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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逐桃花》


闷骚的孟浪

1闷骚的孟浪

孟浪?对,他的名字就叫孟浪!或许这样的名字注定了他闷骚的性格和命运里的“桃花劫”不断。

孟浪今年年纪不大——刚刚二十二岁,可是他脑袋瓜子里思考的问题却一向很大,诸如:女人究竟是什么样一种动物?我这一生会有多少个女人呢?我会事业腾达,拥美女无数吗?……等等等等。他的大脑也很特别,常常在思考中一边还可以幻想,幻想自己是刚登基的皇帝,于是颁布第一道诏令,天下大选美女,补充后宫佳丽N千,供自己日夜行欢。

大学的日子就在他的思考和幻想中匆匆而逝,一转眼,我K,毕业在即了!

都说毕业等于失业,可孟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找个工作干干还不就像鸟找个窝窝一样的简单?

太阳像亢奋起来的某个器官,很有劲儿,火辣辣地镶在天上。

可是孟浪在燥热的空气里,却犹如刚刚完事儿男人的玩意儿,软绵绵的像根面条。

春天短的像三岁男童的鸟,常常直接会到了夏天。

很无聊的又想起了叶媚儿,她肯定还是从前的模样。一想起她着急的时候紧张夸兮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样子,孟浪就想笑。但不是嘲笑。

孟浪曾经不止一次地想给记忆安上轮子,不给喘息的机会,让所有曾经的快乐和不快乐、痛苦和绝望、理想和希望,统统刹车,统统发出“吱吱”的声音,统统停下来,并在心上划出血淋林的痕迹。

说实话,孟浪曾是个冷酷的人。除了对叶媚儿。

可他不酷。当然也不是裤头的“裤”。

他有个爱好,只是因为刚好要满足这个爱好,所以不断把那些女人搬上榻。脱光,沾光,然后,在别人面前风光。

这不能怪谁吧,谁能每个爱好呢,是吧?

当然,叶媚儿跟那些女人一样,也落得同样下场——搬上榻。脱光,沾光。

孟浪根本想象不出叶媚儿还会回来找他。他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同时也容易让人憎恨的男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和不同的女人上榻。或许是缘于那个“后宫N千佳丽供戏耍”的幻想?

孟浪说他说不清,他只是觉得,绝不是他想,只是她们愿意。嘻嘻,是她们自己愿意和他上榻的哩!

第一次跟叶媚儿说话,孟浪就迷失了自我,认定她是个绝种、绝版、绝迹的女人。她没有冷艳的气质,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眼神,没有光洁鲜嫩的皮肤。

K,那她叶媚儿有什么?

她有一种仿佛只有异域才有的空灵得无比剔透的声音。

一种笑声。很性感很能让人遐想的笑声。如果你的自制力不好,或许听见这笑声,你就Y了。

一种任何一个男人听过之后都不会忘记的笑声。

孟浪曾经试图把它描述出来。

但是很难,或许说是汉语的词汇里还没有发明这样的词。

叶媚儿是说不清的。她笑的时候,嘴边的唇线分明,声音生了翅膀一般,透着灵气,咄咄逼人。但一闭嘴,却又马上感觉周遭黯然寂静,仿佛一不留神,全世界的声响都成了噪音。

有一种说法说有些人的笑声是一个动词。有些人的笑声是一个名词,还有一些人的笑声是一个形容词。

可孟浪觉得叶媚儿哪个都不是。

叶媚儿不是一个词。怎么说呢?她至少应该是一首包含了无尽悲欢离合、巧笑嫣然和精致语言的悠长的叙事诗,或者再不然就是一首容纳了无数风花雪月的浪漫动听的城市民谣。

这是孟浪唯一认为准确的说法。

但不完整。

孟浪感觉叶媚儿马上就要出现。他感觉那个能要人命的笑声正在逼近。他感觉脸颊淌下的那滴汗水正在迅速蒸发。他感觉到了热。

一种异乎寻常的热。

很多年前。他在叶媚儿的榻上,体会过同样的热。但那个时候,热是两个人的。

“老实说,嘻嘻,我是你的第几个”

“那……不记得。”

“还有下一个么过了今天。”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他妈的随意,就是我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还能不能找到相同的声音。这声音迷死人哩。不是说和女人做A有三种女人最佳嘛,第一是‘声’,就是声音好听的女人;第二是‘形’,也就是身材好的女人,第三才是‘貌’,就是容貌美丽的女人,我弄了你,那时弄了上等女人哩,嘿嘿嘿!”

“小样!好听么”

“像一首歌儿,很好听,但是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名字。”

“忘了我!”

“为什么K,还没做几次,还没做够本哩,怎么能忘了你??”

“我要结婚了。高中同学。他偷了我的第一次。”

“嘻嘻,谁知道,也许是你给的呢。”

“你坏!”她推了孟浪一把,双手攥成拳头,捶他的大腿。

窗外的凉风斜斜地泅开粉红的窗帘,随缕缕雨丝一起进来。叶媚儿挥舞双臂,左一下右一下,相继落下,又抬起。孟浪看见她胸前的两颗果子不停地摇晃。晃的他眼睛快成了斗鸡眼,晃的他光想冲动……

叶媚儿的尖端泛着潮润,仿佛外面的夜雨,淅沥沥地突然降临在孟浪那闷热的心头。

水蜜桃花开了。

但是对于孟浪,这种带着成熟的灿烂,也许只有一次。

当然,女人肯定不是只有一个的。但,有的女人是水蜜桃——色香味俱佳,有的女人是油桃——好看不好吃,还有的女人是本地笨桃——不好看好吃,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味道。

属于叶媚儿的就是水蜜桃那种味,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结束毕业实习的那个黄昏,孟浪去了西湖。

老爸刚刚打来电话说家里那边儿的工作已经托人帮忙安排好了,只等他这个乖儿子回去入档。他的感觉非常混乱,突然之间,很不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算起来,孟浪在美院浪费了大半个青春。本以为成熟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想要翻身做主的永远赶不上已经当家做主的,纵使他的态度再怎么强硬,硬的犹如吃了万艾可的小鸟,可也还是拗不过他老爸的脾气。

谁叫孟浪是他的最后一个儿子呢。

其实,孟浪本来还有个哥哥。据说出生的时候,被躲在身后的孟浪一脚踹死了。很杯具!

负责接生的那个护士是这样描述那次史无前例的惨剧的:“话说,本来没事儿的,不过这老二的劲儿忒大,冲刺的时候太猛,硬是把老大活生生地给撞死了。”

这都是孟浪后来听他妈说的。

她说的时候很是伤心,根本容不得孟浪有半点怀疑。

由于这样一个杯具,孟浪一直认为是他剥夺了哥哥做人的权利。所以,从小就怀有深深的罪恶感。

所以,就算后来上了大学,也还是深感愧疚,以至于,冒着被人听成是“猛狼”的风险,把他跟另外三个画印象画的兄弟成立的“西北狼帮”的名字换成了西北猛狼。

那些兄弟们听孟浪妈说过他踢死哥哥的那个故事。

他们觉得孟浪的哥虽然可怜,可却“生得光荣,死得伟大”。

他们说,要不是当时前面有个东西挡着,那孟浪可能一辈子也成不了今天的气候。他们说孟浪心里的那股子冲劲儿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憋出来的。

真别说,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儿道理哩!

孟浪却并没有因此幸灾乐祸。

相反,他为失去了一个亲爱的双胞胎哥哥而深深自责。

远处响起了闷雷。孟浪知道,对岸的那座山下,那场等待已久的仲夏的梅雨,正铺天盖地乘风而来。

他“很哥气”的捋捋长发打算顺风回去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儿噼哩啪啦地落在头上。

顷刻之间,天地连成一片。霎时,湖面上、湖边的行人抱头鼠窜。一眨眼功夫,洞庭湖,空荡得连把油纸伞都没剩下。

孟浪开始可怜这潭清澈的死水。

他觉得脚下这些柔软的液体不久之后将参杂着大量夏天的闷热一股脑全都涌进湖里。

洞庭湖是只巨大的酒桶。

只是,现如今懂得品酒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只会选择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偕同大批量的陌生人,花花绿绿地从四面八方来,假装欣喜地围坐一团,相互虚情假意地碰杯,指着眼前几百人或者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同时注视的某处傻逼烘烘的庸俗风景,一同狂欢。

孟浪从不认为大家都认同的好是真的好。

好是没有标准的。好,应该自己说了算。大家都说好的,那就是不好了。K,这是什么逻辑?

孟浪想好了,他不能再任由父母随意处置。自己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像摆弄自己身上某个物件一样的随意摆弄吗?

他的未来应该交到自己手上。“我的未来我做主!”

所以,孟浪决定回去之后,马上就给老爸打电话,告诉他,他死也不会回去。他喜欢这里。

人生何处无佳人

2人生何处无佳人

走下桥,孟浪听到身后传来呼声。

本以为这里没有别人,没想到,原来还有跟他有着同样品位的一个女人。这真是,人生何处无佳人呀!

可那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呼。“救命——”这两个字竟把眼前的雨帘分成了一左一右的两段。

佳人有难!!!孟浪拼命地跑,顺着那个声音,像一把砍刀,把眼前的雨水左右劈开。

他看清了。

一件火红色的上衣在水中露出半截袖子,一卷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漂浮着。红与黑的搭配永远是那么显眼!孟浪快速靠近,正要起跳,突然,脚下一滑,人,连同整个身体,“扑”一声,屁股着地,窜进了水里。K,这个动作也太不英雄了。

不费什么力气,孟浪轻松地把她捞上来。

她的脸色铁青。可能刚才灌多了水。孟浪四下看看。鬼影儿都不见一个。

去她的,孟浪想,人工呼吸虽然没学过,可肯定也跟接吻、**一样简单!

反正这些都是人的本能。

孟浪把皮鞋脱下来垫在她的后背,使劲把她仰面摆正,双手按住胸口,憋足一口气,狠狠地吹了下去。

孟浪感觉她的肚皮慢慢涨了起来。像一只做好了准备,正要发出鸣叫的青蛙。

他感觉没劲儿了。于是停下来。双手重重地按下去。只听呕的一声。一股浑浊的污水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

如此反复。

不一会儿,她醒了。她的脸色开始转红。她瞪着恐惧的眼睛吃惊地在孟浪脸上扫来扫去。

孟浪一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

“我没事儿了”她好奇的问。

“没事儿了”,孟浪看着她说。

“没事儿了?那你的手怎么还不拿开?吃我豆腐!!”。

孟浪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还很有意图的在她的胸前重重地压着。

孟浪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都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机灵——虽然下水的姿势不是那么好看。他正想着,突然,感觉心口发闷。好像高原缺氧。心里慌慌的。

她也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孟浪,听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

“你怎么像头牛”,她说。

“嗯”,孟浪点点头,应着。

“你救了我”,她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我是救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孟浪强迫自己平静一下。感觉好了许多。

“谢谢你”。

“没事儿”,孟浪说,“我也是顺便经过。顺便救起了你。”

“你画画的”

“咦?你怎么知道”

“嘻嘻,猜的。”

“猜的?真能!除了这个还能猜到什么”孟浪突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有了好感。她虽然算不上是漂亮。但是气质不糙。声音也非常好听,犹如天籁。

“你是西北猛狼之一”

“啊!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也是旁边美院的吧”

“嘻,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女孩儿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泥水,从腕上摘下皮筋儿,把头发好看的束在脑后。

“K,爱说不说,跟你说话特没劲”,孟浪穿上鞋,“是我救了你”,他说,“别弄得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

“我没说你欠我。”

“是你欠我!”孟浪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还在没完没了的下,没有丝毫想停的迹象。

又他妈的是一个漫长的梅雨季节,孟浪想。然后,又恨“哥气”的跺跺脚踩着鞋里咕叽咕叽的水声,朝着学校的方向,奔去。

回去之后,孟浪冲了个澡。

半晌,他光着屁股跑出洗手间。回宿舍换衣服。

“我操!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一推门孟浪才发现刚才那个女孩儿在屋里。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扯条榻单遮着下体。虽然号称“西北猛狼”,不是文明人,但初次“坦诚相见”总是还有些不好意思滴……

“我是来谢你的”,女孩儿说。

“谢?那也得等我穿好衣服,搞的正式一点,隆重一点啊”,孟浪说,“这样像什么样子嘛,别人误解的话还以为你是要以身相许的来谢谢我哩,你先转过去”。说完。赶紧抓过榻边儿的内裤和裤子,换上。

“你怎么进来的”孟浪问。

“门没锁”,女孩儿笑着说,“晚上有空么”

“几点了”

“快9点了”,女孩儿看看腕上的手表,然后说。

“妈的!那几个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孟浪指指另外的几张空铺。

女孩儿望望孟浪。很无辜。那样子似乎在说:你很希望他们这个时候回来做电灯泡吗?

“不好意思。我差点儿忘了。他们还在实习。哎,对了,你是大几的”孟浪也觉得刚才上句话有些不妥,连忙扯开话题。

“跟你一样”。

“哦。我今天刚从外地回来。你呢”

“我前天回来的。刚才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

“话,什么话”

“我问你晚上有空么”

“有啊!干吗”

K,美女约会能说没空吗?

“带你去个地方。我先回去拿点儿东西。你一会儿在5号楼下等我。很快。我一会儿就下来”,说完,女孩儿拿伞推门出去,咚咚咚下楼了。

孟浪愣了一下。旋即跟出门去,冲到楼梯口的窗户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她妈带我上哪儿我还没吃饭呢!”雨还在下。不过小了一点儿。

女孩儿停下来。从伞下露出半个脑袋冲他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穿过前面的那个路口看不见了。

旁边这堵破墙正好挡住了孟浪的视线。K,当初这堵墙是谁他妈设计的?我问候他老母!孟浪心里骂道。

上酒之前,孟浪又点了一盘酸辣土豆丝。

她说孟浪老土。孟浪点头笑笑说我知道,但这是习惯。

她洋洋洒洒点了满满一桌。孟浪说吃不了那么多。但是她没搭理他。

“你是本地人么”孟浪问。“听你口音不像。”

“不是”,她说,“我是湖南的。湖南长沙。知道么”

“不知道”,孟浪摇摇头。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

“我觉得叫什么无所谓。名字嘛,只是个代号。你看,就比方我。你不是也只知道我的外号么!”

“你挺随意的。”

“你也一样”,孟浪说,“你声音很特别,很好听。听起来……”

孟浪本来想说:听起来很容易让男人想干事儿。但他及时的刹住了车,这后半句硬是没有说出来。

“谢谢。”

“应该的。”短暂的冷场。俩人举着筷子消灭桌上的饭菜。约莫一刻钟都没说话。都在闷头吃。

孟浪频频夹起土豆丝填进嘴里。

自始至终,这个菜,她一口都没动过。

“为什么不吃这个”,孟浪指着即将见底儿的盘子,打破了沉默。

“真的老土么”孟浪问。

她抬头看了孟浪一眼,“给我一个非吃不可的理由!”

“吃东西也需要理由么”

“当然。”

“那就当我今天救了你,作为回报的礼物吧。”

“我不是已经回报了么”

“哪儿呢”

“我操,这一桌子菜难道不是吗”

“不许说脏话!”孟浪呵呵一笑,接着说,“我头一回听女孩儿说这俩字儿。不过说实话,还是那么好听,很过瘾。你声音真的很特别。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舒服。”

“你真会讨人喜欢”,她说,“我听说很多关于你的事儿。很多人都说美院的美女被你泡光了。我说的没错儿吧!”

“嘻嘻,别听他们瞎说。哥哪儿有那么大魅力。都是瞎编的。”话虽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美美地漾起了一股甜腻腻的糖水儿。谁叫他是西北猛狼之一呢。

嘿嘿。孟浪端起酒杯,一口拿下。

“给你个惊喜”,她说。然后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满意了么”她把筷子放下,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

“吃了又不会死!”孟浪说,“哎,对了,你怎么会掉水里”

“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扯淡!那你还喊救命”

“不想死了就喊呗!”女孩儿不亢不卑。

“对了,告诉我你名字吧。总这样也不好。有个名字会比较容易记住你的人。”

“干吗非得记住我是不是也想泡我?”

“哪跟哪呀,想记住你是因为我救过你啊。下回跟别人吹的时候,总得有根有据吧!”想泡你,那你都先说了,我再说多没有面子呀?K!

“呵呵,好吧,我叫叶媚儿。”

“不错啊。很干净。跟你很配。跟你的声音也很配。”

“能不能说说你画画的秘诀我看过大二那年你在洞庭湖博览会上的作品展,我觉得你是咱们学校抽象画画得最好的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我喜欢你你知道么可没办法,我默默无闻,长得也不很漂亮。再说,天天还有那么多女孩儿缠着你。”她说完,一把抓过孟浪的香烟,从容地点上一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烟雾缭绕在眼前,模糊中,孟浪觉得这个叫叶媚儿的女孩儿似乎并不简单。她好像怀揣一个巨大的阴谋,正等他上钩。

能不能爽一次

孟浪开始怀疑今天的一切,他觉得巧合都不太可信。

“你喝多了”,孟浪说。

“没多!”叶媚儿说。叼着香烟恶狠狠地啄了一口,然后掐灭。看样子很老道,应该有三年以上的烟龄了,不简单!

“没事儿,我跟你开个玩笑。真的,别当真。你肯定没被女孩儿耍过。哈哈。我说的没错儿吧!”她扑哧一声乐了。

“乐什么乐?傻逼!”

“你才傻逼呢!”她突地站起来,抄起一个酒瓶子,假装要砸孟浪。

“给”。孟浪说,“我这边儿脑袋比较迟钝,不会觉得疼。”他斜过身子,假不假真不真的侧过左边脑袋给她。

叶媚儿愣了一下。半晌。把酒瓶放下。然后坐下。

“你还真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

“你以为呢!”孟浪说,“你以为牛逼都是吹出来的”

“那是哪儿来的”

“K,那是你身上长的呗!”孟浪顺势把话柄甩过去,好让叶媚儿难堪。可她并没像孟浪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反而却笑得花枝招展。

“没想到快毕业的时候才认识你。真的。你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讨人喜欢。我很开心。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叶媚儿竟强忍着笑,横跨桌子,伸过一只手来。

孟浪赶紧伸手接住。随即又从嘴里冒出一句很雷的话:“我可找到你了,同志!那个……你的处女阵地还在么”孟浪模仿地下党员接头那样,紧紧攥住她的手。

“哈哈哈哈……”她不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脸红,反而还发出一连串的狂笑,“你可太逗了”。

半夜,雨水凉了很多。

地上湿漉漉的。伞里面也湿漉漉的。

四周很静。

树叶和路灯仿佛得了淋病,焉不啦叽地耷拉着脑袋,在有风的地方晃动着,晃过孟浪的眼睛。

出租车在水上行走。

脑子里空荡荡的。肚子里剩下的,都是酒精。

“还有味儿么”孟浪冲叶媚儿呼出一口气,问道。

“本来就没味儿”,她说,“嘻嘻,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她斜着脑袋,扳过孟浪的肩膀,软软地趴下来。头发搔得脸皮痒痒的,孟浪拿手挠挠,砸咂嘴,更要命的是,这女子偏偏也就会靠,一头枕在了孟浪腿根处男人“牛牛”的上面。立时,那“牛牛”受了外界刺激,果然牛气起来了。为了分散注意力,让牛牛迅速疲软下去,孟浪只好望着窗外。

路上的行人早已走散。

街道两旁的店子门窗紧闭,弯弯曲曲地“之”字排开。

会飞和不会飞的都回家睡觉了。

而此时,孟浪,一个美院即将毕业的孩子,正假装深沉地遣送一只诱他下水把她捞上来的馋嘴小花猫,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但似乎她很珍惜,怕说多了话声音就不会悦耳了,最好的佐证就是,此时她哑了。

孟浪不知道人活着为什么要说话。也许只是寂寞——

“其实我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她说。

“少来!少她妈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说。“真的,我真没开玩笑。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救我,才会认识我。英雄救美,但我不得给你一个救美的机会嘛,嘻嘻。”

她的表情认真得有些不近情理。看样子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或许也应了网上流传已久的那句话:装B装的很圆!

