huò,奥城喜手下却不迟疑,大漠西风连挥,片片血ròu纷飞。

释安盛气掌翻飞,将那些血ròu拨开镇压,随手扔向远方,扔向远方闻声而来的五毒类。

一行人速度太快,无论五毒还是血ròumí宫,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一路杀到这心房之前,完全没有敌人蜂拥而至的感觉,压力和入口时相差不多。

不过一时片刻,奥城喜手端的压力一松:“通了!”

连斫几刀,连人带刀投入缝隙中。

最急切的yù无瑕,闻声娇躯一震,如风般跟入,翻转跟进之际,衣袂飘风,yù肌隐现,可惜无人有暇欣赏。

“轰!”心房血ròu增生飞快,只过去两人,已经长合了不少。

释安盛大大劈空掌猛然一挥,将破chù轰的更开,裹着刘火宅随之而入。

外围两个出窍对视一眼,恋恋不舍的控制魂兽,将视野范围内的五毒全数萃取jīng华收到手中,最后进入。

也就刚入,心房血ròu在两人身后长合,几乎不留痕迹。

心房当中,一如刘火宅上次来时,空间广阔,灵光密布。

灵光中心处,天劫之链钩锁着长须长发的老人。

“老掌mén!”yù子乔离家时,yù无瑕还xiǎo,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也有模糊,一时间还不能辨认,倒是两个出窍一个三huā,都是mén中老人,一见之下便认出,躬身行礼。

“爹爹!”至此,yù无瑕也终于能够确认,欢呼一声,既喜又悲,情不自禁的泪水涟涟。

悲的是,爹爹被囚禁在此间这许多年月,折磨蹂躏,自己身为儿nv竟然不知,还时时怀疑。

喜的是,一切终于过去了,此间事了,那边雨过天晴,自己终于也可与老夫共享天伦,以慰亡母在天之灵了!

“速速准备破阵!”虽然jī动,经过了最初时的慌luàn,yù无瑕已经恢复了久居圣nv的镇静自若,收了眼泪,娇声吩咐。

上次来时,刘火宅已经知道了,yù子乔是被天劫之链缠住了魂魄,所以哪怕天道也不得解脱。

不过,这天底下,就不存在无解的事。

mí天圣教既然制定出了潜入救人的计划,对此自然早有准备。

伸手入乾坤袋,再出来时,两个出窍,加上三huā,yù无瑕,每个人手里都持了一枚金钱。

那金钱起初伏在手里不动,过了片刻,陡然醒来,翅膀一震飞起,竟然不是金钱,而是一种像极了金钱的虫。

随着振翅,一股难以形容的金属气息随之而来,说不上腥臭,却让人难耐,情不自禁的眉头大皱捂鼻后退。

包括yù无瑕四下,一震将虫扔到空中,也都大起戒备之sè,chōu身后退。

这几只钱虫“嗡嗡”的鸣叫着,四下逡巡,因为身体呈圆形,乍看上去,就是原地滴溜溜lu。

俄顷之后,几只虫终于选定了目标,却是yù子乔身下那几根天劫之链……

yù无瑕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四只钱虫扑上天劫之链,“苛察苛察”啃食起来。

那速度……缓慢的叫人难堪,看它们口器翕动了半天,天劫链上也不过是陷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这时候,雷光隐隐,受到攻击,天劫链自发的开始了反击。

yù子乔闷哼出声。

受到天劫雷电打击,四只钱虫却是安然无恙,反而“嘭”的一声,一瞬间,从原本的四只,变成了八只,瞬息间翻了一倍。

“嗡”第二道雷劫再降,变成了十六只,再翻一倍,啃噬速度也大大增加。

这不起眼的钱虫,赫然是以天劫为食的。

“不对,快让这些东西停手!”刘火宅陡然意识到了错在那里,面sè煞白高呼起来。

正当此刻,被捆缚在地的yù子乔缓缓抬起了头来:“原来你们mí天教,真的培育出了这可以啃噬天劫的金钱蛊!”

声虽然是由他说出来的,话却不从他口中说出。

片刻的宁静,终让刘火宅意识到了自己错在了哪里——极恶老祖武修第四,的确不能推演天机;yīn蜃承自上古,估计也没机会,学到人道大兴后才有的推演天机之道,但问题是……

它不会,极恶老祖可以教它啊!

极恶老祖自己虽使不出来,最早先的时候,他应当是灵修没错!

从他孜孜不倦试图恢复实力这点来看,他以前的灵修身段,那也是颇高,就算是天道……恐怕也不出奇。

“嘿嘿,你想明白了?”yù子乔yīn测测一笑,诡异无比,大袖一挥,天劫之链陡然收起,连带着,还有链上已经繁衍到几百只的金钱蛊。

“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放下大言,他的身形,如一阵青烟消散,不见影踪。

“爹!”yù无瑕惊呼。

“怎么回事?”出窍与三huā们惊异不定的对视。

话音未落,异变已生。

章四十九 乾坤倒转,老祖阴险

准备结婚中,忙的焦头烂额,对不起大家……

yù子乔的身影如烟消散,这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随着他身影的消失,一瞬间,包围众人的一切都开始崩溃!

翻涌jīdàng的灵光、坚韧结实的血ròu、繁复纷杂的符咒,包括充斥在空间里的气息,都完全不同了。

不,不是崩溃,是重组!

灵光散化,又以另一种形式重组起来;血ròu散开,又按照别的样子凝聚起来;一切仿佛和原来一样,一切又似乎,和原来并不一样。

只是陡然有了比较,方才明了。

重组的包括那些符咒,包括四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yù子乔!

虚影重新凝结成了yù子乔,出现在心房当中,只不过这个yù子乔……

“卑鄙的和尚,以为用这种雕虫xiǎo技就能哄骗过我吗?”天劫链缠身的yù子乔须发皆张,如癫如狂,和刘火宅上次见到他时的气度大相径庭。

骤然发现众人出现在眼前,一声怒吼,悍然发动了攻击:“都天祭魂!”

那可是九重天道的攻击呀!

虽然已经被封禁,虽然已经被消磨了近二十年,仍旧丝毫不能xiǎo觑。

一瞬间,整座心房几百丈空间,皆被幢幢鬼影布满。

这些鬼影从yù子乔身上遁出,嘶鸣着,嚎叫着,歇斯底里,狰狞恐怖,似乎在渴望血食,又似乎在盼望杀戮。

不过是mí天圣教普普通通的一招,被前任掌mén使来,简直如末日降临。

“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虽不知道总体上发生了什么,通过局部的重组,两个出窍也一瞬间明白到发生了什么事,皆是倒chōu一口冷气。

倒chōu冷气的同时,yù子乔的都天祭魂便已杀到,“轰!轰!”两声爆响,两个出窍好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

“轰!轰!”另外几道,也分别轰向刘火宅,重新被变故g的呆若木jī的yù无瑕以及奥城喜、释安盛。

奥城喜与释安盛毕竟是武修,直觉敏锐,反应更快,ròu身也更强,在这种天地元气枯竭的地方,比两个出窍强大了数层不止。

及时chōu刀挥掌,阻住了扑来的七sè鬼影。

鬼影分七sè,七sè皆带毒,且是灵毒,一旦染上,魂魄化虚无,修为付流水,强悍无比。

不过对mí天圣教自己人来说,倒没有那么恐怖。

一路吐着五颜六sè的毒血翻身落地,两个出窍一边从乾坤袋中掏出解yào,飞快的给自己吃了。

刘火宅也顾不上其他的,瞬间飞扑到yù无瑕身前,散云若挥神通布置起了第一重防御。

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方巨大无比的灵光护盾,布置好了第二重。

“嗵!”惊天动地的大响,结果和飞来的鬼影相撞的,既不是云若防御,也不是巨盾防御,而是释安盛横地伸来的巨掌。

他自己面前的鬼影尚没有排解清楚,见刘火宅有危险,便顾不上自己那边,任鬼影穿身,一记大大劈空掌阻住了yù子乔庞然大力。

鬼影一穿,释安盛动作立止,宛若雕塑一样僵在了那里。

从他中招的xiōng口,五颜六sè的灵毒缓缓开始向外围扩散。

这还多亏了他事先吃过辟毒丹,可以稍微坚持,假如不曾服过,估计一瞬间便会被噬作飞灰。

“爹,是我,无暇啊!”巨盾后面,yù无瑕茫然悲呼。

融了云若,催发了神通,刘火宅接过李三思抛来的针对都天祭魂的解毒yào,一手将释安盛扯到了巨盾之后,另一手执解毒丹给其服下。

不过一时半刻缓不过来,总得将yào效化开才行。

“哼,竟然知道拿我的nv儿来méng我,果是心魔!”听了yù无瑕叫声,yù子乔冷哼一声,将手一指,都天祭魂不要钱一样向几人砸来。

“五毒奇经!”两位最先受到攻击的出窍倒是先缓醒过来,毕竟是mí天圣教中人,用出了化解毒素的mén派技能。

“yù老前辈,在下刘火宅,前日曾经来过此地,为老前辈所救;今日与mí天圣教大军同来,要救老前辈出去……”放开了声音,在沸反盈天的啾啾鬼叫声中,刘火宅扬声喊道。

虽有些不清醒,不过这老头还活着,刘火宅已经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解释并不能令yù子乔信服,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好厉害的心魔,将眼前一切,当成某种幻境,当成修炼当中的凶险。

刘火宅牢牢的抱住了yù无瑕,无暇感受那绵软与馥郁,倾尽神通与法宝之力。

独立承受第一击,神通散尽,巨盾陷,灵光摇摇yù坠。

独立承受第二击,神通又散,巨盾拦腰折断,刘火宅与yù无瑕抱成一团打着跌飞出去,口吐毒血,赶忙掏出辟毒丹服下,并时刻准备好了避毒太岁。

yù子乔之毒太强,虽然同在mí天圣教的体系,有些超出普通yào品的解毒能力。

一边翻滚,刘火宅一边还不甘心的继续向yù子乔老头解释。

也不知极恶老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一个九重天道昏聩至此,事到如今,靠近也不行,支撑都有些不住,除了苦口婆心,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可是,独立第三击能不能承受的住,都不太好说。

万幸,预料中的第三击并没有到来。

这个时候,刘火宅和yù无瑕已经退到了心房边上,和出窍三huā们滚做了一处。

释安盛慢慢的回复,两个出窍也站稳了脚跟,布阵、行法,在暴风骤雨般的都天祭魂之下,勉强撑起了一方净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天劫链锁,灵光封禁,这心房最远处有些超过yù子乔shè程,再加上出窍三huā合力,勉强抵住。

刘火宅还在劝说,被李三思阻止:“没用的,此为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之术,老掌mén既然已经入彀,等闲摆脱不了……”目光凝重。

似乎以前,从柳随风处,看到过类似的手段?

刘火宅心中存疑。

所有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是一种阵法上的手段,极其高明,称得上顶级的手段。

看起来像是幻术,却已经接近了世间本质。

它从yīn阳平衡处入手,将看起来切实的世界,凭空里分为两面。

而且,因为对天地元气的把握到了一定境界,两面现实互为弥补,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很难分辨。

甚至,两面的世界,都可以演化万物,虽然与真正存在的万物稍有差别,只能在幻境中存在,但是却可以像万物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

这样的造诣,已经接近了虚空造物的至高境界,都不能以单纯的幻术或者幻阵来形容了。

到此时,李三思等人也都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了。

刘火宅的情报是对的,yù子乔也的的确确被关押在巨大章鱼心房,但敌人显然已早有了准备,一招乾坤倒转,让众人杀进了近乎一模一样的幻境另一面。

看起来一模一样,可惜只是镜中huā,水中月,看得见,mō不着,还被人轻轻巧巧收走了斩断天劫之链的手段。

“yù老掌mén必是被关在幻阵另一面,我们一路杀来,所经其实不是同一面,直到收走金钱蛊,两面对置,我们才见了真正的,入了幻境颇深的老掌mén。”

“只是,他们怎会预先算到我们回来?”这是李三思等人不明白的地方。

他们不明白,刘火宅却懂,略一解释,众人顿时透彻。

这一切,该都源于极恶老祖的诡计……

天道推演毕,yòu入侵者入彀,bīyù子乔入幻境,他既然预先算清了一些东西,则必然也知道,如此这般做法,将会制造父弑nv的惨剧!

那极恶老祖,真真恶毒至极!

以前是为了修炼,即便他拿自己炼丹,刘火宅也觉尚情有可原,眼前这一切,显然是纯粹的迁怒,因为走了刘火宅,他要报复yù老头。

或许也有别的意图在,但是……已经超过了某种界限了!

以后但凡有机会,必杀此獠!刘火宅暗暗承诺。

“我只有一个疑问……”一边抵抗一边厘清始末,李三思忽道,“为什么……那yīn蜃和极恶老祖,要告诉我们这一切?”

最后关头,倘若不是幻象的yù子乔那般说,倘若不是阵法重组,漏了玄机,众人原本也不会想到这一切。

假如情况再紧迫一点,假如那yù子乔虚像容许众人靠的更近一点,甚至是……等到金钱蛊噬断了本来无关紧要的天劫之链,等到他成功hún入众人当中,再突施奇袭,将众人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为什么,要透lù这一切,自揭真相呢?

“或许,他们就是想看看我们意识到中计的反应?”奥城喜猜测,大漠西风斩上重新凝结的刀芒趁隙向后,破开心房。

“强度并无提高,杀出去不难。”

“不对,怎么可能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理由……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李三思低头沉yín,结指推演,片刻之后陡然抬头,“不好!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是外面!”

章五十 天翻地覆,真言救父

没错,更易阵法的顶级手段,阴阳两错,乾坤倒转,其目标不是血肉迷宫这些入彀者,而是迷宫之外的六荒兽。

何为乾坤倒转?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原本埋藏于土中三千丈的戌土麒麟,一瞬间出现在了三千丈高空。

而原本在三千丈高空的太古荒蛇,一瞬间被压在了九地之下。

除此外,文蛛、玉蟾对调,狴犴、睚眦对调……

它们变幻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而是调控、掌握天地元气的能力。

在它们原来的位置,它们能够将其发挥到极致,虽然天地元气稀薄,至少也能有三成增益,而现在……

现在明明该在天上的,在地下了,明明该在玄武水位的,却偏偏来到了朱雀火位……

原本该有的三成增益,一瞬间变成了三成减益,从能发挥十三成的攻击力,变成了仅能发挥七成,六大荒兽的威力,于是一瞬间被斩去一半。

而且,这还不止呢!

地下是指地成钢禁、地面是表里山河禁、地上是天罗地网禁。

虽然六兽的位置关系尽数变了,它们已经施展出来的禁制却没有随之而变化。

所以,戌土麒麟被锁定在了它无力控制,又不擅长排解的天罗地网禁里。

太古荒蛇则被镇压在了坚逾金刚、难以破坏的九地之底。

中间四兽倒没有那般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在表里河山禁中乱了位置,也够他们忙乱一阵,才能够辨清方向,回归本位的了。

但是,敌人又怎么会给他们时间!

“吼”半空中,被它的散了又生,生了又散的沙龙骤得自由,长啸一声,竟然突破天罗地网之禁,悍然向必报睚眦俯冲而去。

没有了压制,它的身躯不断吸纳沙砾变的庞大,这片刻之间身长增长到了百丈,比之睚眦也丝毫不逊,瞬间将措手不及的睚眦扑倒在地。

睚眦躯体里面的迷天弟子受此冲击,乱纷纷滚成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稳住!稳住!”虽然内心也极度惊讶,执掌凶兽睚眦的迷天长老至少还算清醒,一边呼唤众弟子,让他们停止混乱,一边将天道之力不要钱一样灌入睚眦,调动睚眦气息。

在这种天地元气稀薄之地,像他这样的天道高手无力补充自身,所以修为几乎是用一点少一点。

总算如睚眦这样的上古凶兽,体魄强健,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恢复速度快上许多,这也是他们驱兽前来的最重要原因。

“吼”被掀翻在地的睚眦发出不屈的嚎叫,豺兽口张,喷出一道直上九天的虹光,将沙龙头腹打了个烟消云散。

趁沙龙前臂失能的瞬间,从沙龙身下摆脱,一个翻转吊在了沙龙之背,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咬下。

消失的颅脑一瞬间便恢复,沙龙安然无恙,回转了身子,伸爪抵住睚眦啃咬,两个巨兽一时间滚做一团。

翻翻覆覆,时而在上时而在下,看起来眨眼一瞬间便翻滚出了老远,从天空上面却可以清晰看到,两只兽几乎原地不动。

表里河山禁,将原来的狭小空间大肆扩张,做出空间广阔的假象。

此间空间本就宽阔,两只巨兽体型虽大,动作虽快,受此大阵约束,却并没有真正的跑出多远去。

就在沙龙、睚眦战事激烈的同时,其他荒兽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和戌土麒麟战于九天之上的,是一只沙凰;和太古荒蛇战于九地的,是一只巨型章鱼;除此外,又有沙虎、沙狼以及数不清的沙人,与狴犴、文蛛、玉蟾纠缠。

一时间楼兰古城中,朔风飞扬,沙尘四起,翻翻滚滚犹如战场。

荒兽们强大的地方,是力大无穷,肉身强悍;沙兽们强大的地方,是可以源源不断的再生,哪怕被击至粉碎,转眼便好。

再加上大阵被破,荒兽之力被削去了一半,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

当然,只是暂时的……

沙兽们出其不意的攻击,只第一轮,就造成了荒兽体内弟子的损伤,此后的连续纠缠,看起来旗鼓相当,未能稳住阵脚,或者说因为乱了位置,再也不能稳住阵脚的荒兽,体内弟子的损耗却是持续始终的。

反观沙兽,仗着不死不灭的身躯,持续始终的给荒兽们制造压力,若是时间久了,施压超过极限,必将量变累积到质变,与荒兽对决的强弱之势生出逆转。

到了这种时候,就算迷天圣教之人再迟钝,也都知道情况不对了:“不好,中计了!”

是姓刘那小辈和极恶老祖勾结起来,诱人入彀?不,不应该,玉老掌门的玉牒,可不是仿冒的。

那……是玉老掌门被人乱了神智,刻意以玉牒讯息诱骗?也不应该……

迷天圣教倾力前来,天底下,又有几方势力,有把握正搠其锋?

必是敌人的阵营里有天道,而且极其擅长推演,竟然能够凌驾于己方六人之上,制造出此行一切顺利的假象。

必是如此!夜孤坟等人,还推演不出,极恶老祖将天道推演之法教与了阴蜃的可能,只能作此推断,但也**不离十。

这般说来,潜入幻境的几人,恐怕危险了!

不光玉子乔救不出来,刘火宅……恐怕也是羊入虎口,要被捉了去炼丹了!

幻境既然长合,普通的神识交流之法也就不管用了,几位天道不约而同用出天道推演的法子,单向探查入幻境六人的状况。

但是,天道混沌不清,就好像一池水都被搅浑了,根本看不清楚水底下的状况。

分配心思只是一瞬,荒兽立被沙兽缠上,吃了几记猛击,数十上百弟子受震吐血,原地盘膝而坐,咒声处处,一边行气一边灌药疗伤。

“如此纠缠不是法子,荒蛇与麒麟暂时回不到本位,竭力纠缠,其余四兽寻找阵门,返回本位。”

所谓阵门,也就是空间折叠时,所生出来的,直接连结两地的折痕。

通过阵门,便可以在表里山河大禁中,快速来去。

这封禁毕竟是迷天圣教自己布设的,荒蛇与麒麟因为被置换到了完全陌生的封禁中,短时间难以摆脱,表里山河禁的四兽却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只不过换了一个不习惯的位置罢了。

只要归位,必能恢复强势,到时死缠烂打的沙兽根本不值一提。

迷天教之人做出了反应,那么此时此刻,他们试图探查的深入敌阵的六人的状况,又怎么样了呢?

不如天道长老们推断的,没有人刻意针对那六人,更没有极恶老祖突然出现,抓刘火宅去炼金丹。

六个人的危机,从始至终便是玉子乔,也只有玉子乔。

不过,战斗这种事,总是瞬息万变,难以言述的。

经过这片刻僵持,心房里的情势没有半点好转,反而益发窘迫了。

被禁锢在原地,天道力量都被约束的稀薄许多的玉子乔,虽然类似发疯,却并不是蠢了。

一次、两次攻击,无法将这几人清除掉,飞快的开始转变打发,一种不行又是一种,将两个出窍两个三花压的抬不起头来。

六个人簇拥在墙角的小片空间里,渐渐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乾坤两错、阴阳倒转的秘法,并不是没的可破;不过在抽出手来破阵之前,总得先将玉老掌门从心魔中唤醒才成……”

经过这段时间对峙,六个人也都看出来了,玉老头其实是清醒的,只是以为自己被心魔入侵了,对六个人下手毫不留情。

六个人越是辩解,就越被当成是心怀不轨,当成试图接近他的心魔,欲要扑了他的肉体,占了他的躯壳。

“必须想法子,让老掌门知道我们是真的,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心魔。”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说了……”最心焦的就是玉无瑕,大到家中往事,小到自己身上的胎记,玉无瑕的确是能说的全都说了,但是玉子乔就是不信,又能如何?

女子泪水涟涟,双靥发红,所说的事里,有许多皆是不便透露的私隐,被几个男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就算事急从权,羞怯之意难勉

刘火宅赞同点头,玉无瑕之外,说话最多的就是他了。

虽然见面时间短,和玉子乔之间的事,着实也有一些隐秘,在刘火宅看来,应该足以证明自己一行的身份了。

“你们两个都弄错了。”李三思摇头,“你们二人未入元婴,不知道……所谓心魔,皆是自内心而生的邪念,你知道的事,它们必也知道,对此,玉老掌门也心知肚明,所以你们说辞,做不了丝毫证明。”

“也就是说……凡玉老掌门知道的事,我们说出来,也没用……可是他不知道的事,就算说出来,又要如何证明?”刘火宅纠结了。

李三思也为之一窒,半晌讷讷:“总有些事……是你并不知道,但别人一说,你便深信不疑的吧?”

那还是人话吗?刘火宅想的脑袋打结。

玉无瑕却听的眼睛一亮,陡然上前一步,颤抖的道:“爹,娘曾经跟我说……”

章五十一 天劫链开,天道意外

玉无瑕明白应该说什么了,一语中的。

夫妻之间,总有些私密的体己话,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不需要话多么精确,不需要时间地点多么详细,一说出来,便让另一边人知道,此言无虚的。

而这种话,却是并无感情,只以纯粹的算计或者欲念或者色相诱人入魔的心魔无能仿造的。

玉无瑕说的如花带泪,玉子乔听的,也渐渐停止了舞动,老眼渐渐迷离……

“你……真的是无暇?”老头激动不已的看着玉无瑕,须发皆动,缓缓移到另外几人面上,“李三思?刘志远?奥城喜?……”到释安盛时顿住,到刘火宅时,“这位小友?”

相遇太短,两人都没来得及通名报姓。

“老掌门,你终于醒了!”铺天盖地的毒虫毒魂消散无踪,迷天圣教的几人压力一松,喜道。

玉无瑕则飞扑向老头,带着一串抽噎,珠泪如链:“爹!”

暌别重逢的场面只持续了顷刻,哀怜的抚摸着玉无瑕的满头青丝,玉老头老泪纵横的向刘火宅道谢。

刘火宅摇手说不必,当下要务,还是先将老人救下,再谈论其他。

奥城喜刀劈心房,初时还算顺利,及至在墙上辟出丈许深大洞之后,阻力越来越大,心房重生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让众人都明白,乾坤逆转之后,这镜子的另一面已经被改造的与以往不同了,进时容易,出时难啊!

最简单得办法,无疑便是放下玉子乔,有这位天道在,出去的速度自然会快上许多。

“阴险的贼子!”说回到这个话题,迷天圣教的几人按耐不住跺脚咒骂。

骂什么?当然骂那将金钱蛊收走的家伙!

临来之前,几乎把什么情况都算遍了,也正因为胸有成竹,压根没有想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金钱蛊没了,连个破坏天劫链的备案都没有。

“我试试!”虽然知道无望,枯坐也不是办法,面面相觑一阵,奥城喜第一个出来,持定了大漠西风,“邪灵通幽!倒行逆施!弹指枯荣!鬼魅无常!逆经断脉!一针见血!”

一层层内息泛滥,各种各样的符咒灵光上演,足足加持了五六层状态,凝聚了一身上下十二层的气力,奥城喜怒吼一声,一刀斩下,如匹练似惊虹。

“叮铃!”清脆一声长鸣,火花四溅,雷鸣闪电,见证了奥城喜这一刀的威力。

但是……没有用,大漠西风只是刚触那天劫之链,便被反弹开,在链上连道痕迹都没留下来。

“没用的,此链乃天劫铸成,除了通神金钱蛊,除非通天道,或者有传说中那些能够斩断因果的神兵利刃。”锁链叮铃作响,玉子乔的面容古井无波,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老掌门,你自己不就是……天道吗?”刘志远惑道。

“这天劫之链,是我自己的因果天运、功德祸福凝成,这天底下哪个天道都可以尝试切断,唯独我自己不成。”玉子乔摇头。

这是废话,若玉子乔自己能行,还需要被困在此地十几年吗?

不过问者话中也有用意,是担心这十几年不见,玉子乔已经在此地,被磨灭了天道,打落了修为。

“能够斩断因果的神兵利刃……”商议到此刻,几个人皆面面相觑,人都在这儿了,哪里去找到什么斩断因果的神兵利刃。

“大漠西风都不行,也就是说,必须得九重灵器才行吧?”奥城喜弹刀叹息。

这一把大漠西风,已是他历尽艰险,才侥幸取得的。

八重灵器已经如此,九重灵器的获取难度,就更加不用说了。

每一件,恐怕都称得上镇派之宝了!

“可惜,追随刀百里多年,始终没能习得那弹指歌,若不然……”释安盛与刘火宅心意相通,此时开口道。

刘火宅不知弹指歌为何物,不过在场其他人显然都是知道的,尤其奥城喜,面色肃然:“刀家家主的弹指歌的确威力无穷,若能习得,说不定真能将此链斩断。”

连玉子乔也跟着点头,不过又摇头:“要斩断此链,关键不是灵器多么强大……此链为天劫铸成,因果相缠,斩断了因,有果仍能生因,斩断了果,有因仍会有果,纠纠缠缠,无穷无尽,威力再大,只要不能将之一刀两断,便浑然无用。”

“故而求的不是灵器的强大,而是锋利!即便不是九重灵器,够锋利则可,就算是九重灵器,不够锋利,也是无用……弹指歌未必能斩断天劫链,倒是刀家家主的生灭造化斩,倒的确可行。不过……都是白说。”

人都不在这里,功法也是不会,可不都是白说吗!

不过刘火宅,却被玉子乔说的念头一动:只要够锋利就行?

若是够锋利,自己倒的确有一招散手呢。

沉吟一下,枯坐此地,也不可能生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刘火宅便将云若化剑说了。

他自己的确化不出云若剑来,不过上次,便是玉子乔收了云若魂魄,自己得以施展出完全态的云若化剑,此时此刻重做一番,却也丝毫没有难度。

“雾灵化剑?”所有人中,唯独玉子乔对云若本体有所了解。

也正因为了解,从来不知道,会有云若化剑这种技巧……

而且,倘若这个法子真能救自己出去,上次见面时,天道推演就该算出来了,哪里会滞留在此地到今天啊?

上次刘火宅,又不是没拿那剑试过。

玉子乔是这样想的,刘火宅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思路……

显而易见,云若化剑,比大漠西风是要锋利不少的,此其一。

其二,大漠西风是武修佩刀,通常说来,灵修配物注重威力,注重与自身发力相契合,而武修配物,则多偏重锋利。

大漠西风既是武修佩刀,又高达八重,其锋利程度,应该已经是八重里的佼佼者了。

照此推论,云若化剑的锋利程度,该有九重。

锋利之外,再说斩断因果,雾兽云若,能够独立于天道,不被灵修追踪推演,似乎也符合斩断天劫链的条件。

至于上次为什么没能断开那天劫链,很简单,修为不够呗!

两个人的心思都在心底,并没有说出来,不过表面上,还是依了刘火宅的念头。

一来,死马当做活马医吗,二来,玉子乔不想让刘火宅下不来台,反正到时斩不断天劫链,刘火宅自己会明白的。

当下,玉子乔收了云若神魂,刘火宅将云若凝结成了……一把长刀。

既然上次斩不断,是修为不够,这次想要斩断,当然得找修为够的了,而且要人家用的顺手。

众人也是眼界大开,和刘火宅相处也有一段时间,第一次意识到,始终相伴他的这股若即若离的雾气,竟然是个活物,大家都还当是一种特殊的功法呢。

这并不出奇,仙家道法五花八门,修到一定境界,常有异象生出,这浑身冒烟的既不稀奇,也不古怪。

一片惊疑的目光中,刘火宅凝成了雪白的如水长刀。

修为又有进境,这番凝结,可以感觉出来,益发的得心应手,恐怕比上次,还要锋利几分。

“噗”持刀叩指,一声轻鸣,奥城喜面色古怪。

此刀色泽古怪,煞白如奶,毫无金属气息,这也倒罢了,一柄斩杀之器,竟然既无寒光,也无金气,就连敲击,都是如同朽木般的闷响,这玩意?能行吗?

奥城喜心中不由打了个问号。

虽然疑惑,该做的事还得要做,反正也不费多少手脚。

邪灵通幽!增内息。

倒行逆施!强肉身。

弹指枯荣!涨气力。

鬼魅无常!加速度。

逆经断脉!透支强化。

“嗡”最后的杀招还没使出来,云若刀无风自动,轻轻颤抖。

不过说来也奇怪,上一次凝结时,有刘火宅灌注内息,云若剑还能化出一丈余长的剑光。

此刻换了奥城喜这样的七重高手持有,云若剑的剑光不仅没有变长,反而短了,仅仅三尺不足一米罢了。

这番扮相,不由的让奥城喜的希冀又淡薄几分。

不过,加持都已经全了,这一刀无论如何还是得砍呀,带着六分无奈六分失望,他一针见血挥刀斩下!

“蹭楞!”一声轻响。

一刀两段,干净利落。

天劫链瞬间中分,既然化作无形。

天劫链本就不是凡物,而是冥冥中一种束缚,存在的时候如同锁链,一旦断去,便是彻底消失不留半丝。

虽然只是断了其中一链,玉子乔的三魂七魄,一下解放了十分之一,脸色大大纾解。

“这不可能!”玉子乔震惊。

“好利的刀!”奥城喜赞叹。

“不好!”如龙似龟的巨物陡然张目!

章五十二 风水轮流,新人上位

yù子乔风中凌?

这一般的地下水脉。

水脉之声jiao响奏鸣,有高有低,有浑厚有细微,有高亢有舒缓,起伏不定宛若乐章,jī起的水汽充斥空间。

这些水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巨兽周围,循着犹如蜘蛛网一般的错综复杂的水路穿行起来。

这种情况,殊为古怪!

为何?因为这些,都叫做水脉。

既然是水脉,那便流量颇大,即便当中xiao的,也有个几丈规模,凭其汹涌的流,足以在地面上形成十几丈宽的河流了,而那些个大的,就更加不得了,放上地面,形成百丈长河怕也是轻松自如。

然而,如此汹涌的bo涛,如此滚滚的水量,绕着巨兽周围这些个蛛网密布的地方只是几转,便消失无踪……

倘若任水脉流淌,不消一时三刻,估计占地颇广的这片g窟,就要被填满了。

但是,丝毫没有,甚至龟龙趴伏的周围,积水都没有几滴……

铺天盖地的水量,就那么凭空的无影无踪的。

这简直是逆天的手段!

即便有天道高手cao作,如此的地下水脉,能够截断其中几条也就不错了……

水脉毕竟可不是山岳,山岳易倒,只要一击之力够强大,水脉却是流动的,需得持续始终的力。

短时间或许不需要倒山之力,持续时间越长,则所需的修为越高。

天道高手,能截断个几条水脉,应该说,就已经很强了……

能截断近百条水脉,这简直……已经不是人间的手段!

这地底下的,黑暗中的一切,原本井井有条,百道昆仑水脉,被悄无声息的截下,直到突如其来的雷音涌现:“不好!”

声音如闷雷滚滚,在虽然广大,毕竟有界的地下g窟中翻来覆去的jīg,震的音bo隐隐,震的水脉翻腾,如同水开。

尤为古怪的是,那声音并非出自巨大龟龙之本体,而是在本体之外,看起来并无行迹的另一片空间。

除了此声之外,还有始终不曾间断的yín唱,坚定、希冀,完全隔离了自外界传来的持续始终的喊杀声,默默cao控着地下水脉,令其温顺服帖如豢养之物。

“道城,汝曾说过,天道推演可预见未来,凡是相关始末,纤毫毕现巨细无遗……但是,天道推演可会出错?”洪量的声音透出地底,直穿到了地面之上,楼兰古城祭坛。

地面依旧是万里黄沙,不同的是,之前的黄沙沉寂有如死水,此刻的黄沙遍地飞扬,烽烟滚滚似沙暴来袭。

天空中,戌土麒麟与沙龙打的是难分难解;

地面之上,天道高手全力推演般妖物竭力奔驰,向着推演出的阵眼之地,向着让它们能够回归本位的所在。

不过,虽然四只荒兽度风驰电掣无与伦比,表里河山禁毕竟是他们全力施为,威力强大。

看起来很短,仅仅几十丈远的一段路,也够他们跑上柱香时间的。

奋尽全力的奔驰,带动了凛冽的风声呼啸,而那狂风,又卷起了漫天黄沙,翻滚摇摆犹如四道沙龙,声威惊人。

与天空与地面的声威相比,九地之下的战斗,则就无趣的多了!

巨大章鱼缠定了太古荒蛇,太古荒蛇缠定了巨大章鱼,两个至柔至软的妖物的战斗,从开始就注定了平平无奇,彼此勒扼,虽然凶险jī烈处丝毫不逊外界,就是没多少动静。

不过,这样也好,外面本来已经纷不堪,假如万里黄沙的地面再受这二妖影响翻腾起来,真就天上地下,没得一处安宁了。

古城祭坛上,极恶老祖正汗流浃背,挥汗如雨。

祭坛上除他之外,便是数百上千根竖立的紫竹签,一根根从内到外的亮,明明只是草木,却如金如yù,望之不凡。

“起!起!起!起!”仅仅尺许余长的紫竹签林中,同样也是黄沙翻腾,而且假若仔细观看可以现,其翻腾汹涌的样子,恰似古城之外,战场上的状况,只是缩xiaojīng微了无数倍。

受极恶老祖天道之力影响,签林中道缓缓前行的幻象前方,竹签无故飞起,在空中盘旋一阵,陡然落到了另一位置。

竹林中的翻涌之像,于是一瞬间换了副模样。

看起来筷子一样的竹签,显然蕴含着非同寻常的威能;而将着看似寻常的筷子搬动,更是耗费靡多,极恶老祖脑袋上的汗珠,就跟道道xiao溪一样蜿蜒而下,数十上百道。

仿佛那一根根都不是筷子,而是重逾山岳的巨石。

“咦?”奔驰中的四位天道同时踩下刹车,由动而静,庞大的四兽在地面上犁出长达几百丈的刹车痕迹。

“这天道……怎么又变了?”四位天道同感疑,这种状况,偶尔倒也会出现。

迫不得已人只能静下心来,重新推演。

极恶老祖松了一口气,用**的袈裟,擦了擦**的脑袋,也不知是袈裟更湿,还是脑袋更湿,总算有时间来回答虚空里传出的问话。

“汝之修行,已经六千年,一旦习得天道推演之术,必站在这世间绝顶,纵目俯瞰……或许有观之不清的地方,但绝对不会出错。”极恶老祖答道。

“汝确定?”

“确定!”

极恶老祖并没有说谎,生在西域大漠里的战斗,其实也牵动着几万里外,中原某个存在的全部心神。

为什么?因为之前说过,这个世界,能够站到天道之峰顶端的,只一人而已!

当一个新人,夹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从山脚一路冲锋到山顶,那身在山顶的最高一人,是必定有所感知的。

这种情况十分少见,几乎可以说,自从人类修真者占据了天道之山高高低低的位置之后,就从没有生过。

上古荒兽,携着六千年修真之力,一跃而居天道第一人,这种状况,亘古未有。

倘若放到之前,那天道第一人,说不定就只有一个被拱落天道,天人五衰的下场。

不过那新任的天道第一人,毕竟是用同样的方式得来的,虽然风格不实质差不多。

所以面对这种状况,他的反应、策略,和之前的天道第一人截然不同。

现新人上升的势头无可阻挡,他果断的选择了撤退,撤退到更低一点的位置,惊疑不定的向上仰望,对此变故,不着头脑。

那已经……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三天过去了,天道之山比较靠近顶端的,多已经感觉到了天道第一人的变换,二十年前的更替,无声无息,所以没多少人注意;但是这一刻的变换,那替换者是从山脚,一路奔行到山尖,位置较好的都可看到。

只是,mí天圣教并不是很擅长天道推演,mí天圣教一共九位先天,在天道山上的占位也并不要害,故而对此一无所知。

章五十三 禁制被胁,渐近真相

极恶老祖的回答,让虚空里的存在沉默了……

他虽然不信极恶老祖的,却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对方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天道推演的力量,而当推演者是世间最高的那位,许多时候甚至不需要推演,就能够预见真知。

“有什么事生吗?”对方不再问,极恶老祖倒是追了一句。

“没,没有,只是心血来c!”虚空里的存在干涩的答道,掩藏在黑暗中的双眸如碧火摇曳。

不能将天道推演出意外的状况对极恶老祖和盘托出,因为它向极恶老祖隐瞒了一些事——关于刘火宅的事。

极恶老祖矢志不渝的,就是炼成和合金丹,以恢复自己的修为。

刘火宅作为最重要,也是唯一尚未凑齐的一味yao,他绝对舍得任何代价得到。

所以……到目前为止,极恶老祖尚未出现在刘火宅面前,只意味着一件事——他还没有得到,刘火宅已经进入幻境的消息。

其实这合情合理,刘火宅好不容易从此间逃出生天,再到mí天圣教传信,这一切天道推演算的出来,仅凭揣摩也猜测的到。

既然如此,在极恶老祖看来,刘火宅还yù子乔的人情,也就算完了,接下来mí天圣教如何攻打楼兰古城,显然就没他什么事了,他第一件应该做的事,就是远走高飞,离自己越远越好,哪里想得到,刘火宅竟会随着mí天圣教大军前来,想对他来个卷包会。

既然“知道”刘火宅不会来,极恶老祖为什么仍留在此地?

先他要报复yù子乔,yù子乔纵走了他最重要的一味yao,他睚眦必报的道,决定了他必要先报了此仇,才方便远行。

虽然完全有能力和yīn蜃携起手来,将yù子乔杀个尸骨无存,且六只上古荒兽很快可以到手,届时就算没有yù子乔那部分道能,也足以完成yīn蜃谋划已久的大仪式。

不过在极恶老祖看来,那还远远回报不了,yù子乔放走自己唯一希望的罪孽,所以他殚jīng竭虑,帮yīn蜃设计了yù子乔父nv相残的戏码。

否则以yīn蜃这等妖物简单直接的心思,怎么可能有那般毒辣的手段?

其次吗,当然是因和yīn蜃谈妥的条件——他帮yīn蜃完成传说中的逆天仪式,届时,yīn蜃会以天道第一人的身份,时时刻刻为他提供,刘火宅行踪的消息,双赢。

“那厮说,天道推演不会出错……可是天道推演,的的确确错了,已经错了……既然如此……”

虚空里的声音陡然振奋:“既然如此,也便是说,我的其他推演,同样可能有错……也便是说,芰荷,九死还魂祭还是有可能的成功的!你说是吗?等着我,等着我……”

“嗷”沙龙陡然出惊天嘶声,奋起神威,将戌土麒麟撞了一个趔趄,鳞爪翻飞,将戌土麒麟挠的遍体鳞伤。

有一些勾爪,甚至透过戌土麒麟那厚厚的méng皮,透过灵光缭绕的结着阵法的防御鳞片,直接穿到xiong腔里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少人都被那擦身而过的爪牙吓呆了。

毕竟都是些三四级的新人,哪里见过如此剧烈的战斗?

在他们想来,圣教起大军,六只荒兽出马,每只的攻击都可排山倒海,每只的防御都如铜墙铁壁,他们这番行来,简直就如游山玩水看风景一般……

当然,游山玩水看风景,也是需要耗些体力的吗?

然而残酷、艰难的事实给了他们当头一g。

“冷静!收声!丁四九、戌五六七八,相应位置的人向内收拢……”被击破的地方,阵势一时无法修复,无法修复,就会变成弱点,既易受到打击,也易被打击穿透。

经验相对丰富的高层大声呵斥着,让众人避开这些地方,同时保持阵型,能够秩序不。

离创口更远一些,的确受伤的机会会少,但是由于隔的远的,便会瞧不清外界动向,假如攻击真的降临,没有足够应对的时间……

孰优孰劣,难以抉择。

不过,那就是圣教低阶弟子自己需要担心的问题了?cao控荒兽的六大长老,以及他们身后辅助、传令、维持秩序的高阶弟子们,担心的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怎么回事?这只沙龙忽然吃了yao一样……”确实如此,沙龙奋起神威,戌土麒麟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夜孤坟压力颇大,需得竭尽全力方能稳住阵脚。

高阶弟子们议论纷纷,不由的,就有人提出了比较极端的建议:“掌mén,若不然,就把那招用了罢?”

“那招?”夜孤坟的目光投向了戌土麒麟身下。

透过麒麟的狰狞头以及长垂的触须,夜孤坟审视着下方战场:“连敌人在哪里都没有看到,就开始用那招,就算那招威力强大,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夜孤坟一挥手阻住了不同意见,看向下方的眸子瞳孔骤缩,“阵柱又换位了……已经第三次了……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凑巧,是天地元气紊,接连三次都如此……”

缓缓说出了答案:“我们的封禁,被人家给控制了!”立刻传声于其他五位长老。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现实中,意念湍流里,甚至是天道山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想要控制人家已经布好的封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先,得对阵法了如指掌,其次,得对布设阵法的人的属xìng、意志、做法了如指掌……

这就好像,要盗用别人的身份到银行里取钱一样,天地之间自有认证,让每个人的力量独属于每个人,不会随便的被别人借用去,这几乎可以说,就是生命之所以不同的关键。

而修行到了夜孤坟这般的天道位置,就好像……晋升成了银行的VIp客户一样,想要仿冒,尤其的不容易!

简直……就是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偏偏生了!

“的确被控制了!虽然做阵眼的荒兽还在我们控制下,阵内天地元气运转的方式,还有各方阵柱,已经不受我们控制了!”有相对冷静的长老缓缓说道。

“必是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的一瞬间。对方在镜子的另一面,早设好了与表里河山禁相呼应的禁制,倒转的一瞬间c禁中,影响了运转……”

可不仅仅只有深入幻境中的人才认识yīn阳两错,乾坤倒转的技巧。

受到影响的,只有表里河山禁,这是因为指地成钢禁以及天罗地网禁至关重要的阵眼已经移位,基本上形同虚设。

“那极恶老祖不就是一个武修吗?还有那yīn蜃,也不过是太古荒兽罢了……怎会有如此手段?竟然早算好了我们回来,算好了我们会用什么手段……”

即便到了这一步,没有人怀疑,mí天圣教当中有内鬼。

一是因为圣教比较团结,二则是,就算有内鬼,不可能将所有一切布置打探的清清楚楚,因为哪怕是六位天道长老,在抵达此地之前,都还没想好,究竟要用什么手段呢。

那借用封禁之力的手段布置起来,绝对比布设封禁本身,更加耗时耗力,没有个两三天功夫根本不成。

“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有一种可能……当今的天下第一人,站在他们那边!”不愧是yù子乔托付之人,夜孤坟第一个想通了关键。

虽然细节稍有出入:“自从二十年前,前一位第一人战江山陨落,继任者面目始终晦涩不清,难道说,蛰伏二十年之后,终于显1ù头尾了吗?”

夜孤坟面sè严肃,所有听者也都同样,却不知道,真正的天道第一人,现今也正在从下仰望呢!

天下第一人,不仅是个称号,还代表着天道山上的特权。

虽然不能说,站上那个位置,就一定是天下修真的领袖,但是……只要他想做,他有那个心思,就能够做到。

哪怕他用心险恶,哪怕表面上光鲜,暗地里却用第一人的力量,做些龌龊下流的事,只要不被人现,他就是领袖。

事实上,不止一位曾经的第一人都是那样的。

只不过他们的龌龊,都是在他们死之后,或者已经飞升许多年,才被人渐渐掘出来,六大宗mén的高层或许知道一些,普通的修真者,知道的实在不多。

他们心目中的天道第一人,要么光明伟大正确,要么大jian大恶一肚子坏水,但是……隐藏身份?

自从中古之后,修真遁世,天道山显现人间,五千年来不曾有过……

他想要干什么?想到这点,就不能不让人心中一沉,惶恐横生。

“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那人站在他们那边,别忘了,我们有六只荒兽!”

天道第一人也不是万能的,不过能算多几步罢了。

虽然他可以耍些xi样,可以让敌人在接近他之前,走几步弯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看的远不能帮他获胜。

事实上也正如此,戌土麒麟与太古荒蛇被调换了位置,余下四兽被困封禁,对方始终不肯正面,净用这些扯皮的手段……

夜孤坟一句话,振奋了所有人的斗志!

这里,是西域大漠;这里,是mí天圣教的地盘。

我圣教九兽用六,尽启大军,虽然漏算了几步,可自始至终,没有丝毫xiao觑对手。

哪怕你是天道第一人又如何?能在这西域大漠里,凭空变出当得圣教雷霆一击的偌大势力吗?

所有人振臂欢呼的同时,夜孤坟却又垂目叹息:“外界无虞,但是里面那六人……”

章五十四 重获自由,癸水转金莲

里面那六人,正按部就班的做自己该做的事呢!

斩断天劫之链的动作,说快也快,说慢,也着实有些慢。

毕竟每一下,奥城喜都得加全了增益,蓄足了气力,调整好了状态……

前四链皆一蹴而就,到了第五链上,一下没能砍断,他只好重新准备,砍了两刀。

天劫链以天劫为基,凝系因果,一下斩不断,不留丝毫痕迹,前一刀便算是白费。

一刀不断,让奥城喜多了几分警醒,下刀起来益xiao心。

饶是如此,又断了两根,到第七根上,终于又斩不断了。

不仅一下斩不断,接连三下竟都没有斩断。

人保持巅峰状态能做出攻击,毕竟只有几下。

就好像跑百米,能维持某个时间,跑二百米,就要比单跑百米耗时长些了,或许不太好看出来,但只需算上起跑加,后百米的巅峰度远逊于前一百米是板上钉钉的。

奔跑百米已经有如此影响,斩断天劫链耗费的气力、jīng神、技巧,比奔跑百米强的太多了,其能够维持的时间可想而知。

接连三次断不了,说明奥城喜的气力已经尽了,累了,不休息一会儿,根本再无力挥出能断天劫的一刀。

论气力,这些人里面,当推yù子乔第一。

虽然灵修的气力和武修差着层次,他毕竟高出了足足两级去,等级足以弥补差距。

不过,那天劫链毕竟是他自己炼成,天命这种事,凡牵涉到自己,便会yīn晦不清,斩断自己的因果之链,同样也是有劲使不上,压根就不用试。

除他之外,便是两个武修三了,奥城喜既不行了,释安盛在刘火宅的指挥下伸出手去:“我来试试。”

既砍不动,也就不便站着茅坑不拉屎,奥城喜万分不舍的jiao出了云若化刀。

执刀在手,释安盛回cha腰间,做出拔刀yù挥状,握在刀柄上的五指渐渐力,整个手掌连同手腕,隐约有不合常理的形变。

以血rou化身之力催生,六重之后的武修身体是可以变化的,且自由度很大,不过,那仅仅是皮mao、血rou的变化罢了。

释安盛的一只手掌,整个透明起来,皮mao如yù,筋骨如银,就连血脉,都换成了沉凝缓慢的深碧之sè……仿佛,他整个手的材质,都变成了其他物质构成,而非血rou、骨骼、髓液一样,这却是血rou变化无法模拟的了。

释安盛出身散修,入刀家做供奉,才学了一些上乘武技,不像奥城喜,有那么多增益可以加持,所以他加持的就一样——阿律那身。

“开!”叱声出口,如yù如银的一掌,握着非金非木的长刀,化作一缕惊虹,“叮啷”斩断了第七道天劫链。

继而又是,第八、第九、第十……一鼓作气,所耗时间,却比奥城喜要短的多了。

似乎转换成了新的材质,释安盛那一只手不光力气大的多了,无论耐久,还是自行修复之类,都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好厉害的功夫!”奥城喜不由自主倒bsp;人都有攀比之心,自从入队,mí天三有意无意的,也在跟释安盛这个同级者比对了。

之前两人武器不同,功夫也不同,现如今换了同一种武器了,做同一件事了,这个高下,也就容易判断了……

同是三,力量、度、内息之类的,相差虽然很多,出身mí天圣教科班的奥城喜,却不相信,自己会逊sè于任何一个人。

但是看起来,他就是逊sè了一重。

足足五六层的增益,比不过一招阿律那身,释安盛传功给刘火宅的时候,他们就在边上听着呢。

对这种刀百里所创,试图以武修掌握神通的法mén,他们虽然不敢xiao觑,却也不相信,真就能够创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

但是事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仅仅一掌的加持罢了,就远远过了mí天圣教五六重的增益加持,其他方面的表现,更是优良甚多,武修四大高手的名号,终究不g得虚名的呀!

不过,奥城喜这点xiao心思,也就他自己转转罢了。

此时此刻,其他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十链尽断,集中在yù子乔终于脱困上面呢。

“哈哈哈”振臂长笑,将云若放归给了刘火宅,yù子乔一张老脸如绽放,长须长胡随风舞摆,“那可恶的和尚还有怪物,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算盘,毫不遮拦的把你们送到此间,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想来也是,倘若不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而是预先更改幻阵,变易线路,虽然侵入者中有两位出窍,想要层层深入mí宫到心房救出yù子乔,估计到现在还不得其mén而入呢,怎可能像现在这般长驱直入,就成了。

所有人都在身边,yù子乔也自由了,进可攻退可守,形势一片大好!

“上来!”十条天劫链断,yù子乔身上,以魂魄为基,却有九个瓣生出来。

九瓣拱卫着中心的托,成金莲之像。

被yù子乔一招呼,在场的六人情不自禁的感受到牵引的大力,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置身于金莲瓣中。

然后,金莲飞快旋转起来,犹如闪电向前冲去:“嗤嗤……”与心房心壁快摩擦起来,片片莲瓣如刀,将心壁层层削下,很快整个金莲都没入其中。

奥城喜的狂刀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是烈火金莲?”当初逆天老祖留下的道法里面,似乎是有这么一桩的,只是很早以前就被证明,是无法以此度天劫的。

而且,以此法修炼,会召得天劫提前降临,过得去修为快提升,过不去就是灰飞烟灭。

“错,是癸水金莲!”yù子乔纠正道。

其本质,不是烈火还是癸水,而是……因果无漏诀与功德无漏诀的差异,yù子乔向mén人分辨,刘火宅从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并非故意的,但是既看过功德无漏诀之术,再与yù子乔的道法相印证,说福至心灵也好,说无妄之灾也好,他赫然现,明明没打算修炼的功德无漏诀,竟然就无师自通了……

“呼”癸水金莲出一声呼啸,钻破rou壁,冲出了房间。

房间的外面状况,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章五十五 九天九地,幻化星河

心房外面,竟然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漫天繁星星罗棋布。

而后方,癸水金莲刚出的心房,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金莲裹着众人,停留在这片无穷无尽的虚空里面……

道道氤氲虹彩,从金莲瓣上抑制不住的散发出去,仿佛攒动的火苗,又似飘升的彩sè烟雾,只是方向不是纯粹向上的,而是四面八方的扩散出去,乍一眼看上去,癸水金莲的规模,仿佛扩撒了无数倍一样。

繁星之间,陡然有一道虹彩闪现……

众人初见时,还不知在几千几万里之外呢,一眨眼功夫,距离便近了许多许多,而那虹彩的规模,也从细微的一道,变成了几丈宽,几百丈长的虹霓。

又一眨眼的功夫,虹霓已经飞临了众人身侧,流光溢彩,翻涌呼啸着飞过,众人这才意识到,这细微一道虹彩的规模,怕不有几千几万里长,真就如同长江大河一般。

翻涌的虹彩与金莲的外部距离的摩擦着,幻化出各种各样的火花,倏忽间消失不见,留给人的印象,却是震撼而深刻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又是什么东西?”虽然身在金莲之中,也可以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虹霓的威力,倘若没有金莲护翼,说不定自己这些人,一瞬间就会被撕裂成碎片,倒抽一口冷气之余,六人情不自禁的问道。

不,不是六人,是五人。

六人当中,刘火宅却是见过这种气象的,更加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应是三重从天。”欲子乔面sè严肃。

传说天有九重,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减天,八为沉天,九为成天。

名字是自从上古便遗传下来的,但九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已经很难知道了,因为上古时的大能还可以青云直上直冲九霄,到了中古、近古,修真界渐渐没落,则能入九天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入了天道,方能飞进第一层中天,再强一些,才能第二层羡天,到第三层从天,则已是现如今的修真界无人可以到达的了。

上一次,刘火宅被醉仙子带到了一层中天,所以对这种浩瀚幽深的味道很是熟悉;

至于……明明无人能进第三层,为什么欲子乔会确定,这里就是第三层从天呢?

因为第一层、第二层是什么样子的他十分清楚呗,假若不是第三层从天,就麻烦大发了……

即便有金莲护翼,在高于第二重的天中,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金莲四溢的彩带就是最好的明证,那一丝丝一缕缕,都是欲子乔困居二十年的修行精华所化呀。

“那老掌门,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未入天道者,连九天是什么样的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怎么从九重天中回去了,只能直接发问。

“这个……”欲子乔一时咋舌。

说出了答案之后,他才意识到,答案并不精准。

为何?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正身处yīn蜃幻境中呢!

即便yīn蜃再强大,不可能有那能力,将他一个天道,陡然从幻境中抽出,放到九天某一层而不被察觉。

所以眼前一切,只能说很像九天三层上,却并非真的,而是幻境!

除了突然的空间跳跃不合理外,还有金莲上灵力消失的速度。

假如真是他都不曾去过从天,消失的速度绝没有现在这么慢,其中差异,短时间内觉察不出来,时间稍长就清晰无比了。

但即便这样,也十分夸张了,能够真的如九天之上那般浩瀚无际,能够真的如九天之上那般消磨自己的灵气,甚至能够产生九天罡风……

这种幻境,已经超过飞升之前的修真者的能力了,哪怕欲子乔这样的九重巅峰高手,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一时间也有些渺

一同涌上来的疑惑还有另一重——

乾为天,坤为地,乾为阳,坤为yīn……

迷天圣教大军齐至,要对付的明明是一只yīn蜃,怎么可能,却布置出这种九天幻阵来?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九地幻阵才对吗。

就算yīn蜃这种天生奇物幻术已经修炼到了神佛境界,这种最基本的天地至理还是应该遵循的……化坤为乾,化地为天,这种逆转阴阳的手段,绝对会徒耗许多心力的。

就算那蜃已经超过了飞升者才有的能力,怕是也无力,先经过属性之变化,再虚拟九天了……

欲子乔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了。

不过,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想通的,接通天道,推演事情真相之前,还是得先逃出生天才对呀!

九天幻阵吸纳金莲灵气的速度虽然没有真正的九天之,却也不可小觑,而且,欲子乔他现在不是一个人,需要照顾的地方太多。

沟通天道,显化推演,不过旋踵,欲子乔大皱起了眉头……

为何?因为推演不出来。

为什么推演不出来?因为此间,离的天道太远!

虽然其实是幻境,这幻境的九天,竟然真如普通的九天一般,是超出天道的。

天道山,只看得到九天之下,上了九天,每上一层,距离天道山便更远一分,假如出了九天,那便叫做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传说在上古,还没有飞升法门的时候,神仙大能门走的就是这条路,脱出天道山,直上九天或直入九地,到修炼的能够脱出九天九地,则翱翔宇宙,天上地下哪里都可去得。

而且这个法门还有一桩飞升不能比的好处,那便是可以自始至终于下方九州保持联系。

所以远古之时,九州直上,圣人满地走,神仙多如狗。

人多,地小,自然就易发生矛盾。

接连几场洪荒大战,打的九州龟裂,天塌地陷,生活在此间的大能们,也渐渐发现了,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于是共定契约。

最早的是九鼎契,在天地之间,划分出了人界,自此而后,神仙打架只能在天上地下,不能随意踏足人间了。

后来又有封神契,则将相对弱一些的真仙、金仙之流,也从世间划分出去。

至于现如今与人间皇朝两不相干的契约,已经不知是第几版了……

总而言之,天道之中能算,脱了天道,便算不着了。

欲子乔以为这里是幻化出来第三重从天,可是从演算天道的结果来看,其晦涩程序,怎么也不止三天,甚至不止四天,恐怕至少要五天睟天,才能将天道魂淆到这种地步。

既然能幻化五天,至少说明,幻阵的始作俑者,是到过五天的……

意识到此点,欲子乔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气。

章五十六 境界提升,突破重天

虽然惊讶,骇怕,该做的事,总归还是要做的。

一愕之后,欲子乔向刘火宅挥手:“小友,借你灵兽一用。”

等不及刘火宅同意或不同意,云若已经被“借”了过去,没办法,等级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道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yīn而抱阳。

沖气以为和……”

对着雾兽云若,欲子乔念起了道德经,还没等诸人明白是怎么回事,雾兽云若已生变化。

由魂沌的一团,化作了黑白两sè的气旋,又由黑白两sè气旋,做阴阳双鱼,由阴阳双鱼,最终变成了变天八卦之形,风云雷电的力量在其中循环往复。

不过旋踵,包含六十四卦象的天道罗盘出现在欲子乔手中。

“呜呜……”虽做罗盘之形,云若委屈的叫着,显然刚才的变幻,不是令它感觉很舒适。

“这里已经是九天之中,天道推演根本无从运作,只得借用魂沌雾灵之气,重演天道,推算出路。”欲子乔释道,不再说话,chā指入盘,在盘面上潜心指画起来。

“嗡嗡”若隐若现的共鸣虚空中响起,犹如黄钟大吕,仔细听去,却又难以分辨,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正是所谓大音稀声。

几乎没人明白,欲子乔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推断,天道内外,迥然天地。

为什么要用几乎?因为其中有人隐隐约约明白了——刘火宅。

欲子乔的功夫出自无漏诀,却又别出机杼,和所有迷天圣教中人都不一样,只有刘火宅一人,可以说是同出一脉的。

当是时,欲子乔以天道金莲将几人尽数裹住,休戚与共,气运相连,其他所有人因为功法不同,只是被动承受,刘火宅既领悟了无漏诀,登时进入一种玄妙境界。

就好像,自己陡然踏入了天道境界,从欲子乔的角度,探查起了整个天地一样。

这种感觉难描难绘,更不是,现如今的刘火宅可以体悟到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到那些……

就好像低手打棋谱,虽然水平不到,总能从高手的分析、布局里面,学到个一鳞半爪,假以时日,变成高手也未可知。

这种参悟的机会,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不过顷刻间,刘火宅对阵势运转之理深了三分,对无漏诀的了解深了两分,对天道为何的感悟也深了一分……

这比打棋谱的进步可快多了,毕竟修道这事顿悟就在一念间,不比得下棋争子夺势那般变化繁杂,当然,与刘火宅的天赋神通勇猛精进,更是难得一见的天生道痴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精进的过程中,金莲已然动了。

在刘火宅眼前,是铺天盖地的天道之景……

这世间一切,都已不是其原本面目,修行到了结丹期,开始可以看到天地元气,并且可以根据天地元气sè泽不同,初步判断其归属;

修行到了元婴期,则会发现,天地元气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这一刻是水,下一刻可能成风,这一刻是火,下一刻又可能化作金……

只不过,天气元气乱变,每一瞬间许多这样变,又有许多,恰好是反过来变的,就将天地元气的总体属性,大致固定在某种程度不变。

所以修行到元婴期,实力陡然提升十倍,因为领悟到了元气变化之理,那么对天地元气的纵,便一瞬间提升许多倍。

因为许多原本不可用的元气,你现在知道,是可以用的了,无论是聚息、回气还是攻击、防御,都是之前的数倍乃至十倍以上。

而当领悟天道,你便会发现,这天地之间的事物,原来并不像你想想的那般复杂……

结丹期时,你以为天地元气就那几种属性,此时是简;

当到了元婴期时,你发现,天地元气变化不定,每时每刻都在分化重组,纷繁复杂仿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穷尽变化,此时就是繁了,由简入繁。

而当领悟了天道,你便会瞬间发现,原来这世界还是简单的,只不过此时的简单,和结丹期时的简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

天地元气那纷繁复杂的变化,原来也不过是遵循某几条简单的规律布设起来的。

正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啊。

刘火宅只是结丹期,但他的天赋神通,早已经给他打开了元婴期的大门,只是碍于修为,入不了门罢了。

天道金莲里的奇妙感悟,一瞬间将他的境界,彻底带入到了元婴期……

当然,他的真实实力并没有变化,强大的是他的境界,由结丹而元婴,异日实力到了,突破是水到渠成。

可是,这并不算完,元婴初、元婴中、元婴后、出窍初、出窍中……

九重天道的感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刘火宅的境界一路攀升,隐隐约约的,竟似乎已经看出来,欲子乔究竟是如何通过云若罗盘,通过那甚是简单的天道异象,推断出了目的所在。

天道金莲风驰电掣,虚空中犹如一道金sè闪电,左冲右突,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团团乱转犹如无头苍蝇,只有在有心人眼里才知道——金莲落处精微玄妙,一步没有多走,一步不曾少走,刚刚好,借着大阵自身运转之力,向重天之外遁去,毫不留恋。

“不可能!这不可能!”有心人当然只有一个,巨大的龟龙身侧,虚空里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不光布下了五重天的秘法大阵,更是借用自身天赋之力,将五重天大阵,以芥子纳须弥之术,扩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算是天道高手入得其中,被隔断了与天道的感应,天地元气更因天赋之力稀薄到可有可无,也不可能判断出正确的走向。

当然,这等大阵也不是说布就布的,哪怕他这样的存在,也是精心准备的数日,算清了天道变化,以欲子乔为饵,颠倒阴阳方才做到。

刘火宅的故地重游,之所以有些细微处与前次不同了,就是因为大阵确实已生变化,但为了诱众人入彀,勉强布置成与之前一样罢了。

“呼”不过转念之间,天道金莲冲破五重天,进入了四重天,面前景物为之一变,众人体表的压力也顷刻一松。

章五十七 勾心斗角,老祖醒悟

终于结完婚办完酒,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任务完成!

状态回归,开始攒搞,下周恢复更新……

溯方古漠,jī战正酣,只是战况,与之前又不相同。

过了适应期,表里河山禁中的荒兽,渐渐已习惯了禁制阵柱的不断变化。

极恶老祖能够通过观察、纵紫竹签,时时刻刻将他们返归阵窍的努力化解于无形,控四兽的天道高手们,却可以通过天道推演,提前计算出紫竹签的变化。

这就好像,攻击速度奇快的人,在和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在战斗。

预知未来者速度慢,但能够推演变化,攻速快者想要打到对方那是不可能的,却可以凭着绝对的速度优势,在推演者的攻击生出变化以前,以速度强行弥补攻击方式的不足。

这应是一场永远也打不完的战斗,决定胜负的关键便是——数量。

极恶老祖只有一人,能够推演天道变化的,却是足足四位。

四位天道纵着荒兽,在表里河山禁中兴风作浪,肆意来去,时不时的还打出几道配合……

最初时候,极恶老祖还能四筹齐动,到后来,四只荒兽根本不一起行动,此起彼伏,按下葫芦浮起瓢,极恶老祖就有些忙不过来了,有几次,险险被荒兽冲进阵窍之中重新控制大阵。

相对极恶老祖的手忙脚乱,四位天道心中渐渐明晰——

“正控阵柱变化,那与我们作对的人,难道……不通天道?”有人惊疑。

“古怪!古怪!”有人连叫,“明明算清了咱们会来,能逆行天地将我们装入彀中,怎么……就算不清咱们的应对呢?”

虽然四兽还未取得关键xìng的成就,但是的确,正一步一步向着它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挪动着,不可逆转,这一点,六位天道却还是心知肚明的。

没理由啊?不应该啊?……

一时间人心凌乱,这是yīn毛,陷阱?抑或者,是拨草寻蛇,引蛇出洞?

“草,还没归位呢,就疑神疑鬼的。圣教苦心祭炼千年的荒兽难道是白给,这天上地下,有什么东西,能将这荒兽灵阵默不作声一口吞下?”

纷乱之中,某个xìng格火爆的长老一语中的——是呀,就算对手神秘莫测,以荒兽之强大,天道持者之庙算,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对手一击而灭。

圣教起七千大军,六首荒兽,来到此间是欲以堂堂正正之师雷霆碾压的,就算对方算计更深,实力更强,面对悬殊的实力差距,也没可能反败为胜,最多也不过是……多耽误耽误时间罢了。

没错,耽误时间!

调转阴阳,变化生克,以沙龙、章鱼钳制天地双兽,更易表里河山阵柱,让地表四兽迟迟归不了本位,以至于实力削弱近半。

乍看起来,敌人之计神妙莫测,步步先手,叫人无奈,但仔细思量……敌人这般苦心孤诣着,还不是因为实力有所不如,所以要以算计、以谋略,耽误圣教中人的功夫?

倘若对方的确有能够反败为胜的手段,以这种方式将四兽分离,然后一一击破,倒也还罢了,可事实上,敌人迟迟并无动作,六兽虽如落入泥淖,顶多也就是前行踯躅,远远未到覆没的程度。

这意味着什么?敌人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外强中干!

醒悟了此点,六位天道一时间精神大振,天空中戌土麒麟翻过身来占据了上风,将沙龙打了个七晕八素,一半多时间处在沙砾重聚的复生状态;九地之下,太古荒蛇也发神威,虽然整个躯体被章鱼八爪缠住,它的柔韧巨躯,也结结实实环绕章鱼本体一匝,把个章鱼缠的好像亚腰细葫芦。

至于中间四兽,归位的算计益发使开了,左冲右突,声东击西,南辕北辙,将极恶老祖搞了个手忙脚乱。

“啧!还真他祖母的难缠!”老祖无奈咋舌,虽汗如雨下,神情却并不如何着急,而是满怀愁绪,数度思索,“此间事并不要紧,不过是对欲子乔的报复罢了,但是地底下,那物……却有事瞒着老夫……为什么?”

极恶老祖目光繁杂,心思百变,凭着八重洗髓之力,一瞬间脑中也不知转了多少种可能,陡得哑然失笑:“啧,真是蠢了!就算教会了那物天道探看,也不过是让他,能将这世间变化看的清楚一些罢了……看他应付迷天教的法子就知道,仍是荒兽时直来直去,不通变化,不知诡道的路数。既然隐瞒老夫,那需要隐瞒的理由,必定简单明了……”

不知道在遥远的未知的另一个世界,有一种理论叫做奥卡姆剃刀,不过这并不妨碍,极恶老祖根据人xìng,做出了最接近真相的推断。

“会是什么样简单的理由,令得那物,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冒着被老夫戳穿反噬的危险,也要刻意隐瞒?”极恶老祖的面sè渐渐深重起来,“难道是……”

“不行,必须得像个法子,印证一下!”身体微微一阵模糊。

幻境外的一切都在继续……

此时此刻,幻境当中,癸水金莲突破五重天进入到了四重天中。

重天更易,整个世界,于是为之一变!

五重天的天,幽深,黑暗,仿佛漆黑的夜空,而四重天,则增添了几许微亮。

不过伴随着微亮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流光溢彩的经天长虹。

五重天里也有惊虹,不过只是偶尔的几道,到了四重天,则变成一种常态。

铺天盖地的流光溢彩,其实根本就是大神通着的刀光剑气,不要钱一样向癸水金莲砸将下来。

这才是……重天九霄该有的样子!

之前的五重天,除去了吸纳元气的速度略快一些,空间更加膨胀,灵光更加飘渺,论危险程度,远远不及这四重天。

显然以敌人的通天修为,模拟五重天,已经是其极限,只能模拟个大概,精华完全不在。

到了这四重天,以欲子乔的修为,即便不借助云兽之力,也差不多可以推算出路了,但是其危险程度,却十倍百倍的强大起来。

大概敌人,只是想把诸人困居五重天中罢了,发现困锁不得,开始行堂皇碾压之法。

金莲疯狂运转,朵朵莲瓣随风飘散,或者飘忽无定,瞬间腾挪避开来光,或者与那光对消一处,将光瞬间瓦解。

铺天盖地的此起彼伏灵光,犹如过年烟花般灿烂。

jī斗当中,欲子乔陡然看了刘火宅一眼,深深一叹!

章五十八 两成与十成,盏茶与秒杀

欲子乔在叹什么?

他在叹,刘火宅终究悟xìng有限,竟没法接受自己天道以上的传承。

没错,传承!

刘火宅已经学会了功德无漏诀,欲子乔这个始创者,比谁都心里明白。

他当然不知道,刘火宅压根是不知不觉学会的,并非有意为之。

在他看来,能够在短短几天功夫,在不会无漏诀的情况下,将功德无漏诀修成,这种天赋,这种悟xìng,已属难得,所以不惜在破阵同时,凝聚心得为醍醐,强行对刘火宅灌了下去。

若不然,破阵虽精彩,重天虽险恶,刘火宅又凭什么,能将境界,从灵动中直退灵动后,又元婴初、中、后,出窍初、中、后?

那根本就是欲子乔不惜修为的灌注。

当然,欲子乔会这么做,也绝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报答。

若要报答,逃出生天以后有无数法子,不必非得现在,冒着自损修为的危险。

先是刘火宅表现出的悟xìng足够,修为合适;

其次则是因为……是因为欲无瑕。

虽然久别重逢,欲无瑕早已哭的梨花带雨,情不自禁,欲子乔是何等年老成精的人物啊,仅从欲无瑕无意间的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已将女儿的心思猜的通通透透。

虽然刘火宅的命运含魂不清,自己女儿的命运,他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的,那些因为与刘火宅有了沾染,而导致的含魂不清的部分,不正证明了,两个人命中注定,彼此有缘吗?

可惜呀,他的一番心意,刘火宅竟不能完全领悟……

看起来,这个幸运子的修真天赋,也就一般!欲子乔在心中评判着。

而刘火宅,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着紧这难得一见的机遇,盘坐在天道金莲上,纵目四顾,和其他人一起观察起重天光劫来。

真的是……太……壮观了!

四重天的极光之劫,一条条,一道道,一幅幅,一幕幕……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浪,竭尽所能的冲刷着天道金莲的灵光。

“虽然五重天的虚空汲纳之力更强一些,这四重天的消磨金莲灵力的度,恐怕还要更胜几筹!”李三思坐居一莲瓣上,沉yín的道。

汲纳之力削弱金莲的方式,是将金莲的灵光吸碎成星星点点的荧光,荧光四面八方的飘散开去,消失无踪。

而极光之劫消磨的度,便是硬碰硬的撞击了,将金莲凝聚之力撞松、撞碎,然后大块大块的消磨掉。

不需要布设金莲的欲子乔,金莲上的几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真不愧是能够成就大罗金仙的真天劫呀!”李三思、刘志远两个出窍看的目眩神离。

“真天劫?难道还有假天劫吗?”刘火宅听的好奇。

奥城喜一笑:“没有假天劫。区别只在于,修真者是主动应劫还是被动应劫。”

始终生存于天道山下,一日日坐困愁城,等待天劫降下的方式,便是被动应劫,方式虽然消极,天劫的强度却也最低,假如一日能够九劫飞升,也能成就真仙之体。

倘若不拘于天道山,试图脱五行外,不再三界中,就不能单纯被动应劫,必须合身入重天,度那一层层的重天之劫,便是所谓的真天劫,连过九重,传说便直成大罗金仙。

上古之时,大罗金仙还是很有的,到了近古,站在天道之巅的那个,就已经是世间第一人了,仍旧会深入天罡大气,度真天劫的就更加凤毛麟角了。

就算度,大多数也是以六重天劫、七重天劫、八重天劫的修为,去度那一重天劫、二重天劫、三重天劫的难度,不为锤炼,只为了飘散在天罡大气中的那些与地面截然不同的天地元气。

就连纳兰老祖那样惊采绝艳,为了飞升做一部经的人物,都没去修那大罗金仙,世间通行的做法,就可想而知。

“照我看,这重天天劫的威力也就一般。”释安盛学艺刀家,不过并非刀百里弟子,东一鳞西一抓拼凑起来的野狐禅,对于这些修行上的事,所知不会比刘火宅更多。

“你知道什么?”迷天教三人侧目,“倘若不是有这天道金莲护着,别说只身承受这四重天的光劫了,就算仅仅看这些虚空中的流光飞逝……都会让你们的心神不由自主被那浩瀚的宇宙、绚烂的光彩、玄奥的韵律吸引,不需要天劫加身,直接心神消散,融入天道……”

毕竟是数千年流传的大派,对这些极高境界的事,虽未经历,也能娓娓道来。

“嘶这么厉害?”释安盛情不自禁倒抽冷气,高位者面临的危机,低位者当真有些难以想象!

“当然!若不是天道金莲屏蔽了那些蛊惑人心的异彩,我们这等实力,在此间活不上盏茶功夫!”李三思竖一指道。

说的正热烈,陡然有声音c:“盏茶功夫?你们太高看自己了!”却是欲子乔。

“我告诉你们,布设这重天幻阵的妖蜃,五重天只模拟出了半成精髓,恐怕它自己,五重天也没去过几次,至于这四重天的威力,也不过是……两成罢了!”

“两……两成!”李三思与刘志远也禁不住失声,看着漫天极光无语。

两成和十成,可不仅仅是五倍多的差距,倘若正面交锋,便是能够坚守,与被秒杀的天堑鸿沟。

他们真的、真的、真的高看自己了。

禁不住cha嘴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欲子乔自己也面sè肃然。

四重天的真实威力,不过两成,他丝毫没有说谎,所以……一个问题油然而生——

五重天半成、四重天两成,那么三重天呢?二重天呢?一重天呢?

重天渐次,威力应该是降的,但是随着那妖物对重天熟识程度的增加,其真实的威力,恐怕反是逐层上升的!

自己也曾真的闯入过三重的天罡大气,但是,那时候自己是孤身一人,而且法宝周全,现如今带着六个包袱,趁手之物又都不在手边……

闯得过吗?天道心中情不自禁核计。

思虑之间,三重天与四重天那犹如féi皂泡般的限界呈现在眼前。

章五十九 不信天命,反陷死地

三重从天,天火滚滚。

四重更天,天光激荡。

在三重天与四重天交汇之处,天火与天光激荡,与那肥皂泡般的限界之中,一圈圈漩涡激荡,一波波光火交锋。

说是肥皂泡膜,在广袤无垠的重天之间看起来,也有几十上百丈深厚,将两界分割的清楚明白,包裹的风雨不透。

“刚才看的不是很清楚,这里……便是重天交汇地!”玉子乔就着天光雷火解释道,“也是渡真天劫者的试水地,因为两界交汇,正可以让人渐渐摆脱上一重天的属性纠缠,转而开始适应新一重天的情况。”

“但也因为两天属**触,此消彼长,其中的危险程度,几可比拟真正的重天深处。所以这里,既是一道分水岭,也是一处标记地,只要,你能够相对轻松的通过此间,那么一下重天的危机,差不多都该能应付。”

“不过……”玉子乔面色凝重,一个不过,仿佛用手,在众人心间狠狠捏了一把。

“不过什么?”

玉子乔缓缓嘘气:“不过……就算是真实的重天交汇地,也没有前方那般厚重、激烈……”

操纵天道金莲,瞬间腾挪数次,只留下道道如闪电般的线段金光。

不过瞬息之间,大股大股的天光雷火从交界地中传来,将雷霆金光瞬间抹消,不留一丝痕迹。

在那同时,潮水涨落般的交界地中,一股庞大的神念仙识,如同不可抗拒的天道之力,浩浩荡荡传来:“若再向前一步,必教汝等尸骨无存,化身灰灰!”

其声不显,只在识海中响起,但是其意之坚,其念之强,如黄钟大吕,久久不息。

“刷!”不过一瞬间,玉无瑕、李三思、刘志远、奥城喜、释安盛面色惨白,皆是被那股神念中释放的决绝之意压迫的。

唯独玉子乔,尚能面色自若,不漏怯意,然后是刘火宅,不退反进,不白反红,仿佛浑身上下都燃起了汹汹战意,躯体已经容纳不了。

可惜了呀,心志如此坚毅,就是悟性稍有不足,玉子乔心中评判,以同样的神念回应:“笑话,我们不出去,难道你就能放我们一马?”

“………………”沉默之后,“是的!”

“它犹豫了!”“分明在说谎!”……金莲之上,一片斥骂之声,不过,丝毫也不能改变面临难关的事实。

金莲不因威胁而稍停,一如既往的向前一冲。

后方是天光,猛然归束一线,狠狠撞到金莲尾上。

前方是天火,海浪般一个潮涌,将金莲前端淹没在天火中。

重天虚无缥缈,无边无际犹如大海,而这临界之地,就如同海面上的波涛。

金莲似小舟,可以潜水,可以横渡,在大海中逍遥自在,然而妖蜃的刻意推动下,仿佛海面卷起了几十丈高的波涛。

哪怕小舟再灵便,不可能不受海浪影响,再无之前腾挪瞬间的随意。

于是,天火吐中,金光喷中,金莲被前后包夹,结结实实包了一次饺子。

“噗……”将身一摇,玉子乔一口金血喷出。

“爹!”玉无瑕惊呼,花容失色。

余下几人,面上则是钦佩:“玉掌门,原来您真入了重天修行了。”

和被动渡劫不同,被动渡劫是九重之后,凭着飞升之力瞬间重铸真仙之体,而重天渡劫,成就大罗金仙,仙体是一次一次逐渐改善的。

若不然,上古时候,地上地下也不会那么多横行人间的巨妖大怪。

仙躯的血,才是金色的。

虽然中古之后,人间灵气渐渐稀薄,修真者往往只能七、八、九层劫的修为,去渡一、二、三层的重天,能够这样做的修真者也是屈指可数。

玉子乔并不回答,吐血同时金莲也倒卷弹出,虽只得一瞬,金莲已有些黯淡,莲瓣之一片蜷曲掉了,犹如被火烧的。

玉子乔面色严肃:“无暇,我留给你的……”转向依偎身旁,焦虑探查的女儿,略带赧然。

他问的,自是自忖必死,留给女儿的那些“遗物”,眼下情况危急,没有那些用的顺手的宝物助阵,怕是难以撼动妖蜃的倾力阻拦。

“什么?”玉无瑕疑惑,父亲说的隐晦,她更是一头雾水浑然不知。

“?”看着女儿的茫然神色,玉子乔接住了这目光,将之反弹向刘火宅。

刘火宅早已经明白了玉子乔的意思,一时间唯有无语。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天道?

玉子乔自忖必死,向自己托付后事。

然而自己却觉得,他不一定会死,更因为玉无瑕道心不安,状态不稳,就并未按玉子乔的吩咐去办,而是自己留下了小部分,余下大部分暂时都交给了夜孤坟,以待日后,或者归还或者转交……

谁能想到,玉子乔自忖必死的举动,反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倘若自己能够照他所说的做了,那么至少六成以上的宝器,会在自己和玉无瑕的乾坤袋中,随时供玉子乔取用。

自己以为无需如此的念头,反倒成了掐灭生机的举动……

识海中接收到了刘火宅的念头,玉子乔嘘了口气:“呼那么你呢?你的乾坤袋中,却留有何物?”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玉子乔心中感慨,看不清刘火宅的命运气数,唯独那么一点机会,他只能抓住了,至于判断刘火宅的为人,则完全通过的身为一个老人的经验——观其言,察其行。

但是恐怕,自己走眼了。

玉子乔问的同时,已经做好了回答倘若不令自己满意,如何将其百般蹂躏的打算。

刘火宅直接将自己的乾坤袋,抛到了玉子乔手中:“前辈你自己看。”

袋中有何物?两把武器,一件盔甲,一件披风,丹药若许,秘籍三本,其量不足玉子乔许诺给他的五分之一。

章六十 内交外困,打破僵局

“怎么会是这样……”玉子乔一时无语。

“只不过是送信回报,晚辈自觉,当不得前辈厚赐,故而只留下这些。”刘火宅也是心生寒意,觉得天道之玄妙,高深莫测,不是深入其中,难以体会。

玉子乔乾坤袋中,好东西的确不少,不过刘火宅,毕竟才灵动中。

元婴期的法器,便已经多能看不能用,至于天道级的,就更加难以驱使了。

法宝是这样,秘籍、丹药同是这样,如灵剑羽阴,或者其他一些不需要等级不需要修为的宝物,其实是绝少数。

刘火宅不喜借助外物,所以进了玉子乔的乾坤宝袋,基本上是空手而回了。

留下来的价值最高的宝物,大概也就是乾坤袋本身了,偌大无比,几乎能装得下一座小山的袋子里,本来是满满当当,现在已空空如也。

“天意!天意呀!”玉子乔抱住了女儿,一时间老泪横流。

刘火宅想到的,玉子乔自然也想到了,他比刘火宅更加信命,一时间天道神识都为之动摇。

后方四重天光趁隙攻来,玉子乔操纵天道金莲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犹如暴风雨海面上的小舟,风雨飘摇。

其他几人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被二人莫名其妙的问答搞的一头雾水。

“接下来怎么办?”擦擦老泪,玉子乔勉强振作精神问道。

“?……”一群人尽数无语。

他才是实力最强,境界最高,智慧最广的一位,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别人怎么回答?

但是,还真有人有主意……

刘火宅,回答就一个字——等。

没错,等!

因为来此间的,可并不仅仅他们六个人。

此时此刻,地表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胜利的天平,渐渐开始向更有实力的一方倾斜。

九天之上,渐渐适应了沙龙的攻击方式之后,戌土麒麟慢慢稳住了阵脚。

沙龙虽强,毕竟只是黄巾力士符的制成品;而戌土麒麟,却是天生控土的神兽。

虽然立身之地,有利于沙龙不利于麒麟,先天上的差距,远远无法弥补。

哪怕沙龙一招一式皆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带给戌土麒麟的压迫却越来越弱。

最初时候,交锋四五十招,沙龙便需要重组一次,慢慢的,缩短到了二三十招,十几招,甚至是……不足十招。

而戌土麒麟自身所受的伤痕,也越来越少,此长彼消之态十分明显。

至于九地之下的无声无息的颤抖,太古荒蛇也渐渐占据了上风。

亚腰细葫芦的章鱼终究难以抵挡太古荒兽的大力,虽然有八爪相助,同样借助地利之势,挡不住荒蛇的缠卷,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渐渐的翻白,浑身上下透出青紫之色,泛起瘀肿。

相较之下,中间四兽的状况,倒是最艰难的,因为破阵这事,不同于战斗。

战斗之际,你一拳我一脚,下下到肉,爽快分明。

破阵这种事,则是操阵者与破阵者智商的交锋。

虽然这边占着天道的优势,虽然那边只有一个人,但是阵法是会变的,天道也是会变的,每一下腾挪,每一下应对,都需要小心谨慎,慎之又慎,换一种说法便是每一次应对,都需要——时间!

就好像下围棋一样,你已经知道对手的棋力是不行的,但是下棋有规则,就算实力差距再怎么明显,也不可能一步胜出。

别说一步了,十步都不可能,哪怕是国手对围棋菜鸟。

六位天道就面临了这样的情况。

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赢,迟早的事,不过想要赢,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功夫,还是对方步步失措的情况下,倘若瞎猫碰到死耗子下出几步妙手,时间还得大大增加……

时间无所谓,只要能赢就行了呗?

若这样想,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此行目标是什么?首先是救老掌门,然后是疏通水脉。

老掌门若不出现,就相当于王牌始终被对方攥在手里,怎么能够安心?

算算时间,从开战到现在,前前后后也有半个时辰了。

时间虽不长,仔细算算,营救的队伍也应该带着人出来了……

“啧,怎么还没出来?”一边激斗一边开口,有人等的心焦了。

“是啊,若不然,再派进一队人进去?”有人提议。

“太古荒蛇位置正好,元师兄可有适宜的人选?”随着战斗的展开,天道神识境中,纷乱嘈杂的神念纷纷,有如刷屏,一瞬间几十念。

也就这些天道,眼睛跟的上,念头转的过。

“当然出不来……对方阵营有能够推演天道的家伙,而且此人,还不负责结阵防守,而是始终龟缩不出……”夜孤坟清冽的声音,将一切嘈杂凝住。

被他这么一分析,众人如醍醐灌顶!

是啊,一开始怎么没想起来?

比较粗俗点的说法,叫做关门打狗,文雅点的说辞,是攘外必先安内,里面的突击队,显然正面临那个始终不出现的天道呢,简直用脚丫想也能想得出来。

瞬间的凝滞之后,铺天盖地的刷屏再度出现:“可是,天道感知已被幻境隔断,他们究竟是死是活,知不道呀!”

“草啊,早知如此,就多带一位师兄来,进幻境一探究竟便了。”

“对方有天道,那妖蜃又是精通幻阵的,普通人还可能满混过关,进一个天道,铁定第一时间就被觉察了。”

“现在就不是第一时间觉察了?对方有天道,推演之道还在我们之上,恐怕三天之前,人家就算出今日的一幕了!”

“是啊是啊,我们谁进去看都是不成的,我们进去了,谁操纵荒兽?没有天道镇压,荒兽发起疯来,倒霉的先是圣教弟子!”

“所以说,多带一位师兄来呀!”

“多带一位师兄?只两位天道,可布不下无量三才阵。若是因为大军出动,被人抄了老巢,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瞬间满屏。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倘若成功,玉老掌门早应该出现了;若是失败,估计对方,也不会介意拿他们出来要挟……既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大半里面,就跟外面一样,暂时陷入胶着。”

虽未亲见,夜孤坟娓娓道来,如同亲见:“从那刘火宅口中可知,玉老掌门性命无碍,修为无碍,显然这十几年了,对方也始终拿他老人家没有办法。”

“很有可能,对方虽然有察觉,我们的小队却是先行一步,将玉老掌门放出来了。只是对方占了地利,玉老掌门又必须护那六人周全,一时之间难以脱出……”

“现在就得我们,加把力了!”

章六十一 绝毒道瘟隍领域

“加把力?”还有人没明白。

“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般一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但是……

“但是……要怎么加力啊?”

“还能怎么加力?”夜孤坟语声清淡,他的形象气质平素看来,无论如何与威严、坚毅之类挂不上钩。

但在这种jī烈火爆的交战当中,那一如既往的yīn鸷,却很有几分说服力。

他的形象,在这次远征的过程中,也在不断的强化、散播着,渐渐为迷天教上下所接受,越来越有一个掌门的威严。

“轰隆!”戌土麒麟与沙龙面对面交锋,沙龙瞬间被爆,黄沙四方散去,天空中犹如爆开一朵沙的烟花。

但是不过旋踵,那些沙砾怎么飞开的,又怎么倒飞回去,只不过,沙砾的大小比刚才,又更加粉碎了一些。

事实上,经过一次一次的分散,重组,沙龙体表的黄沙,早已不是沙砾了,而是沙粉,但这丝毫也不影响沙龙的重组,那体内的黄巾力士符,一定很极品!

“轰隆!”地面也在翻滚,九地之下的太古荒蛇与巨大章鱼在缠斗,它们体积巨大,翻滚纠缠哪怕几百丈地面也隔绝不了,将黄沙地搅的如同水开,翻腾不已。

“轰隆!”这是四兽在表里山河禁中奔腾,在仙术扩张的无边无尽的广袤空间里,四兽纵横驰骋,身后翻翻滚滚沙烟,蔓延出几十几百公里,将它们曲里拐弯的行经之路标注的清清楚楚,从空中俯瞰,犹如孩童的肆意涂鸦,久久不散。

jī斗还在继续,一切是那么热闹,天道频道里的寂静,于是分外明显,明显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一样,频道之外现实的如火如荼,丝毫影响不到此间的沉默……

良久,接通频道的几人陡然醒来,惊呼此起彼伏:“用那招?!”(×5)

“为什么不用?”只夜孤坟一人依旧冷静。

“可……可……可……”天道长老们结结巴巴,眉头皱的像裂开的苦瓜,“……可那是最紧要关头才用的。”

杀手锏,当然要最后关头才用,起到一锤定音之效。

这敌人远远还未见着呢,甚至都压根没有出手过,自己这边就先把大招用了,行军打仗,不带这样的。

“现在就是最紧要关头!”夜孤坟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若在以往,定会被长老们不屑嗤笑,不过现今,长老们只是再度沉默,片刻后道:“好,好吧!”接二连三同意了。

他们也都想明白了,此行目的,一是救人,二是疏通水脉。

前者为优先,因为这次救不出人来,下次会更加艰难,至于疏通水脉,这次不通,下次还可以再来,反正水脉汇聚于此,也不会凭空跑掉。

现在把大招用了,是要与老掌门里应外合,给敌人施加压力呀。

“那么,所有人注意了……也不必一下用光,慢慢释放,循序渐进,先放到存量的三分之以后看情况再说。”对此结果,夜孤坟并不意外,“人心如迷,天心如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

“人毒因果,道毒生劫,以我区区尺躯,指使因果,驱驰道劫……”

随着夜孤坟开声,天道长老们一人一句,接踵背诵。

天地间,六兽一瞬间停止了动作,煌煌之声自兽口传出,如狂歌,似禅唱。

一瞬间,风云雷动,天地变sè。

几千年来,几乎从未沾过雨露的溯方古漠深处,刹那间风起云涌。

风云汇聚,厚重的云层被六兽之念招来,围绕古城千丈,将天地之间包裹的风雨不透,远远看上去好大一个馒头!

不过那铺天盖地的云层,并不是白的,也不是黑sè铅云,而是分化六彩,赤橙黄绿蓝紫,如同打碎了彩虹魂在里面。

六彩之云翻滚,奇异雷声隐隐,益发让人觉得,那云层中所蕴含的力量,不可小觑。

“绝毒道,瘟隍领域!”

“呼……”从六兽口中,无穷无尽的六彩灵光,夹在同样六彩的雷云之中,恍若九天罡风般吹拂向大地。

“苛嚓!嚓!”狂风兼着闪电,孕育在六彩云中的雷霆终于呈现,破壳而出,瞬间照亮天空大地。

雷霆光径上,六彩的光华被闪电所jī,无声无息的进行着变化,由红转作蓝,由黄变成绿,瞬间数转,极尽变化。

“哗啦!”依稀就如惊蛰一声雷,豆大的雨滴紧随雷声而落,裹挟着六彩之云、之雾,令得颗颗雨滴也都sè成六彩,飞旋着坠落。

“嗤嗤……”六彩的雨滴落地,一瞬间铺天盖地皆是这种响声。

可不是雨打沙滩点点坑的声音,而是……雨落大地,毒蚀风沙之声。

凡是六彩雨滴落处,沙砾在雨滴中融化,剧烈的泡沫膨胀,伴随着中人欲呕的腥臭六彩之烟升腾。

不过那六彩之烟,旋即又被后来的雨滴融入,重新被带回到大地,开始新一轮的侵蚀。

瞬间之间,整个朔方大漠,升起了高达一丈的烟幕,烟幕之下的风沙,在迷天圣教绝毒的侵蚀下,正飞快的消逝着。

不过片刻,烟幕的高度已经下降了足足三尺。

要记得,那可是方圆千丈的广大空间啊,不是一屋一室那般的狭小之地。

沙龙体表里的沙粉早已破碎,哪里还经得住这般的绝毒冲刷?

不过顷刻,躯体便烟消云散,化成了毒雾。

虽然在绽放着夺目宝光的黄巾力士符下,这些毒雾竟然也不离它左右,仍旧重组成了躯体。

可是由沙变成了雾,物理攻击力就彻底消除了。

至于由沙变雾之后,所组躯体带毒这意外之喜……不要忘了,下方的毒是由谁释放呢?

拿着人家放出的毒,反过头来对付人家,做事不要太蠢啊。

“呜嗷”悲鸣一声,沙龙拖着焕然一新的躯体,掉头飞开,再不敢,也没法恋战。

章六十二 孤坟留精魄,推演掐灵光

明天开始恢复更新

“还想跑?”戌土麒麟中,夜孤坟一声清叱。

指掌挥处,漫天六彩之雾,如被长虹吸水,倒卷、翻涌而回,竟成一逆行的龙卷。

龙卷中心处,赫然便是沙龙,欲进不能,被龙卷裹挟,连连倒退。

身躯中心处释放着宝光的黄巾力士符,原本为沙土掩埋,没法看见,现如今身躯换成了气雾,则就清清楚楚了,如风雨中飘摇的孤灯。

而且,由于六彩毒烟魂入,黄巾力士符表面,灵光jī荡,是符本身,在竭尽全力抗拒毒雾侵蚀。

原本沙龙若是逃出生天,这毒烟的侵蚀,对已经近乎灵器的黄巾力士符也不算得什么。

然而,它没能跑出去!

化身粉雾之后,被融进了六彩之毒,虽然毒本身对沙龙无效,却让夜孤坟,有了对沙身,主要是对六彩毒烟的纵权。

夜孤坟纵下,毒烟如龙吸水,风驰电掣掠过黄巾力士符,犹如洪水般的冲刷,在黄巾力士符表面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对黄巾力士符的侵蚀,提升数倍。

黄巾力士符不得不灵息暴涨,将储蓄的灵能竭尽全力的挥散出来,以应对腐蚀。

如此一来,重组躯体的灵力,就留不下那么多了。

一卷,沙龙缩水一圈;

两卷,沙龙缩水两圈;

不过数息之间,盏茶功夫,沙龙体积变成了原本一半不到,且仍在稳定的消逝当中……

“嗷呜”沙龙再度发出悲鸣,悲鸣之时,黄巾力士符一暗,灵光立缩一截,从符中,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的一团黑雾陡然窜出,在漫天六彩雾中,竟然擦出一道雷火,笔直退向楼兰古城。

“哪儿那么容易?!留下罢!”

黑雾一走,沙龙立刻缩水,黄巾力士符被瞬间卷回,但是夜孤坟并不满足,天道力量一涌,悍然以神识,硬兜向那脱逃之物。

毕竟精魄、兽魂之类,迷天圣教千年以降,荒兽炼制了没有五十只,至少有二十只,对于这种可以充作荒兽阵基的精魄极为敏?感。

能寄托在一张黄巾力士符中,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威力,虽然与天时,地利,戌土麒麟发挥不擅都有关系,无法否则,这只兽魂的强大,若能捕获,则迷天圣教现存的荒兽,说不得就有一只,要被换下。

夜孤坟应变寻思,天道神识如电卷下。

神识无影,黑雾却有形,两相交击,整个空处为之一凝,时间仿佛停止!

“嗖!”与神识一撞,黑雾速度一缓,但是一个翻卷重新启动,毫不恋栈,继续奔向下方古城。

“………………哎呀!”数秒钟之后,夜孤坟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喘息未定,“是yīn蜃!是yīn蜃!”

虽然一瞬间交锋,与神识当中,已不知交触了几百上千次。

夜孤坟的神识刺入黑雾中,被无穷无尽的汪洋幻象弄的慾仙慾死,若非天生擅幻的妖蜃,再没有其他生物,能将幻境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简直就好像,就好像从ròu体到魂魄,整个身躯与灵魂,都有由不同种类不同属性的幻境组成的一样。

交触虽只一瞬间,夜孤坟竟然有已经人生百年的错觉。

若非他已入天道,意志坚毅,说不定已被幻灭了神识,抹消了痕迹。

“……竟然是本体精魄!”看着黑雾消失的方向,夜孤坟眉头紧蹙,愣愣出神。

此一行敌人,妖蜃、极恶老祖,至于巨大章鱼、沙龙之类,都是捎带。

自从开战以来,夜孤坟一直觉得,对方主力都掩藏在迷雾之下,所有外围防御,不过是想尽办法的拖延时间罢了,所以他指使着放出了大招,不欲对方意图得逞。

可是,可是沙龙体中,寄托的竟然是妖蜃本体精魂?那么移动幻阵阵柱与四兽纠缠的,就极有可能是极恶老祖了?

听说此人精擅一种难以想象的分身之法,的确也只有他,能够在四位天道的联手作之下,用前行封堵的法子,拖延破阵时间……

但是如此一来,对方便是底牌尽出了?

既然竭尽全力,那对他们本意的判断,恐怕就稍有出入了。

普通人觉察不出这点区别,天赋神通为排兵布阵的夜孤坟,却是洞见分明。

情况……不太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夜孤坟脑中,似乎有灵光闪过,然而,只是闪现了一下,就瞬间熄灭,就好像……被人为的掐灭了一样。

到底……不对在什么地方呢?夜孤坟蹲在地上,开始划圈圈。

幻境之中,天道金莲滴溜溜打转,得了刘火宅的办法——“等”之后,欲子乔也在怀疑同样的问题。

但是无论他们哪个,脑中灵光,都始终亮不起来,难以通透。

“好险!好险!”巨大龟龙身侧,虚空里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

“这人类的天道推演之法,果然玄妙,不仅仅能够预演未来,甚至还可以阻断别人的推算,怪不得万年以来,人族大兴,巫妖节节败退!”虚空里的声音赞叹。

夜孤坟与欲子乔智慧的火花老是点不亮,根子却不在他们自己身上,而是被从天道山顶推下的乱石,遮住了眼睛。

也是这妖物初习此法,还只会从山顶胡乱推石搅乱演算,若真精擅了此道,可以导引人,走向似是而非的答案,自我毁灭,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过此物接触天道也不过三天,会如此也是自然。

“只是,为什么对有些人,天道推演就难以看明呢?”此物也有自己的疑惑,略一寻思,拍拍额头,“现在却没时间去想那些,芰荷,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咦,什么味道?”忽然鼻端耸动。

黑暗的巨大空间中,陡然有灯亮起,虚室生辉。

两柱探照灯一般的目光往错综复杂犹如蛛网般的地下水脉中一扫视,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如雷滚滚:“毒?什么时候?!”

章六十三 流毒无穷,打眼天道

时间推进到几分钟之前……

几分钟之前,迷天六天道联手释放了瘟隍领域。

这一招,需要用到海量的毒素,将六兽包裹范围内的空间彻底覆盖。

人常用“掘地三尺”来形容对一处所在的挖掘与破坏。

瘟隍领域的覆罩之下,几乎每一息,地面就会下陷三尺……

到那物发现地下水脉混入了毒素的时候,整个楼兰古城周遭的千丈地面,已经整个下陷了数丈有余,在地面上形成了巨大的凹坑。

地面上是久久不散的烟雾,烟雾再上两丈,则是一围因为内部凹陷,凸显出来的沙墙。

真正的楼兰古城掩藏在其他空间,并未受到致命损伤,但是幻象出来的楼兰古城,已经从头到脚被瘟隍领域烟消云散……

所谓瘟隍领域,用的毒素,其实是迷天教中万余弟子,日日夜夜采药炼药,所余的毒物药渣。

这些药渣毒性比之成品也丝毫不逊,只是本身属性驳杂,难以如成品一般,功能清晰明了,给人下毒施毒,都容易控制。

既然不易控制,干脆也就不控制了……

迷天教将这些药渣混冗一处,以擅长的毒法阵法粗粗加以甄别控制,不求精确纯粹,一求属性粗分,不要让大好药效因“以毒攻毒”对消掉,二求将这些毒素,能够自成一片天地,在其中循环往复,将毒效发挥到最大。

如此原料,如此动机,如此手法,遂成就了——瘟隍领域——迷天圣教一招杀手锏。

不过药渣再多,毕竟也是从药炼成的,就算产出的再多,也还是有数的。

迷天圣教这次劳师远征,已经一下带走了全部库存的半数,约略是……五十年的存量!

虽然历史近两千年,两千年来,也并不是相安无事的,动用瘟隍领域的次数虽少,可每次都是大手笔,所以总存量也不过——一百年!

就这么粗粗一发动,便是十余年累积,效果能不大吗?

不过,一切辉煌暴虐,摧枯拉朽,可不仅仅只在地面之上。

地面下方,那位于九地的太古荒蛇,同样洒出了库存毒药。

巨大章鱼本身甚具毒性,但跟迷天圣教精心调配,千年累积之物相比,还远远不够看。

它又不是沙龙那样的死物,被毒粉覆体,毒烟翻涌,体表冒着泡犹如水开,皴皮、吸盘、触须之类的慢慢开始融化……

一边竭尽所能的奋力挣扎,一边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巨大章鱼顷刻间丢盔卸甲。

它翻身败退,太古荒蛇却不会轻易放过。

虽然太古荒蛇属于羽蛇之属,背生双翼,精擅空战,毕竟也是蛇,钻洞越窟之类没什么难度。

于是,巨大章鱼一路跑,太古荒蛇一路追,不过旋踵,就来到了一条巨型地下水脉。

巨大章鱼是为了用水脉之水冲刷身体,去除毒素,一身轻松,太古荒蛇则是衔尾杀至,两只怪物便在水脉里连场激战,好一通厮杀,浑然不觉,太古荒蛇所释出的绝大多数绝毒,都融化在了水脉里,随着水脉之水,渐渐汇聚到了九地某一隅……

“可恶啊”巨大龟龙身侧,虚空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巨大身影相伴出现,嚎声激荡,涕泪横流,斗大的泪珠一颗颗垂落,混入地脉漩涡中,“起死回生难道就这么难吗?明明已经就要成功了啊……芰荷,芰荷……”

虚空之物锥心痛恨,他失算了一回,不是被人蒙蔽,而是一时看漏了,算漏了。

即便身在天道第一人的位置,也不是天下大势,能够巨细无遗都看明白的。

若真那般无敌,上一代,不,上上一代的第一人,就不会被上一代推落山下,天人五衰了。

“嗖……”就在那物痛哭流涕的同时,一道虚影从上方斜斜的钻地而入,跌跌撞撞扑上巨大龟龙。

“你回来了?”虚空之物一惊,“怎么这么快?发生了什么事?”

“呜呜呜呜……”巨大龟龙身躯里面,传来虚影的呜咽,含混不清,似乎在表达着什么,可是根本难于理解。

不过,虚空之物本来也不需要它的回答,天道之目张开,洞彻大千的目光透过数百丈黄沙,直射地面,射入那六彩缤纷的瘟隍领域。

“……原来如此……”虚空之物缓缓收了斗大的泪珠,明白了前因后果,“我虽张天目,只能算出此事成功之望渺茫,却不想,将成之时,屡屡阻碍我的不光是修真杂鱼,还有这死老天!”

“既然你们千方百计的阻止于我,不让我成功,那么……”雄浑的声音微微一顿,转向毅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要挡我,便捅破这天!地要挡我,便砸碎了这地!芰荷,稍等一下,我马上来了!”

“嗵!”于无声处,虚空惊雷。

那雷并不响在现实之地,而是直响在识海,响在天道之山。

“嗵”然闷响,天下震惊,至少是,所有天道之上的修真者,全数震惊,震惊于天道山巅的雷声。

入了天道,便能推演过去未来,所以常有人说,天道能推演何时应劫,如何应劫……

其实都是笑话,且不说天劫来自九重天,九重天皆在天道山上,已经出了天道推演的范围;就说天道假使真能做到这步?渡劫还会是眼下这般九死一生的局面吗?

天道预知天劫,其实就是凭借天道山的位置优势,早早聆听从九重天中传来的雷声罢了。

第一劫从一重天,第二劫从二重天,以此类推……所以修为越低者,天劫发起的距离越近,准备的时间也就越短,若是渡过八劫应劫第九劫,甚至在数月之前便有感应。

九重天浩瀚飘渺,天劫从最高的九重天慢慢积蓄,然后一路劈下,就需要花上那么长时间。

不过,这并不是全天下修真者,尽皆色变的原因!

天道之雷劈下,不只当事者一人能够听到,但当事者听来的声音,是不一样是,炮弹向你射来,和向别人射去,在有经验人的耳中,声音就是不一样的,天劫也通此理。

天下天道震惊的是,那雷声的大小以及响法。

章六十四 老头拼命,使力落空

从其强度以及烈度可以知道,那应该是六重廓天雷劫。

这不算得什么,令人震惊的是,那响的方式,分明……分明……

“听那雷声,似乎……是真天劫啊?是不是?真天劫!”一时间,天下天道,心中莫不升起同样念头。

不太懂的问可能懂的,可能懂的,问老天,问祖师,问冥冥中主宰……

虽然,只是六重天劫,可这世界的修真在渐渐没落,到目前为之,能够三重真天劫的,便极有希望渡过九重的被动应劫。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做出这般……无法评判的举动?

说愚蠢吧?要度六重真天劫,必度五重真天劫,现如今这天下,还有能够过五重真天劫而无法飞升者吗?

既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其实力已经天下第跃居仙界都不带丝毫问题的,做出什么事,都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了,因为那已经超出了普通认知的领域。

但是,究竟有何目的呢?竟引六重真天劫下界?

修真的渐渐没落,非战之罪,也不是现今的修真者,不够古时修真者努力,实在是天地元气稀薄,孕养之宝物凋零,经过洪荒上古时的剧战与魂不吝的消耗,到现今,没有振奋的条件了。

与修真者一齐退步的,自然也包括天道承受力,为什么被动天劫越来越弱,自然是因为,整个天地已经伤痕累累,难以经受过于强烈的震动了。

六重真天劫下界,恐怕……要超出天地承受极限,这样做的那个人,究竟有何打算?

朔方大漠,天道山巅,一时间成为全天下瞩目之焦点。

之前第一人异位,引发的震动还并不明显,只位于天道顶端的寥寥数人注意了而已,现如今,则是天道上下,包括闭守死关,绝了与外界一切接触的天道,也都无法忽略这变故了。

天道山上下,雷声隐隐……

若是被动应劫,天道顺应天地变化,慢慢积蓄雷劫之力,然后一口气劈下,耗时怎么也需要几日甚至更长。

但是此物,有意招惹老天,就好像手里拿根棍子,捅老天屁股一样。

六重天中的力量,瞬间便被jī发,做出反应。

“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迷天教中六位天道牙根紧咬,一边大脑疯转,一边强抑恐惧,抑制住自己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震惊。

“轰隆隆!”风云汇聚。

朔方大漠,千年无雨,迷天教的绝毒领域算是打破铁则,让方圆十公里范围铅云密布,下起雨来。

可是六重真天劫的雷云凝聚,不过短短一息之间,便笼罩了方圆百公里之地,而且,这才仅仅是一开始,乌云笼罩的范围,还在不断的扩大中……

掩藏在途中的沙虫、沙蛇、沙鼠之类,情不自禁的纷纷钻出地xùe,从未见过yīn天的它们以为夜晚已经降临,活动时间开始了。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迷天教的天道刷屏还在,议论纷纷。

“机会!”里幻境中,féi皂泡陡然一薄,被欲子乔觑出了机会,天道金莲莲瓣闭合,旋转着飞入。

金莲之表在极光与劫火间飞速旋转,带起蓬蓬火雨,眼见转速越来越慢,前进之势越来越微,总算在停滞之前,突破féi皂泡进入第三重天。

“轰!轰!轰!”串串火雷在整个空间此起彼伏的炸裂,jī波震荡金莲。

乍一眼看上去,整个从天此起彼伏的火雷炸裂,仿佛沸腾的岩浆。

不过那些灼热天雷的高温,只比岩浆更强更猛。

且火雷的jī波,并不是相互可以抵消的,倘若身在一地,同时受到数层jī波冲击,则冲击瞬间叠加,足令普通修真瞬间粉身碎骨,凶险至极。

正因为这种不确定xìng,三重天威力虽然超过二重天并不许多,却令得绝大多数修真者止步于此再无力前进。

对此欲子乔深有体会,因为他曾经来过此间,约莫……盏茶功夫。

第三层,从天,幻境模拟威力约在……四成。

根据金莲消耗速度,欲子乔一瞬间推算出来。

虽然仅有四成,但欲子乔受困十几年,此时的修为比之十几年前,不进反退此其一。

其二,当时欲子乔进入从天,准备充足,法宝俱全,神完气足,此时进入从天,却是被逼无奈,既无准备,也无法宝,甚至都没有状态。

其三,从浩瀚飘渺的天之三层之顶,一路穿梭向下,突破底层,所花费的功夫,消耗的精力,比从二层冲上,三层中短短试水盏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威力只有四成,孰胜孰败,真未可知。

如果仅我自己一人,已知天命,败……也就败了,但是……

欲子乔情不自禁看了依偎身边的欲无瑕一眼。

自己已经这个岁数了,老而不死是为贼,活着每天,都是老天手心里偷出来的,该享受的已经享受了,不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该做的事做的差不多,做不成的也就做不成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可是无暇,无暇她还年轻啊!

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大好的年华可以享受,自己可以舍弃自己的xìng命,无论如何,却要把她保住!

一念及此,欲子乔狠狠一挫牙,一口金血喷出。

修真有谓,灵?ròu合乃是至高境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句话被用的坏了,但其本意,甚合道理。

这世间力量就分两种,一者灵魂,一者ròu体,相辅相成方是生灵,缺一不可。

虽然灵修专精魂魄,武修专精血肉,但是武修到了极处,血肉慢慢开始灌注灵性,则千变万化,从心所欲,灵修也是同样,修行到了极处,ròu身渐渐因灵魂而异变。

这一口精血喷出来,就仿佛火上浇油,一朵天道金莲,便如烈焰般熊熊燃烧起来,宝光璀璨,艳阳融雪一般冲破了火雷jī波,风驰电掣向从天下方奔去。

结果,就在欲子乔拼命的一瞬间,四周围的火雷陡然消逝无踪。

整个从天空空荡荡,好像方才那密集的火雷都是幻象一般。

“咦……嘿!”欲子乔被狠狠晃了个趔趄,好悬没晃出个好歹来。

急刹车停住了金莲,虚空里逡巡一圈,欲老头连着莲瓣上六人尽皆挠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章六十五 天劫破冥,雷声震道山

什么情况都没有!

一眼、两眼、三眼……一息、两息、三息……

从天里的火雷就是没有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这大约……便是此子所说“等”的效果延续了,欲老头目光从刘火宅面上扫过,心念电转。

对刘火宅的印象略有变化,虽然悟xìng不行,但这小子遇事镇定自若,头脑冷静思维清楚,殊为难得。

虽不是修行的天才,却是战场上的天生王者,就如同那夜孤坟一般。

不过,眼下却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等了三息,确定不是陷阱,不是yīn谋,天道金莲重新jī旋,受了仙身金血坚持,速度至少是之前两倍,犹如一道流光,自三重天上界直奔三重天下界。

为什么会生出如许变故,幻境中的七人,包括九地之下正在泉涌中大战的太古荒蛇诸人都是不解,但是地面上五位天道以及荒兽体内超过五千弟子,却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就看到……天破了!

随着乌云的密布,那令人不安的劫难气息的扩散,不需要吩咐,五位天道自觉的纵荒兽,开始向外遁逃。

天空中的戌土麒麟没有了对手,位置虽然居中,倒是第一个跑开的。

然后是表里山河禁里的四兽。

此时的瘟隍领域已经释放了将近一刻钟左右,整个楼兰古城方圆千丈范围,下陷了将近五十丈,由于高处沙子自动向低处填灌,在地面上形成了如蚁狮掘出的大大锥形坑,只是泛着六彩的毒光。

被如此凌厉霸道的流毒摧残,地面上的表里山河禁早被破除殆尽,极恶老祖手中那些与禁制表里一体的紫竹签,根根爆裂。

摆脱了束缚,控四兽的天道却丝毫没有回归本位的功夫,驾驭荒兽,忙不迭的开始往坑外跑。

他们都是天道,比普通人更加清楚,等着他们是什么!

“咔嚓!”没让他们失望,纵着荒兽也就刚刚离开锥形坑的范围,悍然一道闪电,不,不是闪电。

那是一道圆柱形的紫光,光里面有火,伴着电光缭绕。

其粗,大约足足千丈,就一瞬间,从九霄之上,直直捅进了大漠腹地。

“轰隆!”犹如一根巨bāng碾下,一瞬间,尘土飞扬。

四溅的沙砾翻涌jī荡,在紫光柱外凝成一个硕大无比的蘑菇状云,魂入了那漫天乌云当中。

瘟隍领域花了一刻钟腐蚀出的陷坑,灰飞烟灭!

五只荒兽也就刚刚离开陷坑范围,立身未稳,无与伦比的冲击波便悍然降临。

“嗖”简直就好像五只小蚂蚁,被肆虐的飓风卷中,五个天道数千弟子连同荒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直接被狂风裹着狂沙,狂沙夹着雨露,吹飞到天际,不见影踪。

天际直下的紫sè光柱,就好像倒悬的天河,并不是一下冲击,而是长河流水,久久不息。

“轰隆隆隆隆”紫光不绝,电火不绝,冲击不绝,震动不绝。

这一飞……好容易消了去势,停止下来,几个天道摇晃着脑袋清醒过来,控回了荒兽,令属下弟子清点人数,检查死伤,整顿秩序,他们则以天道推演,测算起自己的方位来。

这一算不要紧,一个个都骇然失声——三百里!

仅仅是被这么一冲,他们连人带兽,便飞出到了三百里之外,倘若被正面击中的话,那岂不是……毫无疑问的画饼灰灰。

六重真天劫,仅仅一击,整个天道山都在震动。

是谁如此疯狂?天下所有天道都在疑惑。

荒兽体内,迷天六天道隔空遥望,距离阻挡不了他们的对视,不,是五天道。

相觑片刻,夜孤坟陡然一拍脑袋:“哎呀!不好!周长老!”

周长老姓周名文竹,乃是九地之下那太古荒蛇的纵者。

方才那廓天雷劫降临,天空中的戌土麒麟,地表上的先天文蛛、月宫欲蟾、断恶狴犴、必报睚眦都容易逃离,但是太古荒蛇,却是身在自己并不习惯的九地之下,跑无可跑呀!

“周长老,怎么样了?”“周兄,可还活着?”“能说话就吱一声……”一时间问候纷纷。

“……呀呀个呸的!”好半晌,一声咒骂,没有声息的周长老似乎是从沙土中爬出来,天道中传来他掏弄着嘴巴、眼睛、耳眼里沙土的声音,还有按耐不住的吐槽,“真惨呀,小黑都给生生压成蚯蚓了……”

小黑,是太古玄蛇的纵者对其的爱称。

“呼”虽然成蚯蚓了,人活着就好,五位天道松了口气,总算有闲心去看那三百里开外,通天柱地的那一道紫sè光柱。

直到了此刻,紫sè光柱的亮度方才缓缓减弱,但还未就此消去。

有如烧红的烙铁chā进水中,“隆隆”的震动是水开的声音,翻腾的蘑菇状云是蒸汽升腾,随着水将烙铁的热量渐渐带走,温度下降,红光随之慢慢消褪。

总算过去了!好悬!好悬!几位天道正心中情形,“轰隆……”天道山巅,又一串雷声响起,震的几位天道七晕八素,脑袋发懵!

为何?不是那声多么响亮,也不是他们胆子就那么小,实在是远处那厮太狠了呀!

六重真天劫啊,一道刚刚过去,他竟然又招惹来了第二道!

就算捅老天屁股,你也得一下一下的,前次效果消了,你再捅后次,给自己一个缓歇的机会吗!

这位倒好,接二连三,还没完了,老天的屁股,那也是能这样捅的?

“我草!太狠了!”远方五位天道已在范围之外,坐城楼观山景,心底不慌,九地之下的那位,却还在天劫范围里呆着呢。

刚才一击之所以无恙,那是几百丈厚的地层,给他挡住了天劫的冲击。

即便这样,太古荒蛇也给压成了小蚯蚓,若是一模一样再来一击,能不能撑得住可就是两说了。

跑!只有跑!只能跑!脱了鞋,光了脚,拼了命的控蛇飞奔!

虚无里,有声昂然:“一下不够?那就再来!三千年了,三千年啊,才攒够黄泉水脉,将将压开冥府之门,老天竟硬是不让。既如此,便借老天之手,轰开那冥府之门罢!导引天劫,洞彻九yīn!”

章六十六 天劫第二击,地下八百丈

九地之下,周长老顾不上找巨大章鱼的麻烦,顾不得细听,那虚空里陡然响起的宣示,控制着被压成蚯蚓一样的太古荒蛇,带着吐血受伤的众弟子,魂飞魄散向外围飞奔。

三百里之外,却仍处于天劫范围中的其他五位天道,控制着荒兽,目瞪口呆的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天劫第二击,不过盏茶功夫,便告降临!

天劫,绝没有这么快的,除非受劫者有意招惹。

疯了!绝对疯了!

外间的天道们不清楚,过了这段时间,迷天教中的天道们却是醒悟,能引来如此规模、如此烈度的天劫者,必是那三千年前,已位列楼兰古国护国神兽的yīn蜃无疑。

荒兽不似人类,修行速度奇快,还能抄天道推演之类的近路。

但是荒兽胜在xìng命悠长,只要不死,活个几万年都是稀松平常的。

这种以时间累计出的实力,那深厚的功夫,的确不是抄近路的人类能够望其项背的,若不然,名门大派也不必以阵法、以荒兽,来弥补绝对力量上的不足了。

但即便如此,yīn蜃那厮……真疯了吗?就算它出身上古荒兽,且活到了今日,那六重真天劫,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呀!

就算要受,也没这么受的呀!

它这是破罐破摔了呀?还是怎的?

不管迷天教中人怎么疑惑,天劫第二击,降临!

这一轮天劫,却不像第一劫那般,通天柱地的简单,这一劫……

“不好,快跑!”意识到了天劫降临的方式,外围五位天道花容失sè,纵荒兽,先一个俯冲落下了地面,然后……没了命的往土里钻。

那一瞬间,笼罩几百里的乌云云层里,齐刷刷被手臂粗细,一人多长的天劫标枪钻破。

天劫标枪紫光莹然,有天光极光缭绕,虽然体积娇小,绝不能小看其中蕴含的能量。

一瞬间,也不知几百几千……不,几百几千完全不能够形容!

天劫标枪隔一米便有一根,劫云现如今已扩散到了五百里范围,五百里方圆,面积就有近百万平方里,也就意味着,天劫标枪的数量,在万亿量级!

天劫标枪自乌云中刺下,却并非笔直向下,而是飞行过程中划了一个大圈,有如被磁石吸引着的碎屑,投向了远方,投向整个天劫的正中心,那第一轮柱地紫光所中之处。

六重真天劫的威力,叫人从骨髓里惊惧,天威不可测,天心不可量……

“嗖嗖嗖嗖……”道道天劫,并不落地,擦着地面疾行,仿佛狂风暴雨一般掠空而去。

万亿紫光柱,向着中心一点飞掠,带动尘土飞扬。

但是渐渐的,尘土都飞扬不起来了。

因为仅仅那些紫光柱缭绕的天火电光摩擦着空气,已让劫云之下,大气灼热,让五百里范围内,地面如被火烤,沙砾泛红融化,有结成一块之势。

不过,在结起来之前,密如箭雨的紫光柱从上空飞掠,带动的jī波在赤红的岩浆上撵出一条又一条的波纹,最终慢慢凝做华美瑰丽、玄奥难言的琉璃晶板。

“总算是过去了!”

晶板尚未完全凝固,庞大的荒兽钻破地面,冲天而起,里面天道及众弟子皆是松了口气,不敢停留继续向外飞奔,无论如何,也得先跑出劫云笼罩之地再说。

至于还留在后方的太古荒蛇,以及尚留在幻境中的欲子乔等人……他们自身尚且难保,就完全顾不上了。

六重真天劫,于现今的世界,那就是毁天灭地的威能,就算眼前这些人已经站在人间之巅,实力天下有数,也压根不顶用,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螳臂挡车呀!

三百里之外,五位天道所看到的天劫,就如以上所写,那么通天柱地的紫光住处,整个天劫的中心点上,天劫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有人能够直接以肉眼看到,所见所感,皆是间接,通过某种渠道获得的……

周长老是听觉与触觉。

“嗵!嗵!嗵!嗵!……”九地之下,太古荒蛇体中,他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撞击与震动。

就好像,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冰雹降落下来,砸在一望无尽可以遮蔽大地的铜盆里。

就是这么密!就是这么响!

想想那铺天盖地的紫光柱,砸的其实是松软的沙面,每一道紫光爆发出来的威力,真真叫人不寒而栗!

不过,让周长老惊骇的还不仅仅是这点呢……

更让他惊骇的是,那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的轰击声,竟然在不断的接近,持续的接近,听声音,不消片刻,就要到身边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要知道,自己可是在八百丈深的地下呀!

紫光天劫要攻击到这里,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上面的八百丈黄沙尽数掀开吧?

不管周长老信与不信,八百丈黄沙,不过天劫第二击,就已经要被掀开了……

武修灵修到了九重,一掌断岳一念摧山的确是翻手间事,但是,要他们从地面上钻出掏出个山那般深的大洞来,要花的功夫可就深了……

没时间惊叹,就如同前次一般,只能跑,唯有跑!

纵着太古荒蛇,周长老仓仓如逃命的山猪,惶惶似丧家之犬,拼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向外围飞窜。

这个过程中,太古荒蛇倾尽了腹中毒物那是题中应有之意,大放精血催发荒兽威能,同样是理所当然。

总算总算……挨过了天劫持续的盏茶功夫。

至于……太古荒蛇尾巴起的三分之一被天劫削去,变成了秃尾巴蛇,尾部的百余弟子天劫之下灰飞烟灭,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擦擦嘴角之血,顾不上放精血放的两腿发软眼睛发黑,周长老悲啸一声,奋尽余力,催使荒蛇倒退而出。

为何不进反退?因为前方是沙土礁岩,而后方,是天劫生生钻出来的地窟。

“轰!”拖着失了尾巴的身躯,太古荒蛇拔头而出,身体果然浮在了空中。

太古荒蛇乃上古异种,擅飞不擅钻,这一浮空,自是鸟上天空,鱼儿入水,逍遥自在了。

不过,临去之前,约略的向下一望,所见所感,又让周长老倒抽一口冷气……

章五十六 天劫连击,幻境崩殂

他看到了什么?

他就看到,原来八百丈根本不够!

天劫劈开八百丈,劈到了自己存身之处,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事实上,他的所在,压根不在天劫的中心点上,至少也距离中心点数百丈之遥。

他那里到了八百丈,中心点处的深度,至少在千丈以上。

从他此刻的位置看下去,下方依旧黑暗深邃,好像无底深渊。

地面上破开的洞到了这种深度,其实早已经超过了沙层厚度,露出来的早已经是泥土、礁岩以及……地下水脉。

深达千丈,方圆不知几百几千丈的大坑,从坑壁上,三不五时的有水脉喷出,在空中划出彩虹一样的弧线,垂入地窟底部,水花都不溅起几滴。

太恐怖了!太可怕了!

周长老禁不住的后怕,缺了尾巴的太古荒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飞快遁出八百丈地下,向着天劫外围飞奔。

第二劫刚刚消散,与地面撞击迸发出来的焦糊与硫磺的味道还没有褪散呢,天道山上,已经响起了第三声雷响,意味着第三劫马上也到。

“这上古荒物,到底打算做什么?”同样亲身感受到天劫威力的,不仅周长老一人,还有……极恶老祖。

楼兰古城,妖蜃幻境第一层,祭坛。

这里是幻境,所以哪怕外面的楼兰古城早已在瘟隍领域以及接二连三的天劫之下灰飞烟灭,这里的楼兰古城依旧坚实。

唔,这样说,倒也并不十分确切,因为此时此刻,整个幻境的天空,正出现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的裂纹。

天劫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搅动天地元气,受到影响的绝不仅仅只是现实。

此刻的幻境第一层,就是受了池鱼之殃了,虽然从这里,直接看不到天劫,体会不到那毁天灭地的威力,但极恶老祖对外面的一切心里有数。

那妖物是打算同归于尽吗?还是有甚别的主意?

老祖心中盘算,看着幻境天空那密密麻麻的裂纹,有一个情况是确定的——自己,要给放弃了。

若第一层幻境破裂,就将直面天劫,以自己的修为,灰飞烟灭十有**。

丢卒保车,两面三刀,原本淳朴的上古荒兽学起这些狡诈功夫来,倒也十分迅速吗!

不过,自己怎么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危机关头,极恶老祖嘴角漾开笑意,不急反笑,反击的手段其实早已经开始了。

睚眦必报的道心,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切关键,就在前两层幻境!

同是这一时间,第二层幻境,或者说是……二重天,至少本来应该是二重天,竟然变成了地下岩窟。

为什么要用一个“变”字?因为欲子乔凭着天道金莲将诸人安然无恙的带过了三重天,本以为下面等待的会是二重天,接着是一重天,哪里想到,竟然直接进入了地下岩窟。

重天,到第五层;不论重天,若论从进入时起,层层深入直到心房的层数,似乎……也是第五层。

“看起来,妖蜃幻境的层数,是与渡过的天劫数直接挂钩的。这妖物已然渡过了五次天劫,无论是幻化重天,还是幻化迷宫,都只有五重。”毕竟是天道,见识高广,一瞬间便做出了正确的推断。

不过欲子乔并不晓得,妖蜃的确是第五劫的修为,不过已经在外面,开始渡第六重天劫。

而推断正确,于大局并无多少益处。

大局为何?

大局为地窟震荡,石岩崩裂,天摇地晃,洪水滔滔……整个地窟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仿佛行将毁灭。

地窟里是有活人的啊,此时此刻正争相奔走。

有的是欲寻一僻静处躲避灾祸;

有的则是心有不甘,拿着息沙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希冀寻到漏水点,将水堵住;

不过此时天在摇地在晃,漏水哪里都有,堵了东边堵不了西边,希望渺茫啊!

也有的人,则是彻底绝望,在这生死关头,竟做起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勾当来了。

浑然不觉覆顶之灾已在顷刻,心中只是觉得,只要比仇家、比平日那些看不过眼之人能多活一秒、一分,就是胜利!

如此慌乱嘈杂的环境中,陡然出现的欲子乔一行七人,也就没什么人注意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着上下四方的嘈杂,欲子乔满心疑惑。

二十年前被迫入了妖蜃幻境,对于幻境层数,欲子乔是铭记在心的,但是眼前这一幕,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与他相比,和刘火宅一同进来的几人,至少经历过一次,也听刘火宅讲解过,对这个地方倒并不陌生。

“轰隆……”疑惑间,洞窟顶部一块巨岩崩裂,洪水如瀑布悬河般倾泻直下。

下方几人躲避不及,虽然勉力避过岩石轰击,却被洪水砸中,摔倒地上,被水流压的起不了身。

坑道里迅速开始积水,水流下方的可怜家伙一开始还能仰脖呼救,过得片刻头出不了水面,只能大口大口的呛水。

“救人。”刘火宅第一个冲上去,其他几人尾随。

“这些人,是真的吗?别是妖蜃幻象……”欲子乔不明所以,出声提醒,金莲散落,莲瓣一人一个,将几人护持其中。

很快救出了三四人,还有一个比较倒霉,被石块压住了一条腿。

刘火宅奋力推开了大石,却没法救那条被压成了扁平的腿,黄芽丹的药效也无济于事。

黄芽丹修复得了身体损伤,但那得身体大致无碍,器官零件尚在原位才行。

被压者痛的呼天喊地,刚刚浸过水的面皮一片濡湿。

受这么重的伤,又污水里泡过,这条腿保是保不住了,要想的是究竟留不留,若留,小命可能难保。

刘火宅正难决断,是直接下手,还是跟本人商议商议再说,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强盛的佛法灵光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扑上扁平的那腿。

腿立时金芒灌注,璀璨发光,原本一摊大饼样的物事,奇迹般的鼓胀起来,碎骨重连,碎肉复生……

从拐角处,一个穿袈裟,挂念珠,féi头大耳,宝相庄严的大和尚转了过来。

这和尚的修为,可是不低,不过,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火宅正心中疑惑,后方里,欲子乔却是微微诧异:“……道城?”

章五十七 天劫连击,幻境崩殂

他看到了什么?

他就看到,原来八百丈根本不够!

天劫劈开八百丈,劈到了自己存身之处,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事实上,他的所在,压根不在天劫的中心点上,至少也距离中心点数百丈之遥。

他那里到了八百丈,中心点处的深度,至少在千丈以上。

从他此刻的位置看下去,下方依旧黑暗深邃,好像无底深渊。

地面上破开的洞到了这种深度,其实早已经过了沙层厚度,露出来的早已经是泥土、礁岩以及……地下水脉。

深达千丈,方圆不知几百几千丈的大坑,从坑壁上,三不五时的有水脉喷出,在空中划出彩虹一样的弧线,垂入地窟底部,水花都不溅起几滴。

太恐怖了!太可怕了!

周长老禁不住的后怕,缺了尾巴的太古荒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飞快遁出八百丈地下,向着天劫外围飞奔。

第二劫刚刚消散,与地面撞击迸出来的焦糊与硫磺的味道还没有褪散呢,天道山上,已经响起了第三声雷响,意味着第三劫马上也到。

“这上古荒物,到底打算做什么?”同样亲身感受到天劫威力的,不仅周长老一人,还有……极恶老祖。

楼兰古城,妖蜃幻境第一层,祭坛。

这里是幻境,所以哪怕外面的楼兰古城早已在瘟隍领域以及接二连三的天劫之下灰飞烟灭,这里的楼兰古城依旧坚实。

唔,这样说,倒也并不十分确切,因为此时此刻,整个幻境的天空,正出现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的裂纹。

天劫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搅动天地元气,受到影响的绝不仅仅只是现实。

此刻的幻境第一层,就是受了池鱼之殃了,虽然从这里,直接看不到天劫,体会不到那毁天灭地的威力,但极恶老祖对外面的一切心里有数。

那妖物是打算同归于尽吗?还是有甚别的主意?

老祖心中盘算,看着幻境天空那密密麻麻的裂纹,有一个情况是确定的——自己,要给放弃了。

若第一层幻境破裂,就将直面天劫,以自己的修为,灰飞烟灭十有**。

丢卒保车,两面三刀,原本淳朴的上古荒兽学起这些狡诈功夫来,倒也十分迅吗!

不过,自己怎么能让这种情况生……

危机关头,极恶老祖嘴角漾开笑意,不急反笑,反击的手段其实早已经开始了。

睚眦必报的道心,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切关键,就在前两层幻境!

同是这一时间,第二层幻境,或者说是……二重天,至少本来应该是二重天,竟然变成了地下岩窟。

为什么要用一个“变”字?因为欲子乔凭着天道金莲将诸人安然无恙的带过了三重天,本以为下面等待的会是二重天,接着是一重天,哪里想到,竟然直接进入了地下岩窟。

重天,到第五层;不论重天,若论从进入时起,层层深入直到心房的层数,似乎……也是第五层。

“看起来,妖蜃幻境的层数,是与渡过的天劫数直接挂钩的。这妖物已然渡过了五次天劫,无论是幻化重天,还是幻化迷宫,都只有五重。”毕竟是天道,见识高广,一瞬间便做出了正确的推断。

不过欲子乔并不晓得,妖蜃的确是第五劫的修为,不过已经在外面,开始渡第六重天劫。

而推断正确,于大局并无多少益处。

大局为何?

大局为地窟震荡,石岩崩裂,天摇地晃,洪水滔滔……整个地窟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仿佛行将毁灭。

地窟里是有活人的啊,此时此刻正争相奔走。

有的是欲寻一僻静处躲避灾祸;

有的则是心有不甘,拿着息沙无头苍蝇一样,希冀寻到漏水点,将水堵住;

不过此时天在摇地在晃,漏水哪里都有,堵了东边堵不了西边,希望渺茫啊!

也有的人,则是彻底绝望,在这生死关头,竟做起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勾当来了。

浑然不觉覆顶之灾已在顷刻,心中只是觉得,只要比仇家、比平日那些看不过眼之人能多活一秒、一分,就是胜利!

如此慌嘈杂的环境中,陡然出现的欲子乔一行七人,也就没什么人注意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着上下四方的嘈杂,欲子乔满心疑惑。

二十年前被迫入了妖蜃幻境,对于幻境层数,欲子乔是铭记在心的,但是眼前这一幕,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与他相比,和刘火宅一同进来的几人,至少经历过一次,也听刘火宅讲解过,对这个地方倒并不陌生。

“轰隆……”疑惑间,洞窟顶部一块巨岩崩裂,洪水如瀑布悬河般倾泻直下。

下方几人躲避不及,虽然勉力避过岩石轰击,却被洪水砸中,摔倒地上,被水流压的起不了身。

坑道里迅开始积水,水流下方的可怜家伙一开始还能仰脖呼救,过得片刻头出不了水面,只能大口大口的呛水。

“救人。”刘火宅第一个冲上去,其他几人尾随。

“这些人,是真的吗?别是妖蜃幻象……”欲子乔不明所以,出声提醒,金莲散落,莲瓣一人一个,将几人护持其中。

很快救出了三四人,还有一个比较倒霉,被石块压住了一条腿。

刘火宅奋力推开了大石,却没法救那条被压成了扁平的腿,黄芽丹的药效也无济于事。

黄芽丹修复得了身体损伤,但那得身体大致无碍,器官零件尚在原位才行。

被压者痛的呼天喊地,刚刚浸过水的面皮一片濡湿。

受这么重的伤,又污水里泡过,这条腿保是保不住了,要想的是究竟留不留,若留,命可能难保。

刘火宅正难决断,是直接下手,还是跟本人商议商议再说,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强盛的佛法灵光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扑上扁平的那腿。

腿立时金芒灌注,璀璨光,原本一摊大饼样的物事,奇迹般的鼓胀起来,碎骨重连,碎肉复生……

从拐角处,一个穿袈裟,挂念珠,féi头大耳,宝相庄严的大和尚转了过来。

这和尚的修为,可是不低,不过,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火宅正心中疑惑,后方里,欲子乔却是微微诧异:“……道城?”

章六十八 帝气修士,风火连城

道城?这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难道是呆在少林寺的时候?好像是呆在少林寺的时候。

不过依稀记得,其他什么时候也听到过。

刘火宅端详着胖大和尚疑惑,然而无论如何,无法将眼前的影像,与脑海中的任何一段记忆重叠起来。

这个时候,欲子乔却已经与和尚搭上了话:“道城,你不在帝气山上厮魂,怎么到这朔方大漠里来了?难道一相大师也算出了此间异动,派少林寺护法金刚来了?”

帝气山,中古之时,天下修真共铸的,限制世间帝皇变g人间与修真界共尊的圣皇的法宝。

每时每刻,帝气山上都有三位出于六大宗门的新一代高手坐镇,监察帝皇,不接触修真之事。

此事外人不甚清楚,六大宗门是一定知道的,尤其欲子乔,做迷天教掌门长达三十年,不光规矩门清,帝气山上,每个时段,由哪几人守着怕也是如数家珍,不过……一切记忆当然只到二十年以前。

道城和尚面上露出异色:“阿弥陀佛,原来是欲老掌门!久违了。老掌门竟然不知,一相师伯已经闭了死关,不管少林俗务了?现在我少林的掌门,是一苦师伯。”

“一苦吗?”欲子乔面色露出慨叹之色,大概慨叹时光流逝,时不我待吧。

和尚正色道:“道城此来,是受人之托,调查自嘉峪关往洛阳的商路,商旅异常失踪之事的,与少林本宗并无关系。少林护法金刚,就如同迷天圣教守山荒兽,哪是轻易可以动用的?阿弥陀佛。”道城垂目合手。

“贫僧一路向西北,一直追踪到了嘉峪关,却未想到,嘉峪关以西的商路上,也有同样情况生,于是便……僭越了!一路追踪到此间。”

天下六宗,名声不是白得的,每大宗门,都有自己的地盘。

和尚查事,嘉峪关以东没有问题,嘉峪关以西,就是迷天圣教的地界了,应该打声招呼的。

“那我怎么得到情报,少林寺这次出动十二座护法金刚,径向西域大宛来了呢?”欲子乔一笑说道,云淡风轻。

“什么?……这不可能!”道城和尚先是一讶,瞬间眼中也不知几道光闪过,最终胖大的脸孔结成一块,甚是滑稽可笑。

“啧啧……”欲子乔摇头,“道城,你不像二十年前那么好玩了呢!记得二十年前你听到这样的玩笑,下巴能砸到脚背上。”

原来是玩笑,连带刘火宅等人,心脏都跟着上下颠簸了一把。

“嘿嘿……”道城干笑,难听的紧,“时易事移,许多事都是会变的……”

说话之间,岩窟崩溃处处,呼叫、惨哼此起彼伏。

“这位大师说的没错,前次来的时候,我曾问过的,这里的人多是大宛到嘉峪关一线的商人,嘉峪关以东还有,倒是第一次知道。”刘火宅bsp;那些声音,他无法无视,将期冀的目光投向欲子乔,这些人中,也唯有这位老大,有救这些人的能力了。

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整个洞窟正面临覆灭的状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不知道,是因为你听到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罢了……贫僧在此经年,此地……绝不是普通的幻境那么简单。”道城和尚肃然道。

“原来是这样。”刘火宅的意思,欲子乔懂,但是……目光从钻来钻去的被囚者身上扫过,“可能的话,的确该救,只是……要怎么救?”

“若迷天鼎还在,鼎中倒是可以盛下千人,一并带出,若有其他鼎器,也能想想法子,但是我现在……”欲子乔无奈摊手,“身无长物。也没其他趁手的器物可以用,要怎么救?”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不过刘思远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别忘了咱们进来的目的,既然救不了,为什么不直接走,而要停下来?”

刘思远算是比较干脆,救人归救人,不欲搭上自己的xìng命。

虽然换了场景,这里依旧是幻境没错,既然没摆脱幻境,那么一行人最要紧的事,便只是出幻境而已。

“而且现在没趁手的鼎器,离开此间,外面有六只荒兽可以用呢。”刘志远大惑不解,“为什么奥师弟要钻开洞壁,欲师伯您却不让呢?”

“不能钻!不能钻!”欲子乔脑袋大摇特摇,“这里已非重天,天道山慢慢看得见了……以后究竟怎样老夫也不知道,但此刻出去,唯有死路一条!”