“你她妈有病!”孟浪说。说完起身要走。

她拽住孟浪。

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孟浪不喜欢。但是无法拒绝。就像榻上有一个女人,你可以不喜欢,但绝对没人相信你不想干。

“今天是我爸我妈的结婚纪念日。”叶媚儿说。

“可他们都死了。我只想在痛苦的时候开心一点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妈已经死了2年了。我妈死的时候跟我说我爸身体不好要我照顾他。可他过年的时候也死了,你知道吗!我不想让别人可怜我。我只想在痛苦的时候,开开心心地活着。我想活着,你知道吗!我想让自己活得开心点儿——”她急得都快哭了,浑身发抖。孟浪心头一软,赶紧扶她坐下。

K,孟浪在心里说:我最见不得弱女子梨花带雨!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别哭,你可千万别哭……”孟浪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她抽出去。揉揉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小姐,有蜡烛么”孟浪问服务员。

服务员抱歉地摇摇头。

“等我一下”,孟浪说。说完,快步跑出餐馆,转来转去,找了好几条街,最后,在一家小杂货店买到了两根红色的蜡烛。

孟浪抖抖身上的雨水。把外衣脱下,把蜡烛点上。

“能关一下灯么”孟浪问服务员,“一会儿就好”。

整个饭馆只剩他们一桌,小姐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把灯给关了。

“闭眼!”孟浪说,“在心里默念,告诉你爸你妈你会幸福”。

叶媚儿乖乖地闭上眼。

“好了”,孟浪说,“再祝你爸你妈新婚快乐!”孟浪举起杯子,跟她的杯子碰在一块儿,仰脖儿,一饮而尽。

灯光亮起来。

叶媚儿的眼睛潮潮的。孟浪吹灭蜡烛,心里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是怎么了,鼻头酸酸的。K,有没有搞错,不是泡美女嘛,怎么搞成了这样?

“吃了它l”孟浪从盘子里夹出一片生姜搁在她碗里,“听说这玩意儿吃多了,人就不会哭了”。

“你把这个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哭”,她递给孟浪一根蜡烛。

孟浪看了她一眼。

反正你想跟我开玩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玩到底,我想,你总不至于真让我吃吧!孟浪想。

“吃啊I”看孟浪在犹豫,叶媚儿说。

“这玩意儿可是有机化合物,成分跟尿素和大便差不多,你不会真让我吃吧”

“当然真让你吃啦!”

“那好吧”,孟浪说,“既然你恩将仇报,但美女的愿望通常是不被绅士违背的,那……我就吃一回屎给你瞧瞧”。

说完,孟浪一口咬掉了蜡烛的半截屁股。

叶媚儿肯定没想到孟浪会来真的。哈哈。看她那样儿急的。手忙脚乱地赶紧给孟浪倒啤酒,让他漱口。

“我C!什么味儿……呸——”用了整整两杯啤酒也没漱干净。

“他妈的”,孟浪说,“全他妈沾牙上了。赶紧给我倒杯水。热一点儿的。老子融了它——”

“哈哈哈哈……”叶媚儿笑,“你怎么真吃傻瓜!”

孟浪吐了吐舌头。“我他妈哪儿知道!鬼使神差……”

孟浪坐在那个飘雨的窗口抽了根烟。

叶媚儿的房间不大。两张榻、两张画板、一张写字台、一台电脑和一个塑料鞋架。

靠窗的角落里,孟浪的屁股下,是一把破沙发。

“别动”,叶媚儿说,“就这个角度。保持。我给你画张画”。

说着,她抄起木炭笔,在画板前忙了起来。

她属于那种动作幅度特别大的类型。记得大一上静物素描的时候,有一回有个代课的秃顶老头儿说,有些同学画画的时候,表现得像头骡子,摇头摆尾甩蹄子,甩胳膊甩腿儿的,好像在跟画板拔河,看那劲头,似乎要从虚空中牵出一头驴来。

他说这种人一般不适合静物速写,因为他们通过动作表现出来的画风是非常活跃的,反应到纸上,自然,空间的跨度就会大一些。

这是对事实的一种伤害,他说,也是对真理的一种扭曲。

虽然这种说法不完全准确,但是,看叶媚儿画画那姿势,孟浪还是怕她把他当成虚空中的那头驴子。牵出来。

“好了么”孟浪说,“靠,你画个画怎么比人便秘时拉屎的时间都长?两只烟都抽完了。”他晃晃手里的空盒子。

“去你的!马上!”最后一笔好像是拿刀子刻上去的。看那劲道儿,没准儿画板明天就得下岗。

“不错啊”,孟浪恭维着说,“功力很深。就是脸上的阴影打厚了。”

叶媚儿咧嘴笑笑,“给我也画一张吧!”

“好的”,孟浪说,“过去坐好,给你来个重彩。”其实他并不喜欢画人。

孟浪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愿意把人的轮廓完整地画出来。可能跟性格有关,他想,任何事物的精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他们的身形,在他脑子里,只需要一个局部。

昏黄的灯下,叶媚儿的眼神影影绰绰,脸上泛着红润——可能因为先前喝多了酒,额头涔着汗珠,头发低垂,面容羞涩而矜持。

这跟酒桌上的她判若两人。

她是跟孟浪一样的人,孟浪断言,她跟他说话的口气很像,虽然她的声音那么好听,而他的却像是一个糙老头儿……

如今她满面绯红,艳若桃花,秋波流转,顾盼生辉,香汗微熏,娇态媚惑,是不是可以……爽一次?

“还差多少”她打断孟浪YY的思考。

“再等一下。很快!”……不慌不忙地在纸上框出一片蓝天,铺上一块绿色草皮,在花瓣的露珠上炫出几束阳光,然后,在画的左边签上名字,再在右边写上破裂的两个大字——青春。

“好了”,……说。

“啊——你你怎么能这样——”

泡上手叶媚儿

其实孟浪原本不打算这样的。

但是没办法。那个期待已久的想法,恰好在这个时候噶然而至。

其实脑袋还是她的,只是多了一个。

孟浪本来先是画好了她的鼻子,然后画好了眼睛,可就在准备“动嘴”的那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期而遇地碰上了那个扇着翅膀的小天使——在他幻灭的青春中颓废掉的那些**和力量。

孟浪让她的舌头开成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花瓣上飘浮着点点芬芳,那些熟悉的阳光和风的味道。

她矜持的表情让孟浪几欲亲近,最少亲亲嘴应该可以吧?。

但是不可以!

所以,孟浪让她吐着美丽的舌头,与耳边的春天纠缠在一起。萦绕在静谧的小曲儿里,与自个儿的影子欢娱。

影子。

脑袋是她自己的——缩小了40倍;身体是蜜蜂的——放大了差不多50倍;而性别。是别人的——也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是孟浪的。

孟浪对整个画面进行了重新组合。像玩魔方那样,把脑子里的自私、**和思想,过家家一般,砌成了无声电影:蜜蜂的脑袋换成她的,身体还是一只昆虫,六只小爪儿收在腹部,蹶着屁股挺出半截儿香蕉。笨拙地取悦着她的花蕾——那支红艳艳的玫瑰——她的舌头,在风中招展,在阳光下,不依不饶地接受青春的挑战……

叶媚儿在画中的表情,矜持而安详……

“你迅速得让人吃惊!”责怪过后,她的评价让孟浪欣慰。

“你太棒了!”叶媚儿说,“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肯定不是青菜屎!”她伸手摸孟浪的额头。

“自私!”孟浪说。

“快4点了”,叶媚儿说。“怎么办留下还是回去你!”

“我想再完善一下”,孟浪说。

“再给我点儿时间”,孟浪又说,“乘胜追击”……

叶媚儿的双手柔软。

嘴唇很烫。两条舌头好像两条蚯蚓,翻来覆去,交配在黑夜的土壤里。孟浪轻轻拨开她的头发。任额前涔出的汗珠轻轻滑落,抚过她的脸颊。

她的头发也是软软的。像一阵风。

她的呼吸急促,指甲深深镶入孟浪的皮肤。孟浪艰难地背转双手,胸口紧紧挨着她的胸口,扳过后面的手,把她的重心拔高,把她的胳膊提起来,搭在肩上,晃荡着。

她吃力地垫起脚。揪住孟浪的头发,向后仰着头。

她的呼吸更加急促。孟浪的呼吸也乱了章法。

孟浪紧紧地抱住她。

孟浪的长发,像刚刚吃剩的面条,垂下来,遮着他的脸,也遮着她的脸。

她呻唤。她的身体贴着孟浪的身体。

她轻轻地扭动,胸口的那两团像火舌一样滚烫滚烫地蹭过来,软绵绵的。

孟浪的手开始不安分。

他慢慢移动重心,将自己倾过去,两脚向下用力,以使

两个身体固定。

一寸、两寸……

孟浪慢慢隐藏的**开始攀升,沿着光滑的脊背,一直碰到叶媚儿的耳垂儿。那是一颗冰凉得没有丝毫骨感的小肉球儿,他轻轻捏了一下,她当即反应,回应以一声沉沉的轻叹。从嗓子眼儿的缝隙挤出来,火辣辣地,毫不留情地,直接刮到孟浪的心上。

孟浪根本没有丝毫愉悦的感觉。

叶媚儿的身体,生硬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腿,勾着孟浪的腿。虽然这个姿势很标准也很合理很让男人心满意足,但孟浪还是感觉很累。他只能竭尽全力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硬挺着。

孟浪不想就此结束。

他不想在两个人即将到达极限顶峰的时候,悠然地,毫无思想准备地掉下来。就像一辆爬坡时正在吃劲儿的自行车,突然间车链子断掉了,那感觉是不是车子也不爽,蹬车的人也不爽呢?

所以,孟浪觉得他不能太残忍!

**不是他自己的。夜晚,也不是。现在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有的!

“帮我脱了”,叶媚儿说。

她转过身。

孟浪轻轻探入,摸到一条带子,然后解开。

她浑身颤抖,孟浪的手游走在光洁的皮肤之外,他环拢过去。满满地不留任何残余地环环紧扣。

滑动。

他沿着边缘滑动。

她还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轻一点儿”,她转过脑袋,嗔言一声,然后衔住孟浪的唇。孟浪用胳膊**她。侧一下身,顺从她。

手,不停地走。

那是一只鲜嫩的樱桃。在他轻巧的指间滚动,滑落。滚动,再滑落……

她轻快地呻唤,孟浪配合以默契。

樱桃慢慢成熟。果实,坚硬起来。孟浪满意地把她扳倒。她的温度很高,孟浪很热……

终于,孟浪把车子蹬上了坡顶,带着她一起爬升愉悦,没有掉链子

中午,孟浪有些疲倦的回到宿舍。

姜波光着屁股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总算回来了”,他说,“闷死我了!他妈的,这狗日的38度哪天是个头下多少场雨才不觉的热!”

“又来了!”孟浪躺在床上说,“都4年了还那么大火气,反正你也不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C,没事儿出去找个妞儿下下火去!哎,对了,北京那边儿工作怎么样了”

“都弄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又泡上妞了”这小子鬼机灵,孟浪的什么事儿都能让他猜着。

“什么啊!”孟浪说。“昨晚喝多了,在马路边儿睡了一宿。”

“扯淡!你那点破事儿还能瞒得了我?我说老哥,招了吧,怎么样新的还是旧的咋泡上的?”

“不是新的也不是旧的,是女的!”孟浪说,“闷热闷热的,我去洗个澡,你去不去”姜波是他上铺那小子,北京人,这四年净跟他混了,跟“西北猛狼帮”的其余三个也很熟。

孟浪照例等里边的人出来,然后进了靠窗户的那个淋浴间。

整整4年,每一年夏天,这都是他专一不二的“心”据点。这跟他对待女人的态度不同。

孟浪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进其他的几个淋浴间就浑身不自在。这样还好,千万别得上一个上了不同女人的身子就自己浑身不自在的毛病,那还不如去自己安乐死了的好!

姜波在隔壁肆无忌惮地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五音不全还那么大声儿!呵呵,这是他唯一跟别人不同的地方。

“浪哥!你毕业回青岛还是留这儿”他问孟浪。

“不打算回去”,孟浪答,“不过还没想好要不要留这儿。”

“K,是不是女人太多,没办法选择吧!哈哈!”

“去你妈的!”

“哎,说实话,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画画得那么棒,认识的漂亮女孩儿又那么多,什么时候有用腻的便宜兄弟一个”

“别贫了!”孟浪说,“赶明儿老子送你一头还没有开处的老母猪!”

“行啊,哈哈!唉!不过真可惜了,4年就这么结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哎。我说浪哥,你们‘西北猛狼帮’会不会解散”

“也许吧”,孟浪说“我想留在这边儿找个杂志社,不想回去了!”

“好啊!你肯定没问题l”他说。

“不过老爸在家都给安排好了,一家大型国营企业。让我回去做总经理助理。他妈的,老板是女的,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哈哈,你可以先把她搞定,撂倒一个俘虏一个……”

“去你的!”孟浪打断他,“再贫老子阉了你!”

姜波不说了,接着唱他的歌儿。不过这回换成了“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孟浪又冲了一遍,然后走出淋浴间。

窗外的雨还在下。似乎比昨天晚上大了许多。

下吧!孟浪心说,再大点儿。把这座城市全他妈给淹了,省得每年都有那么多傻逼来旅游。

其实孟浪想想,当初他也挺傻的。中央美院多好啊!神经兮兮地竟因南国出美女跑到这个画国画的破学校。还好这孩子不从众,要不那点儿优秀的脑细胞全他妈给毁了。

“浪哥!你带回来的那幅画挺牛的,别人送的还是自己画的”这小子!

“上边不是签名了么”

“没注意!”他推门出来,看着我,然后又说,“其实蜜蜂那**应该换成黄瓜。香蕉太俗了!再说,黄瓜那颜色才是青春的颜色。”

哎。有道理!孟浪想,没想到这小子跟我没白混!这主意还真不错。

网络上泡个马子

“老爸”,孟浪说,“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儿。”

“你——!”孟浪完全想象得出老爸此时的神态。

从小到大,孟浪从来都没违背过他老爸。但是这次不同了。他自己想,给一个不带玩意儿的女人去打工,这事儿扯得也太没边儿了,别忘了。老子可是这所美院最牛逼的抽象派画家。

“我这辈子就算做不了毕加索,你也别让我给人做牛做马,成么”孟浪央求老爸,“你儿子总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吧?”

“你有出息了是吧你光靠画画能挣几个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孟浪很牛叉的说,“艺术里面本来就没钱!要你们真为钱,那当初干吗不让我学经济”

“你——!你小子我管不了你了是吧”他老爸有些急了。听电话那边吵吵闹闹的,好像他妈也过来了。

“你怎么不听你爸的话呢”果真是他妈。

“我哪儿不听了!我都这么大了,这点事儿还不能自己做主么你们怎么就知道按自己的意思要求别人!你们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我也是人呢!你们让我上学,这么多年,你们真当我是白上了是吧”

“怎么会白上了不上学哪儿来的钱”

“钱!就知道钱!你们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字!世俗!”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换了孟浪的老爸,夫妻俩轮番对儿子轰炸,“我这边儿免提呢!你小子反了你了!”孟浪老爸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去,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你们谁也别拦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孟浪不愿就这么放弃。

对于人这一生,他能争取到的最大的幸福,也许只有这些了。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就当这个家没你这儿子!”他老爸都快气疯了。

一股酸酸的液体迅速漫上眼眶,孟浪努力眨了眨眼,一滴眼泪“吧哒”一下掉在拿话筒的手上。

“随便!”他咬着牙说。

“别跟你爸犟了”,孟浪妈说,“你爸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不会逼我了!你们干吗非得让我挣那么多钱!够花不就得了!再说,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滚蛋——”他爸狂怒,“啪”把电话给挂了。

孟浪在电话这边傻愣了半天。他妈的!就这么就给挂了!我他妈是你儿子啊!你他妈当我是什么妈的!一边想着,一边撂了电话,走出电话亭。

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所剩无几。

孟浪恶狠狠地沿着人行道的左边往回走。他走得异常兴奋。

操!老子解放了。

孟浪突然有了一种空前的释放感。那些之前阴霭或者燥热的空气此刻萦绕在他的四周感觉是那么亲切。

这就是生活,他模仿着牛B的哲学家口吻说,生活就是活生生地把那些即将死在别人手里的东西抢过来救活。

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回过神,孟浪才发觉已经走过了。我C!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妈的在这个门口进出了4年今天怎么竟会走过了!

孟浪并没打算往回走。反正已经过了,他心说,反正绕个圈还能再绕回来。地球是圆的真好!

孟浪觉得没劲透了,于是,干脆跑了起来。

一路小跑。

“啪——啪——啪——”深一脚浅一脚地带起了很多地上的淤水,跟天上落下的毛毛细雨一起,齐刷刷地溅在脑袋上。

他左右甩了甩,然后把皮筋儿松开,让很艺术家似的头发散开,随风一起飘动。

其实根本没有风。

只是因为他的跑动,头发因为惯性,落在了脑袋后面。

“喂!钱包掉了——”孟浪听身后有人喊他。他站住。回头。

“我说姑娘你跑什么黑灯瞎火的,这么大雨也不带把伞!”一个老大娘手里攥一钱包,颤巍巍地走过来,“看你个子还挺高。”说着,把钱包递过来。

“大娘!这不是我的!”孟浪摸了摸口袋,再看看那个湿漉漉的钱包,然后抬头说。

“吆!原来是个小伙子!呵呵!”老大娘笑了笑,不过马上又蹙起了眉头,“怎么不是你的我明明从你身后捡的。”

“真不是我的,我的在这儿呢,您看!”孟浪掏出钱包给她看。

“那是谁的”老大娘扭头四处看了看。

“嗨!没人要您就自个儿留着呗!要不您交警察。”

“那不行,警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大娘颇有正义感地说。

“要不您就打开看看,说不定有身份证或者名片什么的”经孟浪提醒,老大娘眼睛一亮。

一沓毛票,全是一块两块和五块的,靠,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主。老大娘打开一个夹层,露出几张一百元的和一张火车票。

“看看有没有身份证”,孟浪说。

老大娘动作很慢,费劲地拉开侧面的一个小拉锁。

还真有身份证。

“我眼神不好,你帮我看看”,老大娘说,“叫啥名字”挺晚的了,再加上这边儿的路灯昏暗,端详了半天才看清楚。

“叶媚儿!”妈的!怎么会是她。

“叫什么”老大娘看孟浪不对劲儿,一把夺过身份证。

“叶媚儿”。孟浪说,“我一个同学!”

“真是你同学”老大娘有点不太相信。

“真是我同学!”孟浪说,“我没骗你,要是真想骗你,我早把钱包骗走了。”见他说的诚恳,老大娘有点信了。

嗨!这老太太也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他妈一开始就说是我丢的了。孟浪埋怨自己是傻逼。

“这样吧”,老大娘说,“我给你留个电话,你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明天找我拿”。

说完,老太太告诉孟浪电话。因为没笔,所以孟浪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才记住。

进校门的时候,宿舍区的灯已经熄了。

孟浪沿着狭窄的楼梯摸黑上了楼。姜波还没睡。点根蜡烛正在看小说。看他进来,他放下书。

“太热!睡不着”,他没话找话的说。

“再坚持两天吧”,孟浪说,“什么书”

“第二张脸。”

“要不咱们上网去吧”,孟浪提议,“反正睡不着,再说,网吧里面肯定没这么热。”他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上网了,也好久没跟她联系了。

她,来自W城,网上的名字叫“美美爽”。

而孟浪的名字就是刚才姜波看的那本书的名字——第二张脸

说去就去,学校门口就有一个网吧。那个收银员还是蛮养眼的一个美眉,孟浪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去上网,一边上,一边分神看她,YY她!