“而那生路,却就在这幻境当中。道城,你说已经在此经年,希望你有以教我。”老头转向和尚。

“阿弥陀佛!”道城宣号,“贫僧的确有一些心得……”

正欲细说,话却被醒来的伤者打断,看到道城,伤者千恩万谢,目光并无惊异,神色也无异常,似乎……与道城早就相熟的。

说话之间,远方又有几人飞奔来,看到道城喜上眉梢:“道城大师,道城大师,那边有几人被崩塌的山石压中……”

看到这和尚所言不虚,他的确在此间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竟然人人都识得。

和尚被人引着向前,但是他的心得,众人无论如何还是要听的,挪动步子紧紧跟上。

“欲师伯,这个道城和尚,究竟是谁呀?”厮魂了一段时间,刘思远等人对这个阔别二十年的掌门,渐渐的也熟了,相互的称呼亲近了许多,凑到老头身边悄悄问道。

“哦,你们竟然不知道?”欲子乔讶异,“我虽然二十年没出去了,不过会被派到帝气山的,虽不入天道,必是各大门派翘楚,往往很快就声名鹊起……”

刘思远等人皱脸:“帝气山之名,约略听师父提到过,不过这个道城,确实是……”

“没听过少林道城,总应该听过武当周火,逍遥柳随风吧?二十年前,他们三个皆是帝气山上修士,号称风火连城。”

“武当周火?这个真没有听说过,逍遥柳随风,倒是有那么一点印象……没听过风火连城,就似乎听过一个一衣带水。”

“不会吧,不应该啊?”欲子乔纳闷。

柳随风,帝气山,道城……刘火宅心中多了几分警觉。

章六十九 洞窟真相,龟甲十三编

石窟仍在摇晃,石崩落,处处皆有流水,处处是囚者哭喊求救的声音。

虽然有息沙之类的神物,不住天要塌地要陷呀!

虽然在此间住的惯熟了,不住末日降临的歇斯底里哇!

又救出几个在砸伤憋久的伤者,道城和尚终于抽得出空来,给众人讲述自己的心得。

“这里并非普通石窟,而类似天生的阵法。”和尚第一句,就被刘思远嗤笑了。

和尚的出现本来高深莫测,不过听了欲子乔介绍,他在刘思远心中,早已悄无声息的降了一个身位。

先,和尚和自己是一辈的,得尊称欲子乔为师伯,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第二,和尚现如今看来,虽然像是天道了,至少二十年前,帝气山上时,还不是天道,和自己的修为,也就隔了二十年,大家都是修真者,二十年差距,实在不算的什么。

把和尚降了身位,对一些看不过去的观点,刘思远便不怕表自己的看法,何况他自认为,阵法的修为,迷天圣教里就算排不上第也在前三,这地方应该有言权。

“阵法?”他毫不介意显示自己的轻蔑,两道眉毛挑的能飞进鬓角,“若这里是阵法,怎的不见天地元气丝毫异动?若这里是阵法,以咱们大家的修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和尚不愠不火,温吞如白开水:“那自然是因为,这里是一座血肉之阵。”

“血肉之阵?”刘思远倒bsp;血肉之阵,顾名思义,完全由血肉真身构建的阵法,其用玄妙,其生玄奥,基本上,研究阵法的人对这种阵,都只是听闻,不曾亲见。

完全由血肉构建,不走灵息元气,的确可能令人不查,但是……“有何凭证?”

“石窟里洞窟时时更易,每天醒来,样貌都与昨日不同,不光被填的漏处是如此,整个洞窟似乎都会缓缓生变。且无论用息沙怎么堵塞、疏导,洞窟的基本走向、分叉大致不变……”

能够自我修复,这的确是血肉之阵的最显著特征,但是,还并不足够:“既是血肉之阵,则必是天生地长,有本体,有来处,和尚既然在此困居经年,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和尚一脸赧然:“说来惭愧,贫僧当初是魂入商队,被那股夹在狂沙风暴中的莫名力量一并携来的,可惜竟硬是没看清楚,此间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似乎有一股幻阵的力量,门g蔽了所有人的感知,令人不知真相……”

“幻阵,那就对了!”奥城喜猛然拍手,“据我们所知,这里的地窟中,其实盘踞着一只上古阴蜃。”

“上古阴蜃?果然如此!”道城和尚拍腿恍然。

“哦,看来大师似乎也已得出结论了?”

“是呀,是呀。”和尚点头,“不过贫僧用的是笨办法。被卷入月余,方才意识到,此间是血肉之阵,既是血肉之阵,那必山石为血肉,洞窟为经络,于是贫僧细心留意,开始绘制洞窟地图。”

“绘制地图?唔,倒是个法子,无论是天生地长,还是人为建造,既是血肉之阵,便必须遵循天生万物的经络血脉运行之理,只是……这天上地下间的生灵千千万万,经络血脉皆有差异,这处洞窟,又不一定用了其中哪段,想要得出答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欲子乔缓缓摇头。

道城和尚颔:“阿弥陀佛,贫僧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时,也没什么别的主意。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那样做的两月之后,贫僧竟无意中现,此间的地窟,原来并不是唯一的一座,在其他地方,还有构建完全相同,走向略有差异的其他地窟,而且地窟中也有活人。”

“哦?还有地窟?”这一下,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只是重要情报,不可不察,“还有几个?”

“且听贫僧细说,既然意识到还有其他地窟,贫僧自然想尽办法,所有窟中都走了一圈,终于知道,原来近些年,绝大多数大宛城到洛阳城的路上商旅,皆被掳来此间了……”

“只不过同一队人往往被分拆开cha到各个地窟。各个地窟不通声息,人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地窟,而不知其它,多以为同伴亲人已在沙暴中丧生了……”

“前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贫僧绘出了这些地窟地图……”和尚望空一指,灵光凝结的一篇篇地图呈现在众人眼前,一共十三篇,“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推断。”

看着空中的地图,众人皆笑:“龟甲十三编,怪不得和尚可以定论了。”

乌龟背上有甲壳,甲壳纹理各自不同,古时修真用以占卜,别说古时,就算到了现在,依旧还有人这么用,因为出现在人间的最早的推演之道,河图洛书是龙马负水而出,当时的龙马,便是龟形。

龟形纹路,合乎大道自然,此乃修真公论。

龟背十三片,片片纹路不同,而且为天下修真所熟知,别说画出十三篇了,就算画个七篇、八篇,也就可以确认,此间的迷宫,其实是以龟甲为基建造幻化的了。

哦,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联系必须要解释——蜃龙,又可称龟龙,其身如龟,尾如龙。

“似乎那妖蜃,用这龟甲的血肉大阵,阻住了此间的地下水脉,以提炼水之精华,增长修为。本来就算上古妖物的躯体,也根本不可能抵住地下水脉的长时间冲刷,可妖蜃在水脉中安置了人手,时时修复疏通,竟硬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的确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俗话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水脉的庞大压力下,就算上古荒物的身躯,也难以长时间抵挡。

哪怕上古荒物精神修为了得,可以施出一气化三清,分神数百道的神通,也必然阻止不了整个身体,从里到外,时时刻刻处处的崩溃。

竟然能够想到,穴窍里养人,以囚者的数量优势,抵挡地下水脉无孔不入的渗透,这妖蜃真的甚有想法!

章七十 欲灭大阵,一字曰快

众人听的张目结舌,深为妖蜃的想法倾倒。

若不是敌我针对,真的很想当面拜谒一番。

不过……渡过了油然崇拜的阶段,众人纷纷缓醒:“既是如此,那为什么现如今,这洞窟却要塌了?”

前面罗里八嗦了半天,其实没什么有用东西,这一问才是关乎他们安身立命的。

“外面似乎在……渡天劫。”欲子乔毕竟是修为颇高的天道,来到了这幻境第二层,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出些眉目。

“渡天劫?”众人一齐惊讶。

惊讶未完,道城和尚冷哼一声:“就怕,根本不是天劫,而是魔劫!”

“哦,道城你此言何来?”

修真者的劫难,叫做天劫;修魔者的劫难,叫做魔劫,一字之差,天地之差。

天劫从九天而来,堂堂正正;魔劫自九地下涌,强度上没差,甚至还稍弱一些,但是天劫易散,魔劫搅动地脉,却常常惹的赤地千里,生民遭难,故而为天下正道不齿。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的推测……阿弥陀佛,出家人本不该随意定见,不过眼下态势危急,事急从权罢。”

“贫僧在此年余,推演出妖蜃本体也有月余了。从那时开始,就始终在疑惑,那妖蜃苦心孤诣截断地下水脉,于此盘踞,不惜惹的西域大旱,天怒人怨,到底所为何来?”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桩……”

不待和尚说完,欲子乔已经身体一震:“黄泉魔功?”

“不愧是迷天老掌门,欲师伯果然见多识广!”道城和尚赞了一声,“师侄当初,却是花了足足半月,方才有此推测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仅一界中是如此,三界中都是如此。

天界天河息水滚滚流落人间,遂g人间无数江河,人间无数江河继续往下,钻破九地,流入冥间,传说就成黄泉水脉。

天河息水,极重而极密,寻常一滴,九牛二虎之力未必能搬动。

黄泉水也是如此,与天河水不同的则是,流经人间,魂入了数之不尽的喜怒哀乐,或者说是业力,若说天河水至清至纯,那么黄泉水便是至魂至浊。

人间有这种逆天魔功,汇集水脉,以水脉之力改造肉体,熔铸血身,就叫做黄泉魔功。

魔功若成,其身躯力大无穷,变化随意,神通广大且就不必细说了,最难得的是,由于此躯以黄泉之法炼成,成后渡的必是魔劫,而九地之下的魔劫来处,也就是那黄泉深处,一脉传承,故而渡劫之时,难度只有寻常一半。

虽是魔功,却一反寻常魔功之勇猛精进,步步为营稳打稳扎,其渡劫成功率,甚至还在一些正道仙法之上,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

所以上古时候,颇有不少大能,都是修这黄泉魔功出身。

后来天塌地陷,人间大劫,也少不了炼黄泉魔功者太多,搅了地脉,掏空了地底的缘故。

直到后土祖巫身化六道,隔绝了黄泉冥土与人间的联系,影响方才慢慢消去。

不过,也说了,那是……上古时候!

上古时候,天地灵气重足,人生下来体魄便强健,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的异种。

现在却是今古,从上古到中古,中古到今古,天地之间虽然还是那个天地之间,内容却全然不同了。

天地灵气的稀薄,导致的变化太多太多,人的体魄、经脉、功法……

绝大多数的上古功法,之所以成为传说,古人练得,今人练不得,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黄泉魔功也是同样,古时虽享大名,今人的体魄已完全不足以支撑,若要强练,那不是修行,而是自杀。

不过,普通人练不得,身为洪荒异种的妖蜃,未必练不得!

绝迹数千年的上古魔功,欲子乔眨眼之间便猜到,也的确当得起道城和尚赞誉了。

“我调查西域水脉断绝的真相,时间比你还要长许多倍。我做出的推断,恐怕也是你数倍之多,得出结论有何稀奇?”欲子乔并不掩饰真相。

“原来如此!”道城和尚一笑,眸中转过诡异之色,似乎得意,又似不屑。

“废话就不多说了,当务之急,就是阻止妖蜃魔功大成呗?”奥城喜挥舞着大漠西风道,“咱们一窟一窟砍杀过去便是。和尚你既然逛遍十三窟,应是找到自如来去的法子了吧?”

“以诸位的实力,自如来去当无问题,不过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道城摇头。

“不是那么简单?还有甚难处不成?”奥城喜xìng格急躁,不屑问道。

“这地窟血肉大阵,毕竟是活物不是死物呀。只要我们破坏一处,至多两处,那妖蜃必然警觉,以那妖蜃的实力,则第三处、第四处欲要破坏,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确是事情,微一寻思,奥城喜砸拳:“说的没错,倒是错怪你了但咱们该当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妖蜃继续修炼邪法,直至魔功大成罢!”

“而且这血肉大阵,是能够自主修复的……”擅长阵法的刘思远沉yín道,“大家有没有觉得,地窟损毁的度变慢了?”

的确是这样,相比刚进此间,无论晃动幅度,还是山石崩落,都大大缓解,既有慢慢适应的缘故,也是环境确实起了变化。

看众人点头,刘思远续道:“既是十三阵连结,若不能在阵法修复的限定时间里,将洞窟灵阵尽数摧毁,则灵阵会持续不断的复苏……一要快,二还是要快,欲要成事,只一个办法——”

“分兵!”众人齐道。

道城和尚抚掌:“贫僧本来也想这样说的。”

一片赞同声中,刘火宅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把洞窟摧毁了,那这里的人,却要怎么办?”

刘思远笑起来:“你修行时日尚短,阵法也不精通,会有此疑问也是当然。所谓血肉大阵,必是依真实地理之势建造,蜃妖虽强,也不可能变幻阵理。”

“我们破坏的,只是大阵运转的基础,就算成功,这洞窟里一切照旧,只是外面再无幻阵包括,生变化的地势再不会自动复原,而且,整座幻阵也与妖蜃再无半点关联,不会成为它修炼魔功的屏障!”

如此一来,则就齐活了!

队伍很是好分,欲子乔与欲无瑕一队,刘火宅与释安盛一队,奥城喜一队,刘志远一队,李三思一队,道城和尚一队。

一共六队,龟甲十三块,平均每队两块,欲子乔实力最强,辛苦一点,分到三块。

通过道城和尚的地图,众人熟悉了地形,约定了时间,一起动手,毁坏一块之后,各施手段,最快度再去灭第二、第三块。

妖蜃可能会有反应,也可能没有,总之尽力去做便是,没有人能够预知成败,尤其是天道山上,人家比自己站的更高的时候。

若非妖蜃正在应劫,无暇注意此间,这样的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章七十一 分兵毁窟,天劫洞地

蜃甲十三窟,息沙祭坛处是互通的,只需要知道正确的咒文与手诀,便可以通过大阵本身之力,自由来去。

咒文与手诀普通人永不可能猜到,对已经了然了大阵结构的修真者来说,则只是试探时间长短的问题。

道城和尚于此间试验了足足一个月,自然十三道尽数掌握。

当下将十三道手印一一教授给众人,每队需得负责的几道重点讲解传授,然后众人一一传送离开。

传送咒文与手诀,同时也是破坏血肉之阵的关键。

这血肉之阵纯以肉身的方式彰显奥妙与力量,唯独这开禁的咒文与手诀,能够触及阵法最基本的灵能运转,就仿佛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在大阵中自由来去,用的不好,则变成动摇阵基的要害。

“刘火宅,你……心点!”临别在即,等待的,必是艰难险阻。

刘火宅带着释安盛,正要掐诀传送,欲无瑕幽幽道别。

一双眸中千般感jī股柔情,她对刘火宅的感情本就微妙,接踵这许多事生,微妙渐渐就累积成了厚重。

情分情分,感情也是一份份的,越积攒越多,渐渐而至牢不可破,所谓一见钟情,大抵不过是精虫上脑的代名词,借搞的遮羞布罢了。

“嗯,会的。”刘火宅点头,礼貌的回问一句都不晓得,欲无瑕的万种柔情,基投错怀抱,表错对象了。

转身,操纵灵息打出手诀,身形一闪如水波无痕般消失。

欲无瑕一双清亮眸子,盯着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散,好像有两只无形的钩子,将她的眼光勾死在那里,人还在,魂已经随着飞了。

拽拽女儿,竟然不动,再拽,依旧浑然未觉,当得此景,欲子乔除了叹息女生外向之外,还能如何?

接连五道闪光,除了欲子乔与欲无瑕留在原地未动,其他五队全数选了一窟,腾挪过去……

洞窟里的人按部就班开始自救,那么洞窟外面的人,此时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呆着不动!

绝大多数都是呆着不动!

天劫第一击直来直往,天劫第二击大范围无差别,到了第三击,似乎又恢复到了第一击的态势,只集中在中心一点,所以远在三五百里开外的五兽,足可以呆着不动看山景。

当然,也有例外,刚刚逃出升天的周长老控制着太古荒蛇,还没来得及从八百丈的深渊浮出地面,头顶上,一股紫莹莹的风暴从九天之上,倒卷着罩下。

虽然是集心一点,以六重真天劫,第三道的威能,这个中心点再怎么谨慎估计,也有千丈方圆

紫色的风暴,仿佛倒扣的漏斗,从天顶上扶摇直下,还未降临地面,无穷无尽的威压,已开始在地面肆虐。

那是庞大的令人指的威压,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捺在这千丈大漠中。

“轰”一触之下,整片沙海平白下陷了十丈,所有沙砾间的空隙登时消散无踪。

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子,甚至是……每一点灰尘,都被这庞大无匹的威压慑服,纹丝也不敢动一下。

甚至是摩擦声、风声、灰尘沉落的声音,都因之而泯灭。

天劫笼罩下的瀚海,成了无声的世界。

“我草它祖宗!”周长老按耐不住的破口大骂,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包围下,分外明显。

已经被压成了蚯蚓的太古荒蛇,此时还没有完全飞出漏斗形地穴呢,被这天劫将来的威压一压,“啪叽”服帖到了地面上,若是原来是只蚯蚓,那么现在……就是一条被压扁了的蚯蚓。

每只荒兽,都是主峰镇守,主峰长老要主持荒兽,所花的苦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既付出了努力,相互间便有了感情,太古荒蛇被如此蹂躏,数周长老心愤懑难过。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愤怒失态的时候,借着太古荒蛇被压扁,内腑受创的劲头,一口精血几乎将苦胆也吐出来,瞬间焕了荒蛇生机,蓬勃了众人生志。

齐齐一声喊,千余迷天弟子修为不要钱一样灌注到太古荒蛇躯中,瞬间jī了荒蛇潜能,鼓涨了荒蛇身躯。

“嗷”荒蛇仰天长啸,仿佛恢复了上古时桀骜不屈的本xìng,硬生生抗住那如山般重压,身躯凌空飞起,蜿蜒曲折出几个奇异的造型。

“喀嚓!”倒扣龙卷般的旋转天劫终于轰隆隆压下,其势虽比前两道都慢,其威力,恐怕还要过前两道总和。

“龙蛇变!翱翔九天!”几乎就在天劫压顶的一瞬间,太古荒蛇中,传来歇斯底里的齐喝。

以身躯摆弄的几个造型,灵光幻化,在空中结成了复杂玄奥的灵光大印,而太古荒蛇,就盘踞在大印当中。

大印陡然破碎,太古荒蛇化作一道流光,飞射向远方。

几乎是险而又险的,擦着紫光天劫的下限,飞出了天劫笼罩区……

荒蛇,曾经是太古空中一霸,其飞腾之术自是不可觑。

“好险!好险!”荒蛇躯中,周长老与千余弟子齐齐庆幸。

庆幸当中,天劫已经落上地面,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因为这一轮的天劫是高旋转着的。

“!!!落!落!落!……”

庞大的天劫,就好像天帝伸到人间来的钻头,火花四溅的触上了地表。

没有巨大的响声,却jī起了冲天的沙暴,猛烈的漩涡。

不过,沙暴再猛,漩涡再强,难以抵挡中心包裹着的,紫色天劫的强光。

天地之间,隐隐约约传来不可思议的怒吼。

于是周长老一群人便看到,天劫的前端,在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束缚下,越来越细,越来越,原本是标枪,现在变做了细针……

不过,并不能说明天劫的力量因此而削弱了,那只意味着,天劫的力量空前的集中了。

原本的标枪方圆千丈,现在的细针,方圆百丈,威力数以百倍的提升。

只是……怎么偏了?

从空中清晰可以看到,变细变的天劫,并未聚焦在地穴的中心处,而是偏了一个明显的角度。

地穴的中心处,应该才是天劫接连作的诱因呀?怎么会偏了呢?

就算受者挪动了位置,那么天劫前端那莫名其妙的变化,又是因为什么呢?

周长老看的目眩神离,疑惑连连。

“给我……开!”恰在这时,天地之间,再度响起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变细,偏移了天劫就好像被人为握持着的利剑,陡然加,“轰!”瞬间没入了地穴之中。

这一次,就有震动了……一瞬间,背负着千余人的九天荒蛇被jī波吹的翻滚出去。

不过,在翻滚之前,周长老却是看到了,利剑入土之后,那冲天而起,聚而不散的乌黑之水。

那黑水冲上天空能有千丈,有的落入地穴,从漏斗底部开始填充,有的则在天空化作乌黑的蒸汽,然后……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挣扎、愤懑、桀骜、恐怖的脸孔来。

章七十二 黄泉喷涌,鬼不留行

“黄……黄……黄……黄……黄泉!?”

饶是周长老已经天道许多年,心志坚毅,骤然意识到,意识到天劫之下,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东西,也一瞬间风中凌,震惊的不知所云。

简简单单两个字,结巴了五六次,好不容易说全乎。

“黄泉?”余下五位长老听的糊涂。

太古荒蛇,龙蛇翱翔,一瞬几百里,虽然几乎花尽了周长老身上精血,却也成功将蛇体内人,带到了二轮天劫的边缘,来到了与其他五位长老,距离天劫中心同样距离的位置上,队伍汇合。

周长老情不自禁的惊呼,惹的其余长老都一头雾水。

咽口唾沫,抑制住心底的惊骇,周长老将所见的惊人一幕哇啦哇啦重述了一遍。

其实,已经不用他重述了……

地下的黄泉疯狂喷涌,黑色的水流冲到万丈高空,然后如雨洒落,每一缕每一滴,皆传来鬼哭神嚎的声音,化成一个又一个扭曲挣扎的魂像,这若不是汇聚世间污秽,化尽孤魂野鬼的黄泉水,那什么才是?

黄泉喷涌,如火山爆,接连不断。

初时火山岩浆的喷涌还是被动,不过随着时间的持续,随着……越来越多的鬼魂显化,现到,自己竟然脱离了永不生的地府,来到了煌煌人间……

底子弱的,在大漠折返的天光映照之下,挣扎嘶嚎,屡屡白烟如火炙烤,飞快的烟消云散,成一缕残灰融入到天劫乌云笼罩中。

底子强些的,虽同样被天光炙烤,一时并未就死,作鸟兽散下寻找能够躲避天光之处,绝大多数遁入了空旷的大漠之底,啾啾鬼鸣中三分惊讶,七分是兴奋。

还有底子更强的冤魂戾鬼,则根本不会为天光影响到,于别的鬼如火烤般的天光烧灼,于它们只是暖身。

而它们的智商,至少是本能,显然也要比其他鬼物强横许多,略一盘桓,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四散奔逃。

那些弱鬼感官迟钝,它们却清晰能够感觉到,弥散在空气中的,那股叫人,不,叫鬼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氛。

虽不明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逃离此地,免得粉身碎骨!虽然它们总已经粉身碎骨过了。

滔滔黄泉水,做火山喷;万千地府魂,化作火山岩浆、尘埃、毒气……四面八方的飘散出去,虽然是在五百里开外,迷天圣教六位天道,七千弟子,仍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怒冲云霄的喷,那叫人牙碜的鬼鸣,那欲捅破大天的异常。

“怎……怎……怎么可能?!”意识到生了什么,所有人一齐结巴起来,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九地之下有黄泉,黄泉之中有阴魂,但凡修道之士,都知道这个。

但知道归知道,所谓的黄泉,就跟仙界一样,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断了不周山,启了封神榜,天宫与人间便彻底断了连接;

后土祖巫化身六道,封印了流离世间的孤魂野鬼,则地府黄泉也同样不在人间了。

说地府黄泉埋藏在九地之底,就跟说天宫仙界在天上一样……是不着边的事,或者是,是远古时候的事。

天的上面,九重天外,是天外天,是天外星辰;

地的下面,有无穷厚土,岩浆魔域,无底深渊……

冲出九重天,找不到仙界天宫,就跟钻破了底层,找不到地府一样一样的。

欲寻仙界,你得飞升,得穿越;欲入地府,同样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蛮力根本无法启开的冥域之门,竟然生生被轰开了?

这根本就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情节,偏偏在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下生了?

诸位天道与迷天弟子只觉得一阵阵的神志恍惚,如真,如梦……

好半晌有人喃喃开口:“那不会……不会是妖蜃做出来的幻象吧?”难以置信。

从妖蜃的能力、偏好来看,远方的状况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看到这一切的可不光是普通人,还有六个天道呢!若连是真的还是幻境都分辨不出来,六个天道可以排着队从天道山上跳下,组团自杀去了。

“究竟……是为什么?”六位天道同样被震的头脑门g,不过他们追寻的,就是更深一层的答案了。

传说上古时候,曾有一位大圣王,神通广大,手持一根如意金箍g,把天宫捅出个大窟窿来,惹的欲帝大怒,派遣天兵天将下界来捉。

前方这位,无缘无故捅穿了地府,其作为与那位大圣王,庶几仿佛了。

但是……为什么呢?

六位天道想的焦头烂额,仍旧没有半点头绪。

该生的一切,还在继续生的,不因为他们的疑惑而有半点迟疑。

黄泉黑水中携着的鬼魂,初时懵懂,过了最初,一个个尽数缓醒过来。

这些鬼魂,可都是千百年来,被浸在黄泉水中,享受着暗无天日、孤单寂寞的刑罚的恶鬼,骤然见了自由,奋尽全力的挣扎起来,铺天盖地皆是幢幢鬼影,如同蝗群一般面八方的遁飞出去,遮天蔽日。

这若让恶鬼去了人间,必得天下大,民不聊生呀!

六位天道看的背脊冒寒气,正绞尽脑汁的想,如何才能将这些恶鬼镇压。

他们急,却有人高兴到了极点,声音洞天彻地!

“成了,竟然成了!哈哈哈……贼老天,我用你的劫数,洞穿了冥府之门,你看到了吗?哈哈哈……”一通狂笑,直至涕泪横流,转瞬又深情百端,“芰荷,芰荷,黄泉门已经开了,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若是听到,就快些出来……”

“啾啾……”无穷无尽的鬼魂,夹在无穷无尽的黄泉黑水里,冲天而起,自虚空里渐渐显化的身影边上擦过。

偶尔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察觉了咫尺的血肉与生机,嘶嚎一声,竟向那人影身上扑去。

人影岿然不动,任由鬼魂接二连三的扑上身体。

不过旋踵,一道一道黑色的魂光从其身体表面浮现,怎么进去的,就有怎么出来。

“不是芰荷,不是,不是,也不是……”每道魂光出现,人影便是微微一叹,声音更加沮丧,面上的失落益显深重。

“啵!啵!啵!……”被挤压出来的不甘魂魄,随着每个不是,一一爆成了烟尘,灰飞烟灭,而这个结果,也吓退了其他蠢蠢欲动的魂魄。

人影不为所动,对着冥冥虚空颤音而唱:“芰荷,还记得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些一边这样唱着,一边载歌载舞的人,虽然弱的一塌糊涂,虽然没用的仿佛蝼蚁,可是他们的话儿真美,他们的歌儿,唱的真好听。正是因为他们,我才鼓起了勇气……”

“还刻意变化形貌,向那些人儿请教,学会了你最爱听的这一……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芰荷,芰荷,若是听到了,就快回来吧?好寂寞啊,不知不觉,都等了你三千年了……”

鬼影无情的飘过,没有一个,因为人影的话儿稍微停留片刻。

章七十三 铭心悲唱,计划进行

人影一直在唱,不停的唱……

鬼影过去的越来越多,人影的情绪似乎也越来越伤悲,其声渐起,悲天悯地。

天劫久久不降,外人看来,好像是被此人的消沉感染了,但其实,是天劫在缓息,在酝酿啊!

渡劫之人需要缓歇,天劫本身,也是需要缓歇的。

之前连续三劫,不是天劫想打,是这个狂人,生生将雷引下界的。

就好像下雨一样,拿炮打雨,可以把雨打下来,但也不是随打随有的,得看云层,看湿度与气流。

接连三轮雨,生生将酝酿天劫的刘冲天消磨的一时缓不过气来了,若不然,黄泉破,幽冥开,万鬼降临人间这事一出,就算无人渡劫,老天也该有反应的。

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莫名出现的人影,一首一首的切歌:

悲伤的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缱绻的也有:“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当然,还有招魂的:“……魂兮归来!反故居些。天地四方,多贼奸些。像设君室,静闲安些。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层台累榭,临高山些。网户朱缀,刻方连些。冬有突厦,夏室寒些。川谷径复,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汜崇兰些。经堂入奥,朱尘筵些。砥室翠翘,挂曲琼些。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那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声音惊天动地,虽在数百里外,六位天道也有耳闻,皆大惑不解。

“好像在唱歌呢,唱些什么?”有位使了个神通,侧耳倾听半晌,摇头,“都没听过,好像有一首,是招魂唤鬼的……”

这些个上了岁数的老修真,若说他们对道德经、易经、金刚经之类修行的典籍,就算不是自己修持的,几乎也部部倒背如流,但是……对那些个古时之人,唱诵爱情的诗歌,就了解的不多了,个个是一头雾水。

火山仍在喷发,情歌仍在唱响,天劫仍在酝酿,围观的仍在围观……

溯方大漠深处,一时间陷入诡异的静默。

****

龟甲传送,并不是随意可以传送,而是必须按照规则,相近衔接的龟甲才可以传送。

龟甲自有结构,颈盾一块,脊盾三块,缘盾八块,尾盾一块,平面分布。

众人所在之处,比较不幸,是尾侧缘盾,要到最远一处洞窟,需要最少四次传送。

刘火宅与释安盛结成的一队,便是如此。

先传送四次,按照约定的时间破坏颈盾,再回传一次,破坏第一脊盾,这样在任务完成之后,便可以一次传送返回最中心处的第二脊盾,与前来破坏的玉子乔,以及其他小队完成汇合。

颈盾的息沙祭坛中,刘火宅与释安盛停下了传送的脚步。

刘火宅观察着手里沙漏,时间还余下不少,六个相同制式的沙漏,约定了漏完的一刻动手,为了保证就算发生些许意外,也能及时到达,留下了颇多余量。

沙还余下一分,释安盛掐手指诀,灌注内息,准备启开祭坛灵幕。

而刘火宅,则从乾坤袋中掏出了拳头大小一方小鼎,然后将几颗黑乎乎的药丸与一道法符折好塞入鼎中。

炼药常出废品,不仅仅是余毒,也有其他一些废弃物。

他添到小鼎中的药丸,叫做千音雷,是一种比寻常的火药剧烈百倍的爆炸物,与一段时间之后便会自行燃烧的法符放入一鼎,不过顷刻,便是威力极猛的大爆炸。

爆炸必须在他们再次传送走了之后才能发生,若不然,祭坛灵阵被毁,这部分阵法是被破了,他们也同时失去了传送他处的能力。

“你们是什么人?新来的,想在这儿做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有不识眼色的家伙,转到了祭坛,对着突然出现的刘火宅与释安盛疑神疑鬼的喝问起来。

片刻就要爆炸,倘有人来,必尸骨无存。

之前谋划虽然周全,却也没考虑这种情况的发生。

刘火宅微一转念,乾坤袋里掏出一只更小些的乾坤袋,弯腰将祭坛上生出的息沙三捧两捧,几乎全数撞到乾坤袋中,向着那几人一抛:“滚?”

“噗通!”乾坤袋先砸翻一个,刘火宅执云若剑在手,左手掌排山倒海,以大劈空掌将几人玩偶一样推向后方,长长的剑光则如雷霆霹雳,一瞬间在那处洞口划了几划。

“轰隆隆!”洞口立时如被切的豆腐块一样倾塌,将几人堵在了外面。

“好了!”恰在此刻,漏斗漏光,释安盛一掌激出祭坛灵光。

为防止灵光消散的太快,又接连几掌内息灌注,让灵光显化凝如实质。

最快速度将千音雷鼎放地上,激活法符,对着灵光运转传送之咒……一切手脚将完未完的功夫,赤红如血的一人,陡然从远方飞来,穿出黝黑的洞穴,扎进光线明亮的祭坛大厅,纵意长笑:“哈哈哈,刘火宅,终于找到你了!你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极恶老祖!

虽然只是一个分身,至少有七重中的修为。

“极恶老祖?你……你怎么会?”刘火宅面上露出惊异之色,惊恐的向后直退。

此时,释安盛的半边身子已经被传送的波光罩定,骤发变故,只得先虚空一捺,大劈空掌阻极恶老祖一阻,然后才开始奋力挣扎,欲要从传送中摆脱。

“雕虫小技!开!”老祖分身不屑撇嘴,抬手也劈出一道劈空掌与释安盛相对,整个人则速度丝毫不减,向刘火宅射来。

这是机会呀!他苦心孤诣创造出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噗!咦?嗵!”

“噗”是两道劈空掌相撞闷响。

“咦”是极恶老祖分身骇然发现,同是劈空掌,同是七重中,自己的劈空掌竟然完全不是对手,毫无悬念的被击散。

至于“嗵”,自然就是猝不及防的老祖分身撞上劈空掌,瞬间被拍扁的声音了。

滚地葫芦一样倒翻出去,洒了一路狗血,老祖分身算是惨极!

章七十四 老祖登场,分身纠缠

老祖败退。

波光中,释安盛倾尽全力,就好像把沾了万能胶的自己,从墙皮上撕下来那般,抽出了已经被传到半截的另外半身。

而刘火宅,则趁此机会,步入了传送的波光当中。

“想走?没那么容易!”老祖分身形象凄厉,不过那血红的分身,形象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从一桶垃圾,变成了一堆垃圾而已,本质还是那么回事。

蠕动着,嘶吼着,血红分身掐一道指诀,向某个虚无缥缈的方位一捺。

刘火宅与释安盛正不明其意,“啵”一声轻响,传送的波光犹如féi皂泡般破裂了,烟消云散。

论及对这血肉大阵的了解,刘火宅一行还是远远难及把此间当了老巢的极恶老祖呀!

“你们两个,就给我在这儿吧!”见波光破裂,刘火宅被抗拒弹回,一个趔趄,血红分身“桀桀”jian笑起来,一个旋身,犹如飘忽不定的风暴,再度向二人卷去,毫不因之前的败退而气馁。

“阿律那大劈空掌!”释安盛同样老神在在,戾魂万蛊丹看起来只是改变了他的归属,其实他的理智、他的情绪以及许多基于这二者的判断,都随之而变了……

戾魂万蛊丹,造就的是忠心耿耿,只服从主人命令,以主人之安危为第一要务,以主人之舒适为服务宗旨的奴仆,被其控制了神智,则狡诈的人会变的忠诚,胆的人会变的无畏,怯懦的人会变的勇敢,总之就是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与第一轮一般,一模一样的大劈空掌再度呈现,而且此际全身力,大劈空掌的威力至少上升五成,堂堂煌煌,上接穹顶,下削地面,如同一道活动的墙壁。

释安盛依样画葫芦,极恶老祖的分身,见识了释安盛的实力之后,却不愿那么直来直去了。

jī旋的血影轻轻只一晃,循着大劈空掌的边际,竟然就那么滑过去了。

叫人目眩神离的疯狂旋转,原来不是光好看的,而是专为了此刻。

“……那大劈空掌!”“……劈空掌!”“……掌!”一掌被躲过,释安盛毫不气馁,接二连三又几掌。

不过,老祖分身的闪避之法已经使开了,却不会那么轻易就中招,一闪,两闪,连三闪,轻轻松松全数避过。

接连使力落空,虽然已经变了刘火宅忠仆,释安盛毕竟还是人类,既是人类,就有人类的局限。

数次全力进攻,他得换气歇息一下。

过了!哈哈!老祖分身眼中一瞬间血光大炽,看准了机会,“咻”的一声,就从释安盛漏出的空隙钻了进去,直面了刘火宅。

“嘿嘿嘿嘿!”老祖笑的婬荡,笑的jian邪,没办法,太苦心孤诣了呀,不笑这么两声,对不起自己的谋划,对不起……

血红的身影,一个云龙探爪向刘火宅,心中已经浮现出了手到擒来的画面,却不防,刘火宅陡然张目,眼中一道厉芒闪过,如同电火。

情况不对!

虽是分身,警觉却在,老祖的部分经验记忆也在,没有明显的应对手段,刹那间却将警觉xìng提高到了极致。

“云若化剑!劈空绞!”若说此番回转古城地窟,什么收获最大,莫过于精神境界的提升了。

得欲子乔提点,刘火宅成功见识了元婴后的精神境界,虽然见识并不意味着领悟,却大大提高了他的眼界,至少,明白了灵肉分离的奥义,也即元婴期的基础。

虽然修为还是灵动中,只要修为够了,一路势如破竹,晋升元婴不过时间问题。

虽然,不能够如同欲子乔一般,强制别人灵肉分离,不过分离云若,这个自己的宠物,还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云若化剑,刘火宅挥手既来。

三尺利剑从心所欲的凝现,巨大章鱼迷宫中,为开辟通路精研的剑技抖手施出,剑光如匹练,翻翻滚滚,将身前包裹的密不透风。

“雕虫……嘶……”老祖分身本欲说雕虫技,血肉分身不是普通肉身,要硬就硬,要软就软,基本上,修炼到了老祖的程度,已经是法宝的级别。

若么人都说,武者的肉身,就是最好的法宝么?

以刘火宅的修为,以他凝聚出的法剑,能有何……

接下来的遐想,老祖根本没机会做,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剑光已经加身。

刹那间啊,血肉翻飞,身躯破碎,好端端一个七尺之躯,变成了砧板上的肉,且是饺子馅档次的。

究其根本,云若剑太快太利了,劈空绞太狠太密了,以至于堂堂一个七重分身,竟然毫无还手机会,就被剁成了肉。

“噗嗤噗嗤……”肉馅在地面上蠕动着,努力的想要返归一处,并未就死。

这就是武者分身恐怖的地方,不死不休,只要操纵者的控制力在,无论伤成什么程度,总能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修复。

除非是像毒素腐蚀,灵力消磨,或者火焰烤炙这样,将肉身彻底破坏的方式,光是切割显然不行。

蠕动……蠕动……蠕动……最终先拼凑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嘴来,宛若噩梦中才有的景象:“你跑……不了,跑不了……”

就像听到了这个分身所说的一样,“嗖!”“嗖!”从远方,先后两道血红的身影射来,却是极恶老祖又两道分身赶来了。

分身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掠空尖啸声,显示出还有更多的分身正在靠近中。

“都已经这样了,你就歇歇吧!”刘火宅面上露出惊恐之色,不过旋即缓缓消散,乾坤袋中掏出大把药粉,劈头盖脸洒到了肉馅身上。

“啊呀”只有一张嘴,留着干什么,当然是叫唤了。

分身歇斯底里的哀嚎着,在地上翻起了滚,本就是一堆肉馅,上面又被浇了瓶硫酸,那场面,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分身玩完,损失的却是老祖本体的精血。

“住手!”后来的两道分身自不能坐视,相对一掌,仿佛是内讧,实则借机分开,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两向包抄。

章七十五 天生魔头,分身有秘

刘火宅与释安盛背靠着背,心意却是相通。

刘火宅持着云若剑,悍然c到地面上仍哀嚎挣扎的肉馅里。

肉馅翻滚,浓郁的绿色毒汁淌着黏液,冒着气泡,好像烙锅上正烧一样,不过顷刻,便将云若剑渲染,成了墨绿色泽。

“唔噜唔噜”云若不安的叫着,对自己身体的新颜色,十分忧伤。

雾化的身体被刘火宅整个抽取出来,此时此刻的云若,便成了纯粹的一团灵气,仿佛幽灵般的灵体。

不过刘火宅也知道,这是云若自己愿意,躯体才任自己指使,若它不愿意,用欲老头的话来说,就算是他的天道力量,也是好不容易才将这家伙圈禁。

与刘火宅不同,释安盛则是迅往自己两只手掌上,抹了赤红的一层药水。

刘火宅抹药,至少是在不畏剧毒的云若身上,释安盛的药,直接涂在肉掌,真不知道,他是想要毒敌人,还是想先放到自己?

也没时间在意那些个,两分身兵分二路,转瞬既至……

“劈空绞!”绿油油的剑光,不等人到,劈头盖脸已经先浇了上去。

没错,剑光绵密如细雨,无孔不入,压根已不是劈、刺,根本就是浇,是洒。

分身嘶嚎一声,陡然转向!

云若嘶嚎一声,剑光也跟着转向。

如果说,学会了抽离神魂制造云若之剑,算是刘火宅此行的第一个提升,那么……能够将剑光剑气如流一般控制,绝对就是第二个收获了!

境界提升了,随之提升最大的,不是刘火宅的修为,而是……他的天赋神通。

云若剑挥出的剑光,如烟,如雨,如雨,如风,最强悍的是,它有自己的精神,有自己的意念,能够随心而动。

“呜呀”躲避的分身无奈悲叫,一个囫囵字还没出口,便被剑光扫个正着,先是头颅,然后是四肢,节节分裂,寸寸剥离……

此招中既有一个绞字,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肉块落进了绞肉机中……

而且,还是从肢端入手,到最后,才轮到心脏内腑,若是普通人,简直就是千刀万剐的凌迟大刑,饶是武修分身,也绝不好过。

泛着中人欲呕的毒烟,淌着绿油油的毒汁,这个分身,就那么一块块掉落到了地面上,步了前身后尘。

这毒素可不是一般毒素,而是迷天教精制灵毒,武修分身抵抗力虽然强大,仍然不够看。

再以灵剑云若,精心将毒素,一剑剑涂抹到老祖分身的血肉深处……除了彻底崩溃,别无他途。

就在刘火宅料理这个分身的同时,背靠背的释安盛也料理完了另外一只。

其实就是结结实实一记阿律那大劈空掌,打在分身胸口。

分身倒飞出去,释安盛自己也不好受,肩头中了一掌,肿的像个馒头,有些抬不起来,幸好是没练阿律那身的那半。

“呼哧,呼哧……”分身倒卧在地面上喘粗气,一时站不起来。

不过,刘火宅与释安盛的压力并没有少上半分,因为就在这同时,另外三个分身已经冲破了甬道,来到了两人面前。

“劈空绞!”刘火宅剑光挥洒,迎上了一只。

“阿律那大劈空掌!”释安盛同样挑上了一只。

至于第三只……第三只根本没来得及跑到二人身前,半途中被物绊倒。

因为冲太快,咕噜噜和绊倒他的物滚做了一团,直滚过了交战的四方,滚到了祭坛大厅的另一边,洞窟豆腐塌陷的地方,撞进碎石沙土里面,才灰头土脸的停了。

“轰隆!”石头堆里站起了两个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其中一个仍捏着另一个腿脚,另一个便金jī独立的那么站着:“你干嘛?扯我的后退。”

扯后腿,实在没有一个词,会比眼前这幕更加贴近了。

而另一位,答的也十分简单明了,劈头盖脸一通老拳。

“你,你……你疯了!”前一位分身狼狈招架。

对方一手握腿,一手挥拳,所以攻势并不明显。

不过,他自己空有两手,一条腿却攥在别人手心里,两手不得不摇摇摆摆宛若孩童一般维持平衡,则又抵消了部分优势。

一边打着,另一位就闷哼了一声:“我疯了?我才没疯,是你们疯了才对?”

“咱们是谁?咱们可不是那老儿要东就东,要西就西的奴才,咱们是天生地长魔头,怎么能为了区区血身,就轻易受一个凡人指使?”扯后腿的一位理直气壮的大叫起来,曝露了惊天秘密。

“天生地长的魔头?”刘火宅和释安盛听的对视。

魔有许多种,人间有修魔者,修道途中有心魔,在许多蛮荒僻壤,或者天外绝域中,还栖息着许多魔族与真魔。

天生地长的魔头,算是第三种,魔族里的一类。

其在魔族谱系地位与能力,基本等同于某些天生地长的灵兽,不过其心思,就不像灵兽那般单纯良善、直来直往了。

也跟灵兽一般,这样的魔头,是可以和修真者定下主从约定的,就好像云若和刘火宅一样。

怪不得极恶老祖的这些个分身,并不都那么好使,而是有的顺从有的叛逆呢,原来并不都是他的真正分身。

不过,能够分化几百上千个,除了魔头归附,这当中肯定还有什么其他手段不为人知。

思虑之间,刘火宅再度凌迟了眼前的分身。

他虽然只是五重中,灵武双修的特质,令他至少也有六重初的攻击力与反应,一把锋利程度还要过九重灵器的宝剑,则将他的攻击力直接提升到了七重初,再加上天赋神通,灵毒涂刃,潜藏在xìng格中的,越是危险,便越能爆潜力的因子,对上老祖分身,竟是一边倒的屠戮。

另一边,释安盛也用那蘸着血般的肉掌,依旧是以伤换伤,击退了另外一分身。

肩头又伤,但并不比之前更重,以武修七重对躯体的控制力,这等伤可以强行弥合而不影响眼下jī斗,直到战斗结束之后再慢慢治疗。

那分身翻滚着退去,但是立刻,新的分身已从远方遁来。

接二连三,极恶老祖的分身**,的确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章七十六 分身讨药,金莲截千指

这一次又是三只,于是……依样画葫芦!

依旧是云若剑凌迟一只,释安盛击退一只,然后由释安盛前次击倒在地的那一位,拦下最后一只。

而之前,反目相对的两只,仍在jī斗当中呢……

听了扯后腿那只的辩驳,被扯的那只眼中一阵惊异:“那刚才,老头子筛选的时候,你怎么不做声,直到现在才?”

“当然是装的啦,哈哈哈……”扯后腿的得意狂笑起来。

“怎么回事?”刘火宅看这两人斗嘴斗的有趣,斜眼看向释安盛。

释安盛默然摊手,意思很明白;我也不明白呢?不应该是这效果呀?

“没错,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山高海阔,咱们当然要暂时装一装了?若不然,刚出来就要被那老儿收回体中,如何会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另外一个陡然反目的接口道。

“噢,你也是这样想的?真真知己呀!来来来,烧黄酒,斩jī头,拜把子!”

一边jī斗,两个扯后腿的一边聊的火热。

“拜你们个头!”被扯的火冒三丈,“你们两个家伙,被狗血门g了心了?什么天生地长的魔头,咱们明明是老祖以滔天魔功,显化出的识海心魔而已,跟老祖一体同心……”

纠缠之中,冷不防释安盛动了。

缓过硬碰硬的那一口气来,释安盛猛然欺身上前,趁其不备,将被扯后腿的两个一掌一个拍了。

jī斗……陡然停住。

“别打了!别打了!你说的对,我们都是天生地张的魔头,怎么能向一个区区凡人听命,啧啧啧,方才真是狗血门g了心了也!”变脸如翻书,两个被扯的连连摆手。

“?”两个扯后腿的于是也都停了手。

“难得清醒这一刻,可不容易呀。那老儿是不是有甚手段,门g蔽了咱们的神志呀?”

几个魔头面面相觑,眼珠转的飞快:“甚有可能!”

“这般说来,咱们那几百个兄弟,也都是如我们一般,被门g蔽了的?”

“丢人啊!太丢人了!咱们天生地长的魔头,一向只有我们,去门g蔽别人,什么时候,倒被别人,不知不觉门g蔽收服了!”

“是也是也!”有一个情绪jī动的,拿手在地面拍,拍的土石崩飞,转眼几个大坑。

“不对,不对,你们觉不觉得……咱们醒转有甚蹊跷之处?”

这些魔物看着粗鲁无文,脑瓜子转的实在快到了一定程度,略略一分析,八只四双血红的眼睛,齐齐盯向了释安盛:“你手上抹的那东西,究竟有何古怪?”

刘火宅略带心虚的看了释安盛一眼。

那手上红彤彤的玩意,当然有古怪,若非如此,怎可能一掌一个将老祖分身拦下,变成……呃,虽然未如预期那般,变成唯己命是从的存在,至少,令对方不再是老祖属下,也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吧!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答案简单的很,戾魂万蛊丹!

所以释安盛才能毫无顾忌的抹在手掌上,因为他已经中过了,不可能再中。

所谓戾魂万蛊丹,闻名便知,是通过一种精心培育的灵蛊,潜入人的神志,将人从灵魂的层面加以控制的霸道灵药。

灵蛊唯最初喂养精血者是从,并不强行破坏大脑或者灵魂,而是通过不知名的手段,扭曲中者的认知与是非观。

中过此毒,体中便有灵蛊味道,其他灵蛊便不会继续侵占。

至于刘火宅,自然早服下了解药。

他为什么不放毒?有云若剑在手,他能跟七重中的老祖分身拼上一拼;没有云若剑,不过顷刻凌迟的法子,他的身板,经不住分身随意一拍。

下毒的机会未必能找到,被干掉的可能倒是一抓大把,核计核计,还是老老实实玩剑算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有什么手段,快快交出来,不要让我们动粗喔!”

“老老实实配合,便饶你们一命。”

四个觉醒的分身,齐齐转向了刘火宅与释安盛,龇牙咧嘴,威逼利诱,沆瀣一气。

四对二,若是动手,局势真的一面倒。

不过幸亏,在这里的不光是他们六人,还有其他分身,也正火往这边赶,坑道里四面八方都是尖锐的风声,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威压。

“刚才替你们挡了一灾了,这次来的人更多。”一个分身侧耳倾听着,露出得意之色,“若我们不动手,你们两个,能坚持多久!”

“快快把你们那手段交出来,若不然,你们二人就自求多福吧!”被戾魂万蛊丹转化的一瞬间,这些个不知怎么回事的魔头似乎还能够遵从灵毒效力,护二人一护,随着时间持续,他们的神志益清醒起来,讨价还价的手段驾轻就熟。

怎么办?释安盛看向刘火宅。

给他们!刘火宅微微颔示意,没什么好犹豫的。

这些分身拿了戾魂万蛊丹,也是去找极恶老祖麻烦。

极恶老祖分身众多,对付起来的确棘手,能让众分身窝里斗,本就是涂抹戾魂万蛊丹的本意,只是这些,没有说给释安盛知道罢了。

虽说分身不听使唤,交出了戾魂万蛊丹,很有腹背受敌的可能,眼前这种情况……

纷的思绪脑中只是一转,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声戛然而止!

没错,突然停下了,就好像,从来没有生过一样。

静悄悄一片,没有破空风响,没有洞窟塌陷的声音……

释安盛递药的手正在半空个老祖分身一边伸手欲接,一边疑惑回头。

画面似乎就在这一刻凝滞!

“轰!”惊天动地一声,整个世界,似乎又重新开始了转动。

“千指魔功!”依稀之间,听得惊天动地的这么一声呐喊,疯狂的气浪,夹在爆的气流里面,就如成千上万的弓箭手齐射,箭矢蜂拥而来。

只一瞬间个倒戈的分身便被打成了筛子,血肉化成丝丝缕缕的精气,因为无人收纳,指风中分快消散。

余下的指功,绝大多数涌向了释安盛,少数向刘火宅。

极恶老祖还得留下刘火宅的xìng命炼丹呢!

“阿律那大劈空掌!”释安盛倾尽全力还击,面色空前严肃。

“极恶老祖,你终于现身了!”刘火宅则是厉叱一声,面色……不惊反喜,难以掩饰计谋得逞的欣然。

“轰!”一瓣金莲在二人身前徐徐绽放。

章七十七 十五年恩怨一朝还

“啵啵啵啵……”千指魔功犹如蚊蝗,前仆后继的扑向前方。

天道金莲自岿然不动,仅凭莲瓣的涟漪起伏,轻轻松松抵住了那蜂拥的攻势。

千道指风,仿若飞蛾扑火,一入不回。

分身被戮,尚是事,那叫做释安盛的武修手上,竟然涂着抹消分身强加意志,唤醒本来的药物,这可是直接从极恶老祖身上割肉呀!

若是任其蔓延起来,自己的几百分身,说不得就被完全传染了……

流毒无穷,必须痛下决断!

极恶老祖毕竟刀山火海里过来的,心志坚毅,毫不吝惜这一个个魔头当初转化的有多么不易,直接出手剿杀。

至于……他为什么一直只派分身上前,且是有限的几个分身上前捉拿刘火宅,也很简单。

他的确有数千分身没错,但是这数千分身里面,真正听他话的,不足千数。

而被妖蜃门g骗,直到分身入地窟探查,方知刘火宅竟然随着迷天圣教讨伐大军深入幻境,那不过是一刻之前。

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以道城的身份出现,堂而皇之的将一行人分化数队,然后在刘火宅的目的地守株待兔,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根本没时间,将所有分身一一甄选完毕。

这个环环相扣的计划,要的不是分身的身手,最重要的是忠诚、听话、受控制,于是他只有时间,得到了不到两百的听话分身。

但这里还有两个问题——

先,洞窟有十三个,刘火宅究竟会落脚哪一个;在计划商定出来之前,都是不确定的事。

而计划商定出来之后,在欲子乔这么个高端的天道面前,道城分身又实在不敢冒险传递消息出来。

所以,只好每个洞窟都安排下分身,每个洞窟**个不等;

其次,还是这行人里有欲子乔这么个天道。

虽然囚禁了十几年,正因为囚禁了十几年,对这老家伙的顽固、强悍、变态,极恶老祖比谁都更加清楚。

对上根本就毫无把握,所以连分身,都不敢安置在过于靠近息沙祭坛的地方,以免被欲子乔现,顺藤摸瓜败露了计划……

没有想到,仅仅刘火宅与释安盛两个人,因为藏身位置差异,先后赶至的分身竟然拾掇不下!

假如可能,极恶老祖真的不想现身……

他好歹也是个天道了,行此完美无缺的计划,心中却时有心惊肉跳之感。

武修天道虽没法推演未来,却能将自己的命数遁离于天道之外,更时常能够……对即将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所感应。

所以他不愿,也不太敢现身。

其实道城一传送,真身便收到了消息,并通过其它渠道,最快度赶到了刘火宅的传送地。

他并未第一时间动手,宁愿在那儿看着,看着分身将刘火宅捕获,直到……分身所中之毒,到了他不得不理,不能不理的地步。

现实,就如他感应的那般残酷……

一出手,天道金莲便现,天道金莲既现,便说明,那个人就在附近……

极恶老祖一颗心如向无底深渊坠去,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仍是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真的被看穿了!

等着守株待兔,结果被守的却是自己。

“噗……”一口血喷出来,既气又伤,“这不可能,不可能!我天衣无缝的计划……”

“怎么不可能!”刘火宅笑的如同狐狸一般,“老祖,你似乎忘了,追捕我的时候,你的分身们曾经无意中招呼过那么一嘴,招呼您作……道城!”

心中那隐隐约约的印象,终室让刘火宅忆起了,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噗……”极恶老祖又吐一口血,更伤更气,浑然没有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是在这么低级的细节上败露了。

枉他觉得自己已经掩藏的极好,道城之名,更是许多年没有动用过了呢!

“道城啊道城,真是没有想到!把我囚禁此间,足足一十五年的,竟然是你子!演技还真不错哈,门g了我一回不行,竟然还想再门g第二回……”黑暗中,欲子乔并不显形,也不动手,幽然话。

只有修行到了一定层次才可以感觉到,夹杂在空气中的那不安的律动。

“你,你是如何不通过传送,这么快赶过来的?”极恶老祖心又不甘的问道,面色持续煞白。

“笨,既知了此间是龟甲铸就的血肉大阵,以我老人家的修为,还需要……哪里跑!”话到半截,陡然一喝,原来是极恶老祖趁机不备,撒腿开跑了。

不过,刚跑了没有几步,老和尚陡然放慢了脚步,惊慌失措的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脸色赤红如血,从身体里面,似乎无穷无尽的蛆虫正在蠕动,随时都有可能破皮而出。

“道城,被你囚禁了整整十五年,这是我用自己血肉,灵魂,天道力量喂养的戾魂灵蛊,专为克制你的分身之术而培育的……”

没错,戾魂万蛊丹,是欲子乔为了克制极恶老祖分身之术,专门研的。

欲子乔被囚禁了十五年,两个人便战斗了……整整十五年。

极恶老祖将欲子乔关在那里,可不光是用他代替自己的位置,为妖蜃幻阵镇守中枢,提供能量的,极恶老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欲子乔的修为,他的境界,他身藏的宝物,迷天圣教的秘密……

身为六宗之一的老掌门,欲子乔身上可供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对于这些,妖蜃却没什么兴趣,将欲子乔封禁那当中,确保他逃不出去,确保他不得不自始自终为幻阵提供能量,也就完了,所以极恶老祖只能自己想办法取。

偷、抢、扒、拿、坑、门g、拐、骗……十五年间,不知道多少次勾心斗角,若非他分身有术,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不然极恶老祖怎么会对欲子乔有点阴影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即便如此,欲子乔竟也没拿出全部手段,而是留了一样大杀器,直到此刻才用。

章七十八 一石三鸟,老祖顺气

极恶老祖疯狂挣扎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见了自己,欲子乔竟未趁机动手了。

不是没动手,只是没直接动手,悄无声息间释放灵蛊,将自己周身空间一寸寸一分分蚕食,让自己无论从什么方向遁逃,都必得先沾一身戾魂灵蛊。

也不知欲子乔是如何养成了这等奇物,自己的八重修为浑然无用,反倒成了助长毒效的催化剂。

苦心孤诣搜集来的数千魔头,原本已被抹去了神智,只要不放出来,不给它血身,便温驯服帖,被这戾魂灵蛊一冲,就好像鲨鱼见了血,猫儿闻了腥,一个个都开始蠢蠢欲动,竟似乎……要一人一点血肉,把自己生生分尸了。

极恶老祖心中大骇,体内造反,简直就好像两军交兵,一方却突然内讧了一样,如何敢打?如何能打?

一边使尽了手段,欲图压制数千魔头的暴;一边拼尽了全命,想快快摆脱这是非之地,一时间真是顾头不顾腚,狼狈万分。

“哪里跑?”无尽分身,绝不是极恶老祖的最强手段,却绝对是他最难缠的手段。

哪怕天道,面对无穷无尽的分身冲击,也难免会花了眼睛,了念头,打的时候容易中阴手,追的时候,则易被对方趁隙溜掉。

所以欲子乔并不强攻硬打,上手先废了老祖这招,接下来再追,手拿把攥的可能xìng,就大多了!

不过……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眼见两位天道一边招呼一边追逃,恍如两台推土机般隆隆而去,释安盛疑惑看向刘火宅,因为看起来,这家伙有答案的样子,老神在在:“欲老掌门刚现身的时候,没见他动手,估计戾魂灵蛊也没时间环绕那极恶老祖全身,怎么……就让那极恶老祖受伤吐血,甚至不能立刻开跑呢?”

看起来,当时极恶老祖和欲子乔仿佛是在聊天一样,不过到了这个层次,大家都知道,所谓聊天,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欲子乔聊天,是为了让戾魂灵蛊散布到周围每寸空间,确保极恶老祖入彀。

武修天道虽不能算,临敌之际,那种对危机的可怕感应,也着实难缠,就好像……打不死的强一样,欲子乔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过,欲老头拖延时间的理由好懂,极恶老祖自己,为啥也在拖延时间呢,和欲老头聊的火热。

刘火宅的确清楚因由,闻言哂笑:“他哪里是跑不了?他是不敢跑,那时候,他在倒气呢!”

“倒气?倒什么气?”

“倒心中那股郁闷之气呗!”

极恶老祖真的是……太郁闷了!

他所修的道,叫做睚眦必报,也就是说,吃了啥亏,都要想办法找回来,若不然,气就不顺,道行就不涨,境界就不升。

极恶老祖天资卓绝,少林功法又博大精深,传承源远流长,原本,他是很有希望晋身九重天道的。

可惜二十年前一场大变,令得他心中一口怨气始终不出,憋屈到现在,久久不能突破。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这个法子,其最大用意,可不光是擒获刘火宅,光为了一个刘火宅,他完全有更好的法子。

他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鸟自然是擒获刘火宅,炼化和合金丹,顺便出那口屡捉屡逃的恶气。

第二鸟则是报复欲子乔,因为刘火宅上次逃脱,显然和欲子乔有着说不出的关系。

至于,他无缘无故囚禁欲子乔长达十五年,睚眦道里,自己是永远不欠别人的。

还有第三鸟,则是要报复妖蜃。

没错,报复妖蜃!谁让那厮,向自己隐瞒刘火宅去而复返的消息来着?

极恶老祖不光要擒下刘火宅,还要让欲子乔成功破坏掉龟甲大阵以报复妖蜃。

而根据他对妖蜃的了解,一旦欲子乔那么做了,接下来妖蜃的雷霆反击,真仙下凡都阻挡不了!

那第二鸟到手,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多么好的一番计算呀,倘若实现了,绝对能让自己心情舒畅,道心大涨,说不得,突破眼前的八重中难关,晋升八重顶峰都是有可能的。

但这三只鸟,竟然一齐飞了!

极恶老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压下道心的明灭,道境的动摇,只吐几口精血,绝对已经是常挥了!

那子,那子,简直就是自己的天敌,自己遇见他以后,被屡屡坏事,竟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他和自己,可是足足差了三层呀,修行越是后期,每层的差距越是明显。

一层都是天壤之别,况乎三层!

可偏偏自己,连连吃瘪,毫无办法,这次,也是败在他的手上……简直就是冤孽呀!极恶老祖掩面而走。

“想走?哪里走!”欲子乔厉喝,“金莲汲天道!”

歘!歘!歘!绕体金莲,陡然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金莲瓣,每一瓣金莲,都如同暗器一般,飞快旋转的,如跗骨之蛆,牢牢锁定了极恶老祖。

“波!”老祖终于躲避不及,中了一瓣。

出乎意料,莲瓣没甚威力,旁人看来,只是轻飘飘的附在老祖的身上。

只有极恶老祖自己知道,这片金莲,是何等的霸道,一叶沾身,就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无论如何用手去拨弄,无法拨弄下去,只能生生受着。

“这也是被你逼出来的功夫……”欲子乔幻化流光,步步紧逼,“这天道金莲,与那天劫锁链同出一炉,只要沾到你的身体,便是直锁神魂,除非你自散魂魄,否则无论如何摆脱不掉,能生生将你压垮,你就好好生受着吧!”

“嗖!嗖!”接连又两片莲瓣上身,极恶老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狼狈到了极点。

破心房,出幻境,一路行来,也没觉得欲子乔的出手有多么厉害……

实力,果然是比较出来的呀!

眼见那个威风八面,智计百出的极恶老祖,在欲子乔面前竟无一合之力,方知九重天道,名不虚传!

“欲子乔,你不要……不要逼我!”困兽犹斗,极恶老祖被莲瓣压的脚步踉跄,青筋暴起恶念道。

“我若真想杀你,就不用这两招了……”老祖步子慢了,欲子乔也随之放慢脚步,“告诉我,这妖蜃洞窟到底有何蹊跷,我今日……便可先放你一次,日后见面,再清旧账!”

章七十九 讯问老祖,组团渡劫

虽然占据上风,欲子乔服了个软。

不能不服,极恶老祖既然不怀好意,他方才和众人商量的计策,显然不能听取。

不过,关于龟甲十三编,关于妖蜃,这和尚显然也知道更多更重要的消息。

若只是自己,欲子乔不怕这里就拿下了和尚,怎么出去,另想办法,可是这里还有女儿,还有后辈,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宁愿搁置十五年被囚之恨。

“爹!”欲无瑕眼睛微红,明白父亲这般做,究竟为何。

其他五队人,此起彼伏在刘火宅与释安盛背后的波光中出现。

“哈哈,哈哈哈……”极恶老祖狂笑起来,“就算逃出了生天,就算恢复了道能,欲老儿,你还不是要在我面前低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给我解药,先把我身上的……”

“啵!啵!啵!”欲子乔老眼一张,白眉一竖,神念勃然,三瓣桃花,仿佛盛开一样绽放在极恶老祖背上。

“噗通!”六瓣桃花,其重如山,极恶老祖竟不能胜,噗通一下跪倒,青筋暴涨!

“道城,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老人家,在问你话!”极恶老祖的心思,欲子乔却懂,是一直以来,憋屈太多了,所以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便要羞辱一下自己,顺顺气儿,若不然,道心有碍。

不过,欲子乔可以放这和尚xìng命一马,这口气,却绝不能让他喘顺了,若不然,十五年的苦,自己就白受了。

呼吸一念间,瘦如jī爪的老手往前一探。

“噗噜噗噜噗噜……”极恶老祖体表立时就如水开一样,此起彼伏的冒起泡来,“方才的戾魂灵蛊,只放了三分之一的量,所以你能勉强维持。不要惹恼我,全放出去,立时废了你这魔功。”

“我只数十个数……九!”水开的程度又大了一分。

“八!”已经不能说是水开了,魔头挣扎带动的血肉,离体几达半尺。

“七!”“咻……哇哈哈哈……”几个魔头终于冲破了血肉枷锁,一头钻出来,如释重负,纵意长笑。

“啪叽!”结果笑不到三声,欲子乔一叶天道金莲飘摇着落下,将魔头瞬间压成肉饼。

“六!”“好罢!好罢!我说……”极恶老祖终无奈服软,“不过你需先立个心誓,我说了以后,撤了所有手段,将我放了!”

“好,只要你说的实话!”

幻境中的变故,无人能知。

外间的人,此时此刻,全都在天劫外围五百里开外,面色各异的看着中心处,那直达天际的幽魂火山……

看着,无穷无尽的乌云汇聚,无穷无尽的雷声轰鸣……

乌云遮罩,大地一片昏暗,明明是白日,暗的就像午夜一般。

不过,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为何?因为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电火太绵太密,这闪现的次数太多了,竟然又照的这片天空与大地,一片通明了。

当然这通明,和青天白日的通明,就不是一回事了,仿佛烛火摇曳,明暗不定。

这不是天劫第四击,天劫第四击,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来,因为前三击,是被人勾引的,提前释放,这一次,方才真真正正的酝酿释放。

到了六重天劫的层次,劫与劫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快。

这些个无穷无尽的电火,或许……是天劫第四击的前奏吧?更有可能,是天道对于黄泉地府之门洞开的自反应。

无穷无尽的电火,每次闪现,皆可以看到数以百计千计万计的幽魂怨鬼,在电光中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黄泉火山,带着无穷无尽的冤魂野鬼,从地府中返归人间。

劫云雷电,此起彼伏的闪现,将这些冤魂野鬼劈做焦炭。

一生一灭,一黑一白,一亮一暗……每一瞬间,都代表了天地间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的交锋,战况jī烈。

而……操持了六只荒兽,自身也达天道,可以说,已经站在了人间修炼者最顶峰的迷天长老与弟子们,面对这天道力量的交锋,竟几乎bsp;果然大自然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即便修真者,在这股力量面前,也不过是蝼蚁,是尘埃,空自入天道,驭荒兽,竟连bsp;天劫很绵很密,就好像五百里方圆,每一秒钟,每寸空间,都会被细细梳及。

但是,滔滔不绝的冤魂也不是吃素的,真真只能有铺天盖地来形容,有的试图冲破云层直上高空,有的一头钻入地底,如同打洞的老鼠般龟缩潜行,也有的,则在中间,左冲右突,之字型前进,以躲避天劫的打击。

一波波的雷霆之下,于是总有逃过劫数的幸运儿……

百里雷光下,幽魂们万不余不过,过百里之外,残存的幽魂们,就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了!

有的是因为幸运,有的是因为实力,总而言之,对于无穷无尽的天劫,它们渐渐的开始适应,层层突破。

甚至有些异数,竟然即便被雷光击中,也不会立刻烟消云散了……

它们也在渡天劫,组团渡天劫,每挨过一轮,实力就进展一分,对天劫的抗xìng也高一分。

一百里,二百里,三百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竟然迷天圣教六位天道的视野里,都开始有零星的幽魂出现了。

这些幽魂一个个灰头土脸,丢盔卸甲,形象可谓惨极。

不过……哪怕相隔极远,遥遥也可以感觉到,蕴藏在它们身体里面的,那股桀骜、不屈、怨愤、怒火!

鬼怪之类虽不修真,也有分级,能渡五百里劫区到此间的,即便未到鬼王级别,也无限于接近,而鬼王,也就相当于人间的天道。

经过天劫筛选,这每一只,都是九地之底的精英,哪怕漏了一只入人间,都绝对能搅的一方大,生民遭难。

“开启天道神识,准备拦截!”遇到这种情况,如迷天圣教这样的宗门,只有一种选择,迎战!一只也不能漏掉。

“神识扫描,各方位报数!”夜孤坟操控戌土麒麟,和先天文蛛位于正东乙木青龙位,看的分明,飞快下令,“青龙位,三只”

“玄武位,两只!”

“朱雀位,没有……”

“白虎位,没有……”

比较悲催的是周长老,他被天劫吹出来,落的是东北方位,看着远方的一幕,欲哭无泪:“我这里,六、七、八……十只!”

章八十 六荒镇守,有人悲催

所有听到的人都窒了一窒,深深感叹命运之玄妙……

这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缝呀!

“太古荒蛇度最快,周长老你尽量坚持一下,我立刻赶去!纪云、邱泽二位长老原地防守,待我先帮了周长老,再与邱长老交换位置。”

纪长老控制着先天文蛛;邱长老控制着断恶狴犴。

“朱雀位,白虎位,你们距离太远,暂且暗兵不动,免得来了我们这边,有东西漏过去。”夜孤坟如此这般吩咐着,控制戌土麒麟风驰电掣开始往东北方向感。

“换位,为什么要换位?”大多数人迷惑不解,玄武位的邱长老是最明白的。

“断恶天罚!”巨大的狴犴虚空一顿足,灵性的雷光如同活蛇,虽曲曲折折目标却坚定,准确的迎向即将出天劫区的二魂。

而那一声断喝本身,也并不简单,乃是狴犴天赋之力,能够震慑邪魔,拘束鬼神。

即便渡了五百里劫区,实力将近天道,鬼物毕竟是鬼物,面对这太古荒兽的怒吼,身躯皆是一震。

而这一震,也就足够了,瞬间数道天劫找上,再有那两道电蛇补枪,刹那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打完收工!”吩咐也就刚好,天道中便传来此声,让其余几位长老,意识到夜孤坟策略的高明。

六兽之中,断恶狴犴乃是鬼物克星,镇守一方不免浪费;太古荒蛇则度最快,周游四方随时策应亦是强项,不过在那之前,先得应付过这波再说。

“奶奶个腿,邱老头手脚倒快!”周长老骂骂咧咧,面色惨白,还没从大口喷血的状态中恢复呢,“那个谁谁,先代我喷上两口,把蛇儿的度提起来……”

这个时候,正东青龙位也有好消息传来,不过,却不是长老们的手脚,而是鬼魂自己,可能实力不足,驱驰五百里,还差最后一点距离,便能冲出包围了,竟就是坚持不下来了,有两道鬼魂,天劫之下先后灰灰,青龙位,于是只剩一道,也让赶赴东北方位助阵的夜孤坟走的更加放心。

“文蛛喷吐!”蹲守青龙,纪长老不慌不忙,元神一拍文蛛脑袋,逼迫文蛛向着那即将出阵的幽魂,一张大网迎面兜去。

那网成八卦之形,见风就涨,天地水火泽山风雷的力量在其间风云jī荡,蕴含着文蛛一口先天之气,厉害无比。

“呜哇!”幽魂出阵,躲避不及,一头扎入,灵体竟然无法穿越,被困网中,天地水火风雷山泽的力量轮番上演,整个形体就如同艳阳融雪,肉眼可见的萎缩下去。

长老们各施手段,周长老自也不能闲着,短短时间内,第二次拼命,虽然拼的是别人的命。

随着那个谁谁竭尽全力的一口精血喷出,原本有几分萎靡的荒蛇,顿时恢复了精神。

“荒蛇九转!”元神拍颅,周长老也用了大招了,太古荒蛇摇身一变,竟然幻化出足足九,哦,不,七条幻象。

这个时候,幽魂们也几乎要闯出劫区,重回天地间了。

依旧还是那句老话,这个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玄武位的两只未出劫区便被消灭,无法统计,青龙位的三只,却有两只,百尺竿头,倒在了那最后一步,这个比例,可是相当不低了。

若是东北方向也照此理,那周长老的压力无疑将大大减轻了。

可惜,并没有。

天道们的视野,仅能穿透劫区一百里,而这最后的一百里,十只幽魂,竟然九只都碍过了,不过顷刻已将出阵,只灰灰了一只。

幽魂九只,而太古荒蛇的幻象,只得七只!足足差了两只。

“他!”周长老按耐不住骂娘,倒霉不要这么倒霉好不好!

他收到了正东向的消息,满心以为此间也会同样呢。

荒蛇九转,必须是他这天道的精血,才能幻化出满额的九只,自然威力,也与眼前这若隐若现的七只,有所差异。

他料想,被天劫磨灭几只,属下七重巅峰的精血幻化,应该也够用了,谁想会是这个结果呢!

“浩瀚长风!”七只荒蛇,一只找上一只,不等幽魂们出阵,迎面一口喷吐,“呼”

苍凉、深重的天道狂风,深入劫区,兜头盖脸向幽魂们扑去。

凡有中者,jī灵灵一个冷战,行动迟滞,灵体明灭,甚至有实力较弱的两个,被天风吹的倒退了一截,还得重新前进。

只是这浩瀚长风本身,破坏力却不够强悍,毕竟,原本是一个孔出气,陡然变成七个孔,这个风压,立刻了许多倍!

七只荒蛇,七道长风,利用位置与空间的差异,巧妙排兵组阵,挡住了其中八只幽魂的去向,令得它们不得不多受一会儿天劫。

这个过程中,两只幽魂终于油枯灯尽,熄灭了!

不过还有一只,因为距离过远,荒蛇们实在无力顾及。

“元神……出窍!”紧要关头,周长老实在也顾不上许多了,一拍顶盖,元神金光暴涨,高达三丈的元神,瞬间遁出太古荒蛇,化作一道流光,风驰电掣杀向了此魂。

“啵!”就如féi皂泡破掉,周长老元神携怒全力一击,瞬间粉碎了幽魂!

“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周长老转过身来,啐了一声,元神金光璀璨。

鬼王这种东西,可不是寻常能见的,即便修真者,也多是传说、听闻,修真一辈子,未必能够见到一只。

据说这东西阴险狡诈,很是难缠,一手拍掉了一只,周长老大是振奋,借机逞威,以震士气。

一干弟子果然欢呼雷动,顿时觉得这鬼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齐心合力,荒蛇幻身的长风都吹的有力了几分,竟将刚出阵的鬼魂又吹回去两只。

一切都似乎正在向好的方向展,陡然有眼尖的弟子,觑出了状况,高声厉喝:“周长老,心!”

已经晚了!朦朦胧胧的黑影,不知何时散而复聚,仿佛夜以继日,又似身影相随,悄无声息的遁到周长老元神脚边,此刻已经扩张成披风样子,包括了元神半边金身。

这地府里的鬼王,竟有与真魔类似的,占据元神,借壳道行的神通!

完了!今天难道就到这儿了?元神无论如何挣脱不得,而元神一旦被侵入,则一身修行尽化流水,周长老一时间心如死灰。

受他影响,九天荒蛇的分身也影影绰绰,虚弱无力了许多。

精血是七重顶峰高手的,控制九天荒蛇的,却始终是周长老真身。

“道友别慌,我们来了!”

紧要关头,从遥遥的东南方向,三道惊虹撕裂长空,瞬息抵达眼前,一僧,一道,一书生。

章八十一 掌门齐至,黄泉魂归

“一苦禅师!青虚真人!柳掌门!诸位怎么来了?”

三道惊虹,皆是元神显化,其光洁璀璨,耀目生辉的形象,又比周长老的强大威武的多了。

天下间如此等级的高手本就不多,敢用那万里闲庭之术,将元神远遁此间的,除了那三大宗门掌门,也没有别人了。

为何?元神的确神通广大,但同时也易沾染,好像周长老此刻这般是一种,牵连因果是另外一种,除此外,还容易jī荡天地灵气,意外惹来天劫。

能够随心所欲释放元神的,也就少林、武当、逍遥这三派掌门了,因为他们手中,有能够庇护元神的上古之九州鼎。

九州鼎,大禹治水时,散布四方,用以梳理人间灵气,整个人间界的灵气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何况区区几个元神。

九州鼎,又称九鼎,原本自然是有九只,掌握在源远流长的几个大宗手中。

不过上古距今,已经万年以上了,这万年中,白云苍狗,云卷云舒,天时嬗变,门派崛起衰落的更是不知多少……

九州鼎中,倒有四只,因各种各样的变故遗落了,存下的五只,两只在少林、两只在武当,还有一只,被逍遥派祖师逍遥子得到。

不能说,九鼎和门派成为六大宗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有一只九鼎,便能够如现在这般,瞬息远遁数万里,救水救火,救苦救难。

如此这般累积的名望高了,门派自然也就升格了。

有这些玄机在里面,所有骤然见到元神,周长老毫不怀疑,立刻锁定了对象,大喜过望。

至于“诸位怎么来了”之语,不过是礼貌的问候罢了。

而新来的三位,回答的抑是中规中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三人怎能不来?”

黄泉地府被天劫洞穿,朔方大漠中出了一道幽魂火山,这场景,在迷天圣教等现场围观者的眼中,壮观辽阔,嗔目结舌,在那天道山中,也是一场大震。

没错,大震,jī波连连。

地府洞穿,黄泉喷涌,能够看到的表现,是幽魂野鬼漫天飞舞,天劫地火狂轰烂炸,在天道山上,感受到的则是天地元气的肆无忌惮,人间命数的魂不堪,隐隐约约的,西域大宛这厢,竟成为地震的源点,命数的漩涡。

若控制不好,整个人间化作世也未可知……三位掌门自然不能坐视。

“此间,到底生了什么?”三位掌门的元神实力本就出周长老甚多,又有九鼎护翼,虽万里奔驰而来,兀自神完气足,当下冲入战场。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禅杖一顿,**一转,少林度化真言如山崩海啸。

被那荡漾着金色涟漪的音波扫过,所有鬼王皆jī灵灵一战,就如同听到了断恶狴犴那吼声。

yín唱声中,凝实的鬼躯悄然变薄了几分。

“火水未济,君子以慎辩物居方。”八卦袍上,相应的卦象一亮,灵光耀目生辉,被那千丝拂尘一引,顿时根根都如充满电光。

火水未济,火在水上,竟不能克,修行者持此卦,则令天地阴阳水火各归其位,各循其道。

一声惊蛰雷声,百万拂丝飞扬,就如少林度化真言,那声惊的鬼王门魂飞魄散,灵躯绵软,原地踯躅竟无力奔逃,转瞬拂丝又至,竟无一合之将,幽魂纷纷溃散。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物……”青虚真人声音刚落,柳潇痕咒声又起。

一头白,面目却如二三十岁青年,逍遥掌门,相貌英俊,眉心一点嫣红,手持绘竹纸扇,风度翩翩,知道的,晓得他是逍遥掌门,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浊世佳公子一枚。

咒声未完,柳潇痕无奈中止了yín唱,为何?因为接连两式,此向上余下的九鬼已经清洁溜溜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一苦、青虚二掌门谦虚:“不过是捡便宜罢了。”

周长老向三人致谢:“多谢三位真人”

“不必客气,大家同为正道大宗,斩妖除魔,护卫人间,本就是分内之事。”三掌门客套,不过这话,却有些值得商榷之处。

斩妖除魔,护卫人间,这等事,现如今的修真者们其实早已经不做了。

之所以来,是因为黄泉府开,是因为这里的妖这里的魔,来自地府。

既是异界之物,也就意味着和人间没有关联,用欲子乔的评判标准来说,杀这些,是做功德,而杀人间的普通妖魔鬼怪,则意味着……沾染因果。

若非如此,换一种情况,三位掌门究竟来与不来,值得商榷。

但即便如此,人家终归是来了,且救了自己一命,周长老的姿态,无论如何是要摆的。

这厢里好不容易见了面,施了礼,寒暄毕,远方一只巨大荒兽,带着“隆隆”风声,铺天盖地的沙土飞扬,旋踵而至:“三位掌门,你们也来了?”

新赶到的,自是迷天掌门夜孤坟。

“嗯啊,来了来了,这就是迷天圣教秘法炼制的守山荒兽?果真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接下来,自然是又一番招呼与客套。

就在这两轮客套中间,又有接二连三的孤魂遁出了天劫覆盖区。

仍如之前一样,南方没有,西方没有,东方两三只,北方两三只,东北方向,十来只。

或许,这些孤魂野鬼也知道,凭一己之力,很难在天劫区中闯出一条路,必须有同伴吸引火力,选定了东北方向,便一窝蜂的往这边来了。

但也不排除,它们玩声东击西的可能xìng。

所以,东北方向是要守的,其他方向也不能轻忽。

夜孤坟便委婉的提出,由三位掌门坐镇此间,迷天圣教六位天道则往其他方向巡逻策应的方略。

正道六宗,有四宗掌门在此,这人间绝顶的高层会谈间隙,新一轮孤魂野鬼便消失殆尽……

“阿弥陀佛,天地色变,人间面临大劫,此时易稳守不易行险。夜掌门之策甚是周全,就先这样办吧,若鬼魂有异动,再行商榷。”一苦禅师悲天悯人的道,垂到嘴角的寿眉一抖,陡然转向虚空,“两位道友,既来了,值此人道变故之际,不愿为人间,出几分力吗?”

青虚真人与柳潇痕同一时间锁定虚空,面色无碍。

有人?夜孤坟闻声却是大惭,因为自己丝毫未有感应。

这不是比赛,但比比赛更严重,自己这迷天圣教的掌门不如少林、武当、逍遥三派掌门倒是事,至此生死存亡关头,己方被人贴到了后背还浑然不觉,这若对方图谋不轨,岂不危险?

“呵呵!”虚空里响起如铃般娇笑,“不愧是一苦师兄,我二人虽竭力掩藏,没想到还是被看穿!”

章八十二 青黛仙子,刀家百里

“不愧是一苦师兄,我两人虽竭力掩藏,没想到还是被看穿!”虚空里的娇笑就如山间流水,雨滴荷塘,清澈的醉人。

“行了行了,别不服气了。师兄既然说是两个人,就不是虚言试探……”随着语声,半空中,窈窕动人的身姿缓缓浮现,一袭白衣,飞天彩带般环绕,将身姿遮蔽,如有烟雾笼罩。

即便如此,即便还有轻纱遮面,难掩那无俦容光,绝世风流。

“醉仙子!”“青黛仙子!”“青黛!”……三大掌门元神同时声,皆松了一口气。

三种不同称呼,正说明了来人知根知底,与几位掌门都是有些交情的。

正是四大武修高手第三,醉仙子。

“那另一位道兄是……”

女子不远处,另外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身影还未凝实,一股如出鞘宝刀般的肃杀之气,已经笼罩了整场。

待其凝实,就更加不得了,人如刀,气如刀,身如刀,意如刀,其胯在腰间的宝刀,“蹭楞蹭楞”抖动个不停。

“刷”的一声离鞘而出,瞬息化作一道血虹,快逾电火的在天劫区里转了一圈,待“蹭楞”一声归刀入鞘,已有三只幽魂,在其刀锋下授。

“好一把血色残阳!”人未一语,但是这把刀,已足以说明问题。

不过大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刀家家主面色微微一红,颇有些不自在:“果然是刀家家主。”

果然这个词,是很微妙的……

新晋修士知道的不多,当年老一辈却都知道的差不多。

醉仙子艳名曾经冠绝天下,其实力既强,xìng情又好,尤其是容貌,几乎集天地之灵秀,终一时之造化,从来不缺少追求者。

不过在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当中,被认为真正有资格争夺她芳心的,也就那么两三位。

其中一人,曾经以散修之身,不足百岁之龄,天劫三转之能,傲居天道山巅,被称为修真界千年以来,修行第一天才,可惜二十年前,一时不慎被推落天道山下,天人五衰而死。

另外还有二人,一人叫做刀百里,一人叫做剑千山。

这二人名字都剑拔弩张的,sī下里的关系,也跟名字一样。

据说,因为争夺醉仙子的芳心而sī下里进行的决斗,已经不下几十次了,绝对是整个修真界都欲知晓的最高八卦。

知道了这番因果,三位高人口中那“果然”二字的调侃,也就不难理解了。

刀百里面皮泛红,几位掌门暧昧一笑,见好就收,正色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会到这里的?”

醉仙子微微踌躇:“其实我最近,一直都在这附近……”

“哦,做什么?”青虚真人随口问道,待话出口,觉得有些过于随意,元神面皮微窘。

醉仙子看的莞尔一笑,眼波流转,内里自有玄机:“其实,是江山二十年前与我说的,要我今时今日来此。”

“阿弥陀佛,原来是战居士!”一苦大师口宣佛号,面色肃然,“二十年前,便能预见今日之事,战居士不愧是千年以来,修真第一天才!”

“第一天才?切,第一天才又有什么用,保不住自己一条命……”醉仙子微微撇嘴,面色沉郁,禁不住掏出白瓷葫芦,“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琼浆下肚,面皮上泛出两团殷红,轻纱也遮掩不住。

高高在上的仙子,就这样轻轻谪落了凡尘:“倒是你,百里,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原来,醉仙子和刀百里也并非一路,二人荒漠里遇上,醉仙子算是捎了对方一程,对刀百里来此的情由,还没来得及问。

“我是听说,那极恶老祖最近在此间盘桓,且他一个徒弟,代在下教训了犬子一番,特来领教领教……”血染残阳出jī动的清鸣,似乎迫不及待。

说起来,迷天圣教倾巢出动,六宗掌门来了四位,武修四大高手,明暗有三位,此间聚集起了天下间最顶尖的一群人物,但为什么会来此?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知道的还真不多……

刘火宅来此,一是报恩,二是报仇。

迷天圣教来,一是为救老掌门,二是疏通水脉。

三大派掌门来此,是因为天道山震动,探查究竟。

醉仙子来此,是因为故人遗命。

刀百里来此,则是找回场子。

原因目的天差地别,可说因缘际会。

“刀家主,关于这件事,一会儿事情了结了,咱们得说道说道。”

“自当奉陪!”面对迷天圣教掌门,刀百里虽孤身一人,毫无压力。

“闲杂事等以后再说,咱们现在,却得先把整件事梳理一遍,来龙去脉弄弄明白!”

“这事便连我们自己都……”夜孤坟夜掌门无奈摊两手,肩膀还没有耸起,突然侧了耳朵,“等一下,是老掌门传来的讯息,老掌门有消息了!”

相比天劫区外的迷糊懵懂,天劫区里面的人,对于整件事,就清楚明白的多了,无论是幻境中的一群人,幻境外的渡劫者,甚至……是九地之下,黄泉之底的一群人,不,一群鬼!

九地,黄泉。

这里是完全不同于人间的地域!

这个世界,只有黑白两色,没有绚丽的七彩,天是白的,地是黑的,水是灰的,火……则是黑与白错综交糅的。

这个世界没有温饱,只有饥寒;这个世界没有香与甜,只有臭与苦;这个世界只有死亡与杀戮,没有出生与和平;这个世界只有仇恨与嫉妒,没有欢乐与满足。

这里本应该充满魂与冲突,不过此时此刻,却难得的整齐肃然

天空上,倒扣着无比巨大的黑白两色的漩涡,那漩涡仿佛笼罩了整个冥土,将冥土之上的存在,无分彼此,源源不断的吸纳上去,吸纳到不知通往何处的漩涡中心。

灰色的冥河之水,冥河水中的冤魂屈鬼,冥土岸上的孤魂野鬼,甚至是那些黑白两色的土石、花草、城垣、林木……皆被漩涡吸入,旋转着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漩涡之下,有站的整整齐齐的鬼兵鬼将。

虽然偌大的吸力当头压下,这些鬼兵鬼将屹立不动,好像脚下生了根一样,与冥土牢牢的牵绊在一起。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一群鬼,这是地府里的军队,魂的秩序,极恶中的最恶!

章八十三 冥道阵列,饿鬼三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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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整整齐齐,遮天的大漩涡之下,也不知聚集了多少这样的鬼兵,简直漫山遍野,无穷无尽!

遮天的漩涡仿佛倒扣的一口大锅,那么这些鬼兵,就是锅底下的蚂蚁。

虽然弱,不能觑。

这许许多多的鬼众,也分等级。

冥土与人间不同,人间讲究甚么韬光养晦,返璞归真,越是真正的大高手,越从表面上,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差异来。

而在冥土,裸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何为强何为弱?又有一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

那么,力量要如何体现呢?简单的很,身量。

块头越大,修为便越高!

相对于冥土中的普通幽魂,能在此间屹立的鬼魂,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若说他们是蚂蚁的话,那么那些鬼魂便是尘埃,只能随风飘浮,难以自抑的就被冥土天风卷了去。

不过,相比队列中的异数,他们又是巫见大巫了。

所有鬼众,按照方阵行列站立,每五行头前,是一只大鬼,因为这一只大鬼的体积,就占据了五行之地,若队列中鬼比作蚂蚁,那他就是土鳖。

方阵这般行行排列,每行约有鬼众三十名,每阵的最前几行,又是一只大鬼排头,这只大鬼,又比队列排头的大鬼大上了许多了,约略有泰坦甲虫那么大,抵得上人一只手掌。

以这般的长形方阵为行,则头前,又有抵得上方阵长度的大鬼带领。

以更大的长形方阵为行,则头前,还有抵得上方阵长度的大鬼……

如此层层递进,则所有队伍的最前方,那三只大的像山一样,傲立于冥土苍穹下的存在,也就顺理成章了。

明显的三个领,站在鬼兵阵前,无论是形体、气势还是散出的气场,都与他鬼截然不同。

“报告三大将,探路鬼锋全军覆没……”天空中,一颇为壮硕的魂魄逆冥风而下。

“哦?”三只空前的大鬼,两只无语,一只张开绿幽幽的眸子,只是轻轻疑问了一声。

仅此一声,已让那魂魄震颤不已,抖若筛糠,慌忙补充:“不过它们业已探明外间情况……”

哇啦哇啦把地面上都是天劫笼罩的状况一说,然后是天劫笼罩区的长度,如果没有天劫影响,冥土最快的天鬼飞出,大约需要十漂。

漂是冥土的特有单位,在这个只有黑白的世界,没什么用来衡量大、长短、时间的准绳,整个天地都朦胧一片变幻莫测,唯一恒定的……也就是黄泉水的流了。

黄泉水流过某段距离所花费的时间,叫做一漂,而那个距离,同样叫做一漂。

“天鬼十漂,也就是说,长度大约在千漂左右了?可是不短……”另一大将沉yín道。

“我们皆是冥土孤魂,不容于天地,接通哪层人间,迎接我们的都是此等场面,难道还不适应吗?”另外一只圆圆胖胖的大将咂嘴道。

“幻罗将,你来冥土三千年,是咱们中间最年轻的一个,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最长的那个。”沉yín的威灵将调笑道。

“一千漂的劫区,这层界面,看起来很重要,守御森严那!”冷哼的杀生将打断了二人交谈,“若硬闯,除了咱们三个,恐怕只有天鬼还能剩下几只。冥洞可不是会一直开着的,到底去与不去?”

“啧,咱们三个,肯定不能一齐去,就算冲过了千漂雷区,手下人死的都差不多了,还有毛意思!”威灵将咋舌,“反正我是不去,你们俩谁去?”

杀生将不语,幻罗将沉默。

“报,报告……”三人谈话当中,前来汇报的大鬼就几次欲要cha嘴,可惜他完全没有存在感,每次都被别人的话题盖过,直到了此刻,终于有了机会。

“咦?你还在这儿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作甚!”威灵将没好气的道。

报话者闻言又是一阵战栗,好容易将话说全:“我们探路鬼将,并不都是被雷劫杀死的,有不少鬼将已经冲出了劫区,是被此间的修真者杀掉的,临死前传回了消息……还有……”

三大将一阵沉默,俄顷后齐道:“好弱!”

“弱爆了!千漂劫区,竟然连探路鬼将都留不住……那些修真者呢?修为又如何?每次冥洞出现,能够第一时间感应拦截的,必是此界中顶尖高手。”

“据探路的鬼将说,说……”报话者也不知忌讳着什么,踯躅半晌方开口,“说那些修真者里比较厉害的,也就天劫两三重的修为,弱的甚至未过天劫,不过却……已然有了天封之相,甚至那些未过天劫的都有。”

“什妈?!”三大将齐齐愕然。

“不过天劫两三重,甚至未过天劫,就已经入了天宫法眼……这是,这是……这是多么的……”一时之间,见过识广的三大将,甚至已找不出言语来形容,要知道,他们当中寿数最长的,已经活过了万年寿命了啊,没听过如此荒谬的事生。

不过,这个界面,情况古怪,这是显然的了!

“还有,还有一件事!”见大将们皆不语,汇报者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探路鬼将说,说他们好像感觉到了陛下的气息,只是距离过于遥远……他们试图靠近,可惜还没有成功,已经被本界的修真者拦下。”

“陛下?!”三大将齐齐变色,不,确切的说,只有二将色变,还有一将,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状态,仿佛……是在倾听着什么,没有任何表态。

“始界!这界面是始界!盘古开天辟地,凿出的第一块星辰,怪不得如此古怪,明明实力那般若,却受天眷如此之深……”

杀生将与威灵将对视,交谈只在识海,外间不闻——

就是这里了,陛下神念消失前所说的大业!

不过,陛下本体尚在王城,此事若是传开,必然令得饿鬼道巨变,各方雌伏势力蠢蠢欲动。

此事万不能传开!

没错,要保陛下本体安然无恙,同时震慑宵,巩固王城,我们三人,至少要有两人留在此间镇守,另外一人,带鬼众前去襄助陛下大业。

只需说,界面里的陛下气息,乃是一缕分身,是陛下欲将那间,化g人间鬼蜮,吾等乐土,而预设的伏笔,必可jī励士气,同时不漏口风。

必须有留的!也必须有走的!谁走?谁留?

两位大将sī下里聊的火热,将出决断之际,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妥,似乎从开始到现在,幻罗将都未置一词呢。

“嘿,幻牙,你……”威灵将开口。

话音未落,被幻罗将竖一指止住:“嘘你们听,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在响?”

“声音?什么声音?”杀生将不屑一顾。

威灵将细细一听,却是点头:“的确有声音,似乎……是从冥洞里传来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章八十四 千年约定,妖鬼重逢

章八十四千年约定,妖鬼重逢

哀怨的歌声,从苍穹之顶的冥洞中传下……

这片天地太高太广了,以至于歌声传到此处,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不过,仍旧难以掩盖,歌声中的刻骨悲伤。

“我草,什么玩意啊?古古怪怪的,不晓得好好说话吗……”听了一会儿,威灵将评判道。

地府中没有歌声,地府中冤魂的确是人世间人死所化,但是他们,并没有生人时的记忆,在这个黑与白的世界,只有杀戮与被杀才是主旋律。

“这冥洞,有鬼看得清楚,是被天劫轰开的。这估计就是那个引来天劫的高手!”杀生将评判道,“他想做什么?咦……”杀生将疑惑转向一个方向,“幻罗将,你眼睛怎么流水了?”

地狱里没有眼泪,这里也不相信眼泪。

不知何时,圆圆胖胖的幻罗将,眼中大颗大颗的灰色冥水凝聚,滴落……

它的形体就如山一般大,脖颈细长,伸到阵列当中,那冥水一颗颗滴落下来,体积过地面上排列的最低级鬼兵。

“嗵!嗵!嗵!嗵!”擂鼓般的闷响接踵传来,地面上顿时清空了一片。

有的鬼众机灵,躲的够快,那些不够快的,若么被高空砸落的冥水击中,一时间神晕魂迷,不辨东西,若么被崩飞的冥水冲中,跌跌拌拌倒撞出去,在队列中惹起了一阵s。

“幻罗将,你这是……怎么了?”另外二将觉出了不对,诧异询问。

幻罗将无辜抹眼:“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这些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这个时候,空中传来的歌声已悄然换了一种旋律:“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幻罗将的冥泪,更加止不住的往下流,都不是一颗一颗,改以奔流。

从心底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渐渐萌动,生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着那朦朦胧胧的歌声,幻罗将一边bsp;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如何知道那古古怪怪的旋律,如何晓得对方接下来要唱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那声音确与自己有关,哪怕自己已经尽忘了前事,而所谓的前世,也已经久在……三千年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声音又变了旋律。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幻罗将再度和。

“古怪!古怪!”眼见幻罗将被弄的五迷三道,神智不清,威灵将大叫起来,地狱里没有眼泪,地狱里也没有感情,见幻罗将那般作态,威灵将还以为那声音里有什么古怪,了幻罗将心志。

大叫着跳起了身,如山般巨躯,随着冥风吹拂,径向冥洞而去:“我且去看看,到底何方神圣,竟敢饿鬼道上动土!”

以饿鬼三大将的实力,出了冥洞,再逆流而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那些个能让探路鬼将冲到千漂的劫雷,就更加不是问题了。

“不要!”幻罗将情不自禁喝道,但是喝完之后,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个时候,半空中的歌声却停住了,戛然而止。

“哼,总算还知道怕!”威灵将闷哼一声,响彻这方天地。

幻罗将无语,心中却是怅然若失……

然而,不等威灵将的自得,幻罗将的失落持续多久,新的呼唤响起,带着满腔的急切与jī动:“芰荷,是你吗?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是我,昆欲,是我!”冥泪横流,然后幻罗将啊呀一声,“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威灵将的复述,难免有些结巴,和杀生将对视几眼,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你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

真是那种状况吗?

很像……很像……但是。

幻罗将的状况,其实在冥土中,并不罕见,通常叫做……返魂。

虽然无血无泪,无情无义,冥土中的鬼魅,至少还是知道,自己皆是生者转化而来,不过是被g情罢了。

也正因为,它们尤为憎恨生者,贪婪血肉。

哦,话题扯偏了,总之,幻罗将这种神神叨叨,明明不记得什么,却又时不时的做出连自己都意外的反应的状况,在这里并不罕见。

不过,那通常,是刚入地府的新鬼才有,虽然天地双魂皆散,却还有部分的零星记忆,随身携带,如同肉身的本能反应,所以在成为新鬼期间,时不时的出现返魂之像。

且基本都在……人间丧葬讲究的七七里面。

七七,不过四十九天,而幻罗将在地府中呆了多久了?威灵将与杀生将记得的,是三千年,不记得的,或许还有更多,女人的年龄,永远是秘密吗,哪怕已变成了鬼。

三千年的老鬼,却做返魂之状,这像什么?这就好像人活到七老八十,却越活越年轻,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孩;就好像老树被锯倒在路边,陡然又焕了新芽。

就算这是个有神仙的世界,天上地下,也罕见这样的状况生。

威灵将与杀生将难以置信的看着几千年的同伴,不啻于看顽石生灵,盘古复起于宇宙。

“芰荷,真的是你吗?”天空中又传来问声,如痴如狂。

“是我,是我,我这就来!”不等二将惊叹完,幻罗将望空里一跃,如山般的巨躯腾到空中,随风扶摇而上。

在那同时,地面之上,天劫中心处,一个同样庞然的身影,猛然跳进了黄泉火山。

“我这就来”四字,可不光是幻罗将说的。

“不要!”“不许!”相较而言,威灵将与杀生将两个人的默契,就要低的多了,同一个意思,硬是用了不同措辞。

二将联袂而上,欲阻杀生将。

“我今天出去也得不出去,不出去也得出去!”出乎二将意料,一向如温吞水般的幻罗将,今天难得的了飚:“我的……爱人,在上面等我,而且……我感觉到了,身体的气息,它还完好无损,在等着我!”

“身体?”鬼魂于身体的渴望,只有鬼才知道。

幻罗将之言,让二将悚然动容,不过一窒之间,幻罗将拿手的森罗万象幻术抖手抛出,将二将圈在了里面,一时半刻解脱不出。

昆欲,我来了!原来你真的在等我,一直在等我,就好像三千年前,对我说的那样!

章八十三 老祖吐口,三千年真相

就在天劫区域,异变连连的时间里,天劫区外的围观者,也取得了长足进步,至少,初步了解了,此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包括迷天圣教之人,也包括后来的三掌门两高手。

极恶老祖招了,虽然没能出一口恶气,到底形势比人强,在道心受损,与命堪舆之间,极恶老祖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暂时报不了仇,不代表永远报不了仇吗!

倘若是如驱尸宗掌门那般极端的道,今天他绝对难过了,不过,他的道弹xìng还是挺大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报仇失败,令他道行受损;但报仇无路,只是让他道行难以精进罢了,反正,他的道行已经难以进步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于是,众人终于知道自己搞错的第一件事——他们此行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只已经受了重伤的阴蜃,而是一只全须全尾的阳蜃。

一字之差,代表了截然相反的属性,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困锁欲子乔等人的幻境,会是堂堂皇皇的九天之上,而不是阴森鬼蜮的九地之下。

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三千年前,中原巫妖大战的溃军行经此处,与楼兰王朝大战一场。

斯役算是两败俱伤,楼兰王朝几乎覆灭,元气大伤,最终淹没在了茫茫大漠,成为人间口耳相传的传说,而中原溃军也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这一战的具体情形,也是极恶老祖通过楼兰古城里的诸多记载,慢慢分析出来的。

总之战斗到最后,溃军方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高手,楼兰这边,军队全灭,只余下阴阳二蜃两只护国神兽,还都受了重伤。

眼见胜败已不再重要,溃军方的高手借助魔器,动了同归于尽的毁灭技。

危机关头,重伤的阴蜃推开了阳蜃,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对方的决死反击。

阳蜃基本无恙,而阴蜃,肉身破败,神魂受损,更是受制于那魔器,五转天劫的修为,竟然无从挥,甚至连……保留意识,投胎转世都做不到,浑浑噩噩便堕入了轮回。

溃军高手自爆魔器,透支修为,同样毫无生机。

于是一场大战,只剩下了阳蜃一个活物。

于是接下来的三千年,阳蜃孜孜不倦的寻求复生之法。

古往今来,复生之术其实并不罕见,比如说祖州不死草,天宫金丹等等,不过,所有复生之物,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死者的尸身需得完整。

若是普通人尸身,用寒欲棺、封灵术之类的手段,很容易处置,但是阴蜃的尸身,却是身长百丈,壮硕如山的存在,再大的手臂,再强的修为,没可能造出这般大的寒欲棺来,将她容下。

而且,它的肉身在大战中几乎损毁殆尽,就算保存下来,也复活不能,在复活之前,必须还要想办法,先将肉身修复。

这等伤若放在普通人身上,基本就无望了……

不过阴阳双蜃,毕竟是源自上古的灵兽,其身体,由最纯粹的天地元气组成,强横的过分,要保存修复,也有办法。

于是阳蜃不顾重伤之躯,悍然施法,截断了昆仑水脉,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提取水脉精华,为阴蜃修复身躯之用。

阴蜃本体,乃至阴至柔之物,虽已故去,可以受此等滋补。

但是,阳蜃本来就已经受了重伤,截断昆仑水脉,既伤天和,又耗费修为甚剧,这种维持,不知不觉便持续了将近三千年。

这三千年里,出了夜以继日的维持阴蜃躯体的生机,阳蜃竭尽全力的就做了另外一件事——疗伤。

当年所受创伤的彻底恢复,令阳蜃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可以抽出手来,做其他一些事,虽然仍是必须盘桓在阴蜃肉身附近,不能远离。

几乎就在此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欲子乔为了探查西域大旱因由,循着昆仑水脉一路追踪至此。

竟然能遇到这种天劫三转,天道巅峰的人物,阳蜃大喜过望,当下出手,要将欲子乔拦下,预备作为维持血肉大阵运转的道能源泉。

不过,当时欲子乔经验老道,神完气足,加之周身上下法宝众多,防卫森严。

反观阳蜃,原本虽然有近六转天劫的修为,三千前的耗损,没有跌落五转就不错了,周身法宝,更是在楼兰大战中损耗殆尽,没有时间补完,至于精气神,哪怕他是洪荒灵兽,三千年不眠不休的运转,也早透支的厉害了。

于是一场剧战下来,双方竟战成了平手,阳蜃想要捕获欲子乔,无论如何就是拿不下,而欲子乔想走,也无论如何突破不了阳蜃幻境。

僵持了数月之久,然后决定胜负的关键出现了……

与阳蜃签下了某种互利合作的协议后,极恶老祖突施偷袭,将欲子乔成功拿下。

欲子乔替阳蜃镇守了心房,阳蜃自己,终获解脱,开始能够抽出手来,进行其他bsp;进行三千年来都无暇专注的工作,为阴蜃疏通一身上下经络。

在极恶老祖的建议下,他三不五时的袭击大宛到嘉峪关一线的过往商旅,将他们擒到龟甲地窟中充作苦力,又在水里面幻化出幽妖幽怪之属,逼迫苦力们时时提高警惕,日夜不停的为阴蜃之躯修复损伤……

原本的阴蜃之躯已是血肉大阵,不过碍于阳蜃一人分神难顾,虽然在水脉精华的滋润下,生机勃勃,但是脉络不通,今日疏通好的,明日又被堵塞了去,三千年来没有进展,直到最近二十年,算是真正慢慢拥有了活力。

既然如此,阳蜃理所当然也开始了第二步操作的准备,深入地府,唤魂,令爱侣复生。

若是普通人,没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就算身躯完好,魂魄既已入了地府,再出来,没可能还魂归肉体,除非有不死草、续命金丹之类的灵丹妙药。

不过,阴蜃毕竟是天生神物,修道的种子,就算复生不了,肉体存在,就可以夺舍寄宿,然后再慢慢的去找灵丹妙药,固化神魂也就是了。

深入地府的方法,和维持的阴蜃肉身生机的方法,其实是同一个。

吸收水之精华,不断的吸收水之精华。

水之精华各种各样,不过被承认的精华之王,理所当然是天宫息水,重于千钧,只需一滴,就能膨胀出一座湖泊出来。

阴蜃吸收了足够的水之精华,身躯维持生机的同时,就会慢慢的变重,越来越重,在这片大漠瀚海,慢慢向地底沉降下去。

二十年前,阴蜃也就位于地下三百丈,二十年后的现在,已经深入地下一千两百丈。

抽出手腾出空来的阳蜃,干劲十足,进展惊人!

这样继续下去,再用不了多久,阴蜃的肉身重量便当出界面承载极限,届时,就不再是单纯的向地底沉降了,而是会牵动界域屏蔽,直接把自己,沉降到黄泉中去。

可惜,最后的关头,极恶老祖带来的刘火宅,一时间惹的风云大变,一切计划都成了泡影。

地下水脉被剧毒污染,若继续沉降,剧毒必将侵入阴蜃肺腑,难以祛除。

无奈之下,阳蜃只得悍然引动天劫,借天劫之力轰开地府……

章八十六 一苦道密,十五年困居

“妖物就是妖物,哪怕站到了天道山巅,仍旧一根筋不知变通!”所有事都明白了,那突如其来站到天道山巅的人物,也就可以确认,是阳蜃本尊了。

极恶老祖虽然交待的不清不楚,不过他本名道城,出身少林,修的是佛法而非武功,这是玉子乔一清二楚的。

在他的指点下,以阳蜃那等逆天修为,一跃而上天道山巅顺理成章。

“……还真是执着的妖物呀!”除了鄙夷,也有不置可否的感叹。

毕竟,三千年相守,哪怕放到寿数悠长的修真者当中,怕也是平生仅见。

虽震惊,听完了故事,大家基本还能保持平静,只除了一人之外。

“呜呜……”貌美如天仙,看起来仿佛端庄圣洁,高不可攀的醉仙子,哭的稀里哗啦,涕泪横流:“好浪漫!好感动!”

虽然她漂亮的逆天,虽然她身份也自高贵,面对此情此景,满场男人几乎一个心态:啧,女人呀,对残月生悲,见落花流泪。

阳蜃的故事听了,的确叫人震惊,不过震惊之余,事情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

修真者自始至终锤炼的,就是一颗不变的道心,哪能因为故事悲伤了一点,就手下留情呢!

不过,要面对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站到了天道巅峰的天劫五转阳蜃,究竟要如何处置,从何下手,却还需要好好计议计议……

众人各怀心思的同时,一苦大师面色古怪,神情转圜不定。

夜孤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玉子乔通过自己,连线上了这位大师,究竟有何话说,竟让他如此动容。

有什么……需要瞒着自己的吗?

当然有些需要隐瞒的讯息,比如说,极恶老祖便是道城本尊的事实!听说三大宗掌门亲来助阵,玉子乔当然要联系一下一苦,说道说道这件事了。

不过,毕竟关乎到少林颜面,一苦大师又是来助阵的,玉子乔不能太落人面子,极恶老祖的事都说了,他就是少林道城的事,却以这种方式知会了一苦。

“什么?道城他还活着?”孰料,一苦大师的反应,超出玉子乔预料。

在夜孤坟看来,则是一苦大师寿眉攒动,好像活转过来的虫子,得道高僧的气象一扫而空。

“怎的?你们以为道城已经死了?怎么会?为什么?”

极恶老祖的状态,颇似传说中的入魔,虽有所不同,以少林寺的实力,不会,也不应该对这样一位高僧的状态判断有误呀。

若仅仅是失踪,听到这件事,一苦不应该这么惊讶;如此惊讶也就意味着,少林寺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道城和尚已经死了的……

玉子乔经验老道,从一句话语气便判断出来,不过,堂堂少林寺,会出这样的纰漏吗?

过了初时震惊,一苦大师渐渐恢复了平静,疑惑反问:“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啊……十五年前,魏王萧道领不顾我修真界铁律,悍然于军中练气,欲以武入道,竟在很短时间里,结成金丹并试图冲击元婴。”

“当时帝气山上,正是柳随风、周火、道城值守。察觉异样,三人立时出手,不过那萧道领毕竟有武修七重的底子,入道之后,又有天道龙气护身,硬生生以灵动期的修为,与操纵帝气山的三人战成了平手……”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同时还封禁了帝气山上的万里传声阵,以至于他与风火连城的大战,我等竟然丝毫不知,直到最终分出胜负……”

“萧道领蓄谋已久,三人仓促应战,到最后,道城与周火尽皆身陨,连元婴都不得遁出,只柳随风一人,侥幸活了下来,同样也是重伤将死,总算制裁了野心勃勃的萧道领。”

“当时三人都是帝气山修士,六宗长老会不可能不重视,但无论是天道推演,还是派出各宗主力,在出事地周围搜寻,尽皆无果,道城与周火,没有丝毫生还的迹象,哪怕是一缕残魂,都没有……”

若有一缕残魂,以正道六宗的手段,便足以复起魂魄,并将之以门派秘法护持,带着今世的印记,投胎转世好来世重来了。

“你确定,那极恶老祖,果真就是我门中的道城吗?”一苦大师审慎的问道。

这桩事,绝对是正道六宗的最高机密,除了那一届的帝气山修士,也就六宗长老会与各大掌门有资格知道了。

若不是玉子乔资格甚老,人缘甚好,一苦大师也不会轻易吐露实情。

玉子乔果然听的嗔目结舌,按耐不住的怪叫:“你说什么?那个萧道领,最后竟然没坐上皇帝之位?”

自从仙武之战,人间帝皇头顶上,世世代代开始有帝气山镇守。

不过,所谓的天子龙气,并不完全是虚妄……

何为天子龙气,于天道之上,是可能行向的命运;于地道上,是麾下数万、数十万众下的死命效忠;于人道上,则是在天地之间,众人寄予的人望。

每逢乱世,风雨飘摇,九州龙气被各路英豪分而食之。

得天道者,命数绝好,行事顺遂,作战常常不战而胜,多意外之喜;得地道者,属下死命效忠,就算天人两绝,亦可能盘踞一地之雄杰;得人道者,则众望所归,寄天下人之信仰于一身,一言一行,如仙家言出法随……

三道得一道者,便有乱世争雄的资格;天道得其二者,便很有资格问鼎天下;天道全得者,就如那萧道领,从来没有做不了皇帝的。

是以玉子乔惊讶,诧异,难以置信!

他是曾经见过萧道领的,并且对其非常看好,没有想到,最后落到这样的结局。

一来唏嘘世事无常,二来也是……自怜自叹呀,若非被禁地窟十五年,自己怎能连这些事都不知道。

这才意识到,玉子乔还不知道这些事呢,一苦大师嘿然一声:“有什么奇怪,人心不足蛇吞象呗。那萧道领,不光想做人间的皇帝,还想要做圣皇!”

三道帝气,若加持在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稀奇处,但若加持到修真者身上,那是实打实的修为呀!

这才是远古时候,圣皇从来都是绝顶高手的真正原因!

不在于天下财货尽归,奇珍异宝用之不尽,那些大宗世家的后人,同样也都是从小药罐里泡大的,没见几个能到圣皇境界的。

仙武之后,修真界共铸帝气山,阻止皇帝修真的真意,便在于此。

皇帝不能修真,有天道龙气之助,皇帝一修真,提升境界如探囊取物,坐关渡劫似家常便饭,这点,从萧道领一个灵动期,便能和三个受帝气山加持的出窍几乎战平,便可见一斑。

这怎么叫天下人,当然主要是天下修真者,受得了啊!

章八十七 心誓已然阻挡不了

玉子乔一时无语。

此事关系重大,一苦实在没必要骗自己,况且一苦厚道实诚的名声摆在那里,就算无关这些秘辛,他也应该不会说假话。

一个人是生是死,修真界实在有太多太多判断的手段了,除了天道推演之外,就好像自己,迷天圣教里,就豢养着几条自己的本命毒虫。

失踪十几年,那些毒虫都还活着,所以迷天上下并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其他大宗的手段与迷天圣教虽然不一样,其效果却是不差的。

想道城之死,牵连到那般重大的秘辛,六宗长老会必是已经用尽了手段……

即便如此,都没能证明他还活着,那么道城,就确是应该死了没错的。

可这极恶老祖,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玉子乔被搞的糊涂了。

他面上阴晴不定,一一抵达洞中的玉无瑕以及其他几人心情也都跟着忽上忽下,莫衷一是。

“好了,已经什么事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走了罢?”受困于戾魂万蛊、天道金莲,极恶老祖形象狼狈,不失时机的问道。

“你究竟是谁?道城,极恶老祖,还是其他什么人?”看着和尚形容,玉子乔肃然道。

老祖翻个白眼,气死人不偿命:“你管我是谁?反正,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事,你什么动手?”

“当年帝气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萧道领,究竟是怎么死的?”玉子乔不理会极恶老祖,出其不意的问道。

刘火宅揉了揉眼睛,萧道领?那似乎是……萧萧的父亲啊?

玉子乔知道这些事极端秘密,故而声音压的极低,同时还以天道力量封禁了气息震荡,按理说,没人能够偷听的道。

不过刘火宅,却是天赋异秉,那些声音的震荡,的确传不出天道封禁没错,但是天道封禁里面,却此起彼伏的全是涟漪波荡。

刘火宅没法直接听到那些涟漪波荡的内容,但却可以拿眼睛看。

事实上,随着天赋神通的逐渐强大,做到这种程度,于他而言,已经毫无难度。

“嘿嘿,嘿嘿……”极恶老祖怪笑起来,“一苦那和尚已经来了么?”竟然立刻猜到了事情真相。

如此讯问,已经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看着极恶老祖,玉子乔叹息了一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又是何必呢?”

“什么意思?”极恶老祖微微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间,玉子乔已经悍然发动:“戾魂万蛊!金莲天轮!”

“扑!”一蓬毒雾撒到极恶老祖身上,劈头盖脸。

之前布设毒阵,玉子乔还讲究个掩饰,讲究个分数,讲究个排场,这次却是面皮都不要了,面粉倒进面缸一样,将戾魂万蛊之毒悍然倒在了极恶老祖头上,不毒死人,也能生生把人闷死的倒法。

“嗤!嗤!嗤!”戾魂万蛊之毒也就刚落,天道金莲又激旋着,从极恶老祖顶门缓缓罩下,仿佛飞速旋转的齿轮,片片莲瓣则化作轮片,发出激响,擦出火花,要将极恶老祖搅成血泥肉酱般恶狠狠压降下来。

双管齐下,玉子乔悍然违约。

“玉子乔,你不守信用!”极恶老祖悲愤的大叫,“你明明已经发了心咒了,不怕天打五雷轰么!”一边竭尽全力抵抗,一边破口大骂。

“被你困锁了十五年,一句小小的咒言,就阻挡得了我了吗?天打五雷轰,连你这等败类都活的好好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玉子乔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金莲天轮飞快削到了极恶老祖顶门。

超量的戾魂万蛊,让极恶老祖体表如沸,一瞬间魔头们的挣扎强盛到了极点,仿佛极恶老祖身上生了三头六臂,不,百头千臂。

所有这些手脚都疯狂挣扎着,试图离开极恶老祖的肉身,获取自己的意志。

“可恶啊,玉子乔,你等着!你等着!”转瞬之间,便有数道魔头遁出了身体,不过立刻遭遇天道金莲剿杀,灰飞烟灭。

“你还有明日吗?跟我撂狠话。”玉子乔蔑视道。

“桀桀……”极恶老祖诡笑起来,这种关头,竟然还有心思笑,“如何没有?天魔塔,现!”

一声咒响,霹雳生雷,极恶老祖的身体,瞬间被一尊乌黑玲珑的宝塔覆罩。

那塔看起来身量极小,也就一丈来高,刚刚好容得下极恶老祖,不过却是层峦叠嶂,雕梁画栋,高塔该有的,上面一应俱全,只不过被缩小了许多倍。

此塔一现,各怀心思,试图遁逃的魔头们,立时止了蠢动……

那样说也不确切,他们仍旧还在挣扎,在这天魔塔二十多层每一层的窗户、楼道当中。

不过,他们每个的身躯都被压缩到了蚂蚁那么小,而强盛的封禁灵光,更是牢牢阻住了他们的脚步,一切挣扎不过是白费气力。

“嗤!嗤!嗤!”天道金莲刷到了天魔塔上,金莲莲瓣切磨着天魔塔,每一次接触,便是一次尖锐高亢的爆响,每一瞬间,都是几百上千次的交触……

连串爆响于是化作接连不断的激波,向外,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掀起一股股狂岚。

那狂岚循着四通八达的血肉大阵甬道扩散开去,震的大地轰鸣,众人立身难稳。

幸亏此间是血肉大阵,那岩壁山石看起来普通,皆有血肉的特性,不容易被激波震裂震碎,若不然,洞窟倾塌也就在当即。

对外如此,对内,则天魔塔上一众魔头,被震的七晕八素,天旋地转,七嘴八舌的泼天谩骂里,夹着动人心旌的鬼哭狼嚎……

激波当中,极恶老祖得意大笑:“玉子乔,你以为我受缚于你,会没有最后的保命手段么?”

“就算有这乌龟壳罩着,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离去?”玉子乔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那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不妄我数年苦功!”极恶老祖阴恻恻大笑,“这天魔塔当年大发神威,连五转天劫的阴蜃都能震的神魂破碎,我倒要看看,以你的手段,能经受住几震!三魔,爆!”

这天魔塔,竟然就是当年巫妖溃军首领手中魔器,极恶老祖有此倚仗,怪不得老神在在。

玉子乔终于收了轻蔑,严肃认真起来,天道金莲收缩了规模,加紧了防御。

就在极恶老祖放言的同时,第一阵激波已然产生,天魔塔中,三只魔头化为乌有。

“轰!”地动山摇,比刚才激波冲撞的声音更响更亮。

不过,天道金莲只是微微一颤,金莲连天劫之力都禁受的住,别说几只魔头的区区自爆了。

玉子乔松了口气,正欲反唇相讥,陡然刘火宅提醒之音从后传来:“百魔爆,小心!”

章八十八 各怀机心,后手不断

原来,极恶老祖竟是三魔爆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咒声。

就在三魔爆的同时,他陡然将魔头自爆的数量,提升到了三位数。

不过这点伎俩,些须瞒不过刘火宅,立刻从后提醒。

三魔爆的威力,看起来不大,但能撼动金莲,也几乎有一重天劫的强度了,百魔齐爆会强到什么程度?

差不多就能有三重天劫,过金莲承受极限的地步了……

这和尚,看来也是早计算好了自己的能力,早在这里等着自己那!

得刘火宅提醒,欲子乔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没有丝毫其他办法,只能退,向后退,一直退,同时将天道金莲遮在前方,避开爆炸锋芒。

轰!一百只魔头齐爆的威力,汇聚于天道金莲前端,整个天魔塔某一层的魔头,一瞬间化作乌有。

若欲子乔还用金莲碗扣骰子一样扣着天魔塔,就这一爆,毫无悬念,天道金莲就彻底粉碎了,而且……绝无修复之法。

不要觉得,这天道金莲是欲子乔天道力量凝聚之物,只要欲子乔不死,就随招随有。

这天魔塔的魔头大爆,所用原料,可是实打实的神魂,表面上的爆炸力看起来惊天动地,真正强悍的地方,还是对人灵魂的冲击啊!

若不然,五转天劫的阴蜃,怎么会被这件魔器轰到神魂残破,无力转世?

若是被这东西爆正,哪怕天道金莲是虚幻之物,也将彻底残破!

极恶老祖的被擒,骤然看上去,是实力不济,算计不精,但就凭这片刻交锋,未始没有将计就计,彻底绝了欲子乔这个后患的念头呀!

只可惜,计划的最后一步,被刘火宅看破。

一层魔头大爆,无与伦比的三转天劫威力,就在区区方寸间爆开!

欲子乔托着天道金莲,就好像个弹丸一样,被冲击波推着倒飞而回。

而那股强横肆虐的爆炸力,被他的天道金莲遮住,不由自主便反方向弹射回去,裹挟着天魔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倒射而去,眨眼不见影踪。

“轰隆隆!”仿佛晴天里响起一百个霹雳,难以想象的冲击,终于震碎了地窟,在距离息沙祭坛百丈远的地方,开了天窗。

天窗直径有将近百丈,贯穿顶地,总算因为离的比较远,没有波及到息沙祭坛。

刘火宅等人本来在衔尾追看,被jī波吹回到了息沙祭坛的大厅。

意识到地窟破碎,几人本来已经做好了地脉之水蜂拥而入的准备,同时不免担心,地窟中的囚者,会因此死伤惨重。

虽然中心处的接连大震,早已经把地窟苦力们吓的有多远走多远,可地窟开了长达百丈天窗,地下水一旦奔涌进来,可不像以往那样用息沙就能阻挡住了,势必是没顶之灾……

一秒钟,两秒钟……

出乎意料,一滴水都没有!

地窟破了,也就破了,上方是黑漆漆的虚空,夹杂着持续不停的雷电;下方则是九地下的黑土与山石,原本在此间的滔滔水流,已经尽数不见了,改以从地窟旁侧掠过,消失在茫茫九地之底。

愣了一阵,总算有人从极恶老祖刚才的话中琢磨过来:圣教情急之下,动用了绝毒大阵,太古荒蛇释放的毒液污染了地下水脉,令得阳蜃不得不隔断水源,另寻他途。

原本的地下水脉既然被引走了,包围地窟的水自然也就不见了。

不过这当中,最值得感叹的,还是妖蜃幻术之精湛呀……

原本的水下世界,不过是他幻阵的第三层,虽然是幻境世界,用的却是水脉中的真水;而这整座地窟迷宫,明明是阴蜃躯体所化的假窟,即便阵破,最终也将有实体留下……

亦真亦幻,亦幻亦真,实在已经到了幻术的最高境界!

正沉浸在庆幸与赞叹的情绪中,地窟天窗的对面,完全看不清的漆黑虚空里面,传来了极恶老祖的声音:“哈哈哈,欲子乔,你违了心誓,道心受阻,就等着报应罢!”

这个话题之前说过,不过欲子乔当然是气头上,硬顶过去了。

事实却不是欲子乔那么轻松的,凡是有道,或者说,进入了天道的修真者,其心誓,是有约束力。

违背心誓,就好像违背了自己的道一样,是会修为倒退、道心受损的。

没能达成碎了天道金莲的目标,极恶老祖显然不满意这样悄然而去,裸又来揭欲子乔伤疤。

事实上,二人立下心誓之后,他叙说一切实情的时候,虽然说的实话,却多番挑衅,连讽带讥,早就存了诱敌深入之念了。

“哈哈哈哈……”欲子乔狂笑着回应过去,“秃驴,好好想想,我了什么心誓罢!我说的可是,若你违约,今日必不杀死你。所以,只要你不死在今日,就不算我违了心誓。想让我道行减退道心受损,老老实实在这,让我活切了你罢!”

“倒是你,那一塔魔头皆中了戾魂万蛊之毒,全部失去了控制,除了自爆,你想再用,就得另行炼制,这叫做什么来着……哦也,赔了夫人又折兵!”

“噗……”虚空里传来吐血的声音,可以想象极恶老祖气急败坏的样子。

联想这二人方才片刻的交锋,各个围观者都情不自禁变了颜色。

二人一追一逃,定下誓约,骤然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普通的一架,谁能想到,老祖步步引诱,埋设阴招在前,欲子乔招招堤防,精心算计在后……

这难道,就是天道高手的实力吗?

不光一举手一投足,脚能踢日月,手可碎星辰,更可怕的是,陷阵织网,阴谋诡计一环套一环,叫人防不胜防……

在场至少有四人,已经近了天道。

往常也都以为,入天道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然仔细思量这二位天道交手的情形,冷汗流了一后背,还差的太远太远那!

不过这些人也是妄自菲薄了,想那极恶老祖,恶名散播修真界,可都是实打实的作恶招来的,与人动手的经验丰富无比,追杀与反追杀的手段驾轻就熟;

而欲子乔,当了迷天教五十年掌门,老jian巨猾,被囚十五年,更是痛定思痛,狠辣之处更上层楼,全天下想再找一对这般针尖对麦芒的敌手,可不容易了。

“啧,可惜还是被他走了!”极恶老祖吐血而走,虽是出了一点恶气,不过与囚禁十五年相比,还是差太多太多了。

“爸,这样就好了!要报仇,日后山高水长,有的是机会!”欲无瑕娇嗔的抱住了父亲臂膀,欲子乔宁愿道心受损,也不想走了极恶老祖,欲无瑕可不想那般冒险。

“好,好。”欲子乔宠溺的抚着女儿秀,“你修为还浅,不懂,我早算出,今日留不下这极恶老祖。不过,总得逼一逼他,让他漏些底牌,也好日后防范……”

原来还有后招等在这儿呢,众人听的皆是大汗。

正唏嘘之间,虚空里,意料之外的声音陡然传来:“山水有相逢,欲老儿,咱们走着瞧。临别之际,先送你一个礼物……百魔,爆!”

章八十九 老祖遁走,阴蜃现形

处处下风,掩面而走,些须不是老祖作风。

他的睚眦必报道,报不了仇虽没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后果,不过每一桩未了的仇怨,就好像账本上欠账一样,总得先把帐平了,才能累积自己的资产,若不然,赚多少,都是还的欠账。

理所当然,能早一刻还上,便早一刻了。

所以,虽然被自己的大爆吹飞,脱了生天,他并未就走,而是悄悄又蹩了回来。

趁玉子乔等人分身之际,悍然出手,目标直指……息沙祭坛。

感觉到老祖气息,玉子乔第一时间张开了金莲防御,好像老母鸡护小鸡子一样,将自己人尽数护翼在天道力量之下。

却没有料到,极恶老祖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息沙祭坛。

“轰隆!”惊天动地的大爆,天道金莲再一次被爆炸毫无悬念的吹飞,飞过已然穿凿了龟甲大阵的洞缺上下,赴了极恶老祖被吹走时的线路。

而他们离开的地方,瞬间又一洞缺呈现,将息沙祭坛包裹在中心,直径百丈的巨坑。

息沙祭坛既毁,龟甲这一窟,就彻底废了,哪怕释安盛、奥城喜这般对阵法并不了然的武修,也可以感觉到,原本包裹在这方天地之间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随之而褪去……

不过,毁掉息沙祭坛,只是表面,极恶老祖此举,其实包含着更深层的祸心。

恢弘磅礴的黄泉火山中,一个忘形失态的孤寂身影,正逆着那疯狂的泉涌,犹如河间之砥柱,岸边之礁石,毅然决然的向着黄泉之底行进。

四周围的雷电不安的骚乱着,悸动着,来自于六重天的力量正在疯狂的凝聚、集结……这状况无意间加强了天劫雷区的雷霆力量,也令得冥府派遣的探路鬼将越来越难以抵达雷劫区外。

一切无不昭示着,一旦力量集结完成,将要降临的,势必是无与伦比,空前绝后的一击!

天劫一劫比一劫强,一劫比一劫猛,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黄泉的孤魂野鬼渐渐抵达不了天劫外围,这在天道们算中,但是……为什么这么孤鬼都铁了心的,只冲着一个方向夺路狂奔呢?

这成为防守的天道们,越来越疑惑的一个问题,东、南、西、北四方,这些孤魂野鬼,偏偏铁了心的只往东北方逃窜。

若是声东击西,这随着雷劫的加强,它们渐渐的都出不来了,怎么仍旧这般执着呢?似乎……单纯的计谋难以解释呀!

天道们一头雾水,黄泉逆行中的身影,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到了,龟甲大阵其中之一突然破碎……

那龟甲大阵,虽是以阴蜃的肉身炼出来的,三千年祭炼啊,到现如今,他怕是比阴蜃本尊,更了解那肉身千倍万倍吧?

极恶老祖如此做,就是算定了,如此一来,即便面对天劫,那阳蜃也不得不分神出手,先将玉子乔一伙剿灭,再论其他。

虽然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不过……受那雷霆之怒的,从来不是罪魁祸首,而是那些不开眼愣往枪口上撞的倒霉蛋,就算真是罪魁祸首倒了霉,多半也是自己不识眼色罢了。

天魔塔半空中一阵激旋,与空气擦出灼热的火花。

极恶老祖的身形,紧紧缀在天魔塔之后,天劫区里,拖曳出一条绚丽璀璨的电火,瞬间消失在高空。

这一次,才是真的走了,留下了一地烂摊子!

同一时间,冥土天空,正与其他二将玩追逐游戏的幻罗将,突然巨躯一震停了下来。

圆滚滚的身体背面,陡然有一方所在,魂气翻涌,如水沸腾,令幻罗将情不自禁痛哼一声:“那真是……我的身体?!”

息沙祭坛破了,龟甲大阵这一隅,彻底失去了约束力。

众人出了洞窟,上下四方,俱是黑黝黝的地下洞窟,原本应该充盈着地下水脉,因为水脉被导走,变的空空如也,只是间或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天目开!”“天光现!”“照彻寰宇!”……四下无光,众人纷纷拿出各自的照明手段。

虽然,早已知晓了情形,明白那偌大的地下秘窟,皆是由阴蜃之龟背以秘法练成,然而真正看到,还是惊的众人矫舌不下,目瞪口呆!

好大的一只乌龟呀!

其长……几乎有将近千丈,其宽,大约也有七八百丈,哪怕是这世上的名山大川,鲜有如此庞然大物的。

若不是众人修为都够,道法精深,所谓的照明手段,与超人视野,未必能够遍览了此物全体。

其身如此,其背上的甲片,于是一个个也都大的难以想象,每片甲壳其径,都在三百丈左右。

众人原本还以为,化阴蜃肉身为地底秘窟,妖蜃的幻阵,一定用了须弥纳芥子的手段,现如今看来,完全不需要。

那血肉秘窟,与阴蜃龟甲,分明就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

太大了!真是太大了!

之前在幻境水下,所见的那只方圆百丈的巨大章鱼,哪怕与阴蜃随便一片龟甲比起来,就仿佛小舢板与巨舰之比。

迷天圣教的荒兽们,当初捕捉的时候,也都选的是两转、三转天劫的妖物,在这世间已是决定,体积一个个也算庞大,与这阴蜃相较,那都是幼兽呀!

再发散一下思维,这般巨型的妖蜃,也不过是真五转六转之间的修为,在圣人满地走,大能多如狗的洪荒年代,绝对是排不上号的小字辈……则远古的景象,洪荒的氛围,真是只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道心激荡。

蝼蚁,现如今的修真者,若是面对那个年代,真就只是蝼蚁!

未见本尊,只是一句躯壳,便让一行人里的绝大多数,生出了根本无法与此般存在抗衡的心态。

唯有两人还能安之若素,一是刘火宅,二是玉子乔。

三转天劫的修为,就如方才极恶老祖的百魔破一般,威力直径约略百丈。

可以更大,但是威力就得指数降低。

纯轰击阴蜃的肉体,至少得个百十下,能让阴蜃重创,不过能否穿透表面,伤及内腑,则还是未可知之数。

而假如面对的是阳蜃,无论精神还是肉体俱在的存在,则百十下也只是个理论上的数值,得人家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你打呀!

刘火宅纯从技术的角度分析,玉子乔考虑的,则是另外的事。

天道之目大开,玉子乔的目光穿透底层,直射到地表上方,观察到了天空中的状况。

“六转天劫,已是第四,或者第五轮的样子……妖蜃必然是在竭尽全力的应对天劫,必须在他回过神来之前……”低声自语着,玉子乔扭头向众人道,“这里太危险,你们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先送你们出去。”

“不要!”(×2)

玉无瑕是本能的失声惊呼,不欲和父亲分离。

而刘火宅,似乎知道的更多,目光闪动:“前辈,最好不要那么做……”

章九十 句句劝诱,十数之限

“不要那么做?哦,怎么做?”丢一个安慰的目光给女儿,玉子乔扬眉向刘火宅。

“具体的猜不出来,不过我想,前辈的行动无非为了两字……”刘火宅话声陡然降低,以天赋神通将那二字传到了玉子乔耳中。

收到那二字,玉子乔老躯一震,看向刘火宅的目光登时就变了,显然,刘火宅猜中了。

“什么?哪两个字?”玉无瑕焦急的大叫起来,一会儿看看老父,一会儿看看刘火宅。

以女人兼女儿的直觉,她敏锐的察觉了事情的不对。

犹豫片刻,她果断放开玉子乔,直奔了刘火宅:“到底哪两个字?你们在打什么机锋,我爸他到底要做什么?刘火宅,我求求你了,告诉我……”

玉子乔在犹豫,看看女儿,又看看刘火宅。

玉无瑕扑至,刘火宅对其视而不见,仅有心音一句:“情况紧迫,没时间细说,想要救你父亲,便不要打扰我,给我时间好好劝他。”

急刹车停住了步子,玉无瑕注视着刘火宅双眸,悄不做声的避到了一边,让刘火宅与父亲正对,芳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放过,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我不知道前辈究竟是什么打算,但我知道,若不试上一试,前辈是无论如何不会甘心的,我也简断截说……”

“前辈,你的道立论是对的,不过大方向上……不,不仅是大方向,是从根上,从一开始,就偏差了。”

刘火宅语速飞快,一开口,便石破天惊,震的玉无瑕及远方的李三思等人矫舌不下。

玉子乔老眉耸动,眼中怒火熊熊难掩忿意:“刘火宅,你才多大点修为,又对我的道了解多少,竟敢来说我的道错了!”

滔滔天道神识释出,将远方的李三思,刘志远等人都压的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

“今日,你若能说出几分歪理的话,我还可以饶了你……如若不然,只为耽搁我时间的话,之前的交情,绝保你不住!”

打脸,刘火宅的话,那是**裸的打脸呀!

以区区灵动的修为,来跟人间真三转天劫,假已**转天劫的高手,讨论人家道错了的问题。

这简直就好像,就好像围棋的新手,在人家大国手下棋的时候,陡然横戳一指,“国手,你这一步错了也!”

玉子乔也真是好修为,还容得刘火宅辩解,直接封了五感,夺了意识,拖到一边打上五百大板,都不再有人说过分的!

这天底下的冒犯,还有比这更甚的不?

悄无声息的,李三思等人离开战场更远了一些,人家老丈人和女婿闹矛盾,自己这些两姓旁人,就不要靠太近免得误伤了……

玉无瑕更向刘火宅行了几步,好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住了刘火宅,免得老父亲这座活火山陡然爆发,生焖了刘火宅。

玉子乔胡子吹的更高了,面对这样的污蔑,自己都没有动手呀,这还不够理智,不够克制吗?这丫头竟然站在那臭小子身前,做出这幅神态,果然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呀!

玉老头心中火烧火燎,愤怒真是空前爆棚。

而刘火宅接下来,竟然又扯了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句闲白:“前辈,可认知纳兰幽篁不?”

玉老头的愤怒,真是到达了顶点,强抑怒气,阴恻恻道:“怎的,难不成你还跟那老怪有交情,欲让他来说项?”

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刘火宅下一句,还是全不相干的闲文,无论如何,自己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打他个三五百板子,好好受受教训,老丈人的威严就全没了!

完全不如他所愿,刘火宅接下来的一句话,依旧是全然无干的闲文,不过,却让玉子乔不得不老脸动容,怒火一时不得喷发。

“那前辈可知,就在三月之前,纳兰幽篁老前辈,已经渡过天劫白日飞升了。”

“那老鬼,走了吗?”玉子乔目光悠长,“以那老鬼的实力,走也是应该的,恐怕早就能走了……怎么偏偏选在我不在的时候?”

语声中就几分惋惜……

他和纳兰老怪还真有几分交情,天下六宗,中原腹地独居其二,而最近数百年,扬州之境商旅日多,开发日深,文风鼎盛,繁华与中原不相上下,于是位居江南的逍遥派,渐渐的也以中原大宗自居,三宗掌门若有事,必同进同退。

与之相对,位于漠北的天煞门,位于西域的迷天圣教,不免就走的更近一些。

六宗还有个皓月宫,不过此宫只有近二十年历史,这种说古的时候,实在排不上位子。

不过玉子乔的惋惜,也不全因为交情,纳兰老怪和他,并不在一辈上,纳兰老怪和他交往,得说是折节下交。

他惋惜的,主要还是飞升的观礼呀!

时至今日,这天下间,飞升的人有越来越少的趋势,每一次看别人飞升,那对自己,都是一次难得的观摩体验的机会呀。

尤其是纳兰老怪这种的,其所修之道,与迷天圣教的创派祖师隐隐有些相通,不拘常理,叛逆随性……

等下!玉子乔狠狠摇了摇脑袋,收起了对刘火宅的小觑之心。

这小子,厉害呀!

想他规劝自己,统共说了不到三四句话,且有好几句,是不相干的闲篇,可是句句,都让自己情不自禁呀!

一开始的两字,就牢牢勾住了自己心神,令自己在这般难得的时刻,放下机会,听他胡扯……

后来的冒犯,更是将自己刺激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现在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又让自己情不自禁生出了感慨……

似乎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在照着他的步调行事吗!

若这样继续下去,不等他说出让自己满意的理由,自己就先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

玉子乔悚然醒觉,不再照刘火宅的步调行事:“小子,给你十个数时间,说服我。十个数一过,我立刻动手。”所谓动手,理所当然,既包括了教训刘火宅,也包括执行自己的计划。

老人给自己设下了限定,心志坚毅,这一次,绝不会为任何其他因素所动摇:“十!”

“前辈可知,纳兰幽篁前辈是如何飞升的?”

“九!”

“他老人家,做了一部经,天劫闻经而俯首……”

“你说什妈?!”玉子乔一下绷不住了,惊讶了,凌乱了,忘了数八了。

忘八,忘八,就是这么来的呀!

数限至,天演证功德

理所当然,这也是刘火宅故意的。

做经飞升,自从上古,几千年不在人间出现,这等事,就好像兴了科举后,有人却如同古时一般,因为有才,直接被封侯拜相的,是个读书人,免不了就得问上几声呀?

当然询问的同时,未免带了几分怀疑与不信,玉子乔的目光,一一从众人面上扫过,这就花了两个数了。

众人还以刘火宅所言无误的神色,又花掉了三个数。

玉子乔自己再呆上一呆,消化一下这个讯息,又三个数过去了……

八个数,就这么用掉了,而玉子乔,还一个数都没能数上。

不过,玉子乔是谁呀,如此惊人的消息,八个数,也就醒觉了,明白又着了刘火宅的道儿了。

“好小子,算你狠,竟晓得用这样的消息,来乱老夫的心神!”玉子乔心中憋屈呀,纳兰老怪做经飞升,他实在有太过想问的东西了?

他究竟做了何经?做经飞升的气象,到底是怎样的?做经这种事,中古以来,真的可行么?

说到底,自己的终极目标也是飞升,不过……

还是拿读书人做比,迷天圣教这块,显然教育制度有问题,除了第一位逆天真君,凭着天纵之姿高中了魁首,余下来的弟子,世世代代读书,显然都不怎么得法的。

走科举这条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功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哇!

结果这样一个读书人,骤然间发现,除了科举之外,朝廷竟然还保留着古时的选士之法,比如说举贤良,举孝廉……

想那古时,甘罗十二拜相,这若放到行了科举之后的年代,别说十二拜相了,十二中秀才,就已经能被誉为奇才了,别说秀才之后还要举人,举人之后还要进士,进士之后当官,还要年年月月的熬资历……

一个几乎已被证明了,科举这条路无论如何走不通的读书人,陡然间发现,竟然还有别的路,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兴奋?好奇?希望?

都不是,是愤怒!

真的,是愤怒,玉子乔更加愤怒了,出离的愤怒!

若是普通读书人,其情绪或许是前面三者,但玉子乔不是普通读书人呀。

他年岁已经大了,风烛残年了,自觉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本来,他还想抱着一点可怜的希望,参加最后一班科举,结果陡然间被人告知,呀,除了科举,原来还有另外一条当官的路呢!

别的读书人,或许还有时间择道另行,玉子乔,却实在折腾不动了呀。

故而刘火宅这席话,于玉子乔的意义,就仿佛对将死的人说,呀,原来当初只需如此这般,你就不需要死了,可惜呀,机会已经错过了!

还有比这,更让一个将死之人生气的吗?

虽然玉子乔是修道有成之士,虽然眼前这青年,和自己的女儿有点不清不楚的干系,虽然,自己救他,他救自己,彼此间的因果纠缠已然十分深厚,玉子乔全然顾不上这些了,咬牙切齿,恨的眼睛发花:“七!小子,你最好能将刚才的话,与你最初诋毁我的话……给我圆起来。”

“六!若被我发现,你最后只是用这等手段,耽误我的时间,我走之前,必杀了你!五!”

玉子乔也赖皮了,自说自话,不给刘火宅发言时间,就数了三个数了。

“爹!”玉无瑕惊呼起来,仅止半声,被玉子乔随手一挥,封禁了起来,再无丝毫声音出封禁。

释安盛悚然动容,抽刀欲护到刘火宅身前,天道金莲其中一瓣陡然卷下,将之困在了其中。

“嗵!嗵!嗵!嗵!”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天道金莲自岿然不动。

玉老掌门,这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其他人在远方噤若寒蝉,虽心中惋惜,没有一个敢出言相救刘火宅的了。

说到底,眼前的玉子乔,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修真呀,迷天圣教太上掌门,曾经执掌迷天教长达五十年之久,杀伐决断,尸山血海的状况也不知经历多少了,早就练就了一颗磐石铁心,真下定了决心,这个天下,能够劝服他的人,屈指可数。

少年,认个错吧!至少服个软……老掌门,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明劝不行,这些人只好密语刘火宅。

对这一切,刘火宅充耳不闻,有如岸边一块死硬的礁岩,无论海浪如何冲刷击打,如何猛烈的冲撞,自岿然不动。

“纳兰前辈飞升时所做的经,叫做天演经,讲的是人间万事万物,从上古时起,至将来后世,渐渐繁衍变化的道理,归纳起来就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刘火宅语速飞快,但架不住要说的内容不少。

玉子乔的老脸,微动了动,修真人,骤然听到一种新论,难免动心,不过,这并未真个干扰了玉子乔,“四!”冷冰冰的数字依旧出口。

“晚辈有幸,当时就在边上,而身边之人,刚好与纳兰前辈有些关系,不光亲耳听了经讲,还亲眼见到了,天演之道催生变化的过程,心有感悟……”

虽然心中焦虑已经到了极点,不过……身边之人?虽情况不对,玉无瑕还是竖起了耳朵,女人的直觉呀!

“三!”玉子乔依旧不为所动,小子,我且看你,究竟能说出什么大话来。

刘火宅安之若素,浑然不觉数已将尽:“晚辈虽不才,曾以那天演之道,与前辈的功德之说相印证,不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合情合理的,修道人吗,孜孜不倦的,就是寻求自己的道,遇到传授,印证对照,完全已是一种本能。

“二!”玉子乔毫无感情的继续数下去。

“……结论便是,太古之后,再无功德!”刘火宅终于说出了答案。

“一……”玉子乔的数声,半声而止。

刘火宅已然给出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是纯粹的答案,没有解题过程。

虽没有解题过程,但是刘火宅提到了纳兰老怪,提到了天演经,似乎解题过**有,只是没时间说出来。

太古之后,再无功德,这结论够震撼,但是这解,究竟是怎么解出来的呢?

玉子乔自谓修道人,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刘火宅这一下,又挠到了他的痒处。

他真的很想继续数下去,不给刘火宅解释的时间,就那么一刀咔嚓了此人,真的,他牙根都痒痒了。

可是,他又真的真的十分想知道,那解题过程……

郁闷呀!纠结呀!天人交战呀!好半晌,玉子乔话声从牙根里挤出来:“我给你时间解释,你的解释,最好令我满意!”

最后一声,终于不数了。

不过刘火宅接下来的话,也直接干系到他的生死……

所有人屏息静气,等着听刘火宅解释……

章九十二 太古之后,再无功德

“前辈曾说过,功德便是不沾因果的做好事。”

“不沾因果,便不期待回报,不期待回报,则做事之心便纯,其意便诚,不存功利。”

“不沾因果,便不涉及因果,不涉及因果,便不会因救他人之欲害,救此而害彼,将自己牵连到因果仇怨当中。”

“故而欲行功德因果道,止有两途,一是做事不留名,不光不能刻意留名,还得千方百计将泄露身份的可能消去,不过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法不仅缓慢,而且困难重重。”

“此间前辈欲行的,是第二途吧?不救一人,要救,便救一隅、一族、一国……行圣人之道,解万民于倒悬。人人雨露均沾,对手若非天地,便是妖鬼,更无救此而害彼之虞……”

“前辈的立论应是对的,可惜大方向错了。”刘火宅滔滔不绝,一席话毕,重复了遍前词。

玉子乔面色依旧肃然,古井无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重点!”

“重点便是,前辈欲行的第二途,根本就走不通!”倒是说了重点了,可惜还是不涉及关联。

玉子乔竖目斥骂:“年纪轻轻,大言不惭!为何不通?娲皇造人,便是以无量功德道而成圣;后来伏羲、神农、遂人、有巢,皆是以教化之功德,得享圣位,不磨不灭,万古长存……”

天道封禁中,玉无瑕停了撕挣,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面上神情轮转,一会儿惊讶,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坚定……

惊讶是因,直到刘火宅面临死亡威胁的这一刻,自己才发现,这个昔日的青楼小厮,今日的年轻少侠,在心中烙下了多重的影像。

脸红是因,从前只是听姐妹们说,倘若牵挂了一个人,便无时无刻不记挂,无时无刻不想念,愿意会对方同生共死,一直以为都是传说,是虚幻,直到此刻方才意识到,那可能是真的。

至于坚定,理所当然便是,给玉子乔听到了,会大骂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的想法……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所以我说,太古之后,再无功德。”刘火宅并不受那些影响,按部就班,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以前,和现在,有何不同?”玉子乔再度咬牙切齿,第N次下定决心,倘若刘火宅这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定然翻脸无情。

也许是幸运,也许是天意,这一次刘火宅的话中,终于有料了……

“以前,占据这天地间的,是巫族、妖族、龙族、鬼族,异类不计其数……我人族不过是洪荒大陆上沧海之一粟,万千种族之一支。”

“而现在这片天地间,完全为我人族所占据,我们若称第二,无族敢称第一!这就是不同。”

“继续说……”玉子乔不能不点头,这是事实。

“太古之前,我人族弱小,为了生存,聚居、立族、修法、习武、教化、繁衍……生存本能,乃是天授,无论如何做法,都说不上是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天理。”

“但太古之后,我人族渐渐繁衍生息,数量冠聚人间,辐辏以为村,以为镇,以为城,以为国,直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将整个天下,都划做人族领地……情况所以不同!”

“此时教化、立法、立功、繁衍,就非纯为生存,而更偏重于奢靡享受,偏重于高姓统治小姓,小姓压榨贫民,产出奉于皇朝,奉于公卿,奉于官僚。”

“此时为上古、中古,也有诸子百家,著书立说,开宗明讲,但是,能够成圣者,已再无一人,至于功德成圣,更是闻所未闻。是上古、中古时贤人,就不如太古先圣了吗?”

“是因此时诸子之道,已然不纯,教化同时也在驯化,立法同时立威,为了所述之道传于人间,不惜逢迎世俗之高层。”

“及至近古、今古,则状况又不一样了……”

“上古、中古之时,人族还远未如今日这般繁衍昌盛,天地广大,八方四极,皆有那些人际罕至之处,原始洪荒,物宝天华,可以挖掘,可以开发,可以……供异族异类繁衍生息。”

“而到了近古、今古,则不光九州大陆处处人烟,就连西南万里竹海、海外三仙山,甚至这里……瀚海大漠,这些原本的蛮荒之地,也都渐渐有了烟火,天地之大,再找不到一处无人之所,而天地间那原本丰盛的资源,也渐渐的被无处不在的人烟消耗将尽。”

“不光是灵草避世,灵兽遁迹,异族渐消,就连这天地间的元气,都不如上古、中古时十分之一的灵性……”

“就好像,有那么间屋子,一大家子人生活在屋子里,有个孩子生的弱小,您闲来无事就去帮他两把,多给他饭吃,教他打熬身体,快快强壮起来,能够存活,这是做好事。”

“等孩子渐渐长大了,已经成人,和其他成人的兄弟姐妹无异,您还像他是个孩子那样的对待他,只能说是做人情,绝算不上做好事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这孩子竟然长的畸形了,体格越长越大,饭量越长越多,他一个人呆在屋里,其他人便没有落脚睡觉的地方,他一个人的饭量,就抵得上屋子里其他所有人的消耗,这个时候,您还打算像他是个孩子时候那样对待他,您觉得,这是在做好事?!”

刘火宅的话,就如惊雷霹雳,一瞬间击中了玉子乔,让他呆若木鸡,面色惨白。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玉老前辈,这才是如今的状况,是现实……欲救万人以立功德,天地都不许。”刘火宅缓和了语气,吁了口气道。

事到如今,已不需要说的太多了……

太古时,人类生存艰难,每多活一个,便给人族生存多留下几个火种,任何增益其事的行为,皆算功德。

现如今,人族已是天下第一大族,占据了整个空间,你救下了再多的人,不过意味着,需要更多土地养活他们,需要更多水源哺育他们,会有更多的鸟兽虫鱼之类的被杀以裹腹,需要更多的五谷杂粮之类以充饥……

这个时候,你还奢望着用上古的法子赚取功德,怎么能够?!

救人是好事,谁都不能否认,但是救了人,就意味着更多的其它生灵遭殃,这还能算……不沾因果的做好事吗?简直纠缠的因果多的不能再多了。

玉子乔呆滞了,茫然了……

“好!说得好!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悟道如此之深,难怪江山千叮万嘱,要我无论如何要到此间,解你之难!”天空中,清澈如溪流的清音传来,白衣的仙子翩然掠下,轻掠发梢,仪态万千,“没想到,你还真能说动了玉老儿,倒省了我一番唇舌。”

章九十三 道之真意,生而知之

醉仙子的出现,玉子乔充耳不闻,呆呆愣愣还全然沉浸在刘火宅话中……

古时救人、教人,就是救人教人,所以视为功德。

现今救人、教人,却是变相的害命,如何还能再是功德?

刘火宅的一席话,振聋发聩,一瞬间将玉子乔琢磨完善良久的修行之路击至了粉碎。

玉子乔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唐起来,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起来,倒并非身死道消,纯粹是一种心境的转变……

二十年的探寻,十五年的囚禁,艰难险阻与持续的孤寂,没有让这老人颓唐至此,立道不通,这简简单单的一席交谈,却做到了。

天道力量消去,天道金莲散开,失了神意,连道能都随之而松懈……

“爹!”玉无瑕关切的扑到父亲怀中,方才对刘火宅的焦虑,尽数转移了对象,整个过程中,她才是最担惊受怕的一个。

释安盛没有说话,只是忠诚的站到了刘火宅身前。

玉子乔苍老而憔悴,几乎是靠玉无瑕扶着,才勉强能够站立:“那照你这般说,功德之道是完全行不通的了?”

没有救万人,救一隅,救一国的大功德可做,就凭每天大街上做好事不留名,这欲功德成仙,得做到什么年月去?

基本上,以修真者的命数,未必能够,何况玉子乔都这么大岁数了……

刘火宅这一指头,无异于戳破了他成道的梦想。

刘火宅缓缓摇头,老实回答:“晚辈也不晓得……晚辈得授天演道不过两月,拜读功德道更是只有数日,心中有了这等想法,便说出来了,更多的念头却是……”

说话之间,脑中却有灵光浮现,说话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总之晚辈读过天演之道后,便觉得,现今人族之立于天地,不合天理……我们已经习惯了将有益我等的,统称益类;无益或相害的,则皆称害类,或者剿杀殆尽,以绝后患,或者将之改造成我等有益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好像是,只要能够生存,做什么都是合乎天道的……但人族现今,所作所为,已全然不是为了生存了。而是为了享口舌之欲,享华服之美,享居所之舒适,享出行之便捷,全然过了。”

“所以晚辈想,今时今日吾等欲立功德,便当与古时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玉子乔面上露出思索之色,“你是说,不救人,反害人?减少人类之数,荒谬!滑稽!”

刘火宅笑了,摇手:“当然不是,晚辈的意思,是宣传教化当今世人,勿要沉迷于口舌之欲,华服之美,居所之舒适,出行之便捷……”

说到此间,刘火宅愣住了,玉子乔也愣住了,包括醉仙子以及其他所有人,静默一瞬,异口同声:“这,这不就是和尚们一直在做的事吗?”

李三思失声道:“难道当初,那释祖立道,就是做此想?”

玉子乔沉吟:“……很有可能!释祖立道成圣时,已是太古之末,远古之初。鸿蒙、洪荒时圣人层出不穷,洪荒之后,人族崛起,成圣便日渐艰难了,很有可能,其时释祖已然看出了日后世间之困,从那时开始便由此入手……”

刘志远插嘴道:“是也是也,和尚们宣扬六道轮回,将一切人间贪嗔痴之念都归于罪愆,今世作恶,来世偿还,所言所讲,皆合乎这功德之理,而且,和尚们,不恰恰也讲究功德的么?”

一时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且不光是佛道,方才玉前辈戏言,细细一思量,似乎也……早有人那么做了……”众人议论,刘火宅一直在思索,待到议论渐消,他抛出了又一枚重磅炸弹。

“戏言?早有人那么做了?”众人跟随这思路思索,“不救人,反害人,减少世间人数……”

“啊呀,真的也,这不就是魔教的路数么?宣扬人性本恶,自私乃天性,无我无类,随心所欲……表面看起来,是叫人多作恶少行善,若声势搞大了,不就是尸山血海的人间大劫么?”

“怪不得!怪不得呢!无论怎么消磨,这魔教总是存在,犹如野原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可不是!一直想不明白,那魔教始祖摩罗,究竟因何成圣的,原来其目的,竟与释祖是一样的,只不过法子极端了些,手段血腥了些罢了……”

“恐怕在天道眼中,也都是功德呢。”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

每个人看刘火宅的眼神,都变了……

自从入修道之门,这些人,一个个至少都悟道思索上百年了,还从来没有,从刘火宅这等样的角度,来考虑修道之事呢!

修道,也得看天赋呀,如刘火宅年纪轻轻这般,却思虑如此之深的,已经完全不是教授之功的,是纯然的生而知之呀!

被他提点了开头,在场之人一时间只觉得思路大开,彻底见识了一个新天地。

不过,欲在这片新天地立足,不是那么容易……

为何?前面表现的很明显了,成仙艰难,成圣更难,各种各样的大道都不免有人走过,有人走过,便说明,已经被划了地盘了。

从划了地盘的路上走过,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代价,当然不是金钱或者物质之类,而是信仰,是精神。

放弃现今的信念,改以新的修行方式,先行者不许啊!

先行者有这权利吗?当然有,修行上说,达者为先,世俗上说,那些先行者,既是各宗各派的开山鼻祖吗!

若在场的人都是小青年,修为尚浅,还有机会,可在座的都入道已深,欲返头重走,难如登天!

不过,这些个振聋发聩的话,若对那些没见识,缺乏历练,不怎么思索过的修真青年说,他们也未必听的明白,说不定还要嗤之以鼻。

若不然,怎么无论是佛教,还是魔教,都无法做到大行天下,而只是修真界力量之一股呢?

人生百样,没有一条道是适合所有人的,必须不断寻觅,求索,追求……

思虑之间,一声断喝,直透神识,将众人的各样心思吹到了九霄云外:“呔,速速醒来!”

却是玉子乔所发:“即便那魔尊之道,合乎天理,难道我们就能学他,恣意善恶,为非作歹,不负责任了吗!天道无情,人道有情,方才之念,以后不许再有!”

字字皆由天道共鸣发出,直入人心,将出神的诸人,从遐思中唤醒过来。

人人皆背心冒汗,额头汗渍更是涔涔而下,原来,众人的心神被刘火宅一席话不知不觉间引入迷途,或者沉浸在暂时无法实现的虚幻里,或者被诱惑进了魔道为所欲为的杀戮欲界,竟一时不得摆脱……

修行修行,首要修心!

众人的心,被刘火宅惊世骇俗的话撼动了,道心摇曳,便给了各路心魔可乘之机……

章九十四 火宅悟道,雷劫俯首

刘火宅讶异的看着诸人七上八下的脸色,意识到发生了些事,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子乔阴测测训斥道:“现在知道了么?大道之途,路路崎岖,步步坎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歧途……你们修为不足,借人之悟,来参透世间大道,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今日心魔暂时被我压下,日后若再起这类念头,依旧还会险象环生,若欲自保,最好还是将今日这番言论,尽数忘了的好。”

将手一挥,天道金莲卷住了李三思、刘志远、奥城喜、释安盛,还有玉无瑕,彻底封闭了他们五感,迫他们进到入定冥思的境界。

醉仙子武修天下第三,境界足够,即便听闻,道心并不动摇。

至于刘火宅……打眼看着茫然不解的刘火宅,玉子乔长长叹了口气。

这等暇思,被这等修为不够的修者参悟出来,轻者走火入魔,重着神魂竟受其影响,堕入魔境,永不能超生……

按理说,一切始作俑者的刘火宅,可不应该是这幅完好无损的样子,理是他说的,修为他是最低的,他应该是状况最严重的一个才对。

可这小子,浑然无事!

这简直是……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不管玉子乔如何惊讶,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上下打量着刘火宅,他陡然心中一动:“九天幻境里,我欲传授功德道心得于你,你不是悟不到,你是刻意的不接受?”

刘火宅踌躇一下,终于实话实说:“恩!当时晚辈只是觉得不妥,想的不是很明白,所以构思了一路……”

果然!玉子乔轻喟,怪不得他一路上沉默寡言,少有表现,却原来是在想这些……

能够经受得住唾手可得的启悟诱惑,难怪也可以面对那般诱惑的遐思而不心动入魔,这等样的人,真可以说是天生的修道奇材呀!

甚至于……玉子乔转向了醉仙子,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声来:恐怕,就是她号称修真界千年第一天才的那位,也跟这小子,不能比罢!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我的打算的?”回过了神,玉子乔按捺不住问道。

“方才洞中,若那极恶老祖没有天魔塔,就被前辈轰杀了……”

若极恶老祖被轰杀了,那么玉子乔的心誓,也就会应验了。

是什么因素,会让一个修真者,不在乎那般严重的心誓?通常只有一个原因——自觉时日无多。

当然,修真者的时日无多有两种可能,一是灰飞烟灭,二是白日飞升,但不管哪一种,总需要满足某些条件才能实现的。

于是就很明显了,玉子乔,打算撇下外围那分担因果的几千迷天教众不管,独自一人扛下重新疏浚水脉,甚至是……封堵黄泉的功德因果。

什么叫做功德因果?玉子乔以为这是功德,其实它是因果。

总之,以玉子乔的实力,这么做了之后,他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天劫了。

若么功德道成,安然无恙白日飞升;若么此道依旧行之不通,就如迷天圣教那些失败的前辈们一样,灰飞烟灭……

是报了将走之心了,玉子乔才会那般与极恶老祖计较的。

不过这等心思,旁人,甚至玉无瑕都发现不了,没想到却被刘火宅看的通透。

玉子乔目光烦杂的看着刘火宅,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动议,既然被刘火宅证明不通,只有死路一条,他自然,也就不需要尝试了,某个难得一见的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

他感慨的转向了醉仙子:“青黛丫头,可是好久不见!你顶着这万千雷劫进来,又究竟所为何事?”

醉仙子伸手,雪色的袍袖下露出纤细白嫩如脂玉的一截葱指:“我想做的事,这少年却已然替我做了,暂时……没事了。”

原来醉仙子也是想来阻止玉子乔行险之举。

揽万千功德于一身,这等事,面对刘火宅等人,玉子乔可以不发一言就决定了,面对万里迢迢前来助阵的一苦大师几位,则就要交待交待了,若不然,未免有吃独食之嫌。

不光是事先知会,说不得还得拿出点其他诚意来,以作弥补。

至于一苦大师几位心中到底是做何想?要不要那弥补?会嫌多还是嫌少?玉子乔就管不到了。

如此**裸的交换,醉仙子倘若还看不出玉子乔的打算来,真真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既如此,就是没事了,玉子乔点点头,转回了刘火宅:“照你的说法,我们又应该要如何做?绝情寡欲,和尚们已经做了;内讧生劫,魔教崽子们也然做了?我们还有何路可走?”

路,有时候真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而是大家相互探讨、相互促进,共同研究出来的,比如说,现在……

刘火宅面上微微含笑,这仓促间的道争,对他修行的助益,毫不逊于玉子乔的险险避过大劫。

他悟了!又有所增益,故而面对玉子乔的质询,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不需像和尚那般,清心寡欲,当然更不能像魔教那般,绝情绝性。天生万物,求生、繁衍乃是天赋之权,喜、怒、哀、乐,乃是魂灵之基,这一切,都不需要避讳,只需做到一点,取之有道,持之有度!”

“欲要裹腹,粗茶淡饭,吃饱喝足既可,绝不去享那珍馐美味,贪口腹之欲;欲要取暖,加衣遮体既可,绝不取那草木之精,乌金火油,将整间屋子烧的火热,冬日享夏日之暖……”

“这跟那些苦修的和尚,又有何两样?”玉子乔听的皱眉。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刘火宅摇头,“佛教节俭,却是耗费他人结余之物,食靠化缘,衣靠百衲,完全不事产出……也就天下人不全都信佛,若不然,全天下人都得饿肚子,所以佛法注定了,不可能大行于天下。物极必反,此道略略有些过了。”

刘火宅已经到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以前所未有姿态,俯瞰世间一切,一言一行,皆如仙佛:“想我等,也不过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其中一族,若无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便无裹腹之物;若无山川河流,便无饮用之水;若无天地灵气,则连呼吸都不能……若没了世间一切,我们绝活不过一刻三分。”

“既然与世间他物并无分别,我们凭什么,要高高在上,出人一等。晚辈思虑,欲解当前人间困局,唯独一法可行——要天下人,低头俯首,如世间他物那般活法!”

“啪嚓!啪嚓!”天空中劫雷不断,这一瞬间,似乎陡然凝住了。

俄顷之后,那些蜷曲如龙般的劫雷,弯弯曲曲的绕着刘火宅头顶,做盘旋环绕之姿!

章九十五 临劫而辨,真理渐明

“不奢侈浪费,此其一也。”

“人族立世数万年,于世间益处者少,害处者多,需幡然悔悟,不再继续犯错,而后能改,此其二也。”

“如何改?行将绝迹的灵药不采,行将绝迹的灵兽不捉,把掘成了童山的地方修复,把日渐污秽的河流涤清……”

“敬天畏地,明白天生万物,不为养人;不将天地之物,皆视作我等该得……”

宣讲声声,雷电劫龙绕着刘火宅徘徊萦绕。

于刘火宅所讲之道,如欲子乔、醉仙子之辈,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他们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

人类习惯在万物之前高高在上,而他们,更是人类之中高高在上着,对刘火宅这种自轻身份的道,可以说十分的不适应。

然而天劫俯,天雷萦绕身周,刘火宅的道,显然已是被天地所承认了的……

刘火宅体中,一时间内息泉涌如潮如沸,脑门顶上,则灵光汇聚各种翻涌。

真真是气象万千,那悟道之异动,甚至戳出了天劫包裹之范围,让五百里外的天道防御者们,皆有感应。

一苦、青虚、柳潇痕三人修为最高,隐隐约约竟能从天道山中,聆听到那来此远方的重述,眼中异彩连连……

“我不同意!”温驯的雷声中,欲子乔大声抗议,“若照你这般说,那我们,岂不是要尽数抛弃累积数万年之传承、文化、心得,而重新回到远古,茹毛饮血,与畜生为伍的时代?”

刘火宅所述之道,比之佛教倒是宽松一些,不禁止血食,但是,其敬天畏地的提法,却又比佛教精进许多。

佛教也讲究众生平等,但是平等,是猫狗的平等,是人下的平等,佛众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的是拯救者的角色。

拯救者,怎么能与被拯救者平等呢?

刘火宅的提法则是,天生万物,人是其其他九千九百九十九,与人生而平等,别看人类现在嚣张,若失了其他九百九十九,立时就是灭顶之灾,绝活不过一时三刻。

所以,人类需要尊敬它们,爱护它们,就跟爱护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

佛教的爱护,是慈悲,是施舍;此道的爱护,是真诚,是自内心……

所以,佛教可以忍;此道,欲子乔忍不了,不能不提出异议。

“观我们这数万年间所作所为,已经逾矩太多,若不下一剂猛药,恐难以平复天地之愤……”

“若不如此,又会怎样?”欲子乔不服气追问。

“若不如此,则巫妖二族,便是前车之鉴!”刘火宅答的也是迅,“太古洪荒,巫族、妖族,无论是实力,还是教化,皆胜过我人族许多,为何巫妖没落,而我人族有隙崛起,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欲子乔目光动摇,这个例子,甚有说服力,但是……“巫妖没落,那是因他二族相争,不死不休之故,我人族立世,如今可无族可与我们抗衡。而且……”

最重要的部分,欲子乔没有说出来,他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呀……

不知几十年了,不管是为了修那功德道,还是真心实意的,欲子乔自始至终,持续不断的在做好事。

不是有句话说嘛,一个人做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欲子乔庶几近于此种境界了。

当然,这个好事,是有前提的——为人。

现如今,这刘火宅的道,却整个翻了个,让他不要为人,而是为山间的花草树木,为飞禽走兽之属做好事了……

这倒的确,和之前讨论的,与现如今通行的功德之道反着来了,比佛教、魔教反的都更彻底,可是……这也太古怪了!

“巫妖二族,做的还不像人族这么过分,所以即便洪荒大劫之后,二族也并未灭绝,虽然数量稀少,倒也传承未断;我人族若这样继续下去,大劫来临,恐怕这世间,再无一处人族存身之地!”刘火宅说的眼中,强调道,“当今之世,欲再立功德道,唯有此法。”

“你说的倒是确凿,有何为证?”欲子乔仍旧不服,而且抱持着极大的信心。

刘火宅的道,定然是走的偏了,虽然走的偏了,但二人这番立论,毕竟触及了天地本意,故而令天劫俯。

不过天劫俯的,可不单刘火宅一人,圈中诸人,都不受天劫干扰了。

不过考虑到,始终在说话的,只刘火宅与他二人,那俯的对象,就显而易见了。

这少年,毕竟还年轻啊,虽然悟xìng高、口舌伶俐,今天,无论如何要将他的道压下去,若不然,一步错,步步错,将来必有一日劫不复。

那女儿,岂不是要跟着牵肠挂肚吗?

欲子乔心中,充满着使命感,无论是为公,还是为sī,因此这一问,豪气干云,天道力量震彻四方:“你无凭无据,仅凭一时之幻想,便堆砌出这么多立论,我且问你,你所说这一切,可有凭证么?有何人何事,能够证明你的推断,不需要说,你但凡能举出一桩来,就算你赢。”

欲子乔信心满满,且不说刘火宅的道如此偏颇,就算其道不偏,欲子乔寿数好几百,那可不是活到狗肚子里的。

修真界之秘闻、掌故、传说、野史,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就是,年轻与年老的区别呀……

年轻人好夸夸其谈,自以为天下事无有不知,其实未真经历过风雨,所知所谈,大抵是听人说而已,哪里及得上年老者,听闻既多,经历也多,才知何事可行,何事不能,才能够真正推陈出新,另辟蹊径。

那些悟道而成圣者,有哪个是年纪轻轻就成功的?

你活的不够长,知道不够多,连前人究竟走过什么路,与自己的重复没重复,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另辟蹊径?

这就叫做,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呀!

欲子乔确定,修真展到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修真者,能够为刘火宅所述之道,提供范例,证明其确实可行,甚至仅仅是……有可能行。

但是,刘火宅也答的飞快:“女娲、伏羲二圣够不够?”

“女娲造人,伏羲教化,二圣之为,与你所述之道,有何干系?”

“娲圣造人时,世间本无人,羲圣教人时,人族无传承。然娲羲二圣,本非人类,而是妖族大圣,其与人类,不就如我等人类修真,其与世间异类吗?!”

一声天雷,震呆了欲子乔,震散了其腹中万语千言,震停了漫天行云、雷霆电光!

章九十六 一年三悟,旷古绝今

玉子乔无话可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呀,昔日娲圣造人、羲圣教化时,人也不过是天地间万种生灵之一。

而娲圣羲圣,根本就是妖族大圣,和人,其实没有一丁点干系……

那为什么,娲圣要造人,羲圣要教人,原本听时,只将此当做一个朦朦胧胧的传说,此时,有了刘火宅之前的分析与推定,独特的视角与思路,则真相呼之欲出——

巫妖强横,开天辟地之后,天上地下无处不可去,无处不可居,可说天地眷顾。

然而,因为相互间隙滋生,矛盾频现,二族大战渐至不可开交,从天上打到地下,以至于天穹塌陷,天河垂落,大地上一片洪水滔滔;又天柱断裂,地垓倾覆,火山地震层出不穷;又有先死的阴魂,不屈的英魄,趁机从九地之底返归阳世,祸乱人间……

如此肆意作恶,渐渐为天地所不容。

娲羲二圣之作为,看起来于当时时局并不相干,细思其深意,未尝不是意识到,巫妖二族已经注定不容于天地,故而在末劫来临之前,行刘火宅所说之道——反巫妖二族其行而行之。

其结果则是,末法之战中,巫妖二族几乎灰飞烟灭;

但是娲羲二圣,却凭借教化人族这一功德,尽享人间烟火,一跃而封圣位,从此不磨不灭,脱出了巫妖之劫,同时也巫妖二族,勉强留下了些微血脉……

此二圣之事,修真者可说耳熟能详,绝没有不知道的。

但经刘火宅的理论一分析,则其真相,迥然另片天地……

此说,和刘火宅,太古之后,再无功德一说前后印证,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是以往,没人看的这么远,没人看的这么深罢了。

刘火宅与玉子乔这一场辩论,则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理以说到此处,若玉子乔还是不服,那根本就是特意找茬,鸡蛋里挑骨头了……

玉子乔一声长叹,宛转悠扬,仿佛要在这一声间,将以往的固执、白历的艰辛、被人驳倒的无奈,尽数发泄出来。

“可惜了!可惜了呀!”叹完之后,他复又笑了,指着刘火宅大摇其头。

没说可惜什么,不过玉子乔、醉仙子甚至是刘火宅自己,都心知肚明。

刘火宅这一席道论的确高明,拨开云雾见青天,天劫都为之低伏,但是……刘火宅本身的修为,终究是太低了呀!

倘若,他修到了九重境界,都不需要太过认真,只渡过那么一次两次天劫,凭着方才这番妙论,恐怕就能如那纳兰幽篁一般,讲经俯首天劫,然后轻轻松松的成道飞升而去了。

然而,刘火宅现在才是个灵动中,这一番领悟,虽然也让他受益颇多……

自醒识海,刘火宅心里有数,原本趴伏在识海那颗表面渐渐浮现花纹,出现胎动神念的金丹,就在方才悟道的短短顷刻间,破丹,成婴,其后元婴见风而涨,不过一时三刻,已足足长到了尺许短长,已经是六重元婴中的境界了。

不止灵修实力直接升了一个台阶,悟道之中,那隆隆劫雷绕着周身滚来滚去,也是一种修持。

武道修行手段中,有一种虎豹雷音,讲究蓄一口真气在丹田,令其股动如雷发出惊声,涤荡一声血脉、筋肉甚至是骨骼、髓液,直到炼毛、炼髓、炼窍这肉身后三重都有效。

不过,后天的,自身蓄一口丹田气的虎豹雷音,又如何和着来自九天之上的,天劫龙音相比?

就这短短片刻间,刘火宅内息与肉身,也双双突破五重晋入了六重中。

整整一级,这就是豁然而悟的奖励。

第一次悟,是成功入道,第二次悟是成功结丹,这一次悟,则是成功结婴……普通修真者,一生一悟,都难得一求,然而刘火宅,迄今为止已是三悟!

这等事若说出去,惊世骇俗!

不过,也就是悟,唯有悟,仅仅入道一年,刘火宅势如破竹的从未如修真们,至今已是六重……

倘若走别的路子,无论是勇猛精进的苦修,还是夺他人之修为归己用,短短一年连升六级,且是双修六经,绝对的修为不稳,时时刻刻都将面临走火入魔的考验。

唯有开悟,此事虽然玄妙,修为的增长却实实在在……与勤奋苦修稳打稳扎来的修为是一样巩固的。

若不然,如少林、武当这样的正道大宗,为何会让门中长老时不时的开坛授法,提点后辈弟子呢?因为此法,乃是修真正路!

同样是一级,用在刚入道的时候,和用在即将飞升时,所节省的时间气力,那是天壤之别!

纳兰老怪显然知道这点,一番高论,直到九重九转之际方才用上,这样一来,一入仙界,他当就不是最低级的真仙了,省却了好多手脚。

刘火宅这虽然是五重到六重,并非最低,然而,跟九重到十重相比,这一悟的价值,怕是难足人家百一。

“有甚干系。”刘火宅立在那里,微微含笑,“以往我修行,是胡乱盲行,如今大道就在前方,已经切实可辨,有甚收获,比这更大?至于修为,不过是虚幻……”很有佛祖拈花而笑的神态。

不过,却是实话。

到今日,他的道终是成了!

他是以侠义入道,只是一条能够在人间纵横的小道;

及至后来,被逼而入正气道,为国为民,路宽了一些,气象大了一些,然由小道而入中道,由人道而入地道,规矩钳制却只有更多,因为此道,容不得世间一切鬼蜮。

修道讲究中正平和,一个如此极端的道,是很危险的。

一旦掺假到什么你无法抗拒、无法逃避的大事件中,就好像现在这样,就只有一往无前,非撞到头破血流,绝没回头的路,否则,便是修为倒退,一蹶不振。

直到今日,由中道而入大道,由地道阐于天道,他的道终于成了,从此海阔天空,修行便是了,积累便是了,完善便是了……

事情虽多,有目标就在眼前,总比漫无目的的瞎逛强上百倍。

“那么此道,终究是效仿当年娲羲二圣的功德道了?不过,究竟要如何做,能够复制娲羲二圣壮举?”一旁里,醉仙子冷不丁的问道。

看刘火宅的眼神,充满深思,满怀趣味。

“当年娲羲二圣之法,是不可能复制的了。”刘火宅再度一语惊人。

章九十七 时移势易,大道变迁

这一次,刘火宅没令玉子乔与醉仙子存疑,直接给出了理由:“娲羲二圣时,天下元气浓郁为现今百倍,娲羲二圣的修为,妖族顶尖,方今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敌……”

其实娲羲二圣的手法看起来玄妙,细细一分析,没甚出奇之处,无非就是投资而已,选定世间一种生灵,扶植、培育,任之开花结果,到其占据了人间,自己便能够得享投资红利,受万千香火而封圣。

不过,现今的修真者,一无充沛的天地元气可以借用,二无娲羲二圣那等惊人艺业,根本没有虚空造人的修为,这一桩造人的功德,便不要想了。

“此其一,其二,方今人类治世,和当年巫妖两族方略,又完全不同。”

人类治世,如春风细雨,对这世间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与巫妖二族大刀阔斧的抢地盘,划方圆完全不同。

巫妖二族方略粗犷,天地虽崩坏,坏在表面,坏在一时,其根基却好,只要有大能出手,补天、彻地、治水、封神、印鬼,则天地之乱自解。

而当今人类之世,表面上看起来,风调雨顺,和和睦睦的,却是源源不断的在抽天地之精髓,虽表面尚好,天地之病,已入膏肓……

世间资源本有万份,用来养育万物,一物一份。

人类数万年苦心经营下来,将世间万份资源,经营剩了千份不到,世间万物,也仅残留了千种不到,这还不算,余下这千份,又有八成,甚至是九成,都掌握在人类手里,余下千般生灵,只享受那一两成供养……

洪荒时,资源充沛,生灵繁多,巫妖自残后,比较容易能够选出一种生灵来,用以取代巫妖治世的地位。

然而当今,资源已少,生灵更少,仅存的那些,也都是苟延残喘,在人类活动区的夹缝间生存,想从其中,选出一族,培育它们取代人类的地位?

可能吗?现实吗?

原本玉子乔被刘火宅说的,心已经有了几分敞亮;被刘火宅这两条理由一砸,登时又眼前一暗……

“那这道,还如何能走得通?”要说玉子乔,也曾是堂堂迷天掌门,修真九转,经过风雨历过世面的人物,这次道论,连连败北,不知不觉的,和刘火宅高下之势竟然逆转,被这样一说,竟然就卡住了。

刘火宅听的一声长笑:“走得通怎样?走不通又怎样?倘若真复启娲羲二圣伟业,重立造人、立教、教化的功德,那咱们,就该直接封圣了……”

“连神仙都不是,就先别管神仙才头疼的问题了。咱们现在,先顾眼前。”

得刘火宅提醒,玉子乔神志总算回到了当下,省起周围尚有一摊子烂事没能解决那!

眼角一瞥,玉子乔的目光,投向了盘膝坐在天道金莲里面,正潜心用功,驱逐魔念的女儿与李三思等人,不由还是担心他们的安慰。

至于刘火宅,这纯粹一个怪胎,他倘若出事,决计也是如那战江山一般,被天地妒死的……

刘火宅也看看那几人,转向了醉仙子:“眼下,晚辈也没什么计议,恐怕还得群策群力方能成事……不过那几位正值运功关键时候,仙子身法举世无双,能不能搭把手,把他们送到天劫区外?”

“你们二人,竟然认识?”自从醉仙子出现,玉子乔就沉浸于刘火宅的舌辩中,直到了此刻,方才醒然这点。

“这跟前辈,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刘火宅只提了这一句,玉子乔掐指入天道,便明了是非因果:“原来是这样?”古怪的看了醉仙子一眼,“这确是实情,还得青黛丫头你动动腿脚。”

撇去天道元神的万里闲庭之术不提,醉仙子的幻月流光闪的确冠绝天下,运载肉身没有比这更快的了。

“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可以。不过,你们究竟作何打算,我却要好好的听上一听!”

醉仙子幻月流光赶到此间,是有原因的,那原因当然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她不想阴阳二蜃死掉,哪怕他们的确有过。

“这点仙子倒尽可以放心,天地之间,如阴阳双蜃一般的上古奇物已然不多,恐怕每一只每一对,都干系到它们还能不能继续繁衍存世……欲行功德道,第一步便得从救下这阴阳二蜃开始。”

月光刺破劫云,醉仙子放心携着几个修为不足的小辈,瞬间腾挪,送至了五百里之外。

玉子乔怅望那背影,无语凝噎,这新的功德道,和以往所知所为,果然刚好相反呀!

世间其实有三种道在,其一为真理大道,可以直通罗天;

其二则为心中之道,真理大道虽在,含混不清,不是说你想走便能走,故而需要上下求索,拨开迷雾,方能见到真知,倘若,你心中理会错了,将岔路误以为正路,则就好像玉子乔之前那般,路走的岔了,永远不可能达到。

而其三,则是脚下之道,脚下之道,与心中之道,并不是一回事,因为有些事,并不是你知道对就一定会去做或者能够做到的……理想与现实之间,是有距离的。

现如今,玉子乔的第一道和第二道倒是捋顺了,悟明了,可是将第二道与第三道之间的隔阂,实在难以消除……

毕竟从私,阳蜃关足了他十五年,从公,昆仑水脉断绝三千年,西域大宛受其害者,数以亿万计!如此国仇家恨,自己却只能……将那妖蜃轻轻放过?

玉子乔想不通,就算想得通,心气也难平。

且老头还有更无奈的一点担心:“既然阴阳二蜃要放过,那这昆仑水脉,是不是也不能通了?地窟里的人,是不是也不能救了?”

昆仑水脉通了,西域之地必将恢复上古时的繁盛,现今大漠西风的,还承纳了三五千万人,若是风调雨顺,复成塞外江南,恐怕人口会爆炸性的恢复到亿万以上,这跟新功德道恐怕有些相悖。

“地窟里的人,无论如何是要救的,见死不救,那是魔道,非大道该为。至于昆仑水……晚辈想的,却非人口剧增的问题……”

“这片大漠,已经久旱了三千年,原本曾经富饶美丽,生生旱成了现今的黄沙满地。不过黄沙之下,却也有无数的沙虫、沙鼠、沙兽之属,在此间挣扎求存,倘若真疏通了水脉,令旱漠瞬间转成大泽,因此而被淹死、溺死的生灵,数以亿万计,多少功德,怕也填不满这场杀孽……”

玉子乔,被刘火宅这席话说的冷汗涔涔而下:“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十三窟中平民得救;黄泉冥窟得堵;阴阳二蜃不能死;昆仑水脉不能通,就算通,也得一点一点逐步放开,给沙漠中生灵以迁徙转移适应的机会……”刘火宅做出小结。

“想做到这些,可不容易。”玉子乔头疼,即便以他之能,也觉得全然无从下手。

“或许吧,不做做看,又怎么知道呢?”刘火宅仰头向天,不知想些什么,“对了,前辈,在此之前,您又是怎么打算的?”

章九十八 黑白地狱,二蜃终逢

欲子乔的打算?

说起来很简单——破坏阴蜃肉身。

阴蜃肉身,以三千年昆仑水脉之精华凝成,简直就是纯粹的天宫息水。

所以,只要将肉身破坏,赖以维生的大阵破除,则万千天宫息水,必定奔流而出。

欲子乔已用天道之眼事先探查了地形,阴蜃肉身崩溃所化息水,必定第一时间灌注进天劫中心处的坑穴中。

息水滚滚,再辅以那重逾千钧的重压,应能将逆喷的黄泉封住。

待到黄泉不再,冥洞消失,天劫之坑注满昆仑水,自然而然的会向外围扩散,滋润整个朔方大漠。

则封堵黄泉之功,疏通水脉之功,救人之功,杀蜃之功,尽归他一人。

不过若以新功德道的标准,封堵黄泉算功,杀蜃算孽,救人通水不功不过,但倘若处理不当,让滔滔大水将沙漠中旱虫一网打尽,则立下大功的同时,欲子乔怕也是杀孽滔天了!

“那昆仑水脉,被阳蜃接到哪里去了?”刘火宅忽然省起。

水脉本来是接在阴蜃肉身上的,因为魂了绝毒,被阳蜃隔离,但是那多出来的水,都截到哪里去了呢?应该会有的啊。

欲子乔一愣,顿时明白了刘火宅思路,与自己的方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些细节,略有不同,他要以昆仑水脉,代替阴蜃肉身崩溃的膨胀息水。

只是这般一来,封堵镇压黄泉,恐怕难以做到。

普通水脉之压,如何能与突破界面的冥洞力量抗衡?

而且就算能行,最后溢满劫窟多出来的昆仑水,又该如何放置?还不是得像他计划的那般,任其奔流漫延吗,只不过时间略微推迟一些罢了……

欲子乔不明白,不过还是运使天道之眼,上下四方的张望起来,探查水脉新的去向。

这个时候,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呢?

五百里之外,醉仙子刚刚放下了欲无瑕等人,转身一个幻月流光闪,又回到了天劫区中。

天劫区外的天道高人们,渐渐的有些无聊,因为能够突破天劫区的鬼王越来越少,而且绝大多数,还是在前进的过程中,被天劫雷声炼身,临时突破的。

那种从黄泉中出来就保持高,一路势如破竹直到外围的老牌鬼王越来越少,不,根本不是越来越少,而是干脆绝迹了……

只是五百里范围内的天劫雷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密密麻麻,如瓢泼雨下。

再说那喷泉之下,黄泉之底,阴蜃一壳被毁,阳蜃奔行的脚步瞬间停止。

不过,只踌躇了短短一瞬,那阳蜃便从天道山中,算出了阴蜃躯壳应该无碍,就算破碎,也不过这一壳而已。

虽然也能算出同在那片魂,将有惊动天劫的道论,有令天劫俯的真传现世,可是阳蜃却全然顾不上了,顶着喷涌的黄泉,逆着冲天的水流,排开水中那股冻澈人心的寒意,阳蜃风驰电掣的向黄泉底游去。

与此同时,直上冥土那黑白二色天空的幻罗将,心跳如沸……

黄泉直上,阳蜃渐渐趋近了冥洞中心;黄泉之底,幻罗将渐渐感觉到了,那股让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

说陌生,因为自己的记忆中丝毫没有,一丁点相关的印象;

说熟悉,因为那股悸动,已经深埋在了灵魂深处,哪怕记忆已经消失,灵魂本身,却无论如何不能将之遗忘。

地表之上,阳蜃的身躯风驰电掣;地表之下,幻罗将那庞大身躯,却也丝毫不慢,轻灵飘忽如九天之燕……但是……

正如气球,飘飘忽忽乘风向九霄,旁侧里,刺骨的冰寒之意陡然强盛,从遥遥下方,一道璀璨刀光比霹雳闪的横掠而来。

幻罗将的魂体已经巨大,但和这道刀光相比,也就伯仲之间,倘若被斩中,就算不一刀两半,也绝对受创甚重。

遥遥远方,刀光的起地,杀生将巨躯半空中稳稳的站定,已然摆脱了幻罗将的困锁幻境,遥望对方,目光锋锐如刀,声音锐利似金属擦磨:“幻罗将,吾等皆是死物,生时记忆,昔日种种已与我等全然无干……”

杀生将,杀生二字,可不是自封,而是万年以来,斩鬼无数,这冥府黄泉公认的。

被杀生将目光所摄,哪怕幻罗将与之同阶,也是心中一紧。

就那么分神的一瞬间,雪亮的刀光已至眼前,那庞然巨躯,躲避根本不及。

“假作真时真亦假!”呼然一啸,幻罗将巨大的身躯不闪不避,迎着那刀光简直松上去一样。

“嗤……”魂躯中分,刀光势如破竹的穿过,好像刀切奶油。

不过,刀光过后,那被切开的奶油,便又自动合并到一处,就跟没被切过一般。

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一式以自身为幻境,已是幻术功夫的极致。

不过眨眼一瞬间,那刀光就将破体而过……

“镇乾坤!定山河!”眼见幻罗将不痛不痒的就要挨过这一招,威灵将陡然现身。

他与杀生将一起追赶幻罗将,杀生将立足不动,蓄势有顷出那一道惊天动地的刀光,而他这段时间里,就在闷头赶路,直到这一刻,幻罗将被那刀光迟滞,他也终于有了出手机会。

一声呵斥,音波滚滚。

三将之名,皆是地狱万千鬼众赠与,杀生将斩鬼最多,幻罗将幻术绝顶,而他,便是身怀的那股诸鬼辟易的威严之气了,已然凝若实质可以当做武器来使。

不过普普通通的呵斥,黑白二气为之一凝,天地间,隐隐约约有高山大河的影像,往幻罗将巨躯上狠狠一落,立时压的幻罗将无法动弹半分。

不要忘了,这个时候,杀生将的刀光还在幻罗将肚子里面穿梭呢!

这一式镇乾坤,定山河,立时阻住了幻罗将幻化身躯的翻涌,于是……势如破竹的刀光之下,幻罗将一声惨呼。

黑色魂气凝聚的身躯,顿时从最里面,被划出一道巨大豁口出来,粘稠的黑色魂气翻翻滚滚,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既然受封大将,我等便是陛下臣属,永生永世不该有背叛、脱逃之念!”字字如雷,震彻冥土,威灵将的威压散到了极致。

长刀还在身体里面穿行,幻罗将的惨呼还在继续……

但陡然之间,呼声戛然而止……

从冥洞眼中,一道白色身影逆冲下来,遥遥向幻罗将一指。

炽烈的白光从他指端,直入幻罗将的身体,不可思议的,黑色的魂气,顿时运转自如,不再受到那刀光入体之苦。

幻罗将呆呆看着那白色人形,巨大的躯体飞快的缩,凝结,避过刀光,最终化作一黑衣女子之状,无语凝噎:“昆欲!”

看着幻罗将那飞快变化的身体,白色人形亦自呆愣,千辛万苦,千山万水,终于……“那个叫做达摩的和尚曾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花了三千年,终于又见到了你,芰荷!”

章九十九 大幻乾坤,天劫第四季

那一刹那,天地仿佛都沉寂了,因为阳蜃的深情话语……

黑白二气停止流转,雷霆不再爆响,黄泉不再喷涌,二大将,忘记了继续出手。

这是一桩自成的因果,阳蜃三千年从未放弃的不懈努力,终于达成了与爱侣再会的果。

努力付出,总有回报,此乃天地至理,哪怕……是原本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事。

哪怕当中间,有天地、阴阳、黄泉、劫雷,一路阻挡……

不过,只是一瞬间,也就一瞬间,三千年的因果,轰然消磨殆尽。

二蜃目光仍自交汇缱绻的时候,天地终重新恢复了运转,雷霆轰鸣,黄泉喷涌,二位大将也从呆愣中醒来:“竟然敢闯我饿鬼界,连你也一并留下罢!”“不听皇命,阴谋作,若再执迷不悟,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幻罗将!”

二鬼大声呵斥着,趁双蜃缱绻之际,慨然出手。

地狱不相信眼泪,更加不相信感情。

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新一轮的攻击,比之前强横暴戾百倍。

毕竟这二将,地府修行的年份,都还要远远过幻罗将,而且此间,是他们的主场!

“一刀斩鬼!两刀破河!三刀洞天!”杀生将长刀连挥,三道璀璨刀光,行进中合为一股,恍若滔滔奔流,气势的切向那二蜃。

“一音摄鬼!两音凝河!三音封天!”威灵将蓄气于胸,陡然张口,声声如雷鸣,一雷令下方众鬼心惊胆战体无力,二雷令黄泉停止奔流,三雷,令的黑白二气不在转,阴阳二蜃生生被定在空中。

整个天地,似乎又恢复了阳蜃表白那一瞬间的状况,唯独那道璀璨的、空前绝后的刀光,是动的,如雷鸣闪电。

之前阴蜃还是巨躯,若被刀光斩中,也就是个一刀两断。

现如今,她被阳蜃唤醒了神识,恢复了元神之身,比常人是大上了许多,约略有十来丈规模,可是和之前的千丈巨躯相比,连一条牙缝恐怕都塞不满。

若被这一刀斫中,别说是一刀两断了,整个元神之躯,都得被刀光压得灰飞烟灭。

没错,是压!

别看杀生将那刀光如何血量,这空前的一刀,就好比是大炮打蚊子,巨树撼蚍蜉,倘若二蜃死,也是被那刀锋生生压死的。

不过,怎么会死?如何会死?“我花了三千年,终于今日达成了愿望,又怎么被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破坏!”

一声爆喝,阳蜃白光涌入阴蜃,阴蜃黑芒反哺阳蜃,黑白双色,阴阳二气,在他二人体中循环不息,每转一圈,便强盛一分,瞬息之间,阴阳百转!

“大幻乾坤!”

轰!黑白双气陡然从一点爆,凡是行经之域,天地倏然一变。

似乎生出了些变化,黑白双气,不绝冥河,俱都受了影响……但是仔细去看,似乎,又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黑白双气爆经的地方,威灵将的音波、杀生将的刀光,尽数归于虚无,好像,什么都没有生一样。

“走!”趁这短短一瞬间空隙,阳蜃拉着阴蜃便走。

“嗯。”伸手相握,阴蜃笑的温柔妩媚,虽然她幻化的形象其实普通,念头畅达,自有一种风情流露。

“哪里走?!”杀生将与威灵将大怒,前后追去。

然而,大幻乾坤的威力,却不是一瞬间便消失的,说到底,这是一种幻术。

威灵将距离近先到,身形在大幻乾坤的领域一闪而入,一闪而没。

杀生将不由大骇,怒意腾腾奔驰而至的身形,擦着大幻乾坤的边儿停住。

数秒钟之后,黑白领域倏然消散……

曾经消失的威灵震音,杀生三刀,以及一没而入的威灵将,瞬间又出现。

这大幻乾坤,仿佛只是将领域内的时间,封印了几秒钟而已。

不过几秒钟,对于高手过招,已经足够了!

阴阳二蜃借机逃之夭夭,杀生将还好,而威灵将,则深陷重围,威灵震音、杀生三刀,正一波波冲击着他的防御。

等到他声嘶力竭的平定了震音,杀生将也手忙脚的格开了刀光,阴阳二蜃已经变成了此二鬼眼中的点,几乎要消失在天顶冥洞中了。

“怎么能让她那么轻易的跑掉?”杀生将咬牙切齿。

“没错,追!”威灵将的愤怒,还要更多一些。

其实也说不清,是真的愤怒,还是对阴蜃竟然有机会返阳的嫉妒。

两鬼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那阴蜃的躯壳,就在洞穴外面。

二鬼化作乌黑流光,紧紧随在那一黑一白两个点之后,纵身入了席卷冥府的黄泉漩涡……

冥府之水,逆流冲天,进去时艰难,出来却容易。

阴阳二蜃携手并肩,转瞬就被刺骨冰寒的黄泉之水送出了地府。

“回到你的躯中,有些伤,略一修复应该就无碍了。”一出黄泉,阴蜃便被阳蜃推向了某个方向。

三千年别离,重逢不过三分钟,阴蜃还未从jī动兴奋的情绪中脱离,身不由己就随着阳蜃的力道,突出黄泉,撞破山壁,回到了自己的躯壳当中。

灵魂与肉躯,三千年分离,就算是屋子,一时间都打扫不出来,别说是比屋子更精细了千倍万倍的肉身,阴蜃的灵魂一时间被肉身吸附,竟不得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回头看着,一道粗壮的难以想象的惊雷,宛若天龙,从九霄之上,张牙舞爪的降下。

又如利剑,一路势如破竹的分开黄泉之水,将水中地府幽魂切成粉碎,从乌压压的云层上下,一瞬间落到了泉眼根处,阳蜃此刻所在的位置。

天劫第四击,在酝酿了这么久之后,终于降临。

“轰!”出其不意,这一劫结结实实劈到了阳蜃身上。

说出其不意,也不确切,入了冥府,便隔绝了与天道山的感应,不过一回此界,作为此刻的天道巅峰,阳蜃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天劫第四击的迹象。

不过,真的太仓促了!

他只来得及将阴蜃魂灵,推回到体中,再来不及有其他动作。

哪怕天劫五转的人物,面对这堂堂雷劫,也如凡人在火山地震般的天灾面前一样般无力!

“贼老天,你分开我和芰荷三千年,咱们旧账未清,又添新帐,你不要再逼我!”天劫之后,乌黑焦臭的黑漆漆炭团向着苍天,出桀骜不驯的宣言。

不过就在宣誓之际,脚下,庞大到无与伦比的漆黑魂躯,轰然冲破黄泉,以泰山压脚之势,碾向了挨过天劫,正浑噩短路的他。

“不!”阴蜃大叫,一瞬间被彻骨的冰寒笼罩……

难道,这就是命运?!

她的身躯根本没有适应,此刻别说是行动,就算要将灵魂重新遁出,都需要花好些功夫。

正当她心灰意冷,自觉天命难违之际,沉静的声音在她背上响起:“快!去救那阳蜃!”

章一百 劫鬼救蜃,仙子执着

说者是刘火宅,听者,自是欲子乔,及以幻月流光之术赶回来的醉仙子。

两只大鬼的现身,可谓惊天动地,不光撑大了黄泉之眼,就好像……是天劫雷云的吸盘一样,一瞬间,就将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雷霆吸了有过一半到身上,整个天劫区的雷霆为之一疏。

他们体型巨大,无处可躲!他们出身黄泉,天地不容!

此起彼伏持续不断的雷劫电光,给他们漆黑的魂体表面涂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仿佛要成仙成佛一般。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

这等程度的天劫,对这两只大鬼,根本毫无杀伤力,简直就好像普通人享受治疗按摩一样,那金光罩体,反而映衬的他们威风凛凛,金碧辉煌。

两只大鬼,就像……埋藏在土中多年的仙宝出世,携着雷霆金光,轰然冲向被雷劫电的外焦里嫩,一时无法动弹的阳蜃。

“天道金莲!化劫成毒!”视毒为毒,迷天第一阶;视因果为毒,迷天第二阶;视天劫为毒,迷天第三阶。

欲子乔做了迷天教掌门六十年,迷天教自己的功夫自然已修炼到了至高的第三阶,金色的天劫轮转,就仿佛那两只大鬼一般,将持续不断的天劫之力吸附到金莲背面。

然后,金莲的九个花瓣,飞快的蜕变了颜色,原本一色的金黄,而今还有一瓣金黄,其余八瓣,却成了乌黑、奶白、姹紫、嫣红、橙黄、嫩黄、新绿、天蓝……

然后,从每个花瓣里面,氤氲的劫毒气雾飘散出来,旋即被金莲旋转的劲风推着,魂成了九色的龙卷,扶摇款摆切向了两只冲天而起的大鬼。

“切,雕虫技!”“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对那毒云旋风,两只大鬼不屑一顾,他们乃是魂灵之体,什么时候,会怕了毒素攻击了?

此间天地元气稀薄;此间雷劫力度荏弱;此间飞升门槛低的令人指……两只大鬼,实在有太多理由,鄙薄无视这整个界面了,不过,意外哪里都有哇。

灵毒之术,虽然在迷天圣教手中,已经研究展了千几百年,对于整个大千世界来说,散播影响的范围还是太了,以至于出身地狱的两个大鬼,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嗤!”旋转的九色彩风吹入大鬼魂躯,就好像刀切奶油,线拦豆腐,毫不受力便破体而入。

彩风行经之地,大鬼的魂体一瞬间便随之变色,近蓝则成蓝,近朱则成赤,飞快的将大鬼的魂体,转化成了同样的奇毒。

然后新的奇毒又传染新的魂体,一秒钟,彩风影响的范围不过是三丈宽,十丈深,两秒钟,就变成了六丈宽,二十丈深,三秒钟,十丈宽,三十丈深……

绝毒的沾染,是匀的,彩风的刺入,也是匀的……

两只大鬼的魂体虽然有千丈,可不像那阴蜃肉体的千丈,包含了几十丈厚的甲壳。

这鬼,可没有表皮、血肉、筋络之分,哪里都是真正的躯体。

而且,十丈宽,三十丈深的大洞,就算阴蜃的厚壳,也要被刺破了呀!

“嗷”飞在上面的威灵将痛叫起来,惊天动地。

不光魂体受创在痛,那天道金莲转化的劫毒本身,会将那痛感放大十倍百倍,令威灵将地府中千锤百炼的神念,也为之扭曲。

轰然挥出的巨爪,于是偏了一个方向,从一团焦炭的阳蜃身边擦过,唯余烈烈强风,吹的那团黑炭身上的焦渣流离成烟。

威灵将一着不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转眼间,杀生将又浮上来。

二鬼浮在黄泉喷泉,就好像巨大的蓝鲸挤在狭窄的河道,每次起伏皆惊天动地。

好不容易,落后一步的杀生将算是跟上了进度,能够刀斩阳蜃了,这个时候,度冠绝天下的醉仙子,却已经先一步抢到了阳蜃身边。

“轰隆”杀生将撕天裂地的刀光闪过。

“咻!”醉仙子携着阳蜃,擦着那刀光的边,消失在黄泉里。

“咯咯咯……好厉害”再现身时,已是阴蜃背上,醉仙子通体冰寒,原本肌肤白皙如欲,现在则泛青似冰。

不过黄泉中兜了一圈,就被冻到了这等程度。

她毕竟还是八重,距离顶级九重有不少差距,在这等天地大难面前,相形逊色。

“仙子,何必这么执着?”说实话,刘火宅想不明白,为什么醉仙子明明已经带着众人出去了,又急火火回到了这里。

外边的人不进来,是有原因的,除了防止游魂野鬼遁走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天劫,是贸然不能bsp;为何迷天圣教中阶以因果为毒,高阶以天劫为毒,那是因为,天劫本身就是最大的因果,普通因果,是人与人之间结下,而天劫,则是你与天地之间结下。

观礼可以,贸然c别人的天劫,是要遭报应的,而且,比沾染普通因果更烈十倍百倍。

欲子乔在这,是因为和阳蜃的恩怨已深,不想个法儿解开,必然要被拖下水,正好,也可以用来印证新旧功德道,醉仙子,可就是纯粹的助人,不,助蜃为乐了。

“若你知道我的故事,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醉仙子看着刘火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意味深长,叫人捉摸不透,“心!”陡然一把推倒了刘火宅。

“昆欲,你没事吧?”阴蜃连串惊声传来,巨大的龟躯震颤,阳蜃遭劫,似乎令她的灵魂掌控肉体的度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加快,当然,是以肉躯的负伤为代价。

三千年僵化,血也曾冷,肉也曾干,就好像那些冻伤之人,躺在原处不动缓缓适应还能够好,贸然动扭,是会血脉绷断筋肉错位的。

虽然以阴蜃这等修为,就算血脉绷断筋肉错位,也只是外伤,些乎能好,不过扭动过程中那直入骨髓的痛,却是无论如何避免不掉的。

但是,在这情郎生死危急的关头,阴蜃全然顾不上了……

千丈龟壳震动越来越剧,越来越烈,蜃龙的龟甲原本就不同于真正的龟类,而是甲刺狰狞,从前到后,这些刺坚逾金石,在上下四方的山壁上略略一刮蹭,山石泥屑崩塌一样滚滚而下,犹如地震。

“区区八重,也敢……”另一边,杀生将鼻子都要给气歪了,虽然,他本没有鼻子。

手中刀光一弯,衔尾追向负着阳蜃的醉仙子,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醉仙子推倒了刘火宅。

“怎能让你……”蜃龙大动,几下挣扭,集结水脉的地下洞窟终于彻底崩塌,山石崩飞,蜃龙庞大的身躯犹如脱弦之箭,向着刀光,向着杀生将撞去,“……得逞!”

飞身大撞,带动的风响,龟背上的刘火宅、醉仙子需得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存身,擦过耳边的烈风,吹的面颊刺痛,面皮如布烈烈翻飞。

虽如此疾,蜃龙毕竟太大了!若从远方看去,也不过兜头一撞而已。

杀生将就如布袋般飞了出去……

他的身量,和阴蜃的确差不多大,不过他身量再大,皆是魂魄组成,轻飘飘没有重量,论力量,又哪及得上真正庞然大物的阴蜃十一?

一个不慎,随风飘走,成为壮硕无比的一方引雷大阵,耀目生辉……

章一百零一 力降十会,妖蜃吉祥

“多谢仙子!”脸上有洁白的衣袂翻飞,丝滑柔顺,透着袭人之香,眼中,有劲风吹动,紧紧绷出的窈窕动人曲线,那美妙姿态,足令任何一个年轻人脸红心跳。

然而,刘火宅却非普通人,蜃背上,微微错开了目光,面容如雕塑不动。

“你与我之间,需要说这些吗?”醉仙子幽怨问道。

不需要吗?刘火宅很想这样反问,不过,完全没有时间,只得将疑惑,藏在心底。

见刘火宅不语,醉仙子怅然若失,他果然不是那个人,就算是,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杀生将巨大的刀光砍上蜃背,一溜塌陷,一溜火光,破开几百丈长的龟甲,终于被龟甲弹开,撞上远方的地穴石壁,惹来新一轮崩塌。

“在那里!”另一边,玉子乔天道之目一亮,终于寻到了水脉集结之处。

“不过九重三转,与我交战也敢分心?”轰!一只巨掌在玉子乔头上悄无声息的凝现,泰山压顶般落了下来。

“金莲……”措手不及,玉子乔只来得及将金莲一抬,巨掌已经落下。

“轰!”金莲剧颤,莲瓣皲裂,玉子乔吐一口血,如同崩飞的石子向下便走。

威灵将挥挥巨掌,劫毒凌厉,虽然只擦了一个边,正在掌上不断蔓延,唯有自解身躯,切断魂体,将毒处尽数割舍才行。

不过,为了出其不意给玉子乔这下,之前的创处,他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如今已经扩张到了百丈之深,三十丈方圆,这一下割肉剜疮,可是舍弃了好大一坨,于鬼魂来说,那可是实打实的修为呀!

“今天若不杀了你这蝼蚁,我威灵将三字,倒过来写!”威灵将七窍生烟,虽然他早已经七窍不全。

这话有些夸张了,虽然玉子乔不过是个九重真三转,这里毕竟是人间界面而不是冥府,主场优势,足能挽回一两转的实力差距。

而威灵将,也并不是九重真九转那般绝顶的修为,或许比阴阳双蜃高上一些,也绝高不了许多。

“噗!”被巨掌碾压,玉子乔一口金血吐出来,金血喷上金莲,金莲顿时生机茂盛,蜷缩的莲瓣张开,裂开的口子长合,萎靡的精神健旺,当然,取而代之的,是玉子乔面色苍白,精神不振。

“唔……”蜃背上,焦黑的阳蜃呻吟一声,翻了个身。

被第四天劫打了个劈头盖脸,不过以阳蜃的修为,还不至于灰飞烟灭,经过这久,终于缓过气来。

第一时间,不是检查伤势,不是探查四周围战况,而是趴伏到龟甲壳上,大字一张,深情相拥:“芰荷!”

“昆玉!”

一个人,虽然知道他的本体也是蜃,和那么巨大的一只怪物深情呼唤着,这种场面,怎么看,怎么叫人别扭,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唯独醉仙子一人,不期然的,就红了眼圈,落了清泪……

也就短短两声呼唤的功夫,气急败坏的威灵将与杀生将,新一轮攻势又至。

在此同时,天上的劫云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翻涌,酝酿……积蓄第五击的力量。

两位大妖,现如今,是那谈情说爱的时候吗?看着一人一妖在那里深情缱绻,刘火宅很想这样问?

不过话到嘴边,变成了提醒:“芰荷大人,小心你的甲壳,里面是有人的……”

玉子乔逃到此间避难,威灵将追溯而来;另一边,杀生将被轻而易举的撞飞,大觉颜面无光,奋尽了全力,重又向阴蜃发动了攻击。

面对二鬼联手,阴蜃夷然无惧,顶起厚实,同时又具攻击力的刺甲,便向二鬼撞去。

听到这声,阴蜃咦了一下:“怪不得觉得里面,有些发痒……怎么回事?”

侧头疑问的同时,她换了一个姿势,偏身,摆尾,将壮硕如锤,同样长满的倒刺的尾巴,一瞬间提到头前,迎向了二鬼的攻击。

蜃,虽然长的像龟,毕竟是龙属,一身上下,从头到脚俱是凶器。

只是,背部是壳,血脉稀少,恢复的最快,所以先用背,得刘火宅提醒,立时从善如流换了打法。

果然!

刘火宅心中轻喟,这阴阳二蜃,若论其本质,是绝对不坏的,甚至……和人类的关系,相当的紧密。

或许是因为西域这方土地,信仰太多,人心自由罢?三千年前,楼兰古城化作了焦土,但是此前两千年,这阴阳二蜃,一直都是以古城的守护者而存在的。

说是守护者,也不太确切,根据刘火宅楼兰古城中读到的记载,不单是守护者,同时还有吉祥物的成分呢!

据说每年都有那么几日,古城中的居民,会尽登蜃背,由双蜃载着,在大宛草原上畅游,而他们,就在这片几百丈方圆的背面上,载歌载舞,游山赏水,欢度节庆。

届时,会有持续日夜的篝火燃放,会有各式各样的佳肴美味,也会有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就在这龟背上订下终身……

这是毫无疑问的,倘若不相信记载,在这片龟背上随便一找,必能在那些如巨树耸立的甲刺上下,找到并排而列的男女名姓,以及山盟海誓的话语。

甚至直到今日,这西域大宛,还留存有这么一个篝火节,只是过节的人已经不大明白,这节日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时间能改变一切,三千年的与世隔绝,令的阳蜃为了复活妻子变的不择手段,但是还魂的阴蜃,显然未受此般影响,还保留着昔日与人为善的习惯。

“轰!”锤尾先与威灵将的音波巨锤相撞,发出一声惊响。

威灵将此番,也是第一回与阴蜃正撞,就如方才杀生将一般——估计不足。

轰然一撞,音波巨锤倒飞而回,砸的威灵将巨躯连连后退,然后,杀生将刀光才至。

既吃过亏,杀生将当然不会重蹈覆辙,刀光极尽炼化,其薄如纸,锋锐无匹,一刀擦着锤尾掠过,切断了几根倒刺,带起了一溜血光,其势,却是丝毫不减,直向阴蜃身躯而来。

阴蜃避开了背甲,于是……唯有拿腹甲迎了上去。

“嗤……”连串的火光四射,杀生刀光,在腹甲上留下浅浅一道凹痕,比起在背甲上的战果,不值一提。

为何如此?因为龟的胸腹皆有壳,而且性质不同,背上的壳厚重,隆起,耐重击;腹部的壳薄,但是细密坚硬犹如玉石,虽不耐重击,却额外的防切削。

光滑细密可以将切削之力卸走九成,再加上本身质地之硬,杀生将能留下那么深的痕迹已是不俗。

“好难啃的骨头!”杀生将禁不住咋舌。

“你……”阳蜃却是一怒,拎着刘火宅脖颈提到了半空。

这一下,阴蜃是扛过了,所以没有大事,若是腹甲没有扛住,真被那刀光投入,立时重伤没有二话,而这一切,皆是刘火宅多嘴所致,阳蜃怎能无动于衷?

被小鸡一样提着,刘火宅丝毫不慌:“你们夫妻,已经身陷死地,你站在天道山巅,难道看不清楚吗?”

章一百零二 火宅走嘴,双鬼醒悟

“胡说八道!”阳蜃愤怒。

“昆欲,你做什么?”阴蜃却是诧异,“快把人放下来。”

“哼,一会儿再找你算账!”老婆话,阳蜃吹胡子瞪眼扔飞了刘火宅,将身一纵,霹雳一声响,在阴蜃旁边,回复了如山般原形,瞬间温柔体贴,“别怕,我来了。”

两蜃两鬼,顿时纠缠成一团。

最一开始,两鬼不适应两蜃势大力沉的打法,很是吃了几下亏。

不过很快的,它们就适应了,虽然庞大,毕竟体轻,面对两蜃,只要好好挥度优势,两蜃的攻击根本碰不着它们,只有它们进攻的份。

但是,也并非纯然的一边倒,两蜃毕竟势大力沉,龟甲防御冠绝天下不说,一身是刺也难以入口,何况,还有欲子乔、醉仙子二人不时的从旁照应。

不,不仅仅是他们二人,剧斗当中,杀生将忽施奇招,一道雪亮刀光呈灵蛇扭曲之状,险之又险的穿过了双蜃的默契防御,射向了二蜃背上,不时助力的欲子乔与醉仙子。

其时二人正醉心进攻,一时不查,眼见要血溅刀下,陡然从另一个方向,经天刀芒穿透雷劫与二蜃防御,正撞到那弯蛇刀光下。

“轰!”一声爆响,双刀对撞,竟然平分秋色,半斤八两!

刀光散后,长身直立,气质犀利的中年男人缓缓踱空而来,整个人如同散着冰寒的出鞘长刀。

这一位,自然是刀百里,整个人间,能够出如此强力的一刀的,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

“唉,年轻真好!”刀百里还没说话,欲子乔已经先冲着醉仙子挤眉弄眼起来,显然对某些旧事心知肚明。

“老不修的!”醉仙子愤愤,一曲高亢的相忘江湖,将威灵将的言禁击至粉碎,扭头向刀百里,“刀百里,没必要来这!”

“已经在这儿了,若你伤了,我却安然无事,没脸再跟那贱人切磋较量啊。”刀百里惜字如金,言毕飞上蜃背,假如了战团。

“念刀斩!”低斥,抽刀,一瞬间,刀百里的手臂消失了,从他的手臂前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宛若花瓣绽放,却又比花瓣绽放快了无数倍的刀光大潮,汹涌澎湃的卷向远方的两只大鬼。

这便是念刀,简直已经出了人体极限,一念万刀。

醉仙子是女子,长的又漂亮,轻功又好,她在四大高手里排第三,可以看做是某种照顾,但这刀百里一出手,立刻可以看出大高手的高下基本无误。

虽然极恶老祖的分身亿万之术的确神妙,面对刀百里这念刀,恐怕占不到丝毫便宜。

分身再多,也经不住这种砍法呀!

这就是刀百里?看着那张与刀丛云的确有几分相像的脸孔,刘火宅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真来了呀?还以为他来,怎么也得此间事了,极恶老祖逃之夭夭的呀。

最好是半路遇上,一场好大。

不过,看看醉仙子,再听听欲子乔暧昧的话儿,刀百里为什么早来,已是显而易见了。

虽然紧张,但该做的事,总归还是要做的……

得刀百里加入,战局益稳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来。

若说有什么影响战局的因素,也就一桩了,那天空之中,越来越浓重,越来越不安悸动的劫云,那将来的——天劫第五击。

站在蜃背上,刘火宅面向苍天,吐气开声:

“阳蜃,怎么还执迷不悟?你贸然引天劫下界,根本就没有把握渡劫,就这天劫一波波,就能生生压垮了你!”

“本来你还有几分机会,比如说,如之前做的那样,劈开异界面,遁入其中躲藏,只要不出现,天劫管不到那里面,也能苟延残喘到寿数用尽,结果你又做了什么?”

“你竟然把异界面的凶煞给惹出了!现在,人家只要回到冥府,守株待兔,若么,是被天劫劈到灰飞烟灭,若么,就是钻回地府,从那两只大鬼的地盘,抢出一条活路……你觉得,可能吗?”

阳蜃听的,面容越来越冷,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己已无活路,而且说的这般有理,都不会是好脸色。

而且,这还不是他生气的理由,他生气的真正理由是……

刘火宅语毕之后,仿佛是陡然之间,剧烈的jī斗便停止了。

刀光、音波、金莲、琴声,一切声光效果,尽数烟消云散,就好像舞台上关了灯光一样,只有演员们还留在台上。

突如其来的寂静之后,是威灵将、杀生将二鬼的长笑,惊天动地,得意非凡:“无那子,细细一想,你说的还真有道理……咱们二位,且先回地府里呆着,等你们二妖自送上门来,放心,不会杀了你们的,正好缺两只好座驾!”

“哈哈哈哈……”拖着狂放的笑声,二鬼一溜烟的掉头向下,转回了地府中去。

虽然他们体大而轻,从黄泉中出来容易,逆流而回艰难,但这天地大碍,还难以阻挡他们的脚步,庞大的身躯堵住了泉眼,载浮载沉一阵,就好像胖子过窄门一般,终究是秃噜回去了。

刘火宅的话的确甚是有理,不过,并没有说在点子上,如此守株待兔,于二鬼来说,还有两桩优势——

先是那天劫,天劫只找正主儿没错,不过天劫,劈的却是人间有跟脚之人,如二鬼这样的异面之灵,不需要修行到了某种程度,原则上,是只要出现在人间,天劫就会劈的。

上一下,因为阳蜃在上面,所以天劫先劈了他,一会儿战斗起来,若没有了上面这根避雷针遮挡,天劫究竟会劈哪样?二鬼可拿不准。

其次是地府优势,不仅仅是主场优势,还有……人数上的优势啊,只要先一步回去,早早安排差一些的高手,联手组成大阵,等待二蜃,哪里需要如眼前这般费尽气力?

二蜃想的明白,于是,直接放弃了真刀真枪的战斗,施施然的回转了。

天地之间,除了雷声,一片寂静。

不过,若说有什么不安还在酝酿的话,一是那天人难挡的天劫第五击,二……就是阳蜃腹中不断积蓄的怒意了,简直已经到了顶点!

为何?还不明白吗,刘火宅这一歪嘴,直接就把他们的后路断掉了,阳蜃焉能不怒,焉能不急?

正欲动手,刘火宅却将目光,从九霄之上收回,高深莫测的瞥那阳蜃一眼:“好了,那二鬼走了,现在你可以安心渡劫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你,是打算成功渡劫?还是化身坐骑?还是灰飞烟灭?”

章一百零三 二蜃赴难,火宅挥毫

“好了,那二鬼走了,现在你可以安心渡劫了……”

在场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油条,这话一出,包括阳蜃,都转过了弯来。

心中对刘火宅的怒气,转眼消失。

不过,毕竟是世间绝顶的人物,晓得刘火宅是用计,面皮却一时落不下来。

冷哼一声,自动忽略了那后半句话,阳蜃由巨型蜃体转g人形,盘膝而坐,开始打坐练功。

仅此而已,既没有法宝,也没有灵丹妙药,法宝早在三千年前的大战中,就尽数破碎了,至于灵丹妙药,就算有,也在三千年持续不停的煎熬中消耗掉了……

阳蜃现如今是孑然一身,和被囚了十五年的欲子乔没什么两样。

原本心中还有怨愤,看到阳蜃这个样子,欲子乔的心油然舒服了许多。

“昆欲,你没事吧?”阴蜃也随之恢复了人形,原本十分拥挤的天劫巨坑,登时显得空空旷旷,上穷碧落下见黄泉……

“嗯,没事,我很好!”化出元神以行气,阳蜃深情款款的看着阴蜃道。

阴蜃抑自深情款款的回眸,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白怕,开始默默给阳蜃擦拭焦黑的面皮、成炭的衣物,两人就那么对视着,毕竟……已经三千年没见。

远方,醉仙子痴痴看看那二人,纤手擎在香胸,似乎在祝福,又似乎在祈祷,看似还有几分自伤,自哀自怜……

擦呀擦呀,白帕变成黑帕,久久无语后,阴蜃突然流泪:“昆欲,对不起!这三千年,苦了你了……”

“既然见到了你,就不苦!”阳蜃痴痴看着妻子,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说对不起?”

“要说,我要说!”阴蜃突然jī动起来,拉住阳蜃的手,“自从忆起前事,当时的画面,每次从心头掠过,我的心,就好像又要碎过一词。”

“昆欲,我错了。当年,我不该独死,抛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为了我,你吃到太多的苦了!如果再有那样的情况,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像刚才那样,推开我,我们同生共死,好不好?”

“芰荷,你说什么胡话?”阳蜃摇头,“虽然确花了些时间,不过,既然我能够成功,便说明那样是对的。若不然,我们二人早该一起灰飞烟灭了,又怎会有三千年后的今天?”

“放心吧?当年的大战要不了我们的命,今天也是一样。”元神运转,飞快修复着体表的损伤。

不过,这些伤,有毫无防备暴露于天劫下受的;也有被黄泉之底钻出来的两只大鬼等级碾压的,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雷电之力还在洗练他的身体……

所谓雷劫就是这么回事,挨的过,就是增进修为的大补之药;挨不过,便灰飞烟灭。

而像阳蜃之前那般,以厚土填雷劫,以道术躲雷劫,绝不是真正的渡劫之道,简直就是在……取死!

这般躲法,一是会令雷劫之怒越聚越多越聚越强直至无法承受,二则是,雷劫既是打击,又是强化,你不受打击,便得不到强化,就好像盖房地基不稳,终有一日,会在天劫下轰然倒掉。

魂魄之伤也仍在侵蚀他的灵魂……

那两只大鬼的攻击,可不是纯粹的停留在身体表面。

此时此刻他的情况,正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交外困。

“这两只妖物,脑袋撞坏掉了?不好好打理渡劫,在那里扯这些闲篇作甚?”众人爱情片看的正火热,刀百里陡然c的一句话,令众人哑然。

这位爷大世家其中之一的家主大武修排行第二的高手,不会是……竟然没看出来,这阴阳二蜃正在纠缠些什么吧?

虽然,二人所说,有那么一点阴晦;但是这刀百里,毕竟也是一家之主呀,这个情商,怎么堪舆呢?

欲子乔瞅瞅刀百里,又斜眼打打醉仙子,口中禁不住嘀咕:“怪不得几十年追不到手那……”

醉仙子扭头怒瞪。

“哎呀呀,今天这个天气,可真是……不好呀。”欲子乔向天太息。

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给刀百里讲解起眼前情状来。

其实二蜃所说的,就是如何渡劫。

阴蜃不愿一人独活,拐弯抹角的劝阳蜃,共渡天劫,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而阳蜃呢,自然不愿让妻子陪自己一起死,理由也很简单,三千年前,你也会飞烟灭了,我不是生生从地府里把你拉出来了吗?倘若我有事,你也这样做就是了,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

欲子乔给刀百里讲解的热心,刘火宅斜眼看着他,心中嘀咕:倘若给他知道了,前几日,自己的宝贝女儿险险被对方的宝贝儿子仗势欺负了,脸上会做何表情?

心中自得其乐的当口,天上的劫云是越来越浓厚了,雷声也越来越密……

这五击,将跟第四击一样,真材实料,绝无掺假。

阴阳二蜃还在纠缠不清,谁也说服不了谁,阳蜃要将阴蜃推开,阴蜃就死死缠住了他,不让他推开。

整个过程中,阴蜃泪水不断,而两蜃身上的伤疤,也还都没有好呢……真真是刚刚生逢,又临死别,凄凄惨惨戚戚,悲剧莫过于斯了。

欲子乔看的叹息;醉仙子看的流泪;刀百里看的不屑,而刘火宅呢?他干脆就不看了,盘膝坐在云若凝结的云团上,不知从何处掏出白生生干净净一大张符纸来,又有漆黑优质的油墨一团,任他在纸上挥洒,须臾之间,便有一篇细密漂亮的文字出炉……

“轰!”就在刘火宅涂鸦落墨的一瞬间,第五天劫轰然降临!

这一道天劫,与前四天劫又都不一样——第一天劫成柱,第二天劫漫天箭雨,第三天劫如光被镜折,第四天劫就是普通的雷霆,这第五天劫,却更像一道风,从九天之上吹下的,jī旋的,蕴含着天地威力的雷电旋风。

度可能是四道天劫里最慢的,但是威力,也绝对是空前绝后的。

这雷风之劫从天而降,阴阳二蜃看的都变了脸色,但是……竟然还不松手,在争执那要不要同生共死的问题。

“你放开!”

“我不放!”

“放开!”

“就不放!”

“再不放开我动手了!”

“你动手我也不放……”

倘若有个穿越的精神在此间,定然看的雷云阵阵,怎么这异界里的爱情,比琼奶奶剧里的更缠夹不清呢?

章一百零四 生死离别,穷聊大戏

雷劫已在半路!

“你这恶婆娘,放开我!快放开我!”阳蜃脸色变了,开始恶言相向。

“不放不放就不……啊”阴蜃夷然无惧,不过话音未落。

“轰!”雷劫降临!

最后的一瞬间,阳蜃陡然作,由人形,变回了蜃形。

欲凭一瞬间的体格暴涨,将阴蜃远远的抛开。

却不料,阴蜃也打了同样的主意,娇躯一震,身形望风而涨……

两蜃同时膨胀,谁也推不开谁,旋转的雷云,于是结结实实罩在了两只庞然大物的头上,均摊伤害!

虽是均摊,却非五五分之,而是七七,甚至八八分之。

为何会如此?因为由人形变化妖形的一瞬间,肉身在变化,内息在变化,灵魂在变化,法力在变化,是这等逆天存在相对脆弱的时候。

所以,哪怕共同分担了天劫,分别落到两妖上的伤害,绝对过了天劫的半数威力。

这还是两蜃天赋异秉,幻术人,此等变幻有独到之秘的缘故,若非如此,便是十五十五,二十二十分之,那都是有可能的。

天劫之下,还敢弄险,押的是自个的xìng命。

“呼”火风雷光旋转周围大气随之而焦熟灼热,旋火柱飞快的升腾,红光直透九霄。

两只妖蜃刚刚有些好转的身体,就在这天火之下飞快的焦糊、碳化,甚至有整块整块的身躯燃烧崩落,仿佛炉膛里被吸尽了火力的煤炭。

那可是两只真五转的灵兽呀,无论实力、体魄还是灵魂,都远远强过普通修真者。

天劫之下,丝毫没有阻挡之力,只能任凭庞大的身躯被分化瓦解……

天火雷光足足持续了盏茶功夫,盏茶功夫后,天劫坑中,只余两坨顶天立地的黑炭团。

长八百丈,宽五百丈,比原本半径缩了百丈以上,虽然于妖蜃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不过是瘦了两三圈,可是以绝对数值衡量,盏茶功夫的天火,烧化了妖蜃百丈厚的肉躯,而且是最坚固最强悍的体表防御部分,这等威力,果真是大的无法想象,不愧是六转真天劫。

需要修正一下,无论是飞升到重天,还是自行引雷下界所面临的天劫,只要不是坐等天劫主动找上你的,都是真天劫。

看到这等威力,在场的高手一个个都面目变色。

正因为他们的实力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尤其的明白,方才片刻间,天劫所蕴含的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简直叫人难以想象!

由是而思之,远古那些渡过九重真天劫,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的大能,该强横到了什么程度!

这才是六转真天劫罢了!而且才是天劫第五击,那第七击,第八击,第九击……那第七转,第八转,第九转……那九转第七击,九转第八击,九转第九击……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呢?!

无法想象!

“幸亏那阴蜃谈情说爱的时候,倒也没忘了正事!”欲子乔的天道金莲,已经张到了最大限度,九瓣莲叶,每瓣长宽五十余丈,每一丈叶面上,人挤人人压人人叠人密密麻麻全是人,全是阴蜃背甲当中,被阳蜃sī禁的苦命人。

阴蜃一边与阳蜃争吵,一边将这些人放了出来。

幸亏是放了出来呀,若不然,刚才这一劫之下,就随着阴蜃的背甲一起灰飞烟灭了!

不过,这二蜃,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有将近百丈的灰层阻挡,哪怕天道高人一时半刻也看之不穿,只能等着两个顶天地里的黑炭团猜测……

一息,两息,三息……

“丫丫个呸的,你这傻B娘们!”正当大家都有些失望的时候,灰堆当中,阳蜃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牵着不走,赶着倒退!”

“我不傻B,你才傻B,你全家都傻B,土鳖老帽!”另一个黑炭团陡然也动了,灰渣扑棱棱往下掉。

那是高达百十丈的灰山呀,轻轻一动,飘落的焦灰,便成大雾弥漫。

欲子乔一时不查,被焦灰飘入金莲,弄的昏迷不醒人事的囚犯们咳嗽不已,表情各种扭曲。

“对,我全家都傻,跟你没有关系!”扑棱棱把一身灰渣抖落,“嘶嘶嘶,好痛!”一边喊痛,阳蜃一边戳指怒骂,“你这不守fù道的老娘们,赶快走,走的越远越好,你被休了!”

虽然粗言斥骂,两只蜃的本心,那是清楚明白的,无非一个想留,一个硬要赶走而已。

不过阳蜃的这句话,却捅了马蜂窝了!

“你敢休我?你敢休我?”阴蜃双眉倒竖,杏目圆睁,气息咻咻喷出鼻腔有若牛马。

“对,就休了你了!怎样?”

“好,好”阴蜃跺脚,戳手向天一指,“不过了,那就不过罢!引雷下界!”

“啪嚓!”天劫第六击本来正在酝酿,酵,被阴蜃这般一指,瞬间掏空了一大票。

众人集体惊呼……

天劫第六击没来,天劫第一击倒是到了,虽没有第六击那等毁天灭地的威力,将阴蜃电的头倒竖,电光中骨骼尽显。

阴蜃大怒,竟然学阳蜃,引雷下界,提前渡劫!

“你,你……你这又是何必!”这招一出,阳蜃登时蔫了,虽然阴蜃电的是她自己。

“我们夫妻,一体同心,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我可不想像过去的三千年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在地府……不要赶我走……”一团黑灰里,阴蜃幽幽道。

爱情大戏,还在上演,真真已经到了生离死别关头。

哪怕是欲子乔、刀百里这样的修行者,见多识广,心志坚毅,不通人情,也情不自禁的为双蜃之间的爱情而悲伤,就更别说多愁善感的醉仙子了。

早涕泪横流,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不时的还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天意?就是天意?越美好的感情,就越是昙花一现,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我说……”声音太低,没人听见。

“我说……”高了一些,但没人搭理。

“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说句话呀!你不说,我怎么帮你们?”天赋神通,佐以灵修道法,武修肉身,这一声,终于盖过了天劫,大到了二蜃足以听见的程度。

演员演的十分入戏,观者看的也全心投入,刘火宅这旁白的声音,便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直到此刻。

说实话,刘火宅也不忍打扰,但是不打扰不行呀,天劫倒悬,那第六击随时都可能降下,看阴阳二蜃的状态,第六击落了,活的可能xìng也就不大了,至少也得先死一个。

他们死了不要紧,自己的计划可就……

声嘶力竭的大吼,终于引来所有人注意:“你,你说啥?你有办法救他们?”第一个说话的,却是泪水淋漓的醉仙子。

“当然,若不然,我忙活半天,是为了啥?”



章一百零五 双蜃立誓,大漠划定

没错,刘火宅有办法。

他有什么办法?都写在那张纸上呢,只要双蜃照纸上面所写,一一宣读,对天立誓,有五成把握,能够说服天劫,日后再来。

那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很简单——

一、镇冥窟,堵黄泉;

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来收拾,这点不难,两只最难缠的大鬼已经被骗回到了黄泉里面,而且,为了慑服二蜃,正积极备战。

这段时间,黄泉里涌出的魂魄都不是那么密集了,高乏善可陈,该是都被二鬼截留布阵了。

这种情况下,如欲子乔这般的身手,封堵黄泉或许有难度;但以二蜃的身手,尚有可为,当然前提是,没有天劫搅扰。

二、驱虫豸,修水脉;

这也是阳蜃自己做下的手脚,自己收拾。

不过收拾起来,就不像第一条那般目的单一目标明确了,而是有着诸多限定要求。

水脉要通,又不太通,不能快通,不能全通,得按部就班一截一截的通,且最后,还要留下足够的供那些沙虫休养生息的地方。

所以每通一截水脉之前,必须要驱赶这些已经在大漠了世世代代生活了几千年的虫子,比单纯的疏通水脉,可要难的太多了。

但是,对于普通人甚至是修真者,都难于做到的问题,对二蜃来说,不存在什么难度。

为何?因为这二蜃虽然长的像乌龟,其实是龙,天生的龙威散出来,哪有虫敢不听令?

三、镇大漠,佑众生,离人世;

何为镇大漠,划定此间的瀚海大漠,从此由他们夫fù二人来打理、镇守。

凡大漠中的生灵,皆在其庇护范围之内,最重要的是那最后一条,离人世,不被人类,包括修真者搅扰到。

除了以上三条之外,还有第四条、第五条……不过加晦涩艰深,以二蜃的理解能力,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写个条款。

不过,倘若有个穿越者在此间,看了这些条款,定然瞬间心领神会——这不就是个自然保护区么?

二蜃不明所以,欲子乔等人一见那些文字,却是瞬间明了。

刘火宅,这是将自己悟道的心得与体会,尽数交予了阴阳二蜃呀。

心得和体会并不重要,有一点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版权呀!

修仙的世界当然没有版权,但却有天理人法,你练就了阴阳乾坤的神通,可以说自己不是武当派或者逍遥派的,但绝不能否认,你练的是道法。

身为三千大道之一种,是有着自己的灵性的,你若真那么说了,那么即便已经修成的道法,也是会离你而去的。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版权,胜似版权。

倘若刘火宅已经成仙得道,这篇文字,留下也就留下了,成仙得道那一瞬间,他的道,便入了这天地之间,没人能够夺走,但他现在,不是还没入道吗?

还没入道,那么谁都可以接着这条道走下去,等到成仙成圣的时候,宣布这条道是自己领悟的。

就在阴阳二蜃拿着那张纸,疑疑惑惑向刘火宅:“这样做行吗?”的时候,欲子乔与醉仙子都面色严肃的转向刘火宅:“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唯余刀百里站在一边,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没想过!”刘火宅直接摇头,“我只知道,这件事若要由我亲自来做,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未必能够做得好,但是他们夫妻去做,立刻就可以上手,而且,可以做的很好!”

没错,阴阳二蜃去做这件事,是再合适不过的。

先他们的实力,五转天劫冠绝天下,还站在了天道山巅;

其次土生土长,且冥窟将由他们封堵,水脉将由他们疏通,集天封地授于一身;

再次,他们精通幻术,换了另一个人,哪怕是一整个门派,要将整个西域大漠归并,且隔离人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别说贸然划分领地,将涉及门派范围,世俗利益之类的东西。

当今之世,天上地下,能够被人占领的地方,早就被人占了,能够被人利用的地方,也早利用过了,也就朔方古漠此间,贫瘠、偏远,人烟既少,天地灵气又薄,还是双蜃自来的地盘。

若不然,随便找个山头,圈地划界,你看会不会一瞬间数个门派跳出来,告诉你从上古到中古到近古,从天上到地下,这山头都该属于他们没有……

拿着纸条,面向苍天,阴阳双蜃将信将疑的对劫迎拜,按书宣誓起来。

他们二人,实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了,就像刘火宅说的,若么天劫下灰飞烟灭,若么屈身鬼道当人奴役,现今有了第三条路,虽然希望渺茫,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两位前辈,没有必要担心的,这件事若做好了,的确会是现今世上的第一桩大功德……不过,这样的功德,又岂是那么快能够完成的?”

说话之间,原本汹涌澎湃,犹如海浪一波波的天劫,慢慢平息下来,显然二蜃的立誓,已慢慢为天劫所接受了。

其实这样的事,是有先例的,不少前辈大能都是如此,或者因为天劫难度没有把握,或者是,修行卡在了某个关口再不得寸进,遂向天地,立下难以完成的大宏愿,相当于以宏愿为筹码,和天地谈了一笔交易。

明面上,阴阳双蜃的确可能获得最大的好处,但代价是,接下来几百几千年,它们恐怕都得困居此间,为它们所的大宏愿努力,直到实现的那一天。

大宏愿,本来也就是这样的,比如那前辈大能地藏王,为了成佛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于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年过去了,还在地府一隅困守着呢。

“却是我心急了。”想通前因后果,欲子乔笑了。

醉仙子也笑了:“虽时间长了点,对这两只妖怪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这般大的功德,也绝不是主持之人才能够分润的。”刘火宅微微一笑,又说出一番道理来。

没错,这自然保护区,的确是归双蜃管了没错,但仅凭双蜃二人之力,行吗?

肯定是不行的,就算驱赶了虫豸,峻通了水脉,此间就会变成另一个天地吗?

显然不会的,毕竟已经久旱了几千年了呀!花木要长出来,需要时间,虫兽在此间留驻,也需要时间,修复天地元气,更加需要时间,这桩大事,没有个几百,甚至上千年,根本就做不成。

双蜃做不成的事,对其他人来说,自然就是机会了,比如说,移植花木草种、放生鸟兽虫鱼于其间……

而假若那些花木草种、鸟兽虫鱼,是世间行将灭绝之物,那功德,自然就要更多一些了。

这些后续,刘火宅原本没有把握,但是看着那阴阳二蜃,天劫之下越来越镇定自若,而天劫的声威,也越来越温顺服帖,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章一百零六 洞天石碑,禹贡九鼎

劫云越来越高,雷声越来越小,天劫之域,气象越来越晴朗……

到了这步,谁都知道,刘火宅的法子,成了!

阴阳二蜃真身立起,面上一半是大难得脱的喜不自胜,另一半,则是沉重,因为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天劫的力量小了,那黄泉喷涌出的恶鬼,可就多了!

相对一视,阳蜃浑身法力流转行向了那天劫窟处,阴蜃则转向刘火宅,试图表示感谢,结果行不到几步,从那劫云上方,遥遥天顶,陡然两道金光降下。

其速风驰电掣,比那雷劫电闪还要更快几分,只一瞬间,便飞落地面,飞到了……阴阳二蜃的手上。

其中一物,为朴实无华的石碑,石碑上面,金光灿灿八个大字:“原界乐土,楼兰洞天”,灵光缭绕,将原本普通的石碑衬托的卓尔不凡。

另外一物,则是巴掌大小的一个残破小鼎,上面止一个字“雍”,古朴苍劲,为太古金文。

二物一落双蜃手中,便有清晰可见的金色光罩,从其上散发出来,犹如金色的肥皂泡一般,飞快的向外间扩散……

不过几秒钟时间,便覆罩了天劫地窟之域。

黄泉喷涌之魂,遇罩便被遮挡下来,那些金光看起来堂堂正正似乎无甚危害,铺天盖地的地底阴魂,却就好像被大火烧灼一样,飞快的缩小,消失,化作飞灰。

这金光罩对鬼魂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天劫百倍,哪怕那些能够渡过五百里天劫的大鬼,也无法忍受……

有的选择继续向外界逃逸,死命的撞上那些肥皂泡的外壁,却是徒劳无功,逃脱不成,只能任由金光侵蚀,灰飞烟灭。

有的见势不妙,直接钻回了地底,不过,首先它们得有能力钻过那黄泉逆流,这在鬼魂中间,也是少之又少。

金灿灿的道光,照亮了劫云笼罩的大地,也晃瞎了玉子乔眼睛:“这,这……这是专破邪魔外道的功德天光!那……那是洞天界碑!禹贡九鼎!”

功德天光,顾名思义,既是功德凝聚之精华,克一切邪魔。

至于洞天界碑,传说太古,上古,这天上地下,共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灵气馥郁远朝他处,便是因为有这洞天界碑镇压地脉,继续灵源,炼化矿脉。

不过上古之后,大地开发太甚,这些个洞天福地,便一一消失掉了,只留下了无尽的传说,那些界碑,自然也早不知所踪了。

还有那禹贡九鼎的雍州鼎,这在前面也说过了,其中有五鼎,分别由少林、武当、逍遥派镇守着呢,这个雍州鼎,显然是不知所踪的那四鼎之……

不对!不对啊!雍梁二鼎,分别在少林寺中呢?怎么会……而且这鼎,看起来有些残破呀……见多识广的玉子乔晃晃脑袋,疑惑的去看醉仙子。

就见醉仙子,也正一脸疑惑的盯着那小鼎看,显然的不知来路。

他又本能的去瞧刀百里,结果赫然发现,刀百里已经不见了,不光刀百里不见了,被他覆罩在天道金莲下的上万囚徒们也一并不见了。

他们所有人,被那飞快扩张的肥皂泡外界推着,已经到了几百丈开外,而且,还在继续向远方飞驰,根本无法看到天劫中的改天换地……

此间大变,涉及人道演化,世事变迁,天降至宝,便意味着天庭也有份参与,自己和醉仙子落脚的早,所以沾了些光,那些洞窟囚徒以及刀百里,来的晚,看来就没有资格了。

不过收获最大的还是那阴阳二蜃呀,平白得了洞天碑、禹贡鼎,这若在往日,相当于一下就有开山立派的资格了,哪怕他们是妖修,既然天庭认可,人间大派也只能干看着。

当然,得此二物也非毫无代价的,天庭与人间,早断了来往,即便互通音讯都得花偌大的代价,仙谕几百年未必会降下一份,这次陡然有物赐下,说明天庭都甚是重视,天庭越重视,说明二妖身上的担子越重,并不好背呀!

玉子乔脑中念头疯转,功德金光与黄泉喷柱的交锋也在继续……

二宝一入手,当中蕴含的意志,便传入阴阳二蜃体中,令他们明白此刻要做些什么。

渐消的雷劫不再施加伤害,而那雷声还有功德金光,却在源源不断给二蜃提供者补益,只是须臾,天劫创伤好了大半。

而二蜃也丝毫不敢怠慢,“噗!”的一声,却是阳蜃咬破舌尖,喷出了万年累积的精血。

精血一触洞天碑,功德金光大盛,巨大的肥皂泡升腾,飞快的占据着原本的天劫之地,同时也仿佛一座须弥神山似的,牢牢罩住了喷涌的黄泉,将其不断的向下挤压。

原本直通天劫的黑柱,飞快的被压剩了不到百丈。

“可恶!竟然玩这种诈术!”到了此刻,黄泉之底的两只大鬼,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不顾一切的合身上冲。

“轰!”天惊地动,地缺瞬间扩大。

原本已经不足八十丈的黄泉喷柱,重新高到了一百五,而其宽度,也从三百丈规模,扩大了百丈,阳蜃连连后退,又吐出一口血来,不过这次,却是不由自主了。

置身黄泉,两只大鬼的实力是在这界面的数倍。

“噗!”夫妻连心,这个时候,阴蜃也加入了战斗,同样一口心血喷上那雍州鼎,小鼎灵光一盛,惊天轰鸣,整个西域大地仿佛随之一震。

“咯咯叭叭!”地表发出扭曲断裂的声音,就好像活的生命一样,蠕动,收缩。

于是刚刚被扩张了百丈的的确,瞬间又合拢进了百丈。

不过只一瞬间,另外一只大鬼的攻击也至……

就是一场拉锯战呀!

缺口不断被两只大鬼撞大,又在洞天碑与雍州鼎的力量之下收缩,变小,那黄泉黑柱,自然也是忽上忽下,忽粗忽细……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阴阳二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断,相视一点头,同时开口,一黑一白两颗蜃珠破口而出,相对环绕,瞬间化作太极阴阳之形,切断了黄泉黑柱。

然后缓缓下落,将黄泉黑柱彻底吞噬,速度比功德金光还要快上许多。

此太极阴阳,实在是阴阳二蜃压箱底的法门,并不如功德金光一般,将这些恶鬼消磨的魂飞烟灭,而是一瞬间,将其转移到幻境当中。

就趁黄泉力弱的一瞬间,洞天碑与禹贡鼎齐齐爆发,黄泉被压至地表,地缺完成了合拢,冥窟彻底堵住,隐隐约约传来二鬼不甘的怒吼:“你们等着,等着,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章一百零七 功德金册,宝物投影

冥窟堵住,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二蜃毫不耽搁,收回了那阴阳双珠,阴蜃飞升半空,俯身向地,陡然回复了真身,轰然一吼,震惊百里。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无边无际的微声,从四下响起,初时只是一点,渐渐汇成溪流,飞快的又成洪流,沙虫的洪流。

这些沙漠里的生灵生命力当真强盛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即便在这等天雷、地火、鬼哭、妖嚎的环境下,也有这许多保住了性命。

虫豸们如潮后撤,“轰隆!”那厢里,阳蜃也撤去了集水大阵,被封绝了三千年的昆仑水脉,终于重新峻通,携着万马奔腾之势,轰然落入了楼兰古城的残迹,洞穿冥府的地窟。

不过旋踵,一个深达千丈,方圆三千丈的平湖便出现,从此以后,楼兰古城改名作楼兰湖!

湖水飞快的注满,然后向四周涨溢,如潮后撤的沙虫们,顿时跑的更快了……

这世间,就是一物克一物的,它们可以在天劫地火中保得性命,却未必能在这些凡水中苟活。

“炼化!”洞天碑落,镇住湖岸,阳蜃瞑目遁入了心神幻境,方才短短的一瞬间,两颗内丹也不知圈禁了多少恶鬼入幻境,他必须在它们造反以前,将之炼化,处理好首尾。

“扩!扩!”雍州鼎震,规模已经不小的楼兰湖,开始不断的扩张,以容纳越来越多积水。

原本的集水之阵还在,不过地脉水中,也有生命,以前纯粹用的灭绝生灵的做法,所以效果惊人,今番天宫有宝赐下,虽未飞升,二蜃仙籍中算是有了名字了,就决不能如以前一般胡作非为了。

集水之阵虽然还在,炼化效果却不如之前十一,取而代之的,是楼兰湖中,飞快的有生灵出现……

玉子乔看的眼红,这些手脚虽然辛苦,却是大把大把的功德呀,原本怎么也应该有自己一份的,现如今却都归了阴阳双蜃了。

下意识的去看刘火宅,刘火宅面上一脸释然,全无功劳旁落的失落。

自己这道心,还是不够坚定呀,竟然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微微一叹,收敛了心神……

结果,心绪刚定,从已经收缩快要不见的九天之际,遥遥复又数道金光飞落……

一颗金光灿灿的莲子,直接投入了楼兰湖中。

压力山大的阴蜃顿时一松,莲子落水生根,瞬间就在湖中生了根须,长了莲叶,开了金花。

金莲有与那集水大阵类似的转化之力,虽然仅有那大阵一半,并不足够,但是金莲同时也可将湖中水,源源不断的蒸晒到空中,又补足了一部分,大大缓解了洪湖扩张的压力。

又有一卷天书,落入了满脸意外的玉子乔手中。

除此外,又有一碑、一鼎、一书,则全部飞入刘火宅之手。

碑、鼎、书一入手,刘火宅立知就里。

这些宝物,说是法宝也可,而且品级相当高,不过它们的主要目的,却不是用来攻击或者防御的,而是为了发展这楼兰洞天方便。

洞天碑,可以隔离洞天与人世,相当于将此间变成了一个小世界,如果不是到了粉碎虚空境界的大能,这小世界,非请没入。

怎么请,便是洞天碑的能力了,可以凝聚洞天之令,赋予人自由进出的权利。

雍州鼎,镇压地脉,凝聚灵气之用,不过最大的功用,还是改造地形,可以出一分力,而达到十分的效果,以后无论是洞天扩张,还是移植灵兽灵草需要极端适应的幻境,都可以凭鼎造出了。

还有那落到玉子乔手中的功德金册,则可以用来精确的计算,金册上人关于楼兰洞天的功德罪恶。

当然眼下,金册上还只有五个名字——

刘火宅,一百三十份;

白芰荷,一百一十份;

玉子乔,三十九份;

青黛,九份;

墨昆玉,负八千九百份。

这功德金册,分明就是功德无漏诀的进化版,玉子乔创无漏诀,是用先天推演,测算自身的功德之数,而这功德金册,则是从大道本源上,直接给出了答案。

就相当于,他这苦心孤诣的一门功法,彻底作废了,因为就算没有功德无漏诀,执掌了这楼兰洞天的功德金册,也会拥有同样的能力。

玉子乔亦喜亦悲,又去看刘火宅所获之物,当看得明白,登时大叫不公。

刘火宅手中之碑、鼎、书,原来就是洞天碑、雍州鼎、功德金册的投影。

有与三者类似的效用,却没有与之相应的限制……

限制为何?执掌了洞天碑与雍州鼎,天地立誓的阴阳二蜃,从此绝不能离开楼兰洞天,只能永生永世的留在此间,不断完善此洞天,直到达成誓言的那一天。

至于他玉子乔,虽不会被洞天束住手脚,不过从此以后,他的活动区域也有了限制,仅限于古雍州范围,基本上,也就是现如今的西域,不得出此间。

而刘火宅,碑、鼎、书拿全了,却全然不受此限,怎能不叫玉子乔大叫不公。

忿然不平间,五百里开外的天道大能们,却都被大漠中心处的变化,震的呆了。

功德天光的肥皂泡,一直扩张到了五百里之外,刚好将天劫留下的印记遮罩住。

所有这些印记,皆是阳蜃的罪恶,所以功德金册上,他的罪恶快要破万,想要弥补,这些手脚是必须要收拾的。

于是这些大能们,亲眼见到了万分不甘的刀百里,与数万囚徒们被推出来,见到了功德天光与冥府黄泉的对峙,见到了从天而降的金光,渐渐凝实而且割裂开来的小世界形成。

“天庭仙谕!天庭仙谕!”在场的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群情激奋。

天地元气日复一日的稀薄,飞升难度日复一日的增加,修真者虽然心志坚毅,未免也会疑惑,这人世间,是不是要被抛弃了?

两月之前,纳兰老怪讲经飞升,算是点了第一把火;这一刻,仙谕降世,则不啻于第二把火,让许多人心中燃起了希望:原来我们没被抛弃,原来我们还有希望。

大能们心潮澎湃的同时,楼兰洞天里的变化还在继续。

不过这次的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不是宝物降世,却是在楼兰湖那株金莲上。

金莲开枝散叶,飞快的占据了楼兰湖上好大一片水面,初时不显,过了片刻,阴蜃第一个发现,那些枝叶连结起来,竟然是好大些字:“好小子,能将天演道推进到如此地步,不愧是先天道痴!不过,于此道,天庭尚有分歧,多做,少说。另外,好好待我那重重重孙女,若她受了委屈,飞升之日,就是你临劫之时!”

章一百零八 楼兰终曲,踏上新徒

莲叶的演化,是由谁操纵的,显然不必多说了。

那些话是留给谁听的,似乎也没必要说明了。

通读了话的内容,在场诸人皆是唏嘘,曾经这纳兰幽篁,虽然修为高绝,毕竟也是和他们一般肉体凡胎,现如今,却已经能插手仙谕了?

虽然是用金莲演化这等偏门的手段,极端的不欲被人发现,能插上一手,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就算这等隐秘的手段,其他那些高门大派,飞升者不知凡几,又有几个,能在飞升之后短短时间里,发出自己的声音的,绝对没有!

通常都得等个百十上千年,甚至于,等到能够发生的一天,地上面的道传便彻底消失了,这样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若不然,如迷天圣教这样的,只一个开派祖师,完全没有其他跟脚的门派,如何能站到天下六宗里面?

必然是论资排辈,谁的山头谁护呀!

不愧是讲经飞升的呀,这在天庭里的地位,和按部就班升上去的,迥然天地。

揭过这些,话里话外那些让他们多做,少说的意味,倒不会令人有多惊讶。

修真界,从来就不是乐土,那不过是不能修真者的美妙幻想而已。

修真界如此,比修真界更高一级的天庭,想来同样是争端处处,非铁板一块。

刘火宅的道虽是新出,究其精髓,却是从那天演道来的,纳兰老怪留言让他们谨言慎行,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金莲留言之后,此间事,也就算完结了……

至于接下来,各大宗门如何来打探消息,玉子乔以及阴阳二蜃,又要如何演化洞天,以及应付前来打探消息的宗门中人,就是他们的事了!

这件事的影响,不在当代,而是遥远的未来……

同样也不在表面,而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不过所有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除了天劫之地需要补完,数万囚徒需一一送回家,以及应付高门大派的探寻,这件事,还有些手脚没完——地底幽魂。

不单是被阴阳二蜃装入幻境的,地底幽魂,终究还有一些是成功逃脱的。

天劫之地毕竟广大,方圆五百里,虽然迷天圣教六位天道与后来的三位大能尽数发力,没办法将这天劫空间封的风雨不透,终究还是被几只恶鬼逃出,遁的不知所踪了。

假若只是普通恶鬼,虽然已达到鬼王境界,数量不多,也没甚值得记挂的……

问题是,这些恶鬼,很有可能是冲着那神念投射到原界的饿鬼皇去的,这就不能不叫修真界提高警觉了。

不过,这件事玉子乔是如何向修真界透露的,几大宗门又要如何应对的,就不关刘火宅什么事了。

虽然结成元婴,前进了一大步,放到天下修真界,毕竟还是个未入天道的小脚色,这种事就是想沾,也插不上手的。

****

参天的古树遮蔽了天空。

虽然树木茂密,但这些树主干极长,分叉极少,浑圆的躯干上挂着洁净的白皮……

从远方看,好像极其茂盛的样子,入了其中才发现,这里空旷悠远,落脚处抬目一望,少说也能窥到几百丈开外笔挺枝干。

地面也洁净的很,多是落叶,没有阴湿的苔藓生长,更无阻路的灌木,这里不像是森林,略微拾掇一下,倒像是容得几百几千号人齐座的大厅。

不过,宁静致远的林间,此时此刻,却有些不太平……

“轰!”庞大的黑影猛然一撞,粗逾环抱的巨树瞬间迸碎,木屑纷飞。

刘火宅的身体避之不及,如劲矢倒飞,直至撞到另一根巨树,方才消了去势。

翻身落地,来不及喘一口气,“吱吱嘎嘎……”被撞碎了根部的巨树,惊天动地的倾倒,压断了不知多少枝枝叶叶,携着泰山压顶之势,向刘火宅落下来。

“吼吼!”树的根处,看起来憨憨傻傻的黑熊打个响鼻,得意洋洋的捶胸顿足,似乎已经看到了刘火宅被压成齑粉的样子。

“古兽六式里,熊猱担山号称气力第一,这熊的力气,果真不可小觑,不过一个六重精怪罢了,单以肉身的力量而言,恐怕还要超过许多七重。”目视那只得意洋洋的熊,刘火宅禁不住自语。

“嗵!”不闪不避,顿足落地,两脚深深陷入地底直没膝盖。

双手一挥一揽,“呼”,一瞬间,方圆几十丈内的空气,被刘火宅源源不断的吸入了体中,枝叶飞舞,林木微颤。

庞大的气流,在刘火宅体中,循着经脉,循着某个既定的路线,飞快的凝聚,汇总,呼吸间压缩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虎豹贴山……炮!”

“嗵!”从刘火宅身体,一道如他般的气影,轰然飞出。

结丹升到了元婴,原来的虎豹贴山靠再用出来,就不是靠而是炮了,威力爆发更是要超出大劈空掌许多。

那气影正撞上斜压下来的十丈高古木,“嗵”,就如大锤砸钉,气影去势一缓,但是整个两人环抱,高达十丈的古木,却随势而飞,狠狠的倒撞回去。

“嗷”见得此幕,黑熊瞬间下巴脱臼,鼻涕横流,总算还见机,惊叫只半声,狗吃屎一样抱头伏到地上。

“呼”巨树擦着它的背飞过,二十丈外撞上另外一树,方止了飞势。

“唉,这改造的虎豹贴山炮威力不错,可惜能发而不能收也!”直身站起,搭棚远望,刘火宅摇头。

那树飞到后来,他已经用天赋神通竭尽全力的阻止,没想到还是飞到了二十丈外,把另一颗古树给撞歪了。

黑熊不知道刘火宅在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它一瞬间弄清楚,自己正处于什么境地,被踩了尾巴一样吱叫一声,四脚齐奔,“噗通噗通”消失在远方……

过得片刻,“噗通噗通”又奔回来,不知在哪颗树干上一拱,掘出了三只小熊,嘴里叼一个,背上背两个,这才“噗通噗通”的又不见了。

刘火宅的目光随着黑熊远去,又回来,再度远去……莞尔一笑,先行到那撞歪的古树之旁,随手洒出甘霖几盆,接了歪树断根,复又行到那黑熊窝边:“总算可以看看,此间灵气匮乏,植被古怪的因由了……”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传来,勾魂蚀骨,惊心动魄,正在那黑熊消失的方向。

“又来了!”刘火宅头痛的一戳额头,却实在没法不管,将身一转化作清风,向那声来的地方风驰电掣而去。

章一百零九 女追男,隔层纸

几十丈外,眉目如画的女子瑟缩在树根脚处。

枝叶凌乱,深深的脚印从一个方向,经过女子身侧,直入后方林间。

衣衫凌乱,露出红底黑边的肚兜,益发衬托的肌肤白净如雪,脖颈纤长优雅有如天鹅,胸脯高耸尖挺让人不禁想摸……

发丝凌乱,遮掩着粉面,露出似笑非笑含情一目,诱人不浅半边樱唇,欲拒还迎的风情尽显,叫任何一个还算正常的男人,都为之心动……

表面上看,这就是一个被惊走了的黑熊吓坏了的美貌女子。

若说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那也就是,太美了!太诱惑了!以至于,以至于此间根本就不像一处女子被狗熊惊吓的现场,而是模特写真,刻意摆出来的诱人造型。

见得此幕,刘火宅先松了一口气,复又一阵无力:“玉大小姐,有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那趴在树脚里,做出一副受惊模样,其实一身上下写满了两个大字“诱惑”的女子,可不就是那迷天教太上掌门玉子乔之女,圣女玉无瑕么!

“没听过。”玉无瑕做出一副茫然神情,“这样还不够吗?”望下拉拉肚兜,露出更多温润雪腻白瓷儿一般的胸脯,“那这样呢?”

若是普通男人,估计早鼻血长流了,就算不流血,也是一个飞禽大咬,到嘴边的肉,先吃了再说。

可惜刘火宅不是普通男人……

嘴角抽动几下,少年干脆回身便走:“不要再做这样无聊的事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的,再。

一路行来,如这般**刘火宅,玉无瑕不知道做过几回了。

“是吗,那太好了!”刘火宅的话,让玉无瑕抚掌轻拍,喜形于色。

“好?”刘火宅无奈扭头,看到女子脸上果然全是喜意,没有一丝一毫其他情绪。

即便以刘火宅心志之坚毅,一时间也转不过这弯来,怪道有句老话呢,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别猜……

“当然好了!”玉无瑕咬唇轻笑,“还以为你修炼的是如和尚一般的绝情道,不能近女色的呢,既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便是说,我也有机会吗!”

一撩如云秀发,玉葱般的纤指缓缓滑落,五颗朱红豆蔻掠过那天鹅细长的柔颈,饱满温香的胸脯,无比诱人:“既然有机会,以奴家的姿色,才情,身段,手法……”这一刻,迎春楼中那倾倒洛都的冰清大家的风情,尽数呈现,“哪个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这个自恋的女人……”和玉无瑕接触的久了,才愈加发现,隐藏在那天使般的外表下的另外一种面目。

刘火宅回身便走,毅然决然。

好不解风情的家伙!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天籁奏给聋子听吗……玲珑如玉其白如雪的赤足跺了两跺,从心中油然生出个想法来,令得玉无瑕面色一变,如坠冰雪。

于是刘火宅就听到惶恐、绝望的声音从后传来:“你,你,你不会是,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刘火宅狠狠打一个跌,险险翻倒在地上:“你才喜欢男人呢……”呃,这个,似乎本来就是事实,“你全家都喜欢男人!”

“这可怪不得我啊,谁叫你当初在迎春楼里,跟那个什么风萧萧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呢……”玉无瑕低声嘀咕两句,复又喜滋滋扬起了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不过,玉无瑕说者无心,刘火宅却是听者有意。

或许此次东北之行到了尽头,见到风萧萧之后,可以考虑……嘿嘿嘿嘿。

没错,刘火宅此刻穿行在西域与北荒之间那连绵不绝的群山中,就是去见风萧萧的,一边历练,一边赶路。

虽然已经捎去了口信,亲见总胜过口信,而且,还有那些关于萧道领的事,需要风萧萧知道。

刘火宅前头走的飞快,玉无瑕收拾衣衫,竭尽全力的跟上,幽幽问道:“刘火宅,你难道……就那么……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刘火宅陡然停住了脚步:“别说,你还真有一点讨我喜欢。”

“哦,哪一点?哪一点?”玉无瑕大喜。

“离我远一点!”

…………

行得几步,后方无声,刘火宅心中高兴,以为已经足够的打击了玉无瑕,哪知天赋神通到处,玉无瑕正在喃喃自语:“玉无瑕,别放弃,你行的,你一定行的!女追男,隔层纱啊,当年母亲追父亲,地位悬殊,修为差距如同天堑,最后还不是生下了我……”

刘火宅听的一阵释然,他一直都奇怪,玉子乔明明已经快五百岁了,即便是修真者也大半截入土了,怎么会有玉无瑕这么个年轻的女儿,个中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

不过,释然之后,却是无尽的无奈。

这不知羞耻的倒贴,原来是有根源的呀!遗传在血脉里的力量,当真不可小觑!

理所当然,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摆脱纠缠的可能性,万分渺茫。

思虑之间,后方坚定不移的脚步声再起,刘火宅甘拜下风,催动了全部修为,风驰电掣而走。

兜转了好几圈,将玉无瑕引到其他方向,刘火宅的身影,重又在此间出现,他有要找的东西。

熊窝在附近最粗大的古树内部,黑黢黢的熊窝正中央,长了绿油油一株小草,样子跟漫山遍野的其他小草,丝毫没有两样。

“古怪!影鼎,把它拔出来给我看看!”

上书“雍”字的残旧小鼎应声飞出,小鼎正中,与刘火宅一模一样只是身躯只有尺许的元婴,盘膝而坐,借助这九鼎护养神魂之能,潜心修炼。

闻言元婴张目,操持着小鼎飞到绿草上面,灵光望下一扑,却并没有把那小草取出来,而是一瞬间,让刘火宅看到某些视力不及之处……

“原来如此!这草长的与普通杂草一般,其实根须,却比普通杂草壮大十倍,百倍,方圆三十丈,只要有一颗,就占尽了根须空间,吸足了水分与养料。除了足够高壮的古木,其他草木根本无法与它抗衡,才令得此间的森林如此古怪……”

“而且这草,似乎还不是凡品,若不然,不会被那黑熊细心呵护……”正自语间,陡然又一声惊心动魄,勾魂蚀骨的呼声传来。

“靠,还来?!”刘火宅无奈抬头。

章一百一十 河中四子,调戏良家

虽知道,这多半又是玉无瑕搞的幺蛾子,刘火宅,还真不能不管。

毕竟,这女人打着向东北方,调查那些逃逸鬼王的旗号。

方向相同,又是故知旧识,若她真出点什么状况,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那玉子乔找上门来,要自己负责任。

这可不是说笑的,那老头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甚至,玉无瑕能够成行,倒追的如此热烈,刘火宅怀疑,一多半是玉子乔撺掇的。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他可清清楚楚记得,二蜃事了,夜孤坟向那老儿汇报,说自己想要加入迷天圣教时的情况。

当初求加入,刘火宅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不过阴阳二蜃的幻境中走这一遭,他已然晋升元婴,寻到大道,加入迷天圣教的原因,便不存在了。

不过,想想还有些后怕呢,当自己婉拒的时候,玉老儿那张从阳光万里,瞬间转到冰封汪洋的老脸……

九重天道的力量尽数散发,刘火宅甚至一度以为老头要不顾同事之谊向自己出手了呢。

打个寒战,刘火宅化作一阵清风,径向那音波传来的方向掠去。

果不其然,这是又又又又一次狼来了。

“你这女人,办正事呢!别捣乱!”刘火宅忿然,拧眉怒目对倚在古树上,换了另一身衣服,另一种造型的玉无瑕说道。

“还有,你把我的云若勾引到哪里去了?”说实话,玉无瑕一开始跟着,刘火宅并无压力,因为他有云若,留下半只在玉无瑕身边,见其所见,闻其所闻,玉无瑕玩什么花样,也逃不过他的法眼去。

不过近几日,也不知玉无瑕施了什么手段,把个云若逗引的五迷三道,有空就跑的不知所踪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得刘火宅亲自应对玉无瑕。

“呜呜呜,狠心的男人,人家精心打扮,花了不知多少个时辰,衣裳、首饰不知换了多少套,胭脂水粉都用光了几盒,竟都换不来你一眼……”

玉无瑕呜呜啼哭,梨花带雨,也不知究竟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

一哭二闹三上吊,刘火宅顿觉招架不住,正想搪塞几句,陡然乱喝声传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劫持良家妇女?”

“哇哇哇,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河中四子,要替天行道!”

“是也是也,这柄龙泉剑自从买来,还没有出过鞘呢,看来今天,可以让它尝尝血的味道了!”

“美貌的小娘子,别慌,别怕,我们来了!”

乱七八糟一通喝,从远方,身披丝白飞袍,头戴如雪纯阳巾,跨白马,执长剑的四个道装青年,几息间策马来到场中,不分青红皂白,几道剑影劈头盖脸砸向了刘火宅。

只是,样子虽好,这河中四子真没什么功夫,也就三四重间的修为罢了。

修为不高,剑上面的功夫也可怜的紧,刘火宅原地不动,不慌不忙只是左右摇摆,便如柔柳随风,将所有剑光尽数闪避过去了。

一开始,他还想解释一下,眼角一瞥间,看到了尚啜着泪花的玉无瑕那副惊愕的面容,缓缓变成了爆笑,爆笑之后,又转成了诡异……

与这女子呆了也有一阵了,不能说是她肚子里的虫吧,她这一转眼,刘火宅也知,必然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心念一转,身随剑倒:“唉也,好厉害的剑法!不愧是传说中的河中四子……”化作一道清风,一溜烟的不见了。

“诶……”这个时候,玉无瑕正要张嘴高呼,把刘火宅攀诬的更瓷实一点呢,哪知此人转身就走,就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十分难受。

也就一愣神的功夫,刘火宅一溜烟的不见了。

“哈哈,这厮听过咱们河中四子的名号,倒是个见机的!”一子畅笑。

“奶奶的,身手不行,溜的倒挺快!”眼见追之不及,另外一子骂骂咧咧拨马回转。

“嘿,嘿,文明点,咱们可是河中书院出来的,文成武就的儒修!”话者一边这样说,一边指的却是玉无瑕。

“是也是也,差点忘了,怎么样,小娘子,有没有吓道……道……道……道……”说话之间,四人就行到了玉无瑕身边,只是普通打招呼,当看清了玉无瑕面容,瞧到了那万千风情。

“丁玲哐啷!”光鲜华丽的长剑不多不少,掉了四把。

原本挺灵活的嘴巴,变成了卡壳的录音机,一遍一遍倒带,重复着同样的话。

好半晌,“稀溜溜……”四位侠少齐齐吸回了已经流到胸脯上的垂涎。

“呀,远看是美貌的小娘子,近处看,益发的美貌,原来不是小娘子,竟然是画中仙子!”

“画中仙子?你这个修饰词太匮乏了,回去要好好读书了。这分明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天仙美人儿吗!”

“是也是也,怪道诗云: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自云……”这一位,干脆背起诗来,可惜肚子里的货色不怎么样,两句下来就卡壳了。

“笨蛋,教过你多少回了,自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你这首,不妥,不妥,写的是美人遇人不淑,小娘子碰见我们,怎会是不淑呢,分明就是淑,淑得很吗!我倒是想起几句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好句,好句!”

“哎呀,花兄大才呀!”

“好说,好说,客气,客气!”那姓花的子,倒真以为这句是自己写出来的呢,抱拳作揖,一副谦逊模样。

只有一子莫名搔头:“只是……这句怎么好像听谁说过呢?”

当然听人说过,假如是别的句子,不是读书人的修行者可能会不知道,这一句,分明就是皓月宫的总咒吗,就跟武当派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或者少林寺的“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一样一样的。

就这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还修真者?

也就是玉无瑕,迎春楼头牌见识多了,这种肚里没货,自充风雅的家伙,能强忍住迸发出来的笑意。

不仅忍住,而且煞有介事的还礼:“多谢四位少侠搭救奴家。”

“不谢不谢!”那缠绵刻骨的声音一出,四位侠少登时觉得身子轻了几斤,骨头都酥掉了,情不自禁掉下马来。

总算身手还凑合,本能的站定:“小娘子,可要我们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四位少侠了,刚才遇贼心慌,不小心崴了脚,奴家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崴了脚,好也!不,不,我是说,小娘子遇到我们,真是运气好也。”

这娘们,她到底想干什么?暗处里,刘火宅看的分明,暗暗咬牙,她不会真当这四个桃花目,黑眼圈,走路像飘风的少侠,当成了救星吧?再说,她需要人救吗?

“云若,回来!”心念熊洞里那采了两回没有得手的灵草,刘火宅向云若发了死命令。

“呜呜……”进一步,退两步,千分流连,万般不舍的,云若现身。

章一百一十二 暴烈妖草,土遁寻踪

果然是土遁术!

地下虽不能视物,影鼎灵光就好像是手电筒,能将黄光笼罩的锥形范围内事物,巨细无遗的投射到刘火宅识海。

加上天赋神通全开后,超级听力的辅助,片刻之间,刘火宅便发现了一切异响的来源。

土遁的异草。

应该就是熊洞里的那一颗,大小,样貌,根须的范围……

大小模样差不太多,根须的范围却看不甚清了。

原本散布在三十丈方圆之内的根系,此刻已然收拢编成了麻花辫样的一条,在地底下仿佛灵活的蛇虫,蜿蜒游弋着前行。

当真古怪,怎么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不跑,非得现在才跑呢?

操控影鼎如烛照,刘火宅紧紧跟了上去。

“嘶”哪知,异草此刻却警觉的很,或许方才是在睡觉吧,现如今清醒了,五感敏锐了许多,惊叫一声瞬间加快了逃遁的速度。

“哪里跑!”元气催动,刘火宅操纵影鼎紧紧追上了异草飞窜的脚步。

异草的速度丝毫不占优势。

或许也是发觉了此点,奔逃当中,异草麻花辫样的根系陡然如网散开,密密麻麻遮挡住了刘火宅前行的路。

这些根须可不是土泥草石之类的俗物,可以土遁术轻松穿过,而是修出了灵识的妖草的根系,丝丝道道注满了妖力,比浸了油泡了水的牛皮绳还要强韧几分,最重要的是,土遁术无法穿透!

既不能透,刘火宅只得用出其它法子:“影鼎!画地为牢!”

伸手向前一指,影鼎灵光幻化道符,穿透妖力根网,越过灵草本体,在灵草前方瞬息凝结,力量散入大地。

“嗵!”穿行正快的灵草只觉周身一紧,速度顿时大缓,如同老牛拉破车般又向前钻了几尺,终于力尽而止。

这是影鼎能够操控土系灵力赋予的神通,其终极形态,便是指地成钢大禁。

不过以影鼎的层数,刘火宅现如今的修为,指地成钢那是不可能的,指地成铁都远远做不到。

虽然不行,对付前方草精却是绰绰有余了!

一指之下,草精顿时走投无路,陷入了硬土包夹。

神通奏效,刘火宅微微一笑,影鼎锥光罩定了草精,就欲上前将其擒拿,孰料,“吱吱……”那草精如同小兽般尖嘶两声,连同主体带它的根系,陡然“嘭”的一声爆炸了。

爆炸力倒不是甚强,但在地下,声响与爆炸的冲击集中在某个范围,就不算弱了。

再加上,爆炸之后,草精的本体连同根系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飞快的将地下烧炙的火热!

若从地面上看,就是林间的这片空地陡然一震,然后一切陷入了沉寂,再无声息。

又过了好半晌,“咳咳……”刘火宅大声咳嗽着,在影鼎的护持下,勉力爬出了地面,灰头土脸,焦头烂额。

心中情不自禁的叹息:好暴烈的草精呀!

世间万物打生出来,就是一个目的,为了活命,这一路行来,被刘火宅移植到楼兰洞天的花草,放养到其中的鸟兽也多了去了,还从没有见过草精这样,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愿被捉的呢!

若说是野兽,倒也的确有那种桀骜不驯之辈,难以降服;但是一颗小小的草精,至于吗?

刘火宅只觉一脑门子官司。

但是,此间森林的异变,草木的稀疏,灵气的稀薄,终究得查啊?

喘息一阵儿,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衫,洗漱洗漱蓬乱的头面,修补修补体表与经脉的损伤,刘火宅很快再度出发,重新搜寻。

此间林地怪异,刘火宅遍寻因由,也只找到了妖草这么一桩,若果真是妖草导致,那么此间的妖草,必然不止这一根。

事实证明了刘火宅的推断,一时半刻之后,在另外一个已成气候的狐穴里面,刘火宅再度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妖草。

“影鼎!吸纳!”这一次,他可不会被无故打扰了,影鼎一翻,先将狐狸一窝扣住,再一翻,直接以神通吸纳妖草。

移植花木,囚禁鸟兽,这是影鼎的另外一桩功能,可以保证花木根须无损,鸟兽精神健壮。

总之,与楼兰洞天相关的赏赐,其功用全都在建设、管理、开发洞天方面。

而且,每将一个新的物种带入洞天,移植或者放生成功,便可获得相应的功德累积。

“吱!”这次野草警醒的快,立刻开跑。

“画地为牢!”刘火宅的反应也很快,没等野草收拢根须钻到地底,便硬化了地面。

一钻,两钻,无论如何钻之不动,于是……“嗵!”一声闷响,尘泥飞扬。

刘火宅本能的举臂挡住崩飞的尘泥,然后眼睁睁看着,看着野草生长之处,强劲的火柱源源不断的从生长的空隙里面喷射出来,高度足有丈许,引燃了狐狸窝,甚至点着了成窝的古木。

五行木生火,不过火借木势,燃烧的可全是妖草自己的精气神,这么剧烈的火势下,妖草必然无幸,火头既起,就算它想控制,都绝对来不及了,绝不可能是一种金蝉脱壳的把戏。

若说一颗妖草自爆是赶巧了,两颗妖草都爆,似乎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神通,灭火!”看着那熊熊火光,待到妖草精华燃放的已经差不多,刘火宅神通发动,瞬间抽干了地穴里的空气,将大火扑灭,沉思起来。

要逮住这草研究,不容易呀!一捉就逃,逃不掉就爆……

似乎,只有熬炼一途了……

此时已是金秋了,距离双蜃之事,已经过去了月余之久。

这一个月里,刘火宅从楼兰洞天出发,一路向东北,一边赶路,一边修行,也着实累积了不少捉捕经验。

虽然速度,和当初来的时候,被极恶老祖带着没法比,但这一个月下来,采集草木花藤、鸟兽虫鱼几千余种,从大漠瀚海,循着相对安全的小径,翻越了整个昆仑山,也算历练不少了。

对这种桀骜不驯异类,最有效的手段,就莫过于熬炼了。

惊走了它,你就在后面死追,它跑你就追,它停你也停,直追到它屁滚尿流,没了精神,没了气力的时候再捉,通常就不会有过于爆裂的举动出现了。

不过之前,熬的多是鹰隼、猛兽之类,熬炼这妖草,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能不能成,也得试试啊!

“嗵!”向地一挥掌,震彻巢穴,第三株妖草悚然而动,“咻”的一声没入地面不见。

“影鼎!照见!”将影鼎锥光投向地底,刘火宅自己则飞身半空,悄无声息的缀了上去。

章一百一十三 净街伏击,妖草也通兵法

当下便开始了追逃游戏,妖草停,刘火宅便出手震地,妖草走,刘火宅便跟着。

这妖草毕竟不是真的四足兽,天生运动能力有限,而其土遁术,更是门持续消耗妖力的技巧。

一震逃个百十丈,两震,三震……统共十来震,终于蜷缩到一个地方动弹不了了,看起来气力已尽。

“吸纳!”刘火宅见状暗喜,不失时机的将倒扣影鼎扫下灵光。

“噗……”出乎意料,黄光一触,吸力一起,妖草毫无悬念的还是爆了。

只不过之前爆炸可以称之为爆炸,这次爆炸,充其量也就是放了个屁,从草根孔洞里钻出的火苗,更是弱的跟煤气灶差不多少。

不会罢!刘火宅傻眼,就算是动物,也没有性情这般暴烈的呀,都熬成这个样子了,还这么凶残?

要知道,移植花木虫鱼入洞天,的确有奖励没错,但移植过程中无端端弄死了花木,同样也是要受惩罚的,所以不小心撞断了古树,刘火宅会以楼兰湖灵水接续。

移植那些普通花木,满大街都是的,哪怕千种,凑不出一份功德的奖励。

而一些珍稀罕见的种类,往往十几份甚至几份就能增加一份功德。

这妖草,显然是后者,抓捕的奖励是不少的,弄死了的惩罚绝对也是……

刘火宅十分不甘的掏出了功德影册,一百三十九份八百六十微,果然……

不对呀!

刘火宅猛然跳了起来,月余功夫,数千物种,攒了也就十份不到的功德,当初觉得立洞天给的一百二十份算少,如今知道,那已经很多很多了。

当初觉得,阳蜃墨昆玉那负八千九百份的功德很多很多,现今思来,当真如恒河沙数,没有个几百上千年恐怕难以还清呀!

话题扯远了,重点是,明明已经爆掉了三颗妖草,自己的总功德量怎么会丝毫未少呢?

这是不可能的呀!

天养万物,只要存在于世,便有存在的道理,体现在功德薄上,便是生有功德,死便扣减。

月余以来,刘火宅还从未见过有任何一物,不遵循这规矩的呢!

古怪,太古怪了!

不过,既然不减功德,也就务须忌讳了,无论如何,要将这古怪的草儿来历弄个明白。

刘火宅定下了决心,孜孜不倦开始寻起第四颗妖草来。

时逢金秋,地偏西北,昼短夜长,连番追逐,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下了西山,夜幕降临,空旷悠远的森林渐渐陷入了黑暗……

而刘火宅寻找第四颗妖草的旅途,也随着这种变化,渐渐陷入了低迷。

不应该啊!

以自己元婴期的修为,哪怕夜中也能视物,虽然不像白日里那么清楚明白,也足够了。

更何况,自己搜寻妖草,凭的又单单是眼睛,主要靠的还是天赋神通呀,灵气的涟漪波动,妖草的独特气息……

但是,没有,找不到,一圈又一圈的搜寻了千丈方圆,竟然再未找到一株妖草。

这太奇怪了,倘若妖草只这么几株,怎么可能将这几千亩林地,变成眼前这幅摸样?

难道是,这些妖草彼此互通声气,知道自己来了,所以其他妖草避而不见,逃之夭夭了?