QQ挂上线,果然“美美爽”在线。

第二张脸:喂!

美美爽:干吗

第二张脸:这句话容易产生歧义,以后别这样说了,如果碰上流氓,你会吃亏的。

美美爽:

第二张脸:不信咱们再来一遍。喂——

美美爽:干吗?

第二张脸:干啊!在哪儿干?你家还是我家

半年前,孟浪就是这样认识她的。孟浪得承认,我当时确实耍了一些小聪明。但是没办法。在那样一个鱼目混杂的屋子里,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打开话茬儿,他只能这样。

你自己肯定就是流氓!她后来email孟浪说,要不不可能把流氓的心里揣摩得如此绘声绘色。

孟浪曾经极力反对。但是无效。对于一个看不见表情的陌生人,他没有更多或者更好的方法表现真诚。

美美爽:你是干什么的

第二张脸:学生!

美美爽:你名字真难听!

第二张脸:不觉的!再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你呢你怎么会叫美美爽做美容的

美美爽:不是!我——也是学生。

第二张脸:那你是学美容的

美美爽:不是!

第二张脸:那你想学美容

美美爽:你没完了从现在开始,不准你说美容!!!!

第二张脸:欧课欧课。本来打算便宜你给你做model让你给我修修这张脸的。呵呵。

美美爽:第二张脸什么意思

第二张脸:没什么意思。网上一张脸,网下一张脸。两不相干。就这样。

美美爽:你还挺逗!哎,问你,你多大哪儿人

第二张脸:我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说好听点像采访。说不好听点像面试。

美美爽::)好吧。换个方式。请问公子贵庚家住何方

第二张脸:扯!说好听点像西厢记——你是发春的崔莺莺。说不好听点儿像聊斋——你是勾书生魂的狐妖。

美美爽:嘻嘻。

第二张脸:正经点儿!说说你自己吧!自我介绍!

美美爽:女。W城人,家财万贯,日进斗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人称煽动者——美美爽爷。

第二张脸:哈哈,女师爷!

美美爽:错!美美爽也!好了。轮你了!

第二张脸:男,流浪汉。蜗居B地,才学疏浅,自幼好色,虽少年骞顿,然,聪慧过人,亦能日理万机,人称二皮脸——第二张脸是也。

美美爽:好可怕啊。自幼好色!

第二张脸:哈哈,我是画画的,此色非彼色也!

美美爽:嘻嘻,二皮脸师爷,理万机是谁

第二张脸:嘿嘿,嘿嘿,你!

美美爽::(你你!不理你了,坏人!

文明的狼

就在两个月前,毕业实习的前夜,美美爽按时赴约。那是孟浪和她的第二次成功接触。

美美爽:嘻嘻,我来了!

第二张脸:今天是12号,你妈的姐姐每月都能按时来吗我听说女孩儿那玩意儿挺折磨人的!

美美爽: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妈有姐姐了

第二张脸:嘿嘿,那你说你来了说说看,大姨妈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美美爽:啊!你l你想气死我啊!

第二张脸:嘿嘿!

美美爽::(不理你了)

……很长时间的沉默。她没说话。孟浪像个犯错的孩子,不停地祈求宽恕。

第二张脸:我错了,我知道不该跟你开玩笑,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原谅我这一回了,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了,说话吧

第二张脸: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想逗你开心嘛,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跪下了,你赶紧说话吧

第二张脸:别耍小姐脾气了,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让你笑一下嘛。就算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给你买棒棒糖了,你别再折磨我了,我很难过啊,我脆弱啊,你再不说话,我给你磕头了……

第二张脸:好啦,小姐,姑奶奶,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明天就要去外地写生了,可能好几个月不能上网了,你说话啊,再不说话我也生气啦——

第二张脸:别逼我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如果你觉得有意思就回个话,我真的没时间了,我明天还得赶火车呢……

第二张脸:开始讲了啊!你还在么我真的讲了啊……

第二张脸:说是有个人坐飞机,口渴了,于是便跟旁边的乘务员说,小姐请给我来杯水,结果呢,等了好长时间水也没送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骂道,C你妈。我要的水怎么还没送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只鹦鹉。接着,他看到乘务员端了一杯水过来,接着,他又听鹦鹉说,C你妈,我要的是矿泉水,不是纯净水。小姐一听,赶紧回去给他换了一杯。这人一看,哦,原来要这样。于是,他学鹦鹉那样也喊了一声,C你妈,我要的水怎么还没送来你还别说,还真管用,乘务员马上端了一杯水过来。就在他伸手接杯子的时候,他看到乘务员后面还跟了一个彪形大汉。结果呢,可想而知,他被扔下了飞机。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鹦鹉也被扔下来了。他刚想说同病相怜呢,哈哈,鹦鹉飞到他面前说,傻逼了吧,丫不会飞还那么牛逼!

美美爽:哈哈哈哈,乐死我啦!肚子都疼了,你赔我!

第二张脸:不闹了!说正经的,我真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去外地写生了,明天,毕业实习。

美美爽:什么时候回来我会想你的。

第二张脸:别说想我!嘿嘿,咱们好像还没到那程度。再说我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美美爽:我怕不适应嘛。你不在,上网都没人陪我玩了。

第二张脸:那么多人都在上网,你可以先跟他们玩,我很快就回来。有空可以给我写信。

美美爽:好吧,那我就少上点儿,正好也该准备准备期末考试了。我会给你写信的。哎,对了,你去哪儿那儿不能上网吗

第二张脸:某省某农村的某郊区。具体名称不详。那地儿落后肯定上不了。

美美爽:哦,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注意身体,别让农村妇女拐卖了,她们都很如狼似虎哟!嘻嘻,今天晚上多陪我一会儿

第二层皮:好的,没问题!

网络是个虚幻的玩意儿。

这种说法孟浪不同意。他并不想通过它获得什么。他也不是因为空虚寂寞要寻找寄托。

他觉得网络只是现实生活中小小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就如同感情,对于生活,充其量也只是不可忽视的一个略显重要的部分,虽然重要,但仍是一个局部。

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孟浪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众多新闻媒体报纸杂志大量批判网络,呼吁救救孩子的时候,孟浪只能抱以浅浅的一笑,然后。在心里说,现在的傻子还真是多,吃饱撑得闲着没亭儿干,愣要把那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拿出来说事儿,给别人戴绿帽子,然后想尽一切办法齐力唾弃,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保持那点儿片面、虚荣的所谓正义的人格。

孟浪在网上不谈人格,因为没用。

他在网上只是延续网下普普通通没有丝毫想象力的生活。他是一个画画的艺术家。或者他不是艺术家,而只是一个画画的人。他想我他普通的,不管网下什么样。在网上,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所能参与的只是热情,所能干涉的只是他自己。

跟美美爽的相处非常愉快,因为,不用掩饰。

信箱里静静躺着她写来的信。7封信,整整齐齐地像7个安睡的婴儿。

理万机:嘻嘻,原谅我这样叫你。谁叫你总开我玩笑呢!

告诉你,“日理万机”这个笑话是我从网上看的,觉得好笑所以上回就跟你说了。还记得当时你欺负我了么哼!我还生气呢!

天气好好啊,好得我都不想睡觉。我已经调小了空调。感觉还是有点热,网上好挤啊,没有你的聊天室,心里感觉空空的,眼前都是陌生人。

咱们也是陌生人么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反正能跟我谈心,能让我快乐的,就是我的朋友。

我是不是有点弱智没有你的第一天,我不想让自己开心。

:)感动吧!嘻嘻!

第二封信

二皮脸: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你是西北猛狼之一。狼可不是好东西!好可怕啊!我怎么会认识一条狼!嘻嘻!

你到那个省了么

村里的小芳漂亮吧泡上了吗?嘻嘻,好酸啊,晚上饺子吃多了,醋也吃多了。谅啦!

刚才聊天室有个叫“人体硬件”的跟我说他认识你。他说他看过你在洞庭湖博览会上办过的画展。是真的么好佩服你啊!

妈妈又催我睡觉啦。

我先睡啦!白天上了一天课,好累啊,脖子很疼!好啦,我洗洗睡啦。

等你回来给我带礼物。嘻嘻!

第三封信:

皮皮:还是觉得这个名字适合你。

我把你6.1发过来的贺卡做了桌面,你画的那条大狗头发好长啊。是不是跟你一样嘻嘻!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已经6天了,我快没耐心了,好烦啊,你不在,聊天都没意思。

那些人太笨了,我都笑不起来。

唉!你赶紧回来吧。我好想你——

第四封信

皮皮:下午陪妈妈逛街了。可烦啦,我妈总给我买那么贵的衣服,可我不喜欢啊。我想跟你一样,也只穿10几块钱的。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生活不是奢华靡烂,是不是

我妈昨天跟爸爸吵架了,所以今天才去逛街。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不过我感觉爸爸好像在外面有事。皮皮,是不是男人都很色像你一样!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财万贯么我说的是真的。我爸是个典型的资本家。不过我相信他是正经合法的。他从不收礼。那些到我家送礼的人,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

是不是我错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妈妈。你不在我不知道怎么逗人开心啊。

等你回来以后,看到这封信会不会笑我我是认真的啊。我真的想让妈妈开心。虽然,有时候我也不太喜欢她做事的方式。

我们家就是这样。

我很少写东西。也不知道我写的你能不能看明白。唉!要是你在就好了,至少可以帮我出出主意。

你一切还顺利么有没有小芳投怀送抱嘻嘻!

感觉自己笑得好假!好了,不说了。等你回来!

第五封信

五一:我又给你改名字了。

西北猛狼之一太长了。嘻嘻!西北猛狼,武大郎。你不会也是矮矮胖胖的吧嘻嘻,千万别。

别在烧饼上画画就行啦。嘻嘻!

今天,爸爸给我和妈妈报了去日本旅游的名。很难办的。爸爸说办不了旅游签证,只能办商务。好复杂啊。

对了,今天收到一个高中同学寄来的书。我让她帮我找了好久了。知道什么名字么嘻嘻!《第二张脸》!

记得你跟我说过那是一本书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看呢。等考试完了再说吧。我看书很慢的。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啦!

我开始说不出话了,你这个狠心的狼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可不是潘金莲啊。嘻嘻!西门庆真可恨。你说潘金莲怎么会喜欢那么坏的人呢真叫人琢磨不透。

我在听音乐。很好听,不过听不懂。全都是英文。:)

我好想从家里出去。

但是没办法,他们不让我住校。好羡慕你啊,可以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哎,对了,你真的有很多女孩儿么我一直都不相信,我觉得你在网上很正经。你怎么能跟我说这样的话呢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

唉!又开始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好想跟你说话。

第六封信

皮皮:还是这个名字最亲切。

皮皮,我感冒了,热伤风。

我刚吃完药,很苦的,所以放了好多糖。皮皮,你喜欢喝咖啡么我每天都喝很多,不过不加糖。我觉得咖啡的苦味很好喝,但是药却不一样。我是不是很奇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已经过了1个月零12天了。我很少上网了,上次我在聊天室被人欺负了,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很坏的一个人,大大的色狼,大大大大大大的色狼!!!

嘻嘻,你是一个文明的色狼,好颜色的狼。

真想看到你在那边画的画,有可能么

好啦,鼻子又泛滥了,我关了空调,出了一身汗,但是不能洗澡。痛苦啊!

第七封信

皮皮:我明天一早起飞,跟妈妈去日本。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回来的时候,我可能不在啦!你要等我啊!我都等你这么长时间啦。

我很快就回来。嘻嘻!我也会给你带礼物!

跟聊天室的她一样,大小姐脾气,不染尘俗。

说实话,孟浪挺怕这种类型的女孩儿,纯洁得让人不敢靠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把她污染。

这跟孟浪先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儿有着天壤之别。

她们可以不跟他开玩笑,可以不他我谈心,甚至可以不跟他说话,就直接上榻。

但是美美爽不行。她是孟浪在网上培植的一棵纯洁的高不可攀的无花果树。孟浪并不奢望她能为他的生活装点什么。他只是想,在他需要有人说话的时候,能真正推心置腹毫不掩饰地靠着她说说心里话。

他是不会让她开放的!永远让她处在含苞待放的“处”级状态!

当然,孟浪也不会让人摧残她!他会一直保持她的鲜活生命力。

这是他一贯以来对于网络的态度。

美女很邪乎

孟浪给美美爽写了回信。说了一些在农村的事儿。最后也说了回来的那个晚上跟叶媚儿发生的事儿。他不想在她面前掩饰什么。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说。哪怕她真的认为他是坏人。

孟浪跟她说他已经拒绝了家里的安排,暂时留在B地,直到B地不再适合他。

姜波跟一帮人在玩星际争霸。

写完信,上趟厕所回来,随便转了转,看了一会儿别人发在网上的东西,然后结账,坐在旁边看他们玩。

姜波与孟浪对于网络的态度完全不同。

生活中,他是一个大大咧咧,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但在网上,他却扮演着一个玩世不恭逮谁跟谁翻脸的角色。

所以,他很少聊天。

用他自己的话说,“十句之内不留人”,在网上如果谁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聊到十句以上,那还真是奇迹。

自知之明,这是他的最大优点。而孟浪所欠缺的,正是这个。

上网上到凌晨,孟浪和姜波会宿舍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太阳很大。

姜波带孟浪去那家特色煎饺店吃了早餐。

往回走的时候,孟浪突然想起昨晚捡钱包的那个老太太。

隐约之中,他总觉得有点神神道道。那么晚了,那个老太太从哪儿出来的呢夜尿那也不会跑到街上来。出来串门也不像!

她穿鞋了么她举的是雨伞还是纸伞孟浪忘了,或者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

越想越怕,再联系到叶媚儿,想起跟她的相识,想起刚回来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这种感觉尤甚。

“怎么了浪哥”,可能看出他的变化,姜波问他。

“没事儿”,孟浪让自己镇静一下,然后说,“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吧,我去5号楼找个人。”楼下传达室的老头帮孟浪喊叶媚儿。但是房间没有人。

这么早,她应该不会出去。

那晚榻上的一幕重又浮现在眼前。要不还在跟同学租来的那个房子那儿吧孟浪想,唉!算了,干脆过去看看吧。

那是一片位于西郊的新辟居住区,打车过去,穿过林立的几幢外檐壮观的欧式洋房,孟浪在她住的那座老旧的楼前停下。

可能因为一晚没睡好,眼睛涩得有些疼。

孟浪沿着陈旧的木头楼梯舍级而上。一楼、二楼、三楼……一直上到五楼,他从楼梯口的窗户往外看了看。看看旁边的几幢新盖的楼,再看看身处的这座老楼,,心里不禁颤颤发抖。

不会真有问题吧

妈的!没事儿!孟浪给自己壮胆儿。我他妈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呢,今天怎么会这样!

没有门铃,他只好敲门。

“梆梆梆——”整座楼被他敲得空空荡荡,空旷得像只闷鼓。是不是恐怖电影里遇见女鬼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正想着,“嘎哟”,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叶媚儿。

她穿一件大大的体恤,盖到大腿,看不出有没有穿内裤。

一见是孟浪,“你怎么来了”她笑笑。

“我怎么不能来!”孟浪说,“你钱包丢了吧”

“没有啊!”

“不可能!你找找看,找得到么”就那么大的地儿,她东翻西找,折腾了半天。

“掉哪儿了”她问,脸上红红的,看上去好像刚睡醒。

“买火车票了么”孟浪问。

“买了啊,今天下午的,也放在钱包里了”。

她显得有些焦躁,皱着眉头,胸口一起一伏,跟那天晚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别急!”孟浪说,“昨天晚上我在外面逛街,看到一个老太太捡着了,我跟她说你是我同学,她不信,这不,留了个电话,要你自己过去拿。”叶媚儿仿佛遇上了救星。听孟浪这么一说,长吁一口气。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

“什么再也见不着了钱包还是我”

她白了孟浪一眼。

“那天晚上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等毕业证了,我要回去结婚了。高中时候的同学。长得不怎么帅。不过有钱。继承了他爸的工厂”。

“还会回来么”孟浪问,“我打算留在这儿了。”

“可能不会了”,叶媚儿又笑笑,“其实如果我再漂亮一些,我就留这儿陪你了。你不是池中之物,一定要倾国倾城的美女才能配呢!”。

“说正经的呢!别扯淡!”

“就说正经的呢!”她说,“自己长什么样难道自己还不知道”

“你在损我!”

她沉默下来,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陪我下楼打电话吧”,半晌,她抬起头跟孟浪说,“下午3点多的火车票,要不要送我”

“好啊!”孟浪说,“不过我一宿没睡,现在没劲儿了,你自己去拿钱包吧,我在这儿躺一会儿,等你回来喊我,下午吃了饭我送你去火车站。”

“好的”,说完,叶媚儿换上衣服,推门出去。

“如果跟我住一块儿的那个女孩儿回来,别做出你那饿狼样把人吓着啊!”她关门的时候不忘回头提醒一句。

“行了!知道了!赶紧去吧,困死我了。”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之后。叶媚儿已经弄好了饭。

“拿回来了么”,孟浪问。

她点点头。

“洗手间在哪儿”孟浪穿上鞋,站起来伸个懒腰。

“出门左手边第二间”。

吃完饭,已经差不多1点了。孟浪在沙发上又眯了一会儿。夜里睡不好觉,白天正的是很难补回来。

“我们就要分手了,要不要再来一次”叶媚儿坐过来,坐在沙发沿儿上,很妩媚的问孟浪,“嘻嘻,我前天晚上没让你失望吧”

“怎么说话呢你!如果有一天你真变更漂亮了,想回B地,我一定跟你做个天翻地覆,爱个死去活来”,孟浪半开玩笑似地说,“你声音太棒了,光听不做就能让男人HI,不过……现在这样太急促了,我不习惯。你不知道,我喜欢,很温柔很暧昧的气息,还要有充足的前戏……才能做!”

叶媚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小样儿!让你做就便宜你了,要求还挺多!是不是还要一龙二凤的伺候你先香浴吹箫呀??”

孟浪无语。两人一直坐到两点一刻。

“走吧”,孟浪说。然后帮她提着两只皮箱,下了楼。

“要不要回头再看一眼”孟浪说,“这两天我他妈还以为撞鬼了呢,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昨天晚上那老太太,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跟他妈神话似的。”

叶媚儿一路跟着孟浪,什么也没说。

出租车到站后,叶媚儿执意不让孟浪再送。她说不想看着他送她上火车。她说彼此之间留下点缝隙,好让记忆能延续。

“好吧”,孟浪抱她一下,“那你保重。”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孟浪目送她进候车厅。然后,听到广场上空传来巨大的报时钟声,“当——当——当——

“西北猛狼——”刚想离开,孟浪听到叶媚儿在身后喊他。他回头看见她在候车厅的门口冲他比划,身边是两只黑色的皮箱。

她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过去。

“西北猛狼——”,她双手卷成喇叭,对在嘴上,冲他喊道,“希望你今天说的是真的,我会回来的。”说完,拎起箱子,走了。

孟浪木然地望着车站入口。旁边经过的几个乘客,看到方才的一幕,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看什么看!”孟浪大声吼道,“老子就叫猛狼,招你惹你了!”