也不该啊,那些自残的妖草行动果决,手段利落,哪里有互传声讯的时间呀?

刘火宅一边转悠一边寻思,又搜索了约莫一刻钟,耳朵陡然一竖:有动静!

向着神通指引的方向,刘火宅飞驰而去,果不其然,一片空旷的林地中央,碧油油一株绿草月光下俏生生长着,光彩夺目。

刘火宅大喜,正欲扑上,陡然又停下了脚步……

虽然找到了,但是这一株,该怎么捕捉呢?

若这些草真的声气互通,只会让自己越找越难,连草都找不到的话,还怎么解决问题?

步子一缓,刘火宅隔着几丈踌躇起来,没犹豫一会儿,“悉悉索索”有些熟悉的异响响起。

那声音起初极细,慢慢变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成规模,到后来干脆铺天盖地接山连海,整个过程也不过几息之间。

声音刚入耳时,刘火宅还愣了一下,等到明白那声音是什么,不由得大惊失色!

是妖草!不过不是一根,而是几百上千甚至更多根,从四面八方,一瞬间围拢上来。

这整个就是个陷阱!

难怪眼前这颗妖草,长的位置与其他妖草迥然不同,那是因为林间空旷,方便其他妖草围上啊!

明白过来,下一步自然是——跑,一两只,甚至一两十只妖草,刘火宅都不在话下,但是一百只,一千只一起来?

只能跑!唯有跑!灵力疾催,影鼎带着刘火宅虚空一旋,直直向黑黢黢的夜空钻去。

就在飞起的一刹那,“轰隆”,地面彻底开裂了,好像沸腾的油锅,不知几百几千根妖草同时弹射出来,此起彼伏,争先恐后,锲而不舍的逐向刘火宅,可惜就晚了那么一丝丝,只能给刘火宅擦擦屁股。

幸好,幸好!摸摸露腚的冷风,擦擦额头上冷汗,大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异变陡生!

“哪里跑!”黑黢黢的夜空顶上,黑黝黝的大网也不知什么张开的,伴着一声厉喝,陡然洒落,罩了刘火宅个措手不及。

刘火宅反应也是极快,晓得如何面对这种困局,久已不用的鹿角叉储物空间里面掏出来,奋力旋转着向上挥出。

鹿角叉枝桠繁多,插进这样的网里,立时撑起一片空间,再加上奋力旋转的力量,若么是大网被搅成一团,若么网眼开裂撕出生路,抑或者……

刘火宅目眦欲裂的看着越落越低的大网,这网,竟不是普通的网,而是一网套一网,一层套一层的立体的网。

鹿角叉插入进去,的确撕裂开了几道网眼,但是并没有能将大网彻底撕透,而且飞快的,这些破损的网眼还在自动修复,抵消着鹿角叉的损伤……

刘火宅毫不办法,若不想被重网缠身,寸步难行,只有掉头向下,落入了妖草的油锅。

“轰!轰!轰!”一瞬间,也不知多少雀跃的妖草,在刘火宅落脚之地爆开,响声雷动。

引蛇出洞,围三阙一,背水一战,这些妖草,竟然也通兵法,连番布置,将刘火宅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奶奶的,真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被一群不起眼的妖草给调戏了。

危急关头,刘火宅实在也顾不上隐藏实力了:“阿律那,大擒拿手!”

章一百一十四 狰狞妖草,根须蟒蟠

释安盛传与了刘火宅阿律那身,以魂沌之体的天赋神通,不过一日,刘火宅便将此功,修到了释安盛十年修行的境界。

现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而他的实力,也从原来的五重中晋升到了六重中,阿律那身的功夫,也从一只手掌,慢慢修到了整个胳膊,而且是两只胳膊。

不过修行过程中,刘火宅渐渐意识到,释安盛将阿律那身与大劈空掌修到一处,将之练成灵武合一的功夫,这思路没错,可惜运用的方式错了。

武修重力而轻控制,灵修重控制而轻力,阿律那身能将此二者合而为练出来的大劈空掌,也就不是纯粹的攻击法门了,而是应该攻防合一才对。

“阿律那,大擒拿手!”

左掌覆地,奋尽全身之力,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注入左臂,通过左手挥出,瞬间凝现为长宽丈二,活灵活现的巨大气掌。

以此掌攻击,威力至少在七重左右;以此掌护身,威力也丝毫不逊,最强大的是,不光攻击防御,此掌还可擒拿、撕裂甚至是与法宝兵刃正面相抗而不落下风,妙用无穷,直追传说中的先天一气大擒拿手。

右掌擎天,另一半气力入右臂出右掌,凝结为同样巨型的气掌,两只气掌攥握如舟,上下一扣,立时将刘火宅扣在了掌中,由上到下风雨不透。

“轰!轰!轰!”妖草的自爆就在脚下,此起彼伏,可惜,丝毫撼不动这大擒拿手高达七重的防护,毕竟等级差在那里了。

这妖草平素也就四重,精华瞬间爆,能有五重中的威力,距离七重差着级呢。

“呼隆……”半空里的巨大根网终于落下,劈头盖脸将刘火宅罩住。

可惜刘火宅现在已经团成了一个球,扣与不扣,他都龟缩在那里,并没什么两样。

天罗地网合拢,攻击达到了最高bsp;数百成千的妖草们争先恐后的涌上,爆炸,点火,犹如岩浆喷涌,又似火山爆,硬是将偌大一片林间空地,照耀的亮如白昼。

借着火光,刘火宅总算看的清了,那套在大擒拿手外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大网,还真是由根须构成的,比妖草那达绵密的根须更加粗壮更加强韧,一股股一道道犹如老树盘根,还在不断的纠结缠绕中。

伴着根网同时降下的,还有一个人……不,不是人,一开始刘火宅也以为是人的,直到火光照出了此人面貌,一脸青绿,长着五缕长草,满头如草,一身从上到下披满了青碧的草叶……

这不是人,这是人妖,已然凝成了人身的草妖!

妖物修行不易,尤其是草木花藤之类,比起兽类尤其难以修行。

兽类修到了结丹期才启神识,修到元婴期渐渐能够开始说话并且重塑肉身,至少要修到了天道,才能如双蜃那般修bsp;草木花藤类妖怪基本也是同样,但不要忘记,兽类是能够满山遍野的跑的,草木类却始终只能一个地方呆着。

如这妖草一般,开启了天赋神通是土遁之术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草木花藤精怪只能一个地方呆着,受那风吹日晒雨打雪封,就算侥幸有了神智,通常不等修到下个阶段,便会被人类现,或者煮汤熬药,或者成为炼器材料,基本没什么善终。

或许远古之后,草木类的异灵很有一些,不过现今这个年代,则屈指可数。

也正因为这样,刘火宅才有兴趣吗,因为越是罕见,就意味着功德值越多吗!

“子,在老子的地盘上,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今天……你就在这吧!”眼见刘火宅入彀,草精随网落下,眼睛中血光喷涌,张嘴一笑,露出森森绿牙。

虽形象并未彻底人化,语声流利,意味着这草精,至少已有七重往上,将近八重的修为。

而且……不过是一株草精罢了,周身竟然血光缭绕,那血光并非实质,乃是无漏之眼视界呈现的,通常意味着杀戮、因果,且是许多许多……

“云若!再不过来,洞天里关你一个月!”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刘火宅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

铺天盖地的根须缠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和刘火宅覆罩身体的大擒拿手对抗起来。

“咯咯叭叭……”大擒拿气掌上,渐渐有承压不住的龟裂出现。

虽然这擒拿手有七重多的攻击力,对面的草精,同样也是七重呀,且是真的七重,这密集庞杂的根系,缓缓剿杀力,简直比巨蟒缠绕都更加恐怖。

只是须臾之间,刘火宅就从猎手,变成了猎物。

“呐!呐!呐!呐!呐!……”远方玩耍的云若,一下停止了动作,口中警声连连,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边大喊一边飞奔,意思基本是:“不!不!不!不!不!……”

曾经的云若,生活在洛浦鬼窟之底也不知几千几万个年月,与合窳为邻,从来也不晓得寂寞为何物。

然而当出了生天,见识了外界的繁华与热闹之后,现在就算关它一天的洞天紧闭,都比杀了他都更难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了。

不过呼吸之间,朦胧的一团气雾便来到的战场,虽然在玩耍,它倒是始终未离开刘火宅多远。

“原来有帮手!还不只一个……”转向云若来的方向,草精露出狰狞面目,“我最喜欢折磨那些不只天高地厚的灵宠了!”

将手一挥,刹那间地面如沸,数十上百颗妖草跃将出来,循着云若来路接踵爆炸,火光重天,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这些妖草,就如身外的根须一般,都是那七重草妖所化,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灵,怪不得功德榜上不显,刘火宅渐渐明白过来。

对云若丝毫也不担心,相距约有二十来丈,陡然高喝:“化剑!”

手一引一挥,雾气顿时分作了两团,一团是雾体,蠕动凝聚瞬间变作白色灵剑,另外一团,自然是云若神魂了,不受爆炸与火光影响,一溜烟的扑到了刘火宅身上。

它身后的火光里,一声悲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陡然一条带翅蛇幻化,周身包裹着七色灵光,只是灵光被爆炸与火光所破,显得黯淡微弱。

爆炸之下,蛇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不行,陡然有白光飞来,粉妆欲琢的一个娃娃突兀的飞至,拉了那蛇扑入地面,瞬间不见。

“呼呼,呼呼……”云若神魂捶打胸脯,连连庆幸。

同在此刻,从嘉峪关一路向北,直入北海冰洋的雪潢河畔,河畔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里面,一女四男五人环榻据案而坐。

四男脸cha汤盆,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女子斜倚榻头,对着烛光满脸幽怨:“那个狠心人,竟然真把我撇下,不管不顾?”

章一百一十五 辰蛇勾引,火宅破牢

刘火宅终于知道,这些日子云若古古怪怪究竟为何了……

它的确是在和别的东西玩,只不过那东西有古蜃的血脉,天生擅长幻术,始终隐藏着形体,所以从云若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毕竟与灵兽的感应,不是真的拿眼睛,或者拿天赋神通去体会。

云若雾灵之体,可以变化万千,不过……还真不能隐形。

如此一想,这几日,它时不时的就会散离、淡化,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好像大便拉不出来一样,都是试图模仿那辰蛇隐形的举动了?

竟拿隐形的宠物辰蛇,来勾引云若,欲无瑕还真是好算计呀!

刘火宅这般想的同时,却不知道,雪潢河畔,女子也在同样恶念自己。

云若本体化身灵剑,在刘火宅的遥控下,二十丈外开始力,加冲向盘裹自己的老藤根须。

原本生死就在一线,不过从云若、辰蛇以及那一闪即逝的娃娃出现以后,压力陡然了。

草妖的注意力,完全被消失的辰蛇和娃娃吸走了:“是你这娃娃?竟敢从百草谷里跑出来,真真是自投罗网呀……”

草妖大喜,头样的绿草如蛇虫起伏蠕动,“腾”的一下突然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温度极高,火光极亮,不似凡火,星星点点从草妖头上升起,如同密密麻麻的萤火虫,瞬间布满了整个森林空间,化作漫天星河,向那娃娃与辰蛇消失的所在,蜂拥而去。

星火一闪而入地底,不过刘火宅的感知清清楚楚,虽然在地底,那火却是不灭,紧紧追逐着娃娃与辰蛇逃遁的身影。

这草妖和那娃娃,似乎有甚深仇大恨一般,一见面就紧追不舍。

“斩!”就在草妖威的一瞬间,刘火宅控制下的云若剑剑及履及。

实力进步之后,云若剑在刘火宅手里,已经不是普通的一柄剑了。

虽然遥控无法挥剑光剑芒之力,刘火宅却能让剑锋三尺,变作剑锋十尺,甚至更长……

此时的云若剑,不是纯粹的剑,而可以是枪、是鞭、是从心所欲。

十几尺长的无坚不摧的剑鞭扫上草妖根藤,一触之下,根藤无不寸断,剑鞭势如破竹一般,为刘火宅扫清了羁縻。

“嘶”那些庞大的根系,可不是道法,而是草妖的本体天生地长,一剑下破开,草妖呜咽一声,感觉到了痛楚,扭头讶异的看向刘火宅。

它以为,刘火宅已经无力脱逃了呢,被自己的根系天牢锁住,没有人能从中逃脱。

飞剑又如何,斩得断千锤百炼的本体老根吗?

没想到,还真就斩得断,不起眼的云若化剑,锋利乎想象!

根藤之牢被从外部划开,刘火宅丝毫也不敢耽搁,阿律那大擒拿手微微向外一翻,奋然力,“嗤啦……”整个根须的牢笼被撕开两半。

出声重归自由的呼啸,刘火宅伸手接住云若剑。

十几尺鞭锋恢复成了三尺青锋,不过在刘火宅手中,三尺青锋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翻手一抖,剑光霍霍,瞬间如长江大河一般,涌向前方。

这是刘火宅章鱼迷宫里自悟的劈空绞,加上旁观刀百里念刀刀法,再加上欲子乔修道心得中的精华提炼,融汇一炉的剑招。

最最重要的是,此招当中,融入了刘火宅的天赋之力,原本普通的剑光犁庭扫穴,变成了可以直入,可以旋转,可以弯曲,仿佛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同时又保持着强大的冲击力:“天河绞!”

“没功夫与你纠缠,还有其他事等着我呢!”剑光起自背后,百年老根被瞬间撕裂,草妖虽然惊异,并没有投注太多心思在上面。

草绿色的妖手一挥,幻化巨灵大掌,层层叠叠的草叶草根随着挥舞,逐层生长推进,以根系为筋络骨骼,也叶茎为肌肉皮肤……刹那之间,草妖膨胀成了身高几十丈的妖物,举着一只十余丈长的手臂,捏着拳头,悍然来砸刘火宅。

我管你剑锋如何锐利,剑光如何灵动,只要我的身躯,大到了你的剑捅在上面,就好像根针刺入一样,再凌厉的剑法,有用吗?

草妖思路清晰,目的明确,以如椽巨掌来压刘火宅。

不过,它实在看了这天河绞。

剑光长度不足?这没错,但是天河绞的剑光,可不是纯粹的剑光呀,而是如水滴,如蛇虫,一旦钻入,便如跗骨之蛆,从草叶罅隙,从皮肤,从内部……破开通路竭尽所能的往前钻。

乍一眼看上去,滔滔剑光中,如椽巨掌消了又长,长了又消,和刘火宅的天河剑光成平分秋色态势,草妖自己心中明白,那些剑光已经循着粗大的胳膊,从拳尖越过了肘尖。

若无应对手段,再过片刻,就要抵达腋窝位置,可能触及本体了!

这个人类虽然等级不高,着实不能觑!草妖心念电转,停住了追逐那娃娃的脚步:“可恶的人类,竟敢阻止我不尽老祖要做的事,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草妖嘶嚎着,还是用拳头来砸刘火宅,仿佛只是虚言恫吓……

陡然之间,刘火宅飞身跃起。

就在跃起一瞬间,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星光点点,从地底下钻出来,蜂拥向刘火宅。

是声东击西,草妖悄无声息撤回了追逐娃娃的妖火,显然是要先拿下刘火宅再说了。

“天河绞!”妖火来袭,刘火宅不慌不忙,剑光向下一扫,滚滚天河水,迎上了滔滔河汉星。

“轰!轰!轰!”刘火宅与地面之间,瞬间大爆连场,却是正好一道水,对上一点星,水星相抵,大爆便起。

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星光,当中蕴含的能量可着实不呀,丝毫也不逊于那些妖草!

“嘿呀!”趁着刘火宅收回剑光,专心应对星火,草妖上前两步,举着如椽巨拳便砸。

拳头从几十丈高空坠落,不断加,当到了刘火宅面前,已如彗星撞地球般凶残暴烈!

章一百一十六 草妖分身,娃娃救险

“影鼎,合一!”小鼎浮现,鼎中闭目冥思的元婴陡然张目,化作流光扑入体中。

到了六重境界,元婴的确已经显化,但暂时还离不开躯体独自修行,除非到了七重出窍境界。

刘火宅之所以能将元婴拿出来单独修炼,完全托了影鼎这功德之器的福了。

没办法,实力提升的太快,灵力与内息已经进入六重中,相对应的魂魄与肉身,才刚六重。

级别越到后来,每级之间的差距也就越大,他的力量与根基有差,并不协调,导致了无法同时容纳二者,只能灵武分开了修炼,减少对肉身与神魂的压力。

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够将阿律那身这门功法,练贯全身。

虽不能时刻身魂一体,一时半刻融合还是没有问题的。

元婴入体,刘火宅的筋肉骨骼“噼噼啪啪”一阵爆豆也似的响声,整个身躯陡然涨大了许多,约莫有丈许高下,尤其两条胳膊,粗壮的不似人形,更像两条象腿,既粗且长,恐怕每一只,都有丈许长短了。

这便是内息与灵力多到无处储藏,身体难以承受的后果了。

当然也可以像轮胎一样,放掉些气,压力就小了。

不过,打的气有些多没错,这些气,可全都是天劫之际,天地间最纯粹的元气所化呀!

倘若修为不纯,根基不稳,放跑一些也就放跑一些罢,没什么可惜,刘火宅这些气可是既纯又稳,哪怕压力重重也绝无走火入魔之虞的,这样就放跑了,真的太可惜。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阿律那身的强大来了,此功到处,肉身随心所欲,要软就软,要硬就硬,就好像……将轮胎里的橡胶,换成了强悍效率几倍的材料,别说一重中差了半阶了,就算差了整整一重,恐怕都容纳得下。

“凤鸣九天!熊猱担山!”涨大了身躯,面对草妖碾压,刘火宅夷然无惧,两臂上举奋尽全力。

“轰!”平地里一个暴雷,震彻夜空,整座森林都为之一震。

剧烈的大风从交汇的一点散发出去,空旷的林间无物可吹,只有周边最近的一围笔挺古树,在激波的冲击下,放出“吱吱嘎嘎”扭曲的声音,向外倒伏出去,好像在对谁叩拜。

土地龟裂的痕迹,从两人交触之处,密密麻麻如蛛网般扩散出去,直到了百丈开外。

“嘿呀!”百丈开外,受大震影响,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捉着带翅小蛇,一个踉跄跌出了地底。

外围尚且如此,中心处就不必说了……

地底下被震出来的草妖,好像海浪一波波,层出不穷,层峦叠嶂,更有一些相对弱小的,情不自禁碎了身躯,化成魂火……

草妖的拳头,好像抡圆了的大锤,一锤砸在坚石上,难以抑制的反弹回去,略略有些松散变形。

而刘火宅呢?他依旧做举火燎天状,只不过……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真正提供支撑的,是及地的两肘,与擎天的双掌。

这般巨力碾压下,也就阿律那身的胳膊可以越级挑战了,腰身、腿脚完全支撑不住,接触的一瞬间便咔吧乱响,若非刘火宅见机的快,已经断成不知几截了。

果然厉害,释安盛同样也是七重,相对演练的时候,完全没有草妖这般强大的威压。

妖兽就是妖兽呀,终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三斗之下凡是能够幸存下来的,哪个不是实力雄厚,狡诈万分?

硬抗是不可能的!刘火宅心念电转,草妖第二拳锤砸落之前,两肘一撑拔身飞出,行云流水的身法施展出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缕轻烟,绕着草妖打转。

“轰!”草妖一拳落空,在地面上砸出个丈余宽深的坑洞来。

“嗵!嗵!”刘火宅则立刻还以颜色,壮硕的双臂先后锤中草妖一腿,将腿从膝处打折。

“嗖……”草妖无可奈何跪落,拳头带着劲风呼啸扫过,只擦过了刘火宅幻化的残影。

“嗵!嗵!”不失时机的猱身而上,前后又是两锤,这一次,砸在了草妖的腰眼,令其身躯彻底无法维持平衡。

“哇哇哇……”一边倾倒,草妖一边懊恼的大叫起来,庞大的身躯迅速的开始缩小,根须收缩,枝叶枯萎,夹在纷纷扬扬的落叶雨中,草妖恢复了原本的体型,试图给刘火宅来个出其不意。

这是……正中下怀呀!

纷扬的草叶,还未被草妖的灵力控制,刘火宅的天赋神通一卷,瞬间排到了后边,露出了草妖赤?条条的身躯。

“天河绞!”滔滔天河剑气,劈头盖脸的洒向了草妖。

“可恶呀!”草妖躲闪不及,正面中招,自此而后,再无力闪躲,天河剑气之下,身躯犹如草靶,被剑气进来进去穿梭了也不知多少回,千疮百孔。

肯定伤及了根本,但还不至于送命,对这等妖物,刘火宅已是经验多多,心中自然有数。

天河剑气挥落,有条不紊的消磨着草妖实力,感觉已经差不多,阿律那大擒拿手不失时机的挥出,一掌按压,如同如来压孙猴子,将草妖牢牢抵在了幻掌之心,另外一手祭出影鼎,灵气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催发着影鼎灵光,欲图完成镇压。

“唔!啊!”草妖青绿的脸孔发紫,一副大便不出来的样子,但徒然身俱七重之力,天河剑气内消,气掌外压,影鼎震慑,三管齐下,竟无丝毫挣脱之力。

眼见这么只七重妖怪就要束手,变生肘腋!

那救出了辰蛇的小娃娃,陡然化身白光,一头撞向了刘火宅,青稚童声脆响:“小心!”

其实不用小童提醒,刘火宅的天赋神通也觉察到了,掌下的草妖体内,那股陡然迸发的火系灵力。

见多了妖草自爆,哪里会想不到这代表着什么?

气掌一收合身跳起,可惜,半空中与来撞的小娃娃正撞到了一处,这娃娃虽小,一冲之力可着实不小,两人翻翻滚滚跌做了一团。

“轰!”草妖存身之地,轰然大爆!

章一百一十七 一对活宝,勾心斗角

这一爆,可不是妖草们那种不痛不痒的爆!

恐怕有足足一转天劫的威力了!

毕竟,是七重妖身以肉躯点燃的魂火呀。

刘火宅与小娃娃纠缠在一起,翻翻滚滚,七晕八素,直到百丈开外方才停了去势,玉无瑕的辰蛇直接瘫软成一团,似乎不禁强爆已经晕了。

可惜呀!刘火宅心中惋惜,没想到这草妖性情当真如此暴烈如火,那些分身慷慨赴死不说,连这真身也是……

他捕捉草妖,是为了弄明白周遭情况,赚取功德的,可不是为了什么替天行道除妖降魔。

正叹息间,身侧大头朝下扎在土里的小娃娃胖胖的小手一撑地面拔出头来,警惕的环望着四周,如临大敌:“小心,这只老妖怪诡计多端!不要放松警惕。”

那般大爆,草妖必然已经尸骨无存了,放松什么?警惕什么啊?刘火宅看着紧张兮兮的小娃娃腹诽。

孰料,小娃娃语声刚落,草妖的破锣嗓子便响:“呜哇!你这人参小娃,竟敢坏我大事,让我徒耗一轮转生,今天我不尽老祖饶不了你!”

完好无损的草妖从土中钻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刘火宅与小娃娃二人,将到之际,陡然止步,青绿的脸上露出诡笑,狰狞恐怖:

“差点忘了……你这小家伙,化灵以来就住在百草谷,却不知道,这外面世界的人类贪婪鄙薄,无情无义,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的根脚,定然一把擒拿住了你,将你生生炖了熬汤喝,你信不信?”

之前,草妖被小娃娃一言拆穿诡计,迫不及待便跳了出来,自承小娃说的没错,刘火宅便觉得奇怪。

其实它不动声色,继续向前潜行几步,然后突然发难,未必不会收到奇袭效果,毕竟当时刘火宅也是将信将疑着的……

直到此刻,刘火宅终于意识到,这只草妖,竟是个缺心眼的。

若不然,怎会都已经告诉自己,这小娃娃是只人参娃娃了,还做出一副把柄在握的神情呢?

这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是只人参娃娃,其实刘火宅早就看出来了。

若非妖物,世间哪来的这么壮健的小娃娃,光着腚满山跑,还会飞,能土遁……

只是似乎,小娃娃和老草妖之间,有甚不为人知的过往,就不是刘火宅能够猜测的了。

念头急转中,草妖拿鼻子哼哼喘气,一指小娃娃,对刘火宅道:“你这人类,恐怕还不知道吧,别看这娃娃长的小,其实是一根足足修炼了两千年的人参精成形,速速收了它,保你功力立刻增长足足一重!”

人参娃娃闻言,也不跑,扭头拿乌油油的大眼睛看着刘火宅,微带丝丝戒备。

刘火宅几乎要笑破肚皮,用计也就用计吧,明明早将答案说出来了,偏偏做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摸样,这个笑点,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哇。

刘火宅强忍着,好容易按捺下了面皮的五颜六色轮转,拱手作揖:“原来是道行足有两千年的修行前辈啊,晚辈真是失敬!失敬!”

“那是!那是!”人参娃娃大喇喇叉腿站着,鼻子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粉妆玉琢的幼躯包裹的红肚兜下面,一只小鸟在那里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哈哈哈哈哈……”刘火宅禁不住伏身锤地了,涕泪横流,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对活宝哇?!

其实草妖的计谋不能说差,道行两千年的人参成精啊,告诉天底下任何一个修道人,敢又不贪婪觊觎的吗?

贪婪觊觎之心既起,刘火宅与这人参娃娃结成的联盟立时便破。

可惜他遇到的是刘火宅!

从来也永不会起那些借助外力之心,而且,他自己搞出来的那些天地间最纯粹的精元都还没有来得及炼化呢,哪有时间再去招惹其他呀?

“那前辈且坐镇此间,为晚辈掠阵!晚辈先上了……”好一阵子,刘火宅将目光从人身娃娃身上抽回,强忍笑意道。

“去吧去吧!”人参娃娃大咧咧的挥小胖手。

“嗵!”灵气灌注的两只巨臂地面上一砸,闷响声中,刘火宅飞身跃起,悍然扑向不远处的草妖。

“竟然弃剑用拳,看我破你!”大喝一声,草妖不闪不避迎上,趋近之间,体表根须枝叶如蛇攒动,裹着自己的身体,一层一层缠卷,显然加持了极端的防御。

“轰!轰!轰!”没有了巨大身体的优势,草妖的近战水平正与刘火宅相当,一瞬间对了几十拳,拳拳如雷暴,双方却是毫无损伤。

刘火宅反应更快,凡是草妖的攻击,没有一下真正打中的,行云流水的身法已然发挥到了极致。

而草妖,周身上下防御坚逾金石,虽然被打中了几下,不痛不痒。

交手速度虽快,看状况,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来。

这样僵持下去可不成!刘火宅与草妖心底转着同样的念头。

“分身!”草妖将身一转,刷刷刷,刹那间幻化出无数分身来,倒跟极恶老祖有的一拼。

漫山遍野的草妖幻形,向刘火宅蜂拥而至。

“影册,功德震妖邪!”可惜,这招对刘火宅丝毫无用,铺天盖地的草妖看起来外形一样,身体表面散发出来的妖气却迥然天地。

空间中掏出小册,逼出指尖精血往上一抹,功德影册瞬间金光腾腾,其中一缕随着刘火宅指使,牢牢罩定了混在妖堆中的某个。

“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金光罩体,草妖真身痛苦的大叫起来,捂头遮脸,丝丝缕缕的黑气在金光照耀下,如同烟雾从它体表沁出,而它原本高达七重的妖气,也飞快的萎缩变小。

这就是功德影册的新功能了,除了可以随时记录、察看功德值外,也可以如此刻般,降妖伏魔,罪孽越深的妖魔,所受的影响越大。

不过,理所当然不是毫无代价的,这一招,花的可是苦心孤诣积攒起来的功德值呀。

如非必要,刘火宅绝不会这么做。

“用你一句话,今天你就在这儿吧!”功德、影鼎、神通、气掌……刹那间所有手段都用上,将草妖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草妖用难听的声音嘶嚎起来,“轰!”

章一百一十八 野草不尽,神通伏波

爆了!又爆了!

这草妖的真火自爆简直无穷无尽一样,分身、本体、残肢……无物不能爆,无物不可爆!

虽然已被功德金光至少削落了一级,六级草妖的大爆,威力仍旧不少,刘火宅生生承受着这股爆发力,被其推动,双腿犁地三丈,止住了退势。

信手一招,人参娃娃到手,再往前一扑,由影鼎带着,跳入了地底,紧紧追随着前方十几丈外,某个狼狈逃窜的身影。

“这草妖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土遁,刘火宅一边无奈询问。

五行相生相克,这是没错的,如草妖或者人参娃娃这样的木系怪物,克土,所以容易拥有土遁之能,生火,所以其真火自爆威力无穷。

不过这火,怎可能是凭空生出来的?

就好像功德金光,消费的是素日的积累一样,这真火自爆,必然也消耗着草妖自己的肉躯真元,怎么可能这般连连大爆,还浑然无事呢?

没错,浑然无事!刘火宅看的清清楚楚,方才这么一爆之后,明明已被功德金光消磨了一重境界的草妖,竟是原地复活,状态全满!

人参娃娃头向别处,不说话。

再问一遍,小娃娃依旧不理。

眼睛一转,刘火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哭笑不得:“前辈,还请见教。”

小娃娃这次终于满意了,一满意了,脸也不绷着了,也不做那老气横秋的神态了:“这只老妖怪,可真的不好对付呀!多的我也不太知道,百草谷里,知它根脚的,也就门老了。”

“我只知道,它是一颗普通野草成精。也不知几千年前的一次帝流浆夜,被它采到了一滴月光精华。虽成了妖怪,它天生自带的能耐却没有消去,也便是你们人类说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这家伙成了妖怪,不必会像之前那样,一年一死了,一年一生的本事,却留了下来。所以从那以后,每过一年,它便多一条性命,每过一年,便多一条……”

“虽然道法也普通,天赋也寻常,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兵刃,就凭数之不尽的性命,占据了这周边好大一片山林,自号不尽老祖。”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人参娃娃的答案,解释了好大问题,倒不枉自己称它一声前辈了。

要解决这么只怪物,真的是不容易啊。

“若没有能彻底镇压自爆之力的法宝,几乎不可能!”

人参娃娃说的没错,草妖的确只有七重,不过七重大爆,瞬间达到八重毫不罕见,再加上,这草妖是以真木转真火,五行转化,威力又上一重,差不多,就能达到九重小天劫之力。

若不能将这股爆炸的力量彻底压制,将要被囚时,只需一爆,必能破开拘束一线,然后逃之夭夭,之前两次功败垂成,皆是如此。

人身娃娃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刘火宅:“不过见你战意盎然,自信满满,身上必然是有镇压的宝物了?”

哪里有啊,就是“竭尽全力”四字而已,刘火宅苦笑。

“对了,听说在外面的世界,有个大名鼎鼎的修真,叫做多宝童子,周身上下法宝无数,遇见敌人,直接拿法宝丢,就能把人砸的死死的……我见你身上法宝也不少,不会……就是那个多宝童子吧?”

刘火宅狠狠打了个跌,就自己身上这仨瓜两枣的,哪里称得上多宝童子啊,也就在草妖这样的土老帽身前显摆显摆罢了。

最重要的是,多宝童子……真有这个道号吗?

这人参娃娃虽然年岁挺大,知道的掌故不少,听起来,倒好像生在个桃花源里,完全不晓得外间的事一样。

刘火宅念头转着,陡然一声苦笑,满脸无奈:“虽不是多宝童子,若真有机会,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把那草妖拿下,只是似乎……”

说话之间,刘火宅发现了最严重的问题。

什么最严重问题?那便是,草妖在地底下跑的比他快。

之前游刃有余,那是因为追的是草妖的妖草分身,如今草妖是亲身下地,奋力逃窜,就不是刘火宅半吊子的土遁术能比的了。

“没关系,且看老夫出手!”人身娃娃捋捋并无胡须的下巴,没等刘火宅反应过来,一股雄厚纯正的真气灌入刘火宅体中。

“不要”没等刘火宅反应过来,人参真元已经入体。

气之大补,没有强于人参的了;而在人参里面,又有哪根,及得上两千年老龄的精怪?

可问题是,刘火宅体中,积蓄的真气早已经多到不能再多,再加进这么些进来,可就实在绷不住了!

绷不住了要怎么办?放呗。

从哪里放?人生来许多穴窍,能用来放气的,不过那三四个。

不过,三四个里面,倘若是为了赶路更快而放,则就只有一处合适了……

“嗵!嗵!嗵!嗵!”当下就听得,刘火宅屁股后面连响,恍若雷崩,着实按捺不住呀。

而且,还不是熏天臭屁,而是充满了纯正元气的灵屁……

若给其他修真者嗅到,说不出会跟在刘火宅屁股后面,拍成一行尽情享受。

可刘火宅身边的是谁呀,人参娃娃,那气就是他给的,难道还会可惜吗?当下捏了鼻子,皱了眉头:“我传你道力,是让你土遁的更快一点,你怎么……”

小娃娃话到半截徒然停住。

那屁一崩,两人就向前一窜蹿;再崩,再蹿……不过顷刻,已经拉近了和草妖之间的距离。

“唔,如此法子,倒似乎也行。”小娃娃捏着鼻子怪腔怪调的道。

刘火宅两行眼泪,哗哗流个不停,自己这一辈子的清誉、名声啊,全完了……

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掏出功德金册,此时距离草妖已经不远,在功德金光照射范围内了。

“哇啊啊……”金光扫过,草妖抱头哀嚎起来,不再逃跑,掉头忿然,“你们两个,还真是要斩尽杀绝,不留余地呀!既如此……给我去死罢,我倒要看看,在这地底,你们要如何消去这真火大爆!轰!”

不慌不忙,刘火宅停了身形,戳指向前:“神通,伏波!”

章一百一十九 擒妖草,回洞天

草妖将刘火宅诱到了地底,陡然施出真火自爆之术。

这是一个陷阱!

自爆的jī波在坚硬的土中传播,会上下四面传递压力,若中招,绝不会像空气中爆炸那样,将人远远的抛开消去了大部分伤害。

而是所有爆炸力都会化作挤压力,将行动不便的追击者碾成齑粉……

草妖心中想的美妙,爆炸瞬间心中已经勾勒出后方那可恶的子与更的家伙血肉模糊的胜景。

“要死了!要死了”人参娃娃同样惶恐的大叫。

他长的,实力同样不怎么样,别看已成白白胖胖的婴孩模样。

人参天生肖人,有数孔数窍,修g人形不似其他草木那般艰难,甚至还要易过一些兽类。

故而模样虽周正,真正修为只有六重,那胳膊腿能够挥出几成去,则就又要打个折扣了……

精通土遁的人参娃娃也觉得必无幸理,唯独刘火宅,灵台清明,意志坚定——自己有办法对付这只狡猾草妖,地面上已经验证过了。

此时此刻,不过是需要重做一遍,当然,要比刚才做的更好,若不然,便是尸骨无存,永埋土间的下场。

生死关头,心神前所未有的击中,一指缓缓向前,全部神通,皆凝在指尖:“神通,伏波!”

“轰隆隆!”真火大爆的jī波,从草妖存身的一点处,犹如万马奔腾面八方的扩散开去。

“噗!”草妖旧体消失,新体立生,刹那之间,又吐出一口绿血来。

这地底大爆,对他来说也是把双刃剑,地面上爆炸,冲击力瞬间散出去,地底下爆炸,那jī波却还会前后荡漾些微。

虽只是些微,九重威力擦过七重躯体的边,也足令他筋骨欲裂,痛苦难耐了,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让那难缠的子……

“不,不,不可能!”正转着念头,草妖陡然眼睛大凸,圆圆的眼球绿丝密布,好像气球就要爆开。

为何?因为从正前方,他时刻关注的刘火宅的身位,陡然一手伸来,紧紧扼住了它的脖颈。

气掌散布,包裹住了它的全身,令他寸步难行;立刻又有影鼎的拘束之力,功德金光的镇压之力,一层又一层的束住了他。

他那自以为无坚不摧的真火大爆,竟然是寸功未立,就好像……水波碰见死硬的礁岩一样,擦着刘火宅的边儿就过去了。

若说命中,也的确命中了刘火宅那两只粗逾象腿的胳膊,可惜……对已经修成了阿律那身的灵武合一的存在,那爆炸力并不足以造成致命损伤。

为何会如此?很简单,魂沌之体的天赋神通。

那神通可以控制天地之间各式各样的流,风流、气流、水流、血流,甚至是内息之流、灵气之流、剑光之流……

控制,当然既包括了jī,也包括了压制,且理所当然,可以操作的对象也包括草妖真火大爆的冲击流。

当然,以六重实力,试图完全控制九重大爆,那根本是做梦,不可能实现的,但一次只控制一个方向,控制身前一点,应该可以做到。

倒数第二爆,还在地面上时,刘火宅意识到此点并且做出了尝试,确定有效,地下这轮再试,果然一举成功!

草妖奋力挣扎,但刘火宅的禁制一层层叠加上身,后手不断,新躯甫一替换,又自震受伤,短短呼吸之间,它的实力已经由七重顶,被生生压制到了五重。

“爆!”咬牙切齿,拼尽全力,草精只得又爆了一次,不爆完全没有机会呀。

“神通,归返!”草妖的反应,刘火宅哪里会不算计到,瞬间动神通。

这则是他天赋神通的另一桩应用了,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直接压制反弹所造之流。

“轰!”草精的身躯,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出现。

因消失而爆出的冲击,刹那间被刘火宅反弹到气掌下的方寸之地,将草精新躯重又轰的破破烂烂犹如破草袋。

然后,气掌擒拿,影鼎吸取,功德镇压,接连不断,等到草妖缓过气来,又一次五重了。

“啊啊啊……”草妖郁闷的大叫起来。

然而无论如何懊恼,已经不可能从刘火宅手中逃出生天了。

“我投降!我投降!”草妖万般无奈的道。

“他眼珠,肯定没在打什么好主意!”人参娃娃戳指道,“不要相信他!”

刘火宅无语,人参娃娃说的是事实,这草妖口中大叫投降,两只眼睛滴溜溜……你说你演戏,倒是也演的像一点哇!

“影鼎,吸取!”鼎黄光陡盛,加强了吸力。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草妖哀嚎起来,身躯奋力挣扎,陡然间碎掉了。

仔细一看,原本伤痕累累的草躯,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草种。

这些种子,想来就是草妖的生命之种,每年暖花开便会生出一颗,每次死亡又会消耗一颗。

不过显然,几万颗种子不全都是真的,极少数真的魂在假的里面。

但是外观一样,气息类似,很难分辨出来,这草妖就算被抓了,也是打定了主意不配合呀!

不过,这家伙以为,自己捉它来要做什么?签约灵宠吗?还是煮药熬汤喝?刘火宅哂然,强撑了伤体,土遁出地面下里稍一拾掇,在一处僻静的所在,打开了洞天的门户。

洞天是自己的,洞天外面的大洞天则归阴阳二蜃管,刘火宅来到洞天,又穿出洞天,直接出现在原来的楼兰城,现今的楼兰湖边。

“哇,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法术?难道是传说中的万里闲庭吗?”青青的山谷,幽静的湖泊,广袤的荒漠,人参娃娃看的目眩神离,连连赞叹。

“恩公,这次又带来了什么?难道是这孩子?”湖边,一女子盘膝坐着,摊开一本金册,正在上面写写画画,听到动静,放下笔书含笑询问,显是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哇!”人参娃娃惊恐的大叫起来,一个跟头翻到了刘火宅身后,牙关打战,惊魂不定,“好,好,好强……大的妖……怪!”

它感官敏锐,一瞬间察觉了阴蜃的强大。

没错,这个湖边女子正是阴蜃,九重五转,世间最顶尖的生灵。

章一百二十 阳蜃抱怨,阴蜃感恩

“天地元气匮乏,如人参这般的大补之药也是日渐稀少,能够炼体成形的更是少之又少,应该有不少功德,恭喜恩公!”自从此间事了,阴蜃一向以恩公称呼刘火宅。

“我虽救下了你们二人,却也将这幅重担压在了你们肩上,恩公二字休要再提。”刘火宅摇头,“不是那孩子,是这些……”乾坤袋里掏出了草妖之种。

“轰隆!轰隆!轰隆……”说话之间,楼兰湖的远方,地动山摇。

先是龙吟传百里,惊动虫豸铺天盖地;继而是地表龟裂,自成沟渠谷壑,地动山摇;复又楼兰湖水自高而低,呼隆隆灌满了水渠,声威如万马奔腾……

“咯咯咯……”躲在刘火宅后面的人参娃娃颤抖更剧,上下牙床撞击如老鼠磨牙。

云若早恢复了原状,辰蛇得刘火宅之助,灌下几口灵药,伤势也飞快好转过来,能够自如的飞到空中了。

于是两个小家伙齐齐飞到人参娃娃面前,扯腮吐舌,尽情奚落这货的胆小。

“我,我,我才不是害怕呢!”人参娃娃面色发苦,嘴巴打结,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倒驴不倒架,“你,你,你们见识浅薄,不晓得人间有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我,我,我这行的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道。”

“扑扑!”云若吐了参娃满头满脸。

“悉悉索索!”辰蛇蛇信吞吐,摇头摆尾,倘若会说话,铁定也是阵阵奚落。

“我,我,我才不是不敢出去呢!有本事,有本事你让那两只妖怪过来呀,是他们不敢见我吧?”

刘火宅惊异的转向人参娃娃,如云若、辰蛇这般的灵宠,神志其实已开,智商也有**岁孩童档次,只是说不了话。

但是观人参娃娃反应,似乎能听懂二宠奚落的样子?

三个小家伙相互不服的时间里,远方水渠边上,庞然大物抬起脑袋,一脸的不满不爽兼且不耐,虽在遥遥几十里开外,大大的白眼球胜过日出日落时分。

“你救了我夫妻二人性命,这是事实,连声恩公都不舍得让我们叫,却是打算让我夫妻永生永世的欠你,为奴为仆都还不清么?”

这自然便是阳蜃了,在远方干活,迁虫,开渠,饮水……

脸色很是难看,可不是装出来的,为了刘火宅能接受心意的做作,而是实打实的给脸子。

为何?因为他心中不爽呗!

阳蜃本就是铁骨铮铮,势不低头的性情,若不然,不会阴蜃都灰飞烟灭了,他仍旧不放弃。

一个方面,是他与阴蜃确实感情深厚;另一方面,未尝不是这身傲骨,无论如何不愿低头,哪怕对象是老天爷。

三千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更加助长了这种孤僻难近的傲慢,这样的人,哪是能够随便欠别人人情的?

相比欠人情,恐怕他还更愿意灰飞烟灭呢!更何况,那也是实情,虽留住了性命,刘火宅却给他们找了份千百年也打不完的工,顺道还将阳蜃从天道之巅,那第一人的位置拉下来了……

没错,阳蜃不再是天道第一人了,天道和尚重新坐稳了第一人宝座。

入手了洞天碑、雍州鼎后,阴阳二蜃就不再是普通修真了,相当于有了仙籍,仙人当然不能再跟普通人争短长了。

不过,这所谓的仙籍,阴阳二蜃真的需要吗?

六转真天劫过不去,九转假天劫要过却是轻而易举的,那仙籍于二蜃来说,毫无意义,哪如天道第一人之位,算尽苍生短长来的舒服过瘾?

可惜现在,被困洞天,根本不入天道,别人要算算不出来,他们想算别人,同样也摸不着头脑。

阳蜃安能不怨?

若非有阴蜃居中调和,若非此间已辟为洞天,直接勾连天庭,刘火宅真不敢随便进来?

他不能不担心,这阳蜃会因为懒得还自己的人情,找个因由把自己做掉,直接省了那份心思了……

阳蜃冤声惊天动地,从远方传来,如天雷滚滚。

“咿呀……”人参娃娃悲鸣一声,口吐白沫,直接吓的晕过去了。

“呼呼!呼呼!”“嘶嘶!嘶嘶!”两只小兽落到人参娃娃身上,一边踩,一边得意的笑。

这人参娃娃可不是跟草精打架时才遇上的,早些时辰就见了面了,一副老气横秋,我狠牛X的模样,早让两只小兽憋了一肚子不爽,现如今,终于占了上风了也!

云若是兔子模样,辰蛇成翼蛇之姿,左耳朵对右翅膀,右耳朵对左翅膀,相向一拍,然后转过身来,长尾对短尾,磨蹭磨蹭,同时打一个舒服的哆嗦,两只小兽相对而笑,十分快意。

对阳蜃的脸色,阴蜃还以如雷咆哮:“怎的,我们夫妻二人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了,从此可以日夜相伴,逍遥此间,对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一句话出口,阳蜃立时萎了……

粗声粗气喝退了阳蜃,阴蜃转过脸上,又一副如沐春风模样,变脸之快之速,叫人瞠目结舌:“恩公,别管那个莽汉,整日就知道无事生非。”

“此间有山有水,更难得的是,独成洞天,又有雍鼎可以随意布置山川地理,等以后移植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渐渐多了……”阴蜃眼中,星光渐起,就好像狼见了肉,猫儿闻了腥,风萧萧听说要逛街购物一般。

“咳!咳!”刘火宅不得不咳嗽打断阴蜃的畅想,提醒她办正事。

“哦,对了,这些种子,马上为恩公你清点。”神通一招,几万粒种子,尽数投入了雍州鼎中,除了定鼎河山,这雍州鼎,也是有其他妙用的。

不过旋踵,鼎口上浮起了黄光,黄光里面,幻化显现出了妖草的形貌,同时还有灵文标注。

“这,这就是普通野草啊?唔,似乎有些不一样。”阴蜃疑惑的道。

刘火宅将遭遇草妖的过程向阴蜃叙述起来……

章一百二十一 功德破百,金书奖励

刘火宅的是影鼎,阴蜃手中是真鼎,其功用理所当然是有差别的。

影鼎只能用来观察一下物种的基本外观,而真鼎可以以天庭秘术推演,彻查,洞悉。

资料计入功德金册后,便可获得相应功德,在那同时,金册会自行运作,推演最适宜物种的环境、温度、地势、风向以及,适合与何种草木、鸟兽搭配生活等等,将资料集结汇总。

没错,功德金册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功德排行榜,有着很复杂的机能与功用。

以楼兰湖为中心,整个楼兰洞天现今已有了八块以禁制相隔离,维持着不同温度、湿度、幻境,并以不同风格的动植物搭配,繁衍生息的区域。

大的区域下面,还划分小区……

时间物种多不胜数,相生相克之道更加复杂难言,仅靠金册推演是不够的,而且就算推演,凭空推演与有实据的推演,其花费的时间与能量是迥然天地的。

开垦洞天,变易地理,移植花木,积累经验,这便是阴阳二蜃功德之道了。

但二蜃不能出洞天,就需要刘火宅这样的,在外面搜集草木花鸟,分类辨识,然后迁移进来以充实洞天了。

可以这样做的不单刘火宅一人,还有玉子乔、青黛仙子,以及迷天圣教中一票信了玉子乔的新功德道,并在玉子乔的诱引下,加入了这桩浩大工程的年轻弟子。

不过,迷天圣教弟子,自然是从西域大宛率先着手了,故而洞天中的八大区域,有三处乃荒漠瀚海环境,四处为天山草原、雪岭环境,上面已经葱葱郁郁生机无限。

只一处高山林地环境,是刘火宅专属,乃是他一路向东,深入昆仑山脉的结果。

这一轮上交,不仅仅包括那罕见的草妖之种,还包括几十株光洁的参天古树以及其他一些藤蔓草种之类。

经过一段时间推演,最终统计,刘火宅功德值为,一百五十二份;

“这么多?”刘火宅愣了一愣,他原本功德一百四十份不到,也就是说,这一次得了十二份还多,超过之前一个月努力的总和,更别说,擒拿草妖的过程中,他还花用了一些,原本他以为,这次能不亏本就不错了。

看起来,应是擒拿草妖这般的异种,奖励尤其的多。

“功德多少,可不是旁人能够干涉的,完全是功德金册自行推演的结果。”阴蜃抿嘴而笑,“另外恭喜恩公,功德榜排行第一,可以挑选一件奖品。”

“奖品?”刘火宅先是愕然,细细一想倒也点头。

天庭开辟此间洞天,是有深意的,功德之数虚无缥缈,既然想要这里发展的好,必要的物质刺激还是要有的。

阴蜃面前的功德金册,瞬间绽放金光,一样样宝贝的投影呈现其上,如走马灯般轮转,有丹药,有兵刃,有法宝,有秘籍……

“我这功德第一,纯是你相让的。”刘火宅摇头,“却不能要。”

没错,整个楼兰洞天的功德榜上,能够对刘火宅形成威胁的,只阴蜃一人,而以开辟洞天初期的功德进境,阴蜃所获,应该远远超出刘火宅才对。

但现今的功德榜上,阴蜃的功德值却是负四千四百份,绝对的垫底。

因为将她自己和阴蜃的负功德数均摊了。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也不知她如何求得了金册许可,竟然真的改掉了。

“而且,我立洞天有功,影碑、影鼎、影册皆有,功德数也占优,就把机会,留给更努力的人吧。”

似乎猜到了刘火宅会这样说,阴蜃含笑:“没关系的,奖品统共百件,最先达到一百功德的人都会有,只是今日方才炼成,所以……”

一百种礼物,一百个人挑,档次差不太多,挑的早的人当然更合心意,挑的晚的也有安慰奖,这倒不错。

而且阴蜃话中,还包含着其他内容……

奖品为何物,应该是上边定下的,但天庭赐宝,哪是那么得见的?要知道,几百年来,天庭降下仙谕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呢。

所以这些宝物,应是上边给出了制法,然后由人在下界完成了组装,能够这样做的人有谁?除了阴阳二蜃还能有谁?

这般深入一想,刘火宅也就不再客气了,不过打眼往那些奖品上一扫视,还真没什么自己想要的……

丹药挺好,可惜是助长修为用的,他现在缺修为吗?他想将修为尽数容纳都艰难的很,迫不得已人婴两分中呢……

武器法宝也有五六重的样子,五六重对一般人来说不错了,但对已经习惯了越级挑战的刘火宅来说,实在是帮不上手呀!

哪及上云若化剑之锋利,天赐三宝之功能多样,功德镇压之强大,阿律那大擒拿手之变幻由心?

说起来,第一桩要强化的该是阿律那身才对,只练通了两臂的阿律那身还是差些呀。

都不需练遍全身,若能将脊椎一线,加上腰腿练通,面对草妖的时候,恐怕就不需要功德震慑了,直接以肉身就能压制的死死的。

若能练遍全身,那么即便在极恶老祖这样的八重手底,只要他不出天魔塔,也能够支撑个片刻吧?

刘火宅心中思索,目光飘忽,漫无目的的从那些走马灯轮转的法宝上掠过,陡然在一本秘籍面前驻留下来——金光破魔阵。

若说刘火宅现在,修行还有什么欠缺的,那便是他的道法了。

虽然已经元婴中了,到现在没有一门正经的道法,临敌之际,若么是武修的功夫,若么是天赋的神通,若非他天赋神通霸道,与武修相辅相成,他现如今的实力,别说越级挑战了,恐怕连四五重的结丹都打不过。

为何?人家能飞,他能飞吗?

从玉子乔那里,他得到了基本炼丹、基本炼器、基本阵法的心得,闲暇时候也曾翻看。

不过,炼丹需得灵药,一来他不习惯以外物相助,二来,此道与现今的功德道,有那么一点相违背。

至于炼器,与炼丹是一样的,同没什么兴趣,若说着落,也就是阵法了。

他的神通,能够控制天地元气流转,同样的阵法在他手中,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威力来,此其一。

其二,这金光破魔阵,普通使来也甚具威力,但如同能以功德灌注,则更加无往而不利,比直接以影册震慑,效率提高了不知有多少倍。

“就是这一本了!”刘火宅终于选定。

章一百二十二 金光破魔,灵息灌注

金光破魔阵,虽然号称阵法,其实更像是剑阵。

阵法的基础是八柄刻画着咒符的法剑,法剑在空中聚、散、离、合,接引四周围的天地元气,并加以控制。

“乾阳天光!”“嗡!”八剑并行排列,其中最上方的一把陡然激震,震动带动其他七柄材质一般的法剑共鸣起来。

天地元气瞬间汇聚,将乾位之剑激的发出光来,如日中天,炽烈无比。

“破!”刘火宅将手一指,乾剑瞬间没入山丘,其余七剑紧紧相随,一边飞行,一边激震,搅动天地元气,声威吓人。

“轰!轰!轰!”连串的爆破之音传来,从八剑没入的丈宽地窟中。

过得片刻,五十丈开外的山头,一前七后八剑破土而出,井然有序的飞回到刘火宅手中,它们曾经钻过的地面,“轰隆隆”连串的塌陷。

八剑归位,其中一点金光,被刘火宅信手一招,收回了影册之中,微一探查,不由赞叹:“好阵法!”

方才那一剑中,混入了功德金光,然出剑完了清算,功德金光没有半点损失,显然是不破邪魔,便不耗功德,如此有针对性,且功德附加阵法,破魔效率远胜过之前百倍,刘火宅怎能不喜。

若说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就是……执着手中仅有巴掌大小的小剑,刘火宅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剑了,而应该称其为匕首。

毫不起眼的匕首,呈现灰蒙蒙的材质,既无亮光,也无杀意,只是偶尔有落叶、尘屑之类擦过锋刃,瞬间两半,可以觉察这些小剑削铁如泥的锋利。

刘火宅手边,可没那么多可以打造神兵利器的材料;就算有,他的水平也打不出来,这几把小剑,理所当然是云若本体所化。

不过,云若本体的分量,最多就够铸一把三尺青锋的,硬是拆分成了八块,理所当然,每块就只有这匕首大小了。

“唉,云若,你若再胖些就好了!”刘火宅不由自主叹息,若匕首有普通剑那般大,刻画咒符就可以更细致一些,携带的威力自然也会更强,说不定整个剑阵的威力还能增加一倍。

“嘶嘶嘶”旁地里,辰蛇愤怒的嘶叫着,半空中扭来摆去,状似疯虎。

在它身边,一团气雾正也扭来扭去,挤压厮磨,好像甩不掉的口香糖:“吐吐,吐吐!”

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手揪小蛇,脚蹬气雾,灵息喷涌,一个劲儿的帮辰蛇把牛皮糖样的云若推开:“这不是借不借你地方住的问题!你这叫夺舍,邪魔外道才这么做……”

原来,却是刘火宅用了云若的身体,云若闲极无聊,将主意,打到了辰蛇头上。

没办法,往常刘火宅借躯也就一会儿,这次炼阵,既要将原本一把剑的材料分化八把,又在维持着剑上面的刻咒,还要顾及剑阵运转、神通协调……

从拿书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了,也才练成了一招乾阳天光,接下了速度可能会快,但乾阳天光这类的技巧,不过是金光破魔阵的最基础手段呀!

云若没有了躯体,魂躯无力,只能穿透、穿透再穿透,实在是无聊透了。

“呶呶!呶呶!”云若魂魄又跳又叫,指手画脚。

“不行,不行!”人参娃娃骇然色变,放了辰蛇,回身便走,果然能听懂云若的话。

不过,反应虽快,却是来不及了,被云若一个虎扑到了背上。

“放开我!放开我!”人参娃娃焦急的大叫,可惜小胳膊小腿,死活够不到背上八爪鱼一样的云若。

“呼呼,呼呼……”云若得意的笑。

这一番,却是辰蛇冲上前来,替人身娃娃撕扯阻挡了,投桃报李。

其实,这样的纠缠,已经持续了不知几个时辰了。

云若念头虽然坚定,奈何对方时时刻刻都是二对一,在神魂上的修为更是差相防御,故而这么久了,始终没能得手。

“好了好了,别闹了,给你!”摇摇头,刘火宅将混沌雾气甩给了云若。

“呼呼!”得意的钻入身躯,云若回头向人参娃娃与辰蛇做出鄙夷姿势。

“我们,我们才不是小气呢!”人参娃娃不满的道,“没有人会那么做的。”

“嘶嘶”辰蛇连连点头,生恐云若不明白。

“你看,辰辰都这么说。”

“嗷吸喂,哈啷咴,哈啦啷喂吧哞喂……”云若扯腮抖舌。

“你才小气鬼呢,你全家都小气鬼!”人参娃娃急道,也就它能听懂云若那含糊不清的话了。

纠缠不清间,试图找回场子的云若突然不能动了,被一股神通之力裹住了。

云若回头,便见刘火宅一张脸孔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云若,想不想长胖一点?”

刘火宅问的正经,但是云若心中,徒然就兴起一阵慌乱,摇头摆尾试图拒绝。

可惜,哪里是它拒绝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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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噗噗!呜呜!噜噜!……”云若哭天嚎地,翻扭,锤地,变形……仿佛音箱上面跳舞的淀粉团。

一边,人参娃娃看的汗流浃背,白嫩嫩的身躯上下,露珠遍布,却丝毫不敢轻忽,每当云若开口,立刻同声翻译:“热!疼!更疼!痒……”

刘火宅斜睨一眼脸色煞白的人参娃娃:“怎么?怕了?”

“谁,谁,谁怕了!”人参娃娃一贯的傲娇,“我,我,我这叫做将心比心,他心通,可是佛教里的大法门。”虽如此说,遮掩不住它青白的脸孔,颤抖的小胳膊小腿儿。

人参娃娃的确怕了,虽然方才还与云若斗的不可开交。

旁观的尚且如此,那云若本尊……刘火宅轻叹一声,放弃了继续折磨云若。

其实,这真不是折磨,而是他试图将体里多余的纯净灵息,灌进云若体内,让它快快长大变强……

只是,虽然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纯净灵息,不知道多少人欲得而不求之物,于云若这团天生地长的混沌雾灵来说,浑然无用。

灵息融不进它的身体里面,更不能使它有一分一毫的成长……

想来也是,若混沌雾灵好养,还会如现在这般罕见吗?

得脱自由,云若如释重负,虽然它也知道,刘火宅是为自己好,但是……一溜烟的不见了。

人参娃娃反应稍慢了一点,在刘火宅的注视下,小胳膊小腿轻轻慢慢往外移:“既,既,既然没甚么事,那前辈我就,就告辞……”

真真是倒驴不倒架。

可惜,就在他转身要走之前,消失了有一阵子的辰蛇突然出现,半空中摇头摆尾,向刘火宅一阵蜿蜒。

“别扭,帮我翻译翻译先。”神通大手一把揪住了人参娃娃。

“啊?”人参娃娃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章一百二十三 雪潢河畔,修真集结

辰蛇是给刘火宅带信来的,不过,不像刘火宅估计的那样,是遇险求救的消息,而是另外一桩消息……

关系到许多楼兰洞天功德的消息。

玉无瑕透露的只有这么多,更多的内容,要刘火宅前去才会知会。

这个女人,真当自己是傻的吗?一次两次吃亏上当也倒罢了,还用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手段引诱自己。

就算她说的消息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功德,需要去凑她那一桩么?

三言两语打发了辰蛇,甚至于打发的时候,信口雌黄说了些什么,刘火宅都是扭头就忘,一头扎进了雪潢河。

楼兰洞天里,楼兰湖边已然巍然成林,那楼兰湖中,却还空阔的很,随便在直入冰洋的大河里捕捉一些此地独有的鱼虾之类,应该就有大把大把的功德可捞……

雪潢河底,影鼎之光犹如探照灯,照亮了漆黑的水下。

变化由心的云若,这一次被拉伸成了巨大无比的渔网,网眼的大小同样在刘火宅一念之间,就如同筛子,将雪潢河底的生灵一筛一筛打捞起来,然后一股脑塞进了小洞天空间里面。

忙的正不亦乐乎,一道道的灵气激荡陡然从上方掠过。

怎么回事?刘火宅心中疑惑,那是修真者御剑而飞的灵光,而且,绝不是第一次,加上这次粗粗一核计,就这一上午,已经七八波统共二三十号人过去了。

若在往常,说不定刘火宅一不留神就忽略过去。

不过和玉无瑕之前的提醒联系起来……

此间是雪潢河的下游,距离极北冰洋还有那么几千里,但已经是整个新朝的最西北端了。

西南方是西域大宛,正南方是河湟之地,东北方是牧州冰原。

这里本是战乱之地,因为河湟刀家投靠新朝,兵不血刃完成了归附,最近几十年,倒是和和平平。

老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这人富足了,别样心思便多了,如之前那河中四子,明明诗书文章狗屁不通,偏偏打扮成那等读书人模样,则就是河间府近期的流行了。

雪潢河溯游而上,最大的一座城自是镇守西陲雄关的嘉峪关,不过最近的一座城,就是河间府了,同时也是整个新朝最西北端的一府。

但即便是河间府,距离此地,也有好几千里路程。

虽然往往人烟稀少处,正是修真盛行的地方,可是再怎么盛行,修真者整体数量终是少的。

就比如说迷天圣教的天山上吧,你去天山主峰,上面的确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可若是随便找一座偏峰,人数恐怕就不多了,若是更不起眼一点的试炼之地,说不定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就是修真界的特点了,地广,人稀。

可是去河间府三千里,这么不起眼的一段雪潢河上,仅仅半日功夫,就有二十几个拥有御剑之力的修真飞过,竟然比迷天圣教一座偏峰都热闹了,这种情形,殊不寻常。

“这位道兄……”出了河,使神通弄干净了一身上下水滴,刘火宅腾身半空,径自向下一个行经的修真者询问。

直接理都没理,修真者划一个潇洒的弧线,瞬息远去:“不认识你!没空理你!”

“道兄留步……”

“忙着呢,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道兄……”

“咦哈!让开,让开,撞伤了可不掏药钱哈!”

接二连三有人过去,可没有一个舍得稍停一下,指点刘火宅的。

这封神大战头号杀手的法门,果然不是谁都能用的呀!刘火宅心中郁闷。

无奈之下,只得御了飞剑,如接二连三的过客一般,循着雪潢河顺流而下。

越往前飞,刘火宅越加笃定,接二连三的修真者,与玉无瑕所提的大功德,是同一件事。

因为越往前飞,他和玉无瑕的距离就越近。

他怎么知道距离有多远?因为释安盛正跟着玉无瑕呢,他虽然不知道玉无瑕的位置,却可以通过戾魂万蛊丹,清晰感觉到释安盛的所在。

前方的御剑者感觉到了刘火宅的追逐,陡然加快速度,试图甩开刘火宅。

不过,一个小小的四重,哪里甩得脱已将元婴大成的刘火宅啊?

一次加速不成,二次加速还是不成,到最后都嗑药吐血了,还是没能够甩脱。

心高气傲的修真者倒有几分佩服了,眼见前方地头将到,按落了飞剑,回过身来正欲和刘火宅搭讪几句,以示钦服之意,陡然一个软绵绵,销魂蚀骨的声音传来,嗲的叫人骨头发酥:“老公,你来了?”

前方,不过是雪潢河边一处普通的客栈,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也就是客栈周围,三五成群按桌排做修真者了。

客栈一共就三个人,老板兼管算账,大厨兼管跑堂,小二兼管打杂,忙的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客栈地方本就不够,不得不将些桌椅甚至是床板搬到外面,然后凑合些树墩树桩之类的,摆成坐席。

修真者们或许真的不太在意,客栈老板身为凡人却深知,这些修真者一个爽掉下脸子,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哪里敢怠慢了?

前前后后集结的修真者已经有四五十多,还在慢慢的增加中,看起来倒有一多半,是从雪潢河上走的。

四五十人,不知不觉间鼎足三分,势力最强的一波,有二十几人,占据了客栈正堂,好酒好菜,好茶好水,最是舒服。

呼唤刘火宅的声音,就打此间传来……

玉无瑕骚媚入骨的坐在席间,虽然不是首席,看那河中四子,还有其他与河中四子差不多打扮的年轻人,色迷迷的围坐在她身边,不是首席,胜似首席了。

“噗通!”刘火宅被玉无瑕叫的一个寒战,控制云若不住,倒栽葱跌下了飞剑。

“噗嗤……”一圈讥笑的声音,这等御剑功夫,就不要拿来显摆了。

那个回身过来欲与刘火宅搭讪的修真看看周围人面色,再看看招呼声音发来的地方,摇摇头,走向了熟识者的坐席。

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刘火宅做出和玉无瑕全然无干的样子,然后,飘入耳中的传音,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章一百二十五 酒场如战场,娃娃逼美人

玉无瑕的传音就说了两点,第一,这些人的集结是有意为之的,而且,不太接受陌生人加入。

第二,这些人的目标,是一处隐蔽封禁了数百年的药园。

数百年封禁,无人打扰,想来药园中,已经积下了许多年候颇老的异草奇花。

这些人欲取花草炼药,刘火宅看重的,则是这些异草奇花的功德。

自从收服了草妖,刘火宅知道,花花草草的功德并非固定,而是与它们本身功德罪孽相关联的。

草妖横行山间许多年,不知挤占了多少水土,逼死了多少草木,罪孽深重,刘火宅将之收服,自然是大功德一件。

倘若草妖不是作恶而是行善,积累许多功德,刘火宅将之擒获,并移至洞天呵护看守起来,功德应该同样不少。

总之就是,花草的年岁越高,珍稀程度越高,功德便会愈多。

一处封禁了几百年的药园,同时符合这两点,其功德值……想想就叫人觉得振奋。

刘火宅停下了脚步,无奈向玉无瑕走去。

想要和这帮人一行,未必非要看玉无瑕脸色,可是玉无瑕也说了,倘若不过去,就会从中作梗……

看周围一圈人那色授魂与的样子,这梗的确会非常麻烦。

“老公,你来了。老公,这里坐。”见刘火宅来,玉无瑕微微一笑,让出身边空地,如花解语。

周围一圈,俱是如河中四子一般,内里草包,偏打扮成儒雅书生模样的修真者,看着刘火宅慢慢走近,听着玉无瑕娇媚的声音,瞬间上演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左眼寒冰,看着缓缓趋近的刘火宅,妒由心生;右眼烈火,看着艳绝人寰的玉无瑕,恨不能整个吞下,欲望熊熊……

“小娘子,这真的……真的是你的相公?”一只眼球左分,一只眼球右转,十几号人齐齐散光中,河中四子其中之一陡然站起身来,戳指向刘火宅,“这不是昨日那个,昨日那个劫匪么?”

却是认出了刘火宅!终于认出了刘火宅!一路行来,他们眼睛心思全放在玉无瑕身上呢,能忆起刘火宅模样,实属不易。

“昨日是我与相公逗笑呢,不想被几位少侠行侠仗义……”玉无瑕掩嘴而笑,风情无限,“搅扰之处,还请少侠见谅。”

“没事!没事!”河中四子齐齐摇头,本能的摇头。

面对美人,火气是无论如何撒不出去的,所以只能将一腔妒火,满怀激奋,尽数投射到刘火宅身上。

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但凡目光有一丝攻击力,刘火宅也要被这怨念生生剐杀了。

可惜,并没有,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刘火宅步入席间,走向美人斜倚那身边的位置。

“不行!不行!小娘子,道歉哪有这般没诚意的?总得让你相公,敬我们三杯,算是赔礼罢?”突然有一子醒悟,高呼起来。

“对极对极!”立刻有好事的家伙取出几只大海碗来,每只碗里满满的倒上了酒。

“啧啧,这种劣酒怎么能显示出诚意来呢,换上这坛仙人醉,这才是我等修真该喝的吗?”

灌酒,这还算比较委婉的法子呢。

就在刘火宅步入席间,这短短的十几步中,倒有两三条腿脚,出奇不意的伸将出来,欲绊刘火宅个大马趴,让他当众出丑。

结果多数无功而返,因为在第一人脚下,刘火宅就被绊住了,不由自主的几步踉跄,刚好一跤扑入玉无瑕怀中。

软玉温香满怀,令得手者大叹失策,没叫刘火宅出丑,倒让他占了大便宜去。

不过再想想,两个人原是夫妻,就略略平静了些,开动脑筋思考,还有什么其他令刘火宅出丑的办法……

焦点中心处,玉无瑕面色微红,出其不意的肌肤接触让她心慌意乱。

刘火宅偏头看着脸红的玉无瑕,原想就这样放过了她,却未想她往自己身上一靠,陡然媚笑起来:“喝酒,喝酒!”

笑意盈盈将三大碗连修真者也能灌醉的仙人醉送到他嘴边。

尽显风流的同时,也将满场怨愤,重新又聚集到他的身上。

这个女人,是诚心想让自己出丑呀!刘火宅心中忖道,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个刚刚压下心头的想法,顿时重新冒上心头。

“喝酒?没问题!没问题!咱最喜欢喝酒了。”刘火宅豪迈的捧起了海碗,“咕噜噜”几口下肚,“哈”打一个酒嗝。

“好,痛快!痛快!纯爷们儿!再来一碗!”众人纷纷劝进。

热闹当中,没人注意刘火宅怎么伸手,怎么掏摸的,凭空里变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胖大小子:“娘子,你这一走不要紧,儿子肚子可是饿的紧了,赶快的,喂两口奶,省的哭的我闹心!”

人声一滞,落针可闻……

这孩子哪儿掏摸出来的?这是第一桩疑惑,不过大家都是修真者,谁还没两三招散手啊?

略过此项,然后便是一地心碎的声音,原来,人家两人不光结了婚了,连孩子都有了……可怜原先还有许多人,做那二人只是定亲并非成亲的美梦,甚至暗地里诅咒刘火宅是个天阉不举的,一瞬间所有美梦皆成了空。

不过……心碎之后,又是希冀……

喂奶,喂奶,喂奶也……

会是碗型的呢?笋型的呢?梨型的呢?尖的呢?扁的呢?嫩红的呢?紫红的呢?

甚至有一人,就那么张着嘴,直勾勾瞪着玉无瑕胸脯,将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了!

玉无瑕彻彻底底傻眼,变成了一块雕塑!

孩,孩,孩子?哪里来的?木然接过,白白胖胖,粉妆玉琢,“哇哇”哭着,不是个大胖小子还能是啥?可爱的叫人不忍释手。

但,但,但是……给他喂奶?

且不说自己有没有奶?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她一个姑娘家家,拉得下这个脸么?

脸孔红的像猴子屁股,玉无瑕扭头向刘火宅,刘火宅脸上挂满胜利的微笑: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喝酒!喝酒!喝酒!”周围一圈,原本是齐刷刷如此喝声,从这之后,一色改成了“喂奶!喂奶!喂奶!”虎视眈眈。

玉无瑕哪里想到,刘火宅竟会用如此狠招,接招接不下来,不接招吧,也不知如何拒绝……

正难过的要死,恨不得地上生出条缝来可以钻下,外间陡然有声传来,总算是解了她的围了!

章一百二十五 挖坟掘墓玲珑门

“好了,午时三刻已到。该来的差不多来齐了,没来的,我们也不继续等了……”外间有声传来,并不响亮,却以气势,压倒了客栈前后所有嘈杂。

发话者站在客栈院落正中的酒旗杆上,居高临下。

一袭青灰的布衫,铁甲护住手膝,皮履长剑,束发钢冠,打扮的很是普通甚至有几分闲散。

然而从表面的悠闲与宽松的长袍底下,刘火宅却看出了笔挺的身姿与如刀般气质。

仿佛刀百里那样……不,更接近军中将士那般令行禁止、有我无敌的气质。

幽燕军中呆了月余,刘火宅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疑惑之间,此人已继续说道:“下面开始统计人数,分配物资,准备出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火宅看的稀里糊涂,一头雾水,他原本以为,到此间修者者们,是探听到了宝物出土的消息,然后不约而同聚集此间呢。

这般看来,浑然不像啊,竟然是有组织有程序的。

玉无瑕闷声不响。

刘火宅又问了一遍,女子不再沉默,却沉着脸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孩子是你从哪儿弄来的?不会真的是你……”

刘火宅哑然失笑,这孩子能是哪儿来的?人参娃娃呗。

“嘶……”运转道力探入娃娃的身体,感受着那澎湃的药力,玉无瑕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间哭笑不得,压低了声音:“竟用两千年的人参精来冒充孩子,你也不怕……”

“就凭这些货色?”刘火宅不屑瞥眼,“就算告诉他们了又能怎样?”

“呼~~~”玉无瑕怀里,见事情已经说开,人参娃娃嘘出口气来,先打个招呼,“嗨,小姑娘长的挺漂亮的。”

“……”小姑娘?玉无瑕面皮跳动,眼角抽搐,虽然女人喜欢被称赞年轻,不喜欢被称赞的这么年轻啊!尤其是被一个娃娃这样说。

打完招呼,人参娃娃探头探脑四下一逡巡:“人还真不少呢……哦,对了,不是说喂我奶喝吗?奶呢?”

“奶你个大头鬼啊!”玉无瑕忍不住爆发,拳头打孩子,孩子打地面,“噗通”在地上生生撞出一个坑来。

幸亏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吸引去了,不然就露馅了。

“你干嘛?”人参娃娃抱着脑袋痛呼,“我不过是想见识下,你们人类哺育后代的方式而已……”

“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不是什么好东西!”玉无瑕忿然道。

“蛮不讲理的女人,若不看你年纪幼小,定不饶你!”人参娃娃毫不相让,细声细气,却老气横秋的道。

“不要吵了……”刘火宅指指外面。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玉无瑕忿然道。

刘火宅耸肩摊手:“你是这么以为的吗?那太好了!”

“咯咯咯咯……”玉无瑕磨牙的声音几乎要赶上天劫雷声。

笑完闹完,正事终究还是得说的,玉无瑕很是平复了一阵心情,指指外面:“看到这幅场面,听到这些说辞,你还不知道,外面站的那人是干什么的吗?”

“我应该知道吗?”刘火宅疑惑。

“哦,对了,忘了你修真才一年……”这般说着,玉无瑕叹息的看着刘火宅,仅仅一年而已,没有几人比她更清楚,刘火宅的进步……有多么的逆天!

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是玲珑门的人。”

“玲珑门?”听到这个词,刘火宅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玲珑卫。

玲珑门,玲珑卫,听起来像是一回事,不过,也不能确定。

刘火宅并不插话,听玉无瑕详细解释起来。

原来,玲珑门并非什么新晋的势力,到现如今,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了。

据说,可能,也许……跟曾经的魏王萧道领有些干系,是其名下的秘密组织,不过随着萧道领的故去,有什么关系也都没关系了。

这个玲珑门,擅长的是机关陷阱之类,和鲁班坊有些类似,又截然不同。

因为鲁班坊是造机关陷阱的,而玲珑门,是专门搞破坏的。

据说最早的时候,这些人是萧道领手底的摸金校尉,专司掘坟盗墓之类的勾当,为了给萧道领凑军费。

萧道领大事未成便身陨了,手下势力各寻出路,这个玲珑门,挖坟掘墓的久了,也得了些常人不知的手段,干脆遁入了修真界。

挖坟掘墓,在凡俗世界是种有损阴德的勾当,但在修真界,却是门堂堂正正的生意。

为何?因为修真不死,死是灵魂与肉躰相分离的过程,修真者若么飞升仙界从此灵肉合一不磨不灭,若么灰飞烟灭连死都没处死去。

掘了修真者的坟,那不叫掘,那叫顺应天命,真的,不信满修真界扫听去,哪个人手上的法宝兵刃全是自己打造的?绝大多数,都是通过各种渠道,从其他地方掏弄来的别人已经用过的东西。

这玲珑门实力到底有多强,没有人知道,应该……不算太强,不过这挖坟掘墓的功夫,可的确了得。

他们不像高门大派的那些修真者一样,专等着门中的天道高人,某一天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哦,X年X月X日X时,X处有宝物出土,XX你与其有缘,速去取来。

他们用的多是世俗界的法子,四方打探野史村言,查询前人的游历心得,加上他们世俗界掘墓积累出的经验以及锲而不舍的精神,还真让他们发掘出不少好东西出来。

而每当有所发现,他们就会像眼前这样,召集附近适合前去的修真者们,组队前往。

他们卖的是信息和情报,入队时交一半,事成后再交一半,打打杀杀之类的勾当,就交由冒险者们自己去解决了。

这也是修真界猜测他们修为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倘若修为足够,他们自己组团就去了,何必还找别人呢?

不过,传说玲珑门曾经组织过的最高规格的探险,六大门派长老都有出席。

虽然实力一般,他们考古探险方面的能耐,还真不逊色天道高人。

而眼前这,据说是一票三百年到六百年火候的药材,所以他们召集的便是四五重左右的修真,低了未必干得过守护草药的精怪,高了的话,这等年龄火候的药材也用不大上了。

章一百二十六 左脸挨打,右脸递上

说话之间,玲珑门的人开始一一验看众人手里凭证,一块巴掌大小的法符,正是这枚法符,指引着修真者们来到此间。

还真有如刘火宅一般,没有令牌,随在别人身后浑水摸鱼的。

更有那么两三位,的确有牌子,却是在验证的时候,循着雪潢河姗姗来迟。

皆被玲珑门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没牌子的没解释,有牌子的退还了预付的定金。

说是定金,其实五花八门,有丹药,有兵刃法宝,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玲珑门除了出售地图攻略,似乎还经营当铺之类的买卖。

倒的确也是,法宝无价,别看着不起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总之世俗界的货币是无法衡量的。

而修真界又没什么统一的货币,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开间当铺,说不定很赚钱。

被请出去的人自然很不满意,骂骂咧咧,甚至试图动手动脚,但被玲珑门的人一句话就镇住了:“眼前这,不过是个小团。你要动手,可是准备好了,从今往后,玲珑门的团再也不参加了?”

是啊,为些几百年火候的妖草,不值得如此大动肝火,万一上了玲珑门的黑名单,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呢!

只得泱泱返身走了,打定了主意,下次若有机会,绝不像现在这般拖拖拉拉了,一定手脚勤快着点。

骚乱瞬息即止,检查很快到了玉无瑕与刘火宅面前,玉无瑕不出意料的掏出了法符来。

周围这群,基本上都是河间府的纨绔子弟,虽入了修真门,不改一贯作风,座中美人还没露出想要的意思,早已有人不怀好意的将法符递上了。

“引路符呢?”于是玲珑门的人行到了刘火宅身前,一遍询问无果,第二声的调子,未免就高了一些。

大堂中寂寂无声,无论玉无瑕,还是周围一圈人,都等着看刘火宅出乖露丑呢。

这简直是……刘火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就算真的有引路符,他也先不打算用的呀。

伸手入怀,翻出来时,手心里已经躺了一方非金非玉,通体灰扑扑的令符:“兄弟,没有引路符,有这个,行不行?”

玲珑卫看了那令符一眼,木然摇头:“引路符呢?”

虽然掩饰的极快,哪能瞒得过刘火宅,此人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惊讶。

其实最明显的还是他周身涟漪,虽然躯体岿然不动,涟漪瞬间剧烈激荡,正是惊讶的本能反应,身体掩饰的了,气息掩饰不了。

刘火宅掏出的是何物?洛浦鬼窟之底,杀那些玲珑卫爆的令牌。

这玲珑门,与玲珑卫,必然有所关联!刘火宅心中透亮,不过,关系究竟为何呢?委实难猜啊!

若传说无误,这玲珑门,应是萧道领麾下秘营,若玲珑卫属于玲珑门,那为何当年那场变乱,负责剿杀萧家的,竟会是玲珑卫呢?

至少风萧萧记忆深处,真相是这样的啊。

若不属于,那眼前这玲珑门的人,又因何会色变呢?

当年真相,端的是扑朔迷离,叫人挠头哇。

可惜刘火宅修为不够,倘若能够晋入天道,前些时日,便有资格聆听大漠瀚海,玉子乔与一苦的那段对话,虽不能尽知真相,至少也有方向可寻。

他只能懊恼挠头:“哎呀,掏错了!掏错了!是这一块,这一块!”缩回玲珑牌,换上另一枚牌子,引路符,真正的引路符。

竟然是真的?玲珑门惊讶,玉无瑕惊讶,一圈等看刘火宅被驱的观众也都惊讶。

他哪儿来的引路符?

答案一会儿便揭晓,玲珑门人继续查验,过了那么三五席,陡然有一人高呼:“咦,我的引路符呢?刚刚还在这儿的……谁偷了我的引路符?”正是方才伸腿绊刘火宅的家伙。

谁偷了?还用说嘛?目光齐刷刷一片,投向刘火宅。

结果这位爷左顾右盼,浑若无事,好一会儿恍然大悟拍巴掌:“什么?丢了?这贼子当真可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行此不忠不义,不……”

拍案而起,这个目标就特别明显,没等他义愤填膺的将话说完,“啪”,一盘雪潢河糖醋鱼在他脸上开了花。

哄堂大笑,尤其当刘火宅不愠不火的伸舌舔柢,还点头赞叹“味道不错”之后。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玉无瑕险险拍案而起,调戏刘火宅这等事,自己做得,却是其他人也能做的吗?

怒意刚起,后首被人揪住,偏头一看,却是刘火宅不动声色的出手。

略略一想,玉无瑕屁股坐定了,面上一笑如花解语:“奴家的夫君粗鄙无文,让各位见笑了。这位兄台,若有冒犯处,还请见谅。”信手一挥,扔了一块引路符去。

玉无瑕苦心孤诣的将刘火宅拉来,虽有心捉弄,后面如何行事,是有准备的。

她的法符的确是人送的没错,可是没人规定,只能送一块呀!

因故不来出缺的,财大气粗上手数块,然后自己一块保镖们分发的,在场这些人中,富于的引路符并不是一块两块,其中至少有半数,都已成了玉无瑕的囊中物。

享誉神都的迎春楼头牌,若连这种手段都没有,如何能笑傲欢场,领袖群美?

美人把牌子还了,还还以一笑,扔盘子那位整个身子都稣了,呆呆执着那牌,玲珑门的人抽拉了好几下方能验看。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散于无形,不过余韵悠久……

玲珑门的人验牌过了,有人起身离席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有人继续大吃大嚼还没填饱胃口,不过还有更多的人,是在窃窃私语——

“好怂的包!好软的蛋!简直是右脸挨一巴掌,会把左脸递上去的货色吗!”

“是呀是呀,恁般美貌的小娘子,却嫁给了这样的窝囊废,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呀!”

“牛粪?不要这么糟践牛粪好不好?”一伙人哄笑,自觉俏皮话说的甚有水平。

也有少数那么几个人,只觉得无比解气痛快:“再让你发骚,再让你搔首弄姿,再让你勾勾搭搭,活该嫁给这样的废物!”理所当然,是几个被玉无瑕抢去了风头的女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无视了周围人的纷纷议论,玉无瑕疑惑回身。

章一百二十七 组团旅游,郊游踏青

对刘火宅,没几人了解的比玉无瑕更深。

当其还寒微时,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缘故,修为高出许多的玉无瑕,就暗地里窥视过刘火宅。

左脸挨剐?右脸递上去?这哪是刘火宅的风格呀?

怎么挨打,怎么原模原样的还回去,才是刘火宅会干的事呢?而且,绝不隔夜,立时就报。

迎春楼头牌斜睨刘火宅,本能的察觉了不对。

不单被糖醋鱼扣脸上这回事,还有玲珑门……

若搁以往,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处置,玲珑门的人出现之后,早该掀了桌子大闹一场了,赶热闹的统统轰走,玲珑门的尽数擒下,打探出来那药谷的具体位置,给玲珑门的人一个深刻而难忘的教训。

别看来了不少四五重的家伙,没几个是真正有来头的高门大派里的,就连玉无瑕,都不甚将这些人放在眼内,更别说是刘火宅。

但是现在,他打算做什么?竟然忍气吞声?

“妇道人家,打听那么多干嘛,好好奶孩子!”瞪玉无瑕一眼,刘火宅粗鲁的答道,拿来毛巾,擦那一脸狼藉……

真真是粗鄙无文、不通风情的莽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呀!

旁观者皆以为刘火宅将邪火撒在媳妇头上,有人捶胸顿足自叹没有福气,有人心思灵巧,磨磨蹭蹭的往玉无瑕身边凑,希冀能成为佳人流泪时依靠的臂膀,当然也有一些人,主要是女人,暗暗叫好。

“我不干!我可不干!”人参娃娃蹬腿轻叫起来,“这跟我们事先说的不一样!”

装孩子,吓唬玉无瑕一下,这是事先商议好的,可现如今,吓唬可远不止一下了,它还在玉无瑕怀里呆着那,玉无瑕不觉得怎样,他老人家却受不了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老人家怎能……”

话到半截,徒然住口。

这个时候,玲珑门的人却已经检查完了所有人的牌子,宣布了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原来,检查牌子不光是检查身份用的,检查的过程中,那玲珑门的人已经在每个人的牌子里,输入了下一步行动的目的地方位。

引路符将像指南针一样,一路指引着众人前行。

如此一来,那些仅得到第一步引路牌而错过了第二步的,就算想浑水摸鱼都不行。

规则很简单,各自出发,照着引路牌,准时赶赴目的地就行。

不过,此间是大地西北的荒山野岭,一路行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常常会经过一些巨妖大怪的地盘。

引路符上给出的路线,不是最短的,但绝对是最安全的,易走,避开了巨妖大怪,以及其他一些蕴藏着风险的地段,甚至某些地方已经由玲珑门先遣队撒过了雄黄粉、辟魔香之类,驱赶了绝大多数蛇虫鼠蚁。

玲珑门组织的不是野外探险,是旅行团啊!

最终的目的地,根据引路者的说法,叫做甲子谷,是一处隐蔽的幽谷,难找,也很好找。

难找,是因为位置隐蔽,好找则是因为,那周围长满了木兰树,而且正在花期,到了地头一见便知。

人参娃娃就在此处,陡然一震,停了争吵。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大队也就出发了,并不是一起行动,大家伙各施手段。

有的人立刻掏出飞剑,御剑行天,刺破长空而去;有的人则是役使法宝,幻出道道彩光;当然,也有人用道符,或者奇门遁甲之术,甚至是如河中四子一般骑马……

不要小看骑马,修真者的马和普通马当然不一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且不说了,身怀避水之力可以直接渡河也稀松平常,甚至有些经过特殊加工的,可以直飞半空,虽不能及远,几十上百米的总能做到。

各种呼啸,各种手段,性急的家伙们一溜烟的不见了,性格略微谨慎些的,紧紧随在第一批人的后面,用第一批人做挡箭牌,以应对变故。

就算是旅行团,也是会死人的!

还剩下一些,则就是不着急不上火的货们了:“冰娘子,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在此间,玉无瑕又一次用了冰清的假名。

迎春楼头牌果然魅力无双,哪怕是有丈夫有孩子了,临到出发时候,围绕在她身边的纨绔,依旧超过了两手之数。

有人献法宝香车,有人献驭车之马,有人献机关人偶,于是眨眼之间,一辆驷马齐拉的大车出现在雪潢河畔。

那车有丈许余高,既长且宽,涂着彩漆,贴着金箔,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下方贴着御风之符,压根是漂行在空中,能容下十几二十人共坐,四匹灵马都不需要帮手,自行套上驾具,齐齐嘶鸣一阵,铁蹄践踏山林,轰隆隆上路,撇下阵阵烟尘。

明明是去深山老林里的探险,变成了王公贵族们的郊游。

“这些荒唐的纨绔子弟!”大车前方,几道目光若即若离的锁定了这车,半是鄙夷半是嫉恨。

“这些荒唐的纨绔子弟!”同一时间,刘火宅说着相同的话,在四驭的大车上。

“冰娘子,尝尝这烤肉!这翻烧的机关人可是鲁班坊花了几万金订做的呢,要的就是纯正的西域大宛风味,甚是独特!”

“还有这酒,可是江南最著名的仙家女儿红!你肯定要问,什么是仙家女儿红。这女儿红,是女孩生下来,父母就埋到地下的酒,等到女儿长大结婚的酒席上起出来招待客人用,仙家女儿红吗,则是修真之家生出女儿后埋的,修真者寿数都久,这结婚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甚至,一埋几百年都是有可能的!这坛时间倒也不长,一百二十一年,给冰娘子漱漱口。”

客栈里的酒席结束了,大车上的酒席还在继续,而且比客栈里更加豪奢更加够劲,行酒,划令,歌舞,聊天,热火朝天!

酒至半酣,终于有人吐了实话了:“可惜这玲珑门的勾当不许带闲杂人来,若不然……唉,幸亏还有冰娘子在,可以和我们哥儿几个共乘一车,稍解寂寞,来,敬冰娘子一杯!”

原来如此!就算玉无瑕不来,这大车必然也是会有的。

只不过,酒桌上没女人,于这些纨绔子弟而言,就好像菜里没肉,碗里没油,未免寡淡无味,多了个玉无瑕,才有个郊游踏青的样子吗!

“这些家伙,都是什么人那?”刘火宅只觉哭笑不得,“他们还算修真者吗?”

章一百二十八 世家子弟,有人觊觎

刘火宅不知道这些纨绔子弟从哪儿来的,见多识广的迎春楼头牌却知道一些。

世俗、修真,乍看起来,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泾渭分明?就连油和水偶尔的也能混在一块,更别说所有成员,俱是出自世俗的修真界了。

黑与白的中间是什么,理所当然,是灰色地带了……

修真界不得干预世俗之事,但修真者也有家人,也有朋友,若家人朋友出事,真的就不能插上一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修真界的法宝、灵丹、妙药之类,的确是无价的,世俗界的钱财无法衡量,但当钱财累积到一定数量,真就买不来一件哪怕是小小的修真界的产出物,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事实上,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勾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微弱,甚至可以说,很强大!

修真界的确有很多规则必须执行,能力越高,约束也就越大,但是能力不高的时候呢,约束介于模棱两可间的时候呢?

天道六宗领袖群伦,作为正道翘楚,许多规则无法正面触碰,这是事实,但是,不正面触碰,并不意味着,只能回避呀,还有无数其他法子可想的呀,比如说,扶植势力……

自己不碰触规则,辖下的就没太大关系了?

“你久居洛阳,天子驻跸处,那里因果纠缠,复杂难言,一不小的就要犯禁,等闲没有修真者会去,但在洛阳之外,修真者的势力还是很可观的,尤其世家的势力……”

“四大世家名满天下,但在修真世家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一样的角色罢了。修真世界,往往先祖出于高门大宗,一人修成,便能庇得一宗平安,不受世俗朝代更替的影响,而修真者寿命悠长,这一庇,往往就是数百年,数百年间,一大家子人,难道还诞生不出另外一个再庇护他们几百年的天道高手吗?”

“如南宫家、东海陈、蜀川杨、河湟刀家,看起来名声显赫,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河湟刀家出了个刀百里算是异数,但刀百里武修,若不能突破九重,寿数不到二百,终归有限;除此外,东海陈试图抱逍遥门的大腿,已有小成;南宫家想要抱武当派,至今进展不大……也就如此而已。”

所以,这一车子纨绔子弟的出身,也便呼之欲出了,基本上,都是修真世家里举足轻重的支脉里的人物,同时兼具大宗外围门派弟子的身份。

比如说那个河中书院,据玉无瑕所知,便是逍遥派一个号称儒修的家伙在河中府开办的……

此等修真世家其实也并不多见,虽不多,玲珑门既然在这西北之地发引路符了,必有他们一块,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所以眼下这般的活动,虽看起来可遇而不可求,于这些世家公子来说,实在是惯熟了的,轻松写意的紧。

“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啪啪!飞呀,啊啊!……”

“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只蛤蟆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表面上看起来儒雅风流,文武双全的样子,这一行起了酒令,立马看出这帮厮肚子里实在没什么货色了。

就着酒劲,有人开始往玉无瑕身边赖,磨蹭,挤压……

更多人则暗地里较劲,以抢夺玉无瑕身边的位置。

不过这些手段,对迎春楼头牌来说,无异小儿科,不动声色便尽数遮挡下来,面上兀自笑意盈盈,只暗地里将刘火宅腰间肉掐了又掐。

这些登徒子,我原可以不必理的,还不是因为你这冤家?

嘶嘶……刘火宅暗暗抽冷气,哪怕他已经元婴中,腰间肉被个五重拼尽全力的掐,也是会痛的呀!

不让,不让,更加不卖!一边忍耐,一边也作出古井无波的样子,打发了数个试图用金钱购买自己位置的几个世家子,甚至其中一位,暗示要买玉无瑕,价钱随便开,甚至可以用法宝来换……

这些荒唐的世家子!(×2)

刘火宅发牢骚的同时,另外一些人也在发着同样的牢骚。

大车上的世家子们欢声笑语,哪里会注意到远远前方,一队人自始至终的正关注着他们。

“吕皋哥,有两个外人在,怎么办?动不动手?”朦胧模糊的雾气里面,有声传出。

“还需要问嘛?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占尽了,才布置出了这个局,怎么可能因为有两个外人在,就这样放弃了呢?”叫做吕皋的修真不耐烦的一挥手,“通知江左户,准备动手。”

“吕哥,等等!”突然另外一个人站出来,阻止道,“那对夫妻,似乎不那么简单,我来的时候……”若刘火宅在此,必能认得出来,说话这人,正是他路上追逐的目标。

“不那么简单?”听见这话的人都笑了,“不那么简单,会御飞剑一头撞到地上?不那么简单,会被人一盘菜乎脸上,还伸舌头舔一舔?”

冲突发生在屋里,可修真者都是什么样的人呀,即便在屋外,状况也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那人还欲说些什么,被吕皋挥手截断,“江左户,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要知道,富贵险中求!若不行险,我们这些出身寒微的修真,什么时候能赶上那些出身世家的纨绔?”

“是呀是呀!那些家伙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我们辛辛苦苦每日打坐练功,不如他们随便吃吃喝喝,泡泡药澡……”

“最可气的,那些药草灵丹,他们明明多的都用不了,还没事跟咱们抢,花钱雇人做任务挤占咱们的份额……如此下去,咱们怕是一辈子都混不出头呀!”

“没错,没错!跟他们拼了!拼了!”

群情激奋。

江左户无奈叹息一声,立刻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章一百二十九 赶车换位,十分幸运

就在吕皋传出命令的同时,宽大的马车上,一人站了起来,挤到最前的位置,对马夫道:“来,我与你换换。”

说是马夫,其实也是世家子中的一个。

这样的大车虽然轻快,功能多样,奔驰迅速,毕竟……还无法做到自动认路,总需有一人坐在前方,指挥众马行进才对。

车夫赶路有一阵了,早不耐烦了,向往后面的美酒佳肴,美人酒令,闻言立刻与之换了位置。

这个人,身上气息有些古怪……

刘火宅看着此人从身边走过,心中暗道。

这样的大车,通常来说,前方卑贱,后方尊贵,围绕着中间的大桌,靠向车夫一边是需盘膝而坐的下位,左右两侧是保镖护翼的侧席,后方有靠背,有兽皮坐垫,是尊贵的主席。

不过,玉无瑕在最外面坐了,不上主席,原本最卑贱的位置,也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馍馍,不下于一人试图行贿刘火宅换取。

真是荒唐的世家子!不过是和玉无瑕共坐一路的一个座位而已,竟然还真煞有介事的出价询问……

刘火宅不屑撇嘴,丝毫没有去想,迎春楼头牌魅力无双的因素。

位置自然是不让的,但他也不多生事端,盘膝在那里坐了,一边修行,一边盘算,这玲珑门与玲珑卫,究竟会有何干系?自己露了那牌子,会招致对方什么样的反应?

思索间无意一瞥,陡然注意到一事,不由眉头皱起……

恰在此间,后方有声传来:“嘿,哥们儿。”却是新晋的马夫没话找话,来与他搭讪?

“何事?”刘火宅抬眼问道,手中暗暗积蓄了真气,陡然发现的异变,加上赶车者身上笼罩的莫名气息,让他知道情况有些不对。

刘火宅的目光,让车夫一竦,旋即露出笑意耸肩,抬下巴指指玉无瑕:“哥们儿,我是想告诉你,双拳难敌四掌,猛虎架不住群狼……你这娘子实在美貌的紧,而周围那些,一个个可都是财大气粗,终日流连花街柳巷的纨绔……可不要觉得,结了亲,生了娃,女人就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若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还是带你老婆,速速下了这车吧……”

车夫好言相劝。

刘火宅缓缓释去了积蓄的真气,略一权衡,点头:“说的有道理,多谢了。”

他方才无事,看了一眼引路符,赫然发现,驷马大车已经偏离了引路符上的方向。

这大西北的荒山野岭里,本来也没什么路,所以就算走偏了,只要不看引路符,也发现不到。

一车的纨绔子弟都正吃酒聊天呢,哪有人顾得上看符啊,所以就算跑偏了,一时半刻也察觉不到。

原本赶车不是这人的,自告奋勇的去赶车,结果赶了没多远,路就跑偏了?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路偏了,再加上赶车人身上那种古怪的味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刘火宅心中也略略有数了……

“你很幸运!”看着赶车人,刘火宅笑了。

“啊?”赶车人茫然张嘴。

真的很幸运,因为不想牵连无辜者,委婉的劝刘火宅离开,若没有这……

“你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像是一种尿?”

这话一出,赶车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煞白煞白。

长身而起,伸个懒腰,不在理他,刘火宅伸手拉住玉无瑕:“老婆,咱们走了!”

玉无瑕正忙于应付那一圈人,闻言纳闷,陡然被刘火宅拉手,脸蛋微微泛红,益发娇媚起来。

“你这厮说什吗?”“我们这车,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速速坐下,如若不然……”

千姿百媚的摸样,让纨绔子弟们益发心头火热。

若是方才,这些人倒也还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大车上坐了这么长时间,仙家女儿红都喝了几坛了,酒劲儿上来了,这荒唐劲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云若,凝剑!神通,伏波!”衣衫一振,抖落了不知天高地厚来拉自己的手脚,刘火宅云若一凝,神通一放,带着玉无瑕,瞬间消失。

经过与妖草的剧都,刘火宅进一步发现了天赋神通强大的地方。

平复震荡的能力,不仅可以用来平复如妖草自爆那样的冲击,还可以用来平复气流的肆意激荡,尤其是,当御剑飞行的时候,飞剑前端的气流。

于是刘火宅现如今的御剑速度,一下子达到了原先的一倍还多,而且,无声无息,飞行起来就如一缕轻风飘过,甚至残像都不带,就仿佛是平地里消失一般。

只是几个诀窍尚未参透,天赋神通应付这种状况也未练到精熟,如若不然……如若不然,刘火宅预感到,前方横亘了一道瓶颈,若闯过去,一瞬间海阔天空,任意翱翔。

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是闯过去了,只隐隐约约看到了边际轮廓而已。



??

???

整个大车上的人都愣住了,片刻后嘈杂纷起:“什么情况?小娘子呢?小娘子哪儿去了?”

“停车!停车!我要小娘子,小娘子躲到哪里去了,快停车,到车下面找找……”

别说刘火宅天赋神通强横了,就算没有天赋神通,以这帮纨绔子弟酒醉的程度,未必能够看的出来,二人是怎么消失的呀。

仅有赶车者一人,额头上的汗水哗哗往下流呀……

四驭的大车不知不觉的停在了九州大西北的荒山野岭……

已经是深秋,白日渐短,这里又是极北的地方,过了午时没有一会儿天就黑了。

此时虽然夜幕没下,却也已经日薄西山,大地黯淡了,尤其此间,雪潢河之西,更西方那高耸入云的昆仑山脉,严严实实遮蔽了射向此间的光线,不期然的已有入夜之感。

一群喝到醉醺醺的纨绔子弟,笨拙的开始在马车上下翻找,陡然之间,“嗷”此起彼伏的兽嚎,响彻了山林。

“那是什么?”有几个相对清醒的,停止了翻找。

“管他是什么?我要小娘子!”更多的人则醉醺醺的道。

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赶车人迈动脚步,悄无声息的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章一百三十 辰蛇分牌,甲子谷探幽

“嗷”一声狼嚎响,引得千百狼声相应,此起彼伏。

依稀如寂静山村里,一狗狂吠,余狗皆惊般,彻底搅了冥冥暮色,静谧的山林。

绿油油的眼睛,夜幕下渐次张开,仿佛天上繁星渐现,又若丛林里的萤火虫,只是成双成对,透着无尽的残忍与血腥……

嚎声相应和,高低起伏,关于猎物的消息飞快传遍了山林。

三五成群的幽睛,向着某个方向前进,就好像溪流汇聚而成河,河流汇聚而成江,江水最终汇入大海……

黑黢黢的山林里,不过旋踵,便亮起一道成群结队的萤火汇聚的洪流。

那啸声有高有低,一些高者,哪怕刘火宅、欲无瑕听了,都不由的寒毛一竖,能够感受到沉甸甸的威压。

那流淌于山脊的萤光之流,更是叫人,甚至修真者都心悸胆寒。

那些世家子弟,怕是凶多吉少……刘火宅心中暗道,驭云若剑飞的更高了一点,脚下方犹如蛇窟魔渊,飞高一分,心安一分。

山林里的幽睛洪流,可不单是贴地流淌,也包含了许多飞舞的精怪。

这是……欲无瑕兰心蕙质,踩着虚空,螓俯瞰,飞快明白了个五六分,蛾眉轻蹙:“那些世家子弟虽然讨厌,罪不致死……明明晓得他们身陷死地,却不管不问,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捂嘴轻笑起来,风情无限,话原本浅显,与这幅神情搭配起来,别具涵义。

为什么不像你的风格了呢?是因为太关心我,怕我损着一根头一点油皮,你都会过意不去,故而带着我独自离开?

还是因为那些世家子弟调戏于我,深深得罪了潜意识深处的你,让你肝火大,一反常态?

女人的眼睛会说话,美女的眼睛尤其会说话,欲无瑕这等惨绝人寰境界的美女,则就不仅仅是眼睛了,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便是一篇绚丽的华章,若不然,流传千古的《洛神赋》是怎么来的呀?

只是可惜呀,再华丽的文章,也得识字的人读才成呀?

在这方面,刘火宅却是个不识字的,对欲无瑕的暗示挑逗无动于衷:“见人杀人,似乎应该去救;但若动手的是刽子手,杀人的是罪大恶极的死囚,还能救不?但若死囚虽恶大,上有老要孝敬,下有要抚养,且他已知罪,诚心改过,又应不应救?”

三两句话,堵住了欲无瑕,令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故事看起来简单,阐述的却是因果交缠,对错难分的修道困境,刘火宅已经踏入了这境界,天高海阔,不拘于此,欲无瑕却没那么明白,皱眉沉思起来。

刘火宅腹中暗笑,故事是随便编的,或许和下方有相通之处,不过最大的目的,还是转移欲无瑕的注意力呀。

“借你的辰蛇还有引路符用一下。”

欲无瑕陷入沉思,不虞有他,一挥放出了隐形飞蛇。

刘火宅将自己的还有欲无瑕的引路符都用丝带穿了,给辰蛇系在身上,转向人参娃娃:“告诉它,带着这符,沿着箭头指向的方向,隐着形慢慢飞。”

他想让人参娃娃翻译。

人参娃娃鄙夷的竖起圆圆胖胖一根中指:“脱kù子放屁!辰辰和云若说不了人话而已,又不是听不懂!”

刘火宅大汗……

真的出糗了,如云若、辰蛇这般的灵兽,就算本来不懂人话,与人类缔结了契约之后,也都能听的懂了。

“好哇,你用那话来搪塞我!”辰蛇放开了,欲无瑕不知怎的也忽然想通了,指着刘火宅,鼻翼翕动,委实气的不轻。

刘火宅哪里理她,拉着她的手,不假思索御剑经天,化身无声无息的长虹,飞向了远方。

“你这是……”欲无瑕几次挣不脱,停止了挣扎,眼珠一转,面上红晕渐染,附在刘火宅耳边轻轻的吹热气,“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你不会是……”

花痴女人……刘火宅睨欲无瑕一眼,他当然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探听玲珑门虚实,弄清楚其与风萧萧的关系呗,若不然还能怎样?

风萧萧的事排第至于后方被妖魔包围了的世家子弟们,这世上没有救世主,自求多福罢。

“我们这是……去哪儿?”无论勾引,挑逗,抑或玩暧昧,全都没有效果,欲无瑕无奈停了神通,正色问道。

她问的正经,刘火宅也不再隐瞒:“当然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目的高山环抱的叫做甲子谷的地方。

虽然没有引路符,早打定了主意的刘火宅,早早的将云若飞升几份,勾在了实力最强的几人身上。

不需要引路符,只需感应着云若的方向,刘火宅拉着欲无瑕,神通全力运转,风驰电掣驶去。

有的人快,有的人慢,但是行经的线路,基一样的。

以寻常修真两三倍的度,不过半个时辰,刘火宅便追上了前面人的身影,接着隐没了身形,继续赶路,当酉时末,这方天地彻彻底底没入黑暗之后,他与欲无瑕一起,来到了一片木兰花盛开的幽谷。

幽谷其实不大,也就百丈长宽,昆仑山脉的峰峦好像是两条臂膀,从三个方向将谷牢牢笼住,仅仅留下一个方向,十丈多宽的缺口。

山谷里长满了两三丈高的木兰树,开满了清新馥郁的白色木兰花。

只是,外面的木兰树长不到两三丈那么高,外间的木兰花也不是白色的,更加不会朵朵大如海碗,都有些像荷花了……

估计,是这座山谷凌的天地元气造成的!施展神通打量着山谷中如沸如羹,翻涌不已的气流,刘火宅隐没了身形,暗暗估量。

组团旅游的人三三两两的到达,结阵自守。

晚上的任务便是驻扎此间,休养生息,明天早上即可到达目的地动手采摘,有玲珑门的人前来宣布。

“果然是这里!果然是这里!怎么会是这里?怎么会是这里?”刘火宅与欲无瑕栖身打量的同时,人参娃娃喃喃自语,脸煞白。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章一百三十一 绝妙山谷,临敌领悟

人参娃娃的确知道这个地方。

玲珑门的人将此间叫做甲子谷,但是谷中的生灵,人参娃娃的同伴们,却称此谷为百草谷。

没错,这里正是人参娃娃的故乡!

没错,就是这里,这片山谷,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那些生长在谷中的木兰树,不是普通的木兰树,而是受百草谷溢出元气滋养的异种木兰,每六十年才开花一次。”

“而百草谷的入口通道,只有木兰花盛开的时候,才会打开,每六十年,开两个月……”

人参娃娃低声解释着,头前引路。

刘火宅与玉无瑕拿帽子遮住脸孔,混在人群中间,在木兰树丛里穿梭。

这些木兰树,按照某种方位排列,结成了阵法。

不过阵法的关键并非是树,而是那些花香,花香夹在天地元气间,各种散播、涌动,同时搅动天地元气,组成了大阵的阵基、阵柱、阵眼……

看过了《基本阵法心得》,又自练了金光破魔阵,刘火宅对阵法的认识,早不是一窍不通的白丁。

加上那変态的天赋神通,不过片刻,便窥出了一些门道。

不过,仅此而已了,这遁世大阵的变化玄妙复杂,试图推演此阵,就好像看一条长河流淌,或许推得出来,水往下流这样粗浅的结论,但想要再精深一些,就非刘火宅能力所及了。

人深娃娃带的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刘火宅与玉无瑕走的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就连入阵的方式都只看了个两三分,正头晕目眩间,天地变幻……

四周围再非狭窄的百丈幽谷,面积瞬间扩大了百倍,直径达到千丈,叫人眼睛一亮。

此时皓月初升,近满的明月照彻了大地,那光普通人看来稍嫌黯淡,于修真者已是足够。

千丈地面并非平坦,而是高低起伏,乱石参差,落在普通人眼里,就仿佛一只只匍匐地面,欲择人而噬的凶兽,但是修真者的视野清清楚楚。

直径千丈的山谷,地表多变,有斜坡,有沟壑,有阳面,有阴影,有河流蜿蜒着流过,蓄水成池,也有干旱皲裂的地表……

除此外,山谷的正中间,还有一颗弯弯曲曲的大树。

这树规模大的骇人,干粗恐怕得有百人合抱,枝桠更是生的奇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七扭八歪,浑然没有张开如华盖的气势,称得上扭曲畸形。

但哪怕是这幅摸样,这树也足足有五十丈高下,大的超过小山。

若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也可说此树长的不拘常理,夭矫虬曲,就如一条盘曲飞舞的天龙。

这山,这水,这树,这石……这里不是如桃花源般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乍一眼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凌乱。

但落在刘火宅眼里,这片土地,简直绝妙!

为何绝妙?就因为凌乱!

凌乱正是生物多样性的必备条件。

这是洞天开辟月余以来,刘火宅与阴蜃二人不断收集植被,开辟田地的累积出的第一桩心得。

沃野千里,不是适合种花养草的地方,而是用来种庄稼的,哪怕千亩万亩,难以找出太多珍稀的物种,整齐就代表着条件单一,条件单一,经过漫长的岁月演化,其植被结构,生物链自然也随着变的单一起来,反倒是这样凌乱的所在,可能孕育出最大数量的奇花异草来,因为适合各种植被生存的环境都有。

植被多了,最低级的食草动物自然跟着多了,除了食谱丰盛之外,地形复杂,适合躲避隐藏是另一个原因。

食草动物多了,肉食动物自然也不能少……

这个山谷,就是一处绝妙的洞天区域范本,比刘火宅与阴蜃苦心孤诣总结出来的更加自然,更加效率!

天养万物是如此,修真炼气,也同样如此啊!

你控制内息、道能、神通,直来直去的蓄力看似最快捷有力,但天地是复杂的,元气是多变的,直来直去调动的能量终归是少的。

就好像大树,只长一条根的话,无论这根有多么粗壮,没法让你站的稳的,只有长出密密麻麻的根须来,扎根在土壤中,才能不惧风吹雨打。

而这,也就是道法的效果了……

将元气划做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无论怎么划分,都是为了生出根须来,极尽可能的将范围内的天地元气一网打尽,发挥出的威力,是直来直去数倍!

这本是元婴境界的基础,奈何刘火宅空有心境,对道法的体悟不足,还需要此情此景为契机,方才领悟根本……

真的是根本!就仿佛武修入了六重,普通的劈空掌演变至大劈空掌一般的根本。

这一瞬间,刘火宅晋入了玄妙的感悟状态……

可惜,也就一瞬间,许多事还只是朦朦胧胧的轮廓,陡然风云色变!

激荡高昂的元气涟漪,夹着惊天动地的道能神通,就如山崩海啸,向刘火宅玉无瑕立身之处砸将下来。

“轰隆隆……”精纯的元气神通,裹挟着细碎的散离元气,就如同海啸裹挟着泥沙,万马奔腾的扑至,犹可敬畏处,那一粒粒泥沙,并不是简单的,包含了土、火、水、风、金、木、山、泽……各种各样,无穷无尽的力量!

而且,也不是纯粹的,有的泥沙只包含了一种,有的泥沙却是数种力量混杂在一处,单把这粒泥沙拿将出来,就是一门值得研究的道法。

而如此这般的泥沙,不过是千千万万粒泥沙里的一颗罢了!

这种力量,已经十分非常的接近于天道了!

没错,只是接近。

修行就好像登高,山脚下的时候,你根本不知山巅为何物,只有走到了近处,才能够看的明白。

刘火宅以往,是只看不明白的,现如今总算看的明白了。

这波攻击虽然猛烈,少了最重要的,也是天道区别于普通修真的唯一要素——意志。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少了意志的道威,不过是散兵游勇罢了,虽然数量浩瀚,其实散沙一团。

刘火宅心中明白,面对来威,缓缓提气,运掌……

第一道根生出来,操作内息;

第二道根生出来,操作道能;

第三道根生出来,操作魂魄之力;

第四道根生出来,操作火元;

第五道根生出来,操作水元;

第六道根生出来,操作气元;

以前懵懵懂懂时,也曾数种力量一齐打出,但绝没有此刻的庞然浩瀚,六种力量,循着最基础的方式运转,组结成阵:“阿律那大劈空掌!”

章一百三十二 劈空海潮,五雷天心

这才是真正的大劈空掌!

超越了传统意义的,灵武合一的大劈空掌。

刘火宅一身上下的血气、精元、内息、灵力……所有一切,都通过这一掌轰然排出。

灰蒙蒙的掌影打出,并没有多显眼,然一出掌心,风云汇聚!

飞出一丈,已经扩撒到了丈许高下,天地元气疯狂的汇聚,因其而俯首。

飞出两丈,灰色的掌影三丈高下,宛若大佛竖掌。

飞出三丈,则掌影虽孤单,面对如海啸般奔流而来的道威,也能如墙般横亘。

普通大劈空掌,吸纳天地元力而生,越往前推,威力越强,其最大威力的区间,通常三到七丈之间。

刘火宅这大劈空掌,不光凝实远超寻常,疯狂吸纳天地元力的速度,也在普通大劈空掌数倍以上……

飞出四丈,这轰然一掌,已经扩张到了三十丈高下,如百米高楼耸立。

若继续前推,必定还能扩张增大,不过突如其来的道威海啸已经席卷到了眼前,二者轰然相撞!

那道威,虽然如同海啸一般,毕竟不是真的水流,不具备水流的特性。

与高楼般的大劈空掌撞上,瞬间消散,并不会因高楼的阻挡,在楼宇后方形成道威的漩涡。

这是对方没有掌握水流奥义的缘故啊!刘火宅心下一松,气喘吁吁半跪在地。

玉无瑕面色一变,赶紧上前扶住。

这一掌的威力的确无与伦比,几乎七重巅峰的破坏力,但其消耗也是巨大的!

就这一下,刘火宅体中充沛到无处宣泄的精气神一扫而空,甚至身体某些部位,有被彻底抽干的错觉!

聚气成阵,以阵力催发攻击,就得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像小孩抡大锤,顶得住,能将人砸的粉碎,顶不住,就是自己被压的粉碎。

“啪嚓!”元婴影鼎中遁出,没入灵台,浓烈纯粹的灵气散溢开来,灌入干涸的经络,让刘火宅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掌,光凭肉身的力量根本不够,连元婴也被抽干了一半,萎靡黯淡了许多。

“轰隆隆!”巨掌撞上海潮,啸声铺天盖地。

海潮被那掌破开,万马崩腾的横行奇观里,生生挤出个豁口,将刘火宅和玉无瑕二人护在里面。

气掌仍旧前进,不过其扩张的速度,与滚滚海潮冲刷腐蚀的速度,刚刚好持平。

四丈时,气掌高三十丈;

五丈时,气掌还是高三十丈;

六丈时,依旧三十丈……

不过从第七丈开始,巨掌飞快开始萎缩起来。

有六重高手,能一掌击到十丈甚至二十丈开外去,但显然不包括经验浅薄的刘火宅。

这一掌到此,已是力尽了……

不过幸运的是,滚滚道威海潮同样也力尽了。

毕竟,刘火宅的大劈空掌只占一隅,道威海潮却席卷了几百丈空间。

“好!”黑夜一声霹雳,不知名的存在第一次发声,苍老宏亮,杀意凛然,“再接我一招!”

“云若!”刘火宅当然不敢怠慢,瞬间召回了灵兽。

这混沌雾灵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变幻由心,体外凝结,可以当兵刃,体内凝结,可以顶内息。

元婴补满了灵力,云若补满了内息,刘火宅再一次神完气足,夷然无惧起身……准备开溜!

开玩笑!刚才是被偷袭,出其不意,又正处在开悟的关口,避无可避,再来一下,若还硬拼,自己是嫌命不够长吗?

玉无瑕与他心意相通,不等吩咐,檀口微张,吐出一朵莲花来。

没错,莲花,雪白的莲花,玉子乔以天道金莲化出,给女儿护身用的至宝,功能繁多,远远超过寻常法宝。

雪莲出口,一边旋转一边飞快的涨大,而其颜色,却由深入浅,须臾之间,由白转淡,竟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上来!”玉无瑕拉刘火宅上了莲心,待莲瓣闭合,整朵莲花便会无影无踪,如同逍遥派的空母云蚌一般能够乘风而行,甚至连天道高手,都推演不出此莲的行踪。

“六雷翻赤道,八曜运河罡,急急……”夜色中,传来字正腔圆的持咒之声。

天地元气随声而动,风云汇聚,大团大团的云雾如同膨胀的泡沫,呼吸间笼罩了几百丈方圆,雷声隐隐,电光幽幽。

“门老,不要!”被道威吓的钻入地底的人参娃娃重新出现,稚嫩尖呼着,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大张,挡在了刘火宅与风萧萧身前。

咒声停了,雾团停止了凝聚,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对男女,是你带进来的?”

“是,门老。他们都是好人,我带他们进来,是想通知……”

“好人!”苍老之声咆哮,如霹雳惊雷,“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全都是些贪婪、无耻、卑鄙、没有良心的混蛋!”

如雷滚滚,雾团随着翻涌激荡,声音被山壁反弹,久久不熄……

“门老,不是的。”人参娃娃竭力争辩,“他们人很好的,而且……”

“好个屁!”苍老的声音继续蛮横无理的截断,“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出谷!不许相信人类!更加不许将此谷的事透露与人知道!看来我说的话,都被你当成了耳旁风……”

“门老,不是的!我回来就想告诉您,谷外面有人……他们才是坏人,想要进到这里做坏事。”人参娃娃奋尽全力呐喊起来,“解决了他们,您关我三十年也好,五十年也好,我都愿意。”

“嘿嘿,我守护了百草谷几百年,外面有人我会不知道吗?”门老哂笑起来,“不过,就凭你那点小小的见识,怎么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好人,外面一定是坏人?你又怎么知道,这两人,不是外面那些人的卧底?”

被这般一问,人参娃娃有些语塞,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真的是好人,而且很厉害。我在外面亲眼看到,他们抓住了那可恶的不尽老祖。”

门老的声音透出几分意外:“什么?他们抓住了不尽生?”

“是啊是啊!”人参娃娃点头如捣蒜。

“混账!”惊雷乍响,“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如律令!五雷天心正法,摄!”

章一百三十三 群兽围战,贫贱围观

距离百草谷两个时辰的地方。

黑漆漆的夜色掩盖不了此起彼伏的火光,静谧的山林遮蔽不下厮杀的嘈乱……

这里正有一场生死搏杀,人与兽,修真与野蛮,有心与无心,贫贱与富足。

漫山遍野俱是虎豹狮狼之属,犹如滔滔洪水,冲击着世家子弟们的阵地。

容坐十人的大车,多出了几辆,这等奢侈品,富家大少们人手一个也稀松平常,大车们首尾相接成一圈,撑起了水波荡漾的灵光屏障。

虎狼纷纷涌上,撞出一圈圈涟漪,屏障看起来岌岌可危……

凶兽不得入,世家子弟们的攻击却能透出,本能的反击,剑光、气影透过灵光封禁,像是穿过肥皂泡,光与影的外层瞬间染上封禁特有的颜色,恶狠狠斩上虎狼们的身躯。

剑光凌厉,虎狼虽凶悍,不能以肉身硬抗,瞬间断作几截,血染山石荒野。

死亡丝毫不令凶兽们恐惧,反而激起了凶性,一瞬间数兽扑上,将死伤的野兽几口撕裂分食,填补了留出的空位,沾血的獠牙继续啃噬封禁灵光。

“呕”狰狞的兽头近在咫尺,森森白牙上血迹斑斑,喷涌的臭气呼吸可闻,如同实质的恐惧,紧紧攫住了这些富家大少们的心脏,好像有人在用力揉按挤压一般。

更有许多人,生出神魂飞遁的错觉,从高空俯视这激烈凶残的战场,情不自禁的臆想,不要慌,不要怕,这只是个梦,一切都是梦,只要醒了就好了!

恶狠狠往大腿上一掐,“啊呀”大叫,环视四周,一切如常,哪里是梦?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精神崩溃,泪流满面,胡乱的挥洒着剑光,自封禁正上方化虹飞遁。

“刷刷!”几蓬血雨洒落,是剑光绞杀了几只飞鸟。

“桀桀!叮当!”又几蓬血雨洒落,失去了灵光的飞剑落插地面,残肢断臂纷落如雨,睁着眼睛的头颅不甘的跌落尘埃,人群中惹起一阵恐慌。

相比地面,天空中的鹰隼实力是稍差一些,但数量,比兽类有过之而无不及,兽类地面上铺一层,鹰隼却是全方位立体式的分布啊。

站在地面,不虞来自下方的偷袭,众人尚需结阵自保才能守住,飞到空中,前后左右上下六方俱是敌人,这些富家子弟养尊处优惯了的身手,怎可能就杀条血路扬长离去?

“可恶的玲珑门,不说是郊游吗?怎的……”有人哭哭啼啼抱怨起来,“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救救孩儿罢!”

真没说是郊游,组团来此之前,玲珑门三番五次说过,组团有风险,报名需谨慎的,是这些人来的次数多了,次次平安,自己当成了郊游罢?

“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终究有几个胆大的,脸色煞白如雪,神志至少还清醒,“跑是跑不出去了,留在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都通知家里了吗?为今之计,只有坚守此地,等待援兵了……”

作为世家大族子弟,自然有那等一根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手段。

“用了,早就用了!”众人纷纷点头,如小鸡捣米。

话者差点闭过气去:“蠢蛋!家里需要我们那些手段才能定位,你们现在就用光了,若是坚守不住,或者兽潮生变,需得转移阵地,到那个时候,援兵来了,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闻言小脸更白,片刻之后有几个反应快的一拍手,“我们的都用掉了,不还有你的吗?”

“我的……我的也用掉了!”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强多少,这位看着英明,也不过是个事后诸葛亮而已。

“不过,大家也别慌。早用有早用的好处,援兵会来的早,而且,大家一起出事,各家找来的人必定会碰见,相互打探,援军必多。”话者心惊胆战的环视兽潮,的确,若只来一点半点援兵,真未必够这些野兽们分的,合兵一处,才有希望。

世家子弟们坚守着,胆战心惊的想办法,浑然不知数百丈外,兽潮的边缘区域,一行十几人潜藏在斜坡上的树影里,耽耽虎视战场,也谈论着同样的问题。

“皋哥,不妙啊,若那些世家的援兵来了,把他们救出来,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似乎,山顶潜伏这些人,还保持着对下方的监探。

“援兵?”吕皋笑了,“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昆仑山麓,雪潢河畔,就算援兵来了,他们认得路吗?”没错,若非玲珑门指引,想要安然无恙的来到此间,没天道的实力根本不用想,早被占山为王的精怪拦下了。

“就算他们也有引路符,只是第一阶段的引路符罢了,能将他们指引到河畔客栈,离此间仍有个把时辰路程。你以为,为什么在这第二段动手?”

“皋哥深谋远虑,恰如诸葛之亮,关云之长呀!”

“不对,不对!”一片阿谀奉承声中,有人大摇其头,待到引得了众人注意,此人方摇头晃脑的道,“最英明的还是我们自己呀,竟然推选了皋哥做我们这帮穷兄弟的头领!”

“是也是也!那帮世家子蠢笨如猪,终日暴殄天物不自知。扒了他们身上的宝贝,分了他们甲子谷中的份额,这一票,足够大家伙儿人人都升个一两重的了。”

“就怕……”也有人担心,“那些世家大族们会不依不饶。”

“放心吧!”吕皋豪迈一挥手,“早调查过了,那些人里没有长房,没有嫡系,都是世家大族里不上不下的人物,若不然,不会一些药草就引的他们前来。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追究太久的。”

“而且,不依不饶又能怎样?谁能想到,刚好这个时候,山里的老兽王死了,几个新王互相不服,大打出手……活该这些家伙倒霉啊,不小心沾了兽王尿,卷进兽王争位,被啃的尸骨无存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谁能想到,是小五的灵兽走错路,无意得知这个消息,助我们布下这个天衣无缝的陷阱……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啊!”

群情激奋,似乎已看到实力暴涨,门中地位扶摇直上的景象,激动不已!

“好了好了,普通兽尿虽能掩饰我们的气息,也只是对那些低级兽类管用,大家放低声音,且先看着。”吕皋挥挥手压下了嘈杂,“对了,周文竹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面目平凡的车夫远处转了出来,“皋哥,有件事要与你说……”

章一百三十四 别糟践猪,难找见蛇

“你说什妈?”吕皋一蹦三丈高。

四周围有散落的野兽,闻声将杀气腾腾的视线投向此方。

吕皋捂了嘴巴,缓缓下落,暗自庆幸加持了朦胧潜藏术,未被兽群发现,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说什么?”

车夫周文竹不觉有他,原原本本又叙述了一遍,也就是他好心提醒刘火宅离开,刘火宅却微笑着道,他很幸运,然后御剑离开的经过。

“啪!”几丛栖鸟扑棱棱飞走,“你脑子里长浆糊了吗!”

吕皋怒不可遏,一个耳光扇出周文竹几丈远:“平时也挺机灵个人,才把混进世家子弟中间,将车导偏的任务交给你,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怎……怎么了,皋哥?”周文竹茫然不解捂脸起身。

“怎么了?走风了!”吕皋怒气不消,“那人既这样说,就是看穿了咱们的阴谋,至少是一部分……大家做这等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从今往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要活全活,要死全死,不怕有人泄露出去,可这个人,他是咱们一边儿的吗?”

“若世家大族的援兵寻来,打探这些人身死的消息,你能保证,他不会泄露出去?”

吕皋这样一说,周文竹也不由色变,慌了手脚:“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皋哥?”

“还能怎么办?咔嚓。”吕皋作伸手抹脖子状,“一了百了。”

“可是那家伙……”忆起前事,周文竹迟疑道,“他似乎很厉害……”

“似乎的确有些本事,来的时候……”边上,和刘火宅同来的江左户插嘴道。

“哈,很厉害?那家伙?”吕皋不屑哼气,御剑一头扎到地上,被人乎脸上伸舌头舔盘子,老婆被人调戏一声不吭……

这样的家伙,能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这不是糟践猪嘛?

“不过此人,倒挺滑溜的。说的话多半是诓你呢,让你像现在这样,生不出追杀的心思……若真是高手,需要理会咱们吗,按兵不动就是了。这个人必须干掉!”

“文竹,左户,你们带几个人……算了,我亲自去吧,这边没什么事了,那帮大少爷既然入彀,死活几个时辰的事。留两个人等兽群散了捡东西,其他人与我一起,去对付那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最后一句语带讥讽,所有人一齐笑了。

****

这注定了是一次不同寻常的“郊游”!

游客们各怀心思,郊游的组织者们,同样心怀鬼胎。

距离百草谷半时辰路程的地方,玲珑门的组织者,连同几个不曾现身过的同门,正在进行拉网式搜索。

人类,灵兽,道法,神通……在这片黑黢黢的山林里一遍又一遍的扫荡,仿佛大海捞针。

这样的扫荡,已有一刻钟左右……

“不应该啊!”久寻无果,搜索者们沉不住气议论起来,“能跑到哪里去?引路符里的灵气指引,明明是指向这里的!”

引路符,可以为“郊游”者指引方向的道具,同时,也能为玲珑门中人指引,持有者的方位。

玲珑门组团计划周详,程序严谨,如此做倒也并非心怀鬼胎,是预防参与者心怀鬼胎的伏笔,不过此刻,就成为他们追索刘火宅的唯一线索了。

可是,怎会找不到呢?

引路符定位可以确切到几十丈方圆,以修真者耳目之灵敏,几十丈那还不一眼可见吗?

但是,没有,找来找去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得扩大搜索范围,仍旧还是没有!

也曾怀疑,那个他们要找的人将引路符深埋地下,但是……若挖坑埋了,那引路符怎么还会动呢?方位在不断变化,矢志不渝的向着甲子谷前进呢?

在地底下土遁?又不是麻瓜,有没人土遁大家还分不清吗?

但为什么,招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呢,好像持有者正隐着形,堂而皇之的与众人擦身而过一般……

还真是这样的!

若是修真者的隐形之术,难免激荡天地元气,被搜索者轻而易举的找到。

但辰蛇的隐形,非仙法,乃神通,通体上下,随环境自发转换色彩的神通,半点天地元气不沾。

不像修真者隐形术那样彻底,有朦朦胧胧的透明影子,但这黑黢黢夜里,不知多少人从它身边擦过,愣没有一个看出来的。

“嘶嘶嘶”小蛇吐着舌头,慢吞吞从飞来飞去的人胯下穿过,弯头辨识着令牌上指向,扑扇着翅膀继续飞。

就算有人听见喘气扇翅的声音,也以为是地面上蛇虫鼠蚁呢,哪里晓得,牌子真就是一条小蛇驮着的。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久寻不到,有人骂骂咧咧出声。

一人出声,四方响应。

“不会是弄错了吧?”

“绝没弄错!”组织者慎重摇头,“原本我也疑惑,那人为什么掏出咱的牌子……或许捡到的?至少他不知道,咱们的牌子一人一块,与魂魄呼应,是否本人一查就知。”

“但人竟然不见了……找不见,便说明那是试探,是故意的……若不然,这种事发生的机会有多少?必须弄明白!”组织者慎重的道。

“不过,今天晚上似乎多事呀?”感应引路符范围的人闭眼皱眉,指指身后,“那边有二十多人,聚集着不动,有人已经神魂破散,遇到麻烦了……”

“管他们去死!无关紧要的散修和世家大族无关紧要的小辈而已……咱们竖起玲珑门的牌子,可不是真为他们找宝贝的!”组织者不屑撇手,“当务之急还是……等等!”

组织者目光一凝:“我怎么糊涂了!那人刻意隐藏,这块找不见的牌子,自是他的声东击西之策……不管他怎么做到的,与他在这里纠缠,便是失策!”

“不过,声的东在此,击的西又在何处呢?后边遇到麻烦的那群人?还是……”略一沉吟,此人摇头,“若是为败坏玲珑门声誉,才不需在意呢?但若为了其他目的……”豁然抬头,“走,所有人与我一起,最快速度回甲子谷!”

章一百三十五 我是狼,不是狗

甲子谷中,激斗正酣。

不,说激斗并不确切,激烈的只有一方,另外一方,只是激烈的逃窜而已。

“……如律令!五雷天心正法,摄!”酝酿许久的雾团,随着门老咒声,一瞬间释放出积蓄的威力。

“轰!”闪电凭空出现,瞬息而止,奔驰中,犹自激颤不已仿佛在兴奋激动。

水桶粗的闪电呀,一头撞在天道白莲上。

若天道金莲在此,以九重巅峰的防御,阻挡七重巅峰的攻击,必定毫发无伤,但这朵金莲,毕竟就如影鼎、影碑、影册一般,是金莲的分身而已。

一雷轰正,犹如数百上千把大锤,同时锤中白莲。

刘火宅与玉无瑕被震的耳鼓轰鸣。

收拢的莲瓣激颤,凝实的灵光涟漪激荡,是封禁不能绝对防御的征兆,也就是说,此等攻击只要持续下去,防御必破,时间早晚而已。

又有残余的电流透过莲瓣,散射到二人身上,让他们头发炸竖,身体酥麻不已。

“这个门老,到底是何方神圣?”抽搐哆嗦着,刘火宅头皮隐隐发麻,感觉到了危机。

其实这个门老,与那个不尽生都是七重,一个七重中,一个七重巅峰而已,但两位表现出的战斗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何?那个野草不尽生,就会一招天赋本能的自爆而已,这门老,用的却是堂堂正正的顶级茅山道术,天心五雷正法。

这门道法据说三茅道宗里面的传承都残缺不全了,谁能想到会在如此偏僻如此荒远的地方得见?

同样七重,有道法和没道法的区别是什么?就好比两人对垒,一人空手,另外一人却拿着枪,不是长枪的枪,而是火枪的枪,差距就有这么大!

修真越到后来,级与级之间的差距越大,刘火宅能妥妥的收拾了不尽生,一是他很强,能力又正好相克,二则是,那不尽生很菜,非常菜!

“轰!轰!”接连两道雷霆,避过了挡路的人参娃娃,精准的劈到天道白莲上,将白莲骨朵打的连连翻滚,刘火宅和玉无瑕滚抱成团。

玉无瑕脸上,哭与笑掺半,哭是因痛苦,至于笑,自是因为快乐……

刘火宅哪里想得到,这等紧要关头,怀中女子还有这样的小心思,阿律那双臂气息灌注,粗逾大腿,竭力撑稳了身体。

四起的烟尘中,可以听见始终未曾露面的门老上前了几步,“当”一脚,将人参娃娃从烟尘中踹出:“那不尽生虽可恶,毕竟是咱们百草谷的人,他落了难,你不仅不帮手,还落井下石?”

人参娃娃旋转着飞出烟尘,白白嫩嫩的身体空中划出一道鲜明的弧线,“当”一声撞在石头上,捂头起身,撞的不重。

烟尘缓缓散尽,似乎认为接二连三的雷击,已经瓦解了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的抵抗力,门老终于现身!

乌黑溜圆的蒜头鼻,三角小巧的黑嘴巴,同样溜圆分的有些开的水汪汪的乌黑大眼……

下巴下面,八字形黄须;鼻翼两侧,顺滑如蟹鳌的两绺胡须;眼睛上面,长的惊人的两道黄色寿眉;再加上一头茂盛柔顺的黄色长发,将鼻子、嘴巴、眼睛尽数包裹。

“狗,狗妖?”这个门老,是只狗妖?

“不是狗,是狼!狡猾奸诈,不会轻信人言的狼!”门老咆哮起来,吹胡子瞪眼睛。

刘火宅无语,情不自禁低头俯视那门老,心道:你这话说出去,得有人信呀,就你这造型,就你这和人参娃娃差不多的身量……有长的跟狮子狗一样的狼吗?

似乎感觉到了刘火宅心底深处的想法,门老怒气爆棚,脖颈上的长毛真的就如雄狮一般根根竖起:“六雷翻赤道,八曜运河罡,急急……”

长的像狮子狗,这只大妖,绝对比真正的狮子更厉害百倍,千倍!

刘火宅撑臂站着,肃然正面雷法,一眨眼不动,二眨眼不动,情不自禁低头,见玉无瑕树袋熊一般扒在自己身上,媚眼如丝。

“草,这个时候还发骚,倒是快跑呀!”刘火宅忍不住呵斥。

玉无瑕清醒了一下,玉面泛红:“打不过他吗?”

看着那门老,刘火宅面现苦涩摇头:“绝对打不过!”

不单单是有道法的狮子狗,强过没道法的野草的原因……

刘火宅现今的最强手段有两种,一是刚悟的阿律那大劈空掌,范围广大,威力无穷,但集中于一点的破坏力不够,更会抽干灵息内息,与擅长道法的七重巅峰狮子狗打,那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舞大刀。

至于另外一种,也是新学的,金光破魔阵。

攻击力非常强悍,若草妖复起于地下,刘火宅有把握,一瞬间将其斩的七零八落。

但是……这门道法也有限制,那便是……只对恶人有效,越是罪恶滔天的存在,攻击力越强。

可眼前的狮子狗,周身上下皆被一层凝实的金光笼罩!

那是功德的金光啊,比刘火宅还要强盛许多,拿金光破魔阵来斩此狗?

不要说笑了,金光破魔阵倒戈来砍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而没有了这两桩,刘火宅所有的其它手段,在这狮子狗面前,都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跑吧!”不服气,但形势如此,只有跑,刘火宅颓然吐气。

可是跑,也得跑得掉呀!

狮子狗的五雷正法迅捷无比,天道白莲根本无法摆脱它的攻击。

想要隐形,时间不够;想要遁走,时间不够;想要……

总算,刘火宅想起来,还有一招拿手的:“云若,雾化!”

“砰!”雾灵爆发,散做滔天的烟雾,遮蔽了三五十丈方圆。

这三五十丈之内,雾气去而不散,遮蔽视线,遮蔽感知,遮蔽天道探看,除了刘火宅之外,没有人能够看破。

“正法!正法!正法!”失去了目标,狮子狗不依不饶继续放电,但只劈碎些山石花草,不能劈中目标。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去。”门老也知这样不行,飞身上天,俯瞰迷雾,“天眼开!”

眉心里张开天目,锥形金光射下,牢牢罩住了雾团区域,金光之下,无论隐形、遁术还是其他什么法门,皆无所遁形。

迷雾中,刘火宅感应四野,让玉无瑕操作着天道白莲,拉人参娃娃上车。

“你们不要怪门老,他是好人!绝不会伤害你们的,顶多,就是把你们关起来罢了。”人参娃娃晕头晕脑的解释。

章一百三十六 狮子狗老门的故事

“唉,老门也是可怜人啊!”须发虬结,老态龙钟的古树精手指一弹,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出现在刘火宅玉无瑕手上。

“我也要,我也要!”人参娃娃举手道。

古树精瞪他一眼:“你小小年纪,跟着瞎掺合什么?”

“小小年纪?我已经一千八百岁……”这般理直气壮的说道,看着古树精,人参娃娃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

一千八百岁,说起来的确不小了,但跟已经化形的古树精相比,恐怕也就是个零头。

“出来!出来!”五百丈外,百草谷的山口,狮子狗精老门兀自不依不饶的浮在空中,监视着下方那一团气雾。

半空中电蛇狂舞。

古树窟中,刘火宅与玉无瑕呷着香茶,欣赏着狮子狗精的表演,十分惬意。

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地方?很简单,因为人参娃娃能够出百草谷。

百草谷位置隐蔽,又有老门这个认真执着的门神把守,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进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人参娃娃怎么就做到了呢?因为百草谷,还有第二条路呗。

且是活的路,非活路,活生生的路,百草谷正中心,那颗已经超过了万年树龄的古树根路。

这颗古树的年岁,说起来比百草谷还要大,事实上,之所以会有百草谷,就是这颗老树化形以后,担心被人砍伐、炼化,以神通开辟出来的,好像阴阳双蜃的幻境一般。

外面山谷里的木兰花林,都是老树的根须穿透空间,布设栽培的,更别说接引山谷中的不速之客。

喝一口香茶,捋捋长须,古树精缓缓开始讲述老门的故事。

老门其实既不姓门,也不叫门,他被称作老门,或者门老,是因为他几百年来,矢志不渝的为百草谷看守着山门,被谷中精灵如此冠名。

“他的真正姓名,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其实是一只狗,而不是狼……”

刘火宅和玉无瑕齐齐翻个白眼:这还需要说吗?

老门不是普通的狗,狮子狗多做宠物,但他,却是一只灵犬,曾经的修真者的灵宠。

他是昔日天下六宗之一茅山道宗里的一只宠物狗,因为在道门中耳濡目染,刚巧又具修行天赋,终有一日修炼化形,成了签约灵宠。

此后,他与主人休戚与共,转遍了九州的山山水水,实力随之节节攀升。

不过修行这事,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

当这一人一狗转到了西北边荒,终于遇到了一个无法战胜的魔头。

大战几百回合,他的主人当时便死了,老门被魔头打成重伤,碰巧为百草谷里的药灵所救。

痊愈之后,将主人安葬入土,老门就生活在了百草谷,眨眼许多年……

古树精岁数实在太大了,大的已经不记年月,甚至往往一睡,就是十几二十年,不记具体年岁了。

所以人参娃娃想要偷偷出谷去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总得古树精醒着的时候才成。

而已将耗尽的寿数,也令得古树精越来越难以控制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睡着,行动艰难,所以许多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并插不上什么手。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老门住在了百草谷,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不知多久之后,有修真者打百草谷经过……

有一件事,老门始终没弄明白,有主人时,他是灵宠,没有主人以后,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精怪。

当时,他就像有主人时那样,招待了这些远来的修真者;而这些修真者回报他的,则是无尽的血腥与杀戮。

整个百草谷被洗劫一空,所有成了年份的草精药灵全被搜刮出来,或者当场炼成了丹药,或者打包带走以后再炼……

百草谷几千年的传承,就在短短几日之内,几乎断绝。

被谷中药灵所救,却害得恩人们家破人亡,当侥幸不死的老门从昏迷中醒来,整只狗就变了。

从此往后,他不再是听命于人的狗,而是与人敌对的狼。

一路追逐着那些行凶者的气味,他将那些凶手一一咬杀,报仇雪耻,也救回一些奄奄一息的精怪。

从此往后,他成了百草谷的门神,将谷中与外界彻底隔离,没有任何进出能逃过他的眼睛,瞒过他的鼻子。

元气大伤的草精们渐渐复原,加上老门时不时的出谷,移植附近一些成了气候的山精野怪入谷,慢慢的,百草谷恢复了生机。

这一眨眼,便三百年过去了。

“三百年?”这个时间段,似乎在哪里听过。

略略一想,刘火宅也就明白,当年那些搬空了百草谷的修真者虽被老门杀光了,显然其中一些,在心得笔记中,留下了百草谷的记录。

这种养花种草的地方,就跟庄稼地是一样的,过段时间再看,就会有产出,记录被玲珑门翻到了,就有了此番的百草谷郊游。

“原来是这样的!”刘火宅一声叹息,“前辈,不知道能否……”

刘火宅想请古树精代为说和一下,毕竟他来此间,不是为了和狮子狗争胜负的,他想要的,是这整个谷,是功德……

话音未落,远方的狮子狗陡然停了动作。

刷一下转至另一个方向,神目如电扫落:“何方宵小,敢来闯百草谷!”

道威如潮卷下,疯狂汹涌的扑入缺口阵中。

“哎呀!”“扑通!”“好厉害!”……

道威扫过,幻阵当中,传来情不自禁惨呼跌倒叹息的声音,乱七八糟混做一团。

倘使玉无瑕的辰蛇在此,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些正是在它附近,来来去去寻找着什么东西的那帮人!

当时玲珑门的组织者察觉不对,掉头回身,终于在此刻回到了百草谷。

其实就算没有刘火宅那横插一杠,这些人也是必须来的,不能不来,因为他们必须在“游客”们进谷之前,扫清谷中障碍。

若有的话,带走谷中最富价值的东西,余下的让“游客”瓜分。

“又是你们!五雷天心正法!”这些人,显然不止一次来过此处,老门认的清楚,怒意勃发。

“快,快放封灵金人!”一点金光,从入谷者身上飞出,见风就涨,瞬息膨胀成了高达三丈的金像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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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三十七 仙武纷争,封灵金人

这金人长相极其威武,线条彪悍,虎背熊腰,顶天立地。

戳在那里,便顶住了肆意横流的滔天道威,仿若中流之砥柱,海岸之礁岩。

“五雷天心正法!南神之火!”老门毕竟是游历过江湖的,战斗经验丰富,金人出现一瞬间道法随之改变。

五雷天心正法,分别对应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魄之金、北精之水、中宫之土,正是武修入八重后,汇聚的朝元五气。

虽由七重灵修放出,威力仍旧无俦,若不然,怎会成为昔日六宗正道的顶级功法。

一股赤红的滔天火云,似岩浆翻滚,携着无穷无尽的火威,泼天洒落。

南火克西金!

“好厉害!”刘火宅与玉无瑕情不自禁咋舌。

若方才老门用出这招,哪里还有现在喝茶品茗,作壁上观的他们?

“老门不会随便杀人,都是先关起来,审明白了,然后动手。”古树精摇头道。

“就是!就是!”人参娃娃连连点头。

“不过那金人,似乎有些古怪,不然不会逼的老门出这招……那些人,刚才叫这尊金人是什么来着?”古树精老了,耳目不灵便,一时没听清楚。

闲谈之间,滔天火云罩上了伟岸金人,但是那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神火临头,金人猛然张目,方才眼睛赫然是闭着的。

脑袋大的眼睛怒张,便有两道白气,从宝石的瞳仁里面射出,瞬间迎向了滔天火雨。

一瞬间,火消、雾散、风停、夜凉……仿佛之前一幕皆是虚幻。

刘火宅、玉无瑕、人参娃娃、古树精,豁然起身:这是什么玩意?

惊叹毕,古树精老脸苦涩,扭曲的犹如大旱的荒山:“哎呦,我的腰!”

白气泯灭了南神之火,余势不止,化作劲风吹过了老门的身体。

刹那之间,狮子狗竟然立身不住,被这般一扫,直直向下坠落。

总算将到地面之前,他反应过来,重启道法,御风翻滚。

金人转动眼球,呼啸的白气擦着他翻滚的背脊划过,若再晚上一分,恐怕就无力换姿势,要摔一个狗吃屎了。

这是什么玩意?怎的这般古怪?老门心中,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嘿嘿,前两次我们的人进来,被你打的苦不堪言,这一次,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金人背后,玲珑门几人谑笑起来,“任你道法再厉害,能打得过封灵金人?”

“速速投降,我们也不赶尽了你们,把谷中五百年以上的灵草奇花悉数献上,我们便走。”

嘈杂声中,古树精缓缓吐了口气:“果然是封灵金人!”

“封灵金人?”刘火宅耳朵一动,从这名字,从方才的异象,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封灵剑,玲珑刀……

这玲珑门,果然与那玲珑卫有脱不开的关系,刘火宅心中,已然确定了八分。

他心思运转,古树精却不知道,听到他的疑问,以为他不知封灵金人为何物,捋捋长须解释起来。

这封灵金人原来是很有来头的!

什么来头?当年仙武相争,秦皇率武修大军横扫俗世,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这里的金人,便是封灵金人,可以消解仙人道法,封禁修真之力的终极兵器。

仙武相争到最后,其实没有胜利者,胜利者是这些封灵金人。

数量当然远不止十二个,十二只是数量极多的意思。

这战争凶器,天生为了克制修真者造出来的,放他们上战场,哪怕天道高手也不是其对手……

仙家数量本来就稀少,与武修相争,一直玩的都是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把戏,有了这专门克制他们的封灵金人,立时损伤惨重。

不过,正面进攻不行,仙家的机动性毕竟还在那,打不过,躲的过……

金人诞生之后,仙武相争于是转入了相持阶段,武修围聚大城,由金人镇守,仙家则遁入乡野……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终于握手言和,签下世代传承的契约——仙家退隐山林,不得搅乱俗世;世间帝王抑不修仙法,不参与修真之事。

金人十二,是世俗抗衡仙家的利器;

而修真亦铸帝气山,用以监管人间皇朝。

不过,仙家退隐了山林,终究还有些被逼无奈,不情不愿,故而几十年后,人间纷争又起,大秦王朝二世而亡,那十二金人也从此不知所踪,传说被仙家封禁……

所以可以看到,仙家不理世俗的铁则已经不那般坚固,人间皇朝不许修真之事,依旧严格如昔。

不过,有了仙武之争的前车之鉴,修真者亦不敢过分紧逼,天晓得到最后,会不会又冒出另外的封灵金人来,于是就这样,一直到如今。

“不过这金人,似乎与以前见过的,并不一样……”古树精现在年龄老迈,当年仙武之争的时候,却正当青壮,入世修行,是见过真正的封灵金人的。

“那时的封灵金人,身高五丈,足长六尺,这金人……却似乎小了一号,也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威压!”

古树精喃喃自语着,刘火宅和玉无瑕听的面面相觑,远方那金人,竟然有那么大的来头?

这玲珑门,究竟是何方神圣?

金人与狮子狗的战斗却还在继续。

就跟数千年前一样,金人威力无穷,尤其是那白气,无论什么道术仙法,当头一喷,尽数消散的无影无踪,但是其行动,却不怎么灵便。

老门也发现了此点,御风之术极尽全力的展开,就跟几千年前的修真者一样,和封灵金人玩起了游击战。

但是,基本没什么效果。

老门的身法的确极快,甚至跑的比金人的眼珠转动都快,但是道法道术这玩意,却是需要蓄势,需要攒足了力气,才能打出伤害的。

他这般脚不沾地的疯跑,哪里能用得出什么强力道术来?

打的轻点,就算避过白气落到金人身上,也是不痛不痒;

想打的重,就的站定不动,而不动,能不被金人眼珠瞄上吗?

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不过,老门跟人家僵持,人家却不跟他玩这套:“金人,直进三十步!”玲珑门中人吩咐道。

“铛!铛!”金人迈动沉重的步子前行,一步一个脚印,眼珠仍旧滴溜溜乱转,白气追逐狮子狗,丝毫也不耽搁。

三十步外,是一根六百年黄精,已有神识,还未化形。

狮子狗急了……

章一百三十八 封神汇聚,五雷怒嚎

金人站着不动,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与之游斗,金人现在目标明确的行动了,他的游斗,便尴尬了,简直太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纠缠,他依旧没找到金人的破绽命门。

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招,但就这一招,老门丝毫没有办法,大概就是所谓以拙胜巧,一力降十会吧!

金人步步前进,狮子狗眼睛凸的要瞪出血来了,道术仙法不要钱一样砸将过去,丝毫没用。

一下下都是泥牛入海。

站定一个地方,想要发几记大招吧,封灵白息毫不客气的扫过,直接将他扫落尘埃,摔了个狗吃屎。

更可气的是,既便如此,人家连理会都不理会他,一步一步向那黄精而去,丝毫不耽搁。

狮子狗鼻血长流的翻身爬起,眼中闪过无奈。

这一招叫做肉包子打狗,可惜,他有做肉包子的觉悟,人家狗却不理会他,徒唤奈何啊!

围观的几人看的头皮发麻,这封灵金人,真的太凶残了!

这老门有多强,在场有的是日久见马力,有的是亲身面对过,但这样的高手,拿封灵金人手足无措……

一切道术没用,眼中喷出的白息还能瓦解道术,简直就是修真者的天敌呀,怪不得能成为仙武之争的杀手锏。

“五雷天心正法!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魄之金!北精之水!中宫之土!五方五雷聚……”

青雷、赤雷、白雷、黑雷、黄雷……五色电光开始在狮子狗身周围绕,虽五色十光,雷霆之力刺角狰狞桀骜不驯,没有丝毫彩虹日晕的样子,入目单见一坨一坨的电光汇聚一处,“噼里啪啦”乱响。

狮子狗一会儿耳朵竖起,一会儿背毛被电,一会儿四爪抽搐,好像有一群不安分的小老鼠,正在他身体里面钻来钻去,至于那鼻血,就更加止不住了,喷泉一般涌将出来。

可以看出,运使此招,带给他的压力也是不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此刻,狮子狗完全顾不上了,哪怕舍了他的性命,他不能再让百草谷,有一丝一毫的损失:“……雷电殛大千!”

狮子狗陡然张目,目光凛凛,一身长毛爆炸也似的扩张开来。

从他身上,五色的电光终于脱体而出,纠缠环绕,自称五星轮转之态,飞旋向封灵金人。

“嗤!”金人不出意外的转动眼球,将封灵白息扫去。

“呼……”电光乱蹿,但在白息之下,飞快的消融瓦解。

“扑!”长舌一伸,狮子狗一口几乎将舌头咬成两截,喷出了舌尖精血,“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雷运转,生生不息!”

“嚓!”五行五雷彼此相生,就好像油库里闪过一个火星,登时催发了燎天大火。

那白息瓦解道能飞快,五雷相生增长的也是飞快,不仅未见消褪,反而有星火燎原之势,呼吸间穿过封灵白息,气势不减的轰向金人身躯。

“噗通!”狮子狗精疲力竭跪倒在地,就好像刘火宅的阿律那大劈空掌一般,这一招,足有八重中的威力,几乎抽光了他一身上下灵息。

身子虽倒了,头颅却不低下,他要看着,入侵者被自己摧毁的画面。

“嗤嗤!”五雷爆开,刺目的电光一瞬间在金人身上爆发,漆黑的夜幕被电光刺破,一时间整个百草谷都亮如白昼。

“哇哇……”金人背上,搭乘便车的玲珑门中人吱呀乱叫起来,受了池鱼之殃了,被电的涕泪横流。

而金人,前进的步伐终于凝住,变成了一尊雕塑。

这还并非全部……

电光笼罩下,金人古铜色的身躯显而易见的变化起来,起初是由古铜色,变成了赤铜色,渐渐的,黯淡的红色甚至发出光来,光线渐渐强盛,众人终于看的明白,整个巨大的铜人,竟然被这招雷击烤炙的发红泛光了。

几个玲珑门中人早跳下了金人的背,摆脱了雷殛之苦,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封灵金人红的像冬天烧旺的火炉。

火光还在变强,由暗转亮,由红转黄,又由黄转白……

眼见,封灵金人就要如同高炉里的铁石一般,被融化做铁水:“嗷”

金人陡然张口,惊天动地一声狂嚎,响彻百草谷。

一瞬间,玉无瑕、人参娃娃、老树精尽皆脸色煞白,委顿在地。

他们皆是灵修,身体早习惯了日日与灵息相伴,但是这一吼,这一吼却生生吼散了他们体中运转不知多久的灵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至少眼下,是丝毫无力的了。

又哪只他们,整个百草谷中,虽未化形,已有神识的精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被这一吼散掉了灵息,就算想缓缓以土遁腾挪,都无力了。

反观封灵金人,随着这一吼,似乎宣出了体中多余的火气,电光尽散,身躯由白而黄,由黄而红,由红而黯淡,不过几息之间,恢复了原本的古铜颜色。

“嗵!嗵!嗵!”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死神临近的倒计时般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哈哈哈哈……”玲珑门中人捧腹狂笑,笑的肆意痛快,“我就说,金人天下无敌,岂是你一个小小修真者能阻挡的?”

“没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扑倒的老树精面现恐慌,似乎被此幕唤醒了久违的记忆,“封神吼!金人可以吸收一切道术攻击,化作怒吼震慑灵修。”

“那时候的金人,一吼能波及百里方圆,吼声过后,没有一个灵修能虚空站住的,如雨纷落,然后……就是一边倒的杀戮。”老树精身体颤抖,也不知是老的,还是吓的,“这金人必不是真的,不是那些能吼落天道的真正金人,但这样也足够了,足够了……”老树精脸上现出绝望之色。

“站,站住!”金人还在前行,身后,却响起了颤抖,不甘的阻拦声。

刘火宅投目看去,还是那狮子狗。

处于怒吼的最中心处,狮子狗竟然屹立着不倒,一身上下皮开肉绽,执著的仍旧出声阻拦。

金人自不搭理,距离黄精已只有十步。

“住,住手!”狮子狗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能跌倒,却偏偏不倒,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扑上了金人脚边,然后……拿嘴巴咬住金人脚后跟。

“嗤……”一阵烫响传来,金人体表的异色虽然消了,温度还保留了几分。

一瞬间,狮子狗的嘴巴皮开肉绽,皮毛翻卷焦稣,可狮子狗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咬紧牙关,咬住金人脚后跟一块不起眼凸起的花纹。

章一百三十九 老狗执着,火宅架梁

金人感觉到了阻力,疑惑不解的回头,甩腿。

狮子狗就好像疯狂咬住人腿脚的哈巴狗一样,被甩的上下翻飞,就是死死不放。

甩不脱?金人迟钝的脑袋转动了一下,继续甩。

“不要理会这条野狗,继续前进!”见金人停下,玲珑门中人不失时机的道。

金人笨重的重启步伐,这几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不顾透体酸麻行到金人脚后,“当!当!”,一脚未将狮子狗踹落,又追加了一脚。

“呜!”跌落的老门瞬间便翻身爬起,不依不饶重又叼住金人后脚。

“还真他妈难缠!”玲珑门几人斥骂起来,是笑骂,他们可以不理会,也可以抽出武器来,给狮子狗一个痛快,但他们选择了羞辱,作为自己被电的屎尿横流的报复。

于是,打落,又重新咬上。

再行打落,再行咬上。

只是翻身爬起之际,老门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慢……

十步之地,也就几息,狮子狗爬起被打落了足足五六次,很快就遍体鳞伤。

“够了!”所有人都受了封神吼影响,唯独刘火宅是个例外。

不仅因为他灵武兼修,体中既有灵息又有内息,更重要的似乎是他的体质。

以前修为低浅,未曾察觉,现今修到了元婴境界,受那封神一吼,刘火宅突然间觉得,这封神吼,还有以前曾得到过的封灵剑,玲珑刀,与自己的神通是一脉相承的。

更确切的说,与自己刚刚有所领悟的神通伏波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明悟还并非刘火宅犹豫到现在的原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本还想和这几个玲珑门混作一堆,打探一下他们和风萧萧的血仇究竟有何干系呢,说不得还会与这几人一起,共同对抗实力强大的狮子狗呢……

谁能想到,会有封灵金人这么凶残的存在出现,强大的狮子狗变成了咬人裤腿的宠物狗。

十步间距转瞬既至,老门的执着,让刘火宅无法坐视,风萧萧的血仇,只得以后再说了,或者,擒下这几人之后严刑逼供?

心念电转,刘火宅奋尽全力呐喊出声。

孰料,就在他出声瞬间,异变陡生!

这一刻,老门重又攀附到了金人前脚后跟;这一刻,金人弯腰半蹲,大手狠狠抓下,必将一把将黄精连根带须挖出;这一刻,玲珑门五人仍跟在金人脚边,试图继续凌?辱狮子狗……

就在这一刻,金人掌下的黄精竟然爆炸:“轰!”

剧烈的有几分熟稔的爆响,伴着赤红的火光,照亮了千丈百草谷,六百年份的黄精瞬间齑粉,汁液飞溅。

金人距离最近,被喷了满脸,但它坚固无比,又不受道能影响,当下只是微一趔趄,毫无损伤,低头望着炸后的坑洞发愣。

距离第二的是金人前脚跟的狮子狗,“不!”伴着锥心啼血的惨嚎,狮子狗好像个破布袋一样被吹飞出去,一飞十来丈。

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形象凄惨至极,这一次,终于彻底支撑不住了。

除了躺在那喘气,只有眼睛能动,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悲哀。

它体型本小,又几乎油尽灯枯,对这突然的爆炸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倒是玲珑门的几人,距离黄精更远一些,虽然也倒飞了丈许,灰头土脸,受的冲击不足狮子狗数分之一。

是那黄精自爆?也太糊涂了吧?金人浑然无事,玲珑门几人也只是被台风尾扫中,偏偏老门受到了最大伤害?

刘火宅的疑惑,下一刻便揭晓。

“哈哈哈,老门,你也有今天!活该!”熟稔嚣张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恨。

不知身在地底何处,但那声音,刘火宅一听便知,是草妖不尽生。

毕竟那才是昨天的事,而且那草妖声音极其独特,断不会错。

他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搞破坏?

唔,的确有可能,这家伙无穷分身,就算抓了绝大多数,难免还有漏在外面,或者早先刻意偷偷藏起的分身。

心念电转,刘火宅手上却不闲着,行云流水步法全速运转,几个呼吸之间,便奔到了百丈外的战场。

封灵金人还在对着洞窟发愣,似乎没弄明白,目标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玲珑门的几人悲催的从地上爬起,看清刘火宅的瞬间,抽刀在手,却只是普通刀剑,或许有玄器、地器的程度,绝非封灵剑或者玲珑刀:“是你小子!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伴着不尽生的惊诧:“是你小子……”一句之后,再无声息。

他趁乱混入了百草谷,可他同是妖怪,受那封神一吼,跟玉无瑕、老树精、人参娃娃一样,周身酸软,无力再动。

控制黄精爆炸,是因为有分身在那里,更因为对狮子狗老门的扭曲变态的仇恨,再出声的话,若被刘火宅找到不能动弹的本体,难免又要元气大伤。

这些杂事,刘火宅却无暇理会,风驰电掣奔到狮子狗身边,风驰电掣又狂奔回来。

这个时候,洞中两妖一人已经勉力翻身爬起,将狮子狗放到他们手上,刘火宅马不停蹄,第三度奔回去。

“云若,化剑!”

“呜呜!”灰蒙蒙的气雾不情不愿的收拢,凝聚,压缩,成白色长剑飞入刘火宅手中,另有一团朦胧的幻影,绕着刘火宅做怪脸。

给你布置个任务……刘火宅以神念秘密吩咐云若道,同时手中长剑一震,做龙吟虎啸之声:“那狗的梁子,我接了;这百草谷,我保了;有什么想法,与我手中剑来说!”

“我不是狗,是狼!”远远的,传来老门有气无力的咆哮。

“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玲珑门几人看着刘火宅龇牙,“说出你最初那牌子从哪儿来的,或许饶你一条小命!”

“不知死活!”刘火宅凛然张目,仗剑杀去。

章一百四十 灭杂鱼,斗金人

“一个小小的四重,也敢……”玲珑门中人不屑挥剑。

手中刀剑俱是不凡,剑光暴涨,剑芒丈许余长,实力至少也在五重。

不怪他们看不起刘火宅,这一路行来,刘火宅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实力,外人看来,他也就四重上下的层次。

玲珑门中人抽刀挥剑,连比划都懒得比划,就觉得凭着剑光,就足以让刘火宅屁滚尿流了。

于是,等他们反映过来,刘火宅剑芒分化几道,已经劈到了他们前额,若不招架,下一秒好端端个“人”,就要变成“八”了。

总算几个人应变还快,本能的举火燎天,身体闪到一边。

这一下,救了他们一条小命了!

云若化剑多么锋利呀,超过九重灵剑,就他们这堆黄器地器级的存在,压根就是废铜烂铁,“蹭楞”“蹭楞”连响,五把剑断成了十截。

若非本能的边上躲了,断的就不光是剑了。

“好小子!”人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冷汗过后,有的人庆幸,有的人羞恼,有的人……却是贪欲大炽!

为何?因为那剑快啊,自己手里品质已经不错的宝刀宝剑,竟然瞬间中分,而且听那声,“噗噗”如同刀砍豆腐,毫无交触之音,那是质地差了几层的征兆啊!

怪不得就敢凭四重那低微的修为,悍然挑战呢,感情是借着宝剑的锋利啊!

简直是明珠蒙尘吗,这剑若是在自己手里?

都是玲珑门里出来的,偷坟掘墓惯了的,品鉴宝物自有手段,脑筋转的也都差不多,下一秒,五人里倒有四人齐齐呵斥,撇了手里断剑,悍然向刘火宅扑上:“好小子,宝剑就留下吧!”

其实刘火宅留下的破绽很多,飘忽来去的身法,夷然无惧的气场,还有斩断五剑瞬间,六重才能做到的分光剑术的玄妙。

贪欲使人迷乱呀!五个人里,仅有头目是稍微清醒的,没有采取行动而是伫立原地:“小心……”

只有他逃过一劫。

见四人扑来,刘火宅撇嘴哂笑,不闪不避,也不收剑,神通到处,虚空大手凭空凝聚:“阿律那,大擒拿手!”

一只大手,太浪费了,于是仅仅四根手指倒戳下来,正好一人一根,“啪!啪!啪!啪!”就跟碾压蚂蚁一样,将四人轻轻压倒,半截在地上,半截陷在地中。

四个人顿时寂然无声,“嘶……”头目狠狠抽一口冷气,终于晓得,什么叫做不是强龙不过江了。

这哪里是小小的四重呀,就算六重,能使出这么神妙的手段么?

太凶残了!太不讲究了!你这么高的高手,干吗还玩扮猪吃虎这一套呀?放着自己的老婆任人调戏,要不要这么奇葩啊?

虽心惊胆战,小脸煞白,总算神志还在,惊声尖叫起来,太监般的公鸭嗓:“快,快来保护咱家!”

自然是对着边上的封灵金人说的。

“吼!”封灵金人咆哮回应,五丈高巨躯轰然倾倒,一个大步,迈到了刘火宅与公鸭嗓之间,动作虽没有灵修御剑飞天潇洒肆意,也绝称不上笨拙了。

三四尺长的大手,恶狠狠向刘火宅拍下,携着千钧之力。

“阿律那……”“啵啵”左右两臂应声暴涨,臂长垂地,粗逾大腿,且是彪形大汉的壮腿,两只手臂,并没有直接迎向金人巨手,而是一手擎天,一手驻地,胳膊肘对到了一处。

“啪嗒!”左右前臂相接,超过了刘火宅身长,擎天驻地,悍然架住了封灵金人这一击。

这一手,是刘火宅在与草妖缠斗之后领悟的,也就他这种阿律那身小成的人物,能将两个手肘对到一处,且发出全力,应对这般碾压了。

“轰!”地动山摇,簸箕样的左手足足险下了尺许,堪堪挡住封灵金人这一拍。

手臂酸麻,劲气乱窜,金人这一击,差不多有七重巅峰的攻击力,达到了阿律那身承受极限,刘火宅心中核算的明白。

两军对垒,知己知彼是第一要务。

“嘎……”金人身后,公鸭嗓看的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

妈妈咪呀!这金人是什么强度,他是最清楚的,像他这样的玲珑门下线,就靠金人活着呢,若不然,哪敢这么明晃晃的深入百草谷,要掘光了这一谷灵药?

基本上,天道之下,封灵金人绝无抗手,这次实践验证过的,且远远不止一次。

所以,只要不遇到六大宗门长老一级人物,及传说中的四大高手,这封灵金人所向无敌,但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爷,竟能与金人应对一掌而不落下风?

公鸭嗓背冒冷汗,刘火宅却是毫不耽搁,两条猿臂一对,悍然冲上。

“噗!”解灵白息迎面而来,刘火宅动作快,无血无泪的封灵金人动作也不慢,金眼一张绝招便来。

只是……“跟我还来这一套?”刘火宅不屑撇嘴,悍然捏拳……不,挥剑迎向。

方才那一对掌,是为了试探金人的速度、爆发与力量,既然探得明白,自然要用简单省事的法子了……

刘火宅恍若未觉的穿透了白息,掌中利剑,眨眼喷射出十丈锋刃,惊天动地向金人斫下:“开!”

“当!”金人智商颇低,只晓得服从命令以及按自己的方式战斗,以往对战的都是灵修,当头一喷,没有不丢盔卸甲的,对战武修却是头一遭。

一个愣怔,刘火宅就冲过了白雾,惊天气剑悍然斩下。

巨响震彻山谷,以交际处为中心,花草为之倒伏,地面上瘫倒的几坨翻翻滚滚跌出。

待到风平浪静……公鸭嗓的哈哈狂笑分外明显:“削铁如泥又如何,封灵金人的硬度可比天器,岂是你说斩就能斩开的!”

天器,也就是八重。

云若化剑超过九重,所以这一剑,封灵金人并不是毫无损伤的。

灵剑劲气透过金人表皮,留下了足足三寸深的痕迹。

按说已经挺深了,可跟封灵金人的规模相比,就是体表小伤,破了点油皮罢了……靠这样将金人打倒?无异痴人说梦!

难怪公鸭嗓要笑。

“呼……”云若剑犹卡在金人身上,金人右掌带着风声,恶狠狠向刘火宅兜下,好像拍苍蝇蚊子。

章一百四十一 擒贼擒王,摩罗天轮回

“走!”刘火宅反应也不慢,抽手便走。

金人右掌呼一下打空,全部力道都打在了卡住的云若剑上。

“咔嚓!”云若剑无奈断做两截。

公鸭嗓露出喜色,刚欲出声欢呼,就见断开的云若剑“砰”一下散成云雾,游到了刘火宅手边。

下一秒,云雾凝结,仍旧还是完整整的剑形。

“咕噜!”公鸭嗓一声欢呼吞回了肚里,禁不住擦额头冷汗:这是什么剑啊,这么奇葩,断了竟还能立刻接回来?

他决定这场战斗再不出声了,太打击人了,总是那么的峰回路转,出人意料。

他眼珠转动,开始寻思别的主意。

这金人,当真硬实,妄想一刀一剑将之干掉纯粹做梦,除非是千刀万剑,那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刘火宅游走着,避开金人几次攻击,心中琢磨,云若剑精光又泛。

阿律那臂青筋渐爆,蓄足了力量,“天河绞……”选定位置,刘火宅运剑猛刺。

一瞬间,也不知几十几百剑,爆发的剑光,就好像朝阳刺破黑夜般璀璨。

只可惜,金人不是死的,两只大手划来扫去,没有准备的话,挨着就伤,擦着就亡,刘火宅运剑同时,刘火宅不得不上蹿下跳躲避。

但是他的目标,始终不变!

“神通,聚星!”星星点点的剑光,因为并非爆发于一点,又有两条胳膊扫来扫去,飞快的乱作一团,但刘火宅并不着急,奔跑中神通运使。

每一丝每一缕剑光,于是如被牵引,划着圈,扫着弧线,避过金人两臂,前仆后继,飞蛾扑火一般,汇聚于金人左胸。

这也是流的能力,控制剑气之流。

“夺夺夺……”一瞬间,也不知多少剑命中,金属交鸣之响连串爆发,与金人左胸撞击出火花。

一寸,两寸,三寸……一尺,两尺……眨眼之间,金人左胸破开了几尺深的大洞,即便对封灵金人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拆皮见骨称得上重创了。

可惜……也就深入了两尺,再也无力再入了。

为何?因为公鸭嗓行动了,就短短两字,阻住了刘火宅攻击:“捂心!”

金人厚实的大掌,应声压上了几乎被凿穿的胸口,遮住了胸腹要害。

大手的硬度,还要超过胸口几分,再加上,手非死物,是会活动的,想要一鼓作气凿穿,难度太大!

而且,就算凿穿了,人家不能换另一只手吗?或者手腕,胳膊,前臂……任何能够挡住胸口的身体部位。

刘火宅无奈收手,喘息几声,这连串的天河绞与神通配合,对他的负担也挺大的。

“啪啪!厉害,第一次见仿金人被伤到这种程度!”公鸭嗓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救醒了被刘火宅压趴的四人。

五个人的身体,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黑气笼罩,令公鸭嗓的脸孔好像在水里面那般朦胧不清。

口中这般说着,公鸭嗓向金人打出一道黄色法符,法符如电贴到金人身上,然后……起火,燃烧,熊熊火光,让金人的身体竟如方才被打一半,由黯淡而暗红。

“模仿我的动作!”公鸭嗓不失时机的道,打出一道复杂的手诀。

金人动作虽粗苯,一板一眼的做了,没有半分迟疑。

“封灵,修复!”手诀做到最后,公鸭嗓陡然掐印,竖二指插胸。

金人于是也那样做了。

体表的暗红如流水般,汇聚在了金人指尖,于是其他地方飞快恢复黯淡,唯独指尖,由暗红而黄,有黄而金,由金而白,最终……

融化的铁流凭空涌现,将金人胸口缺处封堵,红色渐渐褪去,热意消散无踪,而封灵金人,也恢复了原本的完整模样,好像没受伤一样。

“哈哈,如何?”公鸭嗓自得的笑起来。

金人的确蠢笨,但是有他指使,便是天道下无敌的存在。

“再看看这一招!”舔舔嘴唇,公鸭嗓向金人打出了另一道法符,同样铜钱后的黄纸符,只是上面的纹路迥然不同。

这两道法符看起来普通,当中蕴含的灵力委实非同小可,估摸着也是七重之物。

黄符上身,就如方才一样,起火,燃烧,然后……

刘火宅就觉得,身子陡然重了,不是一点半点,足有四五倍。

若是普通人,就这一下,就得压趴了。

刘火宅没趴,但一百几十斤的身子,陡然重的接近千斤,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嘿嘿嘿……”公鸭嗓得意笑起来,“好奇心害死猫呀!”

若不是好奇,让他老老实实将手段使出来,刘火宅也不会这般被动,一道火符修复了金人损伤,一道土符,让刘火宅承压数百斤。

数百斤压在身上,刘火宅动作一定会受到影响,面对不受影响的金人,战况必定一面倒……

皆是好奇之祸呀,公鸭嗓怎能不得意。

“不要高兴的太早。你这么做倒是让我明白了,应该怎么对付这只蠢物了!”刘火宅摇头,凄厉的剑光瞬间照亮了夜空。

云若剑喷出如虹剑柱,刺目无比的袭向公鸭嗓,十几丈间距,瞬息便至,根本没有让人反应的时间。

擒贼先擒王!

“呵呵,呵呵……”剑光过后,四下重新陷入黑暗,公鸭嗓难听的声音阴魂不散,“你以为,我会站在那里让你打嘛?天真!这摩罗天轮回阵乃是魔教至高秘传,神妙无比,岂是你……”

“你说,魔教?”刘火宅眉毛一扬,“倒是早说吗!分!”

“刷、刷……”云若剑不知惊世骇俗的徒然分化,一柄散做了八柄,“金光破魔阵!”

八柄短剑,如八卦轮盘,首尾相接,循环往复……

“功德加持!”

八剑之上,飞快泛起了刺目的金光。

此阵唤作金光破魔阵,金光二字,就是从加持功德显化金光而来的。

至于破魔吗……

“乾阳天光!”乾剑在前,兑、离、巽三剑在后,震、坎、艮、坤四剑最后,八剑激荡灵光,瞬间组成一根巨大的锋矢,激旋着,投入了黑气笼罩的区域。

艳阳融雪,烈火欺霜,看起来高深莫测据说玄妙无匹的摩罗天轮回阵,瞬间灰飞烟灭,公鸭嗓五人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像衣服被剥光了的少女。

章一百四十二 绞杀真灵,傀儡亦棘手

一招,仅一招,胜负易手。

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公鸭嗓五人,被逼到了绝路。

摩罗天轮回阵威力其实真的不小,所有物理攻击,应该都能免疫。

就算道法,想要破开也不容易,何况边上还有虎视眈眈的封灵金人。

谁能想到,刘火宅正有与之相克的功德道法,一击而成,公鸭嗓连准备时间都没有。

一击荡开阵法,下一击,自然就是尽数擒拿……方才犯了小瞧敌人的错,这一次,刘火宅不会再犯了:“谢谢你话这么多哈。”

“你究竟是武修还是灵修?”公鸭嗓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惊慌失措。

“哥哥我灵武兼修不行吗?”阿律那大擒拿掌祭出,五指一指对一人,当头压下。

后方,封灵金人捏拳来砸,试图救主,但算时间距离,根本来不及……

公鸭嗓眼中透出死意,但并未失了斗志,虽然被刘火宅骇的一个愣怔接着一个愣怔,他毕竟受过训练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好,好,算你赢了,不过……就是做鬼,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公鸭嗓跺脚叠声。

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这可不是句空话,下一秒,“噗、噗、噗……”公鸭嗓连同几个同伙的身躯,烂西瓜一样纷纷爆开。

就算六重高手,面对铺面而来的腥风血雨,恐怕也得手忙脚乱一阵。

但刘火宅不是普通六重高手,阿律那两臂身前一横,犹如密不透风的盾牌,将碎泥烂肉尽数阻挡。

不过,肉身大爆并非全部,肉身就是肉身,还不是鬼魂呢,算不上做鬼也不放过。

肉身原来只是种牵制,肉身大爆后,公鸭嗓五人一点真灵化作魂光,宛若扑火飞蛾,投向封灵金人身躯。

若入得其中,搞不好就是与那风符土符一般,激发出金人额外战能的手段,能令金人一段时间内拥有与人相仿的神志也说不定……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还来这招?”透过双臂间缝隙,刘火宅看的分明,神通之力卷去,瞬间将那五点真灵入手,然后空间里取出了碧玉葫芦……

“你,你,你……”若肉身还在,公鸭嗓定然又一次下巴脱落,眼睛打结,鼻水横流了,可惜没有,他只能奋力撕挣,一点真灵激颤不已,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但是,照刘火宅现如今的修为,元婴说卷也就卷了,何况他这么个通过秘法祭出的邪灵?挣扎根本无用。

“可恶啊……”公鸭嗓终于明白,这次必然无幸了,遇到刘火宅这么个煞星,处处受制,步步下风,“我不服啊!我不服啊!”临入碧玉葫芦之前,如从九渊之底迸发出的滔天恨意,凝聚成呐喊:“十息一修!啵!”

“注重防御!啵!”

“毁此间!啵!”

“杀此獠!啵!”

“玉石……啊!”

他们是在下令,虽然可以装进碧玉葫芦里面,但若让他们将话说完,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稳妥起见,刘火宅神通陡然加力,将五点真灵肥皂泡一样捏爆。

“是!”金人笨拙僵硬应道,“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行到一丛倒伏的花树前方,金眼陡然赤红,下一秒,熊熊火焰取代了白息,从他眼中喷出,热浪滚滚。

第三人之令,毁此间。

“起!”刘火宅身形沉重,金人救主不及,他救火同样来不及。

既来不及,只得动用其他手段,神通瞬间放出,转换控制目标,奋尽全力……

“呼……”赤红的锥形火焰划过一道弧线,擦着花树灌木的边儿,冲上天空。

熊熊火柱,喷了好一阵儿方才停歇。

刘火宅脑袋微疼,是神通使用过度的征兆。

一来金人火焰极旺,扭转不易;二来土符重压效果仍在,连带这火焰,都需平素五六倍的神通才能扭转。

即便如此,那株**百年龄的花树叶儿干裂打卷,树枝微微扭曲,虽未被直接点着,被那火焰烘烤,一样遭罪不小。

多亏了,花树被土符重压压的弯腰倒伏在地,若还像早先那样枝繁叶茂,茁壮舒展,刘火宅想救也没能力。

?火焰喷过,金人眼珠转动,当中似乎全是纳闷不解,几秒钟过后,金眼红芒再现,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起……”这一回,刘火宅早有了准备,火焰一出,立刻被他引向高空,火焰喷完,刘火宅疲惫更甚,不过,一回生,两回熟,这回的消耗比上回小多了,若再来一次,必定……

他很快如愿了,第二喷不中,“咔咔吧吧”金人头颅笨拙的扭转,转向了他的方向。

金人是公鸭嗓等人的傀儡,但并非全无神志,若不然,如何理解主人的命令,它不过智商略微低了一点,战斗本能还在。

两喷不中,意识到是刘火宅在捣鬼,第三喷毫不客气,便向刘火宅扑面而来。

第四人之令,杀此獠!

这一次,刘火宅没用神通,而是撑着重逾千斤的身体,往旁边一扑躲开。

“咚咚!”几下翻滚,地面上现出一连串压痕,本是翻转腾挪,却好像一台推土机压过。

“呼……”火焰擦着边儿扫过,命中身后荒土碎石,立成焦土。

“来呀,来呀!”虽笨重,以刘火宅的力量驾驭这幅身体,倒不是寸步难行,灵活的翻滚起身,刘火宅随手祭出云若剑,在金人身上前七后八捅了几下。

他要吸引金人注意,让金人来追自己,远离花丛。

“叮叮当当……”金人大手挥扫,十几下里倒格开了大半,却并不去追刘火宅,脑袋一扭,重新面向花丛:“呼”火焰汹涌喷出。

第三人的命令是毁此间,第四人的命令是杀此獠,所以,只要对方不横加阻止,先毁此间,再杀此獠,顺序不会错。

诱敌之计,根本没用……

“天河绞!”运使神通,继续抬高金人火焰,刘火宅忍住头痛欲裂,聚合长剑,剑光如繁星,前仆后继袭向专心致志喷火玩的金人后心。

“叮叮当当!”连串激声响过,火花四溅,金人以异常的敏捷转过身来,大手挥舞,挡住了绝大多数攻击。

第二人之令,注重防御。

虽如此,这些锋锐达九重的剑气,还是在他体表留下了深深浅浅位置不一的凿痕。

于是,“火咒,修复!”仿佛腹中有火一般,金人身体无火自红,然后,红火汇聚于伤处,铁汁无端端涌出,不过呼吸之间,伤处全部补完,又过一息,红光冷却,宛若新铸。

第一人之令,十息一修。

章一百四十三 别扭执着的老狗

虽然已经死了,死去之前,五个人连下五道指令,让金人即便没有他们,仍旧棘手难缠!

公鸭嗓第一道指令定时修复,因为金人智商有限,金属的身体没有痛觉,不晓得何处要害何处不是要害,这般下令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保证了金人时刻时刻状态完好。

第二人之令优先防御,有人攻击时,便重点防御,无人攻击时,便执行攻击指令,惠而不费。

第三人之令“毁谷”在第四人之令“杀人”前,也有讲究,是担心金人被诱走,无论落入陷阱,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以金人的智商,都无法应付,所以优先的目标,是不能动不能逃不能使计的这片山谷。

也有可能,是看出狮子狗老门与刘火宅将保谷之心,置于自身安危之上,总之,正中要害。

至于第五人之令,应是“玉石俱焚”,若能说完,估计金人完成上方所有指令,便会如公鸭嗓一般,自爆消失,不留丝毫痕迹……

不愧是金人的主人,对金人了解已达极限,临死反噬,几乎无懈可击。

接连几下试探,差不多弄明白了五人遗言,刘火宅眉头皱起……

麻烦了!太麻烦了!除非自己的攻击,能在十息之间,将金人彻底摧毁,否则十息过后,一切就得重头再来。

而十息摧毁……除非金人不防御不抵抗,但是可能吗,防御可是第二指令?

当下,刘火宅与金人陷入了僵持。

为何会僵持?很简单。

金人要烧那丛花树,刘火宅便御剑阻止他。

金人受到攻击,优先防御,然后反击阻挡的刘火宅,刘火宅便奋力避开。

避开之后,金人的注意力重新被花丛吸引,刘火宅便御剑再来一轮……

这是个死结,看起来像个漏洞,但如此循环,金人能够自始至终,永生永世的持续下去,刘火宅行吗?

若没被土符镇压,或许坚持个几天几夜都没有问题,有土符镇压,每次躲避火焰扫射都惊心动魄,很难说哪一轮,就坚持不住了……

“噗噗……”思虑之间,朦朦胧胧的影子钻出地面,来到了刘火宅身前,吐舌摇头。

“没找到?”刘火宅皱眉,没有了身体,云若的魂魄上天下地,没有地方能阻止,所以方才片刻,刘火宅让它去寻那不尽生的踪迹去了,可惜没有半点消息。

“快,快些助我疗伤,恢复元气!”这个时候,树洞里的诸人终扛过了封神吼后遗症,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惊叹这封神一吼威力的同时,狮子狗老门心急火燎的对人参娃娃说道。

然而人参娃娃却有些犹豫:“我,我,我治好了你,你不会去对付这两个人类吧?他们是好人。”

狮子狗无语:“我真是那么糊涂的狼吗?”

“你是狗,不是狼……”玉无瑕无力嘟囔。

“我是狼,不是狗!”狮子狗咆哮,叹息一声,“那不尽生混进来了,我必须在它……”

“不要动!不要动!你若敢动,我就爆了这颗花树!”说话间,远方陡然有嘶声响起,正是不尽生那沙哑难听的声音。

执着影鼎,手舞足蹈欲将花树收入鼎中的云若僵住了,不敢再动。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然刘火宅指派的。

没有雾躯,它如何能持执影鼎?很简单,刘火宅从自己的身体上面,分化出了一团血肉。

由于天赋异禀,早在五重时候,他就能够分化血肉了,现今到了六重,这一招玩起来自然驾轻就熟了。

而且,受土符重压太甚,他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分出团血肉减重,正合时宜;也可以安慰一下渴求肉身的云若。

原本一切顺利,刘火宅骚扰不断,引的金人渐离花树,云若驭分身悄悄靠近了花树……

一切顺利的话,很快花树丛,连同不远处的其他花卉,苗裔都会被云若挖掘一空,给刘火宅的战斗腾出更广阔的空间。

没有想到,会被不尽生吼破!

草妖的声音不尽得意:“不要动!不要动!你若敢动,我就爆了这颗花树!”

看到云若不动,草妖更加得意:“还有你,你也不许动,老老实实呆那,让金人打。”

刘火宅一个愣怔,金人长臂一个横扫千军,向他拦腰扫至。

躲避不及,刘火宅只能竖臂招架。

“嗵!”一声大震,如夔鼓龙音,金人手臂弹起,微微扭曲,刘火宅蹬蹬向后四五步……毫发无伤。

刘火宅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对了,自己的身体被土符威压,增重了几倍,行动的确是慢了,但是重量,也重了呀。

所谓一力降十会,以前那轻飘飘的身体,力量十层里面,倒有五层,在与空气的摩擦,过短的施力过程中,流失掉了。

现在身体变重了,动作变慢了,但力量的利用更足了,能跟金人硬拼一记而不落下风,就是明证。

刘火宅低头沉思,不尽生却是看的心花怒放:“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要动,继续不要动,若不然,这株花树就……”

“嗡!”影鼎无风自鸣,黄光暴涨,一瞬间将花树吸进了鼎中。

刘火宅忿然扭头,竖臂再挡金人一击,这次没有强行稳固,而是借力弹开,也就刚刚离开原地,“呼……”金眼锥火熊熊扫过。

“你真当我是那条傻狗啊,为了救颗树,连小命都不要了!”腾身半空,刘火宅霹雳大喝。

等着爆炸声从影鼎中传来,然而,一秒钟,两秒钟……直到他翻身落地,陷地尺许站稳,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我不是狗,是狼!”狮子狗执着的声音近处响起,被人参娃娃草草治愈了一番,狮子狗形象还是惨极,但战力已恢复了四五分,郑重其事的更正完,狮子狗看着刘火宅,目光复杂:“我欠你个人情,不过,我还是会看着你的,奸诈狡猾的人类,我见得多了……”

“这个人情,你可以让我做事来还,绝不许碰谷中花草一根毫毛,否则,我不会记得欠你人情的!对了,完事之后,立刻把花树从你的洞天法器里放出来。”

好一只别扭的老狗!

章一百四十四 阴险狡诈的草妖

“你知道这是洞天法器?”刘火宅微微一惊。

可以储存物品的东西很多,储物袋空间、灵兽圈类的禁制、洞天法器,表面上真的很难区分。

“那草妖转移意识,控制分身自爆,是有距离限制的。”

原来如此,灵兽圈与储物袋空间,名义上也是另辟空间,但这空间,多依附于持有者的身体识海,距离其实仍近;只有洞天法器,内部空间是真实存在,与远方的某点相连,一塞进去,便瞬间万里,脱出了草妖控制,就不会爆了,既不爆,自然……

“有了此宝,就好办了!”狮子狗正色道,乌黑的眼睛瞪的溜圆,神光绽放,“五雷天心正法!东魂之木!南神之……”

赫然又是五雷天心正法的大招,不过,已经用过一次了,会管用吗?刘火宅牵制着金人思道。

感受到了狮子狗的威胁,金人虽然另寻目标继续完成命令了,一只眼睛牢牢的盯着此方,让刘火宅压力大减。

不过,咒声刚到一半,草妖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来:“你这老狗,住手!”

“……火!西魄之金!北精之水!中宫之土!五方五……”狮子狗恍若未闻,继续念道。

“好,既不住手,别怪我心狠手辣!轰!”远方一处泥土轰然爆开,劲风肆意,火光隐隐,碎石纷飞,夹着枯枝残叶。

又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化作了齑粉。

“汪……”狮子狗悲呼,口中咒声立止,脸色刷的惨白,一口血禁不住喷出来。

他本就受了重伤,贸然用出五雷天心正法里的大招已经超出极限,陡然中止咒语,反噬之力甚于平常数倍,哪里承受的住。

“哈哈哈哈……”草妖畅笑,“老狗,以为我是傻子吗?想用这招,激的那金人出封神吼,瘫痪我的行动力,是也不是?”

“你恐怕忘了,我第一次爆你,可就在封神吼之后,就算封神吼阻止了我的行动,阻止不了我自爆分身。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那儿吧,那儿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动!”草妖恶狠狠说道。

原来……狮子狗是打了这个主意!还需草妖说破,刘火宅才明白过来,可惜……

狮子狗于是僵在那处,一动也不能动。

“好!很好!现在这片山谷,看来是由我做主了!”草妖得意洋洋,“下面,宣布几条我的规矩……”

“人类小子,不许让金人真的破坏这山谷里的花草,也不许真个破坏了金人,若不然,我会爆掉花草。”

刘火宅本想抗议,凭什么听你的,听到这个条件,暂且忍了下来。

不许破坏了金人,这是为了让自己与金人始终颤抖,消耗自己的战力,但是这种消耗,甚是缓慢,无关性命。

至于不许真的破坏这山谷里的花草?若不然,就爆掉花草……他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他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刘火宅以神念问狮子狗与古树精。

自己想不明白,不代表别人也不明白。

别人还真明白,狮子狗当下简断截说:这不尽生,是百草谷里出去的祸害,除了分身不尽极其难缠外,还有桩堪称祸害的能力,便是可以侵占、汲取别人千辛万苦修持出来的灵力道能。

对人类与野兽,这种汲取之力较弱,还不算得什么,尤其对于草木类,汲取别人十分,它自己就能得一分。

别看转化率极其低下,修真界嫁衣传功,基本也就这样的效率,而且,这草妖他不仅可以自己吸呀,还有许多分身可以一块吸。

虽然拥有战斗力的身体始终只有一个,吸收转化灵力却只需要一颗分身之种就成。

所以自从修道有成,他就对百草谷虎视眈眈……

相对外间,长满了灵树奇花的百草谷,无疑是他修行的天堂。

而现在,它显然是在拖延时间,好广播草种,尽情吸纳。

解释的同时,草妖宣布了第二条规则——不许狮子狗用天狗蚀日神通,不许它拿狗鼻子寻找自己,若不然,会爆掉花草。

虽不知那神通为何,狗鼻子又有什么效果,第一条规则针对刘火宅,第二条规则针对狮子狗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然后,稍微歇息了一下,妖草宣布了第三条规则,也就在狮子狗对刘火宅的解说话音刚落的时候,无比阴险与狡诈:“第三条,那人类小子,你手里的宝剑不是很锋利吗?现在,过去,砍掉那老狗一对狗爪子……砍的时候,不要忘了第一条规矩呦,若不然……”声音陡然转向阴历,“……爆掉花草,哈哈哈哈!”疯狂大笑。

“你说什么?”刘火宅微微一震,狮子狗同样脸色难看。

草妖抓住了重点!

如今谷中四方势力,金人是所有人的敌人,没法利用,但也不需在意;

刘火宅对谷中花草有些在乎,但更在乎自己小命,草妖可以阻止他对付自己,可以让他牵制金人,不能直接威胁他的性命。

而狮子狗老门,为了谷中花草,可以随时舍弃自己的性命,也成了草妖最易控制的对象,包括,让他俯首就擒。

刘火宅当然不是没听清楚,只是必须这样做,才可以耽误些时间,好想想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没听清楚?没关系,有的是时间让你听清,我说……你现在过去,砍掉那老狗一对犯贱的狗爪子。没有了爪子,我看他如何掐咒运使五雷天心正法,桀桀桀桀……”草妖怪笑起来,志得意满,“我真是太聪明了!”

怎么办?怎么办?刘火宅脑子疯转,砍老门,他当然不想,但若草妖爆掉花草,他同样不欲,那些花草,不光是老门的禁脔,也是他装入袋中的功德呀!

上次选用功德奖励,却是选错了,有一种适用性最广的奖励,自己没选,选了杀伤力最大的金光破魔阵,却是舍本逐末了,有些时候,攻击力真的不解决问题呀,比如说现在……

欲要破解当下的僵局,除非……思索当中,刘火宅向远处传了个音。

有两种办法,一种动静太大,难让草妖不发觉;还有一种,不太确定……

唔,可以?得到确切回复,刘火宅一愣,那就好办了!

手贴耳后,做不明所以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呢?”

“嗤……”草妖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玩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管你听没听到,我只数十个数,十数之后,看不到狗爪子,我就爆一株花草,然后再数十数,若还看不到,我就再爆,听明白了吗?管你明不明白,十……”

靠,拖延战术竟然不行,这草妖智商不低呀?刘火宅心道。

他还真以为这小儿科的把戏,能阻挡草妖一阵呢。

“九。”草妖的声音毫不迟疑。

刘火宅决心难下。

“来,砍我!”刘火宅下不了决心,狮子狗却下得了决心,脸色煞白,寿眉抖动,将两只小爪并举前伸。

老大,要不要这么奇葩啊,为这一谷绝大多数没有神智的花草,肯做到这个份上。

就算你舍得,也别跟敌人一起逼我呀!刘火宅心中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稚嫩的童声响起:“你,你怎么能这样?”人参娃娃横空出世!

章一百四十五 快刀斩乱麻,刀劈狗和娃

“你,你怎么能这样?”正义凛然的人参娃娃终于看不下去了,风驰电掣的飞到场中,瓮声瓮气说道,“可恶的家伙,你可知道,听说你被人类抓住的消息,门老可是好一通发火,一门心思要为你报仇来着……”

“就在你进来之前,他已经和这个人类做过一场,若不是带封灵金人那帮人进来,这个人类已经被门老抓住威逼刑讯你的消息了……”

人参娃娃气的白嫩嫩的小脸发红。

真是太可爱了!恨不得亲你两口……刘火宅看着人参娃娃心花怒放,正不晓得怎么拖延时间呢,人参娃娃就冲了上来。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刘火宅不能不鄙夷狮子狗。

听了人参娃娃的话,妖草沉默了……

沉默了几秒钟:“哎呀呀,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哼,你才知道么?”人参娃娃皱鼻。

“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我就还老门这个人情,不数十个数了……”草妖松了口风,人参娃娃松一口气,刘火宅与狮子狗,也都微微惊讶。

这草妖,真的会被感化?还没有坏到家嘛?

“……我数二十个数,其它一切照旧。让他的狗爪子留在身上的时间多一倍,这人情够大了吧?哈哈哈……”孰料,下一秒钟,峰回路转,柳明花暗,“二十!”

“你,你,你……”人参娃娃小脚乱跺,赤红的火气仿佛能从头顶喷出来。

“怎么?你还不满意?”看着人参娃娃的小模样,草妖只觉志得意满,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无上快感,本来有心从二十缩短到十五,想想可以多看这种精彩的神情几息,又打消了主意,转出另一个念头,“啊呀,差点忘了……”

“我的分身被这人类抓住了,老狗给我报仇,我还他个人情,但你小子,当时可帮这人类对付过我的,今日,饶不过你去!”

“来来来,给我下来,乖乖让我吸你的精元,让我吸的满意了,还能饶过你一条小命,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又能怎样?”人参娃娃愤怒的哇哇大叫,“你还敢钻出老鼠洞,来抓我不成?”

“喔呵呵,我的确不敢,不过……砰!”最后那声,不是草妖的模拟发声,而是真的。

几十丈外的山半坡上,一颗孤藤陡然爆开,火光熊熊,气浪翻涌,碎石翻飞。

“我不敢抓你,但是我敢这样!”草妖轻飘飘的语声传来。

“汪,不要!你……”狮子狗大急,“你说话不算话!”

“哦,我说话不算话了吗?好像是哈,还没数十九呢,十九。可是没办法呀,这人参娃娃不听我的话……要知道,他可是谷中寿数最大,精气最纯粹的草精了,一个能抵十株灵草。”

“看着他就在眼前而不能吸,我伤心啊,我难过啊,我激动啊,我一激动,难免就会哆嗦,这一哆嗦,难免就……”

“你不要吸他,你来吸我。”老门决绝的道。

“我呸,你那身恶心的灵气,我吸得着吗?我就吸他!”

“那这样好不好,我……”老门陡然竖指掐诀,“嗤啦”,从他嘴边,一段吞吐不定的雷电之刃凭空浮现。

拿牙横咬雷电之刀,伸出了两手,老门语声含混,意思却清晰:“我自切两条胳膊,你饶过他,好不好?”

“不要!”人参娃娃急的大叫。

刘火宅同样一惊,他之所以冒头,就是佩服狮子狗的执着,在狮子狗被毁和山谷被毁之间,他宁肯选择后者。

你不要这么傻啊!这般恶念的同时,神念向远方询问:“现在怎么样了?”

玉无瑕得信闭眼:“快了,不远了,但还需要些时间……”扭头向老树精,“找到没有?”

老树精满是皲裂的老脸颤抖,叫人担心,会不会某个瞬间过后,整张面皮都抖落地上:“还没,还没……等等,等等,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就算感觉到了,也至少还需要十几二十息呢?

刘火宅面目沉郁,心中暗下打算,若事有不谐,就算要和狮子狗大打出手,也绝不能让它自残了自己。

万幸,万幸……

紧要关头,却是草妖出声阻止了:“你脑壳坏掉了么?你自己发疯砍断的狗爪子,我要它干嘛?我要的是人参娃娃,不是你的狗爪子……喔,不对,人参娃娃我也要,你的狗爪子我也要……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你们纠结、愤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可怜模样呀,哈哈哈,真是叫我心花怒放,太快乐了!”

“喔喔喔,我又有主意了,我真是个天才!”草妖突然拔高了声音,“老狗,去,把那人参娃娃抓住,禁锢了他的行动力,然后栽到地上,让我的分身之种能够吸他。还是二十个数,做吧!若不然,哼哼,你知道后果的,二十……”

选人参娃娃,还是选这一谷花草……对狮子狗来说,这简直是无解的难题,仅只问问,都是彻骨的折磨。

这草妖,当真阴险邪恶到了极点。

“十九、十八……”

“十二、十一……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太天才了!”

“六、五……时间快到了呦……”

倒计时飞快,而老门,依旧还是举棋不定,只是那张看起来饱满精神的狗脸,布满了纠结与挣扎,就这短短几十个数,仿佛衰老了几十岁。

人参娃娃同样纠结犹豫,到了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勇敢面对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人生充满曲折,有的时候,隐忍才是上策啊……

但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既然出来了,他就不能再缩进去。

“罢了,罢了!既然这么痛苦,何必遭这份罪……”眼见倒数就要穷尽,刘火宅陡然叹息了一声,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刺目的剑光接连闪过。

“噗嗤!”瘦矮的身躯断成了两截。

不只一个身躯,而是两具,狮子狗的,以及人参娃娃的。

“啪嗒!啪嗒!”血肉淋漓的残躯落到了地上,四只眼睛兀自圆睁,到死都不敢相信。

又有两截狗爪,孤零零的飞到了别处……

“你做什么?!”草精的呻吟一改嘶哑,高亢的犹如太监。

“你要狗爪子,我给你狗爪子啊,这下你满意了吧?”刘火宅面目不动哂笑。

说话间,两团虚灵从狮子狗与人参娃娃残破的躯体中冒出,却是狮子狗的元婴与人参娃娃的元丹,被刘火宅眼疾手快神通一招,纳入了袖中。

章一百四十六 辰蛇障目,草妖分神

“你,你,你……”草妖气急败坏。

狮子狗死,他真没什么心疼的,但不能这么便宜就死啊,还没看够他纠结郁闷的神情呢!

至于人参娃娃,就更加不能死了,自己还想吸干了他的两千年修为呢!

“我,我,我……我怎么了?”收刀横腰,甩干刀锋上血迹,刘火宅哂笑,“真以为我是傻子?你能逼迫这老狗自剁双爪,擒人参娃,难道就不能逼着他来对付我?这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刘火宅不客气的道,将手一拍:“现在好了,他们二人都让我杀了,这个山谷除你我之外再无旁人,不怕你玩别的花样!”

草妖沉默了,郁闷过后陡然张口:“把那老狗的元婴与人参娃娃的元丹给我,若不然……”

话音未落,被刘火宅打断:“不给!别用自爆花草来威胁我,那只能威胁得了那只狗。”

草妖一口气噎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这是事实,除了那只偏执的狗,有谁真将这满山谷的花草当成命那么护着啊?

就算要护,也是护灵药,护修为,护进境,不会为了这,连命都搭上的……

意识到此点,草妖陷入了沉默。

不能让他有闲心思考,若不然,说不定会看出破绽来的……一边以神念沟通狮子狗、人参娃娃,让狮子狗速速展开搜寻,人参娃娃速速回古树洞窟,刘火宅一边思道。

狮子狗点头:“我会照你说的做,但我不会完全相信你的,人类。”一如既往。

人参娃娃则是郁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记住你了,我,我……我回去画圈圈诅咒你!”

没错,狮子狗和人参娃娃!

他们二人,不是已经被斩坐两段,鲜血淋漓的倒在血泊里了吗?怎会依旧活生生的听刘火宅吩咐呢?

很简单,两个字——幻术!

说到幻术,当初在阴阳二蜃的幻境里,刘火宅曾经亲见,演化天地,模拟重天的至高幻术,这点近乎于障眼法的小玩意,有甚出奇的?

只是,就这点障眼法的小玩意,刘火宅也用不出来。

指望阴阳二蜃远程出手?

若打开楼兰之门的话,倒也没什么难度,不过,就在草精面前开洞天之门,单这动作,就足令草精惊疑不定警惕万分了。

这也是刘火宅前面叹息的原因了,论到幻术之法,天地之间,还会有比阴阳二蜃更加精通的吗?

功德过百的金书奖励里,当时就有修持之法,摆在自己面前,可惜自己没有去珍惜,而是选择了什么金光破魔阵。

阵法威力固然极强,可作用对象限定严格,就像眼前无血无泪的封灵金人,就全然不能发挥威力,哪如幻术之随心所欲?

若能学到,摆脱这蠢笨的金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就只能指望另一个能够施展幻术的存在了——辰蛇。

蜃字,上辰下虫,就这一字,就可隐隐约约看出,辰蛇与蜃之间淡薄的血缘关系了。

但辰蛇早被刘火宅指派出去了,背着引路符误导玲珑门组织者,还在路上慢慢挪呢。

只得玉无瑕以神念知会,让小蛇弃了引路符,速速来见,又让老树精将根须探到谷外,远方接应,总算在倒数将近千钧一发的时刻,及时赶回……

然后,就是现在了。

表面上狮子狗与人参娃娃已经尸横就野,其实被辰蛇掩了身形,试图私下里搞些古怪。

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引封灵金人,刘火宅就继续笑:“怎么不说话?没有旁人了,不正应该讨论讨论如何分赃吗?”

“这百草谷中灵药众多,似乎还有些隐秘处,咱们到处翻找遍了聚拢起来,然后……我七,你三,如何?”

“凭什么你七我三?”草妖油然入彀,仅有的一点小疑惑随之抛到九霄云外了。

“凭什么?就凭我强,你弱……这可是实战验证过的哦。”刘火宅笑的得意。

“你!哼……”草妖气结,反唇相讥,“既然你也知道,没我,这谷中许多隐秘处找不出来,还敢说这种话,你是弱智吗?”

“不单许多隐秘处找不出来呢,没有你,我连这片山谷都出不去,是那人参娃带我进来的,我可不记得怎么出去……”

“这样你还?”草妖诧异。

“所以我才有恃无恐吗,不把那些隐秘处找出来,不让我满意的离开,那我……干脆就不走了!反正,就算想做也走不了,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看着办吧!”

“咔咔吧吧!”草妖将牙齿磨的咯咯响,这小子,纯粹是在耍赖呀!

斗嘴却斗不过他,要用别的手段,狮子狗和人参娃已经被剁了,自己还真用不出啥来,最重要的是,刘火宅说的对,自己现如今……打不过他!

草妖干脆也不说话了,场中陷入沉默。

它不说话,刘火宅却不能让他太闲,逗引金人之际,有事没事便飞一句:“考虑的怎么样了?”

“倒是说话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你不说话,我可要继续抬价了!”

“好好看着你的金人吧,不要忘了,毁去谷中花草,它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又不晓得如何出谷,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看你怎么办?就像现在这样,你又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三天?”草妖恶意的道。

“你若这样说的话,那我可就不答应了。”刘火宅摇头。

“你不答应,不答应又能怎样?”草妖笑。

“不答应,我就放任金人不管呗……”刘火宅笑的奸邪,“让它第一时间就把这满谷草妖铲光,咱们一拍两散。”

“……”草妖无语。

刘火宅不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怎么样,考虑好没有?考虑好了,就以道心作誓吧,若不然,我可放手了哈!十、九、八……”

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哼,倒数又如何,以为我怕你么?”草妖气哼哼的道,“你放罢,尽管放,老子无数分身,没你这张屠户,真就只能吃带毛猪不成?”

随着话音,“苛察”,从土缝里蹦出两颗妖草分身来,夷然无惧向金人冲了上去。

章一百四十七 草妖不尽生的故事

“噗!”金人转眼,白息喷涌,两颗不成气候的草妖分身,瞬间被剥夺了灵性,“啪嗒”软塌塌跌倒在地。

不过草妖分身无数,两颗还损失得起,立刻又生出两颗来,前仆后继。

“噗!”这一次,金人喷的却不是白息,而是烈火了。

赤光一闪,两株分身连带头前两株顿时画饼灰灰,火花都没能多爆出一个。

强攻显然不行,草妖立时更换战法:“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分身不再上前,而是在四五丈外的安全距离,左摇右摆好像跳大神一样勾搭。

且不说那勾搭是如何的丑态百出,金人理都不带理会的,稳步行向远方的花草。

“噗哈哈……”刘火宅捧腹大笑,十分快乐,“我说草妖,你这大神跳的甚好,甚好……哥得赏你,唔,赏你点什么呢?这样吧,就赏你……从二十开始倒数,这赏够厚重了的吧?二十。”御剑接过了封灵金人仇恨。

“闭嘴!”草妖被刘火宅挑拨的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刘火宅的真实心情,也并未如他说的那般轻松:“怎么样,找到没?”

识海里,狮子狗的传音十分沉重:“找到了,不过……这妖物手脚实在太快了!它最早也就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又受了那一记封神吼,我原以为扩散的不会太多,却没想到……”

叹息一声续道:“就这短短时间里,他已经至少撒出了上百颗种子,分化了几百株分身,几乎每株花草底下都有,想要出其不意将其一网打尽,委实难以做到……”

刘火宅倒抽口冷气,顿觉棘手,不说实现的难度,若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狮子狗是万万不可现身的,若不然,立刻又会落入草妖掌控。

有什么办法,能够同时控制草妖那么多种子与分身而且不会被发现呢?

唉,风萧萧在就好了,她无孔不入的绝阴魂,绝对是对付草妖的最佳手段。

绝阴魂自己也有,可惜数量不足够啊,二三十只的样子,拿来魂魄锻体还好,用来控制草妖,远远不够。

而且,即便受了封神吼,草妖也能强令种子、分身自爆,一般二般的手段,也拿它不住。

思索间,二十个数的倒数已经只剩下四五个数了。

草妖依旧没有立誓,一味沉默,一言不发。

“嘿,到底怎么打算的,倒是说话呀,我可要数完了……”刘火宅提示道。

“数吧,数吧,赶紧数完,让这金人坏了花草,我心疼,你更难受,谁让你想要大头的!”草妖咬牙切齿的道。

“二、一……好罢,好罢,你赢了!”刘火宅不停下骚扰金人,“咱们对半分如何?”

“我九,你一!”草妖极其贪婪。

“好,你狠!你厉害!”这番轮到刘火宅咬牙切齿,直接放了金人。

“轰!”一株爬藤熊熊燃烧起来,上面灯笼一样朱红果实飞快的焦黑成炭,藤身在烈火中扭曲好像张牙舞爪的蛇虫。

“你!”(×2)同时两个声音,一个草妖,另一个狮子狗。

“他这是试探,若我依旧步步退让,就该他来控制我了。”刘火宅以神念解释,口中则道,“我,我什么?刚才我要大头,我心疼,这次却是你要大头,我当然就不心疼了,要不要再点两根,助助兴呀?”

“那你也不能……”狮子狗仍旧想不通。

“怎么不能!”刘火宅咬牙,这老狗真是不开窍,“且不说它们还没开启灵识呢,就算启了灵识了,在这草妖的挟持下,没点牺牲想要救出所有人来,你觉得可能吗?”

“不,不用了。”另一边,草妖则干笑,“你刚才也说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

“那你狮子口也不能开的太大。”

“好,开小点,开小点,我七,你三。”总算是有个讨价还价的态度了。

“怎么不能?”另一边,狮子狗犹自不甘的嘟囔。

“他妈的能不能一边一边来!不和敌人一块对付我?”刘火宅终于怒了,识海里怒吼。

他两只耳朵一只听一边的声音,嘴巴跟那边讨价还价,念头还得向这边解释,若非天赋异禀,说不定已经被搞到精神错乱了。

狮子狗面色悲戚,嘴巴几度开合,终于不说话了。

刘火宅遂与草妖展开了拉锯战……

拉锯闲暇,刘火宅抽空问道,这不尽生,原出自百草谷,既是出自百草谷,那应该知根知底才对,难道真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这个问题,让狮子狗一下神气全无,远方,古树精也是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阵子,狮子狗终于缓缓开口:“这……也是我造的孽啊!”

一切都源于狮子狗误引修真者屠谷事件,那一次,百草谷被横扫一空,狮子狗被打到重伤,不尽生因为天赋异秉,逃过了一劫,说起来,他也是谷中老人了。

不过,经历了屠谷事件,不尽生不仅未对那些屠谷者生出怨恨,反而因为那些修真战斗力的强大,萌生出了别样心思——他想给那些修真,当灵宠。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铁律,攀附强者,才好生存,不尽生的想法虽出人意料,也不能说就错了。

可惜就是,它只是颗普通野草,虽然化形出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战斗不行,侦察不行,也不能辅助主人修行,四处拜山头,四处碰壁……一眨眼,两百多年就过去了,可以预想,碰壁多到了什么程度!

碰壁如此之多,再加上落魄流离的生活,让这草本就另辟蹊径的个性,更加转向了极端。

他想变强,他为了变强不择手段,他要向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复仇,他要向一切罪魁祸首的狮子狗复仇,向这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

于是两百几十年自后,他千辛万苦又回到了百草谷,从此与狮子狗展开了争夺。

真说战斗,草妖显然远远不是对手,不过若不是百草谷地形特异,出口只有那么一条的话,狮子狗也绝守谷不住。

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呀!

狭窄有限的谷口处,狮子狗可以让草妖无所遁形,可以让它一粒种子也潜不进来,可一旦被草妖潜进来了,狮子狗真束手无措!

打听这半天,除了听个故事,全都白费呀!刘火宅心中哀叹,于制服草妖别无意义。

“桀桀桀桀!”哀叹间,草妖怪笑声陡起,“小子,你没机会了!我十,你零!”

一瞬间,地面开裂,草妖本体霹雳一声响跳将出来,毫光万丈,照亮夜空。

章一百四十八 晋升天道,不尽逞威

不尽生怎么突然嚣张起来了?

他不是一直躲在地底下,打死不露面的吗?

原因很简单——他突破了!

虽然道法不行,神通不行,天赋不行,战斗力不行,这不尽生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他的神通,就与刘火宅一般,是少见的增益修为型的。

进谷之前,已经是七重巅峰了,距离八重不过一道隔膜,进谷之后,散播了过百种子,布置了数百分身,这些种子分身,将百草谷里数百上千上了年份的花精草怪的修为汇聚一炉,供于不尽生一人,修为自然增长的飞快。

不过,修为还并非重点。

到了七**重这样的高境界,修为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道心,是感悟。

这不尽生的道,与极恶老祖的睚眦必报道有些类似。

睚眦必报讲究报仇雪恨,这不尽生的道则是,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进百草谷,增益修为,折磨老门,这些都是他矢志不渝要实现的……而当所有这一切都实现了,心情舒畅,道心通达,横亘前方的隔膜不期然的便消失了,数百上千的花花草草供养,飞快将草精的修为推升到了八重,天道境界!

不尽生志得意满,俾睨众生:“原来是这样!是这么回事!天道就是如此而已!”一边哈哈得意狂笑,他一边信手戳指。

看似不经意的一点,飞出指尖的劲气,瞬间化作了天地元力的暴风眼,扶摇膨胀,眨眼一瞬间,扩散成了几十丈规模的龙卷,翻翻滚滚向远方的封灵金人击去。

四重五重结丹灵动期,也可称人道期,此时天就是天,地就是地,自己就是自己,所有做出的攻击,全都是夙日修持的累积,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六重七重元婴、出窍期,则可称地道期,此时天还是天,地却不是了地,而是与自己混做了一体,每每做出攻击,自身元气共鸣牵动地气,让每一击,皆有正常击出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威能。

而八重九重化神、合体期,俗称作天道期,此时天地人三才,于修真者熔作一炉,此时再出手,就不是鼓荡内息,共鸣地气的问题了,直接能够借势,借助天道运转、山川汇聚各种大势。

一发一收,一举一动,威力又在前级至少十倍以上。

而且,收发由心,不拘于物。

比如说,眼下这一击,看起来威风凛凛,天惊地动,然而地上面的花草、树木点尘不惊。

为何会如此?因为此间不是外间,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只是一处孤谷,所以即便不尽生借势,借的也能是这方孤谷之势。

那么已经和孤谷结成了一体的花草树木,自然不会受其影响,不仅不受影响,反而都顺势出了一把力。

也万幸是在这片山谷。

虽晋级了,这厮能借用的天道大势有限,和其他天道动辄几百丈的范围还差着级。

可不能再让这厮走了,给他回到外面的天地,立刻至少生猛十倍,祸害无穷啊!这么个无限分身,盗取修为,狡诈狡猾的家伙……

刘火宅转念之间,面对不尽生的天道攻击,金人抬眼,开启了自动防御。

“噗……”白煞煞的解灵之气迎头洒去。

恢弘浩荡的天道的攻击瞬间土崩瓦解,至少金人身周范围,天道力量消散一空,就如清风拂面。

于是当大风过后,天道平息,金人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毫发无损。

“嗯?”不尽生本来已经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了刘火宅,发觉异常扭头,面色难看。

这是他晋升天道后的第一击呀,但凡做事,都讲究个头彩,他这头彩,扇了自己一巴掌,虽不是真个扇,脸上着实有些火辣辣的……

不得不弃下刘火宅,向封灵金人发出了第二击。

这不尽生借百草谷入道,虽然没心没肺,对百草谷,也算有番首尾,感情特殊,且还要借助草精野怪提升修为,倒不会刻意搞破坏。

他现在,是想要先灭金人,再杀自己,然后……

不,不单单是如此。

第二击打出的同时,不尽生陡然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才发现,原来你们给我玩了个障眼法……哈哈,老门,洗干了涮净了等着我,收拾了这金人,马上就轮到你。”

辰蛇的障眼法很是神妙,原本不尽生是发现不到的,但晋升了天道,一切都变了,那点小小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了。

“云若,你过去那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招招血肉分身中的云若,刘火宅以神念吩咐它道,然后远程传音,知会老树精与狮子狗,需要他们怎么做。

云若点点头,自去了!

不过行不到数丈,传音才传到半截,一股气劲横来,将云若吹翻几个滚,同时切断了刘火宅传音,不尽生难听的声音响起:“搞什么小动作,鬼鬼祟祟的?”

天道,就是这么强横,手眼通天,八风不透。

不行啊,过不去,云若小红脸皱缩,几次试探,皆被撞回,而刘火宅的传音也是同样。

这不尽生实力上升了,棘手程度一翻几倍,必须想办法牵制,而且……

刘火宅心念转动,冒出了主意,这个时候,就得拼上一拼了,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啵!”云若剑散化成一团,与云若魂魄结成一体,包裹着刘火宅留在它身上的神念,一口气向古树窟里飞去。

这个时候,不尽生的第二轮攻击,也终于到了封灵金人身前。

“噌!噌!噌!……”一瞬间,也不知几百几千道金属交鸣的声音。

劲气中裹挟着碎石,犹如瓢泼大雨,大雨过后,封灵金人一身上下坑坑洼洼,被碎石不知击出了多少道缺口。

只是,兀自屹立不倒!

白息瓦解不了碎石,却瓦解得了裹挟碎石的天道力量,所以碎石虽多虽快,飞到他身边,威能已十去六七,余下那三四分,仗着体格坚硬,扛下难度不大。

“修复!”刚巧此时,十息时间也到了,金人火咒发动,体表泛红,呼吸间满血满状态复活。

章一百四十九 神通通背,击杀金人

不尽生面色难看,嘴巴发苦,第二击竟然又不行?自己这堂堂天道,未免太掉价了吧……

积蓄第三击力量的同时,顺手向旁侧一拍,又骚扰了下云若。

但是此番,云若已化雾形,虚不受力不说,特异体质更是能瞒过天道耳目。

想当初,在极恶老祖这样的老牌天道手底都尽能支得住,别说不尽生这么个新鲜出炉半残废的了。

丝毫也不耽搁,扛过攻击,便进了树洞。

进洞之后,舍雾躯,换血躯,血躯上,刘火宅给狮子狗与老树精的留言悠然凝现。

与此同时,借着血躯之力,云若取出了影鼎。

像这种已经认主的宝物,虽然云若是刘火宅的灵兽,没有血肉认证,也是打不开的。

滴血到上面,照刘火宅所说的那样,在鼎心涂出奇特的阵形。

影鼎嗡嗡作响,黄光散溢,片刻后,射出的灵光凝聚成形,化作一道水波荡漾的门户。

云若当先一个进去了,玉无瑕随后,狮子狗与老树精照刘火宅说的那样,略作布置,也跟进去了。

“洞天法宝?别以为这样就……”不尽生看的分明,撇嘴哂笑。

洞天法宝虽然能躲避一时,就好像个口袋一样,你进到袋子里面,扎上了口,袋子不还是在这里的吗?又不会自己跑掉。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瓮中捉鳖,不尽生巴不得他们这样的,省的在百草谷里动手,践踏了这里面的花花草草。

不尽生这个心态转变的很是迅速,片刻之前,花花草草还是他用来要挟别人的手段,片刻之后,便轮到他担心别人以之为要挟了……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呀,实力不同,层次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方法也不相同。

此时,他第二击毕,更狠厉的第三击正在酝酿。

封灵金人虽然完好无损的撑过了第二击,整具身体却被飞沙走石击退,足足退了十多丈,离开了能够随手破坏花草的区域。

不尽生这一击,便稍有闲暇,他本打算拍刘火宅身上,给这不安分的家伙一个教训,看到他的动作,却愣了一愣,将天道力量掐在手心并不释放。

为何?

因为刘火宅并没有跑,也没有试图躲藏起来,而是提息运气,径向封灵金人去了。

大步迈开,一步丈许,脚步如飞,且每行一步,气息便提一分分,手臂也粗壮一分。

看这意思,是要对封灵金人发动攻击……

他想干什么?草妖油然糊涂了……

被自己的英明神武、雄才大略震的糊涂了,想给自己递投名状?

还是试图重创金人,击出这金人的封神吼状态,间接对自己发动攻击?

心中乱七八糟这样想着,手中积蓄的力量不自觉的就扣下来。

他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倘若是前者……嘿嘿,以前自己求爷爷告奶奶请人收留,终于轮到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求自己了,甚好,甚是美妙,不过,肯定要斩钉截铁的拒绝呀,以前被人拒那么多次,怎能不享受享受这拒人的滋味呢?

倘若是后者……哼哼,七重的时候,封神吼还吼得落自己,现如今八重天道了,自己与这片天地,与整个百草谷已经结为了一体,就算让他吼,能吼得落吗?

哎呀呀,这就是晋级了的好处呀!草妖美滋滋想着,油然忆起了以往混迹人类世界时候,听到的唱词:“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现在可不就是么,高高在上的,看着下面蝼蚁忙忙碌碌……

就算蝼蚁再强大,阴谋诡计再高明,一个指头压过去,立时烟消云散,所谓的阴谋诡计有用吗?终究还是实力,实力决定一切。

很好!很美妙!

草妖冷眼旁观,而刘火宅脚步不停,眨眼间近了金人的身。

“阿律那……大劈空掌!”右手聚集全身之力,大如簸箕,恶狠狠向金人捺去,成败,就在此一掌了,“神通……”

金人自不会束手就擒,伸掌来格,然而……

正所谓身重力不亏,受那土符压制,刘火宅身体重了数倍,一步一发力向前冲锋,所携的力道,同样也增加了数倍。

金人还以之前的冲撞衡量,根本招架不住,一瞬间就被刘火宅撞开手臂,抢入怀中,掌压胸口:“……通背!”

“砰!”一声闷响,在二人交触处爆开。

但是一个恍惚,爆发的冲击竟然瞬间消失……

刘火宅汗流浃背,背负着数倍重量的冲锋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这个过程中,完全没用仙法,一来仙法可能被瓦解,二来,唯有不用仙法,才能发挥重逾几倍的冲击力呀!

不过成败,还在接下来的一秒!

破开防守,一掌袭胸,然后……神通运使,将在金人体表爆发的冲击力,瞬间挪移到金人体内爆发。

这是种专破横练功夫的神通应用,乃是前段时间所创,成功率并不高,仅有三成。

但为了彻底解决草妖,只能先解决了这金人,若不然,不能放心退走。

当然,也可以等草妖解决金人,自己再趁机退走,但那样一来,这山谷的存亡,就在草妖一念之间了,先追自己,还是先杀金人。

也有八成把握,草妖会先杀金人再追自己,但是……不还有两成例外的情况吗?

既然可以拼一拼,那两成,就不能放弃。

“轰!隆!隆!”神通入体,金人体中立时传来闷雷一般的响声。

“吱……嘎……”金人依旧试图攻击刘火宅,可惜身体里面的力量如大堤决口,转瞬不见,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来,两颗赤红的眼睛似炭火燃尽,飞快的黯淡无光。

呼吸之间,寂然不动化作雕塑。

“咦?”远方的草妖不由惊咦。

“下一个,就是你了!”刘火宅却不停歇,右手一招,飘忽的云若犹如云朵飘进手中,眨眼凝聚成短剑,八柄,左手一翻,功德影册执于掌中:“金光破魔阵!功德灌注!”

短剑绽放金光,如朝阳初升,驱散暗夜,光芒万丈,更有如虹剑气,长达几丈,围绕剑刃吞吐不定!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草妖先是一愣,旋即不屑,“那这一下,就算为你准备的吧!”蓄势已久的第三击,轰然拍下。

章一百五十 金光破魔,剑斩妖身

手持影册,功德不要钱一样灌注进去,换来云若短剑上几丈长的功德金光。35zww.com

金光破魔阵的加持功德是自发的,击破邪魔瞬间才计算功德消耗,若不破邪魔,便没有消耗,节能的紧。

而如刘火宅这般自主催发,造出如此恢弘的异象,却是有消耗的,而且不小。

不过,面对天道级的邪魔,不如此,哪有一拼之力?

不尽生的第三击,依旧是飞沙走石,沙石狂风旋转成锥,却从原本的几十丈规模,缩减到了几丈规模,论范围的确小了,论速度与威力,却是之前数倍。

这才是天道高手真正应有的实力,说明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天道力量,攻击不再大而不当,空有范围,缺乏实效。

龙卷虽然细小,牵连着百草谷这方天地,压到刘火宅身前,自有一种另天地变色的婬威。

但可惜……遇到的是刘火宅,虽然仅仅六重中,与天道高手直接交锋,或者……见天道高人相互“切磋”的次数,不知凡几,恐怕……比不尽生本人,更加理解天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方知己知彼,一方既不知几也不知彼,虽然实力有差,这恐怕是战胜不尽生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八柄功德金剑,迎着那天昏地暗的龙卷,夷然无惧的冲将上去,恍若悍不畏死的军阵,竖劈、横切、斜剁、翻搅、旋转、挖剜……

八柄金剑,八道各自不同的轨迹,八种各不相同的攻击风格,开、合、绞、切……并举配合,前驱后退,遮掩挡拆,井然有序,巍然成阵。

看起来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风云为之色变、峰峦为之俯首的不尽生第三击,不经意间便烟消云散,整个百草谷忽忽悠悠的便恢复了朗朗乾坤!

不尽生行事恣意,完全靠采?补他人精华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作恶多端,加之其所行之道邪门狠毒,即便晋升天道,也改变不了出身不正的事实。***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夹杂着邪恶力量的天道攻击,在功德剑阵下如冰雪消融,不堪一击其实合情合理!

“不……不可能!”不尽生虎躯巨震,鼻涕横流,一双眼珠瞪的几乎要凸落下来。

金光伏魔阵刘火宅并非第一次用,用来对付不尽生却是第一次。

不尽生看到金光伏魔阵并不是第一次,但真正面对,还是第一次。

纸上得来终觉浅呀,他对刘火宅的认知,还停留在数日之前,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一心以为,晋升天道之后,刘火宅的功德道术再克制不了自己,哪里料得到,他进步了,刘火宅同样也进步了,新成的大招下,他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就趁现在,出他不意的一瞬间,摆脱了金人土符镇压,状态圆满的一瞬间!

刘火宅看的分明,八剑破开天道一击,身形毫不停留,径直向发怔的不尽生挥落,趁他病,要他命:“旭日天光!”

“呀”不尽生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嚎,晋级天道后,渐渐重塑的伟岸、光鲜、褪除草迹、更加类人的身躯,寸寸断裂,黑气四溢如崩溃的堤坝,草屑纷飞似春日柳絮飞舞,“我记住你了,小子!”他不甘的嚎叫。

“哈哈!”刘火宅畅笑,“有本事,来抓我呀!”

这一招,通常叫做空城计!

前一击秒杀金人,耗干了体力与内息;这一击秒杀不尽生,耗干了灵魂之力与灵息,一口气没来得及缓,刘火宅此时此刻体中,除了识海尚剩了点神通,一无所有,空空如也。

他自家知自家事,虽然嘴硬,手上丝毫不停,云若剑八柄凝做一柄,风驰电掣狂飞,同时神通开路,消除风阻,一溜烟投向了地图居中的古树窟。

不尽生当然没有就死,死的不过是他一个分身而已,虽然大半分身被擒了,此人行事一向谨慎,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虽余下小半,也有数百颗,足够用了!

暂时的本体死了,霹雳一声雷,左近一方土地爆开,崭新的不尽生便从土里面蹦了出来。

假若刘火宅的御剑速度慢上一分,恐怕就要被这分身拦下了……

可惜世上没有可是,他只能跟在刘火宅屁股后面吃灰。

不过,接二连三被刘火宅重创,面子丢光了,里子也没剩下几分,不尽生恨刘火宅恨的几欲成狂,哪里会容他这么轻易就走?

“你给我……留下罢!”伸出手来,虚空冲刘火宅遥遥一握。

“嗡!”隐约就听到,百草谷的天空低沉的一震,空气陡重,气压逼人。

借着对天地大势的掌控,不尽生封锁了整个百草谷的天空。

只可惜……又是可惜,此乃正中刘火宅下怀啊!

刘火宅此刻内息也干了,灵息也干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些神通了。

心念一动,神通凝现,虚无的大掌一扣一拉,便从如胶粘稠,叫人遁速狂减的虚空里面,扯出一条缝隙来……

控制飞剑,精准的投入那缝隙里面,神通大手二指冲前,其他指勾绕交缠,化成了旋转的尖锥,一路冲锋,一路破碎,破开不尽生的空气禁锢,速度丝毫未减,径直入了古树洞,影鼎门。

进门前,刘火宅犹自没忘,收了影鼎,一齐带入洞天空间中:“有本事,你就进来追呀!”

“可恶呀呀呀”不尽生气的发晕,散了空气禁锢,比刘火宅就晚了一秒进古树窟,窟中迟疑了一秒钟,又悍然冲入洞天空间。

为什么敢直挺挺的冲进去,他就不怕刘火宅有埋伏吗?

首先,这洞天空间是刘火宅的,若是狮子狗的,值得衡量衡量,刘火宅的实力摆在那里,虽然屡次吃瘪,皆是这小子耍小聪明赢的,真实实力一般般,而且,他体内已空空如也,咱感觉的到。

若非粗心大意了,就算刘火宅金光伏魔神通凌厉,自己不会跑嘛?不会躲吗?以前躲不过,现在天道了,难道还躲不过?

其次,空城计?咱又不是百草谷里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咱也是红尘中打过滚,世间上走过一遭的,真以为咱没看过戏文吗?能被这种老掉牙的计策糊弄了?

刘火宅屡次三番挑衅,反倒坚定了不尽生对他其实已经无计可施的判断。

第三,封灵金人被刘火宅秒掉了,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第四,不尽生他,从这入口处,感觉到了里面,自己遗失的那千儿八百分身种子的气息……

哦,对了,还有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不尽生恨呀,觉得丢人呀,羞刀难入鞘呀!

今天若是不把刘火宅留下,哪怕是就在洞口外面守着,不尽生都担心,时时刻刻会道心不畅,走火入魔啊!

总之,只考虑了一秒钟,不尽生便毅然决然的,投身进了影鼎之门。

章一百五十一 悲催草妖,惨遭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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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生的行为看似鲁莽,其实也有自己的底牌……

眼前一黑一白,空间转换的感觉袭来,没等到眼睛与神念适应这种变化,不尽生一撒手,将准备已久的物事释放了出去。

一瞬间,就好像烟花绽放一般,从他身体表面,几十近百颗分身种子,向四面八方各个不同方向,划着各种不同的轨迹,播撒出去。

入地便是一道黄光,深入地底潜伏起来。

只要有种子在,自己就是不死之身,这才是不尽生敢于硬闯的最大底牌啊。

随着种子播撒出去,神念随着种子感应渐渐散布四方,没等眼睛睁开,不尽生心中,已经映现出了此间环境。

山半腰的一处断崖,有花有草有水有树,平地中间摆着进出的大鼎,后方是悬崖,向上的,前方也是悬崖,向下的,左右两边皆是绝壁,约么几十丈见方。

“哈哈,小子,还有老狗,看你们再往哪儿跑!”张开眼睛,不尽生哈哈狂笑,“竟然用空城计这么烂的把戏,真以为能……嗝……”

得意洋洋说着,话音未落,余下的话生生卡在了他嗓眼里。

惊讶太甚,这口气倒不出来,登时卡的他打起嗝来。

为何会如此?因为不尽生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悬崖外面的那一轮直径五丈的大圈套小圈的物体是什么,直到……它眨巴了一下眼皮。35zww.com

然后,不尽生注意到了瞳孔扩张,注意到了瞳孔里面的灰黄虹膜,注意到了眼白里比大腿都粗的血丝,注意到了调整焦点的动作……

这是……一只眼睛?意识到了这点,不尽生不由自主的向上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近一远两座山峰,那座近的,有二三十丈高下,老皮皴裂,角刺狰狞,那座远的,圆鼓鼓犹如馒头,约么百丈高下,三四百丈的规模……

那是……

不尽生正惊讶疑惑,庞然大物突然抬起了头颅,让他看到了完整的头部,看到了相对纤细,其实也有十几二十丈粗的脖颈,让他明白了,那一近一远一大一小两座山包,其实分别是龟?头与龟背。

这是一只乌龟,巨大无比的,还带着刺儿的乌龟。

而从它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更是让刚刚晋升了天道的他心惊胆战,亚历山大!

倘若不尽生是一月之前晋升的天道,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辨认出来,这突然攀上,又突然消失的天道第一妖的气息。

可惜他并不是,他被骇的几乎停止了转动的大脑,过了好几秒钟,终于恢复了运转:“哈哈,我知道了,这是幻象,是你这小子拿来吓唬我的!不错嘛,做的挺像的,不过……真以为这就能吓住我吗?给我破!”

惊恐过后,不尽生的笑声有些疯狂,将手一挥,天道力量汹涌澎湃向巨大的乌龟袭去。

距离尚有十丈,乌龟不动。

距离五丈,乌龟依旧不动。

距离两丈,还是不动。

距离零丈,攻击终于临身,不尽生不由再笑:“我就说嘛,是假的,是……嗝!……嗝!”

攻击,的确打到了乌龟没错,既没有透体而过,也没有泥牛入海,“轰隆隆……”就好像打到了实物一样,风起云涌,劲气激荡,甚至不尽生可以清晰感觉到,天道力量的嬗变。

但是……当力量消失,云开雾散,乌龟还是那只乌龟,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油皮都没有蹭破一块。

“哼,就是这物?”翻转眼珠,向下蔑视,乌龟毫不客气的说道。

声音听起来平平淡淡,但是其响如雷,配着胸腔里的气息鼓动,身体颤抖,连带着这边的山峰,似乎都在瑟瑟发抖。

“是啊!”刘火宅点头。

他的身旁,第一次来到此间的狮子狗与老树精,目不暇接的四下探看,如此洞天,如此风物,哪怕他们修行多年,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识啊。

尤其是老树精,瞪着阳蜃瞠目结舌:“还以为我老人家的本体已经够大的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哇!”

“你多大岁数?敢自称老人家?”阳蜃翻了下眼珠,却有些不服气。

“一万……两千……有些算不清了……”老树精拨拉僵直的指头算起来。

“……”阳蜃无语,不说话,于他而言已经是认输了,他年岁的确不少,可也没有一万岁那么夸张。

草木修行慢归慢,就有一样好处,寿命悠长啊,若不然,别说才七重巅峰未入天道了,就算入了天道了,若非阴阳二蜃这样的洪荒异种,一万多岁,也早寿终正寝了。

不过老树精,似乎是入过天道的,所以才辟出了百草谷洞天。

不过后来,天道渡劫没能过去,差点身死道消,后来老树发新芽,侥幸未死,不过也丧失了大部分威能,苟延残喘到今日,若不然,也不会老朽无用到现在这种地步。

“胡说!骗人!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小样儿,还演的挺像的……你们等着,别着急,看我马上拆穿……”不尽生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话音未落,“啪嗒”一声,被压趴到了地上,好像一座大山压到了身上,竟连一个小指头都没法动。

引以为豪的天道力量,一丝一毫都动用不了。

“聒噪!”阳蜃没有好气的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我……我……我是小孩?”草精泪流满面。

“还有你……”阳蜃端详狮子狗半天了,“是什么东西?老鼠?还是猫?”他横行于世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狮子狗这个物种呢。

狮子狗泪流满面:“我是狗,不,我是狼,不是狗,不,不是猫,也不是老鼠……”

“真够乱的,你自己搞清楚先。”阳蜃皱眉又看向刘火宅:“小子,不行啊,就这么个东西,就把你吓的逃回到这里来了?还让我在这打埋伏?不带这么使唤阳蜃的!”

“闭嘴!说话客气点!”温柔却洪亮的女声打断了阳蜃的话,“外子说话粗鲁,恩公,不要在意……”和巨大乌龟几乎一样的另一只巨大乌龟,在远方出现,几步走到眼前。

“嗝!”眼一闭腿一伸,不尽生干净利落晕了过去。

章一百五十二 迁移草谷,金榜剧变

不尽生束手就擒,想不束都不行。www.65txt.com

他的确八重天道没错,但和超过了九重巅峰至少两层的阴阳双蜃,差距还要超过他与六重中的刘火宅。

后二者的距离,是两重五个小阶,考虑到法宝相克、战斗经验、神通法门等因素,恐怕在一重之内。

而前二者呢,倒没有法宝的相克,但境界差距,虽然同样两重,足足差了七个小阶,阴阳二蜃的五次天劫可不是白过的!

更悲催的是,此间是阴阳二蜃的主场,整个楼兰洞天的天地,通过洪荒之鼎,通过洞天石碑,牢牢的与阴阳二蜃捆绑在一起。

不尽生这个天道别说想调动天地元气进行攻击了,就算单纯的想要动一动,都得看阴阳二蜃答不答应!

至于那无穷化身与分身,对付刘火宅狮子狗还管用,对付阴阳二蜃,简直都不稀得说,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于是,皆大欢喜!

百草谷保住了,祸害不尽生再不能作恶,封灵金人停摆,玲珑门中人尽数伏诛。

若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火宅不满意的是,玲珑门中人死的太痛快了,以至于没法问出来,他们和萧道领当年的摸金校尉,和玲珑卫,和风萧萧家昔日惨事,究竟有何干系?

狮子狗不满意的则是,这片楼兰洞天,究竟靠不靠谱,把百草谷整个迁移进来,对于谷中灵药,究竟是好是坏……

狮子狗坚持着自己那别扭的、执着的、保守的、多疑的理念,审慎的观察的四周围的一切,他也只能如此而已了,因为决定这件事的并不是他,是老树精。35zww.com

“你怎么,就一下子就相信了我呢?”这件事,势必不能强逼,只能说合,虽然结局必定是皆大欢喜的,身在局中者,可看不到结局怎样。

对于老树精的信任,不单一口答应了迁谷,还包括一开始根须接自己入树洞,到此时,刘火宅不明所以。

自己的亲和力就是如此强大?这话说出来,刘火宅自己都不信?

树精老糊涂了?老确实老,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历事越多,疑心越重,普通人或许会老年痴呆,修真者只有越来越精明才是……

老树精闻言一笑:“没有楼兰洞天,百草谷也坚持不了几年了……听说过吧,寿命将终的人,往往可以预见未来,知悉祸福。”

原来这老家伙自知时日无多,破罐破摔了,刘火宅醒然。

幸运的是,破罐里摔出了藏钱了,整体是赚了,至于寿命将近预见未来,刘火宅嗤之以鼻,就连天道高手,也不过是能掐会算即时发生的事罢了,预演未来,那绝不是凡人的领域。

倒是狮子狗精,闻言悲戚,才知道,近些时日,老树精为何一反常态,教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的悲戚很快就消褪了,因为……发奖了。

百草谷并入楼兰洞天,这是一件大事,由此带来的功德奖励,更是十分丰厚!十分非常的丰厚!

当老树精搅动残躯,配合着雍州鼎之力,以及阴阳双蜃的洞天之力,将整个百草谷凭空挪移到楼兰洞天中来,整个楼兰洞天的功德排行榜,立刻大变样!

功德第一,古树精,整两千八百份加零头。

功德第二,刘火宅,一千两百份加零头。

功德第三,狮子狗,八百份零头。

功德第四,玉无瑕,一百二十份零头。

…………

古树精活的年头,比阴阳双蜃更久,而草木之类修行虽慢,先天有优势,因为它们自从出生开始,对这片天地,便产出多,消耗少,照洞天章程,功德持续增加,活的越久,贡献越大,再加上创造了百草谷这么个世外桃源,瞬间独占功德榜鳌头。

至于刘火宅,因缘际会迁入了百草谷,百草谷里每株花草,都增益他的功德,几百株花精草怪,可都是修行经年的呀,每一株,都是数点甚至超过十点功德,尤其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物种,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六百。

除此外,劝服古树精、狮子狗这样的大功德假如楼兰洞天,他们身上已有的功德,加入之际,便会自动划分出一成来给刘火宅,于是,又四五百。

再加上,诱骗不尽生这厌物入彀,之前擒获了他打扮分身之种,便有十几二十点功德奖励,这一次悉数擒获,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突破了七重晋升天道,奖励一下子就丰厚了,足足增加了一百几十点。

于是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千二!

至于狮子狗吗,虽然遭逢大难,养成了偏激执着的个性,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偏激执着的个性,或许于为人处世无益,但对积累功德,却是误打误撞,正中下怀。

百草谷三百年的苦心孤诣经营,累积这足足八百点功德,简直就好像,好像他早就通晓了新功德道,刻意为之的一样。

所以这世界上修行,钱财、伴侣、门派、福地、修为、悟性……等等种种并不能决定一切,运气或者说命运,同样十分重要啊!

至于玉无瑕及阴阳双蜃,在这过程中也各有收获,就不一一列明细说了。

待功德金册运作完,各人的功德数量一条条一列列一笔笔的算清楚,阴蜃开始向众人发放奖励,功德只是个数值,数值达到后的奖励,才是重点!

不光功德数超过一百有奖励,超过五百、一千、五千、一万皆有奖励,不过各有名目,甚是复杂。

之前没有人功德达到一千,所以后面的奖励规则,阴阳双蜃都不能公布出来,直到此刻……

章一百五十三 逆天的功德奖励

功德一百奖励。www.65txt.com

只要肯下功夫,这个数值,是很快可以达到的,奖品也相对普通,宝贝、功法一百件,先到先得。

功德五百奖励。

这个就有些难了,达到这个数值,便说明在此间下了不少功夫,对洞天的贡献达到了一定程度,而且,拥有相当的实力。

积累功德,也是需要实力的,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功德,但是功德值同样微不足道,必须实力够用,做些平常人做不到的事,累积才快,若不然,做一辈子,未必能攒够五百点功德。

当然,如刘火宅这样因缘际会、一步登天的也有,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总之,从五百的奖励开始,人人有份,都不落空,依旧还是些宝贝、功法,质地却比功德一百时平均要高了一重。

而当到了一千,奖励就更叫人兴奋了,不再是什么宝贝功法之类,是统一的一样物事——洞天聚灵之阵。

这是门近乎失传的阵法,六大宗门的洞天福地里面,或许还有少数承自中古上古的阵法在运转,但效率已然十分低下。

虽然低下,也只能将就,想要重新布置的话,恐怕材料都找不齐。

而在这片楼兰洞天里,如此聚灵之阵竟是直接赐下,且可以按照每个人修炼的需求,调整法阵聚灵的属性,让修炼者于阵中冥思打坐时,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为平常两倍多,甚至是三倍!

有什么理由不让修真者趋之若鹜?

就算聚灵之阵还不令你满意,那么另一桩功德过千后的福利,简直就让人疯狂了。

功德过千之后,功德排行榜上的人,便开始可以凭功德,直接兑换各种灵丹!

这各种灵丹都包括什么?

延寿丹,十年延寿丹,甲子延寿丹,一纪延寿丹!

破障丹,五重度六重的化婴丹,六重度七重的出窍丹,七重度八重的合道丹。35zww.com

更改人修行体质的天心丹,提升武修炼体效果的伐毛丹、洗髓丹、输窍丹……

有起死回生之能的草还丹,修复灵魂损伤的轮回丹……

所有这些灵丹妙药,几乎都是世俗界已经绝迹,仅在六大宗门当中或许还有少量留存的绝品仙丹,凭现今世界的灵气浓度与天材地宝产出,已经根本不可能练出来。

理所当然,所有这些丹药,全都价格不菲——要用辛辛苦苦积累的功德来兑换。

而且基本上,没有古树精那般的累积,兑换一粒,功德立刻降到一千以下,除非重新累积过千,不会有兑换第二粒的能力。

但一粒也足够了呀,像古树精这样的,碍于寿限,或者如野草精、狮子狗这样,卡在七重巅峰许多年的,还需要多吗?就一粒,立刻海阔天空,充满了无限可能。

相较之下,五千功德,能够提高修行效果到十倍的高级聚灵阵奖励都不那么的吸引人了……

当然,所有这一切,与功德达到一万后的最终奖励相比,顿时又不值一提了。

功德过万后的奖励是什么?又是仅一样——化劫丹!

能够直接消除一重天劫,且让你获得应有的天劫塑体之效的逆天灵丹!

真的是逆天啊!此丹一出,便意味着,只要你获取功德的速度足够快,八重之上,原本惊险万分,时时刻刻会受天劫困扰的天道境界,从此宽阔如坦途。

再不需要什么修为,什么法宝,什么意境,什么积累,只要有功德,五颗八重的化地劫丹,九颗九重的化天劫丹,立时飞升仙籍,永享长生。

即便以刘火宅的心志坚毅,骤然听到此间,也是一阵脸热心跳心旌摇曳。

长生大道就在眼前,哪个修真者能无动于衷?

不过,理论是理论,贵达三千功德的地劫丹,贵达一万功德的天劫丹,想要真的全部换到,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努力。

“这里,这里……这里究竟是何地?”此时此刻,阴阳二蜃还没来得及将楼兰洞天的来历,向老树精与狮子狗二怪说的明白。

老树精面皮本就皱巴巴的,昏花的老眼瞪的周围一圈老皮都要爆裂开了。

狮子狗同样眼睛圆睁,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水汪汪的,欲说还休……

在此同时,遥遥天道中传来玉子乔呼声,不知他正身在何处,但显然从功德金榜的排名,看到了变化,诧异万分:“我说,刘火宅,你打劫天宫了?怎么会……”

刘火宅的功德排在他前面,他一个堂堂九重已经够郁闷了,谁能想到,一眨眼功夫,不知哪儿冒出来几个人再度把他紧紧踩在脚下。

哈哈一笑,刘火宅粗粗解释了一遍,在此同时,阳蜃也一贯的面色不善的向古树精、狮子狗二人解说楼兰洞天的由来。

闲杂事宜撇开不谈,接下来就该选取奖品了,古树精自不必说,先买了一颗十年丹,一颗甲子丹,花掉了一千一百功德。

延寿丹的效果不能叠加,一样最多服用一颗。

更贵的增加千年寿命的一纪延寿丹他暂时买不起,只得先将就这两颗,同时意味着,他必须在接下来的七十年里,攒够一万功德,方有机会彻底摆脱寿数大限。

很难,很紧,但不是不可能。

两颗延寿丹兑完,古树精不再换取,而是把挑选五百功德奖品的权利,给了刘火宅。

五百功德的奖品,基本在七重左右,对刘火宅用处挺大,对他来说,有些鸡肋,不值一提。

面对刘火宅,阴蜃微微一笑:“恩公,五百功德奖励已经提前为你做好了,我就猜到一定是你,而且会很快。”

“做好了?”刘火宅听的一愣,“什么做好了?”

阴蜃将手一翻,掏出一个金晃晃明亮亮,阳光下璀璨耀眼的金盘来。

全套的金光伏魔阵,拥有八柄铸造完美的地器级法剑及盛纳的阵盘,材质极佳,同时阵盘还能提供一定程度的阵法威力加持。

有了此物,整座金光伏魔阵再不需云若凝现,分心操作,神念一动,阵盘自会感应八剑,完成驱使。

这东西的确不错,值五百功勋的价!

知道最值的是什么?其他五百功勋奖励,也就一件七重地器级别的奖励,这金光伏魔阵一下便是九件,八柄金剑,加上控阵金盘,可是……

刘火宅无奈搔头:“可是这次,我不想要金光伏魔阵了,想要点别的……”

章一百五十四 老狗监工,草妖悲催

“啊?”阴蜃听的傻眼,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用来表达谢意的礼物,就这样……

“为什么?”情不自禁问道。www.65txt.com

“通过这次战斗,才意识到,有个很好的奖励没有选……不知这次五百功勋的奖励里面有没有,或者,用这次机会,换一个挑选一百功勋奖励的机会?”刘火宅搔搔后脑,自觉厚颜的说出了想法。

“恩公想学……那一百功勋奖励里的障眼法?”阴蜃眨眨眼睛,禁不住捂嘴轻笑,“想要,您直说吗……别的奖励不好办,这桩奖励,不,不是奖励,恩公既然想学,奴家自然万分愿意传授给你了。”

阴蜃的意思是,她直接教给刘火宅,就不占用功勋奖励一个名额了,金光破魔阵盘依旧做奖。

“这样……不太好吧?”刘火宅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的,明明心里面已经乐开花了,偏要做出这等假惺惺的神态,虚伪!”阳蜃翻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说的对,障眼法是鱼,金光伏魔阵盘是熊掌,刘火宅既想要鱼,又想要熊掌,所以……他就得到了。

金光伏魔阵盘入手,障眼法儿入手,然后,还有洞天聚灵阵入手。

以影鼎之力,将半山崖略加改造,扩张的更大一些,刘火宅选定了以山崖当间的影鼎为中心,布设下洞天聚灵之阵,至于属性吗——混沌,无所不包的混沌。35zww.com

也因其无所不包,对任何一系有偏向的修真者,在此阵中只有两三成的提升,除非是刘火宅这样的混沌之体或者是……云若。

“呼吼吼……”聚灵阵中,云若兴高采烈,翻滚,旋转,各种打转,对此间的布置那是满意至极。

刘火宅也不能免俗,立刻盘膝坐下,冥思遐想细细体会洞天聚灵阵的效果。

同一时间,阴阳二蜃开始给老树精普及洞天常识,讲解影鼎、影碑、影册的使用方法。

若非像刘火宅、玉子乔、醉仙子那样,在洞天创造的时候便插了一腿,有创立之功,那么影鼎、影书、影册三物,便不是进来就有的,需要至少累积一千功德。

影碑能够在楼兰隔离自己的洞天,同时发放进出洞天的通行证。

像方才,若非刘火宅化出两根令牌给狮子狗与玉子乔,他们进得了刘火宅自己的小洞天,进不了整个楼兰大洞天,只能困居在半山崖上。

影鼎能够改造自己的洞天地形,汇聚天地元气,同时可以进行洞天传送,并温养元婴。

至于影册,就不用多说了,无论查看排行榜,还是兑换功勋奖励,使用功德灌注,皆离不开此物。

刘火宅与老树精忙于验证到手的新物,而玉无瑕,注意力也迷失在那一百功德的近百件奖励里面,左挑挑,右拣拣,难以决断。

众人各自分享着胜利果实,唯独一人,正悲催的苦逼的干着活,通过阴阳二蜃以大神通在楼兰洞天与百草谷间建立的临时通道,将百草谷里花花草草,尽数迁移到楼兰洞天里面来。

这可是个大工程,若说有谁能以一己之力完成,而且做的有模有样,就非百草生莫属了。

虽然同一时间本体只有一个,他却有着数百上千的分身,每株实力不及化形,但能土遁,能使用粗浅的道法,正可以拿来当苦力。

一颗没什么力量,聚集的多了,数百成千的数量一齐上阵,就好像蚂蚁搬家一样,真没什么搬不动的。

不尽生干活的时候,狮子狗就亦步亦趋的跟着,看着,始终不能放心。

其实真没什么不能放心的……

反抗?百草谷虽不在洞天,名义上已经归了洞天,阴阳二蜃对谷中的天地元气,便有了与洞天一般的控制力。

这与天庭降下的仙谕有关,仙谕授予了阴阳二蜃封狩之力,就仿佛上古传说中常常出现的山神土地一样,虽然神通法力不强,在自己的地盘里,还是很有一手的,就凭这一桩,阴阳二蜃想让不尽生动,他就停不下,想让他停,那他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除非……有朝一日他填平了过去几百年中,累积出的一千四百多份罪恶,才能不受制约。

不过,就算不受制约了,阴阳二蜃九重那五转天劫的实力,难道是混假的?

反抗不行,那逃跑?

从哪里跑?洞天这头是肯定不通的,且不说他认不认得路,单只没有洞天令一条,就把自由的大门关的牢牢的了。

还有百草谷那边,同样也不可能,使计决定诱不尽生入洞天的时候,刘火宅就刻意知会了老树精,让他关闭了百草谷进出的阵门。

本是为了瓮中捉鳖,防止阴阳双蜃也拿捏草妖不住,现在拿捏的瓷瓷实实的,这一道关卡,就成了囚牢中的一层了。

总之,不尽生忙的脚不沾地,狮子狗却是闲的五脊六兽,形成鲜明对比。

狮子狗功德不过千,融入此间的事儿便少了许多,一边漫山遍野的溜达探路,撒尿圈地,一边瞪着眼睛监工不尽生,一旦有所懈怠,立刻鞭子狠狠抽上去。

狮子狗是执着、别扭、一根筋,可不是傻瓜,之前不尽生怎么做的,现在当然原原本本的还回去,还要找点利息。

过了初时混乱,楼兰洞天渐渐又回到了井井有条的状态,一切意外、混乱、新入的元素被吸纳改造,按部就班融入了楼兰洞天,再不显得突兀别扭。

章一百五十五 洞天聚灵,虚空生幻

得了好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试演。35zww.com

洞天聚灵阵?混沌。

以洞天,其实,刘火宅这么个小小的半山崖,称作是洞府更加合适,以洞府中心处的影鼎为中心,氤氲密布,仿佛将九天上的云朵,捉拿到了人间。

花草、池水、山壁,本已绝美的风光,在云朵间若隐若现,飘渺迷离,就好像美人穿了一件诱人的轻纱,不仅风韵丝毫未损,还有加分。

云若此刻欢呼雀跃的已经累了,缩成小小的一团,赖在影鼎底,洞天聚灵阵的阵眼之下,就不动弹了,旗帜鲜明的宣布,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它的新窝了!

人参娃娃与辰蛇在云若怀中,拼了命的挣扎。

作为最好的朋友,云若觉得,最好的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窝,也就是人参娃娃与辰蛇的窝了。

但可惜呀,好朋友们消受不了。

人参娃娃乃是草精,最合他的地方,莫过于老树精那洞天聚灵阵?厚土了。

至于辰蛇吗,也有去处,阴阳二蜃自住的地方,洞天聚灵阵?千幻。

只有功德过千,才有聚灵阵奖励,但阴阳二蜃并不在此列,整个楼兰洞天都归他们监管,这等功德到数就有的奖励,他们同样也有,只是需用功德兑换的物品不能兑而已。

他们的洞天聚灵阵,还是提升十倍的高级版本。

辰蛇十分想去,而阴阳双蜃也并不介意,这只有些它们偏远血脉的灵兽去沾光,但是……

无论如何走不脱呀,急的辰蛇小眼赤红,目眦欲裂。三五中文网

耳听小辈们翻缠打闹,刘火宅缓缓张开眼睛,自己的属性,果然便是混沌,有这洞天聚灵阵加持,自己的修行速度足足快了三倍,而边上的玉无瑕,据她说提升只有两三成。

不仅弄明白了洞天聚灵阵,同时也弄明白了阿律那身的修炼问题。

在高浓度的混沌之气灌注下,阿律那身的修行同样也提高了数倍……

为何会如此?因为这阿律那身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武修经过锻炼,将自己变成混沌之体的法门。

普通人修行,体质的转变没有几十年苦功根本不行,要知道,那是从筋肉、骨骼到血管、穴窍直至身体最底层人类甚至都意识到的层次的彻底改变。

也就刘火宅,天生的混沌之体,练起来才势如破竹,进度超过常人百倍千倍。

但是……这种优势,也仅在阿律那身第一遍粹体时有效,因为第一遍粹体过后,体质就变成混沌之体了,刘火宅就没有优势了。

而且,没错,粹体不止一遍,这事连释安盛都不知道,刘火宅还是根据他提供的功法,及混沌之体的特点,自行推敲出来的。

事实上,释安盛提供的功法很多不全,若照他的全盘照搬,刘火宅将会如他一样,最多练成两只手掌,再不可能有寸进。

阿律那身这门功法,有些像打气进轮胎,轮胎一开始是瘪的,打气进去,才会鼓,才会硬,才能堪用。

不过,修行之道可没有一个打气筒,帮助你吹气进去,只能拿嘴鼓。

这拿嘴鼓,问题就来了,因为越吹,轮胎里的气就越多,气越多,压力就越大,压力越大,吹起来就越难……

阿律那身也是同样,普通身躯向混沌之体转化,转化的越多,余下的身躯转化的难度就越高。

刘火宅虽是先天之体,修炼此法容易了不知多少倍,同样要经历这个阶段,两臂贯通之后,再想转化,难度至少要高上一倍;若是全身都转化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两处没有贯通,十几二十倍难度怕都是少说。

故而就算有混沌聚灵阵加持,他也只是有把握,在接下来的一月之内,再完成相当于两条手臂范围的粹体。

混沌聚灵阵之后,便是金光破魔阵。

有了那八柄七重金剑与阵盘,金光破魔阵的威力大约上升三成。

单论功德加持,专为阵盘打造的金剑,承载力至少强过云若化剑五成,不过相对的,锋锐度上的损失,又能抵消几分,所以,只三成。

三成的威力加强虽然看起来不多,和仅有原来本成的神识消耗相比较,却无异于天渊之别了。

而且……“金光破魔,起!”送神识入阵盘,控制着八口金剑,不,七口金剑,再信手一招,要来了云若化身,凝成精细完美的第八口金剑……

组合式的金光破魔阵,既不乏云若化剑的锋利,又拥有阵法本身的范围提升与破除邪魔的杀伤力,消耗略多,威力提升的更盛,很是值得。

控阵盘,操灵剑,半山崖上剑光霍霍,乾阳天光,坤阴动地,离火炎炎,坎水迢迢,震雷滚滚,艮山巍巍,巽风隐隐,兑泽茫茫……八路变化依次施出,灵光幻化,让半山崖一会儿白昼,一会儿黑夜,一会儿烈火熊熊,一会儿江河滔滔……

“呜呜,呜呜!”云若伏在刘火宅头上,以魂魄形态不甘心的叫着,让刘火宅快点将身躯还给他。

人参娃娃与辰蛇如释重负,各自去寻自己的极乐净土去了,临走之际对刘火宅感恩戴德……

刘火宅一边摇头,一边收回了七口金剑,云若剑凝散成雾还给了云若。

钻进身体打两个滚,云若正兴高采烈欢呼,看到天空中的灵光幻化,顿时愣住了。

乾阳天光,坤阴动地,离火炎炎,坎水迢迢……半山崖的天空上,金光伏魔阵依旧在演练,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但是……刘火宅的确已经收回了七剑连同云若剑没错啊?云若一会儿看看刘火宅,一会儿看看天空中盘旋的剑阵,“噜噜”疑问两声,陡然飞身向那些灵光扑去。

“咻……”破空响处,云若神乎其神的穿越了剑阵光影,而剑阵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虚空里比划着。

若没有身体倒也罢了,有身体的云若,也可以很强的!

云若不信这个邪,翻身回来,上下四方穿梭,和剑阵光影厮杀到了一处。

虽然是厮杀,其实不曾有任何结触,完全是云若自己呐喊鼓噪。

慢慢的,那剑阵的光影开始生出变化,本是白剑一柄,金剑七柄,不知不觉剑的颜色变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会儿全都不一样,一会儿又整齐划一,或者两三根这样的,四五根那样的,仿佛多彩霓虹灯一样变幻不定,晃花了云若的眼睛,若云若有眼睛的话……

章一百五十六 障眼神通,气运滔天

这障眼的法儿,是一门十分特别的神通,不是谁都可以修炼的。三五中文网

要修此道,必须先有一颗幻珠。

幻珠,乃是辰蛇,或者海中蚌类,当然还有阴阳双蜃这一类精通幻术的妖类所独有。

取幻珠将之融入识海,算是完成了修行第一步。

有了幻珠,接下来一步便是取景。

幻珠可以将你眼睛看到的所有一切,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然后可以原原本本的播放出来,这便是幻术的最基本操作。

光能够记录播放显然还不够,还原现场的能力,实在糊弄不了什么人,接下来一步才重要——改造。

刘火宅方才,播放着金光破魔阵的演练画面,然后以神念修改飞剑色泽,就是改造。

不过,这样的改造也只是好看,难糊弄到什么人。

总需得如辰蛇之前百草谷中一般,配合刘火宅的动作,做出狮子狗被一劈两半的景象,尸体宛然,血迹宛然,同时将狮子狗真身如同从画布中抹去一般,浑然不见,修到这种地步,方算成些小成,能够实战了。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这个幻术,就跟其他道术一样,也讲究个积累。

你倒那辰蛇,为什么可以直接显化出狮子狗被一劈两半的摸样?

还不是以前见过与之类似的画面,需要用到的时候,调取出来,然后临时加以改造。

所以要用幻术,最基本的就是幻珠里记录的景象要多,各种最基本的场景,森林、荒漠、雪山、江河……各种最基本的单位,人、动物、植物、昆虫……各种气候,雨雪、狂风、朝霞、夕照……各种动作,跑、跳、走、挣扎、厮打……

各种最基本的元素,都在幻珠里存足了攒够了,无论何时需要,都能够立刻组合、改造、释放,比如,将这个人的动作,换上另一个人的面皮,将原本在森林里发生的故事,挪移到大漠中,各种惑人耳目,便是幻术的真相。三五中文网

若同时能辅以阵法变幻,自然更加神鬼莫测,叫人一旦入彀,再无法脱离了。

当然,若能修到阴阳二蜃那般,由幻转真,另辟天地,则又是另一重境界了……

不过,别说阴阳二蜃的境界,也别说辅以阵法变幻的手段,单单最基本的组合、改造、释放,想要玩到纯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夜以继日的苦功,比绝大多数道术更不能取巧。

盘膝而坐,刘火宅源源不断吸纳着聚灵阵中混沌灵气,以之调和着,身躯中暂时无法兼容内息与灵息……

单论破坏力,混沌属性其实一般,很一般。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卦变幻万端,具体的属性分化出来,才有了这世间的一切,有爆裂,有博大,有柔弱,有阴晦,各个不同。

而曾经宇宙的最基本属性——混沌,因为在其中,包含了所有力量,这些力量相生相克纠结成团,抵消了许多,所以混沌论爆发力不如火焰,论气象宏大不如天地,论柔能克刚不如水流……但就有一点好,包容!能够包容一切!

若非有混沌之体支撑,刘火宅天劫领悟,瞬息灌入体中的最纯粹的天地元气,根本无法保存,早就随风飘散,不知便宜了其他什么人了。

也只有他,能够强行容纳,以婴体分离的方式,暂时盛着。

身体是个容器,灵魂也是个容器,不过装的,是性质不同的力量,通常,这二者是一个套着另一个,共享容量,所以这个装的多了,那个就被挤压的少了。

刘火宅天赋异禀,敢为天下人先,将这个容器,从另个里面单拎出来,让它们彼此不再推挤,怕是首创。

不过这样做,不可能没有隐患,很容易想象,原本两个套成一个装东西的物事,被他强行分离开来,容器的壁立时就薄了,不稳定,容易碎掉。

炼化多余灵气,婴体合一,这是眼下当务之急,换个其他人,早选个地方,闭关苦修去了,哪会如刘火宅一般,还整日大千世界里晃荡?

不过,闭关有闭关的好,晃荡有晃荡的好。

闭关胜在稳定,而晃荡吗,便胜在机缘,这机缘,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满世界晃荡撞上的。

比如说现在,这混沌聚灵阵,若不是满世界晃荡,能有吗?

且不是单纯晃荡的问题,还需要运气好,若非运气好,正赶上玲珑门组团郊游,早上一天,或者晚上一天,刘火宅不可能遭遇百草谷,不可能穿过谷口幻阵,不可能完成百草谷的大迁移……

有时候想想刘火宅都觉不可思议,自己的实力,一路势如破竹三级跳似的蹿上来,其中固然有天赋异禀,心志坚毅,悟性惊人的关系。

但所有这些因素加起来,也只能占五成,余下五成,全靠运气。

没有运气,到不了洛浦鬼窟之底,就算到了鬼窟之底,也逃不出来;

没有运气,到不了七星断魂寨,就算到得了,未必有机会近处聆听纳兰幽篁真传;

没有运气,遇不上极恶老祖,就算遇得上,也逃不出那大漠瀚海,就算逃得出,未必能够再回来,天劫中领悟新功德道;

当然,还有最近的这桩,路遇玲珑门,迁百草谷入楼兰洞天……

一次两次是碰巧,接三连四,就不是碰巧能够解释了。

就算是那些有大幸运的人,诸如此类的事,一生恐怕也就三四回罢了,哪有如刘火宅这般,集中到一年之内的?

所谓运气滔天,运气滔天也不带这样的。

运气这东西虽然飘渺无定,但就跟天道一样,是有起有落的……

虽然未如天道,几次蹭别人的天劫,感受到那种境界,刘火宅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运势……不正常。

起初,他还以为跟风萧萧有关,因为乍看上去,风萧萧的收获,比自己更大,与这些事情的牵连,比自己更深,但被极恶老祖擒下,和她分开之后,运道还是一如既往,似乎就……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着,让自己大运水涨船高,一波赛过一波似的。

刘火宅油然陷入了沉思。

顶门上方,元婴持着新得的幻珠,孜孜不倦的熟识幻术,推演神通。

随着混沌灵息的灌注,简直肉眼可以看到元婴一分分,一寸寸的成长起来。

根据聚灵阵的性质,加持后的速度,可以推算出来,最多一个月,刘火宅就能让身体彻底容下天劫元气,让元婴成长到与身体一样大小的层次,也就是,元婴圆满之境。

章一百五十七 心如钢铁,蒙冤受屈

修真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通宵修持,一夜功夫眨眼间就过去。

到了黎明时分,刘火宅缓缓从入定中醒来,不得不醒,因为百草谷的搬迁马上就要结束了。

搬迁的最后一步,是将老树精的这片洞天,彻底挪移进楼兰洞天。

那样一来,靠通道连接的两个天地,就会彻底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理所当然,架在二者间的通道,也会一齐消失不见。

通道消失不见就不见了,问题是,刘火宅回不去了呀……除非,他从楼兰洞天出去,回到现实中的瀚海大漠,然后……一路徒步前行,重走一遍月余以来的旧路。

吃饱了撑的会这么干。

所以,必须在彻底融合之前经通道至百草谷,在百草谷还在的时候,从谷口幻阵出去。

收拾好东西,叫醒云若,知会一声老树精,刘火宅悄无声息的出发,悄无声息的穿过通道,悄无声息的……

听到了玉无瑕的幽怨:“你就这么……想避开我,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豁然回头,玉无瑕在不远处俏生生站着,素来妩媚的脸上,挂着一抹幽怨,目光哀戚,形容可怜,真的叫人不忍举步,但是……

快刀斩乱麻呀!刘火宅心如钢铁别过头去,毫不迟疑行向谷口。

“你……”玉无瑕恚怒跺脚,“你这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跺一脚伴着一声脆生生咒骂,脚边很快一片浅坑,骂了一会儿,她陡然笑了,“别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

向着刘火宅扬声道:“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吗?除非你打算以后都不用洞天空间了……”

正要出谷口,刘火宅闻言一个趔趄险险摔倒。www.65txt.com

他的确打着将玉无瑕抛开的心思,却忘记了,玉无瑕不是他。

若影鼎这端的出口消失了,他的确就得从洞天开始,重走旧路了,但是玉无瑕却不必。

为何?因为他就是连接洞天与影鼎的路,他走到哪里,路就开到哪里,除非他以后不开门不回洞天了,否则,打开门,那边必定站着玉无瑕,她什么时候,不能过来呢?

踉跄着撞出幻阵,天地变幻。

入目便见木兰花树凋谢,木兰花如蝴蝶一般飘落,纷纷扬扬如鹅毛大雪。

耳边皆是修真者不知所以的议论惊呼。

这些组成阵法的木兰花树,其性灵已经随着百草谷迁走了,盛开的木兰花自然凋谢了,不仅如此,等到下次开花时候,也没这么大的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木兰花全都谢了?”

“不是说,这些木兰花是入谷的根本吗?怎么会这样,难道谷中有甚变故?”

“不要着急,再等等,说不定花谢了,正说明山谷要开了呢……”

“不对,不对劲,大家想想,最后一次见玲珑门的人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夜半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木兰花落,惊动了住宿谷中的修真,醒着的纷纷起身,睡着的也被同伴唤起,议论纷纷。

“好小子,终于抓到你了!”撞出花丛,发现无人注意,刘火宅正心中窃喜,试图混入黑影就此消失,身后陡然喝声传来。

然后一股劲风袭来,毫不客气袭向他的后脑。

若实力不足,耳目不敏,这一下,就要重伤,刘火宅心中火起,避过回头,便见到了吕皋、江左户、周文竹一行。

这些人,正如释重负,十分庆幸的看着自己,只有那车夫周文竹隐约有几分不安。

因为头前那一声吼,此刻山谷中的修真,已尽数将目光投向了此间。

众目睽睽,人多嘴杂,自己那些事却……吕皋此人颇具急智,背心冷汗冒出的功夫,脑中已经转出了主意,戳指向一脸无辜的刘火宅:“你,你怎么会还活着!与你一起的那些人,都已经横死在了路边,为什么就你还活着?”

一身凛然正气,满腔悲愤肃然,仿佛有天大的委屈,要向刘火宅讨还。

随在他身后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终于三三两两醒悟过来,这个关节,智商的高下便一望可知了。

“是呀是呀,为什么马车上其他人都死了,就你小子还活着?你得说清楚!”反应快的如是问道。

有些反应慢的,则配合演起戏来:“什么什么人都死了?什么还活着?你们到底在说啥?”

于是另一个就答:“哎呀,你们是没看到呀,后面世家少爷们坐的那辆大车,被兽群冲翻围住了,所有那些少爷们都被撕的七零八落,没有一个完整的,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场面呀!”

“我们听到声音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好悬没把肠子呕出来……我们当时就以为,他们所有人都死了呢,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活着,好端端的在这里。”

“快说快说,当时究竟遇到什么事,怎么别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待属下向围观者解释明白,吕皋不失时机的问起,不给众人思考,刘火宅辩驳的机会。

这些人,是要把是世家子弟被害的事,诬赖到刘火宅的身上啊。

那些世家子弟真的死了吗?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人知道,吕皋等人只是凭想象罢了,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没什么针对刘火灾的理由啊!

在这些人的刻意挑唆下,疑惑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连谷中异变之事,都被忽略过去了。

毕竟组团之事是集体活动,大家唇齿相依,兔死狐且悲,唇亡齿会寒呀!

有人附议,着刘火宅快些交待问题。

有人惊叹,那些世家少爷,真的就死了?怎么会?怎么能?玲珑门的人都哪儿去了,快些出来解释呀?

也有人说,给刘火宅机会,看他怎么解释,可惜这样的要求,在一些人的刻意压制下,根本无人听到。

刘火宅听的蹙眉,正想发力出声,震震这批听风是雨的围观者,吕皋陡然又抛出了另一枚炸弹:“不要叫了!我估计,玲珑门的人也不会出现了……我们几个可是亲眼看到,这小子突然从空无一人的花丛里冒出来的。”

“他应该已经进过谷了,说不定玲珑门的人,也被他在谷中害死了!”

“什妈?”群情大哗,旁人死了,只是唇亡齿寒,玲珑门的人死了,谁带他们采药去啊?这可关系到切身的利益。

解释不通了!刘火宅叹息一声,肩膀微动……

吕皋等人所说的第一件事,不知真相为何,但这第二件事,虽是他胡诌的,却是实打实的事实呀,刘火宅推脱不掉,解释不清。

章一百五十八 指压宵小,故人相逢

刘火宅一动,吕皋随之而动。35zww.com

心中大喜,他就等着刘火宅先动呢!

刘火宅不动,大家皆在围观指责,不好先上手,免得太过刻意被人看出来。

刘火宅既先动,就不碍了,兴高采烈抽刀砍去,嘴中喝道:“好小子,大家好言好语与你说话,竟然不听,还想……”又一项罪名安到刘火宅身上。

然后,他就飞出去了……

他身后,周文竹嘴巴动了一动,大约想说些什么,可惜还没有出口,吕皋就飞出去了。

“啪!”清清脆脆一个大耳光子,吕皋长刀脱手,整个人飞到了几丈外的木兰树杈上,耳鼓嗡鸣,面皮一瞬间就肿胀起来,乌黑发青。

“你,噗……”勉力抬头,也不知是羞是怒,大约还想说两句撑场面,结果一口血吐出来,连牙一并吐出了几颗,话就说不下去。

“好小子,竟敢打皋哥!些须饶不了你!”他不说有人说。

“大家,并肩上,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也是也,一齐上。”群情激奋,刀剑并举。

“阿律那……大擒拿手!”既动手,刘火宅也不客气了,虚幻的大掌凭空凝现,戳五指往地下一按,“吧唧”,立时便有五个人被按倒在了指下,犹如如来压孙猴子,身体平贴,半数陷入地面,灰头土脸。

大手提起,再按,瞬时又五人。

在这同时,也有人欺到了他身边,持刀剑砍下。

刘火宅身体纹丝不动,另一只空闲的大手绕身轻轻只是一圈,“丁零当啷……”只听得一阵刀剑撞击的乱响,所有刀剑,便全都脱手飞出,剑的主人,被大手或弹、或扫、或撞,各种打击,仆街出去。

不过眨眼一瞬间,整个谷里三四十号人,便全倒了,趴了一地,鼻青脸肿,呻吟哀叫,各种丑态。

当中只有一人,便是那车夫周文竹,呆呆愣愣站在哪里,完好无损,鹤立鸡群。

他知道刘火宅很强,不知道有这么强!

但确实就这么强,虽然仅是六重中,现在的刘火宅,与七重中的释安盛打起来,也平分秋色不落下风,这些普普通通的三重四重五重来了,全都是菜。

“咕噜!”周文竹咽一口响亮的唾沫,面呈七彩,不晓得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刘火宅先说话了:“你叫……什么来着?唔,就你不错,既不说坏话诬陷我,也不和那些不明观众一块起哄,还有之前……暂且放过你一马。***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算是解释。

周文竹勉力牵动嘴角,也不知是哭是笑。

话音刚落,从遥遥远方,一声惊天清喝传来,清越激昂:“好手段!好功夫!来来来,与我战过一场,别净欺负弱者!”

别欺负弱者?满地滚爬的旅游团们哭了,我们是弱者吗?好歹也有三四五重了呢,不过……

斜眼看看屹立的刘火宅,顿时又把头低下了,和这怪物相比,咱们的确是弱者啊,弱爆了!

刘火宅也哭了,哭笑不得,欺负弱者,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难道就许弱者指着我鼻子乱骂?不过这声音却似乎……

正转念的功夫,远方锐利的枪影飞驰电掣而来,方才还在百丈之外,一眨眼功夫,已经飞近到了身边。

没错,是枪,飞枪,紫竹的长枪,枪上屹立的一人,风神俊秀,挺立也如枪。

飞到近了,此人眼中爆出精光:“是你?”原来之前并未认出刘火宅来,直到此刻。

哈哈大笑:“几月不见,你的修为可大大精进呀,似乎……堪与我一战了!”

话音落,灵光起,紫竹枪被他凌空一踏一蹭,瞬间激旋起来,枪头枪尾齐颤,如龙翻滚,膨胀成一条几张粗的紫龙,摇头摆尾,张牙舞爪便向刘火宅飞扑直下。

是列缺鸣,武当山太乙宗本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

“乾剑,出!”刘火宅反手掣出了金光伏魔阵的七重乾剑,抖手洒出一片剑花,夷然无惧迎向了紫色枪龙。

列缺鸣好战,他也不是爱好和平之人:“来的好!”

金色剑光,紫色枪光,宛若两丛爆开的烟花,在百草谷地面之上正面相对。

好像有人下命令一般,“呼啦哨……”地面上趴的,树枝上挂的,土里面埋的各色人等,摸滚打爬,飞一般的离开了百草谷,藏身到了环谷的峰峦后方。

他们不是不识高低的,那紫色枪龙,金色剑丛一现,看那枪影剑气纵横几十丈的规模,凝若实质的色泽,他们立刻知道,这等层次的战斗,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逃离险地方是第一要务。

前脚刚刚离开,“当!当!当!”后脚激声便起。

每一声,都仿佛大寺古钟被巨型钟杵撞击的梵音,清越悠远。

可问题是,山寺撞钟,那是一声一声的呀,此间倒好,瞬间百声千声。

撞击的钟声前声余韵根本不及消散,便被后声追上,推动着继续前行。

加之山谷地形特异,声音在里面被聚拢,反射,再聚拢,再反射,不断叠加壮大……

“轰隆隆……”到后来,连串的撞击声就如钱塘大潮,一浪高过一浪,一波猛过一波,不光声音宏大,更撞击的地表山石瑟瑟发抖,爆裂的气息翻涌搅动碎石落叶,溅起沙尘无数。

这些碎石、落叶、尘泥、枯枝……往往飞起不到丈许,又被新爆发的激波刷落,在地表附近起落激荡。

泥沙俱下的天空里,已看不到刘火宅与列缺鸣剧斗的身影,仅能看到剑气枪影纵横,感觉到碎石落叶激速擦过脸颊的疼痛。

妈妈咪呀!一圈人伏在谷外,身躯随着战栗的的大地而战栗,小心肝如同孤苦无助的小兔般扑通扑通的跳……太强横了!太凶残了!看年纪都差不多大,怎么实力就差的这么多乜?

心惊胆战之余,未免还有几分羡慕,五味杂陈间,陡然几声惨叫响起。

打眼一看,却是几道剑光枪影,穿透了难以视物的飞沙走石区,向趴伏在山石后的众人射来,看速度看威力,根本无法躲过。

本能的抱头捂脸,飞扑在地,竭尽全力的躲避,结果久久……没有刀剑贯体的痛感。

疑惑的睁眼抬头,刚刚还要贯穿他们的那些剑气枪气,灵巧的犹如活物,一个盘旋绕过,扶摇直上消散在半空里。

虽在剧斗当中,这些飞离灵光劲气,并没有脱离那二人掌控,随时可控,以避开无辜的围观者……

太凶残了!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呀!围观者们不由自主又擦一头冷汗,刚才的高度还看得见,此刻的高度,他们已然看不见了。

除了仰视,别无他法。

“好!哈哈哈……”叹为观止之际,钟音忽停,隐约可见两道人影陡然中分,列缺鸣畅意的笑声传来,“痛快,痛快,好久没遇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啦!”

旗你老母,鼓你老母,刘火宅持剑飞退,两臂酸麻酥彻,若不是阿律那身性质奇异,说不定金剑早在交手一瞬间,就被列缺鸣击飞掉了。

不过,这还不是刘火宅心痛难受的理由,他难过的是……金光乾剑呀!

经过一连串交锋,乾剑上缺口处处,刻画的符咒有几处微微扭曲,虽还能用,铁定影响到阵法的发挥。

这可是刚刚到手的宝物呀,还没有来得及捂热呢,就……

不过,心痛之余,刘火宅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没错,轻视。

虽然列缺鸣御枪之速快逾常人,直追自己;虽然其出身大宗武当,传承完整,名头很大;虽然,还有许多确实存在但自己懒得数的理由……刘火宅并不觉得,列缺鸣会是自己的对手。

神通探处,列缺鸣就是个元婴中,跟自己一样。

同是元婴中的话,他怎么跟自己比?

这些时日以来,天道高手都要见的吐了,斗极恶老祖,破阳蜃幻境,渡天劫,擒草妖,灭封灵金人……虽然只是六重中,自己的实力,绝不停留在六重中。

所以一出手,他就掏出了乾阳金剑,不欲恃云若剑之利,没想到,就杯具了。

那杆紫竹长枪,看起来不甚起眼,至少也是八重,说不得,还是八重巅峰。

而列缺鸣所使枪术,就更加神妙了,竟然可以凭灵修的操控之力,压制同级武修的力量,虽然自己是怕毁了金剑,没出全力,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呀!

这列缺鸣,真的堪与自己一战,刘火宅心中燃起了熊熊战意,收起金剑:“云若,凝现!”

旗尼玛壁,鼓尼玛壁……刘火宅心中转念的功夫,山石之后的围观者,同样心中怒骂。

刚才那还不是出尽全力?那什么样才是出尽全力啊?

尼玛不要像女人一样,髙潮一波波行不,像个爷们样,一下把货出尽行不?

夹在众人的怨念间,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这位少侠,还请诛杀了此獠,为我等主持公道呀……我等一行,付玲珑门之约,在此间聚集汇合,原本有近五十人,不想……”三言两语将诬赖之事重述了一遍,正是那吕皋。

列缺鸣听的目光闪动:“你说,此人害死了你们十几个同伴?”

刘火宅提高了警惕,此人对战斗的狂人,对真相的执着,可是与那只狮子狗有的一拼的。

“是啊。”吕皋自是点头。

“那你……可曾亲见?”