“当——当——当——”一样的车站广场,一样的广场上空。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天气,一样的钟声。

孟浪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戗然倒地,匍匐着从记忆的深处爬回来。

他揉揉眼睛。

车站的阳光耀眼得有些刺目。

来往的行人很多。出站的,接站的,人头攒动,一股股的热流被他们挤得到处都是。

孟浪掀起W恤下摆扇了扇,但还是有汗流下来。

他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几个卖报的小贩还在吆喝。

怎么回事儿他心想,这丫头不会骗我吧。

“你是西北猛狼之一”那个等待已久的曾在无数个梦里出现的声音终于再次华丽的在耳畔响起。

孟浪摆个POSE,猛回头。

K,不是叶媚儿。而是一个个头跟她差不多,比她苗条,脸蛋明显比她更漂亮好多的女孩儿。女孩儿的旁边是两只黑色的皮箱。

“请问你是——”孟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两只箱子却又……

“你是西北猛狼之一”同样的声音,从漂漂女孩儿的嘴里发出来。

“你你!”孟浪惊愕地张大嘴巴。

“不会吧一年的变化会有这么大你!你到底是谁……”

找上门个小妹妹

孟浪像当初设想的那样,进了一家名叫《猫步》的杂志社。猫步,顾名思义,乍一听这名字,就能想象出刊物的风格。当然,这也就是他们能一举成名的主要原因。

那是一年前刚来时。

诺大的一个办公室,零零碎碎的七八条光棍,穷守着一个落魄的场子,天天唉声叹气。

那时候杂志叫另一个名字——《时代弄潮》。

“并不是做得不好”,面试那天孟浪煞有介事地跟马主编炫耀他的“狼经”理论,“其实每个读者都有一种企图被这个世界猛然刺激一下或者电一下的自私想法。这很容易理解。譬如给你两个词——性感和感性。如果把它们同时放在你面前。四下无人的时候,你会选择先动哪一个当然是性感!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随时准备接受心理挑战,那是一个人的本能。其实这就是**。有了**,或者说给读者提供了想要的**,杂志就能成功。”

听孟浪唾沫横飞地一路吹完,马主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不过,你觉得名字很重要吗一本杂志突然改变风格,会不会……”

“那就等死呗”,孟浪说,“与其被同行排斥挤压,不如奋起反抗进行压榨剥削!再说您马主编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这是孟浪的特长,卖弄风骚的同时,总是不忘把领略风骚的对象高高地抬起来。

这不是艺术本身传授给他的。他只是觉得,生活它至少应该是真实的。真的,就是这样,如果马主编能够理智地对待他的吹捧或者抬举。那么,孟浪始终认为,这种所谓的“马屁”,对他来说,就只是刺激和鼓励。

人,有时候需要别人给他斗志。

“小伙子说得不错”,马主编果然吃了“马屁”,欣喜若狂,“如果你感兴趣那就跟我干吧,我破格提拔你负责杂志创意和基调把握,咱们一起纸上打天下!,”

就这样,孟浪不费一枪一弹,仅凭他平时积累下来的那些时尚方面的知识和大量抽象思维多线交织型的天才创意,杂志顺利异名《猫步》,并成功转型。

杂志转型的第一期,热卖。

第二期、第三期……接连持续热卖。编辑部一改往日的萧条局面。渐渐有了歌舞升平之盛世景象。

“事业有了起色,身边必聚美女”,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确实是应验在了孟浪身上。

有一天,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孟浪在火车站见到了一个“似曾相似”的美女。

“我叫叶娆儿”,那女孩儿说,“叶媚儿是我姐,我们是双胞胎。”

“可电话里你没说!”孟浪有些不大相信,“别跟我闹了,你到底是谁叶媚儿以前可没跟我说她还有个妹,你别不会是整了容回来骗我吧咱俩那……那个什么……做个天翻地覆的约定……我……我是说着玩儿的!”

脑中突然感觉荒唐。

一年前送叶媚儿离开时的情景犹在。这丫头不会真是因为孟浪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变更漂亮了就跟她做个天翻地覆而来真的吧

C!这事情也他妈忒荒谬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联想到送她进站时她回头冲他喊过的那些话,孟浪怎么也不可能认为她真有个妹妹。

“别闹了!”孟浪有些生气,“整容就整容了呗!别跟我这儿捉迷藏!你他妈当我是傻子是吧!找俩一模一样的声音谈何容易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就说你们是五胞胎我也不信!”

女孩儿急得就差跺脚了。

“我,我真是她妹妹!我姐姐她……她……她死了!”女孩儿说着竟哭了。

“啊——!你他妈别骗我!你到底是不是叶媚儿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孟浪觉得自己他妈的要疯了。

“上个月,上个月发大水,我姐姐她、她被冲走了”,女孩儿哭得更厉害了,“我姐夫他,他要**我,我,我没办法,所以就跑出来了。我在外面晃荡了一个星期。什么也没有……”

看样子,她不像撒谎。

不过,孟浪还是不太确定。之前跟叶媚儿的相识以及分离都像是一场梦。难道梦还没有醒!

“你怎么知道我”孟浪得问个究竟。

“出门的时候,我拿了姐姐最喜欢的一幅画”,说着,她从背后转过书包,拿出孟浪的那幅“青春”。

“上面有你的名字和电话”,她接着说,“呶,你看。”

“她怎么知道我电话”孟浪想他是工作之后才买手提电话的,她怎么知道他的号码

“我也不知道。”女孩儿摇摇头。

“都是真的”

女孩儿又点点头。

孟浪还是不敢相信。不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上个月长沙确实发生了洪涝灾害,据说死伤无数。

“算了”,孟浪说,“先不管你是叶媚儿还是叶娆儿,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住下,具体的事情慢慢再说。”

女孩儿乖乖地应了一声。

杂志社给孟浪安排的住处是一个两室。

反正只他一个人住,那就暂时先空出一间给她吧。孟浪心想,又不知她要住多久,住旅馆肯定不划算。

送她回家之后,孟浪在楼下叫了一碗面。

吃完之后,她洗个澡,先睡了。

下午5点23,孟浪想起晚上还有个饭局,于是,便喊她起来随便交待几句,出门,匆匆奔了杂志社。

老马他们先到。

宏达酒店,那个先前请客的据点,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看孟浪进来,服务员另端了一副新的餐具过来。

今晚的主角还没出现。于是,孟浪便坐在老马对面,跟他们一块儿等。

老马今晚西装革履。大背头。仿佛转眼之间年轻了20岁。决非一般的“派”,简直可以媲美裤头的“裤”。

小李还是那样,老老实实,猥猥琐琐地低头趴在桌前,扶弄着一头脏乱的长发,一声不吭。

反倒是常乐没闲着,一杯接一杯地大口喝茶。

这个财务部的小靓妞儿,不仅人漂亮,就连喝酒——这本该男人干的——的活儿也漂亮。

自打孟浪进公司,她就兼职接管了对外陪酒的工作,每次都是手到擒来,从没失过手。

老马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她平时甚是放肆,经常对孟浪进行口头性骚扰。不过今天还好,知道来的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也只好默不作声,端详着茶杯,假装正经。

“点菜吗”小姐过来问孟浪,孟浪指指老马说,“问他,你眼力太差,你应该一眼就看出他才是老板!”

小姐不好意思地走到老马面前。

老马看看孟浪,看看小李和常乐,最后倚在藤椅的靠背上,仰头再看看天。

“这么急!”老马问,“天黑了”

小姐眼睛也学老马往上瞟了一眼。当然是没有看见天黑没有黑。

老马真他妈混,在这忽悠小姑娘呢!孟浪心里说,你就算把脖子拧下来举到头顶也看不到天,天花板是把伞呢,小妹妹!

小姐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儿。

“再等等吧”,孟浪说,“我们经常来这儿吃饭,跟你们大堂经理很熟,帮忙打声招呼,就说我们客人一会儿到。”

小姐如获重负般转身离去。

老马抿着嘴角挤出的一丝坏笑,拿起桌上的餐布,擦擦手。然后又擦擦嘴。

一壶花茶被常乐包圆儿了,小姐另端了一壶过来。

“你就不能少喝点儿”老马说,“肚子占满了,一会儿毛局长来了怎么办今晚可就全靠你了,要不把他灌倒,明天别来公司上班!”

“老马你心太黑!”孟浪嘿嘿一笑,“这是酒场战略!你不懂,常乐这是在备战呐!你没听说酒能融于水么待会儿常乐这边酒一下肚,里边水一搅和,膀胱那边尿再一逛荡,毛局长他能不歇菜么!”

老马一听乐了。

再看常乐,那小俊脸都憋成西红柿了。

“你别乐,你也别臊!”孟浪分别看看她们俩,然后说,“其实喝酒的人就分两种,一种走胃,一种走肾”。

“咱们都是走胃的”,小李娜小子抬起头说了一句。

“滚蛋!”孟浪说,“常乐就是走肾的,你没见她每回吃饭都跟厕所较半天劲么没事儿你别跟这儿搀和,刚才差点把你给忘了,冷不丁冒出一句来,吓死人呐!”

小李灰溜溜地低下头,马上又恢复到先前的萎缩状态,像是阳痿不振的玩意儿。

“你小子就不能出息点儿!”老马坐正,提高了音量。“光会写字有个屁用!你得把写的那些东西变成自个儿的话说出来。别老发牢骚。等你混好了,钱多了,情人多了,就知道这个社会没你想得那么C蛋了。”

小李感激地点头称是。

瞅着小李的滑稽样儿,常乐扑哧一声乐了。

“别笑!”孟浪说,“毛局长来了。”

听孟浪一说,老马马上起身,大踏步地迎向门口。

孟浪早就料到了,所以刚才跟他们胡扯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大堂门口。其实,他就为看老马这出。

“你真名叫什么!”毛局长跟老马寒喧一番之后,在孟浪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你名片上写的怎么也是‘猛狼’甭整得跟吃不够的色狼似的,怪嗑碜人的。”

“他叫孟浪”,没待孟浪开口,小李接上说

小子很有才

孟浪恶狠狠地瞪了小李一眼。他赶紧缩回脑袋。那动作不禁让人想到遇见危险急速缩头的乌龟……

“哪个猛有姓猛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孟子的孟!不是猛,”老马又接上说,“绝对的稀有动物,跟他人一样濒临绝种……”

“我C!还他妈有没有天理!”孟浪打断老马,“人家毛局长问我呢!你们捣什么乱!”’

常乐偷偷在乐。

毛局长也乐了,“别生气!大小伙子着什么急!呵呵,老马可不止一次跟我说你是人才啊,他说没有你就没有《猫步》,没有《猫步》就没有今天咱们的这顿饭啊!”

“您老抬爱了。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再说。主要还是马主编领导的好。”

“别谦虚,是你的就是你的,别推让”,老马喜上眉梢,“咱们毛局长是东北人,说话办事儿喜欢直来直去,特豪爽。对吧毛局长!”

听到这儿,毛局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子,不过看看人多,马上又恢复到先前的笑脸。

这条老狐狸!

孟浪心想,刚才他脸上的变化,老马肯定没看出来。这次请文化局毛局长吃饭是老马的意思。

杂志正面临新一轮的改版,新的审核工作马上就要展开。

虽说《猫步》经过上次改进已经获得了空前好评。但是任何艺术形式都会陈旧的,任何一种时尚的时节一过,马上就会就像大白菜一样烂掉。

这一点老马心里很明白。

“咱们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把杂志的档次和品位再拔高一点儿”那天老马问孟浪。

“当然没问题!”孟浪说。

这不,经过几个日夜的冥思苦想,孟浪终于弄出了新的招数。

“国内尚无一家专门针对走猫步的人生活的时尚杂志”,我说,“他们是一个高收入阶层,如果能投其所好,找准她们的阅读兴奋点,应该可以挖掘一个很大的潜在市场。”

“你的意思是说专门针对模特”

“对”,孟浪说,“这些人少有时间看书,但是如果能依照她们的口味提供一本风格纯粹的纯模特生活读物你不觉得非常可行么”

“会不会一下子缩小了读者群”老马似有疑问。

“她们的三**宝——脸蛋、气质和身段,个顶个儿的都是美的象征,任何一个读者都不会拒绝欣赏美吧!”孟浪说,“所以,这种做法虽在表面上缩小了目标人群,但在实质上,却大大增强了它的可读性,至少艺术的鉴赏品像提高了。”

“你他妈真是个天才!”老马夸他,“不过,那要怎么做具体的细节怎么把握”

“简单!”孟浪说,“多开几个类似于情感生涯、私密日记、秀领生活、地下情殇(或者野情)的栏目,再招徕几个信息灵通的小报记者,靠他们挖掘素材,当然,能挖到**更好,咱们根本就用不着费劲,只要原样照搬她们的生活就行。你想想看,这样的做法在中国是不是首创”

“会不会有问题譬如文化局那边不审批怎么办”

“这好像是您老的拿手绝活儿!”

“呵呵”,听孟浪一说,老马当即拍板,“填补市场空白!九月行动,把《猫步》做成纯粹针对走猫步人的时尚读物!”

就这样,毛局长成了老马的桌上堡垒。

前些日子老马请过他一回,不过老家伙没同意,坚持要按原则办事儿。老马那个急啊,不过后来竟也想通了,说,“我就不信有钱能吃燕窝鱼翅,吃不了你这只老王八!”

他吩咐常乐取了三万多块现金,准备孤注一掷,将毛局长一举歼灭。

酒过三旬,毛局长渐渐招架不住。

老马使个眼色,常乐更是肆无忌惮,频频发动攻势,直喝得毛局长不停地喊求饶,本来一口顺畅的东北话也变成了嗑巴。

“老……老……老马,你……你们常小姐……这……这丫头太……太厉害了,我……我不行了……真……真的不行了。”

看毛局长招架不住,老马赶紧坐过来搀住他,“来,毛,吃颗养胃的药。”

说着,掏出一个药盒,倒出一粒,吩咐小李倒水。

“哈!阳……阳……痿的药!老……老马,你……你……太不够意思了,咱……咱老哥们这么熟了,你……你……怎么能……能……给我吃阳痿的药,哥……哥……哥……们儿你……你……混账!”

“我哪儿敢呢”,老马赶紧说,“不是阳痿的药,是养肝护胃的药!”

老马故意把“胃”字说得狠了点儿,好让毛局长听清。

“哦,哦,那……那还差不多!”说着,毛局长差点儿一头栽在饭桌儿上。

孟浪赶紧扶住他。

老马说,“毛局长,这药特管用,我给您多带一盒,您以后喝酒就不用怕啦”,说着,老马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纸包,塞进毛局长的西裤口袋里。

那是常乐提前准备好的,足足三百张百元人民币。

“这…这是什么”毛局长费劲儿地掏出刚才那个纸包。

“您赶紧收好!”老马说,“这是给你的药!”

“包……包装还……还挺软”,他捏了捏,然后说,“那……那……那好吧,我先……先收下。”

“咱们审批的事儿您老就多费心了”,常乐的嘴特甜。

毛局长看了常乐一眼,那一眼是盯着她的大胸的,他的神色中渐露一丝坏坏的笑意,“有……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妞儿陪我喝酒,能……能不费心吗!”

老马一听,长吁一口气。

孟浪也松了一口气。

这老家伙!总算吐口了!

他肯定没醉!孟浪心想,这才喝多少啊。他妈的,老东西上回就喝了八两。今天这才哪到哪儿啊!

有了杂志社的丰厚报酬撑腰,孟浪再也不用像大学时那样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等每月五百块钱的生活费靠泡方便面拮据度日了。

孟浪曾经幻想若干年后,经过积累,真能像别人说的那样协同老马成为主宰本地期刊市场的杂志大亨。可是他能么他会一直这么下去么他不知道。他原先是个优秀的抽象派画家。

孟浪担心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脑袋里的那些现在看似新鲜的想法会随时间一起灰飞烟灭。

其实,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这一年来,他已经基本上不怎么画画了,偶尔画的也只是一些连接杂志内页图片的矢量卡通和一堆乱七八糟看起来还算保留了一点抽象风格的简单线条。

这之前,这对于孟浪,都是不啻行为。然而现在,为了彻底摆脱家里的干扰,摆脱贫穷,他竟主动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马主编其实不会用他多久。

孟浪心里很明白。如果有一天他油尽灯枯,他肯定会把孟浪一脚踢开,不会给予任何怜悯。

这不容置疑,这是老奸巨猾的媒体人的一贯作风。

孟浪一边想着,一边掏钥匙开门。

上哪儿了他翻遍全身口袋也没找着钥匙。不会丢在出租车上了吧他妈的,发票也没要。这下糟了。

孟浪正犯愁呢。

突然,“当啷”一声,屋里传来巨大的声响。

“谁”孟浪贴在门上警惕地喊了一声。

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脸。

C!真他妈喝多了,白天的事儿全给忘了,怎么忘了屋里还留了个女人。

“你喝酒了”叶娆儿关切地上来,塞给孟浪一条湿毛巾。

“怎么还没睡”

“睡好长时间了”,她说,“刚醒。你上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她帮他拿了一条湿毛巾。

“没事儿”,孟浪说,“跟几个朋友谈点事儿。你帮我放点水,一会儿洗个澡就没事儿了。”

孟浪脱掉鞋子,光脚坐到电脑前。

“你动我电脑了!”孟浪冲叶娆儿喊了一嗓子,“电脑上的那张纸条呢”

她匆匆忙忙跑出来。

看孟浪生气,脸上不禁红了一大片。

“在那个垫子下面”,她指指鼠标垫,小心翼翼地说,“我看房间太乱,就收拾了一下。”

经她一说,孟浪才发现房间整齐了不少。

“没经你同意,就……就……,不……不好意思”,她有些羞涩。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

坐了一会儿,脑袋清醒了许多。孟浪低头看看屏幕上的时间。刚过12点。

“睡不着就看会儿电视”,孟浪说,“我上会儿网,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聊。”

“好的”,叶娆儿说,然后乖乖坐在客厅看电视。

可能怕吵孟浪,她调小了音量。还挺懂事儿,孟浪想,叶媚儿可从没关心过他。

杂志社之夜

联网,上线。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12点,是孟浪和美美爽固定的聊天时间。

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自从上次美美爽从日本回来之后,他们俩变得越来越熟,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当然,这只是在网上,也只限于在网上。

她已经在等了。

第二张脸:我来晚了,单位有事儿,一个饭局。

美美爽:喝多了要不要早点休息

第二张脸:没事儿,有你关心好多了!

美美爽:贫!

第二张脸:我也感觉到贫了,我最近特烦,有点讨厌自己了!

美美爽:怎么了你!你以前一直都很乐观!

第二张脸:人是不是都会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多,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乱死了,一点头绪没有。我这儿有个女人,好像是以前跟你说过的叶媚儿,不过好像又不是。

美美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吗要说好像你以前不是跟她……

第二张脸:你知道那个约定吧就是如果有一天她变更漂亮了我就跟她天翻地覆那个。

美美爽:嗯!

第二张脸:她比叶媚儿更漂亮,长的不一样,但是声音一模一样。

美美爽:“她”是谁

第二张脸:现在在我家的这个。

美美爽:怎么会这样她没告诉你

第二张脸:告诉了,她说她是叶媚儿的双胞胎妹妹,叫叶娆儿。但是我不敢确定,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尤其是那声音还很特别很性感。

美美爽:也许是真的呢,配音演员不就能发出跟别人一样的声音吗

第二张脸:你提醒了我。看来我应该相信她。

美美爽:你今天状态不好。是不是喝多了头晕吗

第二张脸:一点点!我们的事情谈妥了,杂志改版的事儿肯定没问题!