“整个过程并非亲见,但是……起初他与那些人同行,是我们大家都看到的。”周围一圈人顿时点头附和,这个吕皋,还颇有些影响力。

“后来,那行所有人,都被兽群分尸吞食了,就剩他一人还活着,若不是他搞鬼,怎可能会如此凑巧!”

“这样啊……”列缺鸣手摸下巴沉吟起来,下一句话,顿让吕皋等人如坠深渊,冰寒彻骨,“若这样的话,那三百里外,我从兽山救出的也说是赴玲珑门之约的那**人,又是谁呢?”

章一百五十九 兄弟切磋,尖酸刻薄

静,静,静……

众人与列缺鸣一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吕皋。三五中文网

吕皋刹那间脸色发白,身躯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心中的苦水呀,如同长江流水滔滔不绝。

太坑爹了!吕皋头脑转的快,一瞬间就想明白,这列缺鸣到此间,不是顺道经过的,定是碰巧救下那些个世家弟子之后,循着引路符找来的。

没错,那符不就在他手心里捏着呢吗?

可是,可是,你赶来这里看看状况的,就不能先把事情说明了,再与此人动手吗?非得等自己把话说完了,你才反驳,老子这羞刀还怎么入鞘?

吕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十分精彩,这个时候,一圈人也慢慢开始意识到,整件事中颇多古怪了,议论声渐起……

“哈!哈!哈!”刘火宅大笑三声,虽然荡平下方那帮小人,不过是举手间的事,可看到他们这般吃瘪,比轻轻拍倒在地更加叫人快乐呀。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实力低微,身上也没什么好货,打起来既不过瘾,更没啥油水可捞,若不是他们蹬鼻子上脸,刘火宅真是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们。

“行了,你们自己的龌龊自己解决。我这师弟天生厚道,不欲为难你们,若不然就凭你们这些货……”

列缺鸣又道,这一句,险险让吕皋吐完了苦胆开始吐大肠。

师弟?师兄?太奇葩了吧!你们师兄弟见面,不打招呼先大打出手,不带你们这样玩的啊!有点礼貌会死啊!吕皋眼泪哗哗的。

刘火宅的确拜过武当山没错,不过,他是外门都没入俗家,而列缺鸣则是内门精英,再后来,刘火宅最基本的考验都没有过,被辞退下山,两个人就更加没甚关联了。三五中文网

勉强称一声师兄弟,也得加上“曾经”二字才对,刘火宅向列缺鸣看去,便见此人,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立时明白过来,这厮也不是那么厚道的,显然是看出下面那吕皋不是什么好东西,刻意这样说膈应对方呢。

唉,至于吗?值得吗?刘火宅不由摇头,然而,发自心底的笑意,却是按耐不住的……

心念微动,锋利独步天下的云若化剑,剑锋微微迟钝了些,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白眼向天,鼻孔对着地面上诸人,他接茬道:“唉,师兄,跟这帮庸才费这些唇舌干吗?就算与他们说,吾等鹓凤,不食腐鼠,他们能信吗?”

这是《庄子?逍遥游》里的典故:说南方有一种鸟叫鹓,如凤行止,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猫头鹰抓住只腐烂的老鼠,恰好鹓从上头飞过,猫头鹰抬头看鹓,发声吓唬,生怕鹓抢了它的死老鼠……

这话,可谓尖酸刻薄到了极点,但是,地面上的人也就那么听着,不敢一语反驳,没办法,实力在那儿摆着。

出一口被冤枉的恶气,刘火宅分出一团血肉,让云若控制了,吩咐它一会儿若此间乱起,注意保护那周文竹,算还他马车上提醒的人情,他自己则飞上半空,直向列缺鸣而去:“与列师兄许久未见,还真有些想念,想念师兄的拳脚。来,来,来,找块好地方,与师兄好好切磋一场。”

“正合我意!”列缺鸣大喜。

两个人干净利落转头飞了,下方那些个混乱龌龊,根本不在他们眼内。

人虽走了,这地方,却留下了他们背影与传说——

“列师兄?紫竹枪,文士袍,乍一眼看,温润如玉,如谦谦君子;相交渐多,则知其性烈如火,豪迈奔放……”列姓本少,修真者更少,回忆着列缺鸣形貌,再与传遍江湖的某些传闻相对照,一些人很快惊呼出声,“那是列缺鸣,武当列缺鸣!”

这是近些年声名鹊起,蜚声江湖的一个名字。

“那叫他师兄,又与他打了旗鼓相当的刘火宅,又是谁呢?似乎没听说过啊?”

“唉,兴许就是武当派不为人知的隐修弟子呗。”

“啧啧,不愧是与少林共执牛耳正道大宗,精英弟子一抓大把……”众人议论着,羡慕着,一时间甚至忘记了需要解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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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列缺鸣一场大战,刘火宅算是开了眼界!

见多了天道,收多了妖怪,他眼中已经没有六重元婴,甚至七重出窍都不在他眼内了。

但是列缺鸣,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人与妖,终究是不同的呀!

妖的能力来自天生,人的能力却是代代相传……

妖倚仗的多是本体之力,人有法宝,有兵器,有铠甲,更有武功与道法,以及许多秘而不宣的传承。

刘火宅有云若剑,列缺鸣有八重巅峰的紫竹枪。

刘火宅有阿律那身,列缺鸣有灵修御使飞枪,威力丝毫不下于武修的秘传。

刘火宅自创了天河绞,但在武当派代代传承、精研的太乙宗道枪面前,丝毫也讨不了好去。

能麻痹灵魂的六神无主,令肉体凝固的四面楚歌,让精神昏沉欲睡的南柯一梦……

之前刘火宅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见过,与真正相对,终究是差着级的。

论力量,的确是刘火宅更占优势,但论技巧,他跟列缺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以往刘火宅对敌,大抵是敌强他弱,敌人大开大合,他战术多变,以弱胜强;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强敌弱,他被敌人以技巧,接连不断的连续技与组合技,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说玩弄有些夸张,但基本如此,若不将阿律那双臂的气力彻底使足,不云若剑锋利度全开,基本上,他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无法反击列缺鸣绵密如细雨的太极枪攻势。

至于拳脚,他根本近不得身,要如何用?

贴山炮?威力倒是强了,人家只需稍稍一个转身,便轻轻避过……

凤鸣九天?行云流水?不要忘了,当初这两门功法之所以创出来,还多亏了少林金刚符与武当纯阳符了,不过那两符,只是武当少林门中最基础的东西呀。

你随便偷人家仨瓜俩枣,回过头来和人家比阔,搞笑也不要这么奇葩好不?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金光破魔阵?那能用来对付邪魔,对付列缺鸣,功德金光用不上,纯粹摆设,能有甚威力?

至于神通,全部用来辅助防御了,想要进攻,腾不出手来呀!而且,就算伏波、聚星、通背这样的大招用的出来,在这样的激斗当中,蓄力太久动作太大,根本打不到人家,肯定是下下落空白费力呀!

章一百六十 太极枪,繁花十二楼

刘火宅发现了自己的弱点,招式大开大合,以力胜人,缺少变化,缺乏技巧,用来对付招数没有系统的妖还行,用来对付技巧代代传承的人类,缺乏一锤定音的手段。***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其实上次与老狗比试,已经可以看出些微来了。

凡是正道大宗出身的,必经过系统指点,对自己的长处,精益求精,对自己的短处,必注意保护……

刘火宅一边打一边在那里郁闷,却不知道,列缺鸣与他一样,越打越是头疼,越打越是惊讶……

上次见面在洛阳,刘火宅三重,列缺鸣五重,刘火宅以一记加料的凤鸣九天,让列缺鸣见识了掌力的雄厚,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那个时候开始,列缺鸣便知,这个武当山上自始至终被人嘲笑、鄙视、排挤,却我行我素、岿然不动的弟子,将来必成大器。

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不过一年不见罢了,上一次,还需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条件齐备,能够与自己正对一掌的刘火宅,现如今,已经能堂堂正正迎战而不落下风,这种进步速度简直……太凶残了!

“叮叮当当……”刀枪撞击的声音犹如两军对垒,密集若珠落玉盘不说,其源头也上下左右前后飘忽不定,显示两人的激斗有多么剧烈。

身躯在半空中肆意交错、回环、浮沉,每一次距离拉近,便伴着真刀真枪的激烈碰撞,每一次拉远,立刻是远程的刀光枪影纵横八方。

那刀枪之声忽松忽紧,清越激昂,仿佛十面埋伏般的征战之声;

那时常迸发出的刀光枪影,则如同节日晚上的焰火,绚丽缤纷,夺人心魄。35zww.com

“好!痛快!过瘾!”又一次错身而过,列缺鸣不再进攻,御枪回转,接连三赞,“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整个人陡然气势大盛,如果说,之前他的气质,已如一杆长枪,那么此刻,长枪枪囊已被摘下,锋刃被擦亮,肃杀之意简直刺破天穹。

列缺鸣是真的起了战意了,如果说之前,还存着些浅尝即止,小打小闹,甚至是……指点刘火宅的意思,那么此时此刻,他已将那些情绪彻底抛到了脑后。

眼前这人,值得自己全力以赴。

刘火宅捏云若剑抖一个剑花,面容沉静,眸中却战意盎然:“尽管放马过来,怕你不成?”

“哈哈……”列缺鸣长笑,笑声未止,尾音未落,枪影已经铺面而至,“太极枪,夜战八方!”

夜战八方,武当派太乙宗一个很普通的攻击技能,凭借玄门内功神妙,能够一瞬间刺出全力的两枪,有些难防。

对此,刘火宅自然早有领教,反手一剑撩出,发七分,收三分。

“嘡啷!”震声传出,紫竹枪借势转向,半空划一个小圈,更快更疾更刁钻的横扫而下。

留的三分力,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瞬收瞬发,演练好的一样抖手迎上:“嗒!”

只是微响,剑尖枪尖正撞,俱都弯出弧线,消去了撞击力。

这一次,发九分,收一分,因为第二枪力大了。

正常情况,这样就完了,刘火宅抖手卸劲,预谋反击,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完。

弯曲的紫竹枪绷然弹直,被列缺鸣借势一拉一卷,枪身旋转,枪尖绽放犹如花丛,眨眼之间,又刺来了诡异多变的第三枪。

势道更大,其势更猛!

这是列缺鸣自创太极枪的特色,敌对之际,每次交击,皆能借敌力少许。

但是之前,从没见过他连续两借力的,让刘火宅以为他技止于此呢!

有些意外,但并不能让他慌乱,回气不及,只能凭肉体之力,阿律那两臂悄然使出五分力量:“天河绞!”星光化雨,自他手中,源源不断涌现。

紫竹枪弹力惊人,列缺鸣这一招,倒有大半,是借紫竹枪特质。

不过,武器武器,武者之器,正是要人武合一,威力相乘,才算做雾气吗!

“厅厅嘡嘡!”不绝于耳的剑枪交击响,光气四溢,剑芒枪芒就如两股巨浪,轰然重汇到了一处,不是西浪压倒东浪,便是东浪压倒西浪。

一瞬间,也不知几百几千击,刘火宅与列缺鸣擦身而过,云若剑兀自安然,列缺鸣手中的紫竹枪,却渐渐的发起光来。

接连不断撞击的热量无处宣泄,整杆紫竹枪竟变成了一条烧红的烙铁,握在列缺鸣手里,激颤不已,战意盎然,杀气腾腾!

擦身只是刚过,来不及调息的功夫,列缺鸣悍然转身,手里长枪,第三度,在几乎不可能出手的瞬间,借力刺出:“繁花十二楼!第一楼!”

列缺鸣右手,悍然推至了紫竹枪枪尖一尺处,后方一丈一尺的赤红枪身激颤不已,带动更加赤红的枪尖乱颤,顿时一朵一朵红梅绽放开花,傲然凌霜。

“当!”刘火宅回身一剑正斩在那枪尖上,雷霆巨响,五重阿律那臂竟然握持不住,云若剑被红梅崩开,同时……虚化了一下,这也就意味着,若非云若剑不由神通构成,可以散而复聚,这一下,就要被毁掉了!

“嘶……”刘火宅倒抽冷气,好厉害的一枪。

借力打力,是武当太极绝学精髓;竹枪十二楼,则是将紫竹枪的特点,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二者合一,短短四五击间,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倘若,还有第五、第六击,那势必……

第五击,很快便来了!

“哧溜!”第一楼之后,列缺鸣右手飞速缩退,改握十二节紫竹枪第三截,翻飞轮转的枪体激颤,顿时变更了一种频率,“第三楼!”

“呼!”一瞬间,风声大作,原本的点点红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脸盆大的莲花,面积既大,遮罩也广,神鬼莫测。

接连四击借力,列缺鸣一击比一击狠,一击比一击快,终于彻底打乱了刘火宅的节奏,最重要的是……力量上占据了上风。

这击,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呀……

扩大打击范围,不叫滑溜的刘火宅有机会退走。

章一百六十一 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来得好!”刘火宅爆喝,列缺鸣既然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那自己,也不能藏私了!

“天河绞!”星光绽放,重重叠叠,虽然璀璨,十分老套,但是……

“千幻珠!”新的神通,陡然施出,于是老套的招数,也平添了许多新意。三五中文网

如果说,正常释放的天河绞,星星点点的剑光,就如小溪,如细流,那么千幻珠加持后的,便是长江黄河,滔滔不绝。

因为千幻珠,瞬间释放出了之前录制的几十上百次的天河剑光,有剑气,有破空之响,有灵光搅扰。

这才是真正的天河绞呢,铺天盖地,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尤其别扭的是,几十道剑光里面,只有一两道是真的,你还不能忽略,因为忽略的任意一道,说不定就是那真的,让你无法承受。

这就是幻术的威力,以假乱真,十两拨千斤。

“呀喝”列缺鸣禁不住呐喊出声,“第七楼!”握枪之手,顿时退过了紫竹枪半截。

之前的脸盆样莲花已经够大够艳,但是与此刻直径八尺的巨花相比,登时就是点缀。

不过,列缺鸣同样也不轻松。

这繁花十二楼,显然握枪之手越后,招数威力越大,范围越广,但是与之相对的,消耗也是数以十倍百倍的增加上去。

之前都幽雅闲适,如谦谦君子的列缺鸣,这招一出,登时换了个人。

青筋暴起,汗流浃背,那汗流出了身体,又瞬间蒸腾成雾,从他头顶上,云蒸霞蔚而起。www.65txt.com

“嗤嗤嗤……嘡!嗤嗤嗤……嘡!”接连不断的击空之响,偶尔伴随着刀枪命中的声音。

刘火宅的天河绞虽然浩瀚如天河,在这同样博大灿烂的第七楼下,竟然讨不到什么好去,无论虚影真形,皆被一一拦下……

竟将太极借力之法,及一杆紫竹长枪,推演到如此强悍的地步,刘火宅一边挥舞,一边心中佩服!

要知道,这绝不是此招极限。

这才第五下借力罢了,倘若练到了第六下、第七下……

这才是繁花第七楼罢了,若能第八楼,第九楼,甚至是……十二楼……

天道以下无敌手?自己原本是有此打算的,但有列缺鸣在,恐怕就难以如意……

究其根本,却是自己涉及的太多了,肉身、武功、神通、道法、剑术、元婴、法宝……最近还增加了金光破魔阵与幻术。

招法越多,其实越难选择,因为往往对敌的时候,你会犹豫,会沉吟,会怀疑是不是用另外一种法门,比当下的选择更好。

战机转瞬即逝,生死瞬间,这样的犹豫,可是会要人命的呀!

反倒不如列缺鸣这样,我是灵修,我有法术,我学到了武当太乙宗的全部道统,但我将所有精力,全数灌注到了一杆紫竹枪中。

管你什么阿律那身,云若化剑,天河绞,无边幻术……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全能全才确实可以因地制宜,无论面对什么敌人,都用出针锋相对的法门,但一招鲜吃遍天的状况,同样也不少见。

至少,你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同一种法门当中,哪怕你资质不高,天赋愚笨,未必不能成大器,何况天资禀赋本就绝顶!

列缺鸣的做法,可非偏执,甚至称得上,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啊!

事实上,不仅列缺鸣,自己的性情、禀赋、战斗方式,同样适合走这条路子,而绝非之前那样,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意。

刘火宅被好好上了一课,油然间,心中做出了许多决断。

胡思乱想的同时,场中战况,却渐渐陷入了僵持……

天河绞加幻术VS繁花十二楼。

列缺鸣手中紫竹枪已经发光冒火,与紫竹枪一同发光冒火的,还有他的身躯。

压力实在太多了,繁花第七楼,已经超过了他眼前能持的极限,没想到刘火宅却用幻术,将形势扮成了平分秋色局面。

自那而后,每持续一秒,列缺鸣的压力、疲惫、隐忧便增加几分。

但是,他不会停手,他的骄傲,不让他停手,他的道,也不许他停手,除非他实在不能再动。

武当大道六十四条,列缺鸣选的是最难修成的一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么一飞冲天,若么亢龙有悔,别无他途。

列缺鸣不能停手,刘火宅就能停手吗?同样不能!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且眼下这种状况,倘若自己停手,列缺鸣就能不伤自尊了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他在有意想让,毕竟,幻术不耗体力啊……

这种情况,武当山上,曾经发生过的,刘火宅记的十分清楚。

当时同样情况,列缺鸣与一位师兄切磋,陷入了僵局,那师兄有意相让,自承落败,可惜做的太明显,被列缺鸣看出来了,从此往后,那师兄被列缺鸣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连上茅房,都担心这厮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师兄,要纸吗?想要,来与我决斗!”

这还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因为就算他答应了决斗,重新落败之后,依旧会被列缺鸣怀疑,他是不是还没有出尽全力呀?要求再度决斗。

天可怜见,列缺鸣天赋异秉,进度远朝常人,那次相让之后,那师兄就再也不是列缺鸣对手了呀,非是他想要相让,实在是已经让不出来了。

可是,不行,不赢一次,列缺鸣是不会信的;而就算赢了,列缺鸣依旧会强烈要求,进行下一次决斗,这是个没完没了的死结。

到最后,那师兄被逼无奈,闯武当禁地,自请紧闭三十年。

门中执法长老知悉他心意,不欲关他,据说此人涕泪横流,跪在执法长老门前三日三夜不起,方感动了长老,成功入了思过崖。

这种凶残,简直想想都令人发指,刘火宅绝对绝对绝对不愿意,自己成为故事中的主角……

犹豫矛盾,咬牙苦撑。

正焦灼间,列缺鸣陡然回身便刺,全然不顾天河绞剑光:“什么人?”

章一百六十二 无暇插手,素来旧怨

“叮铃……”回身一枪,弹走了背心处,突如其来的暗器,将全身罩门曝露于天河绞剑光之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若刘火宅有意,只需稍稍的……不控制,列缺鸣身上,定当一瞬间十七八个大窟窿,死到不能再死。

不过刘火宅哪里会趁人之危,漫天剑光戛然而止,有的悬崖勒马,有的折向偏出,擦着列缺鸣歪出。

铺天盖地的剑光丛中,凸显出列缺鸣一个人形,仿佛佛陀降世,神灵罩体,光芒万丈,蔚为大观。

只可惜,美妙的景象无人有暇欣赏,列缺鸣回身探看,刘火宅也随他看去。

这个从背后,卑鄙无耻的偷袭列缺鸣的家伙,究竟是谁呢?

是玉无瑕!

阴影中行出来的女子,身姿曼妙,清丽出尘,不是玉无瑕又能是谁?

刘火宅难以置信擦眼睛,无论怎么擦,都是活生生的玉无瑕没错。

可是,怎么可能?!玉无瑕正被隔离在楼兰洞天里面呢,没有自己打开通道,她怎么出来的?

不单刘火宅惊讶,列缺鸣也同样惊讶:“是你这妖女?”横枪胸前,大是戒备。

不至于这样吧?刘火宅纳闷,二人的确相互敌对,做过一场没错,不过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且是在神都洛阳的事了,怎么再见面,还这么的……剑拔弩张?

玉无瑕笑了,招牌式的葱手掩朱唇,风情万种:“如何不能是我?”言罢,大有深意的撇了刘火宅一眼。***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嘉峪关一别,已将四个月了……列公子竟能从刀家的追杀中逃脱,委实可敬可佩!”玉无瑕气死人不偿命的道个万福。

虽不知由来,刘火宅却看得出来,这万福不是那么的真心实意,反倒调侃的成分居多。

下一秒,答案揭晓,列缺鸣驻枪而立,一声冷哼:“还不是你这妖女,勾引了那刀丛云,让他丧心病狂的调兵围殴于我?”

“那也是因为,你不依不饶的从洛阳就纠缠于我,万里追踪,我不胜其扰罢了!”

“既不胜其扰,你便告诉我,那奇毒究竟是不是出自迷天教不就好了?”

“我说了,你信吗?再说了,我不告诉你,迷踪原上,圣教山门又不会自己跑掉,你去找别人问,不是一样的吗?”

“怎能一样?迷天教毒术冠绝天下,而令尊之毒术,冠绝迷天……此般奇毒,若不得到他的答复,问别人也属白问。”

“原来你们怀疑我爹!”玉无瑕冷笑起来。

列缺鸣默然承认了,稍后补充道:“不能不怀疑。玉掌门莫名失踪近二十年,谁知道他这二十年里,都做了些什么?”

“你!你!”玉无瑕怒眼圆睁,“……明明知道,他被人囚禁了二十年,竟还这样说?”

楼兰洞天之事瞒不过修真界,毕竟大战当时,就有少林、武当、逍遥三教掌门从旁围观。

虽然因仙谕的关系,一些事只在大派高层散播,列缺鸣身为武当精英弟子,接下来的长老人选,不会不知道。

列缺鸣昂头挺胸:“这些皆是昔日所想,自然不惧再说一遍,不过……”陡然低头拱手作揖,“现在我已知道,事情并非如我想的那样,在这里,我向玉姑娘,以及令尊,赔礼了。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玉无瑕一阵意外,有些不情愿,但列缺鸣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样?无奈挥手:“算了算了,我也有不是之处。”

原来这样,唇枪舌剑中,刘火宅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玉无瑕离开洛阳之后,列缺鸣的纠缠并没有完,而是一路追踪,直跟到了嘉峪关。

由神都洛阳至嘉峪关,大路迢迢上万里,列缺鸣一路追去,可以想见玉无瑕被缠到了何种程度?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列公子的水磨工夫,整个武当山上下,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计可施之下,也不知是**呀,是**呀,还是**呀,玉无瑕就勾搭上了嘉峪关好色如命的二世祖,让他派人,好好折腾了下列缺鸣。

如此一来,二人重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合情合理了。

而当日在大宛城中,刀百里的骄横跋扈,肆无忌惮,也同样可以解释了。

这边道歉,那边接受,事情就算完了。

刘火宅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虽知道是惹火上身,很想好好抱玉无瑕一下,亲她两口。

若非她从天而降,突施援手,自己估计还在和列缺鸣纠缠呢,而且,输也不是,赢也不行……

被她这么一打岔,列缺鸣似乎忘记了,决斗的事了:“玉姑娘,不知道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玉无瑕轻轻睨刘火宅一眼,让刘火宅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美女的眼睛会说话啊,玉无瑕乃是美女中的美女,一个眼神,抵得上千言万语——

你打算……让我怎么说呢?说和你是一路的?

刘火宅面色如土,开玩笑,若那样说,岂不是让列缺鸣立刻醒悟到,那一下,一半是报仇,还有一半,是特意为自己解围来着。

那岂不,还得要再做过一场。

不这样说嘛?那你就得答应我些条件了……玉无瑕眼波流转。

肉在砧板上,一刀也是切,两刀也是剁,有甚分别?刘火宅默然点头,心中其实也有几分好奇,玉无瑕究竟要用什么理由,将二人同行的干系撇的干干净净。

理由,还真的有,而且很简单,是刘火宅自己没想到罢了。

“一月之前,楼兰大战的事列公子应该也听说了。那次战后,有不少冥府厉鬼趁机逃脱,飞往了这个方向,小女子奉命前来调查,不知列公子又是……”

列缺鸣闻言颔首:“在下也是为此事而来……”

就这么简单。

章一百六十三 缺鸣动心,无暇痴缠

刘火宅发现自己,上了玉无瑕的当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女人,哪里是与列缺鸣旧怨难平,才出手的呀,就像列缺鸣表现的,两个人交锋,玉无瑕占的便宜多,他占的便宜少。

这女人,分明就是看到了两个人的僵持,算清了列缺鸣的性情,特意冒出来赚自己人情的呀!

可惜,他意识到的晚了,人情已然欠下,只能苦逼的看列缺鸣拍手:“是了,这十冬腊月的,西北苦寒之地,除了此事,又能是什么事,让我们凑到一起?”

“如此说来,也是一场缘分,大家就……同行上路如何?”列缺鸣热情的邀请道。

刘火宅顿觉头疼,和列缺鸣切磋一场,的确所获颇丰,然而考虑到,输赢之后,那狗皮膏药一般的麻烦,又真心的打怵。

连连摆手,直接把玉无瑕卖了:“你们二人同行就是了,我的目的地却有些不同……”

倒也是实话,他要先去看风萧萧,然后再往大雪山探看。

玉无瑕嗔目,眼睛能说话:好个刘火宅,你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媳妇娶进门,媒人抛过墙啊你!

刘火宅一脸委屈无辜:是你自己说的,目的地和他相同,干我何事?

刘火宅的不幸,玉无瑕的万幸……听了刘火宅的话,列缺鸣打量风情万种的玉无瑕几下,摇头轻咳:“那就算了,孤男寡女同行,这个这个,影响不好……”

你说孤男寡女影响不好,这个确实,但你这态度,怎么像是委婉的说,老娘配不上你一样?

玉无瑕听的大是光火,正欲讽刺两句,却听列缺鸣不自觉的低语:“分开走……唔,分开走也不错,火宅,还有玉姑娘,走在路上的时候,如果……如果看到……”

列缺鸣此人,有人形容“乍一眼看,温润如玉,似谦谦君子;然相交渐多,则知其性烈如火,豪迈奔放……”然而无论是谦谦君子,还是豪迈奔放,与眼前的这个列缺鸣,似乎都搭不上什么边?

他是在羞涩?脸红?还是……

玉无瑕油然忘记了他方才言语的不恭,刘火宅也好奇心大炽。三五中文网

那果然是羞涩脸红,听完了列缺鸣的话,刘火宅与玉无瑕俱是莞尔。

原来这列缺鸣一路行来,半道上见了一位女子。

据他形容,这女子一袭白衫,貌若天仙,美艳不可方物,且不光人长的漂亮,身手更是强横,第一次遇见,女子正在雪潢河畔弹琴,百鸟朝凤,鱼跃于渊,技艺叫人叹为观止。

第二次遇见,他正被刀家高手追捕,又是这名女子出手,解了他的困境。

似乎两人,真的有缘,西北如此广大,就在前几日,两人竟然第三次遇上,不过这次,两人却是擦身而过,列缺鸣看到了女子,女没看到列缺鸣。

这些都是琐屑小事,没甚值得追究处,让列缺鸣比较牵挂的是,第三次见时,女子行色匆匆,神色……隐约有些慌张,似乎正在被人追赶,列缺鸣很是担心,是否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几日,一边向着东北行进,列缺鸣一边也在搜寻女子的踪迹,女子的行进方向,与众人似乎是一致的,可惜什么线索没有找到。

“若是能够见到那位姑娘,还望火宅与玉姑娘能够第一时间通知在下;若……那位姑娘真的身处险境,还望两位能够出手相助,列缺鸣感激不尽!”

貌若天仙,美艳不可方物,而且……精擅琴艺,一开始听列缺鸣说时,刘火宅脑中,不期然便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影像,但当听到后来,又摇摇头将之抹去。

他想到的是谁?当然是醉仙子。

但是醉仙子……论实力,武修排行天下第三;论人脉,迷天圣教前掌门、武当、少林现任掌门,皆以闺名称呼之,可以想见其交情,更不要说,她那两个闻名天下的追求者了,刀字世家当代家主刀百里,名剑山庄首座剑千山,喔,对了,还有那个虽然已经挂掉,时常被人提在嘴边的前男友,上任天道第一人战江山……

这么一个女子,会被人追赶到神色慌张?

别说神色慌张了,就算形色匆匆,都是不可能的呀!

这天下间知道的人或许不多,但刘火宅可是亲见呀,那速度冠绝天下的幻月流光闪,一闪几千里,有甚急事,会让醉仙子她形色匆匆?

原本还想揶揄列缺鸣两句,不要小牛吃了老草,听到后来,心知不是,也就消了念头。

当下又寒暄了几句,谈谈天气,聊聊人生,总结下方才切磋的经验教训,双方分道扬镳,皆大欢喜!

然后刘火宅才有机会,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玉无瑕她,究竟怎么过来的。

玉无瑕笑而不语,直到当夜,赶了一天路后,刘火宅开门回洞天中修炼,方才明白究竟。

原来,玉无瑕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去,过去的,是她的灵宠辰蛇。

凭那过百的功德,她从阴蜃处兑换了一道法门,可以将自己的神魂,寄托在签约灵宠体中,见到感到它们所认知的一切,但这时候,不能用自己的道术,只能用灵宠的神通,于对战是没什么意义的,但是如她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搞跟踪,就没有更合适的了……

这女人……这女人真是属狗皮膏药的,沾上了就甩不下来。

怪不得连列缺鸣,在她手上都吃了亏呢!刘火宅心中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干脆也就不在意了,任由她纠缠。

洞天中入定,开始整理与列缺鸣对战之心得,其实心得只一样——专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手脚则就多了……

于是千幻珠分与了云若,既然辰蛇能将幻术玩的不错,天生就通变幻,又心性不定的云若,自然也可尝试一二。

同时交给云若的,还有一团血肉,血肉化身之道,阳蜃幻境中的时候,曾经好好研究过,当时只为了保命,不再用到后,就生疏了许多。

切一块给云若,由他胡造了。

除此外,金光伏魔阵、云若化剑、影鼎、影碑、影册等物,尽数归了元婴,由元婴熟悉操纵它们,同时还包括自己的天赋神通,熟识、推演、应用……

至于本体自己,就留了一样——阿律那身。

章一百六十四 天魔祭塔,皓月蝶谷

此时已是十月深秋,此地又在大地西北。35zww.com

光阴弹指老,继续东北行得几日,忽然一天,彤云铺满天空,朔风割脸欲裂,天地之间纷纷扬扬瑞雪,飘飘洒洒梨花,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漫山遍野的枝头沉坠,因那大雪弹压;千里万里的素裹银装,遮蔽了山野间的一切异色,整片山林仿佛成一个雪海,六花翻舞,如棉如絮,如花无香,如盐无味,大团大团的雪花滚在一起,也不知是往上飞,还是往下落。

风雪虽大,下的轻巧,如蚕噬叶,立身其中,铺天盖地皆是“刷刷”轻响,只眼睁睁看那远方一座座山峰飞快变成了白头,一条条大路无声无息隐去了影踪……

天道公平,如此胜景,无分富贵贫贱,天下雪天下人看。

天道也不公,富者居暖屋,炉燃瑞脑,饮食宴岳,以雪做画,做诗,做文,至不济也是……做作风雅;而穷人见雪,忧米不足,忧柴不够,忧衣不厚,忧屋不暖,哪里还有心情,去看那如画胜景。

贫富尚此不同,于那些此时此刻正奔行于荒山野岭的行人来说,就更是雪从天降,忧喜自知了。

从大雪封的山中,再救出一人来,刘火宅环望四野发愁。

原本的荒山野岭,乍一眼看上去都差不多,已经很难分辨东西南北,多靠日月指引,罗盘推演,现如今雪压八荒,千山尽飘白,日隐月沉,要认路就更加困难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手里提着那落入雪窟的倒霉蛋,少年情不自禁蹙眉:“这么大雪的天,还往山上跑,不要命了?啧,这把你人救出来了,却找不到送你回家的路,你说该怎么办?”

刘火宅暗暗抱怨,这雪阻了他前行的路,见到有人落难,总不能一飞而过装没看见,他的道不是这样的。

不过也有人,对这漫天冰雪,心生感激:“天降冰雪,玉宇澄清,阳火之力大弱,阴寒之力盛行……体中异种妖力也渐渐平息下来,看来小丫头的决断果然是对的,这妖力喜热而怕冷,一路向北,定会有解决之法。”

离刘火宅,并不甚远的山林间,一袭白衫的女子伏身雪底,自言自语。

此女肌肤如瑞雪,不,比这铺天盖地的瑞雪还要更白更素,滑如凝脂,面似朝霞,若非带着几分疑惑,几分犹疑,活脱脱的蕊宫仙子降世,广寒姮娥驾临。

流盼双目微阖,墨刷般眼睫轻闭,屏气冥思只是顷刻,凛冽的北风声中,簌簌雪落声里,陡然响起了啾啾鬼啸,嗷嗷魔嚎……

下一刻,原本洁白肃静的世界,被铺天盖地的幢幢魔影,装点成了冥窟魔洞世界,山峦起伏化作魔光鬼气,白雪皑皑色染丹朱,风雪之音成战场厮杀的鼓角争鸣,残枝断叶成血肉横飞的残肢断体……

这和尚,怎么追的这般紧?仙子玉面一紧,万般无奈。

“哈哈哈哈!”风雪中传来雄浑疯狂的声音,“醉仙子,有没有觉得血肉消逝,筋骨无力,身体虚弱,境界隐隐不稳,一些神通渐渐用不出来?”

“告诉你,自从离了嘉峪关,你就中了老祖我手段了!算算时日,也就这几天,若没有老祖我疏导,你便会破体散功,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不要奢望有人能救你,老祖这手天下无双,连毒术冠绝迷天的玉子乔也束手无措,可是早先验证过的……不要再挣扎了,乖乖出来投降罢!”

“若降的老祖满意,说不定还会留你一条小命!”老祖目泛血光,哈哈狂笑,漫天溯雪为之战栗颤抖。

笑毕,陡然咬牙切齿,喜怒反掌,颇有些疯狂之态:“让你这臭丫头,竟敢四大高手排行第三,生生压老祖我一位!让你这臭丫头,竟敢救刘火宅那臭小子出生天,坏了老祖我炼丹大计!让你这臭丫头,和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合作,剿了老祖我楼兰古城老巢!……这些帐,咱们今日定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列缺鸣所说的神秘女子,果然还就是醉仙子。

耳中听得极恶老祖狂言,醉仙子起初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听得片刻,渐觉不妥。

自言自语,怎会这么凑巧,偏让自己听个清清楚楚呢?

难不成,这极恶老祖每过一个地方,都会停下身形,滔滔不绝这么一通么?也太不靠谱了吧!

如果不是极恶老祖不靠谱,那就是说……

醉仙子陡然长身而起,层层叠叠的魔影包夹中,暗紫的地面破开孔洞,素白的雪花喷泉直上九霄。

“哈哈,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极恶老祖狂笑,大手一挥,数千魔魅蜂拥而上,“还多亏了你们那。若非当日被你们逼的自爆魔魂,我也不会领悟天魔塔不单要以血祭,还要神祭的道理,没这么快,彻底掌握天魔塔!小的们,给我上!”

幢幢魔影中,醉仙子清冽的声音响彻天地:“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下老身吗?”

翻手掏出相忘江湖:“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流霜吟!”

“仙翁仙翁”几声弹奏,铺天盖地魔影,一瞬间凝住不动,似乎为琴声吸引,又似乎威压罩体,总之,一动不动。

就趁这一瞬间,醉仙子御古琴化流光,经天而去。

“皓月宫,蝶谷仙术?”后方,是极恶老祖震惊的咆哮,“不可能,这不可能?难道你也是混沌之体,灵武双修?”

六宗之一,蜀川皓月宫,分琼花蝶谷两派,琼花乃武修,蝶谷为灵修,精擅医术。

章一百六十五 古道讲经石,仙俗膜拜地

不算远的第方,醉仙子与极恶老祖的冲突,刘火宅并不知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隐约倒是有点感应,因为高手接战,天地元气的紊乱。

不过手边上其他事多,也就忽略过去。

救了两日人,多是因为雪下的突然,被封山中的猎户、参客、采莲人等,两三天后,也就没甚可救了。

雪下大了,已经出山的,没有那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回头的;倒霉被困山间的,经过两三日功夫,也差不多冻饿而死了……

刘火宅是修真者,并非神仙,不可能救出所有人来。

忙活的差不多,群山中又搜索了几日夜,再不见可救的人,刘火宅便离开此地,循着既定的路线,一路东北行去。

主要是东,略略偏北。

身边少了玉无瑕聒噪,刘火宅清静了许多,心情于是不错。

为何会少了玉无瑕?因为辰蛇乃蛇属,怕冷啊,大雪封山的,死活不愿出来。

而玉无瑕本体呢,有感于和刘火宅的实力差距越来越大,遭遇战斗渐渐已插不上手去,正闭关苦修呀!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进度飞快。

当然除了玉无瑕的原因,还有另外一项原因——仍旧是大雪封山。

大雪封山,不光封住了辰蛇,也封住了山中的花花草草,低矮灌木,甚至是许多妖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之前行的慢,都是因为途中要花许多时间,在收集草木花种、鸟兽虫鱼、妖精怪灵上面,务求移植到楼兰洞天之后,能直接成一片自给自足,可以繁衍生息的小天地。

大雪一盖,物种就搜不齐了,除非有那掘雪三尺,愚公移山的精神,否则,不如暂且放过,等来年开春,冰消雪融,草木发芽之后,再行搜寻,事半而功倍!

刘火宅这一全力发动,速度可就快了!

来时他是被极恶老祖掠着,极恶老祖虽是天道,毕竟是武修,先天速度差了一层,还带了一个人。

刘火宅呢,孤身一人,有云若化剑能割破空气锋锐无比,有神通伏波定风,有六重元婴级的灵力支撑,这一全力奔驰起来,当真风驰电掣,天道之下没有及得上的,就算天道,也得看看上中下。

不过七天功夫,便走过了昔日至少半月走过的路程。

这一路上,如他一般,御剑而飞的修真者也见了不少,初时还停剑询问两声,到后来已是见怪不怪了……

所有人目的几乎相同,楼兰大战,地窟破碎,鬼物遁逃向极北之地,世家宗门中的弟子,有不少接到宗门之令,探查鬼物动向,弄清事情缘由。

不过这些,暂时排不进刘火宅行程。

北地大雪十日后,刘火宅进入了幽燕之地。

上次走时,勉强能飞,被强人挟持,心惊胆战,殚精竭虑;今番回来,修道已成,元婴凝结,实力在整个修真界虽还不上档次,仅在少年中排行,绝对已是数一数二……

一来一去,这个心情迥然天地,飞驰空中,刘火宅不由生出几分锦衣还乡之感。

不过同时,又有几分忐忑,眨眼两三个月过去了,风萧萧最近……怎么样了?胖了?瘦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男子扮相么?有没有挂念自己?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都没有只言片语留给自己,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不想时还没什么,一旦思量起来,真真七上八下乱七八糟……

这就叫做……近乡情更怯吧?虽然已经元婴中,刘火宅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少年郎,没谈过情爱,没尝过风流滋味。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刘火宅一路飞过了幽州,飞过了保州……

不是顺路,而是刻意,临别之际,风萧萧从萧天那里,问到一副鬼骑军藏身处的地图,原本按图索骥即可。

不过由于天降大雪,遮掩了地貌,刘火宅不得不用这种笨办法,确认东西南北,定位那鬼骑军藏身秘密谷地的方位。

阔别不过几月,幽保二城,和前些日子,却是大大不同了……

为何不同?还不是三月之前的那件事——纳兰幽篁飞升。

讲经飞升,几千年未有过,三月不见,纳兰幽篁飞升处,已成为幽州古道中一景。

平民百姓无事瞻仰朝拜,向往神仙事迹,膜拜天地神灵;修真者也来流连,因为此地承载飞升,留下的天地灵气,因为那一篇篇一幅幅铭刻于古道山中的《天演经》,就算改道已晚,不能修习,拿来参照也行呀,这可是堂堂正正,通过了天宫认证的新经呀!

所以打幽保二州飞过,短短几个时辰看见的修仙者升起按落的剑光,比一路行来的总和还要多些。

不过这也有好处,那便是,幽州古道的战事,完全停息了。

纳兰幽篁讲经处,正扼在幽州古道的咽喉,这处被划成了修真领地,无论是新朝大军,还是牧州军,从此不得由此处过,变成了死路。

小路虽还有数条,根本无法容纳太多士兵一齐通过,尤其是辎重,配合正面进攻突施奇袭还行,妄图以此为路正面突破,那纯是搞笑。

为何,这讲经处就不许朝廷军队通过了?

按照仙俗法则,朝廷打理世俗,仙家自治,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然而自从前朝,冒出一个陈抟老祖,和帝王作赌赢下华山之地,其他修真宗门纷纷起而效仿,或威逼,或利诱,到了现如今,天下名山归修真已是常理。

这纳兰老祖飞升处也不能免俗。

这地归了修真门,世俗军队便不许再入了,想要上山,仅有一个办法——皇帝祭天封禅,可带允许数量的军队贴身守护。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刘火宅驾着剑,幽燕之地转了一圈儿,熟悉的地方看了几眼,熟人没见到几个,无论昔日军中同僚,还是轻月楼、保州故人,心中稍稍有几丝失望,也并不在意,御剑经天,选定了方向,向着风萧萧图示之地掠去……

章一百六十六 魏寨幽谷,道士布幻

魏寨,也即委鬼军大本营的所在,原来十分好找。www.65txt.com

竟是一处山谷,位在乌梁素海西南方。

好找是因为这片山谷,被严实的幻象灵光所笼罩,若是普通人,不,只要不是踏入天道的修行者,或者如刘火宅这般,虽未踏入天道,对天地元气有特殊感应的存在,打谷口经过多少回,未必发觉此间异处。

这是片与老树精的古树洞天,隐蔽度差不多的山谷,也难怪几十年来,新朝大军屡次围剿皆不可得。

不单足够隐蔽,此间还接近水源,更加是……

钻破表层幻象,进到山谷腹心中去,眼前一暗复又一亮,完全换了副天地。

入目但见,花红柳绿,染遍峰峦,风光宛若春夏时节;又有澄净的溪流,自后山流出,蜿蜒穿过整个山谷,在山前渐次沉降,直到落入乌梁素海中。

溪水氤氲成雾,似乎是因天寒地冻而……

不对,瞥了两眼,刘火宅陡然摇头失笑,他还以为,此间别谷一如洞天,有改换日月,颠倒四季之能,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染遍幽谷的赤红,不是花儿胜放,原来是枫叶披霜,红的如火如焰。

而那溪流中升腾的氤氲,显然也非天寒地冻凝结,而多半是因为,那水源自地底温泉,因为溪边石岩上,环坐了一堆大妈大婶,或者拿棍锤,或者拿手搓,正在洗大堆大堆的衣服。

大妈大婶们皆是普通人,这天寒地冻的大冷天儿,若不是水有古怪,她们的手早跟溪流结成一块,不能用了。

搓洗捶打衣衫,丝毫不能阻止大妈大婶们火热闲聊,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35zww.com

这个说:“今年雪下的可早,多亏萧少主早做筹谋,先购得粮草,又从牧州讨来牛羊,若不然,这个冬天可就难熬喽!”

那个便道:“是也是也,不过古道停战,朝廷驻军龟缩不出,我们也没机会浑水摸鱼,以后如何吃嚼,还真是个问题呢!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唉,放宽心罢,天塌下来有武大郎顶着……你们难道忘了,十八年前那个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那位先生,可是高人呀!”话题一到此间,大娘大婶们齐齐拍腿,“‘我为你谷布设幻阵,此阵效用十八年整,十八年后效力便去,不过毋须担忧,十八年后,自然有人,持着非常强大的灵剑到此间,为幻阵填注灵力,继续庇佑尔等’……”

有人学着道士高深莫测的样子,又有人或点头或摇头,品鉴学的像与不像,在那些略年轻的女子面前,显出几分得意来:你们年轻,那时候还不记事那。

一番显摆后总结:十八年后,少主果真带着灵剑便出现了,所以说呀,天道有常,命运皆有定数,你拼命挣扎,命也改变不了,你不去拼命,老天也不会把你堵的无路可走,就……爱咋地咋地吧!

大妈大婶的闲聊很凌乱,不过刘火宅至少从中听出一点:风萧萧的确在此,而且看来,声望不错,不由放下了几分担心。

大妈大婶洗衣处不远的河边草地,又有一些孩童,嬉戏打闹。

看起来很是寻常,仔细再看,就发现不同寻常处了。

原来,互相打闹的双方,一方是群八?九十来岁的孩童,另外一方,却是几只鸡。

大大的脑袋,黄色布满绒毛的身躯,乍看起来,就是些小鸡仔,只是鸡仔长的有点开,个个都有两尺来高,圆滚滚,胖墩墩,论重量,恐怕还超过半大不小的孩童,小鸡里的战斗鸡。

双方是在玩……老鹰抓小鸡?比较诡异的是,小鸡演老鹰,扑棱着翅膀往前冲,孩子们串成几串演小鸡,躲避着战斗鸡的冲撞。

“扑棱棱……”尘烟四起,鸡飞狗跳,欢笑无忌,响彻山谷。

翻转腾挪间,一只小鸡笨头笨脑往前冲过了头,“噗通”一声撞到了河边石头上。

“噗通”闷响,鸡绒飘零,小鸡抱翅捂着额头上飞快隆起的鼓包,泪水汪汪,“咕咕”两声后,嫩黄的喙上,电光渐起……

“嗵!嗵!”领头的小女孩见状,毫不客气走上前去,挥拳便锤,“三丫,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随随便便……”

教训的话说到半截,徒然停住了,小丫头看着某个方向定定出神,俄顷后徒然高呼:“火宅哥,你怎么来了?”把颅磕留在原地,连蹦带跳扑进了刘火宅怀里。

这小丫头,不是苏诺又能是谁。

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她,刘火宅也有几分欣然。

“火宅哥,听说你被那可恶的和尚抓走了……我,还有姐姐,还有陆婆婆,还有萧大哥,大家都很担心你呢!”小丫头屈指数着,飞快的语速,显示出毫不遮掩的喜悦。

“咕咕……”这个时候,三只小颅磕也行到刘火宅脚边,振翅轻呼,拿嘴来啄刘火宅,也有几分欣然。

“哦,对了,还有大丫、二丫、三丫……”

“他们也说想你呢。”苏诺拍着颅磕脑袋道。

“他们跟你打招呼,说……”这个稚嫩的声音却是来自……

苏诺闻声扭头,看到刘火宅身后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一瞬间将刘火宅抛到了脑后:“哇,好可爱的孩子,谁家的?”

扑上前去就将人参娃抱在了怀里,扭、蹭、摩、擦:“好奇怪的孩子,穿这么少衣服,也不怕冷吗?”却没有察觉更奇葩的地方,人参娃根本是漂在空中的啊。

当即脱下衣服,将人参娃娃层层包裹,不容置疑的道:“你这小孩,似乎跟我一样呢,能听懂大丫二丫三丫的话,好,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罩你了。”

人参娃娃被苏诺摩擦的痒痒,一边禁不住的笑一边奋力挣扎:“你这女伢,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清么?放开,放开……”

听到苏诺后句,更是跳脚:“我老人家顶天立地,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罩我?”

灵力释放,苏诺的气力顿时不是对手。

不过,苏诺不是一个人,她有帮手啊,三只颅磕齐上,一鸡叼住人参娃一只腿脚,做三鸡分尸状,死活不放。

人参娃加大油门,欲要强力挣脱。

三只颅磕本能的防御,油然的嘴角电光泛起。

“哇啊啊啊”三管齐下,人参娃顿时身躯巨震,屁股尿流。

“哈哈……”见人参娃娃如此吃瘪,刘火宅和玉无瑕禁不住大笑。

“火宅哥,这个女人……是谁?”苏诺听到笑声转移了目标,打量玉无瑕,不无警惕与戒备的询问。

章一百六十七 故人相逢如不识

为什么玉无瑕与人参娃娃会在此间,刘火宅不是甩开她们孤身上路了吗?

原因很简单,目的地要到了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过程可以省略,目的地却永远是目的地。

玉无瑕的女性直觉,让她本能到,屡次勾引刘火宅无果的元凶,就在这里,她想要看看,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凭什么让刘火宅这般的死心塌地。

不顾辰蛇寻死觅活的反抗,以神念幻化之法出现。

至于人参娃娃吗,用他的话说:“我才不是想和你们两个玩,才跟过来的,我老人家就是想到外面走走,看看雪景,不行吗?”

两个,自然一个是辰蛇,一个是云若。

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此刻的玉无瑕,打扮的花枝招展,比一山谷的红叶还要打眼,叫人想忽略过去都不行。

于是苏诺偏小脑袋:“火宅哥,这个女人……是谁呀?你可不要始乱终弃,丢下我姐不管喔。”

始乱终弃%&×%……

刘火宅大汗,小丫头还真是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呀!而且,她哪儿学来的词儿呀!都用上成语了!

玉无瑕顿时眼睛一亮:“喔,小妹妹,你姐姐和这家伙认识?她今年多大?哪儿人啊?姓什么叫什么?身高多少三围多少?武修还是灵修?琴棋书画会吗?诗词歌赋呢?可下得厨房入得厅堂……”打听起了户口。

也是刘火宅太愚钝了,玉无瑕这么明显的心思,竟都没明白,以至于后来,闹出了大笑话。

众人纷纷扬扬,打趣寒暄之际,洗衣服的大妈大婶们大山侃的再火热,也发现刘火宅一行了,脸色大变,有人招呼小丫头离外人远一些,有人匆匆忙忙拔脚入寨,估计通风报信去了。35zww.com

小丫头漫不在乎的应付着大妈大婶们的招呼,也意识到了古怪:“姐夫,你怎么从这边儿进来了呀?别人从来都走正门……”

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唯恐天下不乱的改变了称呼。

“姐夫?”玉无瑕微眯了眼,内蕴寒光,同时心下疑惑:苏轻恬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的样子。

经小丫头一说,刘火宅也反应过来,微微尴尬。

他的确没走正路,认真的说,压根是破开幻阵闯进来的,正好元婴修炼幻术推演阵法有些进展,他这叫做见猎心喜。

本来阵中,还守着不少绝阴魂,可以操作幻阵,令其变的更复杂一些,顺便向主寨报警,不过……

那些绝阴魂都是风萧萧的,别人不认识,刘火宅还不认识吗,不阻拦不报警,顺顺当当就放他进去了,也难怪在自家后院洗衣服的大妈大婶们会惊惶失措。

对着回寨禀报的人,小丫头扬声道:“你们就去告诉二当家,是刘火宅来了,他认识的。”

奉天承运,二当家就是萧天了,小丫头还真知道挺多事儿的,连刘火宅和萧天见过面有交情都知道。

不过刘火宅更好奇的是,小丫头怎么会在这儿啊?

“陆婆婆,没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吗?”疑惑的问。

小丫头翻个白眼:“你说的好玩的地方,是指逍遥派吗?”

刘火宅大汗,这个小丫头,不能以常理度之,跟她说话,还是像跟大人一样说好了,点头:“是啊。”

“去了,不过有点什么事儿,姐姐就带着我回来了,打算把我留下自己去办事,这还没走呢……”

“办什么事?”刘火宅随口问道。

小丫头又翻个白眼:“姐夫,我才九岁耶,你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除了无语,刘火宅已不知能说些什么。

闲话之际,有三五个人闻讯从寨中走了出来,略一打量,竟然全认识。

当先一人膀大腰圆,壮硕如山,“噗嗒噗嗒”趿步而走,仿佛山路都为之震颤;

此人身后,慢条斯理行着白衫中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眼睛偶一开阖,精光慑人。

此二人虽只见过一面,刘火宅印象深刻,一来,那白衫中年的出手,是刘火宅入修行门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六重武修的威力;

二来……风萧萧曾经跟他说过那段事,他知道,走在前面的大汉萧一山,曾从玄玉和尚手底救过风萧萧一命,而后面的三当家萧承,更是不惜自损修为,治好了风萧萧的内伤。

现在互知了身份,两个人是无比的庆幸,庆幸心系故人,当时拉了风萧萧一把,若不然,他们这些魏王故属,估计肠子都能悔青了。

不过于刘火宅而言,主仆,上下,故旧……这些他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风萧萧一人,这两人救了风萧萧,就是他的恩人,不能相忘。

这二人是恩人,这二人之后的那人,则就刚刚好相反了……

当然不是仇人,是欠着他恩情的人,昔日盘踞幽云地下的大掌柜,被刘火宅与风萧萧从南宫家地牢救出的鬼骑军二当家萧天。

再往后,又有一人,认真说起来,也欠他不小人情的,小丫头的姐姐,苏轻恬。

只是没有刘火宅期望见到的那人。

虽没见到,这么几个人,个个与自己沾恩带故,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起初他是这样以为的。

可惜来的这几人并不如此想……

走的近了,刘火宅才发现除苏轻恬外,另三个人全都面色严峻,神情肃然,不由得一阵紧张:“诸位,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情吗?本来没有……”萧一山眼睛向天,仿佛在数树上的鸟雀,阴阳怪气,“不过,堂堂的新朝启郡王大驾光临之后,就有了。”

一句话,解释了一切。

这些人,知道了刘火宅的身份了!

萧天手持朴刀上前一步,刀刃向着自己,刀把向着刘火宅,木然道:“启郡王,之前不知是你,被你救了一回。这把刀给你……”

“嗤啦”一声撕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来,插这里,从今往后,我们互不亏欠。”

萧一山一阵咳嗽。

萧承睁眼,不无忧虑:“二哥你不要这么傻,他既然是朝廷的人,安知当初救你,不是存了什么相害之意。他心怀叵测在先,你不必承他的情!”

三个人,三句话,有嘲讽,有决绝,有恶意揣测,刘火宅心情沉到了谷底,面色却不为所动:“风萧萧呢?我是来见她的。”

章一百六十八 调·戏与反调·戏

“风萧萧,不过少主一个化名,难道他都未将本名告诉你吗?啧啧,看来少主知道你心怀不轨,事先早有提防啊!”萧一山继续抬头仰望,鼻孔向着刘火宅道。35zww.com

“少主确实在寨中,但是,他并不想见你。”萧天面无表情,“所以派我等前来‘迎接’。”

“哦,还有,知道你从那和尚手里逃出来了,有些手段,不过,就不需要万里迢迢送信来,在我们面前得瑟了。少主没闲功夫搭理。”萧承大是摇头,“啧啧,都不晓得你在想什么,吾辈相交,贵在知心,相逢留一笑,无缘不强求,哪有你这样的,婆婆妈妈好像寻常人家过日子一样。”

“你若是真心,那我等只能说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假意,想靠这种手段,分化离间少主在我等心中威望,就不要再用这种低劣的手段了,换点高明的吧!”

依旧还是,一个嘲讽,一个决绝,一个不惮恶意揣测……三个人商量好的一样。

刘火宅一颗心本来已要沉到谷底,听到三人这些话,却又忽忽悠悠浮了起来。

为何?因为,这三人将自己,当成普通男人在排挤,把他与风萧萧之间的感情,当成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情。

风萧萧与自己,是男人与男人的关系吗?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唔,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真实情况……天知,地知,自己知,风萧萧也知。

“风萧萧在哪儿,我要见他!”上前一步,刘火宅恢复了坚定。

风萧萧的事,玉无瑕是知道的,当初迎春楼中,她见多了刘火宅与风萧萧勾肩搭背的场面,知道二人感情极好,一条裤子的交情。www.65txt.com

这一路行来,她没少旁敲侧击的打听,后来幽云之地发生的一切,也基本上都弄清楚了。

但是……正如萧承说的,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无意间碰上,或是有事相求去找,还则罢了,根本没什么要紧事,万里迢迢上门去,就为告诉人家一声:偶也,我没事了,你看你看……这未免太矫情了。

所以她一直有些怀疑,对小丫头充满诱惑的笑:“小妹妹,那个叫风萧萧的家伙,你认识他不?”

小丫头警惕的后仰:“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在他身边,有没有长的漂亮的姐姐妹妹之类的,抑或者,师姐师妹,这寨中年轻貌美的女护卫……小妹妹,若是答的让你满意,姐姐给你买棒棒糖吃。”

“有啊。”小丫头脆生生的应道。

“哦,快告诉大姐姐。”玉无瑕喜形于色。

“先拿棒棒糖来。”小丫头很懂得交易之道。

玉无瑕自是皱眉:“这冰天雪地的,我上哪里……”看着小丫头含蓄的眼神,顿时会意过来,“这是十两银子,够你买一大麻袋棒棒糖了,小妹妹,告诉我吧。”

喜滋滋的接过银子,还老练的拿牙咬了一咬,小丫头含混不清的道:“站在你面前的不就是?”

“噗……”玉无瑕气的险险闭过气去,这小丫头脸皮还真够厚的呀。

“银子还我。”伸手一捞,孰料小丫头反应更快,一把将银子塞进空间袋里,“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这小家伙还真是难缠,找她打听事真是肉包子打狗了,可是除她之外,看看远处戒备此间的大妈大婶们,恐怕更不靠谱,玉无瑕打落牙齿肚里吞,勉强做出个和善笑意,“小妹妹,可不能这么欺负我,总得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吧?”

“刚才告诉你的没用吗?哪条不符合了?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年轻,我不年轻吗,貌美,我长的不好看吗?”

玉无瑕泪流满面,年轻!真的是太年轻了!貌美……等几年会更美……“那除了你呢?”

“除了我?”小丫头疑惑偏头,若有所思。

一等也没话,二等也没话,正当玉无瑕觉得她是黔驴技穷,想不起来什么的时候,猛然意识到小丫头的姿势,那是……要钱的姿势!

真是个小财迷,诅咒你有一天被人贩子卖了,把今天赚的全都吐出来!玉无瑕气愤的思道,转念一想,就凭小丫头的古灵精怪,人贩子卖她?她不卖人贩子就不错了。

咬咬牙,又掏出十两银子来。

十两银子自不能让她咬牙,让她咬牙的是郁闷的心情呀!

如她这样的女子,昔日迎春楼中,号称千金难买一笑,心情好坏,出入便在千金以上,换成银子两三万两,两三万另十两,足够肉痛咬牙了。

接过银子,照例咬上一咬,不是假的,小丫头答的也痛快,戳手一指:“还有我姐。”

“噗……噗……噗……”吐血三升。

伸手又想捞回十两银子,却哪里捞得回呀!

玉无瑕悲愤的犹如井底爬出来的贞子:“你和你姐不是这两天才来的吗?我说的是呆这里时间长的!”歇斯底里。

小丫头捂耳朵,一脸无辜:“那你不早说……”

玉无瑕一愣,气势陡落,的确,是她没有说清楚啊,其实第一回就有这问题了,只是她光注意了小丫头的年龄,忽略了这点。

看到玉无瑕黯然神伤的样子,小丫头也不落忍,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看你也怪可怜的,就告诉你好了……”

我可怜,是谁害的?玉无瑕泪流满面。

“唔……我想想,除了我和我姐,再真就没什么符合条件的人了。”

“真的,没有符合条件的人了?”玉无瑕怀疑。

小丫头伸手往河边一指:“你若想让我昧着良心,说她们也符合条件的话,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舍得掏钱就行。”

你的良心还需要昧着吗?不昧就已经祸国殃民了!玉无瑕咬牙道,向河边那些大妈大婶们一看,不得不承认,小丫头说的靠谱。

往好听了说,这里是民风淳朴,往不好听了说,就一个字,土!

哪怕多么的天生丽质,在这个字下面,也是明珠蒙尘,至少,没法和她相争。

那刘火宅,到底是冲着什么呢?玉无瑕陷入了沉思,浑然想不明白……

“叮……嘡!”就在这个时候,陡然传来大震。

却是那边谈判不成,终于动手!

章一百六十九 不让进去,便打进去

刘火宅要见风萧萧,这三人堵在门口说不见。35zww.com

矛盾不可调和,且刘火宅怀疑,不见自己的主张,究竟源自风萧萧本人,还是这三人擅专?

以风萧萧的性子,就算赶自己走,定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不会如现在这般避而不见……

一念及此,刘火宅益发想要进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不听了还!”任三人翻来覆去的嘲讽、离间,拒人于千里之外,刘火宅充耳不闻,翻来覆去一句话:“我要见风萧萧。”

没完没了,本就不擅长这种事的萧一山渐渐火起,几步上前,地动山摇:“既然说不听,就只要打到你听了!”

伸出蒲扇般大手,恶狠狠推向刘火宅胸口。

没用明劲,也没用暗劲,用的是蛮劲,势如千钧,若被推中,绝对一瞬间推到几十丈外,直接出幻阵也不在话下。

此间幻阵外面人不易进,里面人却易出,推出幻阵这事,不存在什么技术性难题。

至少,萧一山心中是此般坚信的,既然你玩厚脸皮,我一把推你个狗吃屎,地面上打磨打磨你的面皮,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聒噪。

掌落胸口,刘火宅扭动了下。

真的也就是,微微扭动,然后……萧一山虽不迅速,也不猛烈,却重如山岳的大力一搡,消解于无形。

为何会如此?答案很简单,阿律那身!

摆脱了所有其他诱惑,全力投入阿律那身的修行之后,刘火宅的进度大大加快,不过十余天功夫,原本只练通两臂的阿律那身,此刻已经通了胸口,将两臂对接起来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此时若再接草妖与封灵金人那般的大力锤击,一手按地,一手去接便成了,不必做胳膊肘相对那般奇葩的动作。

练通阿律那身处,其骨骼血肉,要刚就刚,坚逾金刚,要柔可柔,柔若无骨。

刚才刘火宅是用了个柔字诀,于是萧一山的千钧大力,好像推在了湿面团上,哪里会有甚效果?

没有效果,这下的力量,刘火宅却体会的清清楚楚,萧一山的小心思,也洞悉无遗,心中同样渐渐火起:“我来见风萧萧,与你们有什么干系,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告诉你们,今天风萧萧,我还见定了,你们让见也得见,不让见,打趴你们,闯进寨中,也得见!”斩钉截铁,豪气干云。

萧一山第一个大怒,方才没推倒刘火宅,已经面目无光,再听到这句,就好像火药桶被点爆:“好小子,够嚣张的,以为我们爷儿三个是摆设那!”

运气于拳,一拳捶下,这下可就不客气了。

刘火宅也不跟他客气,阿律那身暗运,拳头涨成了沙钵大,针锋相对迎向了怒拳。

“叮……嘡!”正是之前所说那记金属交鸣之音。

刘火宅原地立着不动,萧一山“当当”后退两步,高叫:“好小子,有些门道,再吃我一拳!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崩山印!”用出了全力。

掌捏符诀,黑色煞气缭绕凝结犹若实质,在他掌缘聚而不散,迅速成一方巨章形状。

刘火宅原地不动,正在化解前面拳力。

与风萧萧见时不同,这萧一山也进步了,成功入了六重。

不过此人天生神力,虽只六重初,那蛮力一击,六重中未必经受的住。

此时此刻凝聚煞气,运使天煞法门的全力一击,估摸六重后期也有了。

刘火宅并不怠慢,将阿律那身催动了五成多,手臂爆涨,胸口暴涨,越来越像一只大猩猩。

“去!”蓄势顷刻,萧一山奋力推出了这一击,整个人连同那印,如山撞来。

不过,刘火宅人虽长的像大猩猩,头脑并未退化到与大猩猩同样的程度,左手一牵一引,借交触那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捣偏了萧一山大力,右手借势一推。

“嗖……”萧一山于是头也不回的飞走了,直飞出幻阵,飞到几十丈开外,亲身示范了下曾经的打算。

“好功夫!”萧天、萧承悚然动容。

这一手看起来简单,其实很不简单。

老话说,四两拨千斤,其实根本没那回事,因为还有句老话,叫做一力降十会,这才是根本呢。

若真能四两拨千斤,太极高手也不必日日夜夜苦练什么推手了,只消有四两缚鸡之力,然后完全炼花架子,就打遍天下无敌手。

确切的借力打力之术,其实是一千斤零四两拨千斤。

为什么前头多出一千斤来?很好解释,你有十一斤的力气,敌人有十斤,你一定能打败他吗?

似乎能,但其实不然,因为你十一斤的力气,和十斤的去对,余数便只有一斤,这一斤的力量打到人的身上,能造成多大伤害可想而知……

所以,多这一斤,根本不算多,就算打过之后赢了,也绝对是两败俱伤的苦斗。

除非你有个十七八斤的力气,抵得上对方两个人,通常这样,才能一拳击倒没有反复。

太极借力打力之术,强也就强在这个地方,不要求你有十七八斤的力量,只求你有十斤一两,比对方多出那么一丁点来,就能如你有十七八斤的力气一样,玩弄对方于鼓掌,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胜负成败不是这么容易计算的,当中也还有些小技巧,如列缺鸣那样,以武器的杠杆作用放大力量……

但总的来说,刘火宅单凭左手,引偏了萧一山撞击之力,说明单他左手的力量,达到了与萧一山相同的层次。

接着是右手,让战阵中厮杀出来,应变极快的萧一山竟丝毫不能反抗,拿捏神准,手法独到,不逊色于左手。

好凶猛的后生,便是换自己来,未必能做到这么干净利落!可惜呀可惜,他是朝廷的人,若不然……

萧天萧承对视一眼,如有默契点头,同时踏前:“朱雀怒!白虎咆!”

章一百七十 虎雀合击,不堪一击

一刹那,天昏地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萧天掌中,钻出了一团火云,隐约听见嘹亮的凤鸣,飞鸟状的煞云,盘旋环绕几匝,飞扑向滞立的刘火宅。

萧承之气,则凝成一把长刀,长刀长的怪异,夸张的有两三丈,原始粗陋,执在手中,仿佛野兽张口凸露的獠牙,凶残狰狞。

萧承缓缓挥动长刀,刀势中夹着野兽的咆哮,“呼隆”……围绕身周的气流陡然加速,化作狂风。

老话说的好,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只是瞬间,那朱雀彤云由初时的丈许身形,便扩张到了三四丈规模,还在不断扩张中,恢弘绚烂,仿佛恢复了上古时神威。

朱雀身侧,不仅有狂风,又夹着刀片般的锐利劲气,四面八方围的风雨不透。

这已不是切磋,或试图落刘火宅面皮,或阻止他入寨见风萧萧的问题,这是红果果的谋杀。

倘若命中,刘火宅不是被朱雀焚成焦炭,就是被白虎金风切成羊肉片,别无他途。

萧承加萧天的齐击,威力远大于合力。

刘火宅心中,一片死寂……

原本他还抱有一线希望,风萧萧虽在寨中,并不知此事。

但是这二人,这二人竟然要杀自己?

如此一想,就合理了,风萧萧并非不想见自己,是……不忍见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死。

如此一想,透过迷天教飞剑传书,不远万里的来报平安,风萧萧没有只言片语寄回,同样可以解释了……

当年的仇恨,真的那般重要吗?重要到为了昔日之事,可以将今日种种完全抛却?

曾经的同生共死、赴汤蹈火的情谊,曾经的心有灵犀、可寄托生死的情谊,在上辈的恩怨,彼此的对立面前,竟是那般的脆弱,不值一提?

也是刘火宅太单纯了,一直以来,都没把身份的对立看的很重要,觉得那些事有所阻碍,但绝不是最重要因素。www.65txt.com

哪里知道,屁股决定脑袋,他觉得无所谓,不代表风萧萧,不代表其他人,也觉得无所谓……

说不定他说无所谓的时候,别人心里却在想,你当然无所谓了,死的又不是你全家……

难道自己与风萧萧,最终就是这样,不死不休,反目成仇,最好也莫过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一瞬间,刘火宅脑海浮现出无穷无尽的想象。

除了长生证道,少年心中本无他物,恐怕还是第一次,如此的私心杂念,莫衷一是。

就这一个恍惚,朱雀火鸟已经飞近了他的身体,高温煞气烧卷了他的毛发,烤焦了他的衣物,也唤醒了他的神志,烈火焚身的感觉近在咫尺!

“呀”少年徒然高呼起来,声若龙吟,一腔纷繁,满腹心事,皆随吼声消散一空。

我不会揣摩人心,也不懂你死我活的恩怨纠缠,所以,我不会去猜,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我要当面问你,问个明白!

“阿律那……大擒拿手!”掌影,从膨胀的犹如猩猩臂的手端飞出,化作三四丈长,水缸粗细的雄浑虚影,夷然无惧的,探手入火海,一把揪住了扑面而来火鸟的脖颈。

“嗤啦嗤啦……”劲气交触的消磨之声不绝于耳,就仿佛水滴进了滚油锅里,朱雀煞形是油,大擒拿手则是水。

“锵”朱雀发出高亢入云的啸叫,扑腾翅膀,扭转躯体,火羽翻飞,奋力挣扎起来,有如活物。

可是在凶蛮如洪荒巨兽的大擒拿手面前,并不占什么上风。

刘火宅,出了全力了!

不是对这二人痛下杀手的怨恨,而是他必须冲过去,必须见到风萧萧,将一切问个明白!

大擒拿手敌住了朱雀火鸟,萧天萧承悚然动容,萧天闭目凝神,潜心聚揽煞气欲给朱雀填一把火力,萧承长刀疾挥,金风纵横,化作绵绵密密的刀网,向刘火宅本体切落,四面八方,风雨不透。

刘火宅眼中闪过寒意,元婴一动,云若化剑瞬间凝结。

自从有了洞天聚灵阵,乍看起来,得到益处最多的是刘火宅,其实是……云若。

聚灵阵运转也不过十天光景,云若化剑便从原本的三尺青锋,变成了三尺三,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虽提升的不多,毕竟时间有限呀,假以时日……

猿臂反撩,借阿律那身大力,刘火宅蛮横的挥出云若剑,瞬间洒出漫天剑雨。

没甚章法、没甚轨迹、没甚规律的三没剑技,根本就是小孩涂鸦,想哪儿打哪儿,但就有两点……

一是快!

快的目不暇给,快的难以想象,就好像烟花绽放,瞬间便爆出了几百几千到烟火余迹,要铺满天空。

二还是快!

但此快非彼快,这一快,是锋利,云若化剑,剑光锋锐无匹!

白虎牙的金风看起来也锐利无匹能够切割空气,但那凭的是白虎化形的类天赋神通,云若化剑切割空气,凭的却是超九重的锋锐度,凭的是一挥之下,大气都为之退避的恐怖锋利,两者怎么能比。

除非前方那来的是真白虎,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刘火宅压根就是在欺负人,密雨不云的剑光挥洒,摧枯拉朽破开了白虎牙吹出的金风,将白虎牙切的坑坑洼洼犬牙参差,将萧承逼的节节倒退,狼狈不堪。

随后,剑光消散,凝聚成一,刘火宅猿臂执着,空前绝后的一剑璀璨如星辰,怒斩上与阿律那大擒拿手相持的火鸟朱雀。

一声凄厉惨嚎,被大擒拿手折腾的犹如脱毛凤凰的朱雀,瞬间被切开两爿,扑街在地。

“嗵嗵!”萧天如遭重击,瞬间脸色煞白腾腾倒退,一时间全无还手之力。

交手不过几合罢了,三两招散手,先退萧承,再破萧天,刘火宅的表现,让寨里寨外的围观者,咝咝倒抽冷气,尽皆瞠目。

太强悍了!太凶残了!这个少年究竟吃什么长大的,二当家三当家在他面前,且还是联手,竟非几合之敌!

独独小丫头一人,高兴的直蹦高:“欧欧,火宅哥好厉害!”

苏轻恬走上来,拉了拉她,让她住口。

玉无瑕看着刘火宅形容,面色古怪,若有所思……

云若剑一振,抖落剑锋烟灰,刘火宅御剑跃过萧天萧承二人:“这是你们自找的……”不再搭理二人,径向寨中射去,“萧萧,出来见过!”

这种战果并不奇怪,萧天萧承二人确实挺强的,不过也仅是六重巅峰罢了,虎雀合击有七重中的攻击力,并未超过刘火宅极限。

且二人这天煞化形的功夫,虽来自天煞门,堂堂六道正宗,却经过萧道领改良,更合中原人脾胃,威力受了不小影响。

若是十天前的刘火宅,或堪与一战,与列缺鸣切磋过后,刘火宅意识到了自身缺陷,迅速寻思弥补,实力已经更上层楼,下了决心闯关,二人根本不是对手。

眨眼间,刘火宅便越过了不设防的魏寨后山,向前方主寨迫去。

距离主寨尚有三十丈,陡然一声龙吟响彻天际,翻卷咆哮的青碧狂龙冲天而起,杀气腾腾奔刘火宅便来。

章一百七十一 青龙煞形,生死活剥

“青龙杀,是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出手了!”

人群一片欣然。35zww.com

没错,鬼骑军的大当家,年数最长的萧奉,在刘火宅击败两位兄弟之后,终于出手了。

三十丈外,遥遥发来一击。

凶猛的青龙刚出手时,还只有大腿粗细,两三丈长,往前推进一尺,便粗壮一分,膨胀一分,拉长一分。

等到它跨越三十丈间距将要到刘火宅面前时,已经是水桶粗细,角爪狰狞,身躯庞然,通天彻地,而其长度……似乎它的尾巴,还没飞离大当家萧奉,在他手心里攥着呢!

六重开始,武修能够共鸣天地施出劈空掌,劈空掌威力随着掌力推移,越来越强,直到出了武修共鸣天地的范围。

不过就算修到绝顶,这大劈空掌也就五到十丈范围,除非有秘术支撑或天赋异禀,可以十几丈。

但三十丈,根本不可能,除非此人已经晋入七重!

没错,这大当家萧奉,已然晋入了七重。

六重合道,共鸣天地;七重三花,便不是共鸣天地,而是渐渐开始掌控天地了。

六重时,天地还是天地,你也还是你,只是天地借力量于你,七重开始,天地是你,你是天地,渐不可分了。

当然,这种融合是很粗浅的,虽然粗浅,毕竟也是融合,所以修行到极深处,当七重绝顶,武修便开始过三花小天劫。

这也是为什么,武修的数量远远高过灵修,但超过七重的天道武修数量,却不足灵修一个零头的原因了!

武修之路,先易后难,仅这三花天劫,便卡住了不知多少精才绝艳的武修者啊。三五中文网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

一眼可见,萧奉已是七重,凝成青龙的灵煞真形,须、鳞、角、身宛若实质,栩栩如生,浑然不似朱雀与白虎的朦胧含糊,显然这门技艺,也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远非他两位兄弟可比。

但是,七重又怎样?天煞真形又怎样?

“今天我要见风萧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天皇老子来了,也要让他挪挪身子!区区一条小爬虫……”

刘火宅暴吼出声,心中火起,捏了双拳,不闪不避,御剑如流星,一头撞入青龙的血盆大口,就此……消失不见。

人丛一阵哗然,就这样……没有了?

牛逼闪闪的高喊我要逆天,结果“啪叽”一下被石头绊倒在地,摔了个气息全无,众人眼中就是这么幅画面。

卧槽尼玛勒戈壁,太不讲究了!太不敬业了!就算你吹牛皮,好歹蹦跶两下,让咱们看个意思也好呀……

众人哗然,萧奉也是愕然,这小子,就这么,被青龙灵煞生吞活剥了?

一片寂静声中,异变陡生。

从那盘旋虬曲,张牙舞爪,摇头摆尾的青龙口中,陡然有声传出“开!”

“嗤啦……”在众人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青龙夭矫的身躯,无来由的,被从头到尾撕开了。

刘火宅两只粗大的臂膀,连着两条威武雄壮的气掌,撑开了,也能有十丈来长,左手冲天,抵住了青龙上颚,右手冲地,抵住了青龙下颚,就像拉拉链一样,把青龙从头颅撕到了肚肠。

热乎乎的龙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五脏六腑,其他诸如龙筋、龙骨、龙胃、龙肠子之类……理所当然,是一样都没有的。

有的,只是萧奉的一腔老血,喷了个铺天盖地。

不过,他身边有人,早冲上去,接住了瞬间脸色煞白的首领。

也就刚刚接住,眼睛一闪,刘火宅已出现在了寨子最高的望星楼中,面目铁青,杀气腾腾;“风萧萧在哪儿?我要见他!”

“不可能!不可能!……”萧奉目光迷离,气若游丝,虽然如此,仍旧喃喃摇头,死硬。

“你……”刘火宅更怒,捏拳正欲冲上,陡然有声传来:“不要”(×2)

竟是玉无瑕与苏轻恬,同时开口,言罢向此间飞来。

刘火宅虽然被接二连三的阻挠激起了火气,倒还没失去理智,闻言还是住手,扭头道:“为什么?说出个理由来,若不然……”

“你且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接下来……”刘火宅皱眉,转向萧奉。

“不可能,不可能……”老头还在播那坏掉的录音带。

拒绝的话,一次两次就够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当自己是玉无瑕苏轻恬啊,惯玩些欲拒还迎的把戏,刘火宅被拒的火起,正欲发作,老头终于说出了另外的话。

“你怎可能毁掉我的青龙煞形?怎么可能?”

这修煞之道,看起来就好像聚气成形,然后掺杂了幻术之类的东西一样,其实不然。

实际上,天煞真形,是拿自己身体中的魂魄,与所修炼出的煞气共养,一日日的具现,一日日的锤炼后得到,看起来好像功夫真气,其实夹着魂魄之力,单纯的蛮力根本无法毁掉,很快就能重生,极端难缠……

哪晓得遇上刘火宅这么个怪胎,阿律那身贯通灵武,天赋神通更可以控制灵魂,无论哪桩上手,都够他喝一壶的了,一击之下,直接毁掉煞形,重创灵魂。

这才是他翻来覆去“不可能”的原因,并非有意相拒。

原来是这样,倒是太过心急,差点搞错了……明白情由,刘火宅也很无语,扭头谢过提醒自己的玉无瑕苏轻恬,又扭头回来:“风萧萧在哪儿?”

萧奉老脸抖动几下,却是不语。

刘火宅欲再行逼问,苏轻恬叹息插嘴:“不必问了,风萧萧不在这里,他去牧州了,怕也根本不知道今天的事。”

扭头转向萧奉:“你们不让我说,可现在这情况……”

萧奉等人默然,四人先后出手,车轮战,双人合击,等级压制,手段用尽了,被人三下五除二摆平,还能怎样?

唉,看来这世道,当真变了呀,自己这些人,一个个也都老喽……

新来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生猛,一个比一个凶残,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呀,叱咤风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章一百七十二 爱屋及乌,火宅分担

“风萧萧不在?他去牧州了?他去那儿干吗?”听了苏轻恬所说,刘火宅按耐不住疑惑。三五中文网

“听说最近牧州雪狼原中,颇多恶鬼食人事件,跟什么弥力多有关,风萧萧去调查此事了……哦,对了,回到魏寨之后,他认祖归宗,牧州方面承认了他的身份,他如今已是天煞斗魁宗弟子了。”

“听说他舅舅派了几批使者,邀他去见,要封他做什么世子,他这一行倒是挺忙的,还得认祖归宗,拜师入门,顺道看看亲人。”短短几句话,包含的信息可是不少,苏轻恬寨中这几日可没闲着。

想想也不奇怪,身份摆在那儿呢——二苏后人。

想当年,地位还在如今四大当家之上,开辟魏寨,勾结幽云,安置龙骧、虎贲两营,安排卧底打探消息,安排土匪劫路粮草,安排外出寻招狄太子,四大当家那是也不过是手下小弟。

她想打探的消息,没有人会瞒着。

苏轻恬的话,唤回了刘火宅久远的记忆……

弥力多,洛浦鬼窟之底,那只跑掉的妖猿又出现了?

此猿与风萧萧的灵剑羽阴同生一炉,造化生克,风萧萧追逐而去也是自然;

认祖归宗,同样是题中应有之意;

此外,还有那天煞斗魁宗,鬼骑军一派的阴符天杀术,乃萧道领改良天煞七杀宗而创,加入天煞门,也算稳了根脚了。

但是……风萧萧的舅舅,也就是……牧州王纳兰秀树,想让他做世子?

有魏寨这些人,一个狄太子身份,已经够他累赘了,若再做了那劳什子世子,恐怕就更修不得真了。www.65txt.com

别说还要瞒着世人,她明明是女人,偏偏谁看她,都当成男人之事……

风萧萧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刘火宅预感的到,她背负的东西越多,与自己的距离就越远!

但是,自己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女人!

“我这就去牧州!”刘火宅心急如火,御剑便走,将行之际,忽然又圈剑停住,“风萧萧不知我来,那这里的人,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也打听了一下,听说消息最早的时候,是从南宫府传出来的……”

“南宫府?”刘火宅微微一愣,豁然开朗。

他就奇怪,自己虽将身份告诉了风萧萧,以风萧萧的性情,绝不会那么多事,公开的满世界都知道。

从南宫府传出来就合情合理了,因为南宫家那个铃铛,是知道自己与风萧萧身份的。

哦,对了,不光合情合理,还顺理成章,自己无缘无故出现在幽云,又无缘无故被极恶老祖掠走,顾念自己的身份,南宫家也得摆摆姿态,做出解释才成。

不过自己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相比风萧萧,自己这世俗的牵绊,力量同样不小呀!

以前还不觉得怎样,越修行到了高处便越会发觉,一丝一缕的世俗联系,都是修行的障碍,所以佛家讲究出家,道家讲究出世,清心寡欲,斩断世俗呀。

否则即便晋入天道,周身因果纠缠,蒙蔽眼界,勾连前后,看不清天下大势,因果来由,和不入天道,又有何分别?

所以灵修入天道前,六重尤其当到了七重,就要开始料理俗务,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因为天道之后,一些事处理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需要顾虑方方面面的状况。

“若南宫家还来找你们麻烦,就报我的名字,说,他们不追究你们,我就不追究他们,收买极恶老祖,恶意将我掳走一事。”

这是红果果的诬陷呀!

那个时候,南宫家又不知刘火宅就是刘长庚,顶多算个无心之过,但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南宫家还能反驳吗?

谁让你们口风不严,把我的身份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的,你们做初一,那我便做十五,堂堂五子郡王,还怕了你一个封疆大吏不成?

听了刘火宅的话,萧奉萧天萧承等人面色古怪,很是无语?

这像是朝廷郡王说的话吗?简直就像是冒名顶替的卧底一样吗。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刘火宅顿了一顿又道:“这片河谷土地肥沃,气候温暖,的确不错,可惜面积太小,我看这魏寨上上下下,怕也有几万号人,不偷不抢又没人支援的话,根本养活不了自己,我有些土地……”其实打的楼兰洞天主意。

风萧萧成了狄太子,这帮人的少主,也就意味着几万张嘴衣食住行的责任,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进门时大妈大婶们的闲谈,也体现了这点,刘火宅想给风萧萧分担一二。

“不必了!”不等他说完,萧奉直接拒绝,“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你操心!”

话出口,刘火宅也意识到,有些唐突了……

自己和风萧萧的关系,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

在他看来是夫妻一体,无分彼此,在人家看来,则近似施舍、赠与,尤其在打人一顿后,这不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吗,虽然那打是他们自己找的……

不着急,不着急,反正这事本也不急,等找到风萧萧,也拉她在楼兰洞天记了名,再由她拉魏寨中人入伙,这些以后专门负责摘花种草的人还跑得了?

一念及此,刘火宅也不矫情,拉玉无瑕与人参娃娃上剑,回首道:“苏姑娘,多谢相告,以后若有差遣,尽管开口。”

御剑便走,直向西北而去。

“等一等,等一等……”刚刚发动,苏轻恬呼声传来,俏脸微红。

刘火宅圈剑停住,不明所以,还是苏诺开口揭开谜底:“火宅哥,你的漂亮话撂下就走,是不是太快点了?我姐她现在就有差遣。”

苏轻恬低头拿脚尖画圈圈。

瞅她一眼,苏诺叹气:“我姐也要去雪狼原,你能不能带她一起,我也放心一点……”说话的口气,好像她是姐姐,苏轻恬才是妹妹

章一百七十三 不胜聒噪,远方有人

苏轻恬为什么要去雪狼原?

理由跟玉无瑕、列缺鸣等人一模一样。三五中文网

正道大宗尽数派弟子往牧州方向打探群鬼北遁的消息了,逍遥派自也不会例外。

苏轻恬虽然修为不成……

说是不成,刘火宅微微打量了一下,四重初,结丹成功,可以御使法器了。

回想不过三四个月之前,她才自悟入道,这个进度,已经非常可观了!

不过,天赋不错,自悟入道说明悟性也好,又有逍遥门这等名门正宗的功法传授,有陆云竹这样的高手悉心教导,如此成果也是自然。

偏了,回正题,修为虽不上不下,这苏轻恬毕竟出身幽云之地,在幽云百姓、鬼骑军中,都有着相当影响,北地消息极其灵通。

所以这次本来轮不到她出场的任务,念及她身份特殊人脉特殊,逍遥派便把她给派来了。

原本是随队一起行动的,也不知怎的,就和队伍脱离了,刘火宅想要问问清楚,苏轻恬却脸色酡红,顾左右而言他,刘火宅也没有办法。

虽然不便,只得带她一起,刚刚说出口的话,刘火宅还没那么厚脸皮立刻收回。

“哦,原来妹妹就是苏轻恬,那个号称幽云第一美人的轻月楼魁首……”也不知聊到了什么,玉无瑕陡得恍然大悟,“我就说,听过妹妹名字的!”

“哦,姐姐听过妹妹名字?”苏轻恬闻言十分好奇。

虽是魁首,苏轻恬的性格,和魁首可半分不像,刚才央求的话儿,都得苏诺代着说出来,若换成其他魁首,别说有人情在了,就算欠着人情,一个秋天的菠菜抛过去,还不是要金得金,要银的银?

刘火宅不期然的看了玉无瑕一眼。www.65txt.com

果然,玉无瑕一下就憋那儿了,脸色有几分尴尬。

刘火宅可不管这些个,直接揭她老底,让她缠自己缠那么紧:“喔,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说起来,大家都是同行呢。玉无瑕,曾化名冰清,乃是……”

不用再说下去了,苏轻恬已经掩嘴惊呼:“原来是艳冠神都的迎春楼花魁,大宛仙姬冰清姐姐!”

大宛仙姬,还有这么个名号么?刘火宅听的一愣,他这个迎春楼里打杂的,都没有听过啊。

不管如何疑惑,苏轻恬兴奋的道:“果然就像传说的一样金发碧眼,肌肤如雪,好生特别,我从刚才就奇怪……”

这玉无瑕的模样,却是大半随娘了,玉子乔也有些异族混血,但并不明显。

刘火宅于是发觉,自己……捅了马蜂窝了!

玉苏二女原本不熟,被他这般一介绍,却是酒后逢知音,他乡遇故交了,当即嘚不嘚嘚不嘚畅聊起来,一会这个让那个唱一首《懒云窝》,一会儿那个让这个凑一曲《聂政刺韩》,聊的是热火朝天,闹的刘火宅一刻不得安宁。

还不能发火,全是自找的呀!

眼泪哗哗正流的当口,白白嫩嫩的小指戳到刘火宅脊梁骨上,然后听到人参娃娃不满开口:“光介绍那两丫头了,就不介绍介绍我老人家么?”

够烦的了,你还来填乱!招出影鼎,一把塞走了人参娃娃,刘火宅心中郁闷稍减。

却是有福不会享呀……除了他本人,谁看到这一幕,不羡慕他左搂右抱,艳福无边?

真的是艳福无边啊,当今世上,能有几人,同时请到这两大花魁,为自己弹琴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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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姓苏的这般想,就直接被幽云百姓打死了……

****

幽州古道之北,接天连地的青青草原。

青碧成海,起伏千万里,也有大山高耸,山尖白头,山底下依旧的青碧如海。

不过,这说的都是春夏秋时节,到了冬天,整个北地,无论山上山下,山涧山谷,皆成一色——白色。

这种白,不同于刘火宅一路行来,那种积雪压青松,千山林尽染的斑驳的白,参差的白,而是整齐的白,洁净的白。

仿佛整个天地,皆成了白色,目之所见,心之所向,全都成了一色。

整个天下,唯有北方牧州,到了冬日,能呈现如许景象。

若是普通人,面对此情此景,难免驻足感叹一番,有些文采的,说不定还会写诗作画,酸腐一回,不过于刘火宅一行,此情此景,也就一般般。

一路行来,雪见的多了,至于浑天一色的景象吗……

玉无瑕撇嘴:“和大宛荒漠比起来,也差不多吗,就是有点儿冷!”

苏轻恬点头:“此番到了逍遥,终于知道什么叫海?这牧州夏天号称草海,冬日号称雪海,倒也有真海两三分气象……”

刘火宅:玉无瑕你不废话吗,你一个六重元婴,本体来了,这点小风会觉得冷吗?你偏开着辰蛇来,哪种蛇不怕冷啊!

“说起来,牧州人也挺苦的……这草海土地肥沃,奈何气候寒冷,除了长些杂草,种不了庄稼,若么就被冻死,若么庄稼发芽抽穗,不等结实,就又到了冬天了,只能以畜牧为生,故称牧州。”

“是也是也,正是因此吧,这牧州人个个能骑擅射,彪悍无比,天生性情里就带着桀骜不驯,和其他各族都有些不同。我记得……”

二女聊的火热,不防刘火宅手搭凉棚看向前方:“那里好像有人……”

玉无瑕皱眉:“刘火宅你烦不烦,想让我们不说话,你不会换点别的法子?同一招翻来覆去的用,有意思吗?”

或许……就是爱不成,反生恨吧,最近的玉无瑕,好像越看刘火宅越不顺眼,发现刘火宅喜好清静,变本加厉的在他面前聒噪。

“有人”的借口,刘火宅没用过十回,也有八回了。

刘火宅讪然而笑:“这一次是真的……”

这一次是真的,真的有人!

章一百七十四 路遇驼队,掳人问讯

远方,一只黑黑的驮队,在雪天一线间十分的明显,以及……怪异。三五中文网

要知道,于这极北之地,雪通常不叫雪,而叫做白灾,或者白毛风,就算雪已停,当北风呼啸,落地的积雪随风翻飞,依旧能冻杀牲畜,掩埋村庄。

故而牧州人到了洞天,都是准备一屋子东西,吃的,穿的,烧的……雪落之后就呆在家里不出来,叫做猫冬。

此时应该已经开始了,这大雪的天,还在外界走动,恕不寻常。

刘火宅御剑飞去,行的近了,发现还真就是一伙普通牧人,赶马牵羊,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奔行。

飞落下去,刚要打听下情况,“嗖嗖嗖……”四面八方,数道兽影遁来。

凝住之后,兽形散去,化作一个个修真子弟,却是天煞门天煞真形的神通应用,这些天煞子弟多手提刀剑,刀尖剑尖上血迹宛然,一滴滴落到雪地,散做梅花状。

“好了,远处狼群已经散了,继续走吧……”天煞弟子们如此吩咐,常常的马队顿时欢呼起来,缓缓重新开始前行。

“你们是什么人?”自也有人注意到了刘火宅一行,虽客气,却有些戒备的问道。

“我们是……”既遇上了,刘火宅也不隐瞒,哇啦哇啦说起了缘由。

在那同时,玉无瑕携苏轻恬,媚笑落地:“小哥儿,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仙子请……请……请问!”淳朴老实的牧民,哪见过这等天仙容貌,脸色赤红,顿时玉无瑕问什么说什么。三五中文网

不过有顷,交流完毕,结果却全然相反。

“也知诸位道友,对我牧州地界最近的异事有些担忧,不过……此事我天煞门尽可以自行解决,就不劳诸位操心了。距此千里之外,有一座小城,已经很多南来的修真在那里落脚歇息,请随我来吧!”

天煞门弟子客气的道,下的逐客令,另一边,那牧民却已经所知一切,向玉无瑕原原本本托出。

不过,自从纳兰老怪飞升,天煞门地位陡然拔高一节,这等混乱时节,不欲什么人都放进来,也合情合理。

说话间,天煞门弟子分出一个人来,半是领路,半是看守,让刘火宅随他前往那小城与其他南来的六宗之人配合。

将走之际,又有兽形幻化的弟子遁来,报告远方有高阶魔兽出现,于是一干弟子匆匆化形而去。

“跟我来!”看着众人消失的身影,带路着半是羡慕,半是悻悻,羡慕是对同伴,悻悻是因不能一起杀敌,脸色未免有些不好看。

“是,是。”刘火宅连连点头,随此人便走。

****

盏茶功夫后,刘火宅叹了口气。

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天煞弟子,被云若化成的烟绳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这天煞弟子趾高气昂,原来是有原因的。

天煞弟子,多练煞气,煞气到了某种程度,便会凝结煞灵,相当于道家的结丹,然后煞灵层层强化,能抵元婴、天道。

七杀门煞灵与身合,近身搏斗之术强悍,但是因为养煞透支,寿命往往与普通人无异。

斗魁门煞灵与器合,所以精擅暗器之道,同时也不耗自身寿元。

这些煞灵多是源自个人信仰,或者性格,或者先祖……做兽形,本是牧州特有。

独萧道领天纵奇才,将此道融入中原因素,遂有青龙、白虎、朱雀等四灵煞形出现。

天煞真形原本很有局限,为何?因为你所凝结出的煞灵,往往习性难改,且越是修行的强大,越是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意味着什么,原形爱吃什么,它爱吃什么,原形爱玩什么,它爱玩什么,原形惧怕什么,它也惧怕什么……

如此这般月积年累,代代传承,天煞门弟子煞形于是多雪兽,多北方之兽,多牧州之兽,在牧州纵横驰骋够了,到了外面,却往往水土不服。

所以天煞门屈居一隅,不光是正道几宗防范的结果,与天煞真形的限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且,这种限制还很难去除,普通兽类换个地方,大病一场,呕吐几天,捱捱也就过去了,这天煞真形却无论如何捱不过去,除非回到牧州土地上,若不然,实力直接跳楼大甩卖。

虽然萧道领死了,天煞门对魏寨中人一直不错,与他们想要习得在外面作战也不逊色的天煞真形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惜天煞真形此物诞生于信仰、文化,没有个几十上百年的传承沉淀,难以说改就改,至今进展缓慢。

不过现在好了!为什么?因为现在有了天演论了!

详细剖析了物种进化之理,多多参悟体会,则天煞真形也有进化之机。

不是单纯的实力强化,而是增加不惧水土,不惧炎热,不惧巨声之类的特点,让真形能够普适天下。

几个月时间,天煞门弟子修行刚刚有成,正天上地下的寻找对手试演武艺呢,自然说话喘气都带着些微蛮横,巴不得有人找茬上门呢。

当然,遇见刘火宅这样更加强横的,未免一不小心崩豁了门牙。

“罢了罢了,你走吧!”问明情况,刘火宅拍手放开此人,“不过你身边这绝阴魂,我就先留下了。回去告诉风萧萧,哦,现在好像叫萧兮若,就说我来了。”

“你认得问月世子?”原本面色忿然,听到这句,那天煞门弟子顿时换了副脸色,难以置信。

“当年草原大旱,多赖问月公主恳求,令老祖不惜引劫下界,逆天行雨,才有我一家人活到现在……”此人一跃跳上了天空,“偶也,终于有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和问月世子说话了!”

眨眼不见。

刘火宅等人相视哑然……

没想到事隔数十年,风萧萧母亲遗泽,尤时时处处显现,问月公主所行固令人钦佩,但草原人淳朴,对恩德念念不忘,也是不可或缺的原因啊!

章一百七十五 雪山变故,阴谋接踵

由此开始,大踏步冲向结局……

有人的捧个人场,没人的捧个钱场吧!

刘火宅留下那只随在天煞弟子身侧绝阴魂,如此一来,风萧萧便可通过羽阴感知他的位置,前来汇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若不然,就算弟子回去告知了自己的消息,风萧萧也无法知道自己下落。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从天煞弟子与牧民口中,刘火宅等人弄清楚了牧民冒雪搬迁的缘由。

事情其实已经三个月之久了,雪狼原北方一些地方,不断有牲畜、牧民失踪,起初人们还以为是意外。

天煞门派人察看,得知是只妖猿作祟,似乎叫什么弥力多,只是此兽滑溜非常,多番捕获无果。

再加上老祖飞升一事余波犹存,就暂时搁置了,直到最近,那妖猿不知怎的忽然实力大增。

不光打死打伤了许多派去围剿的弟子,甚至有整个村落整个村落的牧民消失,人们终于恐慌起来……

天煞门已经派人封山,竟止不住此妖肆虐,无奈之下,只得用这种笨法子,搬迁牧民到近处的城池驻扎,以防妖怪作乱。

此时此刻,整个牧州雪原上,已经布满了天煞弟子,分成几道防线,一些应付北来的南方修士,一些则在大雪山腹地,围剿妖猿。

风萧萧肯定在妖猿附近,至于那些冥府里跑出来的鬼怪吗?就不知道了……

“不如我们分开,我去对付那弥力多,你们去找鬼怪?”刘火宅提议。

“想都别想,你想丢下我们不管吗?”玉无瑕理直气壮的说道,说话太多,猛然打一个哆嗦,“好冷!好冷!”

苏轻恬倒不怕寒冷,只是拿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刘火宅,看着……

“好吧好吧,一起走,我要去大雪山!”刘火宅无奈宣布。35zww.com

****

与此同时,极北之地大雪山。

大雪山方圆千里,范围极广,然而此时此刻,每一里,都有数名天煞弟子巡逻,简直守的如铁桶一般。

出了天煞弟子之外,还有三五成群的绝阴魂,不惧,不,是非常喜欢寒冷,天上地下钻来钻去,把偶尔出现的网眼,也堵的密密实实。

“啾啾……”陡然鬼啸传来,附近的天煞弟子迅速第一时间赶到,俄顷四散而去,“得跟问月世子说一说,让他这些鬼兵,不要连只老鼠都报与我们知道啊……”

真真是天罗地网!

不过,也只是对老鼠爬虫之类的东西说的,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绝阴魂离开,一众弟子也四散而去,小老鼠循着地洞往前爬,疾速穿行也不知有多远,出了地面,入了雪层,缓缓……回复成了人形。

“呼”醉仙子呼出一口气,“总算到了这极北雪山了,希望能顺利找到玄阴之地,镇压……咦?”

自语间,感觉到了不远处天地元气的异动,不由得收声屏息:那是……阵基?虽然还未启动,已经开始搅乱天地元气……

就在她沉吟之际,异变陡生。

刚刚还只是阵基的那处存在,毫无征兆的爆发,真气成旋,精纯的元气凝结成柱,射入天空,与其他地方射出元气迅速纠缠环绕在了一起,呼吸之间结成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符咒,镇压在整个大雪山上空!

异变陡生,一些天煞门弟子躲闪不及,直接被圈进阵中,仔细数数,还在阵外的,三分之一,集体陷入呆滞,这……这是什么情况?

醉仙子,别想跑!哪怕你灵武双修,我的毒吞噬血肉,不是你那么容易能……

同一瞬间,阴魂不散一路追踪醉仙子的极恶老祖也出现。

大阵陡然爆发,此间弟子因为追那老鼠,太靠近山体,一个不剩被圈入阵中。

仇恨牵引,极恶老祖如痴如狂,竟未注意天象变化大阵庞然,无人阻拦,一头撞进阵中,念念不忘探查醉仙子去向。

然而,释出铺天盖地的天魔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略一探查,极恶老祖血眸忽然更加狂热;“这,这……这是柳随风的手法!这家伙就在此间?”

“好,好,有这阵法在,醉仙子跑不了,也找不到人来护法祛毒……先杀了柳随风,将之炼化天魔,日夜折磨,再寻醉仙子!”也不知和柳随风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一发现旧仇在此,极恶老祖新仇也顾不上了,天魔上下四方驰骋探看,手中指诀变幻不定,飞快的测算着阵法变化,寻找去路。

柳随风?真的是柳随风?

确实是柳随风!

大雪山之顶,原本的冰峰嶙峋已经被削断,成了平顶山。

内围是土,外围环冰,数百丈方圆的平顶上,也不知是血还是丹砂,刻画着巨大无比的法阵,只是观其风格,与外围大阵并不相同。

那外围之阵,主分割,迷惑,幻离,这个大阵,却充满血腥杀戮之气。

尤其阵的一端,身高三丈,皮毛油润,膀大腰圆的一只巨猿,口水横流,不断的在身前摆放的食物填入口中。

“咔嚓”一声,咬下了双腿;脆嚼几下,再咬躯干……

“呜呜……”黑色扭曲的灵魂从仅存的头颅上飘出,也不知是指责,是气愤,是痛苦,指手画脚的欲要反扑妖猿。

“呼!”妖猿打个响鼻,鼻中喷出黄气,一瞬间将有转化成厉魄趋势的灵魂卷起,吞入腹中,“嗝”打个饱嗝,但并不满足,立刻又拿起了另外一人。

没错,人,妖猿身周,躺满的食物,尽数是人。

观察四下,断掉的胳膊腿儿,纠缠成团的头颅与毛发,各种被妖猿不喜的边边角角……这妖猿在此,不知已吞噬了几百几千条人命,身躯益发庞大,眼睛益发血红,还有许多缭绕的魂魄,则被另一个方向的宝剑吸去,一如洛浦鬼窟之地炼剑时节。

彼时需三万绝阴魂,三千纯阳血,在此间,需要的似乎就是结丹元婴期修真者的血与神魂了。

“吃罢!吃罢!吃饱了肚子,就阵炼剑!你会变的更强大,很快不单普通人,会有很多修真者供你享用,尽管吃吧,这次不会再有小老鼠捣乱,因为所有的小老鼠,都会变成你腹中美味,到那个时候我……”顿了一顿,“……主公的大业,也将真正拉开序幕。”

柳随风脸上,阴邪的奸笑,瞬间转作虔诚的狂热。

从他身后虚无,陡然有声传来:“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一切准备就绪,玲珑门谣言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到那个时候……哈哈”

狂笑震彻天地,雪山为之悚然而动。

“轰隆隆……”便有冰雪,伴着碎石,如瀑布悬河般倾泻而下,沿途传来迷路的天煞门弟子的惊呼与挣扎……

章一百七十六 大阵奇冷,温泉避寒

大雪山异变突起,守山弟子一下被巨大的幻阵卷进了六成以上,铁桶般的防御不攻自破。35zww.com

接到消息,天煞门上下紧急应变,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长老、掌门、太上长老一干人等,尽数从闭关状态复苏,汇聚一处,尝试着从幻阵中救出弟子。

这边集中了力量,另外一面未免就宽松了,被天煞门遍布四方的巡逻弟子带着,聚集一处的正道各门精英弟子,由是窥出了空隙,各施手段,欲图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在这种纷乱的情况下,刘火宅一行三人,悄无声息接近了大雪山。

因为有影鼎的遁地之术掩护,有云若与辰蛇的幻术惑人耳目,一路行来有惊无险。

临近了雪山,看到前方异状,三人停了下来,微一徘徊,从雪山弟子口中,得知了大雪山的异变,当然,整个过程中,未免动用了些非常规的手段。

刘火宅尤其打听了一下,风萧萧也在被圈入的弟子名单中。

她的绝阴魂在搜索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一开始就与其他一些精英弟子杀入了雪山腹地,被困是毫无疑问的。

揪住另一条绝阴魂,给风萧萧送去消息,刘火宅携二女,毫不犹豫投入了雪山大阵中。

“嘶”一入大阵,玉无瑕激灵灵一个冷战,温润如玉的肌肤,瞬间苍白如雪,真的被冻坏了。

不光是她,实力稍稍逊色的苏轻恬,同样瑟瑟战栗。

雪山布下大阵,整个冰寒之气被禁锢起来,融汇翻涌,令得雪山大阵中温度直线下降,结丹以下,根本无法立足,就算结了丹,也必须时刻不停的消耗灵力消解。三五中文网

天煞门被困弟子凶多吉少!

三人中,也就刘火宅一人,还能行动自如。

“既如此,那你们二人就先进……”施施然带二女进阵,刘火宅自然早有准备,摸出影鼎就欲打开通往楼兰洞天的通道。

一打,不开;二打,还是不开,三打……刘火宅再迟钝也该明白了,这雪山大阵不光积聚寒气,还隔断两界,让洞天门户失灵了。

“那我先把你们两个送出……”刘火宅一边说话一边回头,却哪里还有进来时分界灵光?

一入大阵,天地便换,早已不是外面看到时的样子了……

刘火宅万般无奈:“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两个跟着我……”

“行了行了!”玉无瑕不客气截断刘火宅的话,“有那闲工夫,先找点暖和地方把我们安置了吧……我倒还好说,辰蛇之躯就算冻僵了,还能唤醒过来,虽然会元气大伤,还能承受,轻恬妹子却……”

这是实话,苏轻恬实力不济,呆在此间不消一时半刻就得冻僵,蛇冻僵了还能活,她冻僵了可就……

“暖和地方?”微一思索,刘火宅以土遁术带二人深入了地下。

结果……没用!

这大阵包笼四方,就连地下也一样寒意彻骨,而且,包含着大阵的颠倒乾坤、惑乱空间之力,不比地面上更容易闯出阵去。

看着刘火宅万般无奈的样子,玉无瑕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玉无瑕及辰蛇,皆生活在西域大漠,虽然低温不如此间,论及生存条件的恶劣,比这北方冰原丝毫不差。

在这种情况下,生活在恶劣土地上的人兽,不得不进化出一些神妙的求生本能……

闭目冥思片刻,思接千载,神游万里,玉无瑕陡然起身:“随我来吧,我感觉到了,那个方向有地底温泉。”

****

大阵中,要找什么所在,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

不过玉无瑕自有办法,打开天道白莲,直接问万里之外的玉子乔。

困居二十载,玉子乔对阵法之道颇有研究,就算他的水平还不够,迷天圣教九大主峰长老,二三十号普通长老,难道就没有一个精通的吗?

试探,研究,分辨,指向……刘火宅一行三人如履薄冰,避过了气雾绝寒,避过了雪崩石流,渐渐靠近了玉无瑕感应之处。

“咦,这好像是……逍遥派的手法!”破阵解阵的过程中,让玉子乔找来助拳的迷天长老就惊讶的道。

不过这些,并非刘火宅所关心的。

温泉,果然是温泉!

看着不远处那仍旧雾气翻涌,清澈见底的泉眼,刘火宅松了口气。

泉眼就好像浅井一样,被整块的石岩包围,氤氲雾气笼罩翻涌,恍若仙境,尤其是……对那些快要冻僵的人来说。

这股温泉,似乎是天生地长,性质特异,所以哪怕为雪山大阵覆盖,温热丝毫不减,反而益发炎热起来,映的周围冰雪隐隐有融化的痕迹。

“呜呼……”玉无瑕与苏轻恬欢呼着奔向温泉,忘形失态险险跳进水中,才想起来刘火宅还在边上,脸红红的要他离开。

刘火宅不觉得可惜,正欲想个法子,怎么能让这二位既在这里泡的舒服,又能避过危险,好让自己可以行到别处探查一番,陡然二女惊声传来。

“怎么了?”刘火宅疾奔过去。

二女刚刚下水,衣衫遮体,酥躯半遮半掩,极尽诱惑。

即便刘火宅,一时间也有些喉咙喑哑,神识呆滞。

不过二女是真的惊骇,并非假装,这节不免就忽略过去,指着不远处一块石头:“有,有人!”

石头后面,正露出一截衣衫。

二女兴高采烈的选好了位置,刚欲下水,骤然看到此物,难免惊骇。

“或许,是来避寒的天煞门弟子吧?比咱们还早到些,倒是咱们唐突了……”刘火宅猜测道,一边出声询问,一边移步行去,心中倒并未放松了警惕。

但当他行过转角,看清趴伏在石后的究竟是何人,不由得惊骇莫名,比两女声音更尖更大:“醉,醉仙子前辈!”

章一百七十七 仙子路倒,玄阴镇蛊

躺在地上,脸色煞白,闭目不醒,仅仅露出衣衫一角的绝美女子,不是醉仙子又是何人?

武修天下第三,人脉广阔,又有一手幻月流光闪的玄妙功夫,谁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呀?这是受伤?还是练功走火入魔?

须臾之间,刘火宅想到了来时路上,列缺鸣打听过的事,看来还就是真的?难道与这座雪山大阵有关系?

心念电转,刘火宅施出神通,探查醉仙子体中情况……

“醉仙子前辈?”听到刘火宅叫唤,匆匆掩衣过来,玉无瑕同样惊讶莫名?

“醉仙子?她是谁啊?”苏轻恬刚入修真门,却未听过这个名号,一边问一边赞,“好美的女子!”

的确是出了问题,肉身虚弱,气息紊乱……将醉仙子抱离冰雪之地,来到温泉水边,刘火宅的探查也得出了结果,不过似乎,从阴寒之处搬到温泉,反而令气息更加……

惊疑不定之际,醉仙子却自己幽幽醒转:“快,快将我搬离此处,越远越好!”

“搬离?”刘火宅微愣,想及搬到温泉边确实气息更乱了,依言行事,奔出十几二十丈远,彻底避开了温泉热气腾腾,醉仙子果然状态回复,舒服了许多。三五中文网

“醉仙子前辈?你怎会……”刘火宅禁不住讶异询问。

“你认得老身?”醉仙子睁眼道,“你是谁?”

老……老身……刘火宅顿觉古怪,醉仙子岁数估计不小了,可从没这样称呼过自己呀!而且,分开才几天,她就不认得自己了,脑袋被撞坏了?

“我,我是……刘火宅啊。”

“刘火宅……哦,就是小丫头怀疑是战江山转世的那小子……”醉仙子恍然点头。35zww.com

小丫头?有是谁?战江山转世?这事……跟前任天道第一又有何干系?刘火宅听的一头雾水。

醉仙子却忽然噤声:“呀,这却是不能说的,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过,听到没?!”

刘火宅云里雾里:我倒是想听过,也得先弄明白了再说呀!

“既然是你,那就好办了!”醉仙子陡然振奋了精神,“看到后面的洞窟没有,根据我的神识感应,那应是一处玄阴之窟。把我搬进去,搬到越冷的地方越好,我得借助寒气镇压所中之毒。”

“前辈你到底是……”

“搬着我,咱们路上说!”

刘火宅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楼兰洞天事毕后,醉仙子就随刀百里去了嘉峪关,一是做客,二来顺便阻止就要开始的刀剑决斗,刀百里与名剑山庄大供奉剑千山年年在天山之巅的决斗。

究竟劝说的怎样不清楚,但离开嘉峪关,醉仙子就发现自己中了毒,此毒厉害无比,吞噬血肉,消解内息,难以去除,甚至幻月流光闪都无法施出。

醉仙子只能逃跑,极恶老祖就在后面追,路上发现,此毒喜热怕寒,便折向了北方,月余时间,追逃万里,来在了大雪山。

本来想在此间,找一处玄阴之窟,镇压毒素,却不料,行向洞窟的半途,遇见了前面的温泉,乃是一处阴绝阳生之地。

四周围阴气越重,温泉水就越热,那毒本来已经老实许多,被热气这么一冲,醉仙子又猝不及防,竟而昏迷过去……

****

“呼”玄阴窟中,寒气彻骨,完全就是冰的世界。

石头、水流、泥土、矿物……一切都被冻成了冰雪之色,元婴之下的修真者,都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在此间立足。

刘火宅也是元婴,不过不是普通修真,武修者的体质令他可以加速心跳,泵流血液,产生大量热量,灵修的神通,又令他可以隔离冰寒,保持暖意。

总之,一路斩杀窟中冰雪之兽,平平安安将醉仙子送到了玄阴窟底。

经过数个时辰打坐,醉仙子吐出一口气来,缓缓站起身来。

“前辈,成功了?”

“暂时封印起来罢了,没有完全去除。”醉仙子缓缓摇头,“刚才我定中封印,才发觉,此物可能并非是毒,好像是……苗疆蛊虫,难怪喜热怕冷。”醉仙子陷入了沉思,“刘火宅,谢谢你了。”

“这是应该的,前辈也曾救过晚辈。苗疆蛊虫?”前一句是客套,后一句则是疑惑。

对那种无形无相之后只是听闻,从没接触过,刘火宅难免有几分好奇,忽然又觉得,醉仙子此刻的精气神,不同以往,就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一样。

旁人未必能察觉,刘火宅神通特异,却一眼之间看出了端倪:“前辈,你……你的魂魄怎么?你到底是谁?”陡然提高了警惕。

醉仙子神色一紧,待听到刘火宅后来的话,又放松下来:“你竟然能看出来?连那极恶老祖都……听说混沌之体甚是玄妙,难以言喻,果然如此。放心吧,不必紧张,刚才那不是我,现在才是……”

随口说了几事,皆是楼兰洞天发生的,别人不可能知道之事:“我昔日曾有遇合,无意中落入一位古时修士的洞府,以完成她的遗愿为代价,尽得了她的金身传承,所以危机时候,可以在灵修与武修之间切换,若非如此,早被这蛊吞噬的精血尽去魂飞魄散了,怎可能坚持到……不好!刀百里!”

说话间她陡然色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却一阵摇晃险险跌倒。

刘火宅听的愕然,这……这等机密,应是醉仙子最大的秘密吧?怎么,怎么就这样跟自己说了呢?

讶异之际,醉仙子就要跌倒,赶紧去扶,就听醉仙子虚弱的道:“我,我要出去,我得出去,告诉……”

蛊虫虽被封印,失去的血肉却非短时间能够弥补,醉仙子仍旧虚弱至极,甚至无法抵御玄阴寒意。

“出去?”刘火宅苦笑,这种情况,哪是想出就能出的呀!

带着醉仙子,缓缓行出玄阴窟,欲为她指明状况,再寻处既不冷也不热的位置安置。

不料,出了洞窟,向温泉没行得几步,“哗啦哗啦……”他和醉仙子身上的衣服,一齐碎掉了。

玄阴窟太冷,而此间阴中生阳的温泉又太热,经过这段时间阵法运转,似乎还更热了,玉无瑕与苏轻恬二女都不敢温泉里坐着,而是相隔几丈烤火一样。

“哗啦哗啦……”刘火宅与醉仙子便赤身裸体了。

“你们……”玉无瑕与苏轻恬既是惊讶又是羞怯。

恰在此时,一道惊天之虹,从远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射来:“火宅,你来了!你真的没事,太……”

声音戛然而止,飞剑戛然而止……

历经三月别离,历经生离死别牵肠挂肚,风萧萧与刘火宅,终于重又见面。

章一百七十八 萧萧暴怒,挫骨扬灰

“三个!三个!还是三个!”九重灵剑幻化流光,将不开眼的拦路雪熊搅成了饺子馅。www.65txt.com

“竟然还白昼宣淫!大被同眠!”一边拌馅,风萧萧一边咬牙,心中难以抑制的浮现出,刘火宅赤身裸体的抱着一个女人,另外两个女人风骚的趴在一边,竭力勾引的画面。

太荒婬了!太无耻了!简直就没有下限吗!

死刘火宅!臭刘火宅!你千里迢迢的赶来此间,就是为了让我……让我看你荒婬无耻的样子,让我知道你的下限吗!

风萧萧恨呀!一汪一汪的,一波一波的,一阵一阵的……

胡走,乱砍,纯粹发泄漫无目的的游荡着,陡然前方,有战事出现。

一方一人,黑巾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

另外一方则不少人,有几个天煞弟子,还有其他几个熟人,比如说陆嘉,南宫铃……

虽然人少对人少,但吃亏的,却是人多一方。

“雪波万里!”那黑衣人挥剑,往前只是一指,腾腾雪浪,犹如万马奔腾一般,铺天盖地的就像前方袭去。

黑衣人实力不俗,至少也是元婴,不定七重出窍,不过,那并非他如此威猛的原因。

之所以威猛,是因为……他能够调动大阵聚集的天地元力,为他所使,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活的阵眼、阵柱、阵基,能够借用整个封山大阵的力量。

大阵绵延横亘几千里,几千里之地的天地灵气为他所驱使,真的不要太威猛!

手掌翻覆,一波波的攻击力虽然稍弱,却有天道级的范围。三五中文网

“哈哈哈哈……”一边攻击,一边狂笑,难得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

不过很快,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眼前乱七八糟的多派精英弟子联合,基本分成了两波,两波各有一个首领,口中飞快,手底飞快——

“斗、牛、女、虚、危……过了,过了,退一位,到虚日鼠位!”

“不对,不对,陆嘉你算错了,休生伤,据我推算,暗八宫生门应在青龙七宿,走箕水豹位。”

“柳婉歌,别说你是算的,你那点算力我还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是猜的,别侮辱术算这两字!”

“对,我就是猜的,又怎样?不需要算,我女人的直觉,次次精准无比,你是不是嫉妒呀!”

“我嫉妒?我嫉妒?你不过是运气好,蒙中了而已!早晚有你蒙不中的时候……”

“轰隆隆!”雪块夹着岩石、泥尘,万马奔腾一样流过,大地恢复了沉寂。

俄顷之后,“轰隆”,两个不同位置,雪花爆发,露出了两波人的脸孔。

“柳婉歌,怎么样,这次蒙错了吧?生门在我这儿呢!”

“放心吧,绝对你先死了,我都还没死呢!显然我这也是生门,气死你,气死你!”

陆嘉与柳婉歌斗嘴斗的不亦乐乎,随在二人身后的众人无可奈何:“陆师兄,柳师姐,你们就不要吵了,苏师妹都被你们吓跑了,你们还不吸取教训吗?”在场的,原来多是逍遥派中人。

如此吵闹,倒先怒了那黑衣人:“聒噪!”

手掌翻覆,隆隆响声又起。

“还来?我算,奎、娄、胃、昴,走这里!”

“不对,不对,明明是这里!”

嘴上吵的不可开交,两个人却每次都带领众人,避过落雪巨石,好像被锤的地鼠一样,总能从黑衣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冒出来。

黑衣人越发恼怒,加大力道:“哼,看你们几个女子如花似玉的,本还想留你们一条小命,让大爷我快活快活,吸溜……”咽口水,“现在你们却彻底把大爷惹怒了,都给我……”

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的,因为突然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一把锢住了于此间,锢住了力量已近天道的他。

然后只听到一声娇叱!“羽阴出鞘!天演英魂!”

铺天盖地的幢幢鬼影,融合汇聚,呼吸之间化作银白色地魂,地魂再度彼此融合,须臾之间,成就金色天魂。

而且……是三只,足足三只金魂,只只都有天道级的力量,携着难以想象的威压,扑面而来。

“不,不可……”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天魂已经入体,黑衣人的身躯轰然爆开,灵气四溢。

他本就不是真的天道,只是借助大阵的力量,真被天魂附体,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虽死了,他自绝于天地,自绝于人民的话,还在风萧萧耳边飘荡,令风萧萧怒火冲天,连尸身都不肯放过,鬼火排出,将腥风血雨烧了个一干二净。

“是风,风……”见了他,陆嘉与南宫铃心中一喜,还想打招呼,出口不到两字,生生被吓回去了,眼睁睁看着她转身,步向黑衣人身后方向。

“那条路直通大阵阵眼,很是危险……”等话终于出口,风萧萧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风雪漫天。

****

风萧萧掩面夺路而去,刘火宅虽着急,也得先将三女安顿,方才好去追。

“情况危急,你放心去吧,虽然身体虚弱了点,凭老身的道法,护住自己和这两丫头却无问题。去吧,去吧!”醉仙子此般说道。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看着刘火宅如飞消失的身影,玉无瑕喃喃自语,翕然泪下。

“玉姐姐,你怎么了?明白什么?”苏轻恬脸色酡红,还没从看到刘火宅与醉仙子赤身裸?体的站在一起那一幕中脱离。

“刚才那样,你都不明白吗?”玉无瑕一脸悲戚,“我爱的男人……却不喜欢女人呀!”泪流满面。

“啊?”苏轻恬呆若木鸡。

“阿嚏!”奔行中的刘火宅,大大一个喷嚏,心中叹息:这封山大阵真的好厉害,以我之能,竟然也抵受不住寒意!

章一百七十九 妖猿保命,老祖断后

稍作耽搁,刘火宅放下三女去追风萧萧了。三五中文网

那么风萧萧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秒杀了拦路的黑衣蒙面人,一击挫骨扬灰,连审问都没得审,风萧萧越过此人,继续前行。

心中郁闷稍稍减轻了一些,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受气包打的确挺宣泄的

不过脑袋里,转的还是那副让她抓狂的画面……

无知无觉的乱走,行了没多一会儿,灵剑羽阴中,陡然传来异样感受——欢喜,雀跃,又有几分如临大敌的紧张。

自从被风萧萧带出洛浦鬼窟祭阵,羽阴就诞生了神识了,不过毕竟时日尚短,还在成长,远远未达到通灵的程度,剑灵也是需要学习的。

不过这个情绪,风萧萧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恶鬼弥力多,就在附近,掩去了身形,悄悄蹩向灵剑指引之处。

雪山平顶处,依旧是那副诡异画面……

柳随风站在一边,慢条斯理的布阵,指画,融合天地元气;几十丈外的祭阵另一阵眼,妖猿弥力多据案大吃大嚼,原本堆积如山的人堆,已经削减了不少规模,都入了妖猿腹中了。

不过又有许多新鲜的血肉,而且,不是如地上那些普通猎户,皆是修真门派弟子,昏迷不醒的被黑衣蒙面人依次送过来,看情况,吃光了那些平民,就该吃他们了。

“吃吧,吃吧,吃饱了喝足了,快与我炼剑!快吞了这些修真,到时候……”柳随风一边布阵,一边阴测测的呢喃。

这是……

入目便那堆人血人肉,及弥力多生撕人体的画面,饶风萧萧见多识广,也一阵呕意翻涌。

然后,她注意到了地面的大阵,与洛浦鬼窟之底一模一样的生克造化阵。35zww.com

上次,大阵的效果九成被灵剑羽阴吸纳,仅有一成留在柳随风所持那把剑中,看来遍寻自己不到,这厮只好重打锣鼓另开张,再造一把专克弥力多之剑。

只是这造法,未免凶残了些……

“天演英魂!”普通绝阴魂融成绝阴地魂,绝阴地魂又融成三只拥有天道力量的绝阴天魂。

刘火宅从三四重晋升到了双六重中的这段时间里,风萧萧也没闲着,结合灵剑羽阴灌注的天演真力,加上天煞门长老耄宿的指导,这每一击,都是他自己的力量,而并非当初纳兰老祖留下那几道封印。

虽未天道,已有天道级的力量,三只绝阴天魂,突如其来,从阵外迷雾中穿出,轰向了大吃大嚼的弥力多。

随便换另一个时侯,见到此幕,风萧萧不会这么冲动便出手,可是此时此刻的,她的胸中充满怒火,哪里还顾及其它,顾及自身安危,顾及出手之后,有没有机会逃脱。

“嗷”危险临近,妖猿惊嚎。

风萧萧此举的确鲁莽,但也出乎敌人预料之外。

在此摆开封山大阵,柳随风有敌人找上门的觉悟,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快,一时根本没有防备,眼睁睁只能看着三只金晃晃的绝阴天魂杀向妖猿。

完了,那把灵剑,更克妖猿,如此全力施为……柳随风如坠冰窟,难道自己的计划,要被第二次破坏掉,这小子,生出来就是与自己捣乱的?!

呆若木鸡、患得患失之际,异变陡生!

“……尔……敢!”危机关头,妖猿喉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呐喊,眼中陡然射出勾魂摄魄的厉芒。

一瞬间,十几条泛着淡淡金光的半透明鬼魂钻出了地面,与绝阴天魂杀到了一处。

鬼魂相争,无声无息,然而惊险激烈处,尤胜过真刀真枪的比拼。

三只绝阴天魂,论实力论特质,是胜过地底鬼王一筹的,毕竟鬼王修炼在地府,平素只接受玄阴污浊之气,而绝阴魂,却是在人间受完整的阴阳之力越级晋升的。

不过,毕竟地底鬼王的数量摆在那里。

一忽之间,绝阴天魂便败了,被鬼王们联手合击打散,星星点点灵光回归羽阴灵剑。

这个时候,风萧萧整个人,已经冲过了魂魄们的战场,仗剑杀到妖猿身前:“诛天灭地!”

羽阴飞出,化作凶煞的獠牙,道道剑气翻飞,恶狠狠向妖猿斩下。

天煞七杀门擅化气为煞,而天煞斗魁门则擅化器灵为煞,顶级的暗器功夫,威力能直追仙家飞剑。

风萧萧入门虽短,仗着九重灵剑之威,这一招倒也使的有模有样!

“嗷”灵剑乱剁,一瞬间将妖猿格挡的双臂切成了萝卜丝。

眼见就要伤及其正体,“嗖……”一只鬼王追上,一个大力冲撞,风萧萧无可奈何被撞飞出去。

猛吐口血,风萧萧不死心圈剑还要杀回,柳随风终于反应过来,元神之力释放,瞬间从几十丈远处赶至。

虽然乱了心智,风萧萧也知强留无益,无奈退却……

仗剑遁走之际,陡然一声冷哼传来,凝结虚空,封禁通路。

天道力量,而且比柳随风强横十倍,一瞬间羽阴竟不能动,驮着风萧萧原地战栗。

此时唯有一法,燃烧绝阴魂!

可是一种朦朦胧胧、威严无比的梵音传来,藏在羽阴剑中的几万绝阴魂,竟一条无法激活响应。

这便是天道强悍的地方了,同样的招式,见过一次,第二次就很难奏效。

这还多亏羽阴能够隔断推演,若不然,第一次见面,强大的天道往往就能推演出克敌制胜之策。

神兵无力,秘技无力,眨眼之间,风萧萧似乎只有束手成擒一途,但是……

“轰!”身侧不远,陡然一声大震传来,松动空间,凌乱天道,激爆声中,伴着邪恶的、狡诈的、熟悉的又有几分可爱的疯狂长笑,“好,好小子,干的好!老祖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们一下呢,没想到你先出手了!趁老祖没改主意,还不快跑?”

哪里需要极恶老祖说呀,见到空隙,风萧萧御灵剑使神通,“咻”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可恶!”柳随风元神之侧,黑衣蒙面人虚空凝现,绝顶天道之力拨开迷雾紧紧摄去。

哪里知道,极恶老祖彻底控制了魔器天魔塔,虽非灵修,很是多了几种神通,接连几爆,便轰开了天道擒拿,消失前撂下惊声:“你,你是千影邪君?你和柳随风是一伙的?”惊慌失措,难以置信。

黑衣蒙面人沉默顿足,迅速掐指推演起来,虽隔着面巾,可以感觉出面色变幻。

另外一边,柳随风仗剑趋近了弥力多,狞笑中夹几分意外:“好畜生?哪里找来的鬼王护驾?竟敢瞒着老夫?”

“插!插!插!”旌阳血剑毫不客气连爆妖猿菊花,吸其精血,乱其神魂,让妖猿悲叫连连,一改神完气足形象。

“好了好了,不要再教训它了。事有变故,立刻炼剑解除封印,好让它能吞噬这些修真者肉身魂魄,还有这些年收集来的修真者之魂……时间恐怕不多了!”黑巾蒙面人陡然开口。

“是。”虽有不甘,柳随风只得领命。

章一百八十 分兵破坏,援手终至

那妖猿,显然就是饿鬼道的饿鬼皇在这界的暗子了。35zww.com

鬼王们一出现,刘火宅便明白过来。

饿鬼道的事,阴蜃活过来后曾经讲过,却没想到,事情追查到最后,会着落在弥力多身上。

刘火宅看到了?没错,风萧萧杀将出去的一瞬间,刘火宅也追到了,可惜没来得及阻止。

于是就地潜伏起来,打算见风萧萧有危险时再出手。

却没想到,风萧萧有危险的时候,先跳出来的会是极恶老祖,既如此,刘火宅也就藏着不动,毕竟,身边还有别的人要照顾呢……

列缺鸣、陆嘉、南宫铃……这些人前脚被风萧萧救了,后脚就遇上了刘火宅,然后由隔绝神念的云若裹挟着,一并来到了阵眼之外。

“好个风萧萧,快意恩仇!是个男人!”陆嘉竖指赞叹,复又感慨,“可惜敝门不幸,出了柳随风这堕入魔道的妖邪!不知道掌门晓得此事后,会……”

眼前场面,再分明不过,就算逍遥派弟子想为柳随风开脱,也根本找不出理由来。

他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呀……刘火宅唯有在心中默念。

“唔,似乎可以结识一下,陆嘉,你认得此人?”列缺鸣眼中射出战意,风萧萧的举动,很对他的脾胃。

“好了好了,还是男人吗?这种紧要关头,净说这种没用的……”柳婉歌地图炮轰杀了所有男性,“讨论点要紧的好不好?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当下议论起来,那恶鬼弥力多凶残的吃人,正常情况,应该跳出去救人才是,不过……对方两个天道,除了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恶鬼口粮,没其他可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而且,对方开始祭阵炼剑了,妖猿不再进食,那些人,一时半刻倒也性命无虞……

“刚才那位高手,称呼黑衣人做千影邪君,倘若无误,应该就是那精通大六壬神课的千影邪君了……”

原来如此!刘火宅刚才就在疑惑,千影邪君这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得这一言提醒,终于恍然,当日玄玉和尚追踪他与风萧萧时,曾经找其推演,为此失掉了一魄。

极恶老祖身为武修,不擅长推演,估计也找他算过,故而认得,甚至……很有可能,醉仙子的行踪,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

想想这种兑换魂魄的方式,与那些玲珑卫以碧玉葫芦收集魂魄,分明如出一辙,原来都是为了喂养这弥力多的……

只不过,怎么会是千影邪君呢?刘火宅还以为,随在柳随风身边的,一定会是那天道和尚呢!

站在天道山巅的第一人,已经够棘手的了,又多出个千影邪君来……这个玲珑门,应该是玲珑门吧,隐藏的实力,想想当真叫人胆寒。

刘火宅出神之际,众人七嘴八舌的,已经商定好了对策。

对策为何?很简单,内部破除大阵。

那千影邪君既说时间不够了,显然是计划生出变故?

会是什么变故呢?在场没有蠢物,稍一讨论便明白,此时此刻,唯一能够改变战局,阻止这千影邪君的,唯有天煞门众长老。

千影邪君已经算出了结果,那么众人,只有遵从天道了,内部破除大阵,为天煞门长老们进入大阵,直冲阵眼铺平道路。

雾兽云若能够隔绝神念,逍遥派云母空蚌能够掩藏身形,而陆嘉与柳婉歌,这两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极深,甚至柳随风都未必能及,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大家分兵数路,各种配合,杀镇守阵眼的黑衣蒙面人们一个措手不及,估计还能救出不少被他们擒获当口粮的天煞门弟子。

众人四散去了,独刘火宅还留在阵眼处,监察失态发展,同时以备危急时好居中策应。

那些阵眼处的守备,结合大阵有天道级的力量,毕竟不是真的天道,此其一;

其二,大阵对外来的天道有镇压效果,对守备之人有加持,但对刘火宅、列缺鸣、陆嘉这样的未入天道者,除了冷上一些,没有太多掣肘。

估计柳随风等人设阵之初,也不会想到,天底下会有如刘火宅、如风萧萧、如列缺鸣这样的年轻俊杰,等级虽不在那儿,实力却在那,假天道根本无济于事。

众人四散而去,不过顷刻,道法传讯中,好消息纷纷传来——

“角木蛟业已清除!救八人。”

“鬼金羊也已清除!救九人。”

“胃土彘位遇到麻烦……好了,好了,麻烦已经解决,清除!救五人。”

“有天煞门的长老过去了,一会儿便能到阵眼处!”

好消息接二连三传来的同时,大阵阵眼处的生克造化大阵,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灵光四溢,天雷滚滚,就如昔日洛浦鬼窟之底时。

也必定如那时,毕竟是重复当时的过程,再铸灵剑。

柳随风手中那旌阳剑的威力,刚才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就算爆妖猿菊花,都只是让它痛上一阵。

所以不提升相生相克之剑的威力,柳随风一方都不敢让妖猿过度进食,免得自己控制不了。

毕竟同样的事已经经历过一回,虽然天劫凌厉,怒雷滚滚,柳随风无惊无险的撑过。

倘若想知道更详细些的描述,前翻到洛浦鬼窟一截,再看一遍即可。

但是……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洛浦鬼窟之底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进行的,怎么这次,就明目张胆了呢!

确是明目张胆啊,在距天煞门落日崖不过几千里的大雪山中,他们是想找事呢?找死呢?找不自在呢?

潜在一边,刘火宅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第二度生克造化阵已将近了尾声,只待最后一道天劫过后,克剑便成。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如雷滚滚的天道喝声于阵眼上空响起:“何方妖孽,胆敢来我天煞门闹事!”

天煞掌门鹰眼,携两位太上长老,六位长老,终于出现!

章一百八十一 真形演化,社稷封天地

“柳随风,是你?”质问声刚落,惊声又起,“安敢将我门大雪山,削成此等模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同为修真六大派中人,相互间虽不能说知根知底,也早混的脸熟,一眼之下便认出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立刻有人义愤填膺质问。

真的很难看!

若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原本头发茂密的男子,徒然被削成了地中海,对将大雪山看做了门中私产的天煞门长老们来说,尤其的难以接受。

柳随风面容不动,一心一意对抗天劫:“七星镜身术!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阴阳两错,乾坤倒转!”

“奇门遁甲斩天罡!”

幻化七影,凝聚元神,奇招迭出,以应造物器劫,忙得不可开交,打招呼的功夫都没有。

不理,在心高气傲的天煞门长老眼中,那就是无礼。

“好狂妄的小子!”再不动口,改作动手,四个长老同时,包括一个太上,呈上古荒兽之形的天煞真灵铺天盖地猛冲过去。

天道长老可非普通天煞门弟子,每一出手,都是翻江倒海,气势凛然,虽然承载他们攻击的,往往不过几枚细小的暗器。

对天煞门这种干净利落的风格,刘火宅很是认同,上来磨磨唧唧废话连篇,战机就错过了。

暗器飞近大阵,柳随风岿然不动,仿佛当所有一切皆是虚幻,眼见真灵已降,就要落入大阵,开始破坏,大阵之外,异样的天地元力陡然汇聚。

“聚厚土以为社,攒五谷以为稷,山河社稷,封天困地!”虚空里声音响起,沉稳,凝练,不慌不忙

“轰隆……”宛若山崩海啸一般,整个雪山大阵地底,传来异样的呼啸声,四面八方如万马奔腾般汇聚而来,最终在山顶募然凝住。三五中文网

整个削出的雪山平顶,地面,冰雪,天地,元气,陡然绽放起了金光。

从近处看,好像普通男子的地中海头,陡然变作了佛祖金头,虽然依旧……不怎么好看,没有人敢小视。

从远处看,则整个大雪山顶峰,变作了金顶,光芒万丈,刺破围绕山岭的积年雪云,隔断年年月月呼啸徘徊的九天罡风。

金光普照之下,铺天盖地,密如雨下的天煞真形们,陡然变的渺小,稀疏,无足轻重起来……

就仿佛,看着远方的山峰纵马狂奔,看起来近,逾奔便逾是发现,眼睛欺骗了自己。

那距离,远的超乎了想象!望山跑死马啊……

于是气势汹汹,汇聚了四位长老之力的攻击,忽忽悠悠的就这么不见了,似乎没激出一丝涟漪来。

“好厉害的封禁!”一击落空,好像无穷大的力量打在棉花团里,四位长老摇晃了一阵,方才停歇,尽皆出声赞叹。

“这封禁玄妙异常,不出全力恐难以破坏!”

“那柳随风的作法看样子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们是不是缓缓再说?”也有长老谨慎的提议。

“缓,缓尼玛勒戈壁啊!”刘火宅按捺不住爆了粗口,当然是以神念,指向另外一边的妖猿与食物堆,“这是生克造化大阵,召唤冥府妖物,铸炼生生相克的兵刃以作制衡。大阵完成之时,便是那些人,成为妖猿腹中美餐之刻,前边已经不少人都被吃掉了,若任由大阵完成,就轮到你们家弟子了……”

“什么……”有长老厉叱刘火宅,刚两个字,被鹰眼天道禁锢了下,眼睛看都不看刘火宅这边,点头,“此人说的应该没错。”

天煞门众长老是真的不太清楚状况……

雪山大阵出现的突兀,为什么出现?怎么出现?布阵之人都干了什么?都还没太弄明白呢。

而且,天煞门不同于其他六大派,一向以力压人,对阵法之道实在没什么研究……

若非刘火宅点破,恐怕还在云里雾里呢。

虽不明白,这些人就有一样好,少谋,多断!

“全力破阵!”眼睛一扫一看,微一琢磨,鹰眼径自下令。

“是!”

“好的!”

“没问题!”

“小子说的有道理,那边皆是我天煞弟子,昏迷不醒,而那妖猿口中,血迹斑然,就凭此点,做什么都没错!”

……

三言两语统一了意见,天煞门九位高人分散四方,联合出手。

这一轮出手,气象与适才试探性出手完全不同。

“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裂魂一击!”

“吾含天地罡煞,击云而云收,九幽冥杀!”

“击雷而雷噬,万魔怒目!击电而电泯!诛天灭地!”

…………

长老们各个所使招式不同,气象却是一致的,铺天盖地的天煞兽形从他们掌中射出,见风就涨,须臾成千上万,刘火宅只觉得眼前灵光涌动,前路都看不甚清了。

这些兽类落地嘶鸣,万马奔腾,惊天动地的向封禁金光冲去。

虽然,越靠近金光,体型便越小,越靠近金光,奔行便越慢,仿佛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但是第二轮出手,天煞门耄宿们,自不会像上回那样轻轻就犯。

就好像,风萧萧的羽阴灵剑中魂魄一样,这些长老们释放的兽灵,一边跑,一边也开始彼此吞噬进化起来。

强的吞弱的,弱的吞更弱的,一边奔跑,一边就食,随着吞噬的进行,兽灵们的数量飞快的减小了,但是体积,却维持住了……

也就仅仅,是维持住了而已,既不因不断的吞噬增加;也不因金光封禁的妖猿而缩减……轰隆隆一直奔到封禁前方,合身撞去。

“轰!”虽不能说全力,这怎么也是九个天道的联手一击呀!

兽灵们一撞既碎,点滴无存,但金光封禁也没好到哪里去,成千上万的蛛丝网纹倏然浮现,摇摇欲碎。

撞击的一霎间,整个雪山都在摇晃,似乎要将山根从地底下拔出来一样,不知多少道雪崩同时砸落,“轰隆隆”的乱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千影邪君也后挫数步,一口金血喷出来。

不过,他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却是柳随风呀!