美美爽:又腐蚀**了

第二张脸:没办法,我只负责出谋划策。

美美爽:你变了。

第二张脸:我知道,所以我开始讨厌自己。咱们认识有一年多了吧,这一年我好像一直都在变。变得世俗了。但是控制不住。

美美爽:我能改变你吗

第二张脸:难!

美美爽:为什么

第二张脸:你是我心目中最纯洁的女孩儿,我不想让你沾染我身边的任何腐朽。我希望你能像天使那样永远珍藏在我心里。我不愿意你为改变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过多耗费精力。

美美爽:我想见你。现在就见!

第二张脸:你又开始耍小姐脾气了!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已经被社会污染了,而你不一样,你不能靠近我,否则你也完了!

美美爽:你完了

第二张脸:我会挽救的。

美美爽:那个女孩儿在等你你会不会跟她那个那个老实说!你从来不撒谎。

第二张脸:不会!至少今晚不会!我发现我已经开始讨厌女人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除外。你不像我身边的女人。你在我心目中可以没有性别。我当你是我自己。所以我才跟你说我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烦了,一定要告诉我!

美美爽:一派胡言,你对女人没兴趣了?K,谁信?等你酒味没了再聊!亲我一下,我睡了!

第二张脸:啵……

美美爽:啵……晚安!

老爸已经彻底对孟浪死心,老妈也不再喋喋不休。

他们都不再盲目催促。

他们似乎明白,其实不说什么,在这样的社会,他们的儿子也坚持不了什么。孟浪做不了自己,他终将变得跟他们一样。

尽管孟浪从不违背道德,但他摆脱不了社会给予的那副无形的枷锁。他慢慢学会了世俗,学会了在人群的暗处,神气地站在有风的一边,耀武扬威地喊着一定要做个人物。

老马是一类人物。

而孟浪,是另一类。他不用过分表现,就能凸现自己。

孟浪依然习惯在漆黑的晚上触摸那些内心的隐痛,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与先前的理想擦屑而过。

所以说,孟浪是残酷的。

但他不酷。

他只是铁石心肠地把那些女人搬上榻。脱光,沾光。然后在别人面前风光。

他的行迹如此可疑。他的行径卑劣。

可他没有办法。他并不想这样。孟浪想像先前那样,做个纯粹意义上的不卖弄风骚不靠投机取巧骗得社会信任的真正的艺术家。

孟浪相信了叶娆儿的话。

叶媚儿死了。

星期六下午,单位没事儿,孟浪带叶娆儿去了百乐门。他们转遍所有的商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给她买了整整三大包衣服和化妆品。

孟浪还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公司帮她谋得一份差事。

那是一间不错的广告公司。她要做的是——跑业务,拉单。

孟浪不敢确定她能否胜任。但他知道,她的声音,跟叶媚儿一模一样的声音,将是她最大的迷惑男人的资本。

孟浪不相信有男人能抵抗那种声音。

很早之前他就说过,那是一种来自异域的空灵的声音。那种声音粘了天使的翅膀。即便是魔鬼,也会为之动容。

叶娆儿对孟浪心怀感激。

没关系,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孟浪总是这样安慰她。

晚饭后,孟浪带她去了编辑部。

老马不在,小李正忙着赶下一期的稿子。

孟浪安排叶娆儿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过一沓老马选定的采访纪录,进行第二轮筛选。

刚招来的几个小伙子活儿干得不错,不仅能按时完成老马下达的采访任务,而且还经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成果出现。

这是一期关乎命运的杂志。

白天,老马对孟浪千嘱咐万叮咛,要他晚上务必早点回来审稿子。

其实,说实话,老马对孟浪的工作能力并不怀疑。他既然能把一本濒临灭亡的杂志从滞销的深渊拉出来,那么,肯定也能为它制造更多的**。

这类似于**。

既然一个性冷感的女人,经他挑逗已经煽起了欲火,那么,在此基础上让她再多迭起几次,也并非难事。

叶娆儿乖乖地坐在那儿,安静地翻看茶几旁的过期杂志。孟浪拿出抽屉里最新一期的《猫步》,扔过去,示意她摆在架子上。她心领神会,摆了上去。不一会儿,又拿下来。

叶娆儿看书的时候,眼睛离书很近。

“近视么”孟浪问她。

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戴眼镜”孟浪又问道。可她并不回答,只是低头看书。

“明天我带你去配眼镜”,孟浪说,“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别太委屈了。对了,你以前戴过么”

她又点点头。然后告诉孟浪,以前戴过隐形眼镜,但嫌麻烦,所以后来不戴了。

叶娆儿说她只有300度,不碍事儿,让孟浪别操心。

孟浪刚想说话,电话响了。是常乐。

常乐问孟浪谁在单位。

孟浪说没谁,就我自己。她说她还有事儿,要回来一趟,没带钥匙,所以让孟浪等一下。孟浪说好。然后她说马上就过来,再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约莫一刻钟,常乐推门进来。

“你怎么也在”常乐看到小李问,“刚才孟浪不是说就他一个人吗”

“小李刚来!”孟浪在屋里喊了一句。

常乐进来。

“你又耍我!哟,我说孟浪,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也不通知一声,这突然带过来吓死人呐!”她看了一眼叶娆儿。

叶娆儿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没那么恐怖!”孟浪说,“一个朋友的妹妹,叶娆儿,前两天刚来。这是常乐,我们这儿的超级救命大酒桶,负责财务”,孟浪指指叶娆儿,然后指指常乐,给她们介绍。

“孟浪大学时超级色,你可得小心点儿”,常乐在叶娆儿旁边坐下,色迷迷地瞟了孟浪一眼。

“我现在还色呢!”孟浪说,“可跟你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有一绝活儿”,孟浪转向叶娆儿,“她最擅长口头性骚扰。真的。我就再怎么色也不是她的个儿。”

可能从没听别人这样开玩笑,叶娆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都红了。

“没事儿”,孟浪说,“要不你让常乐表演一个。”

“哟。我说孟浪,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你把舌头捋直了,看还能打弯儿不别不好意思,据说你可从来不早泄!你可不能在这么漂亮的妹妹面前丢人啊!”常乐借题发挥,张口就来。

几句话下来,叶娆儿的脸更红了。

“不害臊!”孟浪说,“别闹了,人家可跟你不一样。你瞅瞅你自己,你什么货色人家什么货色”

常乐一听孟浪话更把持不住了,转头问叶娆儿,“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滚!”孟浪吼道,“有这样问人话的么你他妈以为别人都像你啊!甭这儿别扭,打住,算我对不住你,咱不说这个!”

常乐有些生气,不过当着叶娆儿的面儿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只好强忍着。其实孟浪早就注意到了,看她胸脯就知道了,一起一伏地分明已是怒上心头。

自送上门照单全收

“你不是说有事儿么什么事儿”孟浪圆场,顺便给常乐一个台阶下。

“哦,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那个,那个什么,老马今天下午不是让我取点钱嘛,可取完之后,他又不知上哪儿了。这不,我怕晚上有什么闪失,过来把钱拿回家。”

“搁保险柜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这么多钱还是揣在被窝比较放心!放这儿,万一真出意外我可负担不起。”

说完,常乐跑进财务室,不一会儿揣着一个大包出来了。

“你们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常乐问孟浪。

“这就走!”孟浪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说完,草草收拾一下,然后喊着叶娆儿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叶娆儿在后,常乐在中间,孟浪在前头。

“多少钱”孟浪停住,回头,小声问常乐。

“20万!”常乐说。

“啊!!这么多,老马要这么多现金做什么?”

“不知道。他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了,你可别乱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们。”

“明白!”孟浪说。

这老家伙搞什么鬼孟浪心想,妈的,不会是带老婆孩子携款潜逃吧

不至于啊!孟浪又想,没出什么事儿啊!

“你跟我姐很熟吗”叶娆儿在回家的路上问孟浪。

“一般”,孟浪说,“一夜情!”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瞒的。

“……”

“怎么了我说真的呢!真是一夜情!”说完之后,孟浪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她将信将疑地听完。没说什么。

“早点睡吧!”孟浪说,“明天一早我带你去配眼镜。”

叶娆儿帮孟浪放好了水。待他洗完澡出来,她正在试白天买来的那堆衣服。

“好看吗”她穿着一件粉红的无袖紧身小T恤在孟浪面前转了个圈儿。

“嗯!”孟浪说,“里面不该穿黑的”,他指指她的胸部,意思是说黑色的胸罩透出来太扎眼。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换一件”,她说,然后进了房间。

孟浪本以为她要换胸罩的,可出来之后他才知道理解错了。她换了另一件网格上装,咖啡色,所以显不出胸罩的颜色来。

“这条裙子怎么样”她最后一次从房间出来,说,“这是最后一件。”

蓝白相间的格子。

蓝是晶莹剔透淡淡的蓝;白是纯洁无暇不染尘埃的白。

穿在她身上,仿佛轻轻的一层薄纱寂寞地擎托着一抹蓝色,又仿佛清净的天宇之下水云之间飘浮着一朵幽幽含香的高山雪莲。

迷人的身材,醉心的美人。

顷刻之间,孟浪的心头满溢着纷飞起来的灰尘。

“很合身!”孟浪定定神,沉静下来,“你比你姐姐更漂亮!但她比你开朗,懂得享受生活。”

“我姐姐死了!”她哭了。

“娆儿,别哭!娆儿,没事儿的,已经过去了!”孟浪扶扶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她嘤嘤地趴在他身上,仍在抽泣。

“别哭!乖!”孟浪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一只流着口水的老狼外婆,怀里抱着一只柔弱的小羊羔……

孟浪扳过脑袋,帮叶娆儿擦擦眼睛。她仰头盯着孟浪,看得孟浪心里阵阵发毛。她的眼神跟叶媚儿很像。孟浪似乎在什么时候的某个地方曾经那么近地接触过它。可他无法想象,他找不出更准确的表情与之对峙。他不敢看。

他只好哑在那儿,任由她盯着他。

“你喜欢我姐姐”她问。

“说不上!”孟浪说,“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加在一块儿也超不过24小时。或许大家只是认识,并不熟悉。”

“跟我呢”

“一样!”

“你真的有很多女人吗”

“是的!”孟浪点点头。

“多少”

“那得找个会计好好算算”,孟浪开玩笑说。

“你头发真漂亮!”她指指孟浪的长发。

“我知道!”孟浪说。

“我是不是打搅你了”

“那到没有!”孟浪说,“不过,你是第一个来我家的女人。”

“我很开心!”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适应呢!其实这儿跟湖南差不多,每年都下那么多雨,温度也相差无几。”

“你会喜欢我吗”

“那很难说!我从不跟女人撒谎。你别生气。”

“你怕负责任!”

“不全是!每个跟我好过的女人,不论在一起的时间长短,都知道我什么德行。我就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已经半年多没碰女人了。很烦,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半年里不走桃花运,没有艳遇而已,很无奈!

“你很会说话。”

“你姐姐也这样说我。”

“我想睡了,你肯抱着我吗”

“为什么这样不好吧!不合适!我不希望你跟你姐姐一样!”

“告诉你!”她神秘兮兮地凑到孟浪耳边,“我真的是处女!”

“那又怎么样!”孟浪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处女又怎么样哪个女人生下来不是处女!这有什么可显摆的?

“你生气了!”

“没有!其实我今天已经很仁慈了,我从前很残酷,从来都是不跟女人说话直接就上榻!”

“你会喜欢我的!”

“无聊!你跟刚才在我办公室那会儿可不像是一个人!你不会是装的吧!跟我说实话!哪个状态是真的”

叶娆儿幽幽地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她脸上依然泛着浅浅的红润,微微透着羞涩,只不过在昏毛灯光的映衬下,更多了一些婉约和矜持。

“我开点儿窗户!”孟浪说,“把空调开小点儿,要不晚上会冷!”

她听话地帮他拿过遥控器。

“以后不准跟我开玩笑!”孟浪一边调温,一边说。

“刚才是装的!”她说。

“为什么要装”孟浪转身过去,“我看上去真的像色狼!”

“……”

“告诉你,跟我这样的人是谈不了感情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不骗你,我连自己睡了多少个女人都不知道,你跟我干吗你不嫌我脏!其实跟你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你是好人!”

“好人有个屁用!还不是得为生活奔波,还不是因为赚钱要放弃艺术!真的,好人是没用的!有钱才行!!”

“可我还是想让你抱着我!”她不依不饶。

“C!你他妈怎么这么弱智啊!”她几句话下来,弄得孟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他妈刚不是跟你说我半年多没碰女人了么!你别逼我!再逼我,老子干了你!”

本以为她会生气,可没想到,她眼中竟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

滚你妈的!

孟浪想。老子忍了这么久,既然你要送货上门,那老子就照单全收!

这样想着,孟浪拦腰把她抱住,快步进屋,一把把她扔到榻上。

他像一条狼狗。

叶娆儿温顺地任他扯下稀薄的上衣。

窗外的月光橙毛橙毛,隐隐地晒在她的身上,散发出极其诱人的光芒。

孟浪肆无忌惮地扑过去。一口叼住她的X头。

她轻轻地颤栗。一股强烈的快感涌上心头,顺着血液迅速向下散播。散至脚掌,然后折回来,沿着两腿,往上猛窜。

“轻一点”,她发出娇嫩的呻唤,“我真的是处女,你别像姐夫那样,他是禽兽,他要**我!”

孟浪抬头。

她的眼中噙满泪水。

“继续么”孟浪趴在她的胸口,摒住紊乱的呼吸,问她。

“我真的喜欢你!”叶娆儿点点头。

月光更肆意地铺泻过来。她的皮肤变得更白。朦朦胧胧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晕中,越发显得亲切。

孟浪急切地享受舌尖的美味,以圈地的方式占领属于他的幸福和羊群。

她咿咿呀呀地哼着。

牵着他的羊群,在虚空中出入,在他灵魂脆弱的地方展喉歌唱。

她是一只敏感的红色的长毛的桃子。

她是柔软的。而孟浪,钢铁一般的坚硬正被一口一口吞噬。

他双手紧紧扳住她的肩膀,嘴里含住一片清香,在广襄的草原上奔跑,在她依然颤抖的躯体上开放。他的羊群发出接连不断的咩咩的叫声。他的焦躁,交织着她的潮湿,在有水之洲,悠然放牧。

“疼——”

孟浪放缓行军的速度,像一段需要缓冲才能正常播放的电影镜头那样,向前进一点,又往回退一大步。

他渐渐模糊了眼前的画面,他开始畅快地淋漓丢失在诗情画意中的那些曾经的抽象思维。孟浪在她的体内播种他的春天。

但叶娆儿一次又一次地拽住孟浪,把他拽下来,丢在原地,然后不顾一切地**他,偕同罪恶,一起飞翔。

孟浪越来越急促,他赶着**的羊群撒开腿奔跑。她紧紧地跟着他,时不时地不忘喊他一声。他仿佛应了千年的誓约,携着命中的利器,为一个前世错过的女人赶赴一场生与死、水与火的较量。

孟浪勇猛退敌。

他野兽一般发出苍茫的吼叫。他渐渐融于这片夜色。他猛然掘开天河的渡口。他猛然在虚空中扎扎实实地释放了自己……

孟浪已经空了。

在她红色的平静中,找回了沉睡的记忆。

在她的青春将逝之际,叹出最后一口气……

叶娆儿也疯狂

太阳没有了,不是晴天,是雨天。

孟浪先醒。坐起身来,看着依然睡着,搂着枕头,平躺在草席上的叶娆儿。她是美丽的。

较之于叶媚儿,她有更多让人怦然心动的地方。

孟浪想他可能陷入了另一个深渊。

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没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似乎他是把握不了爱的。他怀疑他本能的**正在泛滥。

孟浪的心又开始跳了。很快。

他真想像掉在地上的皮球那样,欢快地蹦两下,然后绝望地停在安静的地方。谁知道呢

谁知道心跳100下或者1000下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难道就是生命生命是否可以因为某个女人曼妙的姿态,而把整个良心和道德抛置脑后

孟浪尽量避开不看她在空气中暴露的白白的皮肤。

她的眼睛微闭,嘴唇仿佛动了一下。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躺下,抱住她。

她是乐意这样做的。昨晚先前的一幕仍在脑中清晰地攀附着。

“嗯——”她哼了一声,似乎感觉到了孟浪的动作,“你有过的女人越多,我就越喜欢你。”

“你他妈有病!”她突然醒来的话吓了孟浪一跳。

“我恨纯洁!我恨那些虚伪的善良!我希望大家都没什么美德,都像动物那样腐朽地活着!”

“这话不像是你说的!”

“你喜欢这样么这事情本身!”她挣脱孟浪的手,翻个身,坐起来。

她目光如锥。

“喜欢个屁!你他妈根本就不是处女!”

她当场愣住。她没说话。她突然扑过来,把孟浪压倒。

跟昨晚的局面完全不同。

孟浪不知为何一夜之间竟有如此大的改变。她竟然占了上风。她帮孟浪除掉身上的衣物,疯狂地扑过来……

孟浪在她那片有水的沼泽跑丢了鞋子。原来一旦女人疯狂起来,男人是那么的狼狈!

“喂!”她推孟浪。孟浪从幻梦中醒来。

“谁说我不是处女”她问孟浪,“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脸上责怪的表情非常明显。

“以后再说!”孟浪推开她,起身,“几点了”他问。

“九点二十。”

“起榻!要迟到了!”孟浪抓过床头的衣服,一骨碌跳到地上。

“你怀疑我!”她还坐在榻上,“你刚才好恐怖,脸上的笑容吓死人!”

“你不喜欢我笑”

“不是!可……可……!”

“别可了”,孟浪说,“赶紧起床!全他妈迟到了!”

孟浪帮她叫了车。看她离去。

孟浪匆匆忙忙跑在去杂志社的路上。五六分钟的路程,他感觉仿佛跑了很久很久。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想,她是谁找我做什么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收留她难道还像从前一样,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女人开放的**,然后起了欲念,然后动了手脚

孟浪想事情远没那么简单。也不单纯。他已经没有纯真的爱或者欲念了,他想,早他妈没有一种感情是单纯的了。

进门的时候,老马正在教训小李。

“接着想!拥抱是什么**是什么”

“怎么了”孟浪走过去。

“关于王琳私生活的那篇稿子。”老马看了孟浪一眼,问他,“怎么才来”

“有事儿耽误了”。孟浪说,“那个服装模特王琳”

老马点点头。

“听说这个女人不简单,私生活极其混乱。”

“所以才让你们想拥抱是什么**是什么!”老马斩钉截铁地说。

“简单!”孟浪说,“拥抱就是一场战斗,**就是胜利。这是对生活的一种刺激。这是一种生理上的叛变行为!”

“好!好!”老马喊,“就这么写!”他转身对小李说。

风把雨吹到那排围墙后面。

马路上的灯突然熄灭了,四周变得一片黑暗。

回到家,叶娆儿还没回来。6点30分。肚子有点饿。干脆自己做饭吧,孟浪想,光在外面吃也没什么意思。

厨房什么都没有。

还是楼下叫吧,孟浪想,甭他妈折腾了,再说老子根本就不会做饭。

孟浪要了两菜一汤、两碗米饭。

趁叶娆儿还没回来,他打开了电脑。HotmaIL里有美美爽的信。

第二张脸:我想象不到这些天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肯定有事。因为我感觉你在聊天室的时候不像以前那样爱开玩笑了。是不是咱们都长大了要经历的苦难就要来了

你怕吗

我不怕,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你说我心里所想的。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说的。可每次话一到手边,随键盘一起跳动的心,马上就会颤抖。我一直觉得虽然咱们隔了两个屏幕,但眼前的屏幕好像就是你的脸,我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我很烦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原谅我用mail的方式告诉你这一切。

脸,我爱你!

我给了自己很大的勇气才把爱这个字敲出来,我在发抖,我不知道你看到这个字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会笑我吗

我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事情就这么简单”,这是你经常说的一句话。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爱你,事情就这么简单!

嘻嘻!(我觉得笑得很假,但我想让你开心。)

脸,我跟你认识1年多了,我是在你的陪伴和鼓励下,才上到大二的,如果没有你,我真不敢想象现在是否还在读书。我曾经跟妈妈说过好多次,说我不想读书。他们劝不了我,但是你能,所以我认为我是爱你的。

这些天我一直都很矛盾。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其实我不想让你当我是你自己。我觉得这太残忍了。我比你小4岁。你不能让我跟你一样,你不能太霸道,因为我有自己的想法。

这样说你明白么?

你总在跟我装糊涂。不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呢我说了,我不想你当我是你自己!

我不想!!!!你明白么我想是我自己!!我想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健健康康地爱你!!!

我想爱你!!

我想我可能要疯了。

你跟那个叶娆儿还好么你们会不会……做那个呵呵,我感觉心跳地很快。

今天学校找妈妈谈话了。他们觉得我天天不说话是因为脑子有病!哈哈,脸,我在学校都不跟别人说话啦!我觉得他们太幼稚了。我喜欢跟你说话。我就喜欢跟你一个人说话!!!

好了,我不疯了。我饿了。我晚上还会等你的。不过我要晚点来,我想让你先看完这封信。

我吃饭去啦!

拜——!啵一个——!爱你!

叶娆儿敲门的时候,孟浪还在愣神。“框框框”,她把门敲得很大声。很急促。

“等等”,孟浪喊,“来啦——”

“出事儿了”,她一进门就紧张兮兮地凑过来。

“怎么了”孟浪一头雾水的问,“谁的事儿”

“辉哥说你的那篇叫什么什么的文章获奖了,但是有人检举你说这篇文章有不安全因素。辉哥说他晚上给你打电话,让我先跟你打个招呼,让你先别太着急,他说他有办法解决。”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一篇文章,不至于吧”孟浪说。

“我……我……”叶娆儿有些不知所措。孟浪刚想安慰她,电话响了。

“孟浪,娆儿跟你说了么”是辉哥。

“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就一篇文章么怎么会那么大反应还有,谁说我怎么了”

“你别急!事情是这样的,评委组有个老领导当初是吃过文章的亏,他在往上走的路上吃了不少苦。他这次好像是故意针对你的。”

“不会吧!”孟浪说,“干吗针对我我跟他们祖上又没仇!”

“事情是这样的”,辉哥说,“听说这老家伙以前跟老马有些过结,所以这次才拿你说事儿。毕竟你帮了老马那么多。很多人瞅着你们出事儿呢!你先别想太多了,我有办法解决,再说就算是真有事,也轮不到他说话。”

“好的!”孟浪说,“回头我跟老马打个招呼。对了,你抓紧时间帮我把稿子拿回来,别万一那老家伙想不开,找老马敲一笔,就不划算了。”

“我知道!”说完,辉哥把电话挂了。

叶娆儿吃惊地看着孟浪,似乎想从他脸上寻找答案。

“没事儿”,孟浪说,“就是一堆破字儿,平时闲着没事儿写着玩儿的。被人抓了把柄,就这样,全他妈扯淡!”

“不会有麻烦吧”叶娆儿问,“辉哥怎么说他刚才在单位说的挺吓人,我还以为出大事了呢。”

“事儿是不大!”孟浪说,“不过后果就难说了。再说,我写的确实有些过火。真实嘛,总不能光说好听的。”

“你写的是什么”

“没什么”,孟浪说,“我的梦想、生活和我虚构的一生。跟这个社会有点儿关系。说的狠了点儿!”

看孟浪还在气头上,叶娆儿没再问。下去吃完饭,叶娆儿执意让孟浪给她读那篇文章。反正也没事儿,于是孟浪就找出来,唾沫横飞地给她狂念了一通。

文章写得很长,孟浪一直念到没劲儿再说话。

被美女模特约会

孟浪发现自己变成了幸福生活的累赘。

他弄不明白怎么踏上社会才一年竟变成这样。他开始对眼下的一切产生怀疑。他也说不上到底为了什么,孟浪就觉得他不应该这样,他应该是个很好的艺术家。

我要做个画家!这是孟浪长久以来的愿望。

可如今他渐渐偏离了轨道,正在一条所谓小康的路上驴一样狂奔。他开始怀疑心中纯洁的部分是否还在。他的主张左右摇晃。像风中的火苗一样,仿佛马上就要熄灭。

孟浪发现他正在改变。变得跟其他人一样。

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叶娆儿代替之前的孟浪的那些女人,重新介入他的生活,成了他私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缺了她的存在绝对不可以,那样的话,孟浪的生理平衡将会被打破。谁都愿意有美女可以做,而不是自己捋管子打手枪。

他们开始同居。

他开始无度地放纵。甚至,没加思索地开始堕落。

给美美爽回一封EMAIL吧!

美美爽:原谅我违背之前的约定,从今天晚上开始消失。

我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可你应该知道。你是我生命中剩下的唯一的一根支柱。

我已经变得摇摆不定。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坚持。

你会原谅我么我是需要你的。但我不要介入你的生活。我只会干涉你,不会给你幸福。

你明白么我只要你远远地看着我,看我哭。看我笑。

你不是我的影子。你真的不是,我当你是我自己。

还记得上回你从日本回来时我送你的礼物么那幅在我想象中的你的画像。那是我花了整整一个多月的30多个晚上才画好的。我没告诉你,我每次都是画了改,改了再画。

我怕你笑我傻!

你很会哄我开心。呵呵,你怎么会跟我画出来的样子差不多呢。你太高估我的想象力。

我只是安慰自己说你就是那样子。那是我在欺骗自己,你明白么

我愿意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陌生人,至少在现实生活中,咱们是这样的。我不愿意你或者我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你能体谅么

我觉得自己已经面目全非。我已经跟很多个女人上过床了!!

其实我是不想的。

我哭了。当初跟家人闹成那样我也没哭。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可我现在哭了!我哭了!!

原谅我吧。像平时犯错误的时候原谅自己那样。哈哈。

我是不是很残忍,很会给自己找借口

好了,就这样吧。我不从你的世界消失,你也不许消失!

咱们就这样maII吧。谁也不介入谁的现实生活,只在冥冥之中做对方的真命天子!

别恨我!你的爱太重,我怕轻薄了你!

我不会再去聊天室,你也不用再等我。或许没有针锋相对的机会。也就没有伤害。

孟浪这是我的真名。

那天晚上,是孟浪告别聊天室的日子。

孟浪自作主张地把他从她已经习惯的生活中拿走。他没办法,他只能竭尽全力地告别一些东西,然后再开始一些东西。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样,那就得拿出勇气去坚持。

孟浪的想法非常简单。

他认为肯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床上的叶娆儿像个不厌其烦的刻苦努力的三好学生。

她学会了给孟浪做口活。

每当这个时候,孟浪一般都是背靠枕头,微闭双目,轻启厚实的嘴唇,叼一根烟,悠闲地享受来自下面的快感。

她不仅声音好听。她的舌头也很灵巧。

孟浪喜欢这种仿佛触电的感觉。刺激得人的灵魂都想出窍。但他不能够,他想,不管现在的处境如何,总得让眼下还能继续的一切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

“我是不是很骚”她总是这样问孟浪。

“是!”孟浪说,“但你骚得理直气壮,骚得人心痒痒。”

“哈哈哈哈……”接下来就是她的一连串近乎歇斯底里的开怀大笑。

孟浪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叶娆儿跟叶媚儿到底有什么关联。

孟浪跟叶媚儿只有过短短的三次接触,彼此了解得并不深入。而现在,她从没提起过的双胞胎妹妹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

“王琳说想见你”,那天老马回杂志社之后跟孟浪说。

“谁”孟浪以为听错了,那个小**名声在外,传得很凶,她见他干吗

“王琳!”老马在孟浪对面坐下,“她说上回那篇写她的稿子的最后一句话非常中听,想跟你聊聊!”

“哪句话”

“就是拥抱是打仗**是胜利那句。”

“哦,我他妈也是随口说的,她说什么时候见了么”

不过孟浪倒还真想亲自见识见识这个女人。净听别人谣传了。好得也得亲眼看看。

“这是她的电话”,老马扔给孟浪一张名片,“我把你的电话也给她了,她说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孟浪说。说完,转身刚要走,老马把他喊住。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孟浪跟老马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最近情绪不稳定,状态也不好”,老马开门见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孟浪说,“最近有没有什么报社的人找你”孟浪突然想起那篇文章。

“什么报社”老马有些莫名其妙。看来他还不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孟浪说,“我呢,平时闲着没事儿写了一个东西,写了一些生活的真相。然后呢,辉哥你认识吧!辉哥觉得还不错,所以就推荐给《大潮》参加了他们举办的一个歌颂什么的征文比赛,结果呢,差点儿获头奖……”

“好事啊!”老马打断孟浪。

“你别急!”孟浪说,“我还没说完。”

“结果呢”,孟浪接着说,“评委组里有一老东西说我那玩意儿反动,所以就给撤了。”

“奖金多少”老马问。

“六万块吧!”孟浪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据说那老家伙跟你有过结,我担心他会把这事儿弄大,作为把柄,威胁你。”

“威胁我”老马皱起眉头,“犯得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的确没关系!”孟浪说,“但是你别忘了,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左右手,如果我出事儿,你会不管!”

“这倒是!”老马若有所思地说,“那老东西叫夏雨吧”

“有可能”,孟浪说,“回头我再问问。”

老马陷入了沉思。很长时间的沉默。

可能有些事情比孟浪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想,老马跟夏雨会有什么过结呢

王琳约孟浪吃饭,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要见他。

周末。孟浪如期赴约。

王琳,孟浪在杂志上见过N多回。但坐她旁边的那个老头,他却从未见过。

孟浪一进门,王琳就迎过来。

孟浪不知道她怎么会认出他,他不记得他们认识。

“果真是一表人材”,她领着孟浪,给他介绍,“这位—一”她指着旁边的老头。“我干爹!”

干爹?什么样的干爹?干女儿的干爹吗?嘿嘿!

孟浪伸手过去,老头的手很软,像女人。

“你就是孟浪”老头面带笑容,“你可是咱们杂志圈的名人呐!”他拍拍孟浪的肩。

孟浪坐下。

“哪里!”孟浪说,“还没请教,您是……”

“我干爹也是干你们这行的”,王琳说,“不过,他做报纸。”

老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我这女儿锋芒太露,总是跟我抢话!我姓夏,跟你们老马是老朋友了,他没跟你提过”

“您,您不会就是夏雨吧!”孟浪吃惊不小,“老马跟我说过您都不止一回两回了,您老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一会儿是下,一会儿是雨,这么大动静,我敢不听说么”

孟浪赶紧掩住脸上的紧张表情,低头掏名片,“您老多指教!”他双手递过去。

夏雨呵呵笑着接过。

王琳打趣说,“干爹,人家孟浪刚才可说了,您一会儿是夏,一会儿是雨,您什么时候疾风雷雨地先把莱给点了啊”。

“哦,对!”夏雨慌忙招呼服务员,“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哈哈,今天难得一见,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王琳让孟浪点。面子上抹不过去,他只好点了一个。

“酸辣土豆丝”,孟浪说。

“不会吧!”王琳吃惊的表情决不亚于吃了半斤辣子,嘴巴张得大大的,“干爹,你们可是口味相投哎,孟浪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敢在这么大饭店点土豆丝的人。”

夏雨笑得更加得意。

“那当然”,他说,“刚一见,我就知道跟这小伙子有缘。哈哈……”这老东西笑得声音大起来甚是变态,简直就一太监。

用干女儿做饵

“你的‘拥抱是打仗**是胜利’那句话写得真是中听”,吃饭的间隙,王琳笑嘻嘻的跟孟浪说,“很少有人能说到我心坎里去。”

“承蒙抬爱”,孟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他妈也是瞎说的,根本就没多想,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吃饭只是借口,孟浪想,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果不然,不一会儿,夏雨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要跟孟浪碰。

孟浪赶紧举杯迎接。

“你以前画画的”夏雨放下杯子问孟浪。

孟浪点点头。

“你对生活的理解非常深刻”,他说,“听说你是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得习惯吗”

“还行!”孟浪说,“还不错!”

“你很聪明”,他说,“能帮老马起死回生,不简单啊!”

“哪里!都是碰巧儿赶上了。”

“呵呵,凭你的头脑,应该能猜到我今天见你的原因吧!”老家伙开始进入正题。

其实之前孟浪就猜到了。还不就是那篇文章!

“不知道”,孟浪假装笑笑,摇了摇头。

“老马对你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我给你现在薪水的双倍!”

“我怕要让您老失望了”,孟浪说,“我做杂志还行,对报纸可是一窍不通。”

“我干爹可是很少给人机会哟”,王琳看着孟浪,插上一句,“他要求严格着呢。要不是你才华出众,他才……”

“我明白!”孟浪打断她,“夏老爱才惜才可是出了名的,我怎么能拒绝呢!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我真的不懂报纸,我怕弄不好要惹夏老您不开心了。”

“你没问题的!”夏雨递给孟浪一根苏烟,“不会可以学嘛!年轻人嘛!用不了半年,肯定轻车熟路。”

“可如果万一我让您老失望呢。我心里没底。”无论如何也得拒绝他,孟浪想,再怎么着,这都是针对哥设的一圈套。

“你不是一直都想继续画画吗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有更多创作的时间,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办画展,王琳也能帮你,她对你们做艺术的很有同情心。”

“对啊,对啊!”王琳附和说。

“可怜我”孟浪半开玩笑似的说,“艺术不需要别人怜悯,艺术是高尚的,我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亵渎它,即使我从此与它决裂!”

最后一句话孟浪说得狠了一点儿。他猜想王琳跟夏雨肯定没想到孟浪对艺术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孟浪看到他们对视了一下,两人眼中原先闪着的辉芒瞬间黯淡。

“我给你讲个故事!”夏雨说。“50年代,有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从学校毕业,踏上社会。他也是搞艺术的。跟你不同的是他是个诗人。他曾经写过很多经典篇章。他的笔名叫刘世,谐音流世,是想他的文字也能像辉辉的历史那样流芳百世。你听说过刘世吗”

孟浪点点头。大学的时候,他确实听说过这个人,而且,还看过他的一本诗集。狗东西是写的很好。

“刘世本以为他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可是,你应该能想到,60年代很快就来了,接着是文革。那时候,他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和他的艺术,而被打成了右派。再后来,他的父母受到牵连,先后死去。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大约在70年代的头上,他被上级领导叫到跟前,说因为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所以要立功赎罪,替政府无偿工作。每天只供三餐。因之前的种种打击,他已对神圣的诗歌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也是很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艺术。虽然每个人都不应该对艺术抱有自私想法,但是你想想,如果艺术连艺术家的生活以及生命都不能保障的话,那坚持它还有什么用呢。连自己都改变不了,怎么教化别人呢。”

“艺术是无偿的。”孟浪插了一句。他对夏雨刚才所说的话虽然不完全反对,但也不敢苟同。

“你说的对”。夏雨说,“艺术家可以为艺术献身,但艺术应该对艺术家的付出不闻不问吗我不是教你索求什么。我只是说,如果艺术真是艺术家的灵魂,那它就应该顾及艺术家的生死!你千万别忘了,所有的信仰都是假的,只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生活,所谓的生活!”

“您老认为的生活是什么呢”孟浪问。

“简单的从字面上理解,生活就是,生下来就得活着。如果从更深层的意思上理解,生活也可以是牵扯历史的。任何一个时代的生活都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背景。我相信这些你都可以理解。你很聪明。”

“我做错了么”老家伙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你没错。但是较之于你改变不了的错误的问题,你就是错的!”

“你今天找我就为说这些”

“不!”夏雨又点上一根苏烟,“知道刘世是谁吗”

“不知道!”

“就是我干爹!”王琳接过来说,“夏雨!”

看孟浪面露吃惊之色,夏雨接着说,“其实刘世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么多。他后来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放弃了诗歌。

再后来,他成了一个替政府做事儿办报纸的狼狈之人。虽然他牺牲了这么多,慢慢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可就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辉煌时期,在那一年,被人陷害,入狱3年……”

“啊!”孟浪张大嘴巴,“您,您老进过监狱”

“哈哈哈哈……!”夏雨笑得有些夸张,从他的笑里,孟浪根本想象不出很早之前看过的那些铿锵有力的诗歌出自这样一个太监之手。

“知道我是怎么被人陷害的吗”他问。

“不知道!”孟浪还是摇摇头。

“其实害我的人就是老马。我今天找你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提醒你注意,小心有一天你也被他窖了。”

“不会吧!”孟浪说。“老马对我还可以l”

“年轻啊!”夏雨说,“凡事多用用脑子,这个社会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好了,今天不说这个。咱们喝酒。难得开心。哈哈哈哈……我好久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敞开过了。痛快——来——喝!”

来来回回,在王琳和夏雨的浇灌下,孟浪像一棵被人过分溺爱的麦子一样,渐渐招架不住阳辉和雨露,在煦暖的春天,耷拉下水嫩嫩的脑袋……

孟浪被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吵醒。

脑袋还疼,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挪动身体,以使头部抬高,看清楚整个房间。那是一种肃穆的气氛。王琳坐在床头的左边,夏雨坐在右边。

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孟浪并没有恐惧。相反,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一骨碌跳到地上,**裸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该遮一遮!嘻嘻,看你身上黑是黑白是白的,多扎眼,”王琳仍过一条毛巾,“这里可不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这个女人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只能认栽了,孟浪想,眼前面对的一男一女决非等闲之辈。

“说吧!”孟浪说,“想让我怎么着没关系,要不可以先给我看看照片或者录像,我也好想欣赏一下被人蹂躏的情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孟浪强迫自己镇静,以免再发生意外。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夏雨说话了,“不过,无论你怎么聪明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夏雨恶狠狠地把五指攥成一只拳头。

孟浪似乎听到骨头在他的肉里嘎吱作响。

可是不可能,孟浪又想,这老东西整个就一太监,没那么大劲。

“你是第二个”,夏雨说,“上回我用同样的手法,敲了老马20万,哈哈,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干的。这老东西蠢到家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再说你也没钱,你只要帮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儿,”

“第一,两个月之内把《猫步》做臭;第二,把老马的事儿兜出来。让他也臭!”

“我可能帮不了你!这两件事都很难!”

“你想想,这次我把干女儿都搭上了让你睡了,会轻易善罢甘休吗哈哈哈哈……”老家伙疯了一般笑个没完。

王琳甩过一沓照片,又扔过一张电脑光盘。

“你自己看着办!”王琳说,“照片都是打印的,光盘也是新刻的,原始文件都在电脑里,全部是你像只狼一样趴在我身上蠕动的样子哦,你没有别的选择。”

被药迷翻的后果

“我可以选择遗臭万年!”孟浪说,“但我绝不贪生怕死。你能把我怎么着!你的下场还不是跟我一样!”

“哼!”王琳从鼻孔挤出一丝冷笑,“你看看照片,明明是你在QJ我!”

她说的没错儿,照照片上的情景来看,的确是孟浪对她使用了暴力。怎么会这样我他妈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会这样

“你不用怀疑”,王琳起身从孟浪身边拿起光盘,推进影碟机。跟照片上的情形一模一样,孟浪的确对她使用了暴力。这从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她作势推拒的话里,表现得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卑鄙!”孟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顷刻之间,马上就要山崩地裂,“你们给我酒里下药了!”