突如其来的大震,震乱了他的禹步,一脚踏错,天劫立至,“咔嚓”一瞬间,从头到脚成了黑炭团,毛发炸竖,不知是生是死,不知祭阵能否继续。

“你们……你们这又是在逼我呀!”缓缓抹去嘴角金血,千影邪君阴测测的道。

又?为什么要说又?在场所有人心中,俱浮现同一桩疑问。

千影邪君已经大步迈回原位,再度施法。

“大家伙儿,加把劲,再来一下就能破阵!”

章一百八十二 五龙朝拜,邪君真身

双方重新开始蓄力施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天煞门这边,和刚才几乎没什么两样——

“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裂魂一击!”

“吾含天地罡煞,击云而云收,九幽冥杀!”

“击雷而雷噬,万魔怒目!击电而电泯!诛天灭地!”

…………

还是这一套。

可千影邪君这边,就完全变了……

“吾以至尊之名,循九州之祖脉,召唤五龙!东天角龙,南天徽龙,西天商龙,北天羽龙,中天宫龙!”

整座大雪山,都在战栗,天地元气被此咒声席卷一空。

不知几百几千里的纯粹灵息,翻涌凝聚化作了五天五龙。

东天角龙属木,夭矫青翠,现身之后,长身一卷,东方兽灵为之一空。

南天徽龙属火,身如烈焰,向天一吸,俯首一吐,滔滔烈焰如九天悬河,烧光了南方兽灵。

西天商龙属金,鳞片锋锐,牙角狰狞,兽灵群中宛若龙卷,一入一出,便是一道血路,行经处煞灵没有一只能够保持完整的。

北天羽龙属水,此间天气已是严寒,此龙扇乎两翼一出,温度顿时再降几筹,都不需它动手,北方兽灵群一个呼吸间停止了奔腾,两个呼吸间挂上了厚厚的冰甲,三个呼吸间,成为一尊尊活灵活现的冰雕。35zww.com

四龙已足,中天属土之宫龙无事,环绕千影邪君几匝,陡然物化,凝成厚实坚固,金光刺目的金甲护身。

天煞门九老的倾力一击,就这样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不,事实上,没等五龙凝聚,单只千影邪君的咒声,已经让天煞九老勃然色变,气息乱成一团。

“王道龙拳!五帝御龙!”如果说,之前的山河社稷之禁,还有些隐晦,让这些偏居一隅的天煞门宗老们不明白的话,五天五龙之术一出,顿时令他们醒然,破口惊呼。

缘何惊呼?

因为无论是山河社稷禁法,王道龙拳,还是五帝御龙之术,皆是古之圣皇才能修持的王道神功,至今……至少已有三万年不曾现世。

没错,就是王道绝学!

一挥手,一投足,皆可以调动天地元气,其结丹期,可与元婴期抗衡,其元婴期,就可如现在这般,封锁五气,让天道也缚手缚脚,难以匹敌。

而倘若,从元婴再晋入天道,那么天上地下,即便所有修真绑在一块,都难是其敌手!

若非如此,修真者又怎会那般恐惧人间圣皇?

若非如此,圣皇制度又怎会在人间通行几十万年,直到巫皇妖皇对决,两败俱伤,才让其他族类觑到机会,成功翻身?

寻常修真,就算入了天道,遵循的,依旧还是自己的道,天道以下擅使水,天道后不会改成火,天道以下擅长治愈,天道后不会突然精于进攻……

所有的力量都有局限,唯独王道力量是无限的,因为此道真意,便是掌控,能够通达于王道,只有一种办法——掌控天下.

连天地元气,九州龙脉,都归其执掌,还有谁能是其对手?

明白此点,鹰眼及一应天煞门长老俱都惊疑万分,甚至气息紊乱无法出手。

“你,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能使出王道龙拳?”

王道龙拳,不是想练就能练的,此功不要求资质,不要求禀赋,若说要求,仅有一点——称王称皇。

只有人间的统治者,将生民敬仰,万民信念汇于一身的那个人,才有资格修炼此功,而且修有所成。

人间的统治者,都有谁呢?

当今天下,仅有一人,刘义成!

可刘义成时时刻刻都在帝气山监控下,哪里来的时间空间与能力,修炼王道龙拳呢?

“呵呵呵呵……”仿佛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千影邪君喑哑轻笑起来,笑声古怪,“怎得,才十几年不见,大家就尽数把我忘了?”

“什么?”

“不可能!”

“你,你是萧道领!”

…………

当今天下,确实仅刘义成一人符合没错,但若上推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那符合条件的就多了。

大周末代皇帝应算一个,谋朝篡位的丞相也可算一个,除此外,瓜分天下的各地节度使,萧道领般的义军领袖……

在那个时候,刘义成倒是没资格的。

天煞门一众长老齐齐吃了一惊。

刘火宅的惊,却比他们还要更大,因为,这貌似是……风萧萧的父亲啊?

怎么可能?风萧萧见到这幕了吗?若她知道了,又会怎么做?

一时间,刘火宅脑袋混乱的就跟浆糊一样,不过内心当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过于古怪的地方,不由盯着那千影邪君瞧。

别说,还真让他瞧出了几分疑点来,只是影像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清楚!

“喔,猜的倒是挺快的吗?既然被你们知道了,那今天,你们一个也别走,就都留下吧!”千影邪君先抑后扬,说出了让所有天煞门长老皆心中凛然的话。

不光嘴上说,话声落,四龙出,四方电射,直向天煞长老们而来,迅如闪电,势压四方。

“萧道领?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死?”天煞掌门鹰眼眼中,射出了滔天怒火,“你军中练气,被帝气山修士发现,当日负责剿杀你的,有少林道城,武当周火,以及……逍遥柳随风!”

“道城与周火皆死,只柳随风幸存,却没想到,他竟是跟了你。既如此,当年你便是诈死……既是诈死,为何,为何,小师妹她会真的死了?”

“既然装死,当然要装的像一点了。”萧道领探手,耸了耸肩。

刘火宅目光陡然凝住,这个动作……

章一百八十三 旌阳多舛,出炉既崩

萧道领的回答,让鹰眼勃然大怒!

昔日纳兰问月叩山求雨之后,在天煞门中最得老怪宠爱,地位特殊。三五中文网

天煞门上下,心仪衷情的也不知有多少,摄于老怪威严,没有敢表露出来的,于是最后,被萧道领拔了头筹……

他们心中已经十分郁闷了,哪里料到,才华绝代,容貌倾城,贤惠淑德的问月公主,竟丝毫不在对方眼内。

身为其中一员,鹰眼无论如何不能饶恕啊!

天道力量疯狂运转,冲破五龙枷锁,汇成自己本命兽形,一只翱翔九天,振翅来去的金羽巨鹰,怒然冲上。

萧道领挥了挥手,南天徽龙顿时迎上前去,火躯翻卷,绕着金鹰游曳纠缠。

五行火克金,鹰眼的金鹰属性类金,被火龙相克,任他如何暴跳如雷,将金鹰催使的金羽飞扬,鹰啸连连,冲不破徽龙纠缠。

他都如此,其余长老就更不用说了,两位太上长老在四龙相克下节节败退,也就勉强支撑。

其余六位长老,层次不足,仅有八重,面对五龙元气锁,等级直降到了天道以下,四龙无论哪条,随便甩甩尾巴,摇摇犄角,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即便偶尔有攻击透过了四龙防御,打到了中心的萧道领身上,有土龙甲防御,打的火花四溅,压根伤不了其一丝一毫。

以一敌九,犹有余力,王道龙拳之威,果真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而萧道领之前所说,要鹰眼等人,都不要走,尽数留下些话,也非虚言,而是真心实意的宣告!

这边打的如火如荼的同时,另外一边,陡然传来了柳随风狂笑,“哈哈哈哈……”仗剑指天,笑的嘴巴大过脑袋,笑的眼泪流到后脑勺,“终于成功了!”

手中,一把灵光四溢的长剑,寒意逼人。www.65txt.com

笑毕,一扬手,从他身上,也不知瞬间飞出了几百几千个碧玉葫芦。

“叮铃桄榔”掉到地上,尽数摔的开裂,碎玉纷飞的同时,一股股一道道的幽魂从葫芦里面飞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出得脱自由的欢呼,“吼!”妖猿放纵,惊雷一吼,顿时将幽魂们定住。

下一秒,幽魂就仿佛发现了鲨鱼的鱼群一般,上下左右四方逃遁,但是……

“哼!”妖猿一声冷哼,鼻腔里喷出不知多少道黄光来,结成密密麻麻一层光网,将几十丈范围尽数笼罩,幽魂们没有一只漏在圈外的。

然后,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幽魂,一只只串成了长队,向着妖猿的朝天鼻便飞过去,马上就要……

“嗷!”马上就要吸入的当口,妖猿陡然一声哀叫,鼻息喷涌,将幽魂又推了出去。

原来却是柳随风,御新得之旌阳,往妖猿背上拍了一记。

虽然仅仅是拍了一记,就好像一道烧红的烙铁打在妖猿背上,毛发倒竖,一声惨嚎,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新炼的旌阳,对妖猿的操控,果然远非旧剑能比……

柳随风冷冷低叱出声:“我让你吃了吗?”

妖猿千分不甘,万般不满,然而看着绕身周打转的旌阳剑,无可奈何垂手,做老实服帖状。

至于……那些个原本潜伏四周保护它的鬼王们,早已经被五龙锁气之术定住,一丝一毫动弹不得。

王道龙气若说杀伤力的话,对鬼怪类是绝对的第一,传说中的诸邪辟易,说的就是浩然王气对森幽鬼气。

见妖猿服帖,柳随风得意笑了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微一点头:“吃吧!”

“呜呼!”妖猿欢呼,鼻头一吸,幽魂们登时如滔滔江水,似黄河奔流,源源不断的顺着它的鼻子,进到它的体中。

它的身形,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身体更加庞然,毛发更加乌亮,肌肉更加发达。

不过,若与它疯狂攀升的灵息相比,肉体的这点提升,只能说是毛毛雨!

之前的妖猿,不过六重巅峰而已,元婴刚满,出窍未到,这也是风萧萧为什么干净利索,直接欲一剑斩杀了它的原因,以羽阴之力,以天演之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现在,妖猿的修为一路攀升,婴成出窍,感悟天地,七重初,七重中,七重后,七重巅峰,八重入天道,天道初,天道中……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碧玉葫芦里的几百几千条魂魄便尽数消失,而妖猿的修为,也势如破竹,一路提升到了八重居中。

不过,这还没完呢……

吸尽幽魂,妖猿没有动,虽然馋的嘴角流涎,束手而立。

对它的反应,柳随风很是满意,心中暗道,果然得完全的生克之器,妖物才足够服帖,点点头:“继续吃吧,速速再强化了肉身,便可……鼠辈安敢!”

话到半截,陡然尖呼,声音尖厉犹如太监!

原来从阵外寒气雾中,陡然杀进一人,持刀挥剑,直直就向妖猿扑去。

“社稷,困!”柳随风挥手弹了一弹。

五龙锁气之阵,瞬间调转重心,疯狂压到了此间。

这种针对性的压制,能将天道直压到六重,虽然只是一瞬间,干什么都够用了!

柳随风手中旌阳剑,绽放出万丈光芒,化成暴风疾雨般的剑幕,向来人捅去,若是命中,一瞬间千疮百孔,不成人形。

“嘿。”来人撇嘴而笑,陡施巨力,身形膨胀如妖猿,手捏白莹莹暗淡无光的一柄长剑,快猛狠准与旌阳剑相对。

刚刚觉出情况有那么一丝不对,“叮嘡!”两剑已经交与了一处。

激波迸发,罡风凛冽。

“不……”柳随风被难以想象的巨力挥飞出去,一边倒飞一边悲呼,就这一下交手,旌阳剑上,已经留下了寸许宽的豁口,若力再大一点,新鲜出炉的旌阳剑,就要折断了。

“啧!”刘火宅不满的叹息一声,这旌阳剑的质地,还是比较强的,恐怕也能有八重巅峰了,可惜没能一下砍断!

不再去管柳随风,仗剑杀向了妖猿。

从他身后,列缺鸣、陆嘉、南宫铃等人一窝蜂的涌出来,涌向妖猿身边的人堆,或背,或抗,或拖,或搬,要将昏迷不醒的天煞门弟子及其他各派弟子运走。

章一百八十四 肉身压妖猿,功德昭日月

列缺鸣、陆嘉、南宫铃等一干人,个个脸色发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此间阵中的剧战,超乎了他们想象。

不过让他们最难受的还是五龙锁气,各个都是灵修,对天地灵气最是敏感,虽然未如天道受到的影响那么多,一个个至少倒退了两阶。

真不知道刘火宅,怎么扛住此阵不受影响的……或许,上次切磋时,他根本就未尽全力?看着刘火宅背影,列缺鸣一阵阵的疑惑。

与他同样疑惑的,自然还有柳随风。

“死!”看刘火宅纵身扑来,妖猿不像上次一样,孤苦无助,伸掌一挥,碧绿的骷髅灵光成群结队在身前凝现,“去!”

铺天盖地的骷髅头,不光飞向刘火宅,同时也将搬运的众人包裹在当间。

敢和他抢食物的家伙,一个都别想活!

妖猿赤眼射出凶光,咒声简洁清晰,入了天道之后,语言能力似乎也变强了。

“神通,伏波!”周围幽魂处处,刘火宅却早料到了这一招,凝聚识海好久的神通骤然释放。

“呼……”犹如一场十八级台风刮过,片甲无存,所有骷髅头,皆被神通卷着,吹飞到了天空上。

虽然这些骷髅头似乎自具灵识,方向偏了,也可以自行调整目标,不死不休,不过吹歪了那么远,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受死!”云若剑幻化出万点星光,点点皆是凌厉无匹的剑芒一道,暴风骤雨般向妖猿劈头盖脸刺去。

“万魂结盔,护我法身!”面对万千剑芒,且亲眼见证了那剑芒的锋利,妖猿却并不太慌张,吐字清晰,神识清楚,念动咒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他的身体,于是陡然冒泡翻腾起来。

就好像一下被硫酸,浇了个满头满身,所不同的是,硫酸浇上后,起的是燎泡,他的体表翻腾之后,冒出来的却是一张张脸孔。

一个个被它吞到肚中的魂魄,脸孔在它体表浮现,就好像沼泽地中,马上却还没有彻底陷入进去的倒霉蛋……发出声声哀嚎,阵阵悲鸣,一时间真的是鬼哭神嚎,动人心魄。

那些搬运者中,当场就有几人抵受不住,被这鬼音贯耳,乱了心志。

“噗噗噗……”刘火宅的完全剑光落到万魂铠上,顿时如泥牛入海。

不,不像泥牛入海那样的,刘火宅的剑芒,至少能将万魂铠上的脸孔如气泡般,一个个刺破。

不过,却是前面的刚破,立刻又有新的脸孔浮现,顶替上来,根本于事无补。

而当刘火宅持着云若剑,整个插入到万魂铠内,看入的长度,好像足够将妖猿贯穿一样,但是后面,根本漏不出剑尖来,而妖猿本体,也毫无痛楚的样子……

这件万魂铠,看来是能将攻击,导引到非主界面的灵异空间里去。

刘火宅皱眉思索的时候,妖猿却狞笑一声,两只粗大的臂膀,和着扑扇样大手,恶狠狠向欺近到身边的刘火宅一把揽下。

若被揽中,估计就是个筋断骨折,扼成肉条的下场。

至少,妖猿是这样估计的,可惜……现实并不如它所想。

“阿律那……大擒拿手!”巨力涌现,配合神通,刘火宅忿然发力,却忽然发现,对手脆弱的有些超乎想象。

根本没用多大力,刘火宅将妖猿两条既粗又长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手臂,在身前打成了蝴蝶结。

至于打结的过程中,妖猿的胳膊“咔咔吧吧”响了多少下,就不赘述了。

先是疑惑,旋即恍然,这妖猿,虽然通过吞噬灵魂,直接将灵修等级提到了天道,却还没来得及补充血肉呢。

若等它将地面那些有血有肉的修真弟子尽数吞噬了,估计会变的挺强的,不过现在吗,看着孔武有力,不过是银样蜡枪头。

“神通……”这东西的万魂铠不怕刺击,却怕钝击!刘火宅顷刻明白过来,开始积蓄神通。

“嘎巴!嘎巴!”妖猿两手结在一处,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急的嘶叫几声,陡然发狠,张开獠牙大嘴,左肩膀头一口,右肩膀头一口,直接将两条胳膊撕下。

肩头开裂,筋肉裸?露,却并无血气喷涌,而是一股黑烟冒出,仿若恶灵之像,然后黑烟凝结汇聚,飞快的……转成了肉身,依旧肌肉虬结,威武雄壮,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这妖猿已浑然不是肉体,而转成了灵体,“吼吼!”龇牙咧嘴向刘火宅一笑,“死罢!”血盆大口张开,滔滔血光如匹练射出,夹着污秽黑光,中人欲呕的腥臭气息。

“神通,通背!”刘火宅终于转完了神通,不闪不避,一拳轰响妖猿巴掌大宽护心毛。

“嗵!”平地一个闷雷,响在妖猿胸腔。

“嘘……”妖猿的血光匹练刚刚吐出一点,就从血光,变成了血水,稀里哗啦呕了一地。

刘火宅的通背神通绕过万魂灵铠,直达内腑,还是把它击伤了,不过……性命无碍。

脸色再度苍白几分,妖猿挺直腰站起身来,肉化灵气,灵气化肉,来回一转,内伤已愈,张嘴又要喷吐。

此时,“嗤嗤嗤……”刘火宅周身上下黑气缭绕,腐蚀之响不绝于耳,却是那血光落到身上,化作血灵幻象,如跗骨之蛆,疯狂开始吞噬他的血肉,消磨他的灵光。

几个胆小的搬运者瞅见此幕,不免失声惊呼起来。

刘火宅浑不在意,灵剑锋锐不行,神通破坏也不行,那么杀手锏便只得一桩了,翻手掏出金光破魔阵盘。

功德珍贵,能省一点是一点,但必用的当口,节俭便是找死了。

功德疯狂的注入到破魔阵盘中去,八柄金剑金光煌煌,自成八卦阵型,仿佛大雪山之顶亮起了个小太阳,想不注意都不成。

妖猿眼睛眯成一线,脸上终于显露惊惶之色。

刘火宅与它的交手,说起来很漫长,其实不过几呼吸的功夫。

几呼吸过后,被击飞到一边的柳随风终于缓过气来,止了心痛,元神灵光磅礴,幻出道道残像,持着另一把天罡宝剑,来砍刘火宅:“小辈不要太嚣张!”

弥力多吞噬未完,道境虽可,肉身却脆弱,让刘火宅这么近身爆打,难保不出什么事来,柳随风嘴上说的轻巧,心中其实沉重。

飞到半截,陡然一声娇叱,三道金影,冲破大雾弥漫,杀入阵中。

章一百八十五 萧萧回头,九忧登场

三道金色鬼影,张牙舞爪,面目狰狞。www.65txt.com

却是风萧萧去而复返,天演英魂杀了个回马枪。

柳随风元神遁速已经够快的了,可是与天生能够飞天遁地的天魂相比,顿时落了下乘。

虽幻化道道残像,极尽扭曲之能事,躲不过天魂纠缠。

“你回来了?”刘火宅大喜过望。

“哼。”风萧萧只是鼻腔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你可听到……”刘火宅还想说话,冷不防天空中,下了骷髅雨,却是妖猿喷出的众多骷髅鬼影,这时候终于摆脱了刘火宅神通束缚,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淋将下来。

此时若用神通一卷,这些骷髅也就跟球一样,再度被卷回天空中区,但那样一来,必弱了金光伏魔阵,给妖猿逃遁的机会。

这个时候,刘火宅无比英明之前的决断,神念一运。

“呼呼……”满山风响,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眨眼之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满山头皆是刘火宅,以及他运使八卦伏魔阵的身影。

乾阳天光,坤地浩瀚,离火熊熊,巽风滔滔……

各种运使,各种爆发,却是云若奉刘火宅之命,一下将这一路行来,闲来无事录下的所有刘火宅修炼金光伏魔阵的影像尽数投射了出来。

仅只八剑,就已经够眼花缭乱的了,何况同时八百、八千剑,众人的眼睛,简直被刺的都睁不开了!

妖猿两颗红眼睛,更是被骇的只剩眼白没有眼仁……

骷髅雨下,真正的金光伏魔剑安能被这种手段阻住,但凡靠近的骷髅,直接被蒸发殆尽;那些近了刘火宅身的,则被神通轻轻卷起,抛的不知去向。www.65txt.com

还有更多的,则无知之无畏的冲进金剑林中,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根本找不着真正的目标,胡天胡帝的瞎逛。

真正的金光破魔阵,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强光,犹如昊日当空,堂堂皇皇的向妖猿压降过去,还未近身,仅仅强光,已经烧的妖猿万魂铠破,数以百千记的幽魂自那铠中飞出,褪去黑气,化作白息,四面八方的散去,摆脱束缚,重入轮回。

“嗖嗖嗖……”功德金书上,刘火宅功德值于是飞快的增长。

原来,以功德超度亡灵,不仅不减,反而增加功德,刘火宅终于明白,和尚们怎么那么喜欢超度这等事了。

早知如此,还什么云若化剑,什么神通通背呀,直接功德镇压多好,省事省力还有功德拿,三赢!

刘火宅心中大喜,不过事情……又哪儿有那么容易。

仅仅八重的柳随风没甚手段,除了摆阵,攻防一般。

更悲催的是,此间是生克造化阵,而非雪山封禁大阵,若在后者中,他说不定能从八重,直接拥有九重之力,可是这生克造化阵,却非为了迎敌,而是为了应付天劫,克敌制胜的手段便没几招了。

但是别忘了,没有柳随风,此间还有一个千影邪君呢!

瞅见妖猿无力,瞅见柳随风无能,千影邪君不会无动于衷,让精心准备许久的大计就这样玩完。

“商龙!徽龙!去!”见另外一端岌岌可危,他微一挥手,二灵服服帖帖奉命而去。

商龙锐利,徽龙爆裂,单论攻击力,这二灵是五灵中最强的,左右包抄而来,仅那滔天杀气,就让众人手足酸软,四肢无力。

更不要说……

“刷刷刷……”商龙终于冲进了人堆,能动的慌忙躲避,却还有许多昏迷不醒不能动的,瞬间被金风斩做了千百段。

这些天煞弟子,或者其他门派的探路精英,全部结出了金丹,许多更是结出了元婴,身死之后,金丹元婴懵懵懂懂的破体而出,还没反应过来。

金风到处,直接被斩杀当场,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又有徽龙一口吐息,滔天真火覆罩,将残存的几个也烧做飞灰,点滴无存。

刘火宅仗着阿律那身灵活无比,胳膊弯成了面条躲过金风数道袭击,但是下一回,下一回商龙与徽龙的目标,就是自己了!

金光破魔阵还在途中,此时放弃,功亏一篑……不甘心,不甘心呀!

心中正自天人交战,有声从远方来:“刘火宅,不要怕,我们来助你!”

“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镜花影!”吟唱伴着琴声,醉仙子仙音灵符化作甘霖,笼罩在刘火宅身上,将刘火宅,变成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一团。

“仙子?”列缺鸣顿时失了神智,呆呆愣愣看着烟雾中走出的倩影,浑然忘我,忘记四下一切。

之前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是千幻珠的幻术,让敌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遇到商龙金风、徽龙吐息这般的大范围无差别攻击,难免会被刮到一下两下。

但这镜花影不同,竟然每个影子每个幻象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也便意味着,都是假的,每个都分润了刘火宅几丝真实。

就算影子被打破,损失的是小部分肉体与精神,除非所有影子全部消失,否则只是受伤,绝不会死。

千幻珠下,命中已然极低,配合镜花影,刘火宅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身不摇影不晃,扛过了商龙第二轮攻击,将金光破魔阵插下。

“噗!”乾剑入体,妖猿一下停止了挣扎。

体表万魂铠彻底崩溃,一个个幽魂飘将出来,净化轮回。

“噗!噗!噗!”又三剑入体,妖猿虚化的肉体恢复了真实,**处鲜血汩汩流出。

最后四剑落下,妖猿必无幸理。

“徽龙,爆!”状况不妙到了极点,天煞门的攻击此起彼伏,尤其掌门鹰眼,奋不顾身招招一命换命,即便千影邪君之大能,一时间也有些应接不暇,当下用出狠招。

“呼……”暴虐徽龙,赤红如火的身躯瞬间膨胀如球,将全数灵气凝聚为一,一旦爆开,整个峰头,或无人能够幸免。

“阿弥陀佛!”紧要关头,佛号声起,破破烂烂油腻污秽的和尚,不知何时插进了刘火宅与徽龙中间,“此时不入地狱,何时该入!”

章一百八十六 和尚追凶,金蛭夺命

“啵!”伸出只手,说来奇怪,他一身污秽,独独这手,净白如玉,往徽龙身上一拍。www.65txt.com

“咻……”膨胀如球的徽龙,本就活动不便,瞬间被突然冒出来的九忧和尚推飞。

赤红的身体摩擦空气,散发高热,幻化流光,在空中划出经久不息的流星火焰,也不知飞到了几重天后,“轰隆”一声爆开,天空赤红一片,地面能见能闻。

这一爆之威可以想见,所有幸存者都擦一把冷汗,觉得无比庆幸!

不过,众人皆被九忧和尚神乎其神的出现,拉风的登场,华丽的爆炸吸引了注意,浑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柳随风完成了一道咒文:“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斗转星移!”

斗转星移,逍遥派秘技!

当等级低时,可以转移人的真气灵力,化人力为己里,而当其等级高时,则可以直接交换肉体方位,救人,制敌。

“噗!噗!噗!噗!”于是最后的四柄金剑,刺出之时,目标还是妖猿,刺出途中,目标陡然换做了柳随风。

结果一把插中妖猿,激得妖猿昏迷不醒,另一把却落空,还有两把,则插在了柳随风身上。

“噗噗噗……”风萧萧的绝阴天魂扑入妖猿体中,制造不出丝毫伤害,反而被一种怪异的力量吸住,竟不能脱,骇的风萧萧连忙散去演化。

但是,所有绝阴天魂的力量已经被吸收,还不回来了。

“哼,没想到,来了这么些人。今天……算你们赢了,不过下次,等我准备的充分,就不会像今次这么容易了!”妖猿昏迷,柳随风重伤,自己也被围殴中。三五中文网

见情况不妙,千影邪君也不再执着,冷哼一声,撂下场面话,一个跳跃,徒然出现在妖猿身边,单手拎起,再一个跳跃,又出现在柳随风身边,罩着中天宫龙甲,“扑”的钻入地底,转瞬消失不见,众人根本反应不及。

“哪里走?”九忧和尚修为最高,一跃欲追入地底,陡然又停住,身体一晃奔到商龙之前,“咻”一掌将击飞。

还要去飞角龙与羽龙,却已来不及,“轰!轰!轰!”接连三声大爆,一在半天,二在地面,整个大雪山平顶,崩溃碎裂,雪崩阵阵。

万幸,五龙之中,以商龙、徽龙最强,角龙、羽龙也不能说弱,但是一者执掌万物滋生木气,一者执掌极北黑水玄气,若做他途,也并不弱,但自爆的话,伤害未免就低了些。

生克造化阵两极,这边几乎安然无恙,被捕的各宗弟子算是救出了大半,但是另外一边,天煞宗九位长老,受伤就重了。

有与角龙、羽龙纠缠较紧的,直接灰飞烟灭,只得尸解转生,以待来世。

也有两三个重伤的,其中就包括鹰眼,还完好的不过一两个。

“好狠的家伙!”九忧和尚跺脚,灰眉倒竖,僧袍翻舞,“不能让他跑了!”一跳入地消失,也不知用的什么佛法,有没有希望追上。

“九忧大师说的对,此人修为绝顶,心狠手辣,今日不除,日后不知留下多少祸患!还有没有人要去,走入我这阵中即可,幻、月、流……”

一边念咒,一边行气,竟要施展那幻月流光闪。

“前辈,你的伤好了?”刘火宅不免疑惑。

“山下遇见了九忧大师,经他调理,已经基本无碍!”醉仙子点头,“流……光……”

法阵渐渐凝结成形,这股气息……

刘火宅心生感应,恍然大悟,醉仙子的幻月流光闪,原来并不是一门功夫,就说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武功能够穿梭虚空,比道法来的更加迅捷快速。

这幻月流光闪原来是法宝,与醉仙子灵魂绑定。

之前她中了蛊毒,肉身无法承受,于是由一个灵修之魂支撑肉身,但是这与灵魂绑定的法宝,就使不出来,直到伤好了,本身之魂醒来,方才能够。

受伤惨重,短了一臂,瞎了一眼,即便如此,鹰眼勉力直身而起,向醉仙子幻阵行来。

那两三个全须全尾的天煞门长老本来也跃跃欲试着,见鹰眼如此,不得不改变主意,想尽办法阻拦鹰眼,要他以大局为重,回去将伤养好了再说。

可鹰眼哪里听得下去,一边咒骂,一边挣扎。

风萧萧听的疑心大起,前面那些对话,她的确没有听到……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咻”的异响陡出,起自雾外,落向……醉仙子!

“千指天魔劲!”“啾啾啾……”鬼哭神嚎声铺天盖地,星星点点的真气,烟云汇聚,涌向猝不及防的醉仙子以及刘火宅。

尤其可怖的是,那每一道劲气,皆是张牙舞爪的魔头所化,灵动无比。

“波波波……”金光破魔阵正在运转,刘火宅于是手上不停,猛回头将金光璀璨的功德之阵,撒向了这记偷袭。

金光暴涨,魔头入阵,瞬间便被剑阵剿杀,但同时,也携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将刘火宅击的节节倒退,情况,跟数月之前,他接极恶老祖的千指魔功时一样。

要知道,他全方位升级了呀,不单升级了,还有了专破邪魔的金光破魔之阵,在炼化了天魔塔的极恶老祖手底,竟与之前没有两样?

刘火宅深受打击。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烟雨朦胧,雪月风花!”刘火宅动了,醉仙子也动了。

青黛娥眉略弯,勾勒出浅浅凹痕,虽只一弯,却传递出千般楚楚,万种可怜,叫人,甚至那些魔头,狂奔之势立减,仿佛于心不忍一样。

然后,“波”醉仙子的身体陡然爆开,化成朦朦胧胧的一团,不像刚才那样给刘火宅造出许多镜分身,而是如烟如雾,飘忽不定。

“哼,雕虫小技!”烟雾中传来极恶老祖不屑哼声,“大幻天魔!”

指功找不着目标,成千上万的劲气倏然汇聚,凝成了高几丈黑漆漆一尊魔神之像,其凛然之威,竟丝毫不下于萧道领召唤的五天五龙!

“吼!”天魔吐口,音波激荡。

醉仙子陡然凝结为一,散雾中跌落出来,吐了口血。

“哼,果然只是镇压,这六道金蛭乃我遍寻苗疆找到的洪荒异种,哪儿那么容易被你清除!”从醉仙子躯中,星星点点金光悠悠飞出。

章一百八十七 魔神凶横,情报换血精

金光中,铺天盖地的精练血气,似乎醉仙子一身修为,皆在其中,应该就是极恶老祖所说的六道金蛭。三五中文网

随着金光遁走,醉仙子面色白的几乎透明,能清楚看到如雪肌肤底下的青紫色血脉。

不过,修为损失还不要紧,金光后面,黑色魔神向醉仙子挥下了巨拳,不光要修为,还要她的命,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天演英魂!”此时此刻,唯一还有一点能力阻止的,也就风萧萧了,“刘火宅,今日且救你的心上人一把,来日若再见面,你这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家伙可给我小心了!”

绝阴天魂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衬托出风萧萧此刻,矛盾纠结,别扭反转的心情。

心上人,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倒退中,刘火宅万般无奈。

误解就在这个地方,不说清了不行啊,可现在,他哪儿有功夫说清楚啊……

极恶老祖的攻击,三成是在他这个方向呢!

“嗵!嗵!嘡!”绝阴天魂与天魔交手,天魔一巴掌扇飞一个,只是动作稍稍延误,对醉仙子的绝杀局面丝毫没有改变。

天魔塔,与灵剑羽阴,皆属超品至宝,不过论及根本,恐怕还是天魔塔胜上一筹,毕竟此宝出身上古,羽阴虽也出身上古,却是被埋没山间,以后世之法祭炼唤醒,这就差了一层了。

然后灵剑羽阴中寄托了数万绝阴魂,虽然挺厉害,与天魔塔几十层中,塔主经年累月,细心收集的魔头相比,则又要差一些了。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风萧萧与极恶老祖的实力,还差了一层了,多相比较……这种结果实在并不出奇。35zww.com

绝阴天魂瞬间就被弹飞,不依不饶的回身纠缠,时间上却已来不及。

这个时候,又有状况陡出。

“应该是这样!”“明明这样才对吗!”“不管了,照自己的来!”“陆嘉,这么多年了,我是第一次同意你说的话呢!”“呸,呸,呸,我稀罕一样!”……

却是陆嘉与柳婉歌这对欢喜冤家,一边争吵,一边也不知做了什么勾当。

当绝阴魂无力,悍然出手:“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虚空禁锢!乾坤反转!”

虚空禁锢属于陆嘉,乾坤反转属于柳婉歌,然后,从两声传来的方向,丝毫不逊色天道的力量,轰然排出。

“咔咔吧吧……”一道凛冽寒流吹过天魔,天魔体表,白霜凝结,不断加厚,瞬间成几尺厚的冰铠,以至于弯腰落掌的动作,变成了慢吞吞的慢动作。

而另一层天道力量,则落到了醉仙子身周,令她周围地面不停隆起,藏身处不断凹陷。

却是二者,在这段时间里,寻龙点穴,接掌了破损雪山封禁大阵,勉强借助大阵之力,向极恶老祖发动攻击。

“嘿!不自量力的家伙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极恶老祖咂嘴。

黑魔神暴怒,体表黑气一卷,冰甲爆裂,陆嘉吐血弹飞。

通常举大阵之力进攻,不会受到反伤,但是黑魔神的反击太强了,破碎的大阵根本无法尽数抵消,自然落到操作者身上一部分。

“嗵!”黑魔神的拳头化作流星,终落到了隆起的土包上,尘土飞扬,碎石爆溅,宛若火山爆发,柳婉歌自然也跌飞出去。

爆炸声里,隐约夹着惊呼:“仙子,小心!咔崩!”

“哈哈!”极恶老祖得意狂笑,收了六道金蛭漫天金芒,“有了这些血肉,老夫冲击九重指日可待!”

“前辈!”刘火宅错声惊呼。

“大家都尽力了,你……节哀顺变吧。”风萧萧口中这般说着,眼睛却根本不去看刘火宅的方向。

刘火宅无语,真真的哭笑不得,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天下武修第三,倾国倾城,艳绝人寰的醉仙子,真的就这样修为被夺,骨肉化泥,惨死此间了吗?

烟尘缓缓散尽,距离落拳坑处几丈远的地方,列缺鸣半跪于地,抱持着虚弱无力的醉仙子,紫竹枪断做两截落在身边,一条胳膊整个消失,但是,醉仙子安然无恙。

“桀桀……”极恶老祖的癫狂笑声戛然而止,黑魔神受了他的命令,原本已经掉头奔向刘火宅,油然停下了脚步。

“还来?没完没了了还!”极恶老祖暴怒,眼睛通红,“不要挣扎了,你们今天全都得留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

“哦?大罗金仙都救不了?那我呢?”正怒发冲冠的时候,陡然一个蕴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你又是哪根……”极恶老祖勃然大怒,扭头怒声,斥到半截,声音戛然而止,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那个方向,浑不起眼,只不过凭空开了道黄色门户罢了,让极恶老祖噤声的,是黄色门户里面,那股俾睨众生的熟悉气息——属于阳蜃的气息。

当今天下,能阻止极恶老祖的,的确寥寥几人,但这个,无疑是其中之一,还是排在最前的一个,尤超过千影邪君,九忧和尚。

今日之事,是不可能了,极恶老祖返身便走。

“先别走,你那天魔塔,还没彻底炼化吧?总是差了一点……”轻飘飘一句话,凝住了极恶老祖的脚步。

“莫非你以为,此宝在我手中三千年,还不如你手中二十年炼化的效果?”

阳蜃根本不露面,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就让极恶老祖脑袋上的汗一股一股冒出来:“天魔塔上,有你的伏手?”

“你猜!”极恶老祖很想咬牙,却又有些不敢,低声下气,一改前状:“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把那六道金蛭里的血肉还了。啧啧,这能转移血肉的上古魔物据说灭绝了数万年了,没想到能被你找到并且培育成功……”

极恶老祖面色不定,十分肉疼。

当然肉疼,那可是他通向九重修为的寄托呀。

他缓缓开口:“不如这样吧,我用一个消息,交换这些血肉。”是向醉仙子说的。

“如果是关于刀百里的事,我……已经猜到了。”醉仙子勉力起身。

“远远不止那些!”极恶老祖摇头。

章一百八十八 极恶指路,缺鸣表白

为了保住六道金蛭里的血肉精华,极恶老祖还真透露了不得了的消息。三五中文网

开头与醉仙子猜的一样,不光她中了六道金蛭,刀百里一样中了。

极恶老祖是在嘉峪关缀上醉仙子的,既给她下了蛊,没理由不顺便下了刀百里的份。

不过,给醉仙子下,是他自己想要,给刀百里下……却是受人之托。

没错,受千影邪君之托。

原来极恶老祖与千影邪君早就勾结,经常会找他帮忙推演,起初代价也和别人一样,用自己的或其他修真者的魂魄交换,后来被千影邪君知道,他成功育出六道金蛭,两人的合作方式就变了。

“这几年,中原武林许多武修突中剧毒,短短几日功夫,先是血肉亏蚀,继而修为消散,原来是你的六道金蛭作祟!”列缺鸣勉力道,这是他一直追踪的事,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募然得到答案。

“没错!”极恶老祖坦诚点头,“不过那时候,六道金蛭还吸不了八重天道,那些人身上的金蛭,都是千影邪君要求的……我一直不知为什么,直到方才……”

“就跟用碧玉葫芦储存魂魄一样,那厮怕是想用金蛭吸血肉,喂养妖猿。我炼化天魔塔后,再育的金蛭魔化变强,连八重天道也能吸了。全天下一共四个八重上,九忧和尚行踪不定,也未必吸得动,我培育的金蛭,自不会对自己生效,所以……”

目标只剩两个——刀丛云与醉仙子。

两人经楼兰一战聚到了一起,刚好又到了刀剑决战的日子,行踪有迹可循,不知不觉就成了二人猎物。

千影邪君推演行踪,极恶老祖负责下蛊,配合无间,分配方式自然也是对半分。

“这情报虽然隐秘,也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有用。35zww.com”思量一番,醉仙子道。

“最重要的部分我还没说呢……”极恶老祖摇头,“这金蛭吸纳血肉虽是随时随地,想将吸入的血肉完整的转移出来却不容易,必须用到上古遗下的祖蛊大阵。如今这天下,祖蛊大阵已经没剩几处了,那千影邪君,应该只知道其中一处。”

蜀川,南林竹海,裂云渊。

极恶老祖用千影邪君必带妖猿去的地址,换到了醉仙子武修精华。

“怎能让他这么得逞?”列缺鸣对结果万分不满。

原因很多很多,最重要一点,阳蜃只能用来吓人,是不可能真出来收拾极恶老祖的。

列缺鸣张张嘴巴,不再说话。

“没关系,早想武修转灵修,只是下不定决心散功,如今也算命中注定罢!”醉仙子倒是很想得开。

不过看的最明白的,是冷眼旁观的阳蜃:“其实,我的虚实,没一会儿就被那和尚看穿了。”

“看穿了?那他怎么还……”

“恐怕,是他想让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吧?”

极恶老祖,有分身叫做道城;

道城这个名字,出自风火连城;

同在风火连城的,还有柳随风;

而风火连城散伙,就在剿灭萧道领一役。

现如今,柳随风跟了疑似萧道领的千影邪君,而极恶老祖,对柳随风深恨不已,甚至要用这种与理不合的方式拆对方的台……

林林总总的蛛丝马迹汇集,当年真相,刘火宅觉得已明白了五六分,只是还有很重要的几个疑点没有理清。

“什么?刚才那千影邪君,有可能……有可能是我的父亲?”大战既止,众人若么救助伤员,若么调息运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风萧萧来到天煞长老面前,帮他们救醒几百个差点变了妖怪口粮的天煞弟子,闲谈之间,终于得知了猜测,失声高呼。

恰在此刻,金光一闪,九忧和尚出现在山头。

“前辈,追到了吗?”有人急切问道。

九忧和尚惭愧摇头:“此人用的祖龙腾挪之术,循着九州龙脉遁行,方向好猜,速度却冠绝天下,虽带了两个人,和尚硬是追不上。看方向,应是循着昆仑龙脉一路往西南去了……”

“循着昆仑山……不行,我要去看看!”风萧萧哪里按捺得住,御灵剑羽阴便飞入了天际。

“等一下!”刘火宅赶忙飞身去追,等待他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绝阴魂拦阻。

“我现在就想弄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心情与你亲亲我我……”风萧萧走的决绝。

“不,我不是说那个,我是想告诉你,千影邪君未必就是……”神通拨开绝阴魂拦阻,哪里还有风萧萧的影子,早已经没入天际不见了,“……你父亲。”

刘火宅看着远方的山峰呆呆出神,另外一边,醉仙子奋尽全力站起,就向楼兰洞天的门户中行去:“我得,得赶到嘉峪关去。”

“你刚散了修为,失了精血,需要好好休养。”列缺鸣拉着她的手不让。

“放开,让我去!”

“不放!”

“放开!”

“不放!”

“你当真不放?”

“当真不放!”

“果然不放?”

“果然不放!”

“那就别怪我……”按说此时,醉仙子已远远不是列缺鸣对手了,但陡然之间,从醉仙子身上,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者气息,扑面而来的灵息,瞬间弹开了列缺鸣五指,醉仙子化成一道流光,没入了影鼎金圈。

入门之后,醉仙子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回身探头,桀桀怪笑:“小子,你似乎对我有点意思?”

闻者绝倒,哪有女人这么问的?只刘火宅一人明白,此刻的醉仙子,不是真的醉仙子,托灵的老鬼想问而已。

列缺鸣微微一愣,脸不红心不跳,直接点头:“是,我欲与仙子结作道侣。”

他还真点头了!且点头之后,立刻表白!

未免太直接了吧?怎么也得先认识一下,深入交流交流,由普通朋友,而至亲密朋友,由亲密朋友,而至男女朋友,然后才能到双俢结侣的境界吧?

醉仙子问的已经够奇葩了,列缺鸣答的更绝,简直是奇葩里的战斗葩,不能以常理度之啊!说不定这二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队……

凡听到这席对话的人,心中皆生出这等赞叹。

“可是小子,你知道老身究竟是谁吗?若知道了老身的身份,活活吓死你。”老怪怪笑吓道。

“晚辈却不是吓大的。前辈或许比晚辈大些年岁,大些辈分,但年纪辈分于修真者而言,如同浮云。列缺鸣自从见到仙子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此心已归仙子,无论仙子允与不允,心皆如此,永生永世不变!”

章一百八十九 日行万里,赶赴雄关

醉仙子终究走了,说是赶去看刀百里,有些狼狈,更像是招架不住列缺鸣。三五中文网

陆嘉等人包括列缺鸣也走了,此间事大,接下来他们也插不上什么手去,且都急着回报师门。

陆嘉等人要报的,是关于柳随风的叛逆;列缺鸣要报的,是六道金蛭的公案。

只天煞门留在了原地,长老们分散四方,有的要打理数百个晕倒的弟子,有的得阻止暴躁狂乱的掌门鹰眼,还有一些,锲而不舍的追向了风萧萧,担心她一个人万里追父有危险,最后一些,则深入残破的雪山大阵,寻找当初凭借阵威,阻挡他们前来的神秘人。

可惜,这些人若么死了,若么消失不见了,就算用他们的尸体以魔教手段,唤回神魂,一个个也都是残缺不全的,什么线索问不出来。

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机密的行事,如此厉害的手段,怎会留下这些小手脚由人追查。

这一场雪山大战,似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无论攻方还是守方,但因缘际会,无论参与人数,还是高手的数量质量,甚至跌宕起伏的过程,与数月之前的楼兰大战,也都相差不多了……

战斗虽然结束,因战斗而生出的波澜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一些人已经敏感到,不过数月之间,接连楼兰、雪山两场百年未必会有的修真界大战,似乎预示着,新的一轮修真浩劫徐徐拉开了帷幕。

但是,一切究竟从哪里开始的,怎么开始的,没有人明白,所有人都在局中,不由自主,迷茫前行!

话题扯远了,以上那些事,都是修真界高层需要考虑的问题,就眼下而言,最重要还是阻止萧道领夺到六道金蛭,阻止他去裂云渊,将六道金蛭中血肉转与妖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因为妖猿此物,太可怕了!

吞噬血肉,便强化了自己血肉;吞噬灵魂,便强化了自己的道法;修真界对这种体质有个名讳——太古魔躯。

每次太古魔躯出现,便意味着修真界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劫,劫后修真十不余一,功法失传,流派陨落,往往几百年都恢复不了元气。

而且,这还是一万年前的事了,最近万年,倒是久未有太古魔躯降临世间了,以至于那太古魔躯已经成了神话传说。

修真界流传,这是因为人间灵气稀薄,太古魔躯降临也无利可图的缘故,但是……只要太古魔躯重现,必定要将之尽量斩杀在萌芽阶段,这是已深深植入修真者血脉的烙印,千万年不变。

还有战斗力的九忧和尚,与刘火宅,随着醉仙子一起走了。

玉无瑕同在此列,不过穿过门户抵达楼兰洞天之后,她就留下了,没和那三人一起,而是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去了。

萧道领走的方式,是循着昆仑地脉,从大雪山一路向西南至嘉峪关。

醉仙子一行,则是通过洞天传送,先到楼兰,然后从楼兰到嘉峪关,路程缩短了将近一半。

最重要的是,一路上还有逆天级的法宝,皓月金环襄助,连结月海,扭曲空间,一瞬三千里。

散掉了武修精血的醉仙子,直接借力附身古灵,没用多大功夫,就将实力一路由筑基、辟谷、胎息、结丹、灵动、元婴……推升至了可以使用皓月金环的出窍巅峰。

虽然这门法宝还有诸多限制,比如说,月圆月缺一轮,只能使用三十次,多不退,少不补,以及月圆能瞬三千里,月扁时能只能瞬三百里等等……

在醉仙子不计血本的催运下,一行三人仅花了一天一夜,便走过了至少需要三天三夜才能走完的路。

这还包括了醉仙子推演神通的那几个时辰。

虽然这速度已经冠绝天下,绝对比千影邪君从大雪山遥遥赶来快上许多,但是……仍旧没来得及!

刀百里死了,武修天下第二高手,刀字世家的家主,死在了刀剑决斗的第二天,那已是十天前的事。

当时醉仙子正奔驰在昆仑山,被极恶老祖追的豕突狼奔,都没到极北冰原地界呢。

这就是六道金蛭厉害的地方,若非有附身古灵支撑,醉仙子也早死了,绝支撑不了半个月之久。

所以当刘火宅一行三人赶到的时候,刀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刀百里就是刀家的天,刀家的地,刀家的一切,主心骨倒了,传承不过几十年的刀家,轰隆隆一下就倒掉了。

军方不听调令,官府幸灾乐祸,门客四散而去……

若不是有自觉惭愧,将尸体送回的剑千山罩着,恐怕刀百里留下一家老小,都没有办法保全。

即便现在,门客串通妻妾,卷着财产跑路的,都处理好几起了。

若没剑千山镇守,一向搞的嘉峪关天怒人怨的刀丛云,估计早被觑到曙光的黎民百姓活活打杀了。

“师妹,对不起,我……”当风尘仆仆的刘火宅一行三人赶到,名剑山庄的大供奉,第一句便是这。

心中五味杂陈,和刀百里争斗几十年,争的早已不是女人,而是寂寞了,陡然之间,对手就死了,剑千山心中,满满的全是伤心。

送尸于此,一是尽人事,二倒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打自己一顿,骂自己一顿,自己都能好受些,结果,没有,一个都没有!

知道父亲死了,刀家的二世祖已经整个崩溃了,刀家的天塌了,第一个埋的就是他,然后其他人,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

剑千山没有迎来打骂,倒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人情冷暖。

好了,终于有打骂自己的人了,良心可以稍稍好受一些了!

见到醉仙子,剑千山充满期待的迎上来,结果……

“我知道事情与千山师兄无关的。百里……他的尸身在哪儿,我要检查检查。”

“啊?……什么!”很是呆滞了一下,剑千山回过神来,无比郁闷,“师妹,你说的话,是,是什么意思?”

章一百九十 仙子说古,江山报仇

就是那个意思!

得知了大雪山上的一切,剑千山勃然色变,他虽是名剑山庄的大供奉,爱剑成痴,本身却另有门派。www.65txt.com

他与醉仙子师兄师妹相称,是有来历的,这等关乎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大事,自然知道其中的分量。

当下再无废话,带着三人一行,来到了刀百里灵前。

比照正常情况,死了十来天,即便路上耽搁了两三天,也早该下葬了,可是刀家如今混乱不堪,刀丛云更是惊恐过度,时时陷入混乱,竟没一个人站出来主事。

剑千山也只能把灵柩停在正堂,施仙术以保持肉身不腐。

倒是省了事儿,不必挖坟掘墓的验看。

检查结果很无奈,刀百里的确死于六道金蛭,精血都枯了,但吸饱了他精血的六道金蛭,也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

金蛭平时能够行动,但当吃饱了喝足了,就会一动不动,除非有人收取,这是极恶老祖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那就不是萧道领,另有其人。

也很正常,萧道领既与极恶老祖商议好了策略,合作分工,各取所需,那么早在此间安排了人手,等到萧道领死,立刻出手夺取,也是合乎情理的。

此时此刻,那个卧底恐怕早到了萧道领安排好的地方,就等着萧道领带妖猿赶到,取了金蛭,再一起去裂云渊祖蛊之阵。

此时再要调查,究竟是谁趁乱取走了金蛭,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www.65txt.com

不过刘火宅,还是问了剑千山一个问题:刀百里死后,有没有朝廷的人来过,或者说死之前突然出现,死之后又突然消失……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刀百里死后,只有河湟巡抚带人来过一趟,哦,对也,似乎就从那日之后,百里的尸身忽然开始腐烂,需得仙法护持才行。难道此事,还与官府有关?”

“这小子虽已入了修真界,在世俗界却有一个爵位——启郡王。”醉仙子解释道。

这个称呼,剑千山听过,因为关系到世俗高层的传承继续,修真界是必须要知道的,因为那是不能碰的雷区,总得先知道雷区在哪儿,才好不碰吧?

“放心吧,那萧道领试图参悟王者大道,所图绝不至于世俗,总得闹得修真界大乱之后,才会影响到世俗界,你那皇帝叔叔短时间不会有事。就算他在朝廷上下埋下许多卧底,也要等到他逃过修真界追捕之后,才能动用。”醉仙子却以为,刘火宅是担心自己叔叔,才会那么问,自顾自宽慰了一番,陡然醒悟。

“喔,对了,你那好兄弟,我听人称呼他萧兮若,似乎正是那萧道领的孩子,日后你们两个说不定……等等!”忆到此间,醉仙子陡然色变,“那孩子,叫做,叫做萧兮若?”

大雪山乱战,真的是太忙了,眼花缭乱,瞬息万变,以至于醉仙子都无暇细想,到了此刻,忽然意识到某些状况。

“你才想起来?和尚还以为你早就想起来了呢!”九忧和尚摸着光头说道。

“想起什么?萧兮若这个名字怎么了?难道……是你的私生子不成?”剑千山很不合时宜的开了句玩笑。

“不是私生子,就算是,也是私生女才对!”

“啥?”剑千山顿时风中凌乱。

“你知道,你们知道,萧萧是女孩?”刘火宅同样震惊,“你是萧萧的妈妈,问月公主?”难以置信。

醉仙子赶忙摇头:“不是,我只是,只是与这孩子有些渊源。”缓缓说出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古怪,从她的心上人,前任的天道第一人战江山,天人五衰开始。

天人五衰,并不是立刻就死,而是一个过程,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不乐本座……林林总总,直到最后精竭气尽神消魂散魄飞,彻底消散不见,统共持续了三年时间。

不过这三年里,战江山没有一天空闲,他说五衰之前,自己异常清明的看到了天道大势,看到了人间,不可遏制的滑向了堕落混乱,不可聊生的一面,他要拯救这人世。

拯救人世,同时也是向把他推下天道山的神秘人报仇。

他可以用直接的法子,将一切都揭露出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希望那个人,在一切尽在掌握,野望就要实现的瞬间,跌落深渊……于是凭空多了好多手脚要做,不断的推演,不断的计算。

他开始在乱世中奔走,先是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个孩子,贴身抚养,整日在那孩子身上,也不知进行着什么勾当。

后来又去了萧道领的地盘,当时萧道领还活着,膝下仅有一子,又是他,用了一门惑乱阴阳的通天手段,硬生生的将风萧萧,从女孩,变成了男孩。

本质上她还是女孩,但只要她不说破,无论谁看着她,都是毫无疑问的男孩,狄太子于是横空出世。

当时纳兰问月尚在,并不知道日后那么多变故,以为战江山是欲图从龙之功的术士,没有在意,直到后来,萧道领身死,西山别院被神秘人血洗,已经修成元婴的纳兰问月竟也不是对手,又是战江山出手,将纳兰问月和孩子救走,同时以通天道法,将龙骧、虎贲两营的人,也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她这才知道,此人神通深不可测。

接下来二人到底说了什么,讨论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总之办完这一切,战江山身边又多了一个孩子。

这些事,极其隐秘,除了玉无瑕,也就是无忧和尚,一向与战江山走的近,略略知道一些。

甚至另外一个,究竟叫什么名字他们都不知道。

两个人一度怀疑,战江山不想天人五衰而死,试图找体质特异的孩子夺舍,借体转生。

不过所有怀疑,所有疑惑,都在一段时间之后,战江山安然坐化时消失了。

坐化之前,战江山送走了两个孩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九忧和尚与醉仙子也不得而知……

只是后来他们推测出来,战江山改了两个孩子的命格,赋予其中一个举世无双的运势,另一个冠绝天下的禀赋,成为他报仇的伏手……

章一百九十一 久别归家,物易时移

醉仙子、九忧和尚还有剑千山,立刻御剑赶往裂云渊。35zww.com

这个时候,大雪山之事,也终于传遍了江湖,萧道领未死,潜修王者之道,柳随风附骥,召唤恶鬼弥力多,祭炼生克法剑……连串的消息传的甚嚣尘上。

传说当年,柳随风、周火、道城三人合击萧道领,却未料到萧道领修为高绝,更兼王道强横,生生折服了柳随风,令他阵前反戈,反干掉了周火道城二人。

如此一来,当年那段公案,顿时许多疑点揭开,比如说,周火尸体背心的致命伤,比如说,那从未见到的据说与道城一同坠入魔渊的尸骨……

传说这些年来,萧道领一直藏身于世人遍寻不见的前朝皇陵中,借助皇陵封而未散的王气,继续修炼自己的王者之道,若不然,他从王位上退下,修为早不得寸进。

传说前朝皇陵中,还埋藏着无穷无尽的兵刃、盔甲、法宝、灵丹、妙药……已经尽数为萧道领所得,就是靠着财帛动人心,一直在偷偷的发展自己的势力,游荡在主流修真界之外,继续图谋皇帝之位。

更有人翻找典籍查出,弥力多乃是佛教恶鬼,地狱道中赫赫有名。

人间史上,大劫无数,弥力多登场的次数不算太多,但每一次,都是那些劫数最凶的时候,这恐怕不是偶然……

流言蜚语,什么样的都有!

时隔不知多少年,修真界再度风起云涌。

老人犹记得过往的大劫,对各种传闻只是听着,不发表见解;

许多年轻人,从未经历过大的风波,只将这些,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变本加厉的加以散播,传的多了甚而觉得,现今的修真界风平浪静,好生无趣,若有个劫数啥的供大家耍耍,倒也有趣的紧……

真传一句话,起哄九十九。www.65txt.com

扯远了,回正题,醉仙子与九忧和尚裂云渊去了,刘火宅却没有与他们一路,而是御剑向东南,以冠绝天下的速度,赶往了洛阳城。

说起来,他生在洛阳,九州流离,西域大宛也待了不少时候,这条路,却实打实第一次走。

不过,无暇欣赏一路上,由冬雪覆盖到秋风扫落叶的季节交替,全力御使云若化剑,也就三天功夫,横渡万里,来在了洛阳城。

五儿府院中,属于自己的宅院前按下云头,入目一片破败。

主人久未居住,无人搭理,院里落满枯叶,墙角爬满蛛网,房檐、墙壁上,一条条一道道的水渍泥迹,是雨水顺墙流淌时印上的,间或的,还有一片一片的青苔,在墙角边,瓦片缝里倔强的生长着,甚至……还有不少墙头草随北风飘摇。

不过四年而已,四年时间,曾经的家园,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人间变化果真悬殊。

看来变化,才是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要素啊!

气变则生风,时变则势移,物变而……正遐思间,“噗啦!噗啦!”有打扫庭院的仆役,抡着大扫帚打扫落叶至此,见到院中站了一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楚了刘火宅模样,发出尖锐哀戚的惊嚎:“大,大,大郡王,您回来了?”

面上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惊,“噗通”把扫帚扔在了地上,泪如涌泉:“大郡王,奴才就知道,就知道您福大命大,一定会回来的……”

抹着泪,哽咽完这一句,此人陡然醒悟,撒腿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快,快,快来人呀!大爷府里的,账房、书童、厨子、丫环……你们这些家伙,都死哪儿去了,快些过来,过来,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这个人,似乎是……当初的管事太监,看起来自己走了以后,混的很不如意啊?

这也是变啊,地位之变,人心之变,看着此人身上掩不住补丁的旧衣服,刘火宅心中核计。

尖亢嘹亮的声音,在五儿府中响起,就好像,一块小石头落在水里,不过……却非落入池塘,而是落入大海,一点涟漪都没溅起来。

空留管事单薄的背影,在寒风中瑟瑟战栗……

管事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急,越来越悲戚,过了一会儿,干脆哭了起来:“你们,你们这些死没良心的,一个个都各奔东西,各谋前程了……大爷回来了,竟然无人服侍,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

许久,又过了许久,终于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传到这片几乎被遗忘的地界:“这老家伙,自从当年被打之后,就神神叨叨的,终于彻底疯了!”

“醒醒吧,别叫了,没人来!哭丧一样,真他妈难听!”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疯!”管事无力的道。

“就疯子,才老说自己没疯呢!”

七言八语,到最后,连管事自己都疑惑了,揉着眼睛跑回屋中,“噗通”一声跪倒门口,“没了,真的没了……”院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刘火宅的影子。

疯了!看来自己真的疯了!管事太监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失魂落魄,陡然,却有声音从身后响起:“什么没了?”

豁然转身,站在门外,向自己瞧的,不是刘火宅还能有谁?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管事太监无力的道。

但是,他一个人疯了,不可能所有人陪他一起疯呀?摇摇晃晃一起摆过来的另外几个青年揉眼睛拧眉头,各种端详,但是怎么看:“好像……真的是大爷呢?”

“没错,像!真像!若大爷大上三四岁,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呼啦哨……”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跑掉了,“是大爷,大爷真的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嚎叫,那气势,和歇斯底里的管事太监,就没的比了,很快在府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踏踏踏……”没过多久,装备齐整的一队护院,伴着个歪眉斜眼的消瘦少年,就来到了此间。

“大哥回来了?真是胡说八道,大哥明明已经死了!”消瘦少年来到场中,三白眼一翻瞪向刘火宅,“好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我大哥。来人,把他给我架出去,重打五百大板!”

“二爷,五百大板下去,就算轻轻打,也死透了!”有人委婉的提醒。

“咣!”大嘴巴乎在这张脸上,“要的就是打死。冒充朝廷郡王,这个罪名,还不够打死的吗?”瘦少年勃然大怒。

章一百九十二 兄弟重逢,今日定鼎

“蹭楞蹭楞!”一队护院顿时闹出好大的动静,奔上前来抓刘火宅。www.65txt.com

“你们敢!你们敢!”管事太监歇斯底里的跑上前去,奋力阻止,“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要犯上造反啊,不怕被夷灭九族吗?”

刘火宅不动,环视四周,看着护院奉命,太监阻拦,更多的围观者心怯的找地躲藏,募然笑了:“老二,早跟你说过,少花些心思在女人身上……我走的时候,你便肆无忌惮,这才多大岁数,体虚气乏,怕是用不了几年,肾水就要枯了。”

眼前的少年,姓刘名岁,五儿府里排第二,号恒郡王。

岁数比刘火宅小一点,但是太瘦了,皮包骨头,看身形格外显小,若看那张青白泛紫,眼圈深陷的脸孔,则知道此人酒色过度,岁数其实不算小了。

“你,你……”刘岁指着刘火宅,眼中闪过厉芒,“竟然嘲讽本王,来人,不要打板子了,给我直接射死!”

护院依言摸弓搭箭,这一次,管事太监无论如何阻止不了了。

“不要,不要,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管事太监像个哀怨的小媳妇一样,哭哭啼啼,徒劳无功的团团乱转,东扯一把,西抓一记,然而刚才,他可以拉人衣角,拉人裤腿,现在,人家站着不动就行,他实在没办法把所有人的弓箭都揪住呀。

看着护院眼中凶光,他心中其实也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是为了皇位啊……

皇帝无子,五儿郡王里面,必有一个会是将来的皇帝。

借着冒名顶替的因由,将刘火宅除去,那么自己,当上皇帝的机会就大一些,这笔账谁都会算。www.65txt.com

而这些护院,若日后成功了,今日之事,便是从龙之功!也都会算。

在这里的郡王也不止刘岁一个,他是冲出来了,没冲出来,躲在后面看着的,估计也有一两个呢吧。

反正人是要杀的,谁杀不是杀呢,都在那看热闹呢。

罢了罢了,今天拼却性命不要,就当尽忠了,眼见弓已开箭已在弦,管事太监陡然冲到刘火宅身边,大字型张开,护住了刘火宅正面。

“嗖嗖嗖……”箭如雨下。

太监不由自主惨叫连连,久久……之后,忽然发现,“咦,怎么不痛?”张开了眼睛,正面,是刘火宅淡定笑面,回头,是一圈护院呆若木鸡的神情。

弦已弹箭已出,歪七扭八插的哪里都是,就是没有一根,落在刘火宅与管事太监身上。

“蠢货,你们这些蠢货,这样都射不中!”刘岁勃然大怒,揪着护院开始扇耳光。

“恒郡王,不是,不是我们射术不好……”护院哭丧着脸。

“何必呢!”一直伫立看戏的刘火宅摇摇头,第一次开腔。

向十几名箭手一指,“轰!”虚空里大掌落下,登时将箭手们拍翻在地,骨折之声如爆豆响起,一个个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上前一步。

刘岁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你,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没错,说起来的话,我也算是妖孽了。”刘火宅淡然一笑,“换种说法,便是修真者。”慨然叹息,“你说你是何必呢?就算你不杀我,既已踏入修真之门,我便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

刘岁脸色登时变了,煞白煞白,勉力道:“大,大哥,原来真的是你……好几年不见,弟弟真的……真的有些认不出了!”

“现在知道叫我大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刘火宅笑,也不生气。

刘岁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气氛正有些尴尬,从远方,胖胖的身影带着几队人极速奔来,一边狂奔一边咒骂:“老二,快给你住手!我知道你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这一回,我可带了许多人来,若不住手……咦?”

拐过弯角来到场中,看见一地躺尸,尴尬惊恐的刘岁,戛然止步,几眼扫看,顿时便知就里,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回来了!”

“上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找到了那叫什么江湖的玩意儿,学到了那些高来高去的本事!二哥他怎么了?说你冒认,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动手!”情况不那么急了,他也恢复了对刘岁的称呼,刚才可是口不择言叫骂老二来着。

“老四,你也来了?”看着小胖子,刘火宅第一次笑了,真心的笑,“既然你也来了,那就……都凑齐了啊!”

凌厉无匹的气势陡然冲天而起,几欲刺破苍穹,伸手一指,无形的大手从旁边的屋里又提出两个人来,一个叫做刘镇,排行老三,一个叫做刘英惑,排行老五。

“早就来了,怎么不跟大哥打招呼呢?”

刘镇与刘英惑如被上吊,张牙舞爪不得解脱,憋的脸色通红,哪里还有能耐说话。

他们的手下也有忠心护主的,刘火宅神通挥出,大耳刮子横扫过去,连滚带爬就倒在十几丈外了,顿时所有人噤若寒蝉,再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五儿郡王老大回来了,走时是府中霸王,回来之后,依旧是众人仰视的对象。

连胖子老四都震的惊了,不过,却是震惊于刘火宅的能耐,抓耳挠腮,十分想学的样子。

“啧啧,兄弟五个,一个要杀我,另外两个在边上偷看,就有一个,知道来救我……既然成了修真,从此做不了皇帝了,今天在这儿,不如就把皇位定了吧。”刘火宅继续淡定的笑,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内容。

自从大雪山后,他的心中,一直憋着一团火呢!

因为牵连二十年的阴谋,因为悲催的温泉偶遇,因为风萧萧的不辞而别,这兄弟几个,今天算是撞上了。

“大哥,别别,我对做皇帝没啥兴趣!”胖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个时候,也就他,还有这种当仁不让的精神了。

刘火宅笑了:“不当?那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三个死定了!当不当的,以后再说也没关系。”

云若化做令人胆寒的巨剑,毫不留情向无力反抗的三兄弟刺去。

“住手!”正当此刻,遥遥九天之上骤起,如雷翻滚,帝气山上的三位终于坐不住了。

章一百九十三 直上云端访云山

帝气山上修士,终日镇守在皇帝头上,要看住的,可不仅仅皇帝一人,同时包括了后宫嫔妃、已出皇子甚至是……那些未曾出世,但身具皇帝血脉的胎儿。www.65txt.com

世事多变,难保这不起眼的胎儿,日后就会坐上九五之位。

故而所有这些人,都要受到帝气修士暗中监控与保护,关注他们不得接触修真之事,保护他们不被修真者的力量干扰到。

死可以,不能因修真者而死,这是底限。

所以,若要说起对帝王私密之事的掌握,皇宫里面负责写帝王起居注的史官,没有帝气山上修士知道的更多。

发生在五儿府这边的异常,也自始至终没有避过这些人耳目,之前怎么吵怎么挣怎么打五百大板,那些都可以不管,刘火宅以一个修真者的身份,威胁到郡王亲命,修士们就不能不管了。

先是一喝,以神念爆出,彷如雷劫一般直透识海。

刘火宅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那不是普通神识,是透过灵器帝气山放出来的,有天道好几层的威力。

不过,也就是一顿,长剑速度不变,威力不变,拦腰斩向三个皇子……

“住手!”第一声喊,当中还蕴着警示之意,这第二声喊,就是暴怒了。

从九天上,一剑,一拂尘,一佛钵,携着开天辟地之势向刘火宅压来。

但是,又哪里来得及呀?

云若巨剑一扫而过!

“妈呀!”刘岁、刘镇、刘英惑顿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裆下尿迹宛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原来云若剑透体一瞬间,散化做雾,把三人让了过去,扫过之后,复又凝聚,根本就是障眼法,但动作奇快无比,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的,都以为是剑太快,挥刀断体不见血涌般锋利,包括当事者,也都吓的屁滚尿流,一片狼藉。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这一剑下去,帝气山上的三位,顿知孟浪了,可是法器已经出手,一时半刻却收不回。

“就这点水平?”刘火宅斜眼上挑,微微发哂,调集天地元气及全身精血,“阿律那大劈空掌!”

剑、拂尘、佛钵携着锐气,刚刚砸落,铺天盖地的混沌之气,就如翻江倒海,裹挟着云若的物化之能,轰然迎上。

气劲对法宝,原本只有吃亏的份,因为法宝威力集中,穿透性强,但包夹着云若的混沌之气,则是另类。

法器撞上滔天巨掌,不像撞在气上,甚至不像撞在巨浪上,因水减速,倒像是撞在礁岩上……

“砰!砰!砰!”接连三声闷响,三件法器生生被震到掉头飞转。

冠绝天下的禀赋……混沌之体……似乎真的很厉害的样子……刘火宅心中喟叹。

这才是他心中最大的邪火——自己,极有可能是战江山当年培养的另一个孩子。

一直以来,自己向道之心十分坚决,除了秉性之外,还有一个原故,便是他隐约记得,且时常做梦,梦见自己飞天遁地,上穷碧落下入黄泉……思来恐怕皆是儿时记忆。

虽然和风萧萧早有前缘让人欣喜,可看似巧合的相遇相恋,却是人为的前定,看起来是刻苦努力、奋力拼搏才有的修行速度,却是三分靠人,七分靠死人……

这种事无论落到谁身上,都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吃苍蝇还能吐出来,这等事,却是吐都吐不出来。

“轰!轰!轰!”几十丈高空迸发强风巨震,将众人吹的东倒西歪,滚了一地。

刘火宅也从出神中醒来,将手一指,泛黄的药丸悄无声息落到管事太监手中:“从此往后,天下只有刘火宅,再没有启郡王刘长庚了。不要跟着我了,自谋前程罢。这是一颗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黄芽丹,吃下去足以令你沉疴尽起,延寿十年,若是送人,也足换回你一场荣华富贵!”

不理管事太监叩首,院子里的一地狼籍,襟袍一震飞上天空。

万里迢迢返回洛阳,看亲人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上帝气山呀。

不过帝气山飘渺无定,又掩在神都帝气中,寻常手段很难发现,不得不用这引蛇出洞的手段。

“刘火宅?或者叫你启郡王刘长庚?找我们何事?”随着大雪山一役风传天下,刘火宅的名字,也正式进入了修真界视野。

年纪轻轻,修为十分古怪而且高超,比武当年轻一辈号称第一的列缺鸣恐怕还要强大几分……

他来洛阳干什么?帝气山上的三位李古衣、道一、张亘水皆心中疑惑,带着几分戒备,这个时候,他们也明白过来,这位纯是找人来的。

这少年修为不俗,从刚才凭一己之力,而且,仅仅是护身灵息,就将三宗法宝震回的表现,只比传闻中更强,贸贸然的找上门,莫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是出身皇族。

“我既已入道,启郡王之名就休要再提了,两界共守规矩还是要讲的。”刘火宅一改地面时凌厉,和蔼可亲的道,“我只是想向诸位,打听几件事……”

****

“怎么会是……这些问题?”刘火宅走后,三位帝气山修士面面相觑。

“这分明,是质疑咱们的专业性吗?”道一和尚不忿的道。

“行了行了,萧道领复出之事震动修真界,他怕也是担心,这么多年,萧道领有没有在朝中留下伏手吧?我们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就多看,少说,小心谨慎吧。”武当李古衣摇头。

“什么叫做犯过一次错?当年又不关我们的事,明明是那柳随风,鬼迷心窍简直是……若被捉回了师门,定要他……唉,也不知道掌门会不会手下留情?”逍遥张亘水更是叹息,担忧身为柳随风兄长的柳潇痕掌门,会不会因私废公,放过那混蛋一马。

三位修士犹自争执不休,丝毫没有怀疑,柳随风逃之夭夭甚至是反攻倒算成功的可能性,刘火宅却离了帝气山,飞向了下一个目的地——神都皇宫。

章一百九十四 花房问答,叔侄对眼

时逢深秋,金风呼啸,草木枯零,天地间本应一片萧瑟。www.65txt.com

然而洛阳皇宫里面,依旧是温暖如春,溪流潺潺,草木丰茂,柳绿花红,一如春暖花开时节。

最近几日,皇帝刘义成心情似乎挺好,偶尔批阅完了奏章,便会到御花园里走上几圈。

仅留下老太监易士卒一人侍奉,其他人都被赶的远远的。

“老冯,你看着这御花园里,隆冬将至,本应该花果凋零,草木枯萎,树叶飘零,一片肃杀景象才对,然而不过是烧了火龙取暖,搭水晶之墙取光,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顿时就破了……”看着那些茁壮的花草,刘义成的内心似乎也受到感染。

易士卒心中琢磨了几轮,皇帝的话,本就是用来揣摩的,何况这等意境极深的话。

然而怎么琢磨,不知道皇帝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句,似乎有意,又似无心,纯粹有感而发。

当下装作不明所以:“唔,老奴听说,在扬州与蜀川之南,更南面的地方,无所谓春夏秋冬,一年止两季,春夏春夏春夏……号称四季如春。炼丹房里的道士虽没什么真本事,看来也是走遍了天下,到过极南的。晓得拿地暖天光,将御花园建成四季之地,虽然……不算什么惊人手段,这份苦心,倒也难得。”

“怎不是惊人手段?极南之地是极南之地,神都洛阳是神都洛阳,四季分明之地,变成了四季同一,逆转天时,这不惊人,什么惊人?”刘义成摇头笑道,耸一耸肩,陡然扭头,“长庚,你说呢?”

所向,根本是一片虚无之地。www.65txt.com

易士卒惊疑不定的看看那个方向,又惊疑不定的看看皇帝,正满心疑惑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那片明明空无一人的所在,陡然传出了声音:“天时有常,万世不易。烧炭取暖,聚黯成明,那道士不过是借这些小手段,愚弄无知无识的花草罢了……”

“就如人类,本应夜睡昼醒。但若到了晚上,有许多人在你耳边嘈杂,有许多火把照着你的头面,到了白天,把你关进漆黑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隔绝一切杂音,恐怕不知不觉的,也就颠倒常理,夜醒而昼睡了。人尚且如此,哄骗草木于一时,又能有何难?”

刘火宅上前一步,似有意,似无心:“所以,变的不是天道,不过是草木罢了……”

刘义成看着刘火宅,面上带笑。

刘火宅看着刘义成,恭谦守礼,却并不避视,直直的看着,好像要从刘义成脸上看出花来。

叔侄两个,于是都不说话,就那么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易士卒不免就尴尬了……

心中感慨,应该想到的,应该想到的呀!启郡王回来了,还在五儿府中闹过一场,接下来无论如何,也该来宫中一趟了呀。

只是,这叔侄两个,一个似乎有感而发,语重心长,一个似乎顺茬接过,那话却又绵里藏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哎呀,启郡王回来了?有快四年没见了吧?样子变的还真大,走的时候尚不及舞象,而今却马上就可以行冠礼了。老奴,给启郡王请安了!”老太监颤颤巍巍要跪下,一股无形气劲托住了膝盖。

老太监出身军旅,看起来老迈,气力着实不小,单论层数,恐怕也有五重的样子,这还是年纪老迈,精血枯竭的关系,若当壮年,六七重都是有的。

被托着,倒把老太监一点争胜之心撩拨起来了,气一运劲一发,就要强行跪下。

但是,“噗”,就好像跪在棉花团上,满身气力一下就泄光了,腿弯在那儿,无论如何跪不下。

“老冯,怎么回事?风湿又犯了,跪安都跪不下去?”刘义成不满的道。

老太监不免就尴尬了,一边心惊刘火宅的修为,一边苦笑:“皇上,不是老奴不想,而是……”

“是我不让易将军跪的。”刘火宅缓缓躬身,行了一礼,“二叔,我回来了。我已经是修真者,所以从此世上,就没有启郡王了。”

刘义成全无表情的脸上,慢慢绽放出笑意:“似乎还不是一般的修真者呢。一般修真者不想让老冯跪,怕也没那份能耐呢。”指着老太监道。

“是啊是啊,启郡王实力高深莫测,当真让老奴汗颜。”老太监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

“这些年在外面,很苦吧?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老话说的好,衣锦不能还乡,不如锦衣夜行!看起来你是……”

刘义成正揣测着,刘火宅忽然截断了他的话:“二叔,我有了喜欢的女子。”

“喔,这是好事呀!你也该抓紧了,像你四个弟弟,最小的英惑都有两个孩子了……你那妹妹,更是三年前就嫁出去了,你也没能去送……”

“我喜欢的女子姓萧,叫萧兮若。”刘火宅又一次截断了他的话。

“萧……兮若……这个名字怎么?”刘义成皱眉。

老太监赶忙附到刘义成耳边,虽压低了声音,逃不过刘火宅耳朵:“魏王,狄世子。”

“哦?是他?”刘义成脸上显出意外,微一寻思,便知就里,耸一耸肩“好个问月公主,竟玩这种手段。啧啧,更难得的是,竟然满朝人都被她瞒下去了……厉害!厉害!”

“不过你更厉害,这样都能被你发现。娶回来,一定要娶回来,魏王千金,和你也算门当户对了,到时候我亲下旨意,为你俩赐婚。”刘义成哈哈大笑。

章一百九十五 将信将疑,赶赴竹海

刘火宅没问其他事,问……也不可能得出想要的答案。三五中文网

就连这般旁敲侧击,细心求证,他都没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问又能怎样?

哦,对了,无关当年真相,他想知道的纯是另外一件事——千影邪君,究竟是谁?

真的会是萧道领吗?

天底下可以修炼王道龙拳的,萧道领的确是值得怀疑的对象,但第一个要怀疑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二叔,现任皇帝刘义成吗?

若真的是萧道领,明明还活着,偷偷躲起来二十多年,妻离子散在外面,不管不闻不问……别说修炼的是帝皇道了,只要修的不是修疯子道,难免道心不畅不能寸进啊,怎可能实力不降反升到了天道顶点?

其次,就算撇去萧道领对风萧萧母女不管不问诸多疑点,大雪山上,他又没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又没有人各种刑讯逼供,怎么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呢?他明明可以不说的啊。

当时觉得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杀人灭口,事后反思,那么做……倒像是有意泄露一样,最后走的更是十分可疑。

再次,一个人的相貌、气度、身形、功法、声音、味道……什么都能变,修真界有的是功法可以实现,唯独铭刻到骨子里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大雪山顶上,千影邪君无意识的耸肩动作,让刘火宅似曾相识。

略略一想,顿时忆起,熟悉的印象从何而来。

若是其他人,则没什么值得怀疑,但偏偏那个对象,是修炼王道龙拳最可能的人选,未免就……

于是刘不远万里奔赴洛阳以求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个动作……的的确确很像,像到了骨子里,害怕记忆有所出入,近距离的观察证明,那实在没有必要。

可是,怎么可能?帝气山上的三人,日日夜夜盯着呢,五儿府中一闹,立刻便现身阻止,足以证明三个人绝不是吃闲饭的了。

难道是……二叔他用了替身?

除非替身能像到瞒过天道修士的地步,帝气山上的三人的确还不是天道,但经过帝气山的加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皇帝,绝对比天道更有把握。

而且皇帝要有龙气呀,这可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来就能冒充的,更加不可能,连自己小时候的事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么是……帝气山上的三人,有问题?

刘火宅自己验证的并不足够,但大雪山事发之后,修真长老会已经紧急派人来,着三人立下了心魔大誓,若三人真的有问题,此刻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可以怀疑一个人,但暗地里控制整个修真界,甚至六大门派的排名先后都要经其确认的修真长老会,应该不会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在这等危急修真界存亡的大事上。

最无法解释的是,现在这个时候,真正的千影邪君,应该还远在万里之外呢……

可是,才入御花园那番关于天道的论辩,似乎又隐隐暗示着,自家叔叔似乎的确有甚雄心壮志……

到底是是呢?还是不是呢?少年左右为难,费尽思量,就这样琢磨了一路,不知不觉间,飞过了剑阁,越过了益州,不知不觉来在了南林竹海地界。

这是九州的最西南端,再往西就是浩瀚的西洋,有传说中的海外仙岛。

昆仑山脉由西北向东南斜跨西九州,化作祖龙一脉,这一脉,从九州西北,越过宽达万里的西海巨峡,直伸到了蜀川,成为整个西南方屏障。

东南方的海风,与西南方的海风,在此间交汇,带来海面上的潮湿空气,将此间变的阴湿多雨,成为竹子最喜生长的环境。

久而久之,就成了绵延数万里的南林竹海。

这里是丝毫不逊于昆仑山的九州险地,上古洪荒幸存下来的妖虫魔兽比昆仑山只多不少,而其气候湿热,障毒戾气之类更是层出不穷。

比较幸运,来之前,醉仙子与九忧和尚已经先行一步,闯进竹海中去了。

一路上留下了许多神识印记,同时成气候的妖兽斩杀的斩杀,驱逐的驱逐,基本上将来路清理了出来。

因为赶赴裂云渊的不单单刘火宅一人,大雪山事了,各大门派精英弟子返回师门之后,必然惊动门派高层,派出更加强大的人手组队,集体往裂云渊而来,醉仙子与九忧和尚,就是打前锋的。

甚至在广袤无边的南林竹海入口处,这两位还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安排了皓月宫一位长老与几名弟子坐镇,见有修真者飞过,便送上一小袋辟瘴丹。

毒啊什么的,刘火宅最不怕了,不过免费的东西不用白不用,也领了一小袋,问明醉仙子与无忧和尚二人,不过早到了两天,施施然御剑入竹海。

和醉仙子无忧和尚二人相比,刘火宅是慢的,毕竟绕路洛阳,跑了不少一段冤枉路,但是和其他门派的队伍相比,刘火宅算是快的了。

无惊无险的,不过半天功夫,来到了裂云渊的入口。

感受神识标记的强弱,又追上了醉仙子与无忧和尚的一日路程。

毕竟那二人是开路的,既得探路,又得清怪,还得做记号,后边追的人就悠闲了,按图索骥,长驱直入。

裂云渊,山脉末端,竹海尽头的一道大峡谷。

此峡向东千里既是南海,向西千里既是西海,夹在两海缝隙间,气候特异,幻境恶劣。

地面上张开的黝黑洞窟,更是透出一股择人欲噬的凶蛮。

洛浦鬼窟也算险地了,与此间相比,根本就是新手练级的地方。

微一逡巡,刘火宅掠过洞口堆积的密密麻麻的,妖兽妖虫们的尸体,飞入毒雾密布的窟中。

云若化剑织成剑网,悄然剿杀着扑来的虫豸。

从此间开始,醉仙子与九忧和尚辟开的通路,便不起效了。

毒虫凶猛,见到同伙的残尸不仅不会跑开,反而会凶恶的扑上去啃噬。

来追刘火宅的兄虫,倒有大半,是从洞口的尸堆里飞出来的。

章一百九十六 裂云虫海,太极旋风

“阿律那……大擒拿手!”无形气掌以巨力,撩开甲虫两边的腿,将之吊在半空。三五中文网

而后,云若化剑找准位置,瞬间从巨大甲虫腹腔弱处钻入。

“扑哧……”骨肉分裂的声音传来,巨大甲虫惨被分尸,虽然灵识已经死了,身体却不就死,多足挥舞,体液绿汁随之喷洒出来,恶心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艰苦的环境是最锻炼人的,以往刘火宅运招喜欢直来直去,虽然和列缺鸣切磋过后,大有改进,但改进的速度,慢的可以。

与这些铺天盖地,数量极多,悍不畏死,又防御极高的虫子们交手不过半日,技巧配合,花最少的力气,做出最强的伤害,掌握节奏,控制呼吸、步伐……一切如水到渠成。

说起来,这根本已经不是杀怪,而是在刷怪,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悍不畏死的妖虫冲上前来,就如一道洪流,想要洪流中前进,逆流而上,不如此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阿律那大劈空掌?那掌不出两下,就能将一身精气耗干,就算现在进步了,能打出三下了,面对滔天虫海,能有甚效果?

改以劈空炮之类的招数?或许不止三记了,能十几二十记的,但是有用吗?

只有如现在这样,保留体力精气是第一,杀敌才是第二……

不知不觉间,刘火宅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招式越来越圆滑,一切一削,一拍一按,再非直来直去,而是圆滑的,弧线的。

直时力大,却能发而不能收;圆与弧则合乎天道,乃是再自然不过的方式。三五中文网

万物负阴而抱阳,共有此性,这便是太极之道。

但太极之道又是从何而来?却是宇宙从无极而太极,万物化生的过程来。

那么无极,又是什么的,似乎、好像、也可以理解,就是混沌。

刘火宅自己并不知道,但他的混沌之体,绝对是天下间最适合修炼太极借力的法门。

练到极处,发招不多费一丝力气,因为前招的余力,便化作了后招的前力,如此循环往复,滴水不漏,绝对是久战第一绝技。

不,都不需要练到极处,现在他就已经开悟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早已不是剑光,而是漩涡。

重虫冲到他的身边,皆不由自主,仿佛被卷入了漩涡,你挤我压,你给我一爪,我给你一喷,身不由自自相残杀,不亦乐乎,然后,忽忽悠悠从旋风顶端飞离出去,或者撞上洞壁摔个气晕八素,或者干脆自相残杀成了七八碎片……

整个过程,刘火宅又做了什么,就好像抽陀螺一样,将陀螺转好,旋风卷起,剩下的,就是时不时拨弄一下绕体的旋风,让它们维持风速不变罢了。

简直像是闲庭信步……

就在心神于那种说不悟有所悟,说悟了又没悟透的奇妙境界中徜徉的时候,“轰隆隆……”陡然一阵巨响传来,大地激颤,洞窟巍然,将刘火宅从悟境中惊醒。

不远的前方,有声惊呼传来。

“萧萧!”刘火宅大急,御风飞去。

没错,风萧萧。

从大雪山出发,一路御飞剑到此间,醉仙子与九忧和尚抄了个近路,耗时最短;刘火宅绕了个远,单论路程而言,与风萧萧是差不多的。

刘火宅有醉仙子与九忧和尚的神识引路,风萧萧有数万绝阴魂探查。

刘火宅本身实力更高一层,但风萧萧的灵剑位居九重之上,这么一来一去,优势相抵,竟然来了个前后脚。

南荒广大,前面没有撞上,进了裂云渊之后,看到时不时擦身而过的绝阴魂,刘火宅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大喜过望随绝阴魂找到了风萧萧。

可是……“真是不远万里来相会,巧到不能再巧啊”的厚脸皮搭讪女孩不为所动。

“萧萧,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被“我现在只想找我父亲,没有心情和你探讨那些”硬生生顶回来。

刘火宅登时也束手无措,只得跟在风萧萧后面互相支应。

总算女孩这还忍得,默不作声一路杀虫一路前行,两人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尴尬,直到此刻!

刘火宅应声寻去,就见女孩剑光一敛,神识放处,制止了灵剑羽阴的骚动,羽阴在半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不过还是完美的兜转回来,轻轻一冲,携着剑内数千绝阴魂之力,将冲锋向风萧萧巨牛甲虫顶翻在地,然后绕身一圈,绝阴魂爆发,有的携力猛冲,有的钻入虫躯与虫子抢夺身体的主权,瞬间维持住了场面。

“不需要你帮忙,假好心!”做完了这一切,女孩闷声说道。

不过立刻又勉力补充:“刚才羽阴受了惊,它说感觉到生克造化阵的气息……”

羽阴就是自大阵中诞生,对大阵的气息自是敏感,而突如其来的震动,与当日洛浦鬼窟中又是何其相似?

“跟我来!”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刘火宅奔上前去,拉住了风萧萧小手,太极旋风放出,势如破竹逆着虫流钻向洞窟深处。

女孩面色肃然,但也没有挣扎,任由刘火宅牵了自己的手,全力奔驰。

洛浦鬼窟时,大地震动则心惊胆战,寸步不敢行,生恐洞顶塌下将自己活埋,生恐被困在地底,永不能出生天。

但是现在,灵剑羽阴、云若化剑可以钻破任何障碍,逃出升天;影鼎金光可以遁地而行;修为达到元婴,就算不呼吸不喝水不吃饭,几个月不会就死。

所以这奔跑起来也坚决的多了,丝毫也不畏首畏尾,大踏步的向前走。

不过,二人狂奔的同时,地底下的虫豸似乎也受了惊吓,更加疯狂的开始向外涌,让前进的阻力登时增加不少。

一路刀光剑影,一路血雨腥风,少年与女孩携手并肩,杀向窟底魔渊……

章一百九十七 深入窟底,敌踪杳杳

虽然加快了速度,等到他们转过九曲十八弯的地下隧洞,赶到裂云渊底,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www.65txt.com

这段时间里,又有数次大震,狂奔出渊的虫豸也越来越多。

若在裂云渊的谷口,必定可以看到,黑黢黢的虫群钻出地底,四面八方散去的奇观,就仿佛火山爆发,喷泉潮涌,铺天盖地。

不过身在裂云窟中的人并看不到这些,只是当接近了底部,跑出来的虫子也随之越来越少了,让他们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

但是,依旧没有来得及。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裂云窟底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与洛浦鬼窟之底与大雪山之顶上,一模一样的生克造化大阵。

醉仙子与九忧和尚也在,似乎与对方进行了一场大战,地面上一片狼藉,洞窟塌陷处处,但是可惜,既没有夺回精血,也没来得及阻止他们行法。

“他们取天道高手的精血与魂魄,原来不光是要转移给恶鬼弥力多,而是借精血与魂魄炼剑,再造一把生克之剑。”醉仙子面色严肃。

“我曾听说,古时召唤地狱恶鬼到人间,恶鬼并不会一下就达到颠覆乾坤,祸乱天下的程度,而是需要接连不断的施法,解开封印,每解开一层,便会强大数倍。”

“大雪山上时是第一次,在这里应该就是第二次了,绝不能再有第三次,否则……就麻烦了。”九忧和尚摇头,似乎忆起了典籍中描述的恐怖记载。

“可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刘火宅与风萧萧面面相觑,说出了石破天惊的内容。

“什么?第三次?”无忧和尚老眉攒动,失口惊呼,“怎么可能?你们如何知道?”

二人无奈,将之前洛浦鬼窟之底,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

“洛浦鬼窟崩塌,众修真门派弟子损失惨重,原来是这个缘故?你们怎么不早说?”和尚万般无奈,“怪不得在大雪山时,那召唤的恶鬼已经有天道级的实力……原来那就是第二次了,那么这次之后……”和尚情不自禁打个寒噤,脸色有几分苍白,“万幸!万幸!揭开封印所炼的生克之剑,误打误撞被你们得到了一把,若不然,那恶鬼就真的难治了!”

“当时我们二人,还不算修真界众人,对那些事……也不是很明白……”刘火宅耸肩摊手。

“九忧大师,那个千影邪君……真的是我父亲吗?”风萧萧则迟疑的询问。

九忧和尚愣了一愣,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年,你父亲绝没有现在这么强,若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是为了当年帝气山修士刺杀他的事报仇,他既没有死,似乎……也没什么仇可报。”

“若他是想……行古之圣皇的道,那么就是与全天下修真界为敌,这等事,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能够说清孰是孰非的……”

九忧和尚大是头痛,他还有更深的疑惑的,倘若是这样,那当年战江山收留风萧萧,到底所为何事呢?

至少一点可以肯定,萧道领,应该不是二十年前推战江山落天道山的那个人。

但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那个不知名的敌人,还有战江山,究竟下的什么盲棋……

还有千影邪君,到底是谁呢?真的是萧道领,亦或是……另有其人,若有的话,又会是谁?

可恶呀!自觉已经站在人间绝顶,可一桩十几二十年前的公案,生生搅的自己头大如斗。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阻止那千影邪君,继续解封恶鬼弥力多,为祸人间啊!我想,无论他是不是你父亲,这件事都是你该做的,当年战江山送走鬼骑军,救下你们母女二人,更改你的气运,恐怕也是为了今天吧……”

醉仙子默然点头。

“更改我的气运?救下我们母女?什么意思?”风萧萧却被说了个一头雾水,当年的事,刘火宅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三言两语,将醉仙子、战江山,以及自己、风萧萧的关系叙述了一遍。

刘火宅也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向风萧萧解释当日大雪山中之事了。

一边听着,风萧萧一般缓缓将手伸进了刘火宅手里:“原来小的时候,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醉仙子前辈的事我明白了……”

刘火宅喜笑颜开,大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风萧萧宛然一笑:“醉仙子前辈的事的确明白了,可另外两个人呢?冰清,苏轻恬,迎春楼与轻月楼两大头牌,陪你在大雪山里泡温泉,你的面子还真大呀。”

小手温柔,但小嘴里吐出的话语,却硬邦邦的能砸死人,女人啊,怎么能这样言行不一呢?刘火宅郁闷啊,纠结啊,哭笑不得:“她们两个,就别提了……现在整个迷天圣教与逍遥派都恐怕传遍了……”

“传遍什么?”风萧萧诧异。

“传我……分桃断袖,有龙阳之好啊。”

“……”

少年与女孩的对答,让九忧和尚与醉仙子无语:唉,现在的年轻人呀!“咱们能不能……说要紧的事?”

“这事不算要紧,那什么才是要紧。”本能的扭头回道,二人异口同声。

说完后,默契的对视一笑,风萧萧心情一下好了许多,脑子也恢复了灵动:“我们其实知道许多信息,若细细推理的话,能得出不少结论——”

“战前辈被人推落了天道山,临死之前,孜孜不倦想要报仇。”

“我们假设,战前辈的仇人就是我父亲,当时,我父亲算是接近成功了,魏国势力非常强大,统一九州是迟早的事,若再能由武修而入灵修,那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这样的话,只要战前辈将所有事揭露出来,让修真界群起而攻之,自然就达到他死前所说的——让他的仇人,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那么做,若果真是他做的,我父亲不可能幸存到现在;不仅如此,他还救出了我们母女,做下许多手脚……所以我想,他的仇人应该不是我父亲,而是另有其人,很有可能,跟我父亲的仇人还是同一个……”风萧萧大有深意的看了刘火宅一眼。

章一百九十八 蚀蛊之阵,百里遗物

若论推理线索,追索真凶,风萧萧的确称得上行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之前不过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被陡然冒出来的父亲乱了心志,和刘火宅重归于好后,顿时恢复了条理。

她那一眼,醉仙子与九忧和尚不明所以,刘火宅与她心灵相通,却一瞬间了然,她与自己——生出了同样的怀疑。

捏捏风萧萧的手,今番混乱的却是刘火宅了,若真是那个人,自己该怎么办?

一边是恋人,一边是叔叔,一边惺惺相惜如知己如朋友,生死与共,一边血缘无法断绝,而且对自己有养育之恩……

刘火宅陷入了迷茫……

风萧萧推理说起来无甚稀奇处,无论是用到的线索,还是推理的手法,就胜在一个独辟蹊径。

一瞬间就说服了醉仙子与九忧和尚。

为何?因为若照之前的推断,千影邪君果真是她父亲,那么战江山做的,便是偷偷带走了仇人的女儿,然后更改命格,修正天运,打算……让仇人的女儿,为自己亲手报仇。

这才是战江山的恋人与好友,对真相孜孜以求,万里奔波的最大原因啊!

他们心里头也憋了一把火,因为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爱人、朋友,将死的时候,竟会变的这般卑鄙恶毒。

报仇可以,但由仇家的女儿动手?仇家的确死有余辜,但被无端牵涉进来的仇家之女又有何辜?

若非考虑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性,醉仙子与九忧和尚,也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将当年那些私隐之事和盘托出啊……

归根结底,是他们心中存了几分歉疚。***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但如风萧萧这般一分析,顿时合情合理的多了。

是啊,若仇人真是萧道领,他早就有条件可以报仇了,他没有那么做,便说明萧道领不是仇人。

不是仇人,便没有利用仇人女儿复仇的怀疑,则战江山清名令誉,都能得到保全了。

“但是,江山的真正仇人……还有那个千影邪君,又究竟是谁呢?”醉仙子蹙眉疑惑。

“线索不足,无端揣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现如今要做的,不过是见步拆招而已。”风萧萧摇头,说话的时候看的却是刘火宅。

也是!管他是与不是,空自疑惑也不会改变什么,唯有见步拆招,到了时候再看了!刘火宅缓缓点头。

“我倒想到一种可能行的办法。”一直沉思的醉仙子陡然开口道,指着地面上凌乱的大阵残迹,“这不是普通的生克造化阵,当中加入了些变化。”

“据说这里是天生的祖蛊之地,天地元气迥异他处,会做些变动也属自然吧?”九忧和尚摇头道。

“不,倘若只是如此,我就不会说了。”醉仙子摇头,“我会说,是因为这阵法我认识……这叫做噬蛊阵,是专门用来培育奇异毒蛊的阵法,其效果是……将不同蛊虫的长处,融合到一起。”

“比如,不会飞的甲虫与会飞的蚊虫炼化,就可以得到防御既高,又可以飞会吸血的怪虫;将马蜂与螳螂一起炼化,就可以得到拥有蜂蜇的螳螂……虽然炼出之物不能繁衍,却绝对强大,若能不断的融合吞噬,最终炼化出的蛊王,甚至不比洪荒异种逊色。”

取长补短,融合物种,此阵的确逆天。

“我观这阵,似乎是要将六道金蛭的转移精血之力,融合到那恶鬼弥力多身上……”

“弥力多出身地狱修罗道,天生可以吞噬凡间血肉,提炼精华,修补伤处强化肉身,若得了六道金蛭精血之力,则可以将凝练的血肉精华吞吐出来,反哺主人……哼,端的打的好算盘!这跟地狱恶鬼又有何分别?”九忧和尚怒哼道。

“得感谢他们,若非他们如此贪婪,我们还没有办法呢。”醉仙子冷静的道。

“哦,计从何出?”

“很简单。追踪六道金蛭即可。”千影邪君不知去向,弥力多也不知被带去了哪里,但弥力多与六道金蛭融合,身体中自然会带有六道金蛭的气息。

“这就足够了,接下来只需要一点六道金蛭的精血,我们就可以炼出一只子母牵心蛊,无论那六道金蛭的气息身在何方,哪怕万里之外,都可以精确的感受到。”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但就有一点……六道金蛭的精血,要从何而来?”

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啊。

这天底下,法子多的是,能够实现的,才是好法子,若不然,不过是纸上谈兵,嘴巴过干瘾而已。

要六道金蛭的精血,谈何容易?

且不说哪里去寻一只这么一只洪荒异种出来,就算寻到了,只要不是和弥力多融合那只,也不顶用呀。

难道一片狼藉的祭阵之中,会藏了一滴精血?

就算真的如此,地面上洒落的精血铺天盖地,估计皆是布阵时候,斩杀打扰的虫豸所致,想要从这里面寻出一滴来,真无异于大海捞针一样。

“所以我觉得,天道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醉仙子淡然一笑,眉宇之间,既有欢欣,又有悲戚,“刀百里他……虽然是被六道金蛭吸干了精血而死的,确切说起来,算是自杀。”

“他的确比我更强,将死的时候,似乎找到了潜藏在体中的六道金蛭,凝聚最后的刀意将之重创,不过同时,也斩断了自己的心脉,断绝了生机……”

所以刀百里体内,便留下了六道金蛭一些精血,后来剑千山守灵,再后来,醉仙子与九忧和尚也到了,剑千山启行去武当,刀百里的尸身,无人看守,醉仙子干脆将之带在了身边,准备等一切事了好好安葬。

却没有想到,就会有用上的一天。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得知前因后果,刘火宅、风萧萧与九忧和尚也都唏嘘不已。

章一百九十九 仙子出身,缺鸣心碎

有了精血,辅以追踪之蛊,便可以培育出远在万里之外,感应弥力多的子母牵心蛊。35zww.com

事情就变的很简单,只是……说是这样说,在场却没有人,包括醉仙子在内,懂得炼蛊之术的,所以只有去找明白人。

最明白的人是哪个?皓月宫掌门。

身为九州西南之地,唯一晋身六大派的修真门派,不可能不通炼蛊之法,事实上,皓月宫之所以以炼药之术名扬修真界,倒有一多半在炼蛊之术上。

皓月宫弟子以药喂蛊,以蛊食药、合药,拿蛊虫做丹鼎,虽然所炼之药种类略少,但凡能成功的,无不效果极佳,且制作简便,包括一些治疗的仙法,都是以药蛊作引,施展出来的。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需得炼蛊,但无人能够做到,众人遂决定去找皓月宫主求助。

一边御剑上飞,风萧萧一边担忧,皓月宫偏安蜀川,与中原的交流一向稀少,也不知那掌门是不是能够求见,就算见到了,就能够答应炼蛊吗?

千影邪君之事,明眼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修真界新一**劫的开始,人家若不愿意,无端端沾染上因果,也是情由可原的。

九忧和尚听了就笑:“放心吧,有醉仙子在这里,咱们自去就是了。”

“哦?”风萧萧疑惑,她与醉仙子见面不多,了解更少,刘火宅则略知一二,醉仙子时常用处皓月宫道法,与皓月宫的关系必定不浅。

但是,她又应该不是皓月宫中人,因为他这样问过,被否定了。

飞出洞窟,离开南林竹海,去皓月宫,这路上,三不五时的,有各大门派来支援的天道长老及精英子弟赶到,得知完了一步,尽皆扼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有的当即返回禀告消息,有的自寻落脚处,还有少数几人,打算与醉仙子一道,往皓月宫探查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有些出乎意料,其实顺理成章,人里面有列缺鸣。

当今天下的年轻修士里面,列缺鸣名头排不上第一,怎么也在前十之内,被门中派到苗疆支应也是正常。

而列缺鸣,看到了醉仙子,又怎能不打蛇随棍上?

不过,欢喜很快变作了无奈,因为到了皓月宫门口,一行人除了醉仙子,登时都被女卫客气的拦住了。

皓月宫位在南林竹海之北,地方隐秘,比之迷天圣教的迷踪原,天煞门的落日崖都更加隐蔽,若无醉仙子带路,恐怕一行人都走不到门口去。

可走到了门口,就再也进不去了,因为——皓月宫不许男子踏入。

风萧萧倒是女的,但……

“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列缺鸣大是不满,“简直破坏皓月宫的形象吗?要知道,现今天下的年轻修真者,谈论最多的就是皓月宫弟子了,无不做梦,如果有一日,能够勾搭一个皓月弟子,入赘到皓月宫中来……”

不得不说,陷入恋爱状态的列缺鸣,浑然不似以前了。

这一路行来,九忧和尚也渐渐听明白了,闻言同情的看着列缺鸣:“你当真……衷情醉仙子,且欲与之结成仙侣?”

“是。”列缺鸣答的斩钉截铁。

“那你可知道,她究竟是何身份?”

“我想,醉仙子前辈,恐怕就是皓月宫那位神秘莫测,行踪无定,至今无人知其真容的掌门吧?”

回答的是刘火宅,刚见面时,醉仙子就是蒙着面纱的,加上她的琴艺,她的道法,她体中的那鬼,以及……关于皓月宫掌门的种种传说,刘火宅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风萧萧直接拍了拍他脑袋:“若醉仙子前辈是皓月宫掌门,直接在裂云渊施法就行了,需要带我们到这里欲盖弥彰吗?”

九忧和尚点头:“萧萧说的不错。醉姑娘的确不是皓月宫掌门,她应该是……”

“皓月宫掌门的师傅!”刘火宅忽然明白过来,想起大雪山上,俯身醉仙子的老鬼曾经说过,醉仙子代她完成了师门大愿,传下了师门道统,所以她甘愿附在醉仙子身上,供其驱驰,哪怕她可以投胎转世,或者是夺舍重生。

现在想来,那道统除了皓月宫,还能有什么。

这个身份,果然比皓月宫掌门又高出了一层。

但列缺鸣不为所动:“在修真界,可没甚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事,前辈身份极高,小子心中早有准备,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打消了念头。”

“小子虽不屑,十九岁,已修到了元婴巅峰,就算资质再愚钝,十年之内晋入天道还是有把握的……”

一旦晋入了天道,大家便都是世间绝顶的人物,一切以实力论高低,哪里还有什么辈分上下?

“年轻人,你心志坚毅,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这些,并不是我真正要说的……”

“不是你要说的?”风萧萧好奇。

“是你们自己一直在打岔……”仔细想想,还真是的。

“那你要说的是?”

“年轻人,我且问你,你知道醉丫头的真名吗?”

“我依稀听人提过,似乎叫做青黛,很好听的名字。”光说名字,列缺鸣就油然陷入了一种向往,真的已经没救了。

九忧和尚面上露出怜悯之色:“那不是真名,而是……我且问你,你师傅叫什么?”

列缺鸣愣了一愣,不明白和尚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本能的答道:“九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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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来是州字辈的,那你师傅的师傅呢?”

“青虚,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师祖叫青虚,那你的师叔祖呢,分别叫什么?”

“青城、青雷、青空……”列缺鸣一个个名字数着,脸色陡然转成了煞白,“仙子她,她,她是……”

“没错,青黛只是她的道号!”九忧和尚叹息,“她原出身武当,只是后来机缘巧合,继承了古时道统,再很少打武当旗号,但她既没叛出师门,武当派也没驱她出门,算作武当派的人,也不能说错。”

悲催的列缺鸣,刘火宅与风萧萧,一齐向他投以至高的同情。

一直以为,两个人感情就够纠结的了,但跟列缺鸣这一比,登时不算得什么了……

两个人只是长辈可能互为仇敌罢了,列缺鸣,却是欲和长辈结亲呀,且差了两辈,难度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章二百 绝阴利弊,九忧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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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醉仙子再出来时,悲催的列缺鸣已经走了……

辈分的差距犹如天堑,不是想填就能填的。35zww.com

不过刘火宅却从列缺鸣脸上,看到了毅然与执着,显然事情,并没有完,只是这时见面,无言以对罢了。

“你说了?”醉仙子立刻猜到了真相,看着九忧和尚无奈跺足,“他修的不是武当易经六十四道,而是正道,直行正道。”

怪不得一直都知道,对方是自己晚辈,醉仙子硬是不说,原来是担心乱了列缺鸣道心。

这正道直行,最担心的便是遇见不可克服之事,就算被顶回来,还要更加凶猛的顶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若前面的东西太坚硬,难免就要撞个头破血流。

“阿弥陀佛。”九忧和尚郑重喧号,“这些事和尚岂会不知,不过,道家说劫,皆具以形象,或三花,或五气,或天雷,我佛家说劫,却讲究心生,由情动,尊因果,循机缘……此等情劫,一味躲避绝非良策,越是拖延,那结便越难打开。”

老话说的话,快刀斩乱麻,慧剑断情丝,和尚的提法绝不能说错。

其实这些醉仙子又岂会不知,也是当局者迷罢了。

叹息一番,揭过此事不提,醉仙子告知众人,刀百里体内六道金蛭精血已经炼出,接下来就是养蛊,需要几日功夫,蛊成之后,才能得到对方确切去向,这段时间里,就只能在皓月宫山下住下了。

“有几日功夫,倒是正好!”听到这个消息,九忧和尚倒有些欣然,“萧小施主,老衲今天才知道,你这柄灵剑,因缘际会,也是由那生克造化阵练出来的,尤为难得的是,此剑乃上古蕴灵之物,来历非比寻常,另外两把生克之剑,无论材质、威力,都难及此剑,只是小施主你用剑的方法不对!”

“方法?”风萧萧兰心蕙质,一个转念便明白过来,是呀,方法!

若没些技巧,那柳随风凭什么指使妖猿,就凭这剑能够刺伤妖猿吗?若这样就可以的话,那能控制妖猿的东西可多了,天下之大,哪块黄土不埋人啊?

“大师知道以此剑掌控妖猿的法子?”风萧萧顿时欣然,倘若真有这种法子,那妖猿的威胁顿时不值一提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而且纵观那千影邪君之为恶,隐晦的且不去说,露在明面上的,能算出来的,多是因填喂妖猿而起。

可以看出他对妖猿寄望之深,如此一来,既断了他的作恶的手段,也断了他作恶的目的,绝对是终极杀器呀。

只是这些日子,风萧萧先被剑上绝阴魂缠住,后又被纳兰老怪飞升遗下的天演经迷住,一心钻研这些,倒把这最基本的疑点给忽略过去了。

极恶老祖却是摇头:“哪有那般容易?这生克造化阵自有玄机,非是布阵者,不可能晓得铸造之器的真正役使之法,哪怕此剑已生灵,且认你为主。”

一盆凉水浇下来,风萧萧顿时冷了半截。

“不过……”和尚说话大喘气,“不过,虽不知那柳随风,在剑中下了何等禁制控制弥力多,我佛家,对地狱中恶鬼向来有几招散手,未必有那生克的法门管用,却也绝不逊色多少,再辅以此剑的生克之意,想来足以令那弥力多望而却步。”

风萧萧大喜:“如此,那便有劳大师了!”一揖到地。

当下,几人就在皓月宫山下住了下来。

九忧和尚传了几道佛家的法门于风萧萧,细细讲授,待风萧萧入定参悟去了,他却扭头找上了刘火宅,面色肃然。

“小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传授佛家法门于萧小施主?”

“难道不是为了对付那恶鬼弥力多吗?”

“那是缘故之一,却非最重要的。你们二人当日被战施主选中,更改了天命,可天命,哪是那般容易便可以改掉的?”

“你还好些,得到的是天下无双的修真禀赋,你的道心原本坚定,禀赋也还突出,若不然,江山兄也不会选中了你。”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这话心中转了一圈,却没有吐口,毕竟只是他自己的怀疑。

九忧和尚就继续说道:“可萧小施主,得到的却是独一无二的大气运。需知气运之数,原本就飘渺难测,别说强行修改了,就算命中注定,该有天大的气运,则也必然,要付出天大的代价,这是天道规则,不可更改。”

“而萧小施主的代价,便是她剑中的绝阴魂了,数万绝阴魂,本是死灵,但阳缘未绝,或有大冤仇,或有大抱负,或有大功德……总之每一条绝阴魂,都是因果纠缠之物,这些绝阴魂,认了那羽阴为巢穴,则羽阴之主,便都是它们的宿主了。”

“倘若它们活着,就还好些,能够自担因果,倘若它们灰飞烟灭,则所有因果,便将全系于萧小施主一个人身上,你可明白?”

刘火宅脸色变了。

修行越深,对因果的体会便越深。

原本自己孓然一身,修行,悟道,求长生,似乎这天上人间,没甚么可牵挂之物,没多少可牵挂之人。

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涉世越来越多,渐渐知道,一切都不是没有来由的,甚至自己的身世、天赋、求道之路……都是天道定好的。

到了这个时候,若还不相信甚么因果定数,那就不是道心坚定,而是脑壳被撞坏掉了。

修道,修道,哪里是什么逆天而行;不过是滔滔天道中芸芸众生的一个罢了,若说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也就是,普通人落在水中,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而修道者有了艘小船,还可以装备上浆、楫,看清河流去向,时刻调整方向,可以不像普通人一样,莫名其妙的撞礁死掉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躲过的也只是水面上的明礁,水下面还有各种暗礁,那就靠各人的操船经验,驭舟本领以及……运气了。

“大师,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保护萧萧,不让她的绝阴魂有灰飞烟灭的机会。”刘火宅当下就如风萧萧一般,深揖到地。

“不必客气,我也只是为好友的独断,挽回些过错罢了。”九忧和尚黯然摇头,说的自然是战江山,“此事纳兰老怪恐怕也早看穿了,所以飞升时,在剑中留下了天演之印,令绝阴魂可以不亲身迎战,没有耗损之虞。和尚我的法门固然可以拿来对敌,不过最主要目的,还是消解因果,度化阴魂。”

“萧小施主若能常以此法持剑,冥思,终有一日能够尽数化去阴魂,消去自身因果……”

刘火宅听的连连点头,心中不期然的,却浮现了自洛浦鬼窟中遁出,以及后来大战极恶老祖时,被磨碎、轰爆的绝阴魂。

刚掌灵剑羽阴时,羽阴中的绝阴魂数量当在三万左右,此时此刻,则只剩下两万七千余,虽然损失仅有十分之一,但十分之一的因果也……

刘火宅暗暗捏紧了拳头,没关系,一切因果,我自会与你一起承受,哪怕刀山火海!

章二百零一 逆天阳谋,惊世巨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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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风萧萧修习佛法,刘火宅加紧练功,几天时间很快过去……

不过,没等到子母牵心蛊练成,从江湖中,却有新的消息传来,惊动了皓月宫前等待的一行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什么消息,能对远在苗疆的这些人产生影响?理所当然是弥力多与千影邪君的消息。

不是直接的消息,但关联性很强——有人寻到了前朝皇陵。

传说前朝皇陵,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宝库,不仅储存着前朝几千年积攒下的奇珍异宝,诸般古玩,而且据说,当中更有数值不清的修真者的法宝。

皇帝的确不允许修真,但就算修真只是虚无缥缈传说的世界,都阻止不了皇帝做白日飞升的美梦,何况这确确实实能够白日飞升的世界。

修真者不在意宝库中世俗的金钱,但不能不在意属于修真者的法宝。

按理说,有帝气山之类的宝物在,前朝皇陵这样的宝库,应该脱不了修真界掌握才对。

不过此前朝,并非五十年之前的大周,而是更早些的朝代,此其一;

其二,当时的朝代衰亡,不像大周没落时候,几乎没有牵扯修真界,而是整个世俗界与修真界都波及在里面,也不知是不是就有那么巧,所有知道宝库具体方位的修士,都在那一场大劫中陨落了,于是这前朝宝藏,就成了修真界传说之地,甚至比许多飞升者遗下的仙家府第都更招人觊觎。

仙家府地还有甚封禁、陷阱、考验之类的,讲究什么有缘人得之,这世俗皇朝的宝库,就算有甚封禁,也是世俗人的手段,能有甚风险?

最重要的是,传说那千影邪君,萧道领,就是在前朝宝库中潜修王道龙拳,就更给了修真者前往宝库了理由。www.65txt.com

这样一来,整个修真界就更加疯狂了,据说几乎所有修真门派,尽启高手,追踪这条消息了。

包括皓月宫,包括受创慎重的天煞门及忙于楼兰洞天事务的迷天圣教,也都尽数派出了高手,甚至拿出了门中的压箱底手段,皓月宫的太阴迷神阵,迷天圣教的镇山荒兽,天煞门的祖煞真灵。

若非传的如此汹涌,一行人也未必能够得到消息。

而且这等大事,想不参与也不行,这等事不出手彰显实力,当天下修真共同评定六道宗门,未免就有的门派要上,有的门派要下了。

子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背负了六大宗门的名号,就要有担负这等变故的

“怎会这么巧的?”得到消息,刘火宅先是皱眉,“刚刚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迹,现在老巢又被曝光了,那千影邪君,不会是玩请君入瓮吧?”

一连串的事情,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

“嗯,极有可能。”九忧和尚点头,“据说传出消息的,是玲珑门,而玲珑门的前身,似乎是萧道领手下的玲珑秘卫……我们知道,千影邪君不太可能是兮若的父亲,其他人可不知道。”

“而且就算知道,那千影邪君玩的是请君入瓮,按照正道大宗的禀性,十有**会还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这根本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九忧和尚倒不是很担心,汇聚天下修真者的力量,哪怕这些修真者是心怀叵测,打着剿灭邪魔的口号,根本就是奔着前朝宝藏去的,但是……那么多人啊,就算那千影邪君修的是王道龙拳,在全天下天道出尽的情况下,大概能有个……百八十号人吧,一人吐口吐沫,也几乎把他淹死了呀。

和尚不急,刘火宅却急,一瞬间联想到了重点:“哎呀,不好,封灵金人!”想到了玲珑门与封灵金人的关系。

“封灵金人?什么封灵金人?”九忧和尚与醉仙子俱是一愣。

这些事,刘火宅还没跟他们说过呢。

当下,刘火宅将封灵剑、裙边刀、封灵金人,以及他们与玲珑门玲珑卫可能存在的关系,详细叙述了一遍。

“还有这等事?”九忧和尚与醉仙子同是倒抽一口冷气,“真没想到,那千影邪君竟做的这等打算,他这是……这是真的打算要做古之圣皇呀!想要将天下修真,一网打尽。”

“还请二位前辈,速速通知六大门派,不要轻易上千影邪君的当。”

孰料九忧和尚却是摇头:“现在才知道这些,太晚了!”

“怎么会晚?”刘火宅有些不解。

“因为几大门派的人,已经各施手段,赶去长安的地下皇陵了,蓄势待发,此时公布这个消息,只会让他们生出分歧,有的要进,有的不进……人一多,心思就多,步调不一,恐怕就正中了千影邪君的分而击之的计谋了。”

刘火宅倒抽一口冷气,细细一想,的确是这样的。

这已根本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仔细想想,从大雪山山头现身那一刻起,恐怕一切,都尽在对方掌握了。

王道龙拳,已然练成;

妖兽弥力多,召唤现世,差的只是精血与魂魄揭开封印,炼化生克之剑,魂魄玲珑门数年所得足够用了,精血……那个时候,刀百里已经死了,精血其实已经到手,差的只是祭阵了。

还有玲珑门,至关重要的玲珑门,封灵金人这种大杀器,除了玲珑门,没可能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

前朝皇陵这主战场,十有**,也是擅长掘坟盗墓的这个门派寻获的。

不过最紧要的,还是它遍及天下,与修真界的联系,可以在任何想要的时间,公布他们的发现,将天下修真引向他们想要的地点……

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怕暴露了。

天时,是他们选的;地利,前朝皇陵战场,封灵金人,恶鬼弥力多,以及皇陵中祖龙之力配合王道龙拳,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些年来苦心孤诣准备的……

修真界仅能占到一桩人和,却还……却还因为势力庞大,心思驳杂,若再生出分歧,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原本还觉得,那千影邪君只是狂妄无知。

将这些手脚一一联系、组织起来,顿时知其心机之深沉,隐忍之厚重,知其绝非狂妄无知之徒。

这等简直可以称作逆天的举动,不做倒还罢了,一旦做起来,恐怕在他心中,至少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明明是逆天,却仿佛携着天道大势,浩浩荡荡重将下来,要将这片天地,整个换一副面貌一样……简直想想都叫人背心冒汗。

“你们二人,在此继续等待牵心灵蛊完成;我们两个,立刻去长安皇陵支应。”

章二百零二 灵蛊终成,指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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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修号称四大高手,刀百里已死,极恶老祖不帮倒忙就不错了,九忧和尚与醉仙子若能赶去,天下间的武修高手相当于到了一半,对克制封灵金人之类的修真大杀器,起到作用是一定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所以某些事,说没法说,只能直接去做。

不过刘火宅还有疑惑:“既然已经得到千影邪君的消息,我与风萧萧,随两位前辈同去便是。那封灵金人,晚辈曾经对付过,也算有些经验,而弥力多,萧萧有灵剑在手,同样能发挥些作用,何必要在此等候?”

九忧和尚摇头:“我在古修士的心得笔记中,曾略略读到过,解开三层封印的弥力多……甚是可怖!如能有灵蛊追踪,便可洞烛先机,也能多几分把握。”

“皓月宫主已经赶往长安,宫中止留下两位长老,负责守宫炼药,不敢稍有轻离,那子母牵心蛊若是炼出,你们二人送去长安,我也能放心些。”

“前辈难道还担心,会有人来截这牵心蛊不成?”刘火宅有些疑惑。

“如何不担心?那千影邪君本身已入天道,修的王道之术可以纵览天道大势,本来已极难对付,兼之又擅长大六壬神课,难保不会心血来潮,推算出我们的计划,派人来劫。”

毕竟是修真界中打滚了许久的人物,九忧和尚的担心有理有据,刘火宅也是恍然。

入了天道,能掐会算,这相互放起对来,与普通修真者果然境界就不一样。***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心中也是略略一沉,那千影邪君,当初以能掐会算成的名,准备许多年,终于决定发动了,那还不百般算计千般推演,直到穷尽所有方才动手?

那己方所有反应,岂不都早在对方算中,这样仗打来,又有何胜算。

似乎看出了刘火宅的担忧,九忧和尚便宽慰道:“也不需要太过担心,这天道大势,没有能够穷尽推演的。因为天道不测,你越想测的清楚,就越无法得到确定的结果……说起来很矛盾,但就是这么回事。”

“看清大势变迁,这是容易的;想看到花儿何时会谢,草儿何时发芽,云朵何时聚散,反倒难以算出,越是具体之事,越难以确定。”

天道层次,对现在的刘火宅来说,还有些远了,当下听了个迷迷糊糊,不过至少知道,九忧和尚有他的道理,只得点头应允,和风萧萧保了这牵心之蛊。

当下又将封灵剑、玲珑刀及与封灵金人放对的心得体会,一一向九忧和尚说明,方才目送了二人离开。

如此不知不觉又过了两日,闲来无事,倒是自身的进境极快,或许……是劫难之下,压力巨大的关系吧。

刘火宅的阿律那身已经从胸口向下,练到了丹田处,丹田之下,左右两分,若能再练通双腿,简单的纵贯上下的支架就算完成了,虽然支架外面九成的肉都没有练到,已足以发挥一定威力,毫无疑问将攻击力提升到七重巅峰的程度了。

在此同时,元婴终于化尽了楼兰大劫中,吸收的那些最纯净的天地灵气,将修为提升到了六重巅峰。

而风萧萧也没有闲着,得自九忧和尚的度化法门消除了绝阴魂的凶厉,不过丝毫没有减弱它们的攻击力,反而让每只绝阴魂表面,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颇具威严。

施展天演英魂的时候,抽取这些金光幻化天鬼,就更加不得了,那根本已不是灵魂,而是灵佛!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要忘了,风萧萧她不是一个人。

她修持了佛家真言,是和两万七千多只绝阴魂一起修的,修行一天,便相当于别人修两万七千多天,相当于……一甲子,修了两天,便是两甲子。

不能真这么算,但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这法子也不能一直用下去,因为佛法炼的越深,就意味着绝阴魂离度化就越近,最强的一刻,同时意味着绝阴魂的力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话题扯远了,这段时间里,六大门派也已经在长安城聚齐,一些心急的宗门高手或者散修,早闯进了前朝地宫,先行探路去了。

探路危险,但是……探路时候的回报,也是最高的,等到大军堂堂正正杀入,再拿了宝贝的,估计也得留到最后论功行赏时再行分配,帐人人会算。

子母牵心蛊总算培育成功了!

保险起见,炼蛊的皓月宫长老不是炼了一只,而是一下子炼了三只。

不过,一人接过一只练到的灵蛊,按照早得到的契约之术定契,心灵感应,刘火宅与风萧萧同时纳闷的对视了一眼:“你感应到的也是?”

将疑惑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那位皓月宫长老。

皓月宫长老苦笑:“就是因为如此,才花了我这么长时间。”

原来皓月宫长老第一次只练了一只,她虽未与灵蛊结契,但是培育灵蛊这么些年,不需要结契,神识相接,只是听灵蛊的叫声,就能大略明白表达的意思。

因为和推算中结果……有些差距,稳妥起见,而且刀百里的精血还有富余,她又多花了两天时间,重炼了一遍,这次,一下炼了两只,但显然,结果是一样一样的。

“怎会这样的?”刘火宅与风萧萧相视苦笑,“这子母牵心蛊的灵觉,怎么会指向,指向正东呢?”

从皓月宫这里算,长安地宫,应该是在正北才对啊。

“现在该怎么办?”风萧萧无奈道。

“我问问吧……”刘火宅掏出影鼎,打开了洞天空间。

虽然被禁足楼兰,不能插手人间之事,托阴阳双蜃带几句话还是没问题了,尤其玉子乔、醉仙子,都是洞天功德榜上有名的人物。

于是很快有了回音……

章二百零三 华山谷壑,地窟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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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心蛊指向哪里,就去哪里。35zww.com玉无瑕转述九忧和尚的意思。

刘火宅与风萧萧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牵心蛊一事,纯熟机缘巧合,当在那千影邪君意料之外,既然指向别处,必有因有。

不趁机寻去,将事情搞个清清楚楚,岂不白费了一番手脚。

“刘火宅,你与兮若皆被改过天命,虽九重天道,感应不出你二人的具体所在,这是你二人的最大优势。就按牵心蛊显示的,它指向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潜行匿踪,小心谨慎,将事情调查清楚!”

“知道了。”事不宜迟,刘火宅与风萧萧当即启行。

灵剑羽阴的速度冠绝天下,混沌之体的天赋神通锦上添花,再加上千幻珠隐没了行迹,二人悄无声息的遁入虚空,风驰电掣。

根据那牵心蛊的显示,目标在万里之外,以至于只能显示方向,无法显示距离,万里之内,是连距离都能知道的差不多的。

“希望他们二人一路平安。”九忧和尚与醉仙子和刘火宅对话的时候,也就刚刚抵达华山。

几乎没有人想到,传说中的前朝皇陵,竟然会是在华山,虽然华山距离长安的确不远,数百公里而已。

为何没人想到?因为华山,正是前朝,引致了和尚道士分封天下名山风潮的始作俑者陈抟老祖的地盘。

皇家会把地陵修到华山?说出去,真没有一个修真者会信,然而,这偏偏就是事实。35zww.com

看起来,当初第一个割占名山的陈抟老祖,与当时的皇朝商定的,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割地买卖,还有许多附加条款在里面。

起初不信,既而想一下,倒也合情合理。

作为天底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怎可能跟后来螃蟹的人那般,吃的心安理得舒舒服服,怎么也得心惊肉跳过一番,付出了些代价。

这般一想,华山地底的前朝皇陵,就不仅不是传说,而十有**是真的了!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当初占据华山的陈抟老祖,在修真一界,那是大大有名,若不有名,也做不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修真者。

他所传下的华山道统,虽渐渐没落了,难保有许多心得体会法宝道传,就顺势埋藏在这前朝皇陵里边了,好等待有缘人得而居之……

如此一想,众修真不免心中火热,虽有修真长老会的高手三令五申,待探明了情况,弄清了状态,大家再一齐进去,总有那些不听话的或者正道或者邪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去了。

没有办法,华山太大了,最主要的是,山峰太多了。

此时此刻,许多山峰的谷底沟壑中,都显露出了向下的洞口来。

虽然山上山下都被修真者包围了,数百上千名修真者,投到这么大的区域里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又哪里阻止的过来。

当九忧和尚与醉仙子赶到的时候,遇到的正是这幅有人要进去,有人不让进去,有人偷偷的进去,有人阻拦无力抱怨连天转而生出心思,也想跟进去的场面……

向下的洞穴虽多有些出乎意料,然而想想千影邪君可能的战略,也实在不值得惊讶。

半空中将情况略略一看,九忧和尚与醉仙子兵分两路,一人去寻少林寺中人,一人去找武当山道士,这二人正好与两大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得上话。

这个时候,两大派的高层,其实正聚在一起,正道六宗,执修真界牛耳,然而这个修真界是分片的,少林武当管中原,迷天圣教管大宛,天煞门管北疆,逍遥派管东海,皓月宫管蜀川,除了少林武当二派既相互竞争又相互勾连,其他几个大派,并说不上什么同气连枝。

眼瞅着四下里,渐渐弹压不住的局面,这二派也深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盖子早晚捂不住。

“柳掌门怎的还没来?”九鼎光中,一苦禅师与青虚真人的元神压力很大。

华山脚下的洞窟极多,则里面必然有真窟,有假窟,有直窟,有绕弯行远的窟,修真们被可能的珍宝烧红了眼睛,他们站在更高的层面,自然晓得,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分兵诱敌之术。

有何为证?就凭进去的人就再也出不来,甚至连消息都传不出来,便可知端倪。

所以两位掌门在等呀,等天底下最擅长推演术算与破解阵法的逍遥掌门柳潇痕前来。

已有阵法高手探明,洞窟之中,便是迷阵,涵盖了整座华山之底,占地极广,威力极大,虽大雪山中的封山大阵难以相比,因为那大阵,是用来困人了,这此大阵,是用来杀人的。

现有的阵法高手不是不能尝试着破解,但消耗的时间,动辄就得在十天半月以上。

十天半个月,围观等待的修真者怒气就能把整座华山谷壑塞满了。

这还是建立在,主阵者,不对大阵有任何变动的前提下……

那萧道领精擅大六壬神课,又阴谋潜伏,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一旦发动起来,手段真不是轻易能够应付的。

可以说,柳潇痕是唯一的希望,但是……唯一的希望竟然久久不来?

要知道,逍遥派大部队早就赶到华山待命了呀。

虽然逍遥派的人说,掌门是去追索叛徒柳随风去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有闲言碎语,逍遥派掌门,不会是和千影邪君一伙儿的吧?

为什么不呢?既然弟弟都投靠了,哥哥怎么会免俗?

而且,若非有他帮手,仅凭擅长推演的千影邪君,与阵法之道虽然高明,绝称不上顶级的柳随风合作,如何能推演出这许多顶级阵法来——

生克造化阵、雪山封山大阵,华山地洞迷阵……

而一旦想及,连逍遥掌门柳潇痕都可能做了千影邪君的伏手,那么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也?

流言蜚语,人心惶惶,众修真渐渐的都不愿汇聚一处了,自行寻个地方,推演,判断,勾连……

老话说的好,人心齐,泰山移,其实泰山有没有可能移?根本没有可能吗,反过来意思就是,人心这东西,太难太难统一了……

这个时候,逍遥派掌门,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章二百零四 遭人伏击,误入别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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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忧和尚与醉仙子赶到了华山脚下,虽是武修,名头在那,和金额少林武当的关系在那,顺顺当当见到了两派掌门,将从刘火宅处得来的消息哇啦哇啦一说,算是给众人提了个醒。www.65txt.com

也就技止于此了,地底下口子开的太多,虽六大派的力量难以组织,何况六派当中,就有许多高手先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刘火宅与风萧萧,架灵剑,御长风,由九州西南皓月宫出发,一路越过苗疆荒山,云梦大泽,雁荡群山,两三日间,竟来到了东海之滨。

直到这个时候,子母牵心蛊终于显示出了与妖猿的距离——继续向东,一万里。

微一踌躇,两人选择了继续前行。

九忧和尚说的对,华山地宫的正邪大战,以二人的实力,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弄清楚了弥力多的真相,对整个战局可能帮助更大。

一万里,又飞了将近一天一夜,刘火宅与风萧萧迷茫在了海面上。

不是迷路,只是迷茫,因为,明明牵心蛊已经感应到了妖猿就在附近,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有妖猿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精血提炼的不对?灵蛊出了问题?或是……自己两人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情形不对,二人难免追根溯源,每种可能都不大,但也不能说没有,欲要排除,却又无从下手。

即便智计百出的风萧萧,一时间也没了个主意,和刘火宅浮在海面上空,正犹疑间,陡然狂风大作。

“不好!”危机感骤然浮现,二人顿时色变,御剑前冲。

“嗤……”锐利的拳响擦着两人的背脊飞过,一飞数百丈,直落大海,在海面上激起几十丈高的白色浪花,气势凛然,威力刚猛绝伦。***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好!”此不好,又非刚才那个不好。

侥幸避过那突如其来的天道攻击的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人,在半空中翻滚打转,还未来得及稳定身姿,陡然天旋地转,只觉得雾气氤氲,眼花缭乱。

这种反应,殊不寻常。

不过也算见多识广的两人很快明白过来——是阵法。

自身后而来的天道攻击,不是为了轰杀他二人,而是为了逼他二人入阵。

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趁大阵未合拢的当口,刘火宅与风萧萧扭头向豁口处看去,看到了身后悬浮的妖猿弥力多,对着二人扯嘴勾眼,做鬼脸状。

然后,大阵合拢,刘火宅与风萧萧被彻底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个陷阱!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

或许是有内奸,或许……是子母牵心蛊之事,从一开始就被千影邪君推算了出来,总而言之,妖猿弥力多不辞万里,将二人引诱至此,然后推入了精心准备好的大阵。

为什么是推落大阵,而不是直接斩杀呢?

为什么,辛辛苦苦祭炼出来的妖猿弥力多,竟不派去别的用场,而是派来做这等小事呢?

刘火宅与风萧萧受大阵束缚,情不自禁往地面上跌落,一边跌落,一边在心中疑惑。

这个答案,他们二人茫然不解,九忧和尚等人,却终于知道了……

修真界的大部队,终于还是杀入了华山地宫。

不断有人偷偷溜进去,再不大部队开进去,真就如了千影邪君的意,将整个修真界的人分化瓦解,一一剿杀了。

完全不需要怀疑,千影邪君的打算一定是这样。

这是任何一个想要继承古之圣皇的伟业的王道修持者,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剿灭所有反对自己的修真者。

统一人间的王,叫做皇帝;统一人间加修真界的王,叫做圣皇。

怎么才叫做统一?没有反对者,一言既出,天下云集响应,赢良而景从。

怎么才能让天下人顺服,没有反对者?很简单,不听话的,全数杀掉,就只剩下听话的了,从古至今的统治者,绝大多数都是这么做的。

这是无法化解的矛盾,每个参与者都心中有数,前面的路只有两条,杀与被杀。

其实还有第三条,屈服,但对一个修真者来说,屈服便是不能行自己的道,不能行自己的道,还叫什么修真者,和死又能有什么两样?

所以,六大门派及正道其他宗门的大军,经过初时的混乱与不堪,经过一场鼓动人心的誓师大会重整旗鼓,终于义无反顾的踏进了华山地窟领域。

当然,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的,还有先遣队发回的,确凿消息——整个华山地窟,是一座庞大的洞天。

大的……超乎想象,竟然有日月星辰,有地表河山,而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地陵。

有日月星辰,说明不是在魔界幽冥界之类的险地,只要不是那等地方,不会进去就被无穷无尽的邪魔剿杀掉,以修真大军的力量,又有何惧?

有地表河山,说明整个洞天,是自然演化,非对方以秘法开辟出来,则对方只是利用,而不可能掌控整个空间规则,修真大军进入也能有对战之力。

知此二点,就足够了!

其余琐屑不过是细枝末节,包括此间异乎寻常的灵气,包括处处升腾的极可能埋藏着古修士遗宝的封禁灵光……

那千影邪君,还真找了一个好地方呀!这样的洞天福地,就应该由正道六派共掌才对。

各大门派的精英,站在各家的守护大阵对应的方位上,纵眺这地底人间,第一时间几乎全是此念。

这显然是一处许久前就遗落,一直未被发现的古洞天,至今洞天中还保留着中古时代的浓郁灵气。

不过,最初的振奋过后,修真大军立刻陷入了混乱当中,因为神识海中,天道山上,四面八方皆传来先入同道呼救的声音,似乎比较急切,但也并非立刻就有生命危险——

“喝呀,好厉害的妖猿!”

“救命,救命,顶不住了!哪里来的这么些妖猿啊!”

“看我法宝……噫,还有一批?”

四面八方,皆是修真者奋战力敌的声音,但是敌人……怎么听都只有一位,妖猿弥力多。

听起来似乎根本不可能,但这个世界,就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世界!

妖猿解封第三封,获得的原来是……化身亿万的能力!

至少九忧和尚与醉仙子是一瞬间明白过来!

这就意味着,有这一只妖猿,就相当于有了数百成千的修士大军,难怪那千影邪君有恃无恐!

遭了,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个人顿时醒然,但是似乎……已经晚了……

章二百零五 关门放狗,结阵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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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担心刘火宅和风萧萧。35zww.com

地窟洞天里,四面八方都是激战,厮杀的声音。

这里天很高,云很淡,空气清新,风景很美,从表面看,绝看不出来,将要承载关系修真界生死存亡的终极大战。

洞天,洞天,乃是自成一片天地。

好像一副普通的人间景象,其实直洞上天,连接的,根本不是外界俗世的日月风光,有可能是太清天、玉清天的日月星辰,也有可能是恶鬼道、修罗道之类的魔域天象。

就好像楼兰洞天,连接的是天宫万象;此间连接的也不知是那个界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界面,无论是于敌人,还是于自己,都是公平的,既无助益,也无减益。

正是这点,让修真大军虽然疑惑,还是踏入进来。

“进来了?都进来了?”踏入没有多久,空气中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啸,回音共鸣,仿佛洞天真的是一个地下岩洞,“那就好,那就好,哈哈!”

“让我数一数,少林、武当、逍遥、迷天、天煞、皓月、昆仑、茅山……唔,差不多的都来了,来得好!来得好!将你们一网打尽,修真界便土崩瓦解,也免得日后多费手脚!”

“萧道领,你大言不惭!有本事,别偷偷摸摸的,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修真者中,立刻就有忍不住的,跳将出来,发声邀战。www.65txt.com

“大象踩死只蝼蚁,有难度吗?有悬念吗?有意思吗?”千影邪君轻轻巧巧两句话,将跳出来的人气的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既然进来了,那就……关门,放狗吧!”

其实狗早就放出来了,正在四面八方,和先进来的修真者们战成一团。

这些狗倒也并不十分厉害,将将天道的修为罢了。

肉体强横,行动敏捷,能用些蛊惑人心的神魂道术,有些难缠,但也是仅此而已。

在抢入的修真者——既敢抢入,多半也有两把刷子——的轰杀下,到目前为止,已是死伤惨重。

当然修真者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但与仅凭肉体神通,没甚技巧,不讲究天心地理配合的妖兽相比,损失就小的多了。

这一切令先入者信心爆棚,追杀妖猿跑的到处都是,趁机探看洞天各处,寻找有没有宝藏、封禁的线索。

不过,随着千影邪君关门放狗话音落地,战局陡然一变。

四面八方,那些已死的,伤残的,碎成肉酱的,圈入封禁的,被收了乾坤袋、驭兽环的,顿时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挣扎起来,而本来,绝大多数的它们,应该是已经没有了丝毫挣扎之力的。

血肉蠕动着,聚合着,就仿佛武修高手释放的血肉化身,千变万化,从心所欲。

两片血肉倏的扑到了一起,骨骼、筋脉、内腑、心脏……各个细部如同丛生的树林,以比竹笋生长还快百倍千倍的速度膨胀起来,组成了新的妖猿,比刚才更加强横的妖猿。

有的血肉出其不意的脱出了空间袋中,趁修真者不备,瞬间钻进了其血肉,大口大口吞噬起来,疼的修真者歇斯底里的悲鸣。

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鹊巢鸠占的痛苦,自行元婴元神脱离出来,却不防妖猿分身吃干了舔净了抹干净嘴,直接又向他们的元婴元神动起手来。

妖猿弥力多进食,可是不分血肉魂魄,不分生冷熟热……

变故遍布四面八方,转眼之间,此起彼伏的惨嚎充满了洞穴。

侥幸击退了妖物的心惊胆战,没有击退的兔死狐悲,更有一些,由于惨叫太够悲戚,被动摇了心旌,一个不留神,顿时自己的血肉魂魄也入了弥力多肚肠。

这些血肉魂魄对弥力多来说,可是大大的进补之物呀!吃完之后,一只只妖猿捶胸顿足,眼冒红光,兴奋不已。

更有几只,当场抱头捂脑惨嚎起来。

众修真初时还以为这些家伙狼吞虎咽吃坏了肚子,或者中了某些仙法,延迟到现在才出效果。

结果几息之后,这些妖猿脑袋一裂,身躯一裂,陡然从中间,自发分裂成了两半,然后左右每一半,飞快的修复完善,俱变成了活生生的妖猿一只。

如此多数量的妖猿,感情就是这么冒出来的……

众修真看的眼睛打结,心中打鼓。

“快,快!不要太过分散,大家相互聚拢,结阵自守!”大家都已经天道,皆非蠢物,与妖猿搏斗之间,有足够的精神,观望战况,推算战果。

感觉到敌强我弱,贪心大敛,纷纷奔到一处,各出法宝,施神通,以自保

顿时有少林的一百零八恒河舍利阵,兼高手元神显化出的金刚伏魔神通;

又有武当派的六十四卦先天阵,卦象翻覆穿梭,成能够困仙杀神的颠倒两界八阵图;

有逍遥派的覆天搅海鲲鹏逍遥阵,东海玄水阵;有迷天圣教自结大阵的六只镇山荒兽;天煞门做天煞七杀之形的五只祖煞真灵;皓月宫风花雪月满布的太阴迷神阵……

又有昆仑派的三十三重玉虚天柱阵,茅山道宗的九天司命三茅应化伏魔阵……

真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以元神高手为依托组成的大阵,元气滔滔,灵光涤荡,气象万千。

不光看起来好看,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妖猿,更是如同巨大的绞肉机一般,凡有赶来侵犯的,瞬间骨肉成泥,片甲不留。

座座大阵,巍然如山,在这片地窟洞天中牢牢站定。

只可惜,虽是将那些妖猿零落成泥碾作尘,异乎寻常的生命力支撑下,化泥的血肉精魄,依旧还是能够汇聚起来,还原成活蹦乱跳的模样,重新向大阵发动悍不畏死的攻击。

战况一时竟陷入胶着……

章二百零六 隐逸岛上,诸天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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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35zww.com

莫名迷阵。

“有人,又有人落进来了!”