“是又怎么样”夏雨冷冷地看着孟浪,“上次从云南带回来的X药好使得不得了,要不老马怎么会上套!这老家伙,别看他平时一本正经,在床上,他可比你神气!我买的那个发廊小姐让他折腾得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也就是说我只能这样”

“明白就好!”妖媚的王琳退出光碟,扔给孟浪,“拿回去好好欣赏吧,我的身材可是一流的哦,嘻嘻,别忘了,2个月!”说着话,还报了个POSE,故意挺了挺她高耸的胸。

“把《猫步》做臭没问题。但是……但是,老马的事儿能不能换个人我想我不行。没有理由,我兜他什么怎么让他变臭”

“这个简单!”夏雨给王琳使个眼色,王琳乖乖的走出外屋。不一会儿拿了厚厚一沓老马跟一个小妞儿在床上大战的照片。

“其余的都还给他了,估计已经被他销毁了”,夏雨接着说,“他是想不到我会再敲他一笔的。哈哈,这次我不要钱,我要他永世不得翻身!永远从我眼前消失!哈哈哈哈……”

“我很难跟你们合作!”孟浪说,“你们今天能这样对付老马,明天就能这样对付我!”

“多余了,小伙子!你只是一个道具,用过之后就没用了!就这样,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这由不得你!”

“给我点时间”,孟浪说,“我需要想一下!”孟浪想他必须得尽快冷静下来,要不一切都完了。

“我耐心有限!”夏雨说,“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

王琳给了孟浪夏雨的电话,然后送他出门。

门外已是深秋,空气散发出微微清凉。孟浪感觉全身仿佛湿透了一般,身上瑟瑟发抖,而内心,却在沸腾。

孟浪让叶娆儿帮忙买了一条领带和一条腰带。

准备在辉哥生日那天当作礼物送给他。

辉哥帮孟浪把那篇文章的手稿拿回来之后,孟浪就再也没见过他。请柬是叶娆儿带回来的。时间是后天,地点在鸿运当头大酒店。

这两天孟浪得抓紧时间办最近一期杂志的事儿。他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孟浪想,我他妈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没有退路了么我到底在犹豫什么到底他妈的名声重要还是良心重要我怎么傻逼烘烘地就睡了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就被利用了呢

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一股脑摆在眼前还真是难以定夺。

“你那篇文章的事摆平了吗”一进老马办公室,他径直问孟浪。

“摆平了!”孟浪说,“昨天晚上王琳请我吃饭了!”

“哦!”老马似乎来了兴趣,“呵呵,怎么样跟外面传言的一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吃她,还是她吃你嘿嘿,肯定是她吃你的‘肉包鸡’吧?”

色心不死的老马,故意在“鸡”字后面又加了一个“吧”字,让它们谐音成男人的某一个器官。

“先不说这个!”孟浪说,“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什么事”老马仰面看着他。

“我记得前些日子常乐帮你取了20万现金,能不能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老马显得非常吃惊,同时,脸上渐露恐惧之色,“我老婆家里买房子,我是借给她的!怎么了你不会怀疑我私吞公款吧!呵呵!”老马笑得很假。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孟浪说,“这两天我可能要出去办点私事儿,能不能请一个星期的假”

“怎么了”

“现在一时还不好说”,孟浪说,“我也说不上是怎么了,反正有点棘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离开湖州”老马问,“这期杂志怎么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这次无论如何你也得放我一段时间,要不,有可能连我人也卷进去。真的!真是很重要的事儿!现在不方便说,回头我一定跟你解释!”

本来打算说有可能连他也牵扯进来的,但因眼下《猫步》的事儿还得让他亲自费心,孟浪也只好把嗓子里的半截话又给咽了回去。

“好吧!办完事情马上回来!”

“我知道”,孟浪说。说完,简单收拾一下,出去跟小王还有其他几个人交待一番,然后打车回了家。

自从上次告别聊天室之后,孟浪再也没给美美爽写过信,因为忙,也没上网。邮箱里肯定有她的信,孟浪想,差不多半个多月了,她可能等急了。

孟浪(这名字很酷,感觉很冲动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改变。我跟你一样,也在改变。

你能感觉得到,我跟你刚认识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我说的没错。你别不承认。

在你的影响下,我已经不穿名牌了,我也开始穿二三十块钱一件的T恤和牛仔裤。我已经存了很多钱。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离家出走的勇气,我一定会离开这儿。如果你愿意,我会去找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悄悄地搬到你家隔壁。跟你在现实生活中相遇。

其实昨天晚上我生气了。很生气!

我等了你一夜。开始的时候我很恨你,不过慢慢地,我又开始想你了。你有苦衷吗为什么不进聊天室我真的无法改变你吗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爱得很深也无法改变你吗

我是真的。我不说出来心里很难受!

我明天会来看你信的。我还会等你,不管在聊天室,还是从此只有你的mail,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妙姗,身边的人都叫我姗姗。你叫叶娆儿什么呢警告你!如果你叫她娆儿,马上给我改口!我是你唯一的姗姗!

孟浪:我没收到你的mail聊天室你也不在。你生我气了么如果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躲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想我可能错了。请原谅。我还会来等你的。

孟浪:你为什么还不来你为什么不回我的mail这些规则都是你定的你为什么说了不兑现我今天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恨你!我恨你……

孟浪:连续10天没有你的消息。我很闷!

你还在生气吗我已经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那我不爱你了好吗你赶紧出来!我只要你出来,回来陪着我!

孟浪,白天我跟妈妈吵架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真的,我情绪很差。你怎么还不来啊我想你!!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开心吗

你是不是还跟叶娆儿在一起难道你把我忘了吗你当我是你自己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会一直等你回来l

4封mail是四种心情。

孟浪下了线,脱机反复浏览美美爽的信。思绪万千。

孟浪知道他如果再用幼稚或者单纯来形容她已经不准确了。她已经长大了。她开始有自己的爱和恨。

孟浪点根烟,迫使自己平静。他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会有一股酸涩的味道。他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现在这样让他难受得说不出口。当然,也可能不是难受。

他只是心头被某种情绪堵着,一时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其实,孟浪是乐意让她爱或者爱她的。她是他自己。他从没对她撒过谎。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孟浪想,他可能对她付诸了太多的期望。

期望她能代替他纯洁而幸福地活着。

孟浪做不到,但是她能!

她是孟浪生命中剩下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连她也失去,孟浪想他可能会崩溃。

孟浪明白,有些事情她是不会了解的。他之前是画家的身份,而现在。却是如此不讨自己喜欢的一个角色。他能怎么样呢?他无权要求别人如他想象的那般,为他活着。他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

大矛来了

孟浪给美美爽写了回信,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他在心里对自己的那些发现和厌倦,包括他的工作和杂志,包括那篇文章和与叶娆儿的同居生活,包括王琳、夏雨和那天晚上被美女王琳用药迷倒后,在床上那些不堪入目动作的那些照片和那张电脑光碟。

最后,孟浪还告诉她,他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事情。他说,我可能会因此倒下去。他还说,他依然无法接受她的爱,尽管他发现自己也是爱她的,但他不能轻薄她。

孟浪想像得出,美美爽跟他一样,也是手足无措。虽然孟浪并不想她为他担心什么。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像潺潺溪水那样,向她敞开他的心扉,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一切。

诚实,是他仅有的公平。孟浪想,撒谎或者隐瞒决不会让她开心。

在辉哥的生日宴会上,辉哥拿孟浪跟叶娆儿打趣,说自从她来了之后,孟浪的精神就开始倍爽了。他说孟浪脸上原先绷紧的肌肉慢慢地全都松开了。

孟浪并不想跟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私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并不好玩。

看孟浪反应平淡,辉哥问他是不是还在担心那篇文章的事儿。孟浪说没有,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辉哥拿出孟浪送的礼物笑着问他为什么会送这两样东西。孟浪没回答。他穷追不舍,问:“孟浪你小子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应该送的。”

孟浪说:“我没那么多闲心想那些歪七咧八的事情,礼物是叶娆儿帮忙买的。”

辉哥叫过叶娆儿,问她:“娆儿,这两样东西代表什么。”

叶娆儿想了想。然后看看孟浪,告诉辉哥:“领带,代表一个男人的品位,这个品位就好像是男人的性命,为了避免哪天不小心弄丢了。所以要拴在脖子上。这样摸得着,真切!”

辉哥拍手称好,称赞这个解释到位。“那么腰带呢”他又问,脸上还带着一丝暧昧。似乎叶娆儿给他买了腰带,他就能解开叶娆儿的腰带一样。

“腰带,代表一个男人的肚量,这个肚量与男人的风度和智慧同存共亡,它有时候在某些诱惑面前是无度的,所以,为了合理把握理智的尺度,避免过度浪费。就必须得学会从容地释放它,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收紧它。”

叶娆儿的解释又博得了辉哥的青睐。

辉哥回敬以几声清脆的掌声。

“待会儿来个人”,辉哥说,“跟你很熟,不过估计你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谁”孟浪问。

“马上揭晓!”辉哥说。说着,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听他口气似乎是以前的大学同学。可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只是告诉电话那头他们这儿的地址,所以,一下子也不好猜到底是谁。

“你不会把‘西北狼帮’另外的三条狼给我找来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七零八落地,再说有俩我还不熟!一会儿来这位是个警察。刚毕业那会儿教书,后来改行的。”

“警察也可以随便当”

“那可不!”辉哥笑着说,“他来了!”

孟浪往辉哥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穿警服的男人款步走来。起初因为距离太远没看清,可等走近了,还真是让孟浪大吃了一惊。

“大矛怎么会是大矛!”孟浪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

看见孟浪,大矛远远地伸过双手。一把攥住他。

“浪哥,你他妈可想死我了!”说着,拥过来,紧紧地跟孟浪抱在一起。

“哈哈!”辉哥笑道,“分开!赶快分开!别让人误会咱们警察同志也搞同性恋!哈哈……”

“真没想到!”孟浪说,“太意外了!你他妈怎么会当警察”孟浪砸了他一拳。

“是啊!我也说不清,哈哈,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大矛脱下帽子,扯扯身上的警服跟孟浪说。

“你迟到了!但念你千里迢迢赶过来,酒就不罚了。来!一起举杯!大家,干——!”

辉哥站起来。大家都站起来。“干”,几只杯子碰在一块儿。

大矛在孟浪那儿住了一晚。

叶娆儿只好住到了辉哥预先为大矛定好的酒店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除了玩3P的时候方便,其它什么时候同处一屋确实是不方便。尤其是当这两个男人还都是狼的时候。

孟浪跟大矛都喝了很多酒,回到他的住处,又喝了很多。大矛说他能猜到孟浪出事儿了,否则不会拉他回家来聊。

他说,这是一个警察的直觉。

他们彻夜未眠。

孟浪给他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改变,只是变得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大矛告诉孟浪,他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干警察的。他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母亲伤心欲绝,上吊自尽。那些警察都不可信,他们喜欢不闻不问。喜欢扭曲事实。

看来,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只是孟浪。

“这事情很难办!你想报警吗”大矛问他。

“没想过!”孟浪说,“跟你想的一样,我也不相信警察!”

“我也是警察!”

“但你只是一个警察!警察是一类人,而你只是一个人!”

“老马人怎么样”

“还成!”

“我想见见他,然后再帮你拿主意!”

“没问题!你不是学会看相了吧!”孟浪跟他开玩笑,“哈哈,你见了他又能怎么样”

“帮你出谋划策!”

在孟浪的安排下,第二天一早,孟浪带大矛去了杂志社。老马还没到,于是,他们便在外屋与常乐和小李他们闲聊。

常乐好像知道很多孟浪不知道的事情。自从上次帮老马取了20万之后,她沉默了许多。

小李还那样,天天萎缩得像只老鼠。

常乐好久不跟孟浪打情骂俏了,只是小李还在给孟浪脸色看,动不动就眯缝着小老鼠眼在孟浪身上扫来扫去。

大矛跟他们绘声绘色地讲他在北京办案的事情。

其中说了一起QJ案,说一个18岁的小伙子QJ一个70多岁老太太的事儿,可能太离奇,所以惹得他们一阵阵狂笑。小李也笑个不停。

大约10点的时候,老马来了。

孟浪给他们介绍,然后,老马带孟浪跟大矛进了他的办公室。孟浪跟老马说:“我请了个朋友过来帮我,最近的事情可能闹大了,我他妈的被人陷害了。”

老马先是一惊,旋即,沉静下来。看着孟浪,问:

“什么事儿”

“我被人偷拍了照片和录像,是跟哪个王琳在床上干那事儿时的。想必你也遭遇过类似的事儿,你别隐瞒,大矛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警察,但说无妨!”

“谁干的”老马脸红了一大片。

“我知道是谁,但是你不知道!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这是来之前孟浪跟大矛商量好的,必须当面告诉他真相,因为这个事情牵扯到孟浪和他,还有《猫步》。如果不小心,这一切就全都完了。

听孟浪这么一说,老马眉头皱了一下子。

“夏雨”

“对!我跟你的情况一样。不过咱们的下场不同,他不要我的钱,他只让我帮他做两件事儿!”

“什么事”

“第一,两个月之内把《猫步》做臭;第二,把你的事儿兜出来,让你也臭!”

“啊!”老马被孟浪吓出一身冷汗。

“已经没招了。眼下唯一可做的就是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让你怎么兜出来那些照片都已经销毁了!”孟浪就知道老马会这么说,大矛昨晚就怀疑这老东西不会顾及孟浪的生死。

“这就是你疏忽的地方”,大矛直言不讳地说,“夏雨还留了你的几张照片。”

“这……这……我说孟浪,你说怎么办你说话啊!”老马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说实话”,孟浪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别急”,大矛说,“我看事情能不能这样。第一,把杂志做臭,这好像不太仁义,也不道德,毕竟你们付出了那么多。第二,老马和你这事儿兜出去对谁都不好。你们看能不能……”

大矛的意思是说,在两个月之内把老马手上的私人股份转给一个信得过的局外人,让孟浪辞职,让老马从领导的位置上消失,对外就说,老马本来就没有股份,而孟浪也只是老马帮人找来的帮手。

夜半无眠扰叶娆

杂志没有孟浪的份儿,所以他不好决定。

老马倒是占了杂志50(百分号)的股份,可能心疼已经到手的肥肉,所以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兜出去的事儿怎么解决”孟浪问。

“第一件事办好了,第二件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你想想看,如果夏雨知道你们都是在给别人卖命,他还至于跟你们僵持下去吗这跟他的身份不符!其实,第二个要求只是第一个的辅助,从案情的技术层面上来讲,每个当事人都会因为第二件事情将会对自身产生的巨大影响而全心全意把第一件事做好。这就是夏雨狡猾的地方。”

“你是说前面这件事儿是目的,后面这件是手段”孟浪不由得开始佩服大矛,他比大学时理性多了。

“对!”

“可……可……股份怎么能随便转让!这……这……不太可能!我……我……那样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老马有些不知所措……

在大矛的鼓吹下,孟浪催老马下了决定,假装把股份交给身边最近而且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小李,打算在事情平息之后,再拿回来,东山再起。

老马先孟浪之前辞职了。

孟浪辞职的当晚,给夏雨打了电话,告诉他:“我靠!原来老马那老东西并没有杂志社的股权,他跟我一样,也是给别人打工的。”

夏雨并没像孟浪想象的那般暴跳如雷,相反,他非常镇静地说他已经知道了,说完,约孟浪周六晚上吃饭。顺便把东西还给他。

回到家,叶娆儿还没回来。

孟浪随便弄了点开水,泡碗方便面,吃过之后,在床头做了一会儿,想了想叶娆儿的**,然后昏昏睡去。没办法,已经有几天没有和叶娆儿做那事了,很想。

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忽然来了那么点儿意思,想办那件男人们都爱在女人身上办的事儿。于是孟浪拖拉着拖鞋,走回客厅,找叶娆儿。没办法,办那件快活事,没有女人不行呀。

叶娆儿居然还没回来,隔壁房间空无一人。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孟浪想,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操,光是在单位加班,家里的夜班就不用上了?这样想着,孟浪拨通了辉哥单位的电话。长长的盲音,没有人接。他妈的,浴火烧身,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孟浪又拨通辉哥的手机。

想必他已经睡下了。电话那头迷迷糊糊地问是谁。

孟浪说:“我是孟浪,知不知道娆儿上哪儿了她还没回来!”

“啊!”辉哥惊呼一声,然后调子降下来,说:“她一下班就走了呀。”

妈的!

孟浪打开电视,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看着,那股半夜窜起的浴火终于无声无息的自己灭了,于是他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电视还在继续。

孟浪进屋看看,两个房间依然空着。他妈的,这丫头不会被人拐了吧,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别再弄出什么事儿。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9点20,如果一切都还正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上班了。

孟浪跳下沙发,拾起电话,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叶娆儿。

“昨晚你上哪儿了”孟浪劈头盖脸地问道。

“心里闷,在外面转了一夜。”她说。

“闷你闷什么你他妈还没睡觉吧”

“嗯!”

“跟辉哥请个假,告诉他家里有急事儿,必须得马上回来!”

“回哪儿”

“我家啊!你他妈脑子进水了是吧!不睡觉会死人的!”孟浪吼道。

大约20分钟。叶娆儿拽着小包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甩掉鞋子,光脚进屋,衣服都没脱,径直把自己扔到床上。

“你先睡会儿!”孟浪看她一脸疲惫憔悴的样子,暂时压下了又从小腹窜上来的昨晚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睡醒了我有话跟你说!”

反正是自己盘里的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也不着急这一时。孟浪自我安慰的想。

叶娆儿抬头看了孟浪一眼,“嗯”了一声,然后拉过一条毯子,遮住肚皮,沉沉睡去。

闲着没事干的孟浪踱步到了附近的一块儿草坪。想起了那时刚来湖州,那时的每个黄昏,都有风,都有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在那一片草地上消暑纳凉。那是一片记录心情的草坪,所以,若干年后有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心屏。

孟浪像往常一样,依然习惯仰面躺着,枕着长发,静静看天。

10月的阳光不再那么强烈,但依然耀眼。孟浪双手遮在额前,只漏下点点碎辉,让它们贴在脸上。

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是非常遥远。

他明白,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很多年前来这儿的时候,他就是与众不同的。

孟浪无法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他是一个不会怀旧,但是焚灭不了记忆的人。他是在光阴中学会珍惜的。可他珍惜的,也许只是他自己。

“嗨!你们看,好像是西北狼之一!”

孟浪听到有人在远处说话。

他起身,坐在软软的草皮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三个女孩儿冲他走来。

三条裙子。三双凉鞋,三双美的炫目的光裸脚踝在秋日的微风里晃来晃去,仿佛晃动在孟浪心头那杯关于清冽理想或者愿望的清澈的水边。

“嗨!你好!你是西北狼之一吗”其中一个女孩儿微微笑着问他。

孟浪点点头。“你认识我”

“很多人都认识你!”另一个女孩儿说。

她们在孟浪旁边坐下。“认识你很高兴!可以聊一会儿吗”

“当然!”孟浪说。

“跟传说的一模一样”,第三个女孩儿说,“长长的头发,瘦瘦的身材,深邃的眼神……”

“哥是传说”孟浪打断她。

她们三个同时笑了。三种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围拢过来。在耳边变成一束,然后旋即分开继而碎裂成不同的粉末,慢慢落下来,落进孟浪的掌心……

“我们都喜欢看《猫步》!”

“嗯!我已经辞职了!”孟浪说,“就在昨天。”

“啊——!”

又是三种不同的声音,但这次分明夹杂了太多的绝望,因为孟浪也不知该如何对自己解释。

“没事儿!”孟浪笑,“生活本就如此,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们大几的”

“大二!”

“大二怎么知道我”

“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你名气很大的!嘿嘿!”