“东海碧波万里,这隐逸岛又飘渺难寻,怎会有人误闯?”

“别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那个畜生吧?”

“嘘,小点声,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们……咦,刘火宅,风萧萧?怎么是你们两个?”

入了莫名法阵,刘火宅与风萧萧沿着某个方向望下落,一直落……

这里竟是一个看起来面积相当大的海岛,岛形狭长,有山有水,风景甚好,只是被庞大的幻阵阻隔,入阵之前,竟不见丝毫端倪。

岛屿上空,充斥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威压,古怪的威压。

天空中直落有了一阵,刘火宅与风萧萧才察觉出这威压的古怪来。

刚开始,他俩还以为这岛上,有一座高山呢,随着他们的坠落之势可以看出,其高万丈,难以测量,然而……纵目远眺,与远方的海岸一对比后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高山啊,分明,分明是他们落的方向不直,以至于将大地,当做了山的侧峰。

这古怪的威压,逼着他们,斜斜向岛屿某处坠去,想改变方向都很难。

两人奋力御使神通灵能,欲图更改方向,但是,用力越大,威压也就越大,坠落速度嗖嗖加快,不过旋踵,贴近了地面。

这时候从地面上,传来了令两人熟悉的大呼小叫。

一瞬间看清了地面上手舞足蹈者的样貌,刘火宅与风萧萧齐齐诧异,“噗通”在地面上摔成一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幸喜灵力神通虽被压制,刘火宅的肉身力量还在,给风萧萧做了肉垫,降落的稳稳当当。

拍拍身子站……不,是趴伏在地上,刘火宅与风萧萧看着前方惊讶:“陆嘉?柳婉歌?苏轻恬……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个地方,实在太古怪了,重量不是向下的,而是平平指向东方,以至于正常站立,变成了几乎贴在地面的趴伏。

“还不是那可恶的柳随风!”陆嘉咬牙切齿。

原来,大雪山之后,他们逍遥派一干精英弟子返回门派,就欲上报柳随风之事,孰料柳随风竟然先一步回来了,抢先布置,把他们,连同掌门柳潇痕,一遭或推或骗,弄进了这座隐逸岛上。

一眨眼这都几天过去了……

“这隐逸岛,似乎被一座大阵包围着,你们逍遥派竟闯不出去?”刘火宅与风萧萧听明白了其中玄机,吃惊不已。

除了功法奇多,道途广泛之外,逍遥派最被天下人所熟知的,就是对阵法的了解了。

陆嘉顿时讷然无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这些男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边上,柳婉歌不屑鄙视,对刘火宅道,“不是说你哈。这片隐逸岛,其实是我逍遥派禁地,传说创派祖师逍遥子,就是于此间堪破天道白日飞升的。”

所以这岛的外围幻阵,其实就是逍遥派一手布置的。

不过岛的中心,这倾斜的重力,古怪的景象,就与他们无关了,传说是逍遥子祖师飞升时,感悟天道布置下的诸天生灭阵。

当然这种说法,也就是……说说而已。

距今太久了,许多事情已经不可考,这诸天生灭阵究竟是不是他们家祖师爷布下的,没有人知道。

甚至传说,倘若能堪破这阵,就能得到逍遥子祖师的道统。

不过这么些年来,还没有一个逍遥派的人,能够堪破这大阵,想出破阵之法来的。

而这,也是掌门柳潇痕,被弟弟柳随风轻轻松松骗来,落进了阵中的最大缘故。

这诸天生灭阵,有两大阵眼,一眼做生,一眼做死。

生眼是无穷无尽的排斥之力,令人无论如何无法靠近,死眼则是无穷无尽的吸纳之力,而且,修为越高,这吸纳之力也就越强,所以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落点比陆嘉等人靠近死眼不少。

当然,逍遥掌门柳潇痕的位置,就更加靠里了,几乎快到死眼的边儿了。

稍作寒暄,弄清楚了四下状况,刘火宅与风萧萧面面相觑起来……

竟落到了这等诡异的所在,可要怎么办啊?

影鼎之门,打不开;

奋力挣扎,此阵果然十分古怪,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起来,或许因为使力了吧,传来吸力顿时更大,将刘火宅与风萧萧吸的连连倒退。

“呀,喝!”刘火宅天生桀骜,哪里肯向这等局面屈服,阿律那身一运,“呼……”整个人从立身之处飞起,连滚带爬的越过陆嘉等人的身位,继续跌撞向远方。

“火宅。”风萧萧大急,御剑想拉住他,不料灵剑之威刚刚展开,“呼……”就整个脱手飞出,向后倒走,翻转着没入远方深坑不见。

根据陆嘉等人介绍,那坑里面,就是死眼的阵心,他们的掌门就正被困在里面。

“风兄弟你也不必担心,我听说过,刘兄弟是灵武双修,而且修为都不浅,就会这样。”

原来,这诸天生灭阵的生死两眼,还并不是固定的,对灵修者的一眼生一眼死,对武修来说,便刚刚好相反。

的确也是如此,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刘火宅天翻地覆,不受控制的依次滚过了实力参差不齐的逍遥玄青宗弟子,来到了玄冥宗弟子的地盘。

这诸天生灭阵的吸力忒的古怪,在和你吸力相合的地方,站立坐卧,不需花多少气力就可以站的稳稳的,一旦来到了你不应该在的位置,吸力顿时大的惊人,完全无法自控。

刘火宅就是一个例子,灵剑羽阴是另一个,显然不光是人,就连法器,同样也受大阵影响。

天旋地转的落地下来,身边就有一人,熟人,陆云竹。

轻月楼里的陆婆婆,早已非昔日形象,服饰华美,轻衫曼妙,果然女子都是爱打扮的,哪怕陆云竹这等奇人也不例外,和轻月楼时唯一没变的,恐怕就是这一身与刘火宅相仿的灵武兼修的功夫了。

落地站直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云若化剑一阵挣扎。

“别动!”刘火宅赶忙控制,飞来之际,他可是看到了羽阴脱手的样子,听到了陆嘉的解释。

可是,云若却不听话,自顾自解除了幻化,半空里打一个转,陡然向某个方向扑去。

在这同时,风萧萧轻“咦”一声,闭目盘膝而坐,似乎同样感应到了什么。

章二百零七 绝阴入白,云若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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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噗!”

“噜噜!”“噜噜!”

“呼呼!”“呼呼!”

“唧唧!”“唧唧!”

…………

半空中,传来云若接连不断的呼声与撞击声,像是突然结巴,又像是有回音笼罩,听着那声,刘火宅脸上渐渐显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就连陆云竹跟他打招呼,都一时间忘了回答。www.65txt.com

另外一边,风萧萧也是同样情况。

灵剑羽阴被吸飞脱手,但是羽阴与她心灵相通,上面更驻扎了数万绝阴魂,稍一入定,便感受到了羽阴传来的讯息,很快的,又有绝阴魂从前方飞来,带来更多消息。

大阵严谨,但是灵剑羽阴此物,太过复杂。

其剑身超过九重,所以一旦展现威力,立刻被阵法吸走,就好像刘火宅运起阿律那身,立刻被拉扯到了另外一边一样。

灵剑,就直直飞过七重出窍、八重化神、九重合体的区域,在逍遥掌门柳潇痕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头扎进了巨坑中心处的白球,仅有乒乓球大小,不知由何物组成的白球,诸天生灭阵这端,一切吸力源头的白球,有进无出有死无生的白球。

白球周围,是一圈皑皑白骨,有人的有兽的……

虽然修真者可以不吃不喝甚至是不呼吸喘气,都可以支撑个十年八载,但是修真者,毕竟也是有寿命的。35zww.com

若无法摆脱,堂堂逍遥掌门柳潇痕,千八百年后,也必化作白骨,只是,必然不会在这一圈白骨中间就是了。

这一圈白骨,其实都是从八重那边勉力突破至此的,能力虽然到了九重,却无力进到超九重的圆球中去。

而柳潇痕呢,还比较有把握突破九重,深入白球探查阵法真谛。

只是究竟能否破除大阵,逃出生天,没有丝毫把握,因为根据记录,在此之前,至少有几十个与他同样修为的被困者,无奈之下突入白球寻找出路。

成与未成……看白球至今好端端的浮在那里就知道了。

八重突破,还能有尸骨留下,突破九重进去,则连尸骨都留不下,所以柳潇痕也在犹豫。

对灵剑羽阴那般豪迈的直接飞投入白球,既是钦佩又是可惜。

就像之前说到的,大阵不光对人有影响,对物品也有影响,所以假若想要借助宝物之力,抗拒大阵的牵引,那么宝物的等级,与你自身的等级,必须是一致的,除非你放着不用,一用就会脱手飞到相应的等级。

柳潇痕最重要的法宝是一片八重龟甲,等级不高,但作用是推演占卜,此类法宝数量极少,极端罕有,能到八重已经不错了。

但是,由于等级规则在那,不敢拿出来用,迟迟找不到大阵玄机……

其实,大阵本身应该不复杂,大阵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规则之力,看起来玄奥,假若入了天道便知,那其实是天道最根本的力量,而且形式粗疏原始,好像根本未加工过的一样。

这片隐逸岛,如传说中的那样,乃是一位古时大能飞升时,散逸的天道力量自然形成的说法,十分可信。

只不过现世修真层次低微,于天道只能观看、探查,要如造成隐逸岛异象的前辈高人那般,改变、制定规则,独立于天地之外,则就力有不逮了,恐怕至少要真天劫七重后的力量,楼兰洞天里的阴阳双蜃已经接近了这种力量,不过也只是接近而已!

话题扯远了,囿于法宝不济的逍遥掌门柳潇痕,就无比羡慕且惋惜的看着灵剑羽阴投入到灭极白球中去……

不过旋踵,“嗖嗖嗖”从白球中,接二连三开始飞出绝阴魂来。

这却是因为,灵剑羽阴在九重之上,但寄托在羽阴上的绝阴魂,只有四五重的缘故了,稍微露头出来想要探查一下白球空间,便被排斥出来。

虽然被排出,白球里的样子,绝阴魂们还是能看清的……

表面看上去只有乒乓球大的白球,内里空间却相当的大,好像一间屋子一样,屋子的墙上,有字留下。

虽然根本来不及看起,但不要紧,风萧萧遥遥催动着羽阴,开始天演英魂。

由四五重而六七重,由六七重而**重,当所有绝阴魂的力量凝聚成一,超九重可以在屋中自由活动的天鬼终于出现,将墙壁上的字,通过神识感应,一一传递给风萧萧知道。

闭目凝神的风萧萧,身躯陡然一震颤抖,有若风中残烛,面色变幻不定,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惊人内容……

同是这个时间,一大一小两团雾气,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诸天生灭阵中,自由自在的飞翔着,丝毫不受阵力所拘。

那不是回音,也不是云若结巴,而是这片诸天生灭阵中,竟然存在一只与云若一般的生灵——混沌雾灵,只是体形比云若大的多了。

两个洪荒之后,不知孤单寂寞了多久的小东西,陡然发现了同伴,欢呼雀跃,叽叽喳喳,也不知都在谈些什么。

这个时候,刘火宅真的十分想念苏诺与人参娃娃,有他们两个在,自己至少能听懂两个小东西都在说些什么。

可是不行……

正扼腕叹息之际,两个小东西陡然转向了他,停了交谈,没有眼珠的凹洞定定瞅着他。

心中正生出不妙之感,两只小东西陡然向他身上一扑。

神通来不及阻止,事实上就算阻止,未必能够,后来的这只大雾兽,比云若可强横的多了,恐怕是天道级的,刘火宅的神通根本无力阻挡,直接就被它扑入体中。

然后,陆云竹就怔怔看着刘火宅,豁然站起,以完全悖逆大阵的姿势,离开了本来该在的区域,缓缓飞向诸天生灭阵另一端阵心,专门吸纳武修者的黑球……

章二百零八 二十年前久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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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火宅(风萧萧),你们能见此手书,则知吾计已成矣!”

“吾名战江山,五岁始学道,十岁结金丹,十五成元婴,二十入天道,三十而天道山上,位列第一。三五中文网”

“自以为世间已无抗手,天道山上枯坐推演大千,不料却被贼人所趁,推落道山……”

绝阴魂探看白球,刘火宅则直接被大号云若带进了黑球中,黑白球墙壁上,竟然是战江山留给他们二人的手书。

而且,白球里头三字风萧萧,黑球里头三字刘火宅,正相对应,就好像事先知道,两个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样,怎能让二人,不惊讶莫名,神色变幻?

战江山是真的算到了两个人会来此间,不,可以说,压根就是他安排的。

前面的事,刘火宅与风萧萧已大体上知道了,比如战江山是如何被推落天道山的,落山之后,他又如何先后收养了二人,做下手脚,让他二人一个有天下无双的气运,一个有冠绝古今的禀赋。

更具体的情况,二人却所知不多,在这两篇留言中,许多疑惑得到了解答,即便许多事,留书中并未曾明说。

这个地方,是战江山为二人找好的传承之地,乃学究天人的逍遥派创派祖师逍遥子,与川岳天君决斗并且携手飞升的地方。

二人的决斗虽然终结了,遗留的气息萦绕不散,加之道传自行聚揽天地灵气,渐渐汇聚成了现在这个隐逸岛。www.65txt.com

逍遥子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先后拜师一百二十八,天地玄幻,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一手创建了逍遥派。

至于那川岳天君,能和逍遥子携手飞升,自然也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物,论名气,论地位,恐怕还在逍遥子之上!

川岳天君是谁,这名号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说到杀神白起,则整个修真界,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昔日秦皇统一天下,聚揽武修英雄大战修真界,麾下大军杀的修真界丢盔弃甲,血流成河,当时的大军统领就叫做白起。

不单修为高绝,战力强横,九重上的修为可以单挑十几个同级修真而不落下风,不过这个白起最厉害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是他……炼出了封灵金人。

没错,封灵剑,玲珑刀,封灵金人……这一系列的物事,皆是这个杀神制造出来的。

论及轰杀修真高手的人数,整个秦皇大军其他高手加起来,没有此人与十二金人携手杀伤的修真数多。

在当时,整个修真界都被这一人杀的鸡犬不宁,天道高手听了他的名字,心脏缩能赛过瓜子……

秦皇霸业,倒有一多半,是川岳天君白起给打出来的。

天不亡修真界,就在白起纵横世间,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的时候,闭关许多年,早已不闻世事的逍遥子出关,再之后,逍遥子与那个杀神,就一并不见了。

才有了后来,修真界与人间皇朝的许多年僵持,直至最终,签下人间铁则。

天底下没人知道,当时两个人,就在这片东海之地,大战了数月。

运使的力量翻江倒海,生生从海中,打出了这片隐逸岛来,但到最后,依旧是不分胜负。

其实战况基本是一边倒,川岳天君攻击力强大,神通惊人,一举手一投足,皆能粉星碎月,逍遥子也就是仗着所修繁多,大阵困锁,穿梭空间躲避,法宝支撑,道法挡拆……苦苦撑到了他终于不耐烦,调用了超过人间限定的力量。

于是一瞬间,劫雷天降,加上逍遥子的有意牵引,狂雷九道毫不客气接连劈在了川岳天君身上,将他击的……凡体尽去,仙体凝聚,实在躲不过接引灵光被拉入了天界。

既已入彀,无可奈何,川岳天君趁着飞升未完,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散去神通,在这里凝成黑球,以待有缘人来继承道统,另外一件便是……拉逍遥子做垫背的,一起飞升仙界。

逍遥子同样猝不及防,无可奈何随之飞升而去,临去之前也留了道统,讲述这段经过,本想将道统传回逍遥派去,奈何川岳天君不让,只能将道统白球停在这里,与黑球争风吃醋,遥遥相对,静候有缘人。

原本这些,都需要真正继承了道统之后,从川岳天君与逍遥子的遗留神念中感知,但所有一切,都已经被战江山推演的清清楚楚,刻书留字给了刘火宅、风萧萧二人,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便丝毫没有了难度。

破解川岳天君道统,首先需要混沌之体,其次需要混沌雾灵,再次需要灵武双俢……

因为当年川岳天君就是混沌之体,天生能够灵武双俢,而封灵系法器的制作原理,便极类似刘火宅新创不久的伏波神通。

混沌之体,是战江山改造出来的,混沌雾灵,就算偶遇不到云若,到了此间,也会有那大只的云若,感应到混沌之体前来纠缠,至于灵武双俢,于混沌之体来说,只是附带。

破解逍遥子道统,则需要通晓术算之道,从白球内部铭刻的周天星辰当中,演算推导维系大阵的那些,然后以道术按照正确的顺序一一作出攻击。

打错或者打偏,都会令大阵重排,阵眼变更,一切需要重头再来。

正常情况下,别说风萧萧这种不通阵法的存在了,就算通晓阵法,只要没达到世间前几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算出那漫天星辰的演化。

可是不要忘了,风萧萧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再加上两万七千多条绝阴魂啊!

只要是瞬间、同时、非范围的神魂攻击,有一个命中了正确位置,就可以破除一层变化,掩去其他两万七千多个错误……

壁上周天星辰三万六千颗,也就是说,以灵剑羽阴演化普通绝阴魂,做念头攻击,就算风萧萧闭着眼睛瞎撞,也有很大的几率连破数重封印。

解开全部九道封印不过是运气问题,而风萧萧……会缺了运气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都算计好了,二十年前天道第一人的伏手,终于在这一刻,依照他的算计实现,叫人……既是感慨,又是心惊!

章二百零九 金人定元气,妖猿逞武威

既然晓得了之前一切,屡屡奇遇,收获颇丰,爆发式的升级,三级跳样的感悟……都有这只推手在里面,许多其他疑问,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比如说,为什么偏偏选定了刘火宅与风萧萧,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乍看上去,好像不管谁都行的样子,其实不是的……

不是风萧萧,没有天道掩饰性别这层,二人根本没机会在南宫擂中混入女子阴血,从而能在洛浦鬼窟得到羽阴认主,自三位天道高手的乱战中逃脱。35zww.com

就算走运得了羽阴灵剑,以及灵剑里面的数万绝阴魂,没有纳兰老怪飞升之际留下的伏手,那个不知名的对手,早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两人收拾掉,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没有纳兰老怪传授给风萧萧的天演英魂之道,仅凭普通绝阴魂,此刻直接就被斥出了白球去,根本无力发动破解白球的攻击,让风萧萧继承逍遥子的道统。

而不是刘火宅吗……循着事情先后发生的顺序看,他起作用的时候的确较少,更像是个打酱油的。

但他的作用至关重要,不可轻忽,因为行百里者半九十,他起作用,是在图穷匕见的最后关头。

不是他,被子母牵心蛊勾着鼻子走的两人,不会是被关到隐逸岛里,得以安安稳稳的继承两位先人大能的道统……

以敌人的势力,此时此刻随便抽出些人手来,打个伏击,就能将二人骨肉化泥。

当然,一些事并非现在就知道,得日后慢慢寻思才能明白。

还是前面那句话,二十年前的天道第一人为了复仇,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都算计好了……

越是了然,便越会心惊,天道上与天道下实力的差距,果然不是拳脚就能弥补的!

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说不得十几二十年后,你会忽然发现,啊呀,原来从当年起,自己就被人家拿住命门了,妄自己还敢和人家,斗了这么多年。三五中文网

天道之强,就强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呀!

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刘火宅与风萧萧,就在逍遥派一众弟子震惊、不解、纳闷的目光聚焦中,缓缓飞进了黑球与白球,开始接收前人道统。

****

天道之强,就强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倘若必须得战,那么也一定,是算尽了可能,穷究了变化。

华山之底,前朝皇陵中,现如今依稀就是这么种状况……

之前的胶着,早已经成为过往,自从那十二只身高五丈,通体金黄,金光灿烂的封灵金人出现之后。

气势高涨的修真界本阵,气势为之一落。

九忧和尚跟修真界高层们说过封灵金人的事。

只不过,封灵金人只是传说,对那等传的神乎其神其实无人亲见的东西,一切传说都只是纸老虎,没多少人真正在意。

而且,唯一见到封灵金人的,只有刘火宅。

刘火宅这个名字,也就是最近略略有些名堂,且仅止于年轻一代中,其修为尚浅,距离天道更远,他见了封灵金人尚且能逃出来,向大家汇报关于封灵金人的情况,这封灵金人究竟有多强力,还需要说明吗?

没有一个天道高手,觉得自己会比一个未入天道的小青年更弱,直到……他们真的遇上了封灵金人!

封灵金人从不少人事先怀疑的封禁之地杀出,缓缓逼近各大门派一个个围成圈结成阵的防御。

莫名的威压,沉重了天地元气,让原本天道高手如臂使指的操控,变的好像缠了层厚厚的胶水,不,是每个封灵金人身周百里之内,原本如水般清爽的天地元气,变成了胶水一样粘稠。

天地元气,是天道高手的力量来源,这一变质,所施的法门,威力顿时数十上百倍的削弱起来。

原本法宝能够飞出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现在飞出十里便已经十分不稳,必须收回否则就可能再也收不回了。

原本倾尽全力的攻击,能波及五百丈方圆,此时此刻,便连十几二十丈都十分艰难。

原本结成大阵,役使荒兽、元神、法宝之类,相互配合,以大阵共鸣天地元气,发出的攻击能是平时十倍之上,此刻就算借助了大阵之力,一击没有平时的普通攻击更强。

更要命的是,由于天地元气变稠,作用距离变短,按照旧时习惯布置大阵,因为力量难及,根本发挥不出大阵应有的效果。

必须缩短距离以加强共鸣,但是……缩短了距离,就意味着多人扎堆,多人扎堆就意味着封灵金人一走过来,则所有人都在金人威压笼罩之下,一个跑不了。

封灵金人步步向修真者结成的阵法走去,“嗵嗵”的脚步声惊天动地,无形的威压更是令人无奈。

幸喜,在封灵金人的影响范围中,不光修真者们会受到影响,妖猿同样也会受到影响,神识变慢,神通变弱……

不幸的是,除神识之外,妖猿们的肉体力量也甚强横,虽然被威压,比起修真者们,其实变强了。

“集中攻击封灵金人!”修真门派的阵势不断的望后退,被妖猿逼的节节败退。

虽然没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昔日的天下道宗祖庭,今日已经落出六大派的昆仑派,却是最讲面子的一个,连连后退自觉颜面无光,陡然改变了战术。

“不要!”九忧和尚这样吼事,已经晚了。

绛树、玉横、银河天剑、五行雷火梭……昆仑几大长老,拿手的法宝不要钱一样飞将出去,集火封灵金人。

“当当当当!”密如急雨一阵响,封灵金人体表顿时坑坑洼洼,残破的不成样子,但是,随着攻击的降临,整个封灵金人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发光起来。

“吼!”

一声封神吼,波及百里。

原本的元气威压如同胶水,那么这一瞬间,威压就如金石,根本无法撼动。

虽然感觉上金石,却并不是真正的金石,所以范围中的昆仑长老,不可避免的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控制,齐齐跌落到了地上。

“吼吼!”弥力多们捶胸顿足的欢呼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向落地的昆仑长老猱身扑上。

千钧一发之际,金光陡来!

章二百一十 九忧赶场,独木难支

“嗵!嗵!嗵!……”接连大震如渔阳颦鼓,其声既响,其音也密。www.65txt.com

伴着每声鼓响,皆是一只弥力多倒飞的身影,筋骨断折,血肉模糊。

待到所有妖猿皆被弹飞,昆仑长老们虽然狼狈,基本上安然无恙的翻身爬起,身前场中,破破烂烂油泥污垢的和尚盯着灿烂的金色佛光现身。

却是九忧和尚适时出手救场,救了昆仑长老们一命。

各色灵光飞快升腾起来,法宝环绕,元神显化,手段尽出,到了这生死关头,也没人关心元神显化易招天劫的负面效果了……

封神吼威慑修真,能令普通修真者一刻钟内,筋骨酸软,不过那只是对普通修者者来说的,天道高手不同于普通修真,封神吼仅仅能隔绝了他们的天地感应,吼散护身灵气,还不至于令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之力。

不过,天道高手比普通高手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天地感应,气息源源不断有若天地本身,这般一隔绝,相当于实力瞬间降落了天道,影响却比普通修真被封神吼压落级别更加严重。

“啊!哇!呜!……”

“吼!呼!嗷!……”

前者,是修真者此起彼伏的惨叫。

后者,是妖猿们趁机扑上,大快朵颐的欢呼。

九忧和尚虽然强大,武修不受封神吼影响,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仙,救得了昆仑派一行,却救不了百里范围之内,其他受封神吼波及的零落散修。三五中文网

事情,是昆仑派惹出来的,可死的,却是无辜被波及的散修……

天下事往往就是这样,犯错人的帐,由无辜者来买单。

没办法,虽然没落再没落,昆仑毕竟是昆仑,十来个天道是有的,高达七重的武修也有几个,救了他们,能成为战力,救那些零落的散修,一来太过分散救不了几个,二来,就算救了,太过分散,形不成战力。

九忧和尚不是神仙,更不是圣人,只得舍小而取大。

救完了昆仑这批人,他没有丝毫空闲时间,立刻顿足,身化流光,又赶到了远方另外一处,同样遭遇险境的人前……

洞天广大,虽然有限,怕也有两三千里方圆,饶是九忧和尚修为再高,一个人,救不了整个修真界。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

封灵金人,震慑修真,令天道跌落天道,天道下直接成炮灰;

妖猿弥力多,取八重武修刀百里之精血练成,不仅身体有了八重武修的强度,似乎……还本能的学到了刀家刀道,当吞噬了一些灵修以及正道大宗用来保护本阵的武修们的血肉魂魄,捡起了他们掉落在地上兵刃,竟像模像样的挥舞起来,难缠程度顿时又加强了几分。

封灵金人,配合妖猿弥力多,于是在修真者间横冲直撞,根本没有能够正面阻挡的。

万余年前的仙武之争,封灵金人没有打不死砸不烂,悍不畏死而且越打越强的妖猿配合,只是以普通人间武修结阵保护,棘手程度减轻几个档次……

万年之前,修真界的灵气,也比现在丰裕的多,修真者的层次远远高过……

即便这样,万余年前,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大战,仍旧打的难分难解,虽然主要原因,是世俗界中存在川岳天君那样的逆天存在,但这种无敌配合的威力,也是可以想见的,万年之后,此长彼消,则两者对垒的结果,简直不用尝试就能知道了。

到了这个时候,修真者们终于晓得后悔了,后悔不该不听年轻人言呀!

倘若没这么冒冒失失的进来,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在外面,天下广大,封灵金人就算再强悍,毕竟行动不变,还能真个占据了天下不成?

但是,能怨谁呢?封灵金人,妖猿弥力多,进来之前,会遇到什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打死了老虎是英雄好汉,被老虎打死了,则就遗笑万年了……

修真者们可不想成为笑柄,当下各种主意办法出炉,有人主张兵力分散,金人毕竟只十二台,每台影响范围半径百里,而洞天半径,却在千里左右。

比较形象的比喻一下,就好像是麻将桌上,摆了十二只碗,小碗,不是大海碗,空地很有,而且不少,足够修真者们远离了封灵金人打游击了。

但立刻又有人提出来,封灵金人无休无止,妖猿弥力多也越战越强,修真者们的体力灵力却不是无穷无尽的,就这么躲躲闪闪下去,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且有人尖锐的指出,虽然看起来,整座洞天范围很大,足够辗转腾挪,金人们力有未逮,可是想象一下,假若金人连结起来,将影响范围首尾相接,缓缓缩小……极有可能,就将某处的修真一下堵在边角,然后慢慢屠戮了。

而假若围绕洞天中心游荡,同样也不安全,因为十二只封灵金人,也足以环聚成圈,困住猝不及防的一些人了。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诸如此类的配合已经有过了,虽然目标多是一些不开眼的散修,没有大派中人,但是封灵金人配合娴熟,诸如此类的阵法演练过不止一遍是可以看出来的。

所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

经过七嘴八舌的辩论,修真界很快统一了思想,但是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不然早就能离开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华山洞天,进来容易,出去却难,必须测算洞天地理,感应天地灵气,计算方位,铺设阵法,然后能够打开其与现实世界连接的通道。

这也是进来之前就知道的,若不然,六大派主力也不会在外面犹豫了几天几夜那么久。

所以,测量需要时间,感应需要时间,计算需要时间,铺设也需要时间……

整套流程下来,出去的传送阵,没有一个时辰绝拿不下来。

可是……敌人会给他们时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章二百一十一 各出计谋,挣扎求存

战斗仍在僵持,不断有散修被十二金人包夹围剿。www.65txt.com

修真联军这边,传送阵的布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只是可惜,每当要成功了,便会有金人横冲直撞过来,一次两次是碰巧,次数多了,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他们根本是故意的……

虽如此,传送阵却也不能不布置呀,于是修真联盟这边,一边派出速度上有强项的人手,做落单状,勾引金人们合围,消磨时间,另一边则多个传送阵一齐布置,希望封灵金人能够硬接不暇,犯下错误,让他们布阵成功。

时间就在这样的胶着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若无干扰,传送阵建成了拆,拆成了再建,四五回的时间都够了,修真联盟的传送阵还没有建起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修真者们一直处于高强度的作战压力下,躲避,躲避,再躲避……若真躲避不过,就自爆法宝、元神,或者用些催谷透支的法门,两败俱伤的打法……修真者们的状态,渐渐低落下来。

这里就是战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战场,一开始死的,都是些不识眼色,看不清虚实安危,更没多少实力的弱者。

优胜劣汰自然选择完之后,余下的可说都是精英,既明白了敌人战术,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战斗又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其实陨落的,细数数真没有几个,绝大多数都是肉体的、灵魂的或者法宝的损失……

不过,这样的高强度作战再持续一会儿,实力过分透支的影响,加上妖猿吞噬血肉精华,数量越来越多战力越来越强,恐怕很快就会迎来第二轮的陨落高峰,将耐力不济、运气不济的残存者,再狠狠淘汰掉一批。35zww.com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虽忙碌于奔波救人,九忧和尚本身无性命之虞,看的清楚分明。

这种时候,就只有直击要害,瓦解敌人的战术意图了……

回想着来时,与刘火宅的交流,九忧和尚陡然转换了身法。

佛光显影,整个人如九天轰下的彗星,携着千军辟易之势,奔向了威压最中心处的封灵金人。

最要命的就是这些封灵金人,倘若能将金人破坏,修真联盟绝不至于落到如此窘境!

“吼!吼!”九忧和尚的打算,敌人又怎会不知道。

从天空俯瞰,清晰可以见到,显眼的金线从威压边缘切入,直向中心一点延伸过去,不过同时也能看到,更多的黑点,原本密布于威压范围中,此刻就如同有人招呼一样,化作黑线,四面八方向金线破开的方向缠绕过去。

那些黑线,自然都是妖猿。

一边奔驰,一边挥出雪亮的刀光,有的快有的慢有的范围大有的威力强,快的叫做念刀刀法,慢的叫做弹指歌,范围大的叫做刹那芳华,威力强的叫做生灭斩。

皆是刀家刀法,经过这段时间演练,妖猿们已经练的有模有样。

其中的生灭斩与弹指歌,哪怕以九忧和尚的罗汉金身,也不敢硬抗,只能躲避。

除了刀光,还有肉身,为了阻止九忧和尚突击封灵金人,妖猿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往前冲,欲图以数量,压制强横的武修第一人。

哦,对了,除此之外,还有神魂攻击,弥力多更加擅长的神通,铺天盖地的白骨磷山、骷髅林海……将封灵金人中心区域围的水泄不通宛如冥域汪洋。

封灵金人能够压制刀法的确没错,可是神通,却是天生自带的法门,非是道法,可以用。

九忧和尚的闯阵之光起初堂堂皇皇,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但被妖猿这般一招呼,所有的璀璨金光,瞬间被乌烟瘴气吞没,不留半点痕迹……

过了许久许久,外人看来也有盏茶功夫,在那些期冀与盼望的思维当中,更是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嗵!”从封灵威压的最中心处,一声惊天闷响传来,整个洞天都随之激战,令天空嗡鸣,大地震荡,人立足不稳……

半径百里的威压区域,顿时为之一空,元气恢复了流淌,力量恢复了鲜活,几个侥幸逃生的修真者如释重负,驾着剑光不要命的逃出去,在他们身后,是九忧和尚的身影。

脸色煞白,佛光黯淡,一身衣服本来已经破旧的不行的,此刻更加的褴褛残破,能羞死要饭的。

突破百里的消耗,妖猿的各种拦截,护身真罡的破损,一切都在九忧和尚预料之中,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封灵金人的强横。

没错,封灵金人很强!

虽然妖猿们做出一副拼尽全力拦截的样子,其实封灵金人本身的武力,在九重左右,比保护的妖猿只强不弱。

只是速度太慢,就算攻击力惊人,也没甚发挥处,一旦与之近身,真刀真枪的对垒起来,立知压力!

九忧和尚就是,猝不及防与之对了一掌……

不,根本不是猝不及防,就算早有准备,这一掌也根本避不过。

那是一种法门,而非单纯的掌法,瞬间将身周空间,以无俦掌力包裹,欲要击破真身,先要击破掌力,必须的。

长途奔袭,躲避拦截,硬抗攻击,这些消耗了九忧和尚五成储备,击破护身这掌,消耗了另外三成,仅存两成,用来破坏封灵金人的内部结构了。

也就是九忧和尚,但凡换成另外一个人,比九忧和尚的气短一些,力量小一些,恐怕都是个无功而返,甚至身陷重围也未可知……

成了!艰难的成了!危险的成了!

可是九忧和尚脸上殊无笑意,因为外面,还有十一具封灵金人正在肆虐呢!

“阿弥陀佛,今日和尚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呢?”原地将脚一跺,九忧和尚再度化身金线,杀入了封灵威压区。

不过,他能改变打法,敌人也能,这一次,敌人的应对又与之前完全不同。

章二百一十二 般若悟道,化解妖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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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见九忧和尚改变方向,向另一只封灵金人威压区杀去,横亘在他前方的妖猿陡然动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从四面八方的汇聚一处,刀家刀法风起云涌,没头没脑向前劈去。

“嗤!嗤!嗤!”铺天盖地的利刀切肉的声音,等到十几只妖猿真的汇聚一处,每个都被切成了十几二十块,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有看到这幕的皆是心中打鼓,浑然不解这些妖怪怎么突然自相残杀起来了,还以为生出了什么变故呢,结果下一刻,硕大的肉躯从断肢残体中凸现。

血肉、筋骨、内腑……一切如同有生命一样,怎么四面八风分散而去,又怎么四面八方飞散回来,转瞬之间,一只身高五丈,虎背熊腰,肌肉虬结,汇聚了十几只妖猿身躯,比封灵金人还要威武几分的妖猿凭空凝现。

“吼!吼!”新生的巨猿擂胸怒吼,声若惊雷,一圈圈音波压伏草木,卷飞荒土。

见此异状,九忧和尚早改了方向,划出一道弧线,绕远向后方的封灵金人欺去。

不用交手也能晓得,这只新生的巨猿不是好惹的……

但是,九忧和尚想绕开,巨猿却未必让他绕。

磨盘样大的巨足往地面一跺,轰开深坑,崩飞泥石的同时,巨猿熊躯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流光,直直向九忧和尚金光冲去,速度比和尚竟然丝毫不慢。

“般若悟道章,金刚降世!”见此物势必不能避过,九忧和尚也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自创佛门神通罩体,奔驰当中,整个身躯见风而涨,眨眼之间,化作身高五丈,金身赤足,光芒万丈的护法金刚像,当然不让的与巨猿对撞。www.65txt.com

“轰!”一声大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过分,封灵金人的封神吼在这声撞击面前,就好像响雷声中的婴孩啼哭,根本不值一提。

“当!当!当!嗵!”最近处的封灵金人被风吹拂,接连退出几个大步,终究消不掉那冲击力,一屁股做倒在地上。

一些近处的修真者,则直接被震的脑袋发晕,耳膜炸响,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失去了思考能力。

“嗖!”金黄与漆黑的两道身影相对飞出,直落到数百丈外。

巨猿一身上下毛皮被血染透,超出承受力的对轰,竟将血液逼的渗出了毛孔,一身上下俱被血色染遍。

与之相比,九忧和尚的金刚真身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嘴巴、鼻孔……各处都溢出了金血,只是与底色相仿,乍一眼看上去不显,其实所受之伤,与巨猿相差无几。

于武修高手来说,无论是九忧和尚,还是地府妖猿,这等皮外伤本是小事,秒秒钟都能痊愈。

但实际上,对轰的掌力强大的超乎想象,掌力碎片四散而飞平均分散到两人体内,是他们受伤的最大原因。

不属于自己的气劲、精血在身体里面交缠挣扎,彼此争斗不休,在另一层面开始了大战,所以两个人的伤,并不就好,而是一直持续。

这妖猿的实力……好生强大!

九忧和尚心中核计,虽然迫于局面,并没出尽全力,但是仅十几只妖猿融合,就能有自己这武修第一人八分的实力,若全部一百几十只妖猿联合起来,那岂不要逆天!

就在九忧和尚思索的同时,又几只妖猿从远方奔来,一直奔向融合的巨猿……

“罢了罢了,忧天忧地忧社稷,忧古忧今忧万民,忧前世忧来生……和尚自号九忧,这第九忧忧无可忧,今日终是实现了!”

欲要忧无可忧,若么天下大同世间太平,若么……就是世局崩坏至此,除了战斗,不停战斗,杀出一条生路来,根本无暇,去忧心其他的事。

“般若悟道……”紧要关头,九忧和尚却陡然将眼一闭,金刚化身体表的金光,陡然黯淡。

却说新来的妖猿们,眨眼之间奔到了巨猿身边,就如预想中的一样,刀光自残,瞬间化作血肉,然后血肉聚集一处,飞到了巨猿身上。

“呼……”如长鲸吸水般一吸,血肉便尽数不见,妖猿身躯顿时再膨胀一圈,肌肉隆起,弹跳有如活物。

向天一吼,巨猿携着前所未有的威势,悍然扑向金光黯淡的九忧和尚。

和尚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眼,闭目冥想,好像在苦思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嗵!嗵!嗵!”妖猿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眨眼来到和尚面前,毫不客气抡巨拳便捣。

恰在此刻,和尚陡然张目,语声平和安详:“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噗!”这一瞬间,附体的金刚竟然也散去了,变回了那个邋遢污秽不修边幅的和尚,轻轻伸出了脏忒兮兮的手掌,“来向来处来,去向去处去!”

一掌之下,风轻云淡,连草木都没震歪几颗。

但是巨猿庞大的身躯,却凭空里消散了……

就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分分一寸寸化为乌有,先是巨掌,然后是毛茸茸的前臂,比水缸还粗的上臂……

巨猿脸上露出惊骇之色,然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消散的部分蔓延过肩膀,达到了脖子,然后是头颅……

它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又过了一秒钟,它整个身躯都不见了,化为乌有,连飞灰都不曾见到。

“罪过!罪过!”巨猿消失,九忧和尚起身,身形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封灵金人的身边,轻轻又是一掌击出。

“嗵!”封灵金人本能的挥掌反击,气势将周身遮挡的风雨不透。

但是九忧和尚这掌,看起来慢,威力更是不强,偏偏轻而易举的穿过了这护身之掌,“啪”打在了封灵金人的胸口。

这封灵金人,乃是天下间最强大的机关兽兵,但既是机关兽兵,必然有自己的弱点,有破坏之法,刘火宅一掌打上去,都能坏了内部机关,别说九忧和尚这一掌了。

第二具封灵金人,就此不动。

不过,击倒了这个金人,九忧和尚身体摇了一摇,盘膝坐下,面如金纸,开始调息。

最后这两下看起来轻描淡写,其实耗费的力量、神识、意念难以计量。

对此,远方的少林掌门最有体会:“阿弥陀佛,临战而悟,今日事了若能不死,三百年来武修飞升第一人,当非九忧莫属!”

“不过,九忧也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再坏几具金人,恐怕难以做到,于局势无益,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那个办法了……”武当青虚真人深深忧虑的道。

章二百一十三 五鼎齐出,排解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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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用那个法子了吗?”一苦禅师面容一凝。***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青虚真人袍袖一挥,指向远方:“除了那个法子,恐怕再没别的路走了……在这里缠斗,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只会让我们的人死伤不断。”

“一会儿传送阵将要完工的时候,你我同时出手,再将所有人召集过来,集中防御,撑到传送阵完工,大家一起走。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唉!可惜柳掌门不在,五缺其一,威力会大大减弱……也不知道……”一苦禅师叹息,原本就悲苦的脸膛,苦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两位掌门……是在核计那件事吗?”说话之间,一个声音陡然插入。

一苦禅师与青虚真人一愕抬头,却是迷天圣教前掌门玉子乔。

三人平辈论交,熟稔的紧了,玉子乔这一开口,二位掌门顿知他有话说:“玉兄有何赐教?”

“若是在商议那件事,缺了柳潇痕那只,你们看看,此物能不能行?”翻手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铜鼎来。

“雍州鼎?此鼎怎么会……”一苦禅师大愕。

“跟人借来的,来之前我就担心,会有用到的一天,果不其然!”玉子乔苦笑,天道高人心血来潮,实在是稀松平常之事。

“借来的?”一苦禅师与青虚真人吓了一跳,“那你……咳,你定然是知道的,可对方究竟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般用过之后,此物便会……”

“啧,知不知道的都没关系。三五中文网今日若是不用,此物亦不会留住,说不定就会成了那萧道领的战利品,同样也无归还之日。”青虚真人就摇头道。

玉子乔摇头:“也未必,这只鼎,和你们的不同,业已认主,就算用过,未必会……”

“令九鼎认主?对方何德何能……”二位掌门再度大惊,一惊之后,却又立刻恍然,“哦,是楼兰洞天的那二位!”指指天空。

“话说回来,自从洞天现世,事情不断,都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前去拜会呢,今次却是承了那二位天大的人情了,若是此物飞不回去,那……”

“不碍的,那二位金书玉册上已有名号,些许小事不会在意。”玉子乔挥手道。

一帮老掌门神念交流,倏忽之间,就定下了严防死守的策略……

“冀!”少林掌门一苦禅师将手一挥,玲珑小巧的铜鼎往北而飞,见风就涨,不过旋踵,十里之外落地,已经涨成三丈直径,顶天立地的三足青铜巨鼎。

传说大禹受封九州,铸鼎镇压地气,所用之鼎,便是这九只。

其时人间还有圣皇,实力超乎想象,能令九鼎认主,天下归心,号称“定鼎江山”。

而圣皇传承,不免也有那些不肖子孙,传至后世,无心朝政,流连后宫,哪怕借助皇朝地气,仍自修为低微难掌王道,届时九鼎便会自行飞走,直到的新的圣皇出世,取前朝而代之,或是机缘巧合,或是九鼎就有自己的神识,能够知道真主,总会在新的圣皇之前聚齐,重新负责镇守地气龙脉。

所以在上古,这九只鼎的意义,十分重大,甚至能够决定圣皇归属,若是圣皇凑不齐九鼎,甚至都没法上位,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上古之后,圣皇道统消失,修真世俗共治天下,井水不犯河水,九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朝廷上也有九鼎,不过那九只鼎,根本就是自行铸造出来的,取其象征意义,和真正的九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真正的九鼎,即便在圣皇手中,也是相当重要的法宝仙器,又岂独温养元神这般的简陋应用?

冀州鼎出,落于北方,整个地面轰然大震,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整个天地都变了,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

“青!”轮到了青虚真人,望天一指,青州鼎落在了东方。

然后是玉子乔,雍州鼎落于西方。

又有少林寺一位长老,飞出了荆州鼎在南方。

最后是武当青字辈的长老,将徐州鼎做放于本位。

“嗡!”五鼎齐出,分立五方,瞬间无风自鸣,发出黄钟大吕般的激声。

风起云涌,荡气回肠,音波扫过之后,天地忽忽悠悠变色。

以五鼎为中心,方圆三百里内,原本稠如凝胶的天地元气,转瞬间恢复了鲜活,令的范围内的修真者,原本行动慢慢吞吞,眨眼间快如脱兔,完成了从慢动作到快动作的跨越。

从三百里到八百里范围内,天地元气的鲜活虽然没有整个恢复,至少也有松活,就好像胶水加热沸腾,变的不再那么粘稠一样,变化程度,跟和九鼎的距离成正比关系。

整个洞天一千几百里方圆的样子,九鼎就笼罩了八百里,可以说洞窟当中,绝大多数修真者都受到了好处,瞬间变的生龙活虎。

刚猛的立刻开始反攻倒算;有眼色的抓进时间往九鼎中心处靠拢;更保守一些的,立刻冥思运气,开始借助天道之力,恢复持续不断剧战的耗损……

九鼎的作用,与封灵金人刚刚好相反,封灵金人压迫天地元气,而九鼎则激活天地元气,二者其实不是第一次交锋,早在万年前的仙武大战的时候,就曾经对抗过。

单个碰撞的话,九鼎还不是封灵金人的对手,不过九鼎胜在可以组结成阵,成阵之后威力大增,三鼎之阵,便可以压制封灵之力,五鼎之阵的中心区域,封灵金人完全失去效果,七鼎则中心区域可达千里,九鼎万里方圆不受金人影响。

当年仙武之争,修真界还能护住一方,与朝廷大军相持不下,九鼎功不可没,但是……这九鼎就有一样不好……

“哈哈哈哈,你们终于还是拿出来了!”半空中,传来千影邪君的狂笑,胸有成竹,漫不在乎。

还不知此人有甚手段,仅仅这笑声,便令众修真勃然变色,心生忐忑。

话音也就刚落,“当!”响起一声洪亮钟声。

音并不高,但是直入人心,叫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不过,比修真者反应更加强烈的,却是那五只鼎,一瞬间竟然跳了起来,原地颠簸弹跳不已,好像要追寻着什么……

“东……东皇钟!”三大掌门,两位长老,操控五鼎的五人刹那间一齐色变,惊呼出声。

章二百一十四 梵音克五鼎,最后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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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钟,传说乃洪荒时代,妖族首领东皇太一的本命之宝。35zww.com

后来东皇太一坐了一任天帝,分封妖族众圣,接引众圣上天界,用的就是这东皇之钟。

其时天界与人间还连在一体,并未分开,不周山天柱也还完好,于是这东皇钟又有一个名讳——天界之门。

这是不下于盘古斧、女娲石等洪荒法器的至宝,如果说,九鼎联手,镇压的是无边大地的气运,那么这东皇钟,接引的则是天运。

若与九鼎联手,封天盖地,相得益彰;但若彼此相对,则就……

九鼎攒动,跃跃欲试,原本已经扩张稳定,恢复了流淌的元气之界,顿时重新不稳起来。

天空中传来千影邪君的声音:“此并非东皇钟,乃是佛教仿品,天龙梵音钵。虽是仿品,对付你们手中这些没有认主,用过一回就会飞掉的真鼎,却是足够了!”

没错,因为九鼎会自行寻主,非是圣皇不会投靠,即便被外人得了,九鼎不会认主,能够发挥的功用,不足上古十分之一。

倘若只是拿来温养元神倒也罢了,若像眼前这般,投注元神激发鼎的自来神通,那么这一遭用过之后,九鼎自会醒觉,然而四散而去,飞回到自己原本镇守的州地,直到下一任有缘人将之寻获……

当然,现今天下,有缘寻九鼎而用之的,非修真大派莫属了。

九鼎在修真界出现,消失,消失,出现也好几次了,若不然,怎么会易主的那么频繁。35zww.com

“天龙梵音钵?”一苦禅师,及少林听闻动容,“大自在罗汉昔日本命法器,如何被你得到?”

原来这东皇钟的仿品虽是仿品,在佛教中却大大有名,乃是一位上古罗汉生时所用法器,威力强横,妙用无穷。

“嘿嘿,又何止是法器……”千影邪君传来一阵奸笑,却并不把话说完,天龙梵音钵激越之声顿起,比之前更响更烈,显然已经凝聚全部心神开始催动音钵。

九鼎顿时跳动更加剧烈。

“大家一起出手,定住五鼎,千万不能让它们就此散了!”一苦禅师寿眉耸动,放声高呼,少林十几位长老当即跌迦于地,佛唱生生:“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生生禅唱,抵消了天龙梵音钵的激越,将五鼎慢慢平复下来。

其他人却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五鼎四周分散站位,布置阵法,携手联防,当中负责布置传送阵的逍遥派长老,也竭尽全力的加快了速度。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眼下的形势就是,他们想出去,敌人千方百计的不让他们出去,完全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态势,不拼命不行啊!

众人列阵,而妖猿与封灵金人,依旧彼此配合,轰然而上。

五鼎范围,封灵之力的确被削弱抵挡住了,但……那是一只封灵金人的威压区域罢了,倘若两只封灵金人叠加在一起呢?两只不行,三只呢?

三只叠加,则三百里到八百里的外围影响区域,抑彻底失去了效果。

八只叠加,则即便三百里范围内,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最后的决战,一百几十只妖猿,包夹着封灵金人,虽然缓慢,却不可阻挡的前进着……

“顶住!大家一定要顶住!就剩一刻钟了,只要坚持一刻钟,我们就能出去!”逍遥派长老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一定要挡住!”有人应和,“三十三重玉虚天柱阵,太皇黄增天之大风吹去!”

虽然是没落的豪门,毕竟也是豪门,为了恢复昔日荣光,为了重返六宗序列,昆仑派倒是向来当仁不让。

滔滔黄风,铺天盖地,十来位天道组成的大阵,一击拂去,纵横百里,从百里之外,直击封灵区域的中心。

只可惜,浩浩荡荡的攻击到中途,便被封灵领域不断的分化瓦解,等到进了区域中心,已经从铺天盖地天罡,变成了山风阵阵。

就算仅存一点杀伤力,被妖猿们一挡,登时也消散无踪。

“六十四卦先天阵,风火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武当众长老亦不落于人后,紧随昆仑玉虚天柱阵出手,用了六十四卦之家人卦,正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已经行将消散的昆仑天风,顿时又猛烈起来,同时夹着难以想象的烈火之威,天风涤荡之地,顿成一片焦土,别说寸草无生,甚至整个地面都隐隐泛红,竟然有融化的趋势……

这等程度的交锋,天道都有些容纳不下,融骨烁金,改变地貌,影响天时,也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一次,敌人的应对就不那么轻松了,妖猿们纷纷结阵,以冰冷的刀锋、霍霍刀光切割流光离火,有那些威力过猛的,实在抵受不住,大火过处,一片凄号,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烧猴子。

过得片刻,那些僵立四方的黑炭团们一一破裂,妖猿们携着新的肉身破壳而出,安然无恙,不过,时间毕竟还是耽误了一线。

那些风火,终成功迫近了封灵金人们。

只是可惜……“噗!”封灵金人眼中,纷纷喷出白息。

白息如墙,往身前只是一落一刷,无论多么猛烈的天风,多么旺盛的山火,顿时消散无踪,风火连城的威力就这样散去。

不过这样的打击,并不会令修真者有丝毫气馁,这种关口,这种局面,他们早没有了气馁的资格,只有向前,不断的向前,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别无他法!

“镇山六兽,随我上!”迷天圣教掌门夜孤坟发出怒吼,驾驭戌土麒麟,一马当先冲进了封灵区域。

镇山六兽,完全是由仙家灵力维持的荒兽之躯,受封灵金人的影响最大,因此一直不曾发威,因为一旦去除了灵光仿佛,则兽躯顿时裸露在外,极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是这种关头,顾不上了!

六兽发起了冲锋,千丈巨躯或飞行,或奔腾,或土遁,登时又是另一番气象。

与此同时,天煞门的祖煞真灵也冲将出来,与迷天六兽呼应配合。

数量虽少,躯体庞大无匹,冲锋的威压惊天动地!

章二百一十五 剧战惨烈,主角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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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迷天、天煞之外,皓月宫的太阴迷神阵也幻化出只只蛊灵,随镇山六兽与祖煞真灵冲锋出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些蛊灵一只只大如簸箕,外骨凸张,口器狰狞,一般人看了要么恶心,要么胆寒,但实际上,这些看似难看的玩意,乃是以药灵、精华填灌而成,不是拿来咬人的,而是拿来治病的。

镇山六兽复杂的符阵镌刻下的僵躯死肉,甚至祖煞真灵内外咒印念力包裹着的兽魂灵魄的损伤,都能够得到增补……

同时,茅山道宗控制的金甲尸、铜甲尸、黄巾力士、符咒雷使也纷纷出炉,除了主力不再的逍遥派,天下正道空前的心齐,所有道术神通法宝尽皆用上,不计损失,甚至不计效果,欲以这种方式,填满建阵所需的一刻钟时间。

“吼!嗵!嗵!嗵!”见到修真界铺天盖地的攻击袭来,妖猿们夷然无惧,纷纷彼此吞噬,不过旋踵,霹雳一声雷,一百几十只妖猿,变成了十余只九阶上位的怪物。

然后这些怪物们陡然动了,身化流光,震天价大响接踵传来,将荒兽、祖灵、药蛊、僵尸击的节节败退。

修真界的攻击的确相当强力,哪怕是探入了十层叠加的封灵领域内,只是可惜,所有这些攻势都有一个缺点,大而不当!

妖猿们融合之后,体格已然不小的,但是跟荒兽祖灵们一比,顿时不止一提。

妖猿们于是就好像蝼蚁一样,在荒兽祖灵们的缝隙间蹿来蹦去,只是得暇做出的攻击,绝不像蝼蚁那么渺小。

一时间,荒兽祖灵们竟然被打的蜷曲扭转,十分受伤!

至于荒兽祖灵躯体之内的弟子,自然也跌跌撞撞滚成一团,头破血流难免,身死道消也是有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没错,荒兽与祖灵体内,是有六大宗门的年轻弟子的。

此等大场面,荒兽祖灵齐至,又怎么能缺了操持强化这等庞然大物的众多弟子?

只不过,这等层次大战,这些弟子的实力根本插不上手去,直到了此刻,才有了用武……呃,被打之地。

“表里河山禁!”头部被打,中断被打,尾部被打,荒兽庞大的身躯就好像海浪一样,被打的一波一波的。

操控荒兽的天道们勉力忍住剧烈的眩晕,配合站位,调集天地灵气,用出了赖以成名的大阵。

“轰!”空气中,无风自鸣,隐约可见半透明的复杂玄奥的灵光屏障,在荒兽之间飞快的勾连链接,有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

但是旋即,更强的威压凭空降临,将那些半透明灵光飞快的压碎击垮,仿佛艳阳融雪,蒸腾于无形。

表里河山禁,于是就这样破除。

“嗵!嗵!”领头的戌土麒麟被三只妖猿集火蹂躏,被打的头破血流,麒麟体内过千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幸亏这个时候,数只附体灵蛊向麒麟喷出了透明涎液,如玉生烟,蛊虫口中有咒声传出:“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杏林天幕!”

这些蛊虫,可不是无知无识的虫豸,而是皓月宫弟子的本命灵蛊,与其性命交关,其身在战场,就相当于皓月宫弟子的一半性命也在战斗。

蛊涎入体,戌土麒麟庞大的身躯上触目惊心的伤疤,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修复起来,包括那些破损的符咒,散落的灵气,甚至是麒麟体内一些被震晕震散了神识的迷天弟子,都在这一口比灵气更加纯粹的治疗气息下,吊下了一口气来,没有立刻毙命。

但是,戌土麒麟没事了,几只治疗的灵蛊却成了妖猿们的攻击目标了。

灵蛊们体型虽小,防御虽硬,在高达九重的妖猿面前,又有几只能当住全力一击?

纷纷喷雾吐霜,用出各种隐匿身形,迷惑人心,逃遁潜藏之法,这也是组建皓月宫太阴迷神阵必须的。

只是可惜,就跟那表里河山禁一样,太古荒兽的法阵兀自布置不下,豢养灵蛊的保命之法儿就更加没可能了。

一只只隐匿失败,惑乱失败,逃遁失败,面对妖猿的进击,只能眼睁睁等死。

妖猿的大后方,皓月宫女长老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尽皆煞白,本命灵蛊若死,她们必定道心受损,修为倒退,一生一世不能修复都是有可能的。

眼见几只蛊就要魂飞魄散,几个皓月女长老可能香消玉殒,金光陡现。

又是九忧和尚,略略行气修复了这一阵,不知何时又杀入了战场。

“嗵!嗵!……嗵!”左右两臂做金刚拜佛状,一兜一揽,卸去了左右两只妖猿磨盘样大的拳头,整个身体合身一撞,又顶向了正中间的一只。

“嗖嗖嗖……”三只灵蛊得隙往后边跑。

妖猿顿住,九忧和尚则面色一白,复又一黄,金黄色的仙血一口喷出:“还不趁机……”

不用他吩咐,不远处的几只荒兽早就心有感应,庞大无比的身躯恶狠狠的兜下,“啪叽!啪叽!啪叽!”

太古荒蛇扫巨尾,必报睚眦拿头撞,月宫玉蟾以身压,同时命中,将三只妖猿压做了肉饼。

这些太古荒兽,单论攻击力强大,却还是胜过融合的妖猿的,只不过动作太慢,神通道法用不出来,被妖猿以速度与灵活的身法压制,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还是能够发挥威力的。

只不过……除了九忧和尚,能够制造这种机会的又有几人呢?

一个没有!其他武修根本非妖猿一合之将。

或许醉仙子可以吧,但被抽空了精血,武修转灵修,也已不成了。

仅仅九忧和尚一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两只,一只,一只……接下来,九忧和尚与荒兽们紧密配合,终于又拿下了几只,但是剩下的,身法更加快速,轨迹更加飘忽起来。

在这同时,前头被拍扁的妖猿,慢慢的也复原起来……

反观九忧和尚,刚刚压下的伤势,却因为接连出手,重又复发,旧伤加新创,渐渐独木难支。

就在形势渐渐不妙,撑过一刻钟似乎都遥遥无期的当口,陡然两道声音凭空响起:“九忧大师,你且歇歇,让我们来吧!”

“你们……”九忧和尚纳闷,愕然扭头,“刘火宅,风萧萧,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章二百一十六 震惊百里,天鬼化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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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刘火宅与风萧萧来了,从万里之外,在这紧要关头!

“你们不是应该,应该被弥力多的分身,骗去了几万里外的东海吗?”九忧和尚难解疑惑。三五中文网

“大师,这些事,却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刘火宅与风萧萧对视一眼,默契摇头,“我们先上了。”

“等一……”九忧和尚还有疑惑,最大的疑惑就是,他们二人……行吗?不过探手到半截,陡然发现了一桩事实,顿时无语。

他发现了什么?

他忽然发现,刘火宅与风萧萧,竟然已经是天道了。

没错,天道,于芸芸修真者来说,遥不可及,只能抬头仰视的天道。

天道并不罕见,但是……才十**岁,不到二十的天道,这未免就有些恐怖了。

“放心吧,九忧大师,以他二人如今的实力,就算打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九忧和尚再度扭头,看到了柳潇痕含笑而立。

“你来了?”众位掌门赶紧打招呼,“总算来了,太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有更加直接的,立马招呼:“别废话,快点把扬州鼎拿出来,要顶不住了……”

这段时间里,天龙梵音钵自始至终都在奏响呢,少林寺和尚的禅唱丝毫不停,只是,奏响一件乐器容易,纯以嗓门来跟造出来就为了响,不会疲倦的法宝抗衡,未免有些原始低效了。35zww.com

兼之生死关头,压力山大,不少人念错了音,唱走了调,时间持续的越久,不支之象也就愈加明显,柳潇痕的突如其来,算了给众人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六鼎齐出,范围扩张,撑过一刻钟的把握,顿时大了几分。

刘火宅与风萧萧携手并肩,冲向了远方的激烈战场。

说是要冲,其实并无丝毫动作,至少腿脚没动,刘火宅凌空出拳,拳势缓慢,好像老头老太太打太极一般,但是拳力将尽之际,变化陡生,指,节,拳,掌……瞬间无数变化,将拳头幻成了残影,然后一声大震,他身前方的空气里面,竟然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般裂纹。

“神通,震惊百里!”如此说时,刘火宅与风萧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两个人从空气的裂隙中钻入,下一刻,出现在了百里开外的战场正心。

“这是……”九忧和尚瞪圆了眼睛。

传说武修到了极处,能够碎裂虚空,一步万里,达到连灵修都远远不及的机动力,不过那一向……都只是个传说,直到刘火宅,在九忧和尚面前用将出来。

最没有天理的是,没有天理呀,这小子虽然入了天道,才是八重而已,凭什么他能做到,自己就做不到呢?

即便以九忧和尚的豁达,那么一瞬间,心底深处,也涌出一丝丝的异样,或者可以称之为……嫉妒。

刘火宅与风萧萧出现在战场。

“嗖!嗖!嗖!”一瞬间数道刀光擦身而过。

又有荒兽祖灵的巨躯,没头没脑的冲撞过来,九忧和尚和荒兽祖灵们有默契,初来乍到的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这块却还没建立起来。

不过二人并不慌张,移行换影躲过了所有攻击,刘火宅眼睛一闭,神念散向四面八方,如同娟娟细流,却丝毫不被周围天地元气如大海激浪般跌宕起伏的汹涌所淹没……

“轻!重!缓!急!”轻,指向的是一只正被追逐的灵蛊,重,指向的是灵蛊后方追逐的妖猿,缓,指向的是砍向断恶狴犴的一抹刀光,急,指向的则是断恶狴犴本身。

于是一瞬间,灵蛊陡然加速,摆脱了脚步突然迟钝起来的妖猿;断恶狴犴突然灵活起来,机巧的一个扭身,避过了突然一顿的弹指刀歌。

在这同时,风萧萧也丝毫没有闲着,灵剑羽阴向天一指,释放出了绝阴魂念力,原本应该鬼气森森,叫人不寒而栗,但是此刻,却是金光绽放,佛光隐隐,檀香阵阵……

绝阴魂佛光念力的漩涡涌现,彼此吞噬融合,飞快组成了几百只银色绝阴地魂,不,几百只银身罗汉,又过了一呼吸,几百银身罗汉,再度融合,成为了三只金身罗汉。

身高十丈,面容肃穆,法相庄严!

凝现之后,金身罗汉陡然张目,化作三道金色流光,分别扑向三只正在肆虐的妖猿。

“嗷!”巨猿见罗汉扑来,夷然无惧,嗷嗷叫着冲上前去,眼珠赤红,似乎唤起了身体的记忆,前仇旧恨一起涌上。

但是……“嗤”还没近身,从罗汉身上释放出来的佛光,已经照的妖猿体表白烟缭绕,隐隐可闻被禁锢之魂魄的挣扎嘶嚎。

天生相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妖猿弥力多对武修攻击几乎免疫,即便灵修攻击,一段时间之后,也必能安然无恙的恢复,唯独这源自相生相克的灵剑的攻击,让它们刺痛,受伤,真真正正的实力消磨。

三只金身罗汉,就这样轻轻松松抵住了三只妖猿的冲撞,虽然在妖猿玉石俱焚的冲击下,形体有涣散的迹象,但是……已经足够了。

趁妖猿注意力被转移的瞬间,灵蛊治疗,荒兽、祖灵、僵尸大军趁机掩上,将三只妖猿踩成了肉饼。

肉饼当然还能恢复,不像用灵剑羽阴斩杀,将妖猿力量血肉魂魄尽数消磨一般。

不过,那样的做法,的确只能称之为消磨,一点一滴将妖猿磨成了飞灰,所需的时间可想而知。

这种生死搏杀的关口,实在力有未逮,所以还是与荒兽祖灵们配合,将妖猿暂时压制是王道。

随着刘火宅与风萧萧的杀入,战局顿时大大改观,两个人完全不同于九忧和尚,九忧和尚只是一个人,而刘火宅与风萧萧,每时每刻,都能同时纠缠住两三条妖猿,虽然制造的杀伤力和九忧和尚没法比,可是对付妖猿,本来就不靠他们的杀伤力啊……

战局慢慢开始偏移,妖猿们的重生,渐渐已跟不上被碾压的速度,场上同时存在的数量大大减少,甚至有些荒兽祖灵开始有隙,去攻击封灵金人的本阵,只不过……完全没有机会。

章二百一十七 通背灭金人,最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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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灵金人三大杀招,一是封灵威压,二是眼中白息,三是护身之掌。三五中文网

封灵威压已渐渐被撬动了,不再那般压制,但是眼中白息,破除天下一切灵修手段;护身之掌,可以抵消武修的攻击,仍旧可说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有所欠缺的是,金眼白息同时只有一道,而护身之掌,短时间内也只能发动一回,倘若同时从数个方向攻击,或者一击之后,飞快再来第二人,则封灵金人们顿时便没有了防御之力。

但是,那也是封灵金人独自一人的情况。

现在,余下的十只金人根本就站在一处,所以,同时喷涌的白息,达到了十道,除非十一个方向同时发动法术,否则根本近不到它们的身;又或者在一个喘息的功夫,接连发出十道相当于九阶上段的武修攻击,破掉护身之掌,那么第十一道,有机会废掉一只金人……

即便全天下修真者的力量都汇聚于此,这种要求,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不过,刘火宅却自有办法,眼见融合巨猿的数量已经不多,入不敷出,他将目标转向了背靠背聚集一处的封灵金人,留着巨猿由风萧萧一人应付。

他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神通,震惊百里!”

“嗵”一声闷响,空气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一团在刘火宅身前,另外一团,则在封灵金人身周。

对道法攻击,封灵金人有感应,对直接的武修攻击,它们也能反映过来,但这种穿梭虚空的方式,却从未见过,呆呆愣愣没有丝毫反映。

“神通!通背!”大小云若双双散化,填补入神通之手,让那手更加凝实,掌心里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虚幻的大掌毫不客气一把穿过空气中的龟裂,从刘火宅面前消失,在封灵金人们身前出现。

这个时候,封灵金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一只金人屈肘弹掌试图抵挡,但是……又哪里来得及?

这头进去,那头出去,刘火宅的阿律那大擒拿手瞬间贴上了金人毫无防备的胸口:“嗵!”

一声闷雷,并不响亮,仅能看到强烈的白息,从封灵金人前胸没入,从……另外一只,金人背靠背的另一只金人前胸,轰然透出。

顿时,两只金人同时僵直,停止了行动。

隔山打牛!一箭双雕!

十重的封灵威压,瞬间减去了五分之一,而这个时候,柳潇痕也早拿出了第六只鼎来,加入了五鼎阵中,让九鼎之阵威力更胜。

此消彼长之下,覆灭的危机顿时大大缓解!

“好生猛的两个小家伙!他们究竟是谁?”情况明朗,危机解除,一干修真终于也有了闲心,四下打探,刘火宅与风萧萧打哪里蹦出来的。

顿时就有了解情况的人普及常识——

左边那个,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刘火宅呀!哦,原来是他,听说挺厉害的,没想到这么厉害,后生可畏呀!

右边那个,化名叫做风萧萧,本名萧兮若,乃天煞门弟子,听说……咦?那他岂不就是萧道领的儿子?他这般跳出来,岂不就是跟老子作对?

说的也是,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哈,萧道领虽然活着,这么些年,却从来没有管过老婆儿子,听说当年如何怎样怎样如何……

哎呀,怪不得那!那萧道领为了修王道龙拳、五帝御龙之术,隐姓埋名,绝情绝性,怪不得连儿子都看不惯他呢!

众多八卦顿时纷纷出炉……

这修真者还不同于普通人,普通人传八卦,总得用嘴,用舌头,用表情手势,才能将话说的明白,修真者传八卦,一道神识一个念头,顿时将所有事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传播起来,那才叫一个甚嚣尘上无孔不入那!

众人议论纷纷,因为危机感大消,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八卦之心的同时,另外的两个人,却油然愣住了……

他们这些人……怎么赶来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会这样快?

无论怎么疑惑,事实不容抹杀,从刘火宅、风萧萧、柳潇痕等人出现,到整个战局得到改观,时间统共过去了盏茶功夫而已。

距离建阵成功的一刻钟时限,至少还余三分之二,时间还有,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可以再玩一会儿,但是……

这些人竟然赶来了?那么,游戏就不玩了罢!

“吾以至尊之名,循九州之祖脉,召唤五龙!东天角龙,南天徽龙,西天商龙,北天羽龙,中天宫龙!”

兴高采烈,一边循旧法继续抵抗,一边大肆传播八卦绯闻的一众修真者,陡然间发现,身周围的天地元气,再度凝结不动了。

此不动与封灵金人威压,将天地元气变的粘稠如胶的不动还不一样,而是身周围的所有天地元气,一瞬间竟然被抽空吸干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包蕴天地,随着一阵咒声,源源不断汇聚凝结,摆脱了天道高手们的控制,奔向它们想去的地方……

东天角龙属木,夭矫青翠;南天徽龙属火,身如烈焰;西天商龙属金,鳞片锋锐,牙角狰狞;北天羽龙属水,覆体冰寒;中天宫龙属土,金光闪耀……

五天五龙,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规模,于五鼎上空浮现。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一百丈,两百丈,三百丈……

不过旋踵,几只灵息之龙,扩张到了即便与荒兽相比,也丝毫不亏的庞然千丈规模,与大雪山时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为什么会如此?当日大雪山战的仓促,封山大阵波及千里,压制了灵息之龙的力量,此为其一。

其二,最重要的也是第二点,九鼎,原本就是圣皇之物,其存在本身,就可辅助圣皇修持王道龙拳,五帝御龙道……

修真正道,竟然想使王道之器,去抗衡修炼王道的人,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又是什么?

不过,情况原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一边倒,谁让……他们的算计又远远的不如人家呢?

选定的地方看起来好像比较随机,没甚出奇处,其实早被千影邪君以天道之力算到了,这段时间,人家一直都藏在那块地底下呢!

九鼎之阵看起来增强了修真正道的力量,其实千影邪君本尊,吸收的好处比全部正道加起来都要多!

只是九鼎之阵组装不易,而千影邪君又从一开始就藏身地底,吸纳鼎力,以至于整个修真界都被蒙在谷里,为他人做嫁衣裳。

倘若不是刘火宅等人闯入,打乱了局势,逼的对方提前发动,以现今的局面,别说离传送阵建成还有半刻多钟了,就算只剩下一秒,千影邪君不想让传送阵建成,传送阵就绝对建不起来。

千丈巨龙五方盘旋,千影邪君自修真者最中心处,破土冲天,瞬间将战局,又翻转到了另外一边!

章二百一十八 地底潜伏,炼化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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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已经搭建到**成,灵光链接的模式基本成型的传送阵,轰然爆掉。35zww.com

和尚们的禅唱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鸭,“嗝”一声憋在了喉咙里面。

所有人俱都鸦雀无声,哪怕天道心志坚毅,有那么一瞬间,也心如死灰……

甚至有一两个经受不住打击的,直接灵息混乱,面目衰老,被搞到了直接散功的地步。

静!静!静!……

这一瞬间,正道联盟的大阵中心,只有寂静,夹着千影邪君的哈哈狂笑。

寂静与狂笑声中,五方五龙渐渐凝结成形,聚出神志,摇头摆尾一个云龙探爪,向地面上的五方鼎器抓来。

在那同时,千影邪君一个扭身,身化流光,向着唯一范围之外的,柳潇痕的扬州鼎掠去。

“他想抢夺九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要当圣皇的人,怎么可能对九鼎不感兴趣?

实在是没有圣皇很多年了,现如今的修真界中人,表面上看起来对王室限制的很强,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的斗争经验……

“撤掉九鼎之阵!哪怕把九鼎毁掉,不能让萧道领得了去!”少林一苦禅师怒吼起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上巨鼎,激出万丈金芒,强行抗衡那云龙探爪。

倘若能成,则鼎不会落于人手;倘若不成,九鼎被如此激发了潜力,器灵必定醒觉,四面八方自行飞散而去,也不会落到萧道领的手上。

除非,这些鼎灵真的认为萧道领是新的圣皇,但是……那根本不可能!

一苦禅师的打算,一瞬间传递到众人心中,青虚真人、玉子乔、柳潇痕以及少林武当另外二位长老,顿时也照此处理,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手段。三五中文网

恰在此刻,空中梵声大起:“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逍遥玄元,滔天劲,斩天罡,玄暝境,潮汐流!”

一连四击,清越激昂,震彻天地,却是远方操控天龙梵音钵那人,用出了全力激发法器。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此人不露逍遥派底子,众人也都猜得出来,那个人,是柳随风。

“随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面对扑来的柳随风,逍遥掌门柳潇痕面色黯然,满是不解,逍遥派身法展开,化作旋风,先上九霄,又俯冲而下,将闻声弹起的九鼎牢牢锁定在地上。

刚才要激发九鼎的潜力,现在则必须要稳住九鼎先,因为天龙梵音钵的大响,直向心神,生生克制住了九鼎鼎灵的觉醒。

倘若觉醒之前,九鼎就被对方得去,那么包含了数十年修为的精血,就算是白吐了!

其他五人情况也是同样。

于是,“嗵!”第一轮接触,六位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一瞬间弹飞出去,摔做了滚地葫芦。

“哈哈哈,终于让我得手了!”五龙探鼎,一龙一只,加上千影邪君自己手里的那只,一共六只,再加上……千影邪君翻手从腰带上解下来的三只,原来有三只鼎,早在他的收藏里面,冀、兖、青、徐、扬、荆、梁、雍和豫九鼎,竟然被他凑齐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天注定了让我走这条路,便是要我成为当今的圣皇,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圣皇!哈哈哈哈!”千影邪君捧着九鼎开始狂笑。

“萧道领,你擅逆人仙之约,抛妻弃子,杀戮修真,戕害百姓,九鼎定不会认主,你亦必不得好死!”当下,便有人如此戳指怒骂。

但是千影邪君不为所动,将九鼎飞于空中,绕身旋转,竟在百余修真者的包围之下,堂而皇之的开始炼化。

怒骂之人冲前试图阻止,身达千丈的角龙轻轻摆尾只一击,将此人打到了千丈之外,血肉模糊,不知生死……

虽然身体行将崩溃,天道山上,神念海中,依稀可以听到,此人片刻不停的咒骂,极尽桀骜,

如今已是天道,终于能到看到那片天地,看着此人惨状,听着此人咒骂,刘火宅心生不忍,按耐不住开口:“他并不是萧道领,萧道领早就死了,他是当今皇帝……刘义成。二叔,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刘义成?”

“当今那个皇帝?怎么可能?”

“不是有帝气山日日夜夜在皇宫上面看着吗?”

“而且,这小子叫刘义成二叔?他是什么来路?”

好像平静的池塘里投进了一颗石子,被突然的变故震的呆若木鸡的修真众人,顿时重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千影邪君微微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开口,石破天惊:“还真被你猜出来了?只是……你到底如何从那隐逸岛诸天生灭阵中摆脱的,我却没有猜出来……”

一边说着,千影邪君一边缓缓开了变化,原本身材魁梧,面目粗犷,满脸络腮胡子,疏忽之间,身材缩小了一圈,筋骨小了,但是身体同样精壮,面目清秀了许多,满脸络腮胡子也都不见了……

风萧萧遥遥看着此人,眼中射出仇恨的光。

诸天生灭阵中,她和刘火宅都收到了战江山十几年前遗下的口信,许多事略作沟通,登时明了。

眼前此人,应该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没错,只是诸多细节,还不甚明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刘义成的样子,但有帝气山上曾经呆过的,当即点头:“没错,的确是新朝皇帝刘义成。”

“可是,怎么可能?”众修真都不明白,帝气山的监控可以说十分严密,若被盯上了,别说是皇帝一介凡夫俗子了,就算是天道上位的高手,很难将一切异状掩藏起来。

“帝气山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一切也定然是发生在帝气山监控之前,二叔……你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是与不是?”刘火宅就继续说道。

有妖猿不知天高地厚的凑到身边来,被一掌打飞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做出那等表情,刘火宅心中其实满是焦虑。

其实到目前为之,他和风萧萧的行动,完全是遵照了,诸天生灭阵中,战江山的指使行事的。

按照那位的指使,这样做,一切必定可以有惊无险的度过,他也报了仇了,修真界也恢复平静了,但是……现在从哪里能看出来,一切都会有惊无险的过去呢?

刘义成的王道之气喷入了九鼎之中,在鼎中激起了金光涟漪,陡然之间,九鼎从懵懂,恢复了灵动,仿佛触电一般,欲往四面八方攒射出去。

“还想跑?既然被我收集齐了,你们就都是我的了!”刘义成霸道的宣告,五龙元气锁募然施出,五龙蟠柱,绞紧,四面八方,势如千钧的威压,层层叠叠加持到了九鼎之上,让九鼎渐渐失去了挣扎之力,“长庚,倒是被你猜到了?现如今我已胜券在握,天下修真覆灭就在顷刻,怎么,你要帮这些修真,来反对我吗?”

“他要炼化九鼎!若被他成了,就没有活路了,大家跟他拼了!”青虚真人陡然开口呼道,武当太极剑一马当先,划出黑白惊虹,旋转成太极图案,切向刘义成。

在他之后,所有其他修真也都纷纷施出法宝道术,攻击铺天盖地而去。

刘义成忙于炼化九鼎,五龙也被借力,一时间似乎毫无抵御之力,正是强攻的好时机,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这点眼色还有。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不是在这边阵中,而是在远方,远离众人的地方,天龙梵音钵传来的地方,陡然发出巨响。

章二百一十九 极恶偷袭,吐露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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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35zww.com

远方某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常的小山头,陡然间被人影占满。

黑压压一片,筋骨虬结,魔气缭绕,却每个都留着光溜溜的脑袋,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穿梭起来,仿佛鱼鳞点点……

是极恶老祖!

不知以什么手段混入了此间,再度出手偷袭柳随风!

其他人还不明所以,刘火宅与风萧萧却一瞬间明白过来,因为诸如此类的状况,他们实在不是第一次见了,掐指算来,这都是第三次了!

真不知柳随风与极恶老祖究竟有何冤仇,竟然如此的执着纠缠,不死不休。

“又是你!”天龙梵音钵下,柳随风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三番两次的坏我大事?”

灰头土脸,形象惨极,迫不得已化出了元神法身,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老祖分身轰杀……

一来几千分身的数量摆在那里,二来……极恶老祖升级了。

得到了天魔塔,炼化了醉仙子一身精血之后,极恶老祖终于晋升了九重,而他随意分化出来的血肉分身,也成功晋升了八重天道,甚至各自为战自相矛盾的状况也彻底解决,数千八重同时出手呀,饶是元神化身的速度冠绝天下,也没法避开这等密不透风的攻击。

一瞬间也不知被击中了多少下,险险当场崩溃。

好不容易突出了重围,直直向战场这方遁走,身后面,于是黑压压一片极恶老祖,如同天河倒卷,大江奔腾。35zww.com

无可奈何,柳随风只好撑起天龙梵音钵来抵挡。

“铛铛铛铛……”瞬间也不知多少下的撞击,密如疾雨落铜盆。

倘若是雨落铜盆,随着落下的雨多了,撞击之声渐渐就消了,在此间,也是同样状况,不过声音消失的原因不是铜盆里头装满了水,而是……天龙梵音钵渐渐出现了破音。

上古大修士大自在罗汉的成名法器,威名流传数千年的天龙梵音钵在极恶老祖如此猛烈如此暴虐的攻击之下,竟然渐渐的龟裂破损,行将崩溃了!

“你说我与你有何仇恨?”极恶老祖说的悲怆,哪怕他是天下人人尽知的邪道人物,如此说来,也禁不住叫人觉得阵阵伤悲,“柳随风,你且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还是漆黑的身体,缭绕的魔气,光亮的头颅,极恶老祖的本体,却慢慢的变化,纯粹面目的变化,不过旋踵,露出一张朴实无华的面孔。

柳随风走,他追,两个人风驰电掣,眨眼间已经临近了刘义成练鼎之处,这张脸一露出来,顿时许多人惊呼——

“道城?”

“道城和尚?”

“那极恶老祖,竟然是道城和尚?”

这倒在刘火宅、玉子乔及醉仙子少数几人预料中,尽数观变。

就听极恶老祖继续说道:“柳随风,当年你好狠毒,我们三人下山联手围剿萧道领,刚刚成功,你便背后出手,先将周火打的身死道消,又重伤了我,将我打入地府魔窟,若非另有际遇,老祖我早就尸骨无存了,此仇……不共戴天!”

“嗡嗡嗡!”天龙梵音钵之声大响,虽然声音渐破,毕竟是克制九鼎之物,声声激荡,令得九鼎声息渐弱。

这个时候,来自修真界强者的铺天盖地的攻击,也落到了刘义成身上。

“五龙元气锁!”五成的力量在炼化九鼎上,五成的力量封锁元气,用来抵挡众修真的攻击。

这种封锁元气的原理,与封灵金人并不相同,但其所达到的效果,却是相差不多的,这也是王道修真者强悍的地方。

虽然炼化、防御两不耽误,但是此时此刻的刘义成,无论如何再分不出一丝力来,能够前去搭救自己的得力助手。

极恶老祖这个偷袭的时机,选的颇为讲究。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怪不得呢,哈哈哈……”一边退,一边笑,天龙梵音钵已经声如破锣,柳随风却慢慢放松下来,笑的诡异。

“当年你到底是为何要那般做?”极恶老祖继续问道,“难道就为了,做那刘义成手底下的走狗?”

虽是邪修,在面对王道修真的态度上,无论正邪,倒基本是一致的。

没人喜欢有那么个人,压在自己头上,这是天性,无关立场。

“呵呵……”柳随风却笑起来,借着天龙梵音钵反击之力,与极恶老祖兜起了圈子,“原来是你……二十年不见,你倒进步了呀,这般说来,还得感谢我呢!”

“道城,你既然早知道这些事,怎么不来少林,告诉我们一切?”一苦禅师白眉耸动,十分痛惜的道。

倘若能早知道这些,天下修真,何至于落魄到如今的境地,死伤惨重。

他更痛惜的是,昔日手下的得意弟子,今日竟堕落成了魔头。

少林阵中,同样也是议论纷纷,有认识道城的,有不认识的,纷纷重提当年故事。

“告诉你们?怎么去告诉你们?为了从冥府魔窟中出来,我散去一身佛法修为,改以武道魔修,恐怕还没到少室主峰,就被恒河沙数阵压成了齑粉,尸骨无存了罢?”

这倒是真的,宗门的护山大阵,是门派最后一道防御,也是最强的力量,即便九重也不敢轻触。

若非如此,刘义成与柳随风也不会用引蛇出洞的方式,将天下修真聚集一处,直接堂堂正正杀上各宗门就行了!

“怎么会?你回少林,诸位长老自然会一起想法,祛除你体内的魔气,让你……”

“住口!”极恶老祖暴怒,“我这样很好!修武不过十五年,已经晋升九重,酒也吃得,肉也吃得,人也杀得,仇也报得,为何要回少林,受那日日古卷青灯之苦!”

“道城,你入魔了,佛祖曰……”

“闭嘴。老祖我就是入魔了,怎样!”道城暴虐的开口,“我就是魔,魔就是我,从心所欲,百无禁忌!”入魔之人,总有古怪之处,此时此刻的极恶老祖,相比几月之前更加暴虐,喜怒无常。

说着话勃然大怒,接连几下狠的发泄到柳随风身上,“轰!”天龙梵音钵终于彻底无法承受,轰然碎去,古钵钟声戛然而止。

“我看你这厮再往哪里跑!”几十分身追近到柳随风身边,没有发动普通攻击,而是……轰然爆开!

八重武修的自爆呀,其威力真可惊天动地,更何况是几十人同时自爆。

有八重的血肉精华,天魔塔中炼化的魔头的魂魄精华,双重的破坏力,哪怕元神化身,根本无法抵挡!

章二百二十 随风爆发,老祖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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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自爆的威力,让一洞天的人皆目瞪口呆!

太强大了!太震撼了!

洞天激颤这是必须的,除此外,神识海,天道山中,皆充满了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有爆炸的血丝与魂魄碎片,飞跃二三十里之遥,来到两军阵前,登时将闪避不及的修真者与妖猿打成了筛子一样。三五中文网

修真者当即魂飞魄散,而妖猿……就跟和九忧和尚对过掌力一样,血肉精华与天道魂魄的力量在血肉中纠缠夹磨,一时间起身不能,很快被有眼色的修真轰成了肉渣。

几十里外都是如此,爆炸的中心,就更不用说了!

上古魔器天魔塔里的魔头,与九重武修的血肉化身结合自爆,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杀器呀,没有人能正面!

许多人勃然变色,甚至隐隐开始担心起来,假若柳随风与刘义成被这极恶老祖干掉了,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这满天下正道了。

然后鹬蚌相争,天下被极恶老祖这渔翁得到手中……

以一众天道之心志坚毅,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可以想见极恶老祖的恐怖。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中最有插手资格的刘义成,却自顾不暇。

修真者的攻击还在继续,这没什么奇怪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比较要命的是,天龙梵音钵碎了,镇压九鼎的模拟天界之音于是停了,他一瞬间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救人。

破钵,爆炸……极恶老祖选择这种时机,这种方式,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显然,高达九重的级数,让他彻底避过了刘义成的算计,出乎他预料之外。***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难道,就是战前辈算到的意外?刘火宅与风萧萧犹豫观望。

“二弟!”逍遥掌门柳潇痕忍不住叫道,不由得担心。

虽然做出辅助王道修真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柳随风毕竟是他的弟弟,血脉相连,而且,在对付天下修真之前,先把他诓入了诸天生灭之阵,不明白情况还则罢了,一旦明白,自然知道,那也是柳随风,对他的一种保护,就好像刘义成,不惜费许多手脚,将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引到诸天生灭阵一样。

血雨腥风,化作狂岚,轰然爆发……

震的耳朵嗡嗡作响……

震的灵气不受控制的紊乱搅扰,让修真者好像在惊涛骇浪中,身不由自的打转……

震的神识散乱、天道山崩,叫人没法清醒的思考,没法冷静的旁观。

总算距离尚远,一爆之后,激波发散,爆音渐消,尘埃渐落,显现出了一切……

地面上,一个深达百丈,显赫狰狞的大坑,染满了血色,涂满了黑色魔息,不光有爆炸之力,还有不依不饶的魔气,腐蚀着一切,地面、砂土、青草、绿树、红花……

消磨生机,凋零生气。

而爆炸的中心,什么都没有留下,烟消云散,柳随风、克剑旌阳以及天龙梵音钵,似乎全都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啧,这么痛快的死法,倒便宜了你这……”

正当所有人包括极恶老祖都这样认为的时候,空气中陡然一闪。

虚空里,柳随风的元神法身,笼罩着他的肉体,闲适已极,好端端凭空出现。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没被我炸死?”极恶老祖骇了一跳,按耐不住惊讶大叫起来。

远方,柳潇痕则知道的更多一些:“诸天生灭,幻化虚空?二弟,你竟然领悟了诸天生灭阵?”

诸天生灭的奥义,便是将现实的空间,不同的界面,当做一个个紧挨着的肥皂泡,肥皂泡有生有灭,现实的世界也是这样的。

领悟了诸天生灭的秘密,便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彻底避开来自外界的攻击。

所以极恶老祖那般强大的天魔自爆,竟也毫发伤不了柳随风。

道理柳潇痕懂,但是怎么才能够做到,即便他这个号称天才的逍遥派掌门,也丝毫没有头绪,若不然,他就不会被困在诸天生灭阵里没有办法了。

诸天生灭之道,不单蕴含在诸天生灭阵中,而是逍遥派自古就有传承,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把握,诸天生灭阵是祖师坐化的地方了。

只是,太过复杂了,自从逍遥派创牌以来,能够领悟诸天生灭道的弟子,一只手能数过来,柳潇痕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弟弟身上看到……

“哼哼,大哥,你当然不会相信,你不成器的弟弟,能学会这招了……大哥你是天才,我是庸才吗!”看着柳潇痕惊诧的脸色,柳随风得意的笑了,声音尖亢入云。

“就比我大一岁啊……你十四岁结丹,我十五,比你晚了一岁;你二十四元婴,我二十五,又晚了一岁,这一岁,却让我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藏身在你的风头底下!……你能做上代掌门的关门弟子,我只能分到一个庸庸碌碌的师傅;你成为万众敬仰的对象,而我,只是那个不成材的弟弟……”

“后来你成了掌门,从此以后更加生不如死!不能有丝毫僭越,不能有丝毫逾矩,犯了错误,人家说我仗着有一个掌门哥哥;不犯错误,人家说我庸碌不堪;表现的好,人家说你偷偷给我开小灶;表现的不好,又被人说我终于原形毕露……”

“逍遥派上下好几万人,每个都仰视着你,鄙视着我,我的哥哥啊,你说,我怎么能不绞尽脑汁,隐藏实力,好将你踩在脚底,将逍遥派一山上下,好好的蹂躏折磨,以消我心头之恨呀!”柳随风说的歇斯底里,浑若怨妇,这番话,憋在心底已经太久太久了,直到今时今日,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只可惜呀……大哥你怎么就从诸天生灭阵中出来了呢?我看你,也没掌握诸天生灭道呀?今日这地窟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我担心你还有逍遥弟子提前死掉了,让我以后没得玩,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将你们骗到诸天生灭阵里,你们怎么就出来了呢……”

闻者不寒而栗,柳随风的语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诡谲。

原来将逍遥派中人诱进诸天生灭阵,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为了以后可以慢慢折磨……

“二弟,你……”柳潇痕完全愣住,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席话。

极恶老祖却勃然大怒:“你这家伙,当我是摆设呀!”分身攻击铺天盖地。

事实上不单此刻,柳随风说话当间,他的攻击自始自终就没有停过。

但是……浑然无用!

无论他的攻击多么的无孔不入,无论天魔自爆多么猛烈,丝毫波及不到疏忽来去,忽隐忽现的柳随风。

一边闪烁一边说话,柳随风怡然自得的紧。

章二百二十一 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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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三五中文网

甚至某些人忍不住脊背生寒,菊花发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狗腿子柳随风,竟然也有如此本事,怪不得对方敢用这种方式,图谋天下呢。

不过,事情却并非像他们想的那样,因为柳随风的表现,就连刘义成都有些意外:“柳随风,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招……”语含深意。

“这世界上,想不到的事多了,哪怕你是天下第一人,站在天道之巅。”柳随风回道,这话,就有些不客气了,至少,不像狗腿子对主子说话的语气。

同时正道修真也从话中,得出了意料之中的消息,刘义成,果然就是占据了山巅十几年的当今第一人。

只是……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众人茫然不解。

似乎发生了很多变故,但时间,从刘火宅喊出千影邪君其实是刘义成开始,不过过去了盏茶功夫而已,众人的思绪还停留再这一块呢。

“既然说开了,就干脆全说了吧!”看出了众人的心意,柳随风倒是并不在乎,给这些人临死前上一课,“这世界上,从来没什么坚不可破的防御,造出来就是给人破的,帝气山也是一样。”

“就像叫刘火宅的那小子说的那样,刘义成在帝气山监控之前就已经入道……”

“不可能!就算早就入道,他成为皇位继任者,早有修真界长者给他检查过……”众人议论纷纷。

“正常情况当然不可能,但特殊情况呢?就好像刘义成那样,甫一入道,练的便是三元一体坎离化身之法。35zww.com”

“什妈!怎么可能!”所谓的三元一体坎离化身之法,说直白了,便是身外化身之术。

可身外化身之术,哪是那般容易就能练成的?

且不说修炼此法过程的艰难,其他材料的难寻,最基本的一桩——化身本体,就能难倒全天下英雄好汉。

为何?因为化身之道,实在是逆天之举。

所谓天道,从八重开始,分别是入道,明道,演道,立道。

入道既是可以开始看到天地间规则之变化;明道既慢慢开始领悟规则变化之根由;而演道,既是可以根据之前看到感到的一切,推演天道变化的可能;直到立道,才能真正定制自己的法则……

如柳随风的诸天生灭阵,就是类似的法门,只不过,还并不是真正的立道,而是通过感悟与计算,借天地大道的生生灭灭藏身小界,一种以演道达到近似立道效果的法门。

若不然,他不需要躲躲闪闪,一个稳定小界就足以令极恶老祖可望而不可及了,哪里还需要闪避。

真正的立道级,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几千年。

天道从八重始,八重初为入道,后为明道;九重初为演道,后为立道。

不过这个九重后,却不是现今引天劫下界那种投机取巧的九重后,而是真天劫九重后期,至少真天劫七重的修为!

这是仅止于上古才有的存在,当今天下,即便楼兰洞天里的那两位,都还差着一截呢,至少要等到他们的虚境幻界达到与真正的九重天七八分相若的地步,才能算是入了门了。

话题扯远了,且回正题——要练成身外化身之法,乃是逆天之举,想要逆天,就必要能立自己的道,才可以裂化魂魄,从一条命变成两条,所以,最低要求就是,欲炼化之分身达到七转真天劫的层次。

在当今这个灵气贫瘠,资源稀缺的时代,那可能吗?这是不言而喻的。

看出了众人的想法,柳随风摇头哂笑:“若不可能,你们以为那天龙梵音钵他是如何得到的?大六壬神课又是如何学到的?还有大自在罗汉赖以成名的……”

“嘿嘿,又岂止是法器……”一瞬间,众人登时明白了,之前千影邪君一句不起眼的应答,蕴含的真正意思——

“他得到了大自在罗汉的罗汉金身!”大自在罗汉乃是有名的上古大修,修为绝对在七转天劫以上,得到了他的金身,的确应该能练成化身没错。

不过那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除了天龙梵音钵,大六壬神课之外,大自在罗汉还有一桩赖以成名的法门——三元一体坎离化身之法。

没错,大自在罗汉赖以成名的,既非仿东皇钟的天龙梵音钵,也非算无遗漏的大六壬神课,而是一具他练成的身外化身,通玄入圣,最晓变化,“大自在”三字,多是这分身挣出来的。

太逆天了!太奢侈了!旁人修炼了一辈子,都求不到一个的身外化身,这刘义成竟然一下子得到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变化如意已经练成的成品,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在场修真也并未就此丧失了神志,而是一瞬间明白了柳随风的潜台词……

潜台词是什么?刘义成他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是两个人,他是……三个人!

本尊在洛阳皇宫里面,迷惑天下修真耳目;大自在化身修炼王道,先后变作千影邪君及萧道领,引诱天下修真至此;还有一个,应是大自在罗汉的法相金身……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荜拨……”大自在化身的顶门陡然开裂,佛光缭绕,金身显现,大自在罗汉的真身终于登场。

“大梵龙音!吼!”嘹亮的佛号,取代了天龙梵音钵的地位,镇压了重又桀骜不驯的九鼎。

“没错,的确是天道第一人的气息!”

“原来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他站在上面!”虽然早知此事,真正亲见,众修真还是难以掩饰心中惊讶。

虽然说,天道第一人若不显露气息,没人可以知道他是谁,但这也是纯技术层面的说法,看不出身份,难道还看不出来路,看不出功法,看不出其他任何线索吗?

正道修真的力量空前强大,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不知来路的天道第一人一直压在所有人上头?

只是,当感觉到,来自天道第一人那堂堂正正的佛光,凛然天地的正气,所有试探也就烟消云散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位出身少林的遁世隐修,不欲表明自己的身份。

对出家人来说,这也是很寻常的,而且,佛道分化两端,一端是魔,一端是佛,非此即彼,正邪善恶很好分辨,既是佛家弟子,其气又正,修真界高层也就不去追究了,谁能想到,堂堂天道第一人,竟只是具化身呢?

当然所有这一切,恐怕也都是在刘义成计算中的……

佛吼定住了九鼎,刘义成阴沉的看着柳随风,冷风从齿缝间漏出来:“你想要……做什么?”

章二百二十二 当年故事,随风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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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做什么?”

就算刘义成不是那个生杀予夺,夺取了天下的新朝始皇,这时候也应该看出来,柳随风此人……行径不对了。www.65txt.com

大自在罗汉的法相金身本应是一记伏笔,要天下众修真绝望、无奈、无论如何摆脱不了败亡命运的伏笔,却被柳随风说破,大大失去了奇袭之效,这是第一不对。

掩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这是第二不对。

由此上搠,对方明明有能力保全天龙梵音钵,令其毫发无伤,却为了隐藏实力,没有那么做,而是任天龙梵音钵毁掉,这是第三桩不对。

是以刘义成有了前问。

“我想要做什么?”柳随风嗓音高亢,“还用说嘛?天上地下,圣皇至尊的位子,谁不想做?你真以为我是那天生的软骨头,被你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散,就倒头便拜?”

躲在小千界泡里面,柳随风老神在在,毫无顾忌的说出了真实想法。

变生肘腋啊!对方竟然窝里哄起来了,天下众修真对此当然毫无意见,趁机调息养气,静观变化。

“就凭你?”刘义成不屑的笑,“先能从那乌龟壳里出来再说吧!等我炼化了九鼎,金身控天,九鼎立地,你那小千腾挪也保不了你的命!”

“倒不需你费心,我这就出来给你看!”柳随风夷然无惧,“道城和尚,你不是想报仇吗?今天我就给你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三五中文网”

“你也听到了,刘义成他早些年偶然得了大自在罗汉遗下的金身与道统,此人颇具野心,很快就想到了以此法,瞒天过海,先做皇帝,再做圣皇的计划。虽然明明能够修真,硬是不修,练成身外化身之后,散去灵修修为,改以武修,然后以分身推演天命,投身到了萧道领营中。”

“若没有他,照原本的天道轨迹,本应是萧道领坐上帝位的。有两大金身借助,他在萧道领营中地位不断攀升,直到做了禁军统领,开始了他的诡计……怂恿萧道领修真,甚至不惜将金身修为渡入萧道领体中助其成事。”

“如此做法自然得到了萧道领的全盘信任,只隐去了最重要的一截,皇帝是修不得真的。当时天下混乱,帝气山在几个皇位候选人间轮转,当又转到萧道领此间的时候,我你加上周火在帝气山上,感应到萧道领短短几日内,竟然晋升金丹要碎丹成婴,自然下界阻止。”

“你与周火当时懵懵懂懂,我却已入天道,看的清楚,萧道领虽然破丹成婴,但他修炼的,根本不是王道之术,天底下,哪有不是王道之术,却修炼那等快速的法门?没有,根本没有!事有反常既为妖,总算我逍遥门还有些手段,略一探查,感应到了埋伏在一边的刘义成。”

“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杀你和周火做投名状,拜入此人门下,若不然,以当时我们三人的修为,一个都走不掉!”

再后来,萧道领重伤将死,却由于对刘义成的误信,亲自将所有势力交到了对方手上。

柳随风反馈给修真高层的讯息,将一切异常尽皆掩盖;萧道领的临终托付,则给了刘义成合理合法的继承权;于是很快,刘义成成了新魏王,又过了三年,登基称帝,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步。

柳随风说的简单,许多细节一掠而过,但是其许多勾心斗角,许多刀光剑影,绝不是一掠而过就能涵盖的。

但是,无论过程怎样,刘义成成功了,成功瞒天过海,成功让十几年后,变成了现今这幅局面!

众修真听的皆是惊心动魄,久久无语……

虽然人间战火将将平息,修真界却是承平已久,门派起起落落,人事浮浮沉沉,争端如何解决,利益如何分配,渐渐都有定则,于是气氛,甚至可以说是祥和。

祥和,就懒了人心算计,勾心斗角……

骤然听得,刘义成一介凡夫俗子,年不过五旬,就因一场际遇,两具金身,演化出如此野心与抱负,成功将天下修真逼迫到如此境地,不由得心悸于人心之险恶,野心之勃勃……

风萧萧面色黯然,拳头紧握:原来如此,当年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父亲是被陷害的,家破人亡,母亲早逝,皆是由于此人野心,加上修真界之规则逼迫……自己要如何。

黯然之间,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放心吧,战前辈早算计到了一切,你的仇定然能报,不要担心。”自然是刘火宅。

便听柳随风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所以,道城和尚,不是我想杀你,实在是刘义成逼得我不得不动手,要报仇,你得找他。”

戳指向刘义成,竟打得劝说极恶老祖,掉头对付刘义成的主意,不过这点挑拨的手段,未免太过浅显。

刘义成哂笑,极恶老祖发狠:“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他!”

“何必呢?何苦呢?你这样纠缠,就能打到我吗?根本连我一根毫毛都碰不到,不如先去打能打到的,然后再来打我……”柳随风摊手耸肩。

极恶老祖陡然顿住,眼珠转了两圈,竟然点头:“说的有道理。”

铺天盖地的分身陡然一停,有如滔滔江水,翻翻滚滚向刘义成泻去,眨眼间便到身前。

自从炼化天魔塔,彻底入魔之后,极恶老祖神志似乎有些问题,大雪山时是如此,眼前则更甚,竟被如此简单的伎俩挑拨动了。

“哈哈……”刘义成畅声大笑,“柳随风,你想反我,就这点手段么?”

罗汉金身做莲华合掌,两小指掐于掌内:“南么,三曼多勃驮喃,唅鹤,莎诃!天鼓雷音如来印!”

金身瞬间幻化出数道手臂出来,每道手臂掐一个手印打入五方五龙身上,一瞬间,五龙周身电光缭绕,声威煊赫的冲入极恶老祖分身当中。

五龙本就强大,与几大宗门的荒兽祖灵是一个档次的,非普通修真战力能及,再加上佛家手印加持,甚至都不需出手,人堆里转上一圈,就将许多老祖分身炙成了焦炭。

章二百二十三 炼化九鼎,江山遗言

五龙再吐息,太乙青木之雷,朱雀丙火之雷,庚辛白虎金雷,壬癸玄武水雷,中宫戊己厚土之雷……

铺天盖地的吐息,混入了各色各样的雷光,宛若暴雨之云降临场中,四面八方之间缭绕的电火,起伏的雷光,实在难于视物,只是鼻端清晰可以闻到,可以闻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焦糊的味道。35zww.com

一瞬间,也不知几百几千的老祖分身,都在雷光中化作焦炭了。

没有人想到,包括柳随风都没有想到,刘义成还有这手,大自在化身与罗汉金身配合,能做出如此威力惊人的攻击来。

极恶老祖铺天盖地的分身根本不是一合之敌,无奈之下,只得连连自爆,希冀以这种方式,给敌人以重创。

没办法,只能爆了,都焦了,且不是普通的焦,是在天道之力作用下,彻底的焦炙。

“轰!轰!轰!”于是雷音又夹爆声,剧烈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很快驱散了雷云,驱走了修真者。

开玩笑,刚才几十里外的爆炸都能把人打成筛子,如今冲进阵中了,正道修真哪敢硬扛?直接退走,退到百里开外,静观其变。

其实就算想插手,以他们的能力也插不上啊,如今的战斗,实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境界了。

连串大爆之后,雷云消散,尘埃洒落,一切渐渐显形……

分身损失了不少,但是五方五龙,也在大爆之下遍体鳞伤了。

极恶老祖在前,柳随风在后,刚刚露出一个笑容,立刻又敛起来了。

因何?因为这五方五龙,根本不是实体,而是气龙呀,虽然形象很具体,现实其实很骨感,乃是祖州龙脉汇聚的灵体,翻涌修复,眨眼之间,几百分身大爆的影响,便彻底消除,恢复了生龙活虎。

而极恶老祖那几百分身,却再也练不回来了!

当下,极恶老祖眼睛都红了……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罢了。www.65txt.com

方才,是罗汉金身给了大自在王道化身以助力,当五方五龙修复完全,募然回首,各自喷了一口龙气,向罗汉金身的天道和尚。

“镇山填海!”天道和尚持咒,虚无缥缈颜色各异的五团灵气,顿时如山般粘稠沉重,翻转变幻,渐渐融到一处,成了一团灰气。

两手交叉,拇指伸竖指端相触,二食指中节直竖,以两食指端拇指,小指、无名指、中指六指相交叉衬著拇指暨食指,天道和尚瞬间又做一印:“唵,嚧计摄缚囉囉阇,颉哩!阿弥陀定印!”

“印”字一落,翻滚犹如水开气雾的灵息顿时停止了翻涌,老老实实随着他神念飞入九鼎之中:“五气倒行,混沌炼器!”

“轰!”无声的音波四方散去,灰气落入的那鼎陡然一震,继而彻彻底底服帖起来,不再有丝毫挣扎。

极恶老祖色变,柳随风色变,天下修真尽皆色变!

唯余刘义成狂笑:“哈哈哈哈,柳随风,你以为我贸然出手炼化九鼎,是狂妄自大么?”

“若没有能真正炼化九鼎的法子,你以为我会用这种激进的手段?去!”抬手一指,青州鼎飞出,几百里外落地生根,散发灵气。

其方式,与众修真用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一来,刘义成是真正炼化了此物,用起来的威力增长十倍,二来,王道之力,本就擅长和九鼎之力配合,一旦由他将九鼎布置好,则整个洞天府地,顿成古时的圣皇朝歌,即便聚天下修真之力,圣皇只一人,没有办法强攻下来,位于九鼎范围内的天下修真,则只有生杀予夺的份。

五龙抓紧时间又来了第二吐。

“不可能!不可能!只有真正的圣皇,才能够炼化九鼎……”柳随风冷汗涔涔而下,“他不可能是真的圣皇!”

这样的叹息,不光柳随风有,天下修真都是一阵眩晕,难道……天道真的要变了?万余年后,当有新圣皇出?

“二叔,不要再执着了,你赢不了的!”一片寂静中,刘火宅的声音分外明显。

“哼,我赢不了?”刘义成瞪眼,“便连九鼎,都承认我……”

“你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你那分明就是以混沌炼气之术,抹去了九鼎鼎灵神志……”刘火宅乃是天生的混沌之体,这件事,实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九鼎乃是祖州神器,鼎灵更是历千万年演化留存至今,对稳固三界之力十分要紧,二叔你抹去鼎灵神志,会让祖州大乱的……”

一边说着,刘火宅一边叹息,战江山将自己铸成混沌之体,恐怕也有此时此刻,要自己说出此语的缘故。

这短短几句话,作用是在太大了,顿时唤醒了所有人意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不是九鼎认主,而是此人直接废掉了鼎灵,这般说来,他便不是天选的圣皇,那就好办了!

“雾雨天魔梭!”数千分身散化做雾,凝聚成一团,雾又化雨,雨又化冰,眨眼之间,极恶老祖凝成了漆黑靛紫的巨梭一枚,乌光一闪,蛮不讲理的向前冲去。

五方五龙自然来挡,但梭头尖处猛然爆出魔火,瞬间摧毁了五龙防御圈,长驱直入,近了刘义成的身边。

极恶老祖也是法门齐出,无论如何要来阻挡刘义成。

在那同时,柳随风也发动了自己的攻击,他掏出了旌阳剑。

“好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枉我白白养了你这许多年!”刘义成情不自禁咒骂,刘火宅短短几句话,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

刘火宅面色不变,毫不亏心:“二叔,那些话其实不是我说的,而是有人要我说的?”

“谁?”

“战江山,战前辈。”

“战江山?他早已经死了。”刘义成闻言一愣,旋即狂笑,“被我亲手推下了天道山的!”

“的确是那样没错,所以江山前辈有话留给你,他说,你运势滔天,机关算尽,然这天下之事,向来物极必反……你算计太甚,借势太甚,事情终究难成。我与萧萧并非来跟你作对的,而是受江山前辈之托,亲眼看着你如何败亡的……”

“哦,对了,还有。十九年前,你从一座荒山古庙中,发现了大自在罗汉的金身遗骸,为了不走露消息,取走金身之后,将祭拜金身的一村人全数杀掉,唯独漏了一个孕妇肚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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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前辈改了那孩子的命数,换了他的名字,将他送到了青州北部一个叫做刘家沟的村里……然后,就有了刘长庚。”刘火宅用古井无波的声音,一字一句说着,“所以我们之间,休要再提什么养育之恩,灭门之恨。”

“你的事,江山前辈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看着,他原本是想亲自报仇的,但是算到了你此刻的败亡,报仇之心也就淡了……”

听着刘火宅的话,刘义成面色变幻,虽不说,显然冲击极大,不过,变幻一阵之后,他陡然冷笑:“好,既如此,咱们叔侄就一刀两段,再无瓜葛。我倒要看看,看看你们还能拿出什么不得了的手段来阻挡于我!”

“是他这块废物?”手中八鼎如流星射出,迎向破龙阵而来的极恶老祖。

每一鼎与天魔梭都是一声大爆,接连几爆,八鼎激颤飞回,天魔梭停,被他凝聚五气之力,翻掌压到地上。

“还是他,那远远的躲在后面的小人!”翻手掏出一把剑来,克剑旌阳,“柳随风,你脑壳坏掉了吗?竟然要用弥力多,来对付我?”

章二百二十四 旌阳伏手,化身云散

原来极恶老祖离开这段时间,柳随风一直没有闲着,他掏出了克剑旌阳,源源不断的灵力灌注到了旌阳之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在旌阳的加持下,原本已经散落四方,几乎全数化作的肉酱的妖猿们,渐渐重又蠕动着聚合到了一起。

趁刘火宅对话,极恶老祖前冲这段时间,过百只妖猿,竟然完全凝聚成了一只,身高十丈,气势惊人!

原本的十只聚合,就已经是九阶上位,与九忧和尚相仿,这百只聚合,缭绕周身的气息,简直凝固成形。

十丈妖猿向天一嚎,巨足一跺,惊天动地的冲向刘义成,刚刚凝聚成形的五方五龙,顿时又被撞成了烟雾,得一会儿能聚合起来。

“看拳!”平淡无奇的一拳擂去。

“王道龙拳!”刘义成夷然无惧,大自在化身冲前,一拳击出,五龙相随。

“轰!”惊天动地,碎屑飞扬,刘义成与巨猿倒撞飞出。

极恶老祖趁隙脱身,转到刘义成飞处,趁机下手。

但是,刘义成不是一个人啊,早有天道和尚等在那里,七鼎祭出,挡住了极恶老祖轰击。

这段时间里,和尚又炼化了一鼎,飞掷出去,定住龙气。

激波未落,烟尘中传来刘义成呼声:“竟然真敢来与我交手,也不看看我手里拿的什么!旌阳,去!”

克剑旌阳化作长虹,遥遥射向翻身爬起的巨猿。三五中文网

“哈哈!”孰料,巨猿夷然无惧,黝黑的面孔露出诡笑,“吾乃恶鬼道真皇弥力多,你一介人间帝王,真以为可以凭一个小小的生克造化阵,制约于我吗?”

所有的妖猿,无论是一只的,十只的,还是百只的,理论上,都是眼睛赤红,性格暴虐,残暴成性,如同野兽。

但是这只,显然打破了常识,它的眼睛不是赤红的,而是冷静的深绿;而且它竟然能说话,理智的思考?!

“看吾破之!”弥力多恶狠狠的说道,然后狂笑,“然后夺了你的九鼎,破了这原界封禁……哈哈哈,隐忍这么长时间,终于今日修成正果!”

柳随风勃然色变!

就在这一刻之前,他还自信满满,一切尽在掌握,没有想到,就像刘义成一样,底牌翻开之后,发现有一张叛变的。

如果是别张也就罢了,但是这张……这张若是脱离了掌握,若是它真的可以抗拒旌阳,不,连试都不能让他试,必须现在!

一瞬间,柳随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脱手扔出手里旌阳,刺向了……妖猿弥力多。

“哼,你倒见机,知道若让吾成事,你们一个都……叮铃!扑哧!”

叮铃,是旌阳被弹飞的声音,刘义成扔出的旌阳,被弥力多轻轻巧巧打飞回去。

扑哧,则是旌阳入肉的声音,来自柳随风的旌阳,轻轻巧巧突破弥力多的防御,插进到它的菊花里。

巨猿按耐不住捧股痛呼:“怎……怎么可能,你这家伙的旌阳为何会……”话没能够说完,深绿的眼球重新转成了赤红,咆哮一声,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掉头冲向刘义成。

“看来,你还有些别的事瞒着我呢,不过……一把小小的旌阳剑,难得住我吗?”五龙汇聚,分别吐息,吐息汇成五彩,五彩融成混沌,被刘义成随手拍入剑中,“混沌炼器,可抹消一切法宝灵识,你以为留下些……噗!”

刘义成正得意说道,冷不防手里旌阳陡然炸裂,剑身还在,但是爆出无穷无尽的灵光碎片,一瞬间如群鸟入林,铺天盖地,颗粒不剩,全部飞入了他的体中。

猝不及防啊,饶是刘义成修为通天,没有防备,这一招竟然正面全中,一时间丧失了行动力。

骤然得到这样的机会,极恶老祖与妖猿哪里肯放过,一个爆天魔,一个挥巨掌,打在了大自在化身上。

“噗!”九转金身,已无丝毫凡间渣滓残留,瞬间散做了灵光万道,将整个洞天撑的灵气一郁!

刘义成三命中的一条,实力十停里的六停,就这样瞬间被打爆,烟消云散……

“怎……怎么可能?”罗汉金身瞬间凝住,没有王道加持,便没有混沌炼器,没有混沌炼器,便不可能转化九鼎,也便意味着,他的所有野心,所有打算,都随着化身的故去,烟消云散。

“哈哈哈……”柳随风狂笑起来,“刘义成,我知道你蠢,却没想到你会这么蠢!”

“聚集天下修真于华山洞天,一体剿灭的计划,是谁做出来的?生克造化阵,是谁建造的?克剑旌阳,又是谁炼出来的?”

“既然早就谋划一切,欲取你代之,我怎么可能不留下伏手?本以为迫不得已提早暴露行迹,会惹得你怀疑,却没想到,你丝毫不疑……”

“说实话,刚才真捏了一把汗呢,没想到那妖猿竟然有来路,能挣脱第一重束缚……担心你用旌阳无果,会弃之不用,却没想到,你竟自大到要炼化旌阳!”

“哈哈,真真蠢到无可救药!看来上天注定了,这人间圣皇的位子,是要由我来做的,你也不过是我上位的垫脚石而已!”

说话之间,妖猿进击,打的失魂落魄的天道和尚节节败退!

没有了王道化身支撑,刘义成实力顿时跌落大半,又兼手心里还有跃跃欲试的七鼎拖后腿,堂堂天道第一人顿时狼狈不堪。

不过,也是合情合理的,这场战斗的层次,早超过普通修真能有的境界了,即便天道第一人,也根本不够看。

“哈哈,待我擒下你这化身,练成我自己的,再杀光洞天里修真,我倒要看看天下还有谁,敢与我作对,还有谁,敢看不起我!”多年大愿一朝得偿,柳随风如痴如狂。

可惜这世界上,总有煞风景的存在,狂笑间,冷冷的声音传来:“柳随风,就不要做梦了,刘义成不行,你更加不行!”

章二百二十五 今日事,昨日定

“谁?谁敢这样说我!”柳随风勃然大怒,扭头环视。三五中文网

刘火宅与风萧萧携手走将出来:“今日之事,早有定数,战江山战前辈十五年前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刘义成注定失败,你也不例外。”

“哼,原来是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柳随风不屑,“要不是为隐藏实力,很久你们二人就被我擒下,生撕活剥了,今天竟还敢跳出来挑衅我?”

刘火宅微微一笑:“说那些没用。不管运气好,还是实力够,我们二人此刻,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从没抓住过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玩这种牙尖嘴利的把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么?”不像刘义成那样,敢于群嘲天下人,柳随风习惯躲在幕后,遥控指挥。

他的诸界生灭之法,无人能破;他控制的妖猿,在现今的洞天之中,战力最强,就算慢慢拖时间,也能把所有修真耗死耗残。

就像他说的,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胜利是早晚的问题。

刘火宅不慌不忙:“江山前辈也知道,空口白牙难以取信于人,所以为我们二人准备了些手段,刘义成的败亡是要我们拿眼看的,你的败亡,还得我们出手,收拾下首尾。”

“若真那么自信,你就好好站在那里,不要动,且看我第一招!”将手一挥,大小两只雾兽云兽,凝成了几十丈长鞭,绕刘火宅周身盘旋萦绕,有若星云。

这鞭距离刘火宅近处极粗,能有手腕粗细,当到了几十丈外远端,却又极细,细的肉眼几乎看不见,一圈圈缠绕着,有如漩涡,转的人头晕眼花。www.65txt.com

“好,我就站着不同,看看那死鬼能拿出什么手段!”柳随风发笑,果真不动。

但是,说是不动,想动仍旧随时能动,没有丝毫强制力。

柳随风不是刘义成,刘义成虽然野心膨胀,还要脸,这位干脆是脸都不要的。

“川岳天君的秘籍里面,这招就叫做鞭梢箫影。”刘火宅一边解说着,一边抖手震腕,展开了神通。

真的……十分诡异,普普通通的一鞭,刚出手时,速度平平,力道平平,至少在这片天道遍地走,九重多如狗的洞天里面,算是平平,但是当动处抵达鞭子的三分之一处,那速度已经十分可观,有了九忧和尚及妖猿全力一击的速度。

鞭梢前进,破空之响十分诡异,似乎比鞭子的行进速度,还要慢上许多。

当到了三分之二处,速度快的已是骇人,彻底超出了修真者视力能够捕捉的极限。

当到了末端……

柳随风跑了,眼见此鞭当真诡异,他不要脸了。

“趴!”一身脆响,他的立足之处,已经空空如也的地方,陡然蛛网纹密布。

柳随风面色大变:“真的……真的能击破虚空?!”

刘火宅畅笑:“还骗你不成?”临鞭击向柳随风躲处,“叭叭”连响,逼的柳随风不得不狼狈躲避。

围观众修真顿时窃窃私语,他们早躲到一边打酱油去了,窃窃私语也非一时半刻了,战况跌宕起伏,议论自然也随之激荡不已,不过刘火宅的表现,还是令他们一阵关注。

实在是太轻松了,完全看不出这小子用什么力,就是轻轻一挥鞭,力量带动鞭势,鞭势自行加速,然后鞭梢末端,必能击碎一片虚空,迫出虚空皂泡里的柳随风。

“不可能!这不可能!”柳随风面色灰败,有那么一次,真躲在肥皂泡里面没动,正面接了刘火宅一记,代价就是,拿出来的一件防身之宝直接被切成了两半。

雾兽云若组成的长鞭不仅速度奇快,还锋锐过人,寻常法宝根本难以匹敌。

而柳随风原本希望的是,希望一切都是幻象,是刘火宅变化出来唬弄自己的,事实击破了他的妄想。

这样下去,可就麻烦了……

他原本使诸界生灭,快则十几秒,慢甚至盏茶功夫,才需闪烁一次,因此肥皂泡的存留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但总体而言,比较闲逸,就算一直这样躲避下去,也尽可以支撑的住。

但被刘火宅这么一搅合,每一秒钟,他都得闪烁甚至不止一次,就算诸界生灭消耗极少,这么个闪烁法,过不了一时半刻恐怕也要累到吐血了。

这个时候,柳随风已实在顾不上其它了,狼狈逃窜同时,信手召唤。

从远方,巨大妖猿弥力多得令,撇下天道和尚,大步流星往此处赶来,一步一坑,瞬息便至,来替主人挡鞭子。

天道和尚总算觅得了喘息机会,掏出几粒药丸服下……吐气开声:“柳随风,今日之事,势必难以善了……你暗算我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如我们联手。”

不愧是雄才大略的新朝始皇,明明刚被对方暗算,毁掉了至关重要的分身,竟然可以立刻抛下恩怨,建议联手,只不过……

“轰!”建言刚刚出手,爆炸声传来,刚刚消停了片刻的天道和尚,被炸的一个趔趄,烟尘中露出极恶老祖阴笑的脸,“阿弥陀佛,以为和尚当真把你忘了吗?”

几度爆炸,逼的天道和尚不得不狼狈躲避,如此交手不过几合,极恶老祖陡然面色大变,掉头鼠窜。

天道和尚化身还不明所以,回头看去,铺天盖地,满坑满谷的人影:“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打他!打他!”分散四方的围观者们,可算有了用武之地了,呼啦梢把天道和尚淹没在人海里面。

修真大军集结的力量,以极恶老祖的蛮力尚且不敢硬抗,何况落魄狼狈的天道和尚?

看着刘义成惨状,柳随风大笑,得了弥力多之助,他顿时腾出些手来:“你先能保住自己再说罢!我这边,自有手段应付!”

眼睛大睁,牢牢盯着风萧萧掏出灵剑羽阴来,演化天佛对抗弥力多,伸手一指:“啵!”

羽阴陡震,铺天盖地的灵光碎屑瞬间从剑中飞出来,倒飞没入风萧萧体内,就跟片刻之前,柳随风以旌阳,暗算刘义成时一般无二!

风萧萧不由自主娇躯一震,继而……

章二百二十六 颠倒阴阳,就为今朝

继而灵剑羽阴脱手飞出,迅雷不及掩耳,插到了妖猿弥力多身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扑哧!”齐柄没入,就跟柳随风的旌阳剑,也插在弥力多身上一样。

庞大的妖猿,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不,并不是完全停住,它的左脚想停,右脚不想停,两脚一打绊,于是一跤摔倒。

身量巨大,这一跤摔的惊天动地,将要跌倒地面之际,左手本能的伸出支撑,但是右手,却没有从命,于是身子一侧一歪,“骨碌碌”打了个转。

接下来它就跟吃了酒一样,一腿歪,一腿就直,一腿直,则另一腿就歪,跌跌撞撞,摸滚打爬,就是起身不能。

而风萧萧呢?风萧萧好端端的站在半空,掐指作诀,妖猿弥力多的蹒跚,一看就是她所为。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柳随风风中凌乱,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你,你……你怎么可能受得了我这万仞绝阳阵反噬?”

原来,柳随风在所炼制的剑中,做下了手脚。

按照他与刘义成的计划,旌阳剑原本应该有三柄,正好揭开一道封印,炼制一柄,分别由他和刘义成的金身、自在两尊化身执掌。

柳随风欲取刘义成而代之,当然要绞尽脑汁想办法暗算他。

不过刘义成武功高绝,两具化身更是实力超凡,虽有诸天生灭阵法护身,想要取胜,根本没有丝毫把握,只好将念头,打在了这三柄剑上。

剑由生克造化阵化出,造化阵既布的一样,那么炼出来的剑,便应该是一样的,别无二致。35zww.com

他实在无法在刘义成看着的情况下,在阵法上做手脚,无可奈何,只好在执剑人的身上打起了主意。

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听了柳随风的话,刘火宅便笑:“你问为什么?很简单……”

怀中掏出一道符印,十几年前留下的纸符,边缘已经微微泛黄,一下拍在风萧萧身上:“逆定八字!倒转阴阳!”

炽烈刺目的白光闪过,灵气波动,天道激旋。

当一切气息缭绕而过,原地里哪里还有风萧萧的身影,分明是一个白衣白裙,巧笑盼兮,清丽出尘的女子。

指指风萧萧,刘火宅笑:“重新介绍一下,萧兮若,魏王萧道领之女,十八年前被战江山前辈隐没了八字,修改了性别。”

“那上古传下的万仞绝阳阵,是一旦激活,便需由女子来执掌,否则便会剧烈反噬的吧?风萧萧原本就是女子,而且女子许多年了,你以此阵暗算,当然不会起效,反而会令她彻底得道控制弥力多的……这便是战江山前辈遗下的,收拾手尾的第二招,可还满意?”

“噗!噗!噗!”柳随风几乎吐血三升,身体颤抖如风中乱烛,“不,不,这不可能!”

眼睛充血赤红,换了谁,谁都得发疯呀!

二十年辛苦隐忍,直到今天,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可能,结果……结果却被个早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伙,一掌拍翻在地?

刘火宅的话,却还没完呢:“我倒是比较奇怪,现在看对妖猿的操控力,你与萧萧分明是旗鼓相当的,可是……不激活那万仞绝阳阵,对妖猿的操控就必定会弱上一些。所以你剑上的万仞绝阳阵,显然是激活了的。”

“可是,风萧萧本身就是女子,当然承受得住万仞绝阳阵,你一个大男人,又是怎么承受住的呢?”刘火宅手托下巴,好整以暇的询问起来。

看似询问,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实在是诛心之言呀!

不光他心里边有答案,整个洞天的修真者,都随着刘火宅的疑问,明白了那个答案,顿时议论纷纷——

“怪不得呢,此人呼喊的时候,嗓音尖细,宛如公鸭!”

“是也是也!观其体态,削肩狭背,两腿内扣,恐怕切了好多年了!脸上的胡子,恐怕……也是粘上去的吧?”

“啧啧,真狠呀,竟真舍得这般对待自己,果然最毒妇人心呀!”

“若换成了我,就算有机会执掌天下,未必下得了决心,真把那话儿切了呀!”

“是极是极!”

…………

议论纷纷!

柳随风听的已经不光是吐血,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我是男人!我还可以是男人!我把切下来那东西留着呢,只要以千年断续胶接上,依旧可以用……呜呜,我是男人!”

情急之下,高亢的嗓音更加难以掩盖,惹得奚落之声更嘈。

“二弟……”柳潇痕既是惋惜,又是无奈,神情变幻,不知所云。

“我……我堂堂刘义成,新朝始皇,天道第一人,竟然败在一个死太监手上?!”此厢声音刚刚平息了一些,另外一边,刘义成的呼声响彻天地。

“战江山,怪不得你都不愿亲手打败我,原来是看到了这个结局……噗!噗!噗!”也吐血三升,身体黄光一闪,灵光一盛,“你赢了!我输了!嗵!”

竟而直接自爆,散做了无知无觉的洞天灵气。

一片寂静,人山人海的围殴大军齐齐停手,俄顷议论声起:

“这刘义成,倒也是个爷们!”

“是也,虽然想做圣皇,野心大了点,不过手段堂堂正正,倒也配帝王的身份。”

“就是某些人……”眼睛不免斜向某个方向,“从一开始就阴谋计算别人,没有丝毫担当,后来干脆把卵子都切了……其实切不切也没什么两样,那话儿在与不在,似乎没什么分别。说不定顶着卵子,也能扛下那什么万仞绝阳阵什么的呢!”

天道高手一旦说起闲话来,同样也是天道级别的呀!

一番话气的柳随风脑袋发晕,无名火起,尖声嘶叫:“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一个都不剩!”

“有那本事再说吧!”众人齐齐竖中指,闲话说的吐气扬眉,最好能将柳随风气到走火入魔,自废武功,那就圆满了。

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十有**,柳随风被逼到了极点,不仅没有丧失神志,反而真的想到了什么:“哼,你们这些庸人,真当以为我没有办法吗?克剑旌阳,听我号令,化!”

插在妖猿菊花里的旌阳剑一阵蠕动,就好像在往妖猿体内强钻一样,惹的妖猿大号,看的众人菊花发紧。

不过,那并不是刺入,而是化掉。

妖猿哀嚎不过顷刻,那旌阳剑竟然彻底消失不见,而摸滚打爬的妖猿,也一骨碌翻身从地上爬起,赤红的眼睛转作了深绿:“恶鬼皇,我解开了你的封印,给我把这些人全部……啵!”

章二百二十七 穴理体流,水刀夹砂

最后一章,下午放出尾声后记

恶鬼皇弥力多横空出世,出世来第一击,便是回身一掌。

“啵!”就好像击碎个肥皂泡一样,将柳随风栖身的诸天空间打了个粉碎。

柳随风肉身登灭,血肉模糊成一团,只余元神,总算躲开大劫,及时遁走……

这诸界生灭之术,对人间的修真者有些难度,对纵横三界,驰骋冥府的弥力多来说,却不存丝毫难度。

返身一掌,先灭了能控制自己的隐患,弥力多狞笑起来:“这一遭,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了!你们都得死!”略一运气。

“铮……嗡!”插在背上的灵剑羽阴被肌肉强行迫出,激飞出去,将一个围观的修者从前胸插到后背。

肉体被毁,修真如柳随风一样元神遁出,一边飞遁,一边呼朋唤友。

顿时一大票人飞来,法宝灵器不要钱一样向妖猿砸落下来。

洞天里情况一变再变,到了此时,刘义成已死,柳随风失?身,只剩下妖猿,修真者的心气也起来了,夷然无惧。

只是可惜,心气的高涨,取代不了实力的差距。

法宝灵器打到妖猿身上,绝大多数都被直接反弹出去,妖猿根本毫发无伤,偶尔有几个能够刺伤表皮的,则反弹出去的力量更剧,倒把操纵者打了个筋断骨折。

恶鬼皇自从出世以来,一直跟极恶老祖斗,跟大自在化身斗,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面对了众修真,顿时体现出了一界之皇的超绝实力。

“哈哈哈……没用的,恶鬼皇肉体坚逾金刚,九重法宝都难伤,可不是刘义成那大自在化身,只气场强大,肉身一般。”看着弥力多俾睨纵横,众修真在他手底豕突狼奔,柳随风看的十分快乐,丝毫不以失去肉体为意,恶狠狠说道,“就算我不能成功,今日也要拉上你们一起,与我垫背!”

柳随风说的是实话,同阶战斗,武修的战力远远超过灵修,一只恶鬼皇,足以杀了洞天所有修真,妥妥的。

因为灵修还需要防御,还需要喘息,武修的防御高到了一定层次,任何攻击难伤,就跟他之前一样,直接立于不败之地。

九重灵剑会被恶鬼皇肉身弹射出来,超九重的云若化剑,在其身上,也只能留下一道道血痕,根本难伤要害。

话音未落,便有声起:“那也未必。”

又是刘火宅,云若几剑无功的刘火宅。

“又是你这小子……我不信!我不信!”柳随风的元神化身激烈挣扎起来,说是不信,其实已经信了,因为接二连三,战江山的算计实在太过精妙,太过骇人了,到了这时,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

张牙舞爪的欲上前阻止。

刘火宅根本不做理会:“第三招,穴理体流之术!水刀夹砂!”

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天星砂来。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天下至坚,莫过于此砂,以水裹沙,刘火宅将神通使足,水刀混着天星砂,结成薄薄的,肉眼几乎难辨的一层,向恶鬼皇便切去。

恶鬼皇露出哂笑,伸臂来格,但一瞬间,它的笑容就不见了!

砂中夹水,水中带砂,所蕴含的力量,强大的难以想象,最要命的是,如此攻击,是持续不断的,而非金石的法宝那样,一旦被阻挡成功,就会反弹出去。

根本不会中断的巨大冲击,势如破竹便割开了表层防御,透入体中。

恶鬼皇看起来坚不可破的肉身,就好像刀切奶油一般分成了两半,先是手臂,再从左肩而入,从后腰穿出,又从右肩入,从左腰穿出……

这水刀夹砂之术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不受长度限制,就好像那几十丈长的雾鞭一样,要长就长,要短就短,收发由心,即便恶鬼皇的十丈巨躯,也丝毫不再话下。

一顿莲华乱舞般的切割,刚才还豪气冲天的恶鬼皇,被切成了一堆碎淬。

虽然并不会就死,所有肉块还在蠕动着,努力着聚为一体,刘火宅又哪里会给他时间?

水刀切割不断,同时作眼色给风萧萧。

又哪里需要他提醒,风萧萧早取到了灵剑羽阴,一剑插入地面,唱诵有声:“诸天生灭,万鬼布阵!”

“嗖嗖嗖……”无穷无尽的绝阴魂,瞬间从灵剑羽阴中飞出,四散而去,但是,并非一团乱麻式的胡乱分散,而是井然有序,如经训练。

于是当数万条绝阴魂落地生根,方圆几百里的天地元气,陡然一震!

剧烈的元气漩涡凭空浮现,柳随风扑向刘火宅的元神,还没近身,直接被这元气漩涡卷去,竟无丝毫抵抗之力。

不,那不是元气漩涡,而是魂魄漩涡!

无穷无尽的吸纳之力从漩涡之中发散出来,不光吸去了柳随风,还有其他一些肉身受损的修真的元神。

不过风萧萧看的分明,以神念命令绝阴魂,适时的打开缺口,放那些元神出阵,只波及到了柳随风一人以及……恶鬼皇。

从恶鬼皇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的肉身里面,渐渐的,开始有零零散散的魂魄飞出,就好像试探一样,随着当先者突破成功,后来的魂魄也大了胆子,接二连三,前仆后继,渐渐的膨胀成江河……

一个恶鬼皇体内,也不知聚集了几十万、几百万条冤魂厉鬼,被此阵一并吸处,卷入了轮回!

这是战江山遗书所留的第四招,也是最后一招。

自此,华山洞天里面,除了极恶老祖一个亦正亦邪的异类之外,再无图谋天下的野心家存在,刘义成、柳随风、恶鬼皇,一个个尽化黄土!

刘义成败在了柳随风手上,柳随风败在了恶鬼皇手上,而恶鬼皇,由战江山收拾了首尾,不过最初,战江山又是败在刘义成手上,仔细想想,倒像是圈轮回一样……

不过总算,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一切阴谋算计,野心鬼蜮,都化作了云烟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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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华山洞天里的故事,成为修真界又一轮传说。

传说已去,但是新的传说,必然已在酝酿、发酵中……

就好像大海潮涨潮落一样,不舍昼夜,生生不息……

刘火宅与风萧萧,将初恋时的山谷,整个彻底搬到了楼兰洞天去,从此就以洞天为家,专心完善洞天中事。

虽然传说的后面,他们大发神威,一一剿杀了柳随风、恶鬼皇等人,但他们的境界,其实只有八重。

是战江山的计算精深,川岳天君的穴理体流之术强大,以及逍遥子的诸天轮回阵神妙,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他们是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楼兰洞天的完成遥遥无期,他们的修真生涯,同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生活十分美满,不过总有一个尾巴,没事的骚扰他们,略显美中不足——玉无瑕。

既然风萧萧是女的,既然刘火宅不是断袖之癖,那么,什么也不能阻挡她寻爱的脚步!

在外面的世界,修真界之外的世俗界,刘氏皇朝还在继续……

刘义成其实并没有死,因为死的不过是他的两具分身而已,他的本尊,还老老实实呆在洛阳皇宫里面,哪里都没有去呢。

做出了那等事的刘义成,自然没可能继续呆在皇位上,但……新朝刚刚承平了十几年,贸然卷起朝争,天下修真虽然不在乎,风萧萧却有些不愿。

既然苦主都这样说了,众修真还能说什么?

原本以为定能执掌天下,做千秋万世圣皇,连子息都不愿留的刘义成逊位之后,帝位就传给了四侄儿刘辰。

中原与牧州于是休兵罢战,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斗争,鬼骑军营寨,成为中原与牧州一条新商路的中转站。

有风萧萧看顾着他们,这些魏朝最后的子民,这座魏朝最后的山寨,天上地下无人敢惹,渐渐的几百年后,竟发展成一座大城,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风波过后,天下太平,男主角与女主角从此美满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我们的故事,也于此完结!

后记

写作本书的要求——

1、六大门派,要叫做少林、武当、逍遥、天煞、迷天圣教、皓月宫;各门派掌门已经设定;要求各派掌门一定要有相应的戏份,而且,形象必须正面

2、所有门派可以加持的状态,及招数名已经固定,虽然许多招式根本不像招式,更像物品?或者形容词?或者非词短语?

3、世界地图固定;要求写作过程中,将世界地图尽可能的展现,呈现于读者面前

4、主旨需正面,不能走暗黑路线,以记述侠侣的浪漫情缘为主,围绕灵剑展开故事;故事里的人物,不可以有同时掌握两个门派武功的状况出现

5、除六大门派外,要有烟雨阁、名剑山庄、秀衣坊、慧心阁、药王门、鲁班坊、玲珑门、食味斋、夕月楼、怒海狂鲨派、碎蜂等组织(有的出现了,有的没出现,有兴趣的可以回顾一下);要有四大高手及相应武学;要有四大家族,有一家需姓南宫

6、要有宠物,要有与宠物的互动,要有机关兽,要有琴剑萧歌之类的招数描写;

…………

以上,是能够记住的要求,除此外,还有许多写大纲过程中,已经记不住的要求,不得不屡次修改大纲,一些情节分了合,合了又分,一些角色正了邪,邪了又正。

最要命的还是节奏呀,完全没控制好节奏。

签合同的时候,对方要求一百万字,一百万字,在现今网文界,那是短篇,大家签合同都一百万字,但是,成绩不好提早掐了,成绩好写的多些,没有作者,甚至是网站,把那个一百万字当真。

于是我不着急不上火,用掉几乎一百万字,分别写了迎春楼、南宫擂、洛浦鬼窟、幽州古道、老怪飞升、南宫府斗、楼兰古城、双蜃渡劫、甲子谷等情节,按照计划,接下来预计要写的地图还有大雪山、天山决斗、回洛阳、皓月宫、裂云渊、隐逸岛,直至华山地宫大结局。

晴天霹雳呀,接到通知,再有十万字,必须结!

看看前头过地图的速度,再数数剩下地图的数量,大家就会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么苦逼……

无可奈何,大雪山快进,天山决斗直接旁白,回洛阳快进,裂云渊旁白,隐逸岛快进,总算弄剩下些篇幅,给华山地宫大结局腾出些空间,至少把留下的伏笔起出来。

带着镣铐跳舞,又这么仓促被结局,实在无可奈何,但俺真的已经尽力了……

如果有什么不满,书评区里留言吧,虽长期潜水,有内容的都会看过。

——于2011年12月19日晚夜

ps:新书正在狂野的存稿中,打算年后上传,将一日三更,精彩纷呈,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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