“给我们讲点儿这里的事情吧!”另一个女孩儿接上说,“讲讲你们从前的事儿,关于这所学校的。”

“好吧!”孟浪把很艺术家的长头发扎起来,甩到背后,然后说,“给你们讲个关于这片草坪的故事。”

“哪片草坪”

“屁股底下这片!”孟浪拍拍旁边的草地,然后扯了一把青草的叶子下来。

“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在高一”,孟浪说,“这个学校那年办了一个关于校园生活的图片展,目的是想通过这个倡导一种校园文化。”

“你参加了对吧。!”一个女孩儿插进来一句。

“对!”孟浪点点头,“好多人都参加了。不过准备作品的时间只有三天。比较紧迫。而且我又是一个非常迟钝的人。所以直到第三天中午,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创意。看到别人的作品都交了,我心里那个着急啊!不过没办法,谁叫咱们脑子没货呢!呵呵!”孟浪笑笑,掏出一根香烟,点着,继续说。

“后来,是在是没招了,于是我便背了画板来这儿睡觉。就这儿!”

孟浪说,“就现在咱们坐的这个地方。我记得当时我在这儿睡了好久好久。后来被人吵醒了。我睁开眼,看到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走来,然后在我不远处的地方背靠背的坐下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镜头。我赶紧起身,拿过画板,刷刷刷,不一会儿,就在纸上画下了他们的样子,本打算就那样拿去参赛的,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缺点东西。后来呢,也是我灵机一动。我在草坪的另一个角落,画了另外的两个人,也是背靠背。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小孩儿,也是一男一女。在后来呢,我觉得画面已经没问题了。于是,我就开始想名字。总得给作品起个名字吧。呵呵。你们应该想象得到,那幅画应该是一幅平庸之作。没有任何技巧。这样拿去参赛肯定让人笑掉大牙。我可不想让自己丢人。所以,我在这儿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在画面上写下三个字,然后匆匆忙忙跑到评委办公室,把作品给交了。

叶娆儿发粘

“哪三个字”三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猜!”

“狗男女”

“错!”孟浪摇头,说,“你太愤怒了!”

“我爱你”

“根本就不沾边儿!往上进的方面想一下!”孟浪提示。

“爱学习”

“有点意思了,不过不是。我写的是:谁学谁!”

“啊——!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三人同时捧腹大笑。

“好了!”孟浪站起来,“我还有事儿。认识你们很高兴!”

说着,他拍拍身上的草屑,转身离去。

“喂!有时间回学校给我讲课吧!你的故事很好听!”

其中一个女孩儿冲孟浪喊道。

“没时间啦!”孟浪回应,“我可能要离开湖州!”

离开湖州

一路上,孟浪一直在想刚才说出的话。我他妈怎么了,怎么竟然说要离开湖州莫名其妙!

回到家,叶娆儿已经醒了。

看孟浪进来,她调小电视音量,起身,冲他扑过来。女人就是贱,几天没有碰她,自己就送上门缠着想让你做她。

她一下子跳到孟浪身上,两腿夹住孟浪的PP,双手勾住孟浪的肩。胸前那两团就贴在了孟浪的嘴边。似乎有一股奶香飘出。

“别闹!”孟浪摆架子说,“我刚去了趟学校,很累!没劲儿折腾你!”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孟浪在沙发上坐下,问她,“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在外面穷逛一夜!”

她在孟浪旁边口拉着脑袋,不说话。

“我被人陷害了!”孟浪说。

“我……”

“我他妈被人骗了!”想起最近的事儿孟浪有些激动。

“我……”

“我他妈已经辞职了!我他妈的什么都没了!”孟浪控制不住自己的歇斯底里。

“我……”

“我什么你他妈我个屁!”

“我……我……我不该骗你!”

“啊!”

“我……”

“你他妈再我我干死你!”孟浪一把把她拎起来,说着话就去扯她的衣服。

“我……我不该骗你我是处女!”她奋力挣脱。

“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该骗你我是处女!”她表情痛苦地大声喊道,“从一开始我就是骗你的!”

“我早就知道了”,孟浪放开她,像只泄气的皮球,瘫了下来,“我说的是被别的事儿骗了!”孟浪愤然又站起来,“我他妈早就知道你不是处女了!靠,老子玩了N个女人,还分辩不出谁是不是雏?”

叶娆儿像极了一只被人敲断腿的绿毛狮子狗,恐惧地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我……我……我花200块钱找人做的手术。”

“什么手术”

“修……修复处女膜……”

“啊!”孟浪一把把她拽起,“你他妈当我是什么!”孟浪啪甩过去一个大嘴巴。

叶娆儿被孟浪狠狠地击倒在地。

她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勉强挤出一丝笑,“男人都很卑鄙都很贱!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样,但是我错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犹豫,是否该告诉你真相,我……我开不了口!”

“你不是已经开口了么”孟浪冷笑。

“我……”

“再我老子真X你!”孟浪指着她的鼻子,她本能地退后一步。

许久的沉默。空气仿佛被人涂上了胶水,霎那间凝固。电视还在继续,电视剧的女主角愤然挣脱亲人的拉扯,猴子一般钻进红色汽车,口地一声,扬长而去……

下一个镜头,孟浪看到一个老头钻出汽车,帮方才那个女人打开车门,把她搀出来。她穿的衣服也是红色的……

“对不起!”孟浪我坐下,“我不该打你。我从没打过女人。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孟浪说,“我被人陷害了!我跟《猫步》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只骗了你这一件事,其他的都是真的。”她幽幽地解释道。

“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孟浪说。

“我复杂吗”

“在简单和复杂之间还有另一个词,叫假正经!”

叶娆儿好像受了刺激,半天不说话。孟浪把电视关掉,斜躺在沙发上,把两只脚搭在她腿上,点上一根烟。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以前的事儿”,孟浪说,“给我讲讲吧,告诉我你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会相信吗”

“我愿意相信任何人,虽然有时候没用!”

“那我还说什么”

“随便!”孟浪说,“我其实就想听你说话。你等一下,我关灯。”

“关灯干吗”

“关上灯我就分不清你是叶娆儿还是叶媚儿了!”

“你跟我姐很熟吗”

“只是一夜情。我记得跟你说过。”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

“因为我善良!”

“那为什么还有人要陷害你”

“善良过头了就是软弱!”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不是处女了”,孟浪感觉黑暗中,她的眼睛已经湿了,他听到轻微的抽泣。

“什么时候”

“高二。”

“高二开始恋爱,然后风花雪月,然后二人世界,然后卿卿我我。然后升到高三,然后成绩滑坡,然后高考落榜,然后尔虞我诈,然后分道扬镳”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是!”孟浪说。“你是不是处女根本就不重要。你做的那个什么修复手术让人恶心得想吐。”

“男人都喜欢处女!”

“放屁!”孟浪动了动脚,把脚伸进她的上衣。

“你当我是什么”她挣扎了一下,但孟浪还是顺利蹬开了她的米米罩,用右脚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了她的左边X头。

“女人!”孟浪说。

“我还能在这儿住多久”她挣扎一下。

“随你!”孟浪说,“房子是单位安排的,但房租是自己交的。只要我不离开湖州,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你不是辞职了吗”

“暂时的!很快就会回去。这些事儿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说不好!”

“老马不是老板吗他怎么也辞职”

“跟我一样,被人陷害。”

“谁”

“坏人!”

“你是好人”

“我也是坏人。不过我们碰上了比我们还坏的人。”

“其实你人不坏,你只是不太珍惜。”

“比如呢”

“女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我只是玩玩。”

“知道就好!”

“我想睡了!”她拿出孟浪的脚,起身开灯。孟浪把腿蜷起来,借着灯光坐起来穿上鞋。

夏雨要了三楼的一个包间。待大家坐定后,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孟浪。

“怎么会这么痛快”孟浪问。“您老该不会还留了一部分照片也让我再栽一次吧”

“你已经没用了!”王琳轻飘飘的说。

孟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简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婊子,看孟浪瞪她,非但不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孟浪。四目对视,孟浪知道他眼里迸出的是火星,却不知道她眼里迸出的是什么。

“等一下给你看场戏!”夏雨说,“老马一会儿也来!”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老马颤巍巍地上了楼。老马老了很多,脸色蜡黄,头发蓬乱,胡子拉喳地好像好多天没洗脸。

看他们都在,老马在孟浪旁边坐下。

夏雨同样也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说,这是最后的,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言外之意就是说老马也没用了。

老马看看信封,然后看看孟浪。

孟浪没说话,独自端起杯子喝茶。总还有希望的,孟浪想,幸亏大矛出现的及时,要不真他妈让夏雨这老家伙给玩了。

“一会儿给你看场戏!”夏雨用同样的口气跟老马说。

“还没开始”孟浪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他偷偷看了王琳一眼,这骚娘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毛来了!”

老马与孟浪几乎同时,顺话音朝门口望去。文化局毛局长夹着公文包上来了,朝这边走来。

毛局长冲孟浪跟老马点点头,然后在王琳跟夏雨之间坐定。

服务员很快端了一副茶杯过来。王琳帮他斟上,然后转身对孟浪说,“孟浪,毛叔一直都在夸你,说你聪明,说你年轻有为,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王琳轻蔑地甩过一截话。

毛局长冲孟浪笑笑。莫名其妙地又摇摇头。

“我负责今晚这场戏的旁白”,夏雨打破尴尬说,“故事从那一年年的春天开始,那是一个不刮风不下雨的日子,我记得,那天好像也是星期六。星期六总会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或者阳光普照。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好日子。那是所有人的好日子。但是唯独对于有个叫刘世的人除外。

一出报复剧

那个时候,刘世刚刚经历了一些挫折,在事业上也刚有起色。刘世原本是个报社送报纸的小工人,可是他勤奋好学,而且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所以,后来报社提拔他做了新闻版的助理编辑。再后来呢,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又坐上了副主编的位子。那个春天总有很多新鲜事情发生,譬如有人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了,譬如有人不小心染上花柳梅毒什么的羞死了。那真是一个变化多端的春天。当然,对于刘世,更是如此。

接着说星期六。星期六的晚上习风朗朗,刘世独自一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数星星。突然,仿佛晴天霹雳,啷一声,门被揣开,紧接着,进来几个穿制服的公安人员。你们猜怎么着?

最后面跟进来的一个人指着刘世的床铺说,褥子底下藏了伪造的假钞。妈呀!当时他们真翻出一沓假钞的时候,刘世吓得裤子都湿了。可是有什么用昵刘世还是被带回了公安局,饱尝了一顿严刑拷打。事实胜于雄辩啊,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洗脱不了罪名。老天不长眼啊!

老天有眼无珠!后来,刘世被关了起来,在监狱里陪水泥墙壁和铁门铁窗度过了生命中艰难的3年,3年啊!漫长的三年!”

说到这儿,孟浪顿时明白了夏雨为什么会恨老马。

“我就是刘世啊!”夏雨激动地点上烟,“你知道陷害我的那个人是谁吗”夏雨转向孟浪。

孟浪摇摇头。

“他!”夏雨恶狠狠地指向老马。老马深深埋着头。

“哈哈哈哈……”夏雨笑得越发夸张。

“进来!”王琳喊了一声,然后起身过去开门。门打开,进来一个人。待孟浪看清他的脸,霎时,他愣在那儿。

“对不住了,浪哥,这是我姐,我亲姐!”进来的人是大矛。

“你……你……”孟浪惊讶地张不开嘴。

“他也姓王,难道你忘了哈哈哈哈……”夏雨挑衅地冲孟浪嘿嘿一乐,仰天狂笑。

“大矛,我X你妈!”孟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儿,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照脸上就是一拳。

大矛摔了个趔趄,趁他还没站稳,孟浪乓地又是一脚。毛局长过来想要拽孟浪,他一把甩开。快步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不用问,门外站着的就是小李。

“哈哈哈哈……乳子可教,乳子可教!”夏雨冲孟浪大声嚷道。给他鼓掌。

老马抬头,看到小李进来,脸色顿时铁青。

小李不吭不卑地走到夏雨旁边,喊他一声夏伯,然后坐下。夏雨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害怕。

“现在才是**!”夏雨说,“主要人物都已到场,还有不明白的敬请提问!哈哈哈哈……”

“他是谁”孟浪愤怒地指着小李问。

“他不是你们杂志社的股东吗”王琳嬉皮笑脸地反问道。

“操!”孟浪抄起一只茶杯砸了过去,小李躲闪不及,溅得胸前湿了一大片。孟浪朝老马那儿瞟了一眼。这老不死的,全身零件几乎全部瘫痪,只剩下鼻子嘴巴还在出气儿。

“你还来劲了!”孟浪刚想抄另一个茶杯,被大矛一把拦住,“又没你什么事儿你着什么急”

“有你什么事儿了!我操!”孟浪冷眼一翻,啪,又给了他一大嘴巴。大矛被他打火了。冲过来要跟孟浪拼命。

“报警!”夏雨对王琳说,“打110报警!”

王琳掏出手机。

趁大矛愣神,孟浪一反手,又给了他一大嘴巴,“X你妈王矛!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一回打一回!”

来了两个警察。

他们到的时候,毛局长出门打了个电话,然后进门把电话给了其中的一个警察。待他接完电话,毛局长说刚才是误会,朋友之间喝多了,闹了点小别扭,不碍事。

俩警察好像认识毛局长,打着哈哈离开了。

“其实事情已经明朗了”,毛局长说,“老夏你的事情也解决了就这样算了吧。孟浪是无辜的。”

“我如果不是无辜的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孟浪恶狠狠地把桌上的那个牛皮纸信封摔到夏雨身上。

“算了孟浪!”毛局长过来拦他,“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闹了!小李,你把照片还有光盘都毁了,当面烧了!”

小李捡起地上的光盘折了折,折成碎片,然后拿过一瓶五粮液浇在照片上,打火点着。

烟雾渐渐弥散开,整个包间飘起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儿。

“老马!说句话吧!”毛局长拽拽坐着一动不动的老马。

老马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跟先前孟浪认识的老马简直判若两人。操!碰上这样的事儿谁他妈不着急!夏雨这孙子做得也他妈忒绝了。

“小李是……你们的人”老马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就告诉他吧!”夏雨吩咐小李。

“我原先是《大江潮》的副刊编辑,是夏主编给我机会,让我混进《猫步》的。夏主编对我恩重如山。再说了,我这样可以轻易拥有《猫步》5(百分号)的股权,何乐而不为呢。傻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早就看你不顺眼!”孟浪吼道,“就算给你100(百分号)凭你那点鸡毛蒜皮也成不了大气!”

“以前你总戗我,现在你没有资格了!”小李阴森森地说,“不过看你还有两下子,不如考虑一下回来帮忙,我给你工资长一倍!”

“X你妈!别小人得志就忘了东南西北!”

“哼!”小李又是一声冷笑。

“老马。这是上次你给我的养胃的药,我已经不需要了。你身体经不住打击,还是给你吧!”说着,毛局长掏出一个纸包塞到老马上衣口袋里。

老马像头病驴似的缩在那儿。

“别想不开!”夏雨过去拍拍老马肩膀,“这点打击跟我坐过的3年牢差远了!”

“我捅死你——!”

待大伙回过神来,老马手里攥着的水果刀已经插进了夏雨的肚子里。夏雨痛苦的表情马上漫到脸膛,白色鳄鱼T恤早已鲜红一片。

“赶紧叫救护车!”王琳冲到门口,“杀人啦——!”

王琳陪夏雨进了医院。老马被带进了局子。大矛和小李一转眼就不见了。

毛局长跟孟浪一道下到二楼,把他拽到一边,不无意外地说,“孟浪,你别想太多了,我跟夏雨是多年朋友了,很了解他的秉性,他现在有权有势又是我们那儿上贡的大主户,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

“你有什么苦衷”孟浪反问,“你们还不是沆瀣一气,一只马桶里的蛆!”

“随你怎么说!”毛局长说,“夏雨不好惹,就这样算了吧,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另换一家杂志还不是照样可以呼风唤雨”

“说的容易!我哪儿有你们能耐!我还不就是小卒一个,任你们使唤!”

“你太冲动了。”

“我不冲动行么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算了,你先冷静一下,我先走了,回头老马哪儿有什么事儿我再通知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说完,蹬蹬蹬下楼了。

孟浪跟在后面也下了。

“公安局可能会找你问话,你先想好了怎么说!”下到大厅,毛局长退回来小声对孟浪说。

说完,径直出了门。

咦!那不是叶娆儿么出门之后孟浪回头看了一眼。叶娆儿陪一个穿西装的人进了酒店客房部。本打算回去看个究竟的,可转念一想,可能是跟客户谈生意,所以也就没再多想,晃悠晃悠回了家。

叶娆儿又是一夜未归。

清晨起床,公安局打来电话,让孟浪上午11点准时过去。

10点30分,正当孟浪准备出门,公安局又打来电话,说事情解决了,不用去了。

孟浪给毛局长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回事儿。

毛局长说夏雨没什么事儿,只是阑尾受了点儿伤,老马在公安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夏雨后来觉得这事儿如果再闹下去,对大家谁都不好,所以就吩咐公安局说只是朋友之间闹了点小误会,别太当真,教育一下就好了。

“你们这帮人还真他妈会装逼!”孟浪说。

“老老实实做人吧!年轻人!学聪明点!”毛局长说。

“老马怎么样了”

“很快就出来了,公安局怕他再一时冲动,弄出什么漏子,所以暂时会关押一段时间。估计也就半个月。”

“告诉夏雨能死就早点儿死……”

妈的,正好没电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弄得脑子全乱了。竟然忘了手机已经2天没充电了。

20.洗头妹的历史

孟浪在家呆了一天,哪儿都没去。

他把音乐开到最大。

孟浪仿佛一个绝望的拖拉机手,驾着心爱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奔驰在希望的田野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撞碎前面那辆奔驰的红色小轿车。但他妄想了。他想,他心爱的拖拉机,他的宝贝儿,他即使每天给它喂三顿牛蹄筋儿,给它喝八两二锅头,也还是追不上那件飙驶而过的红色的风衣。

那是一个星光中跑出的不染风尘的女人。

她美艳,有修长的头发,眉间涂了纯洁的朱砂,手指纤细得像条蛇……

“喂!我回来了!”叶娆儿像只吃饱了食儿的兔子,一蹦一跳的进了门,把孟浪从梦中拽回现实,“你怎么开着音乐睡觉这么大声音不吵啊”

“帮我关上!”孟浪揉揉眼睛,“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怎么又没回来”

“跟客户谈事情。”

“为什么不白天谈什么事儿谈了一晚上”

“有个开发商欠了公司一笔钱,辉哥让我帮他讨债。”

“财色交易”

“嗯!”孟浪本打算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竟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好像她坐的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辉哥让你这样的”

“不!我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

“滚蛋!”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胸口,孟浪似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大声吼道,“贱货!你他妈给我滚!”我操!这个世界仿佛一夜之前全他妈变了。

“干吗这么大火我又不是你的!我只不过是临时让你用用。我有权利决定我的身体让谁在什么时候使用!”叶娆儿一把扯过孟浪屁股底下坐着的她的一件衬衣,“我明天搬走。”

“上哪儿”

“常州!”

“干吗”

“我白天跟辉哥辞职了,我在常州找了新的工作,那边房子都弄好了。”

“操!你他妈不是让人包了吧”

“是又怎么样!”

“滚你妈的!”孟浪把她推开,进屋拎过她的两只黑色的箱子,打开门,把箱子扔了出去,“滚蛋!”,他说,“现在就滚!”

“你不想听我讲个故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叶娆儿很有味道的站在门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并且,对于孟浪刚才的举动,她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

“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孟浪说,“再或者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关心!”

“你等一下!”说着,她出门,捡回楼梯上的两只皮箱,又进了门,“有些事情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有关于我的,还有我姐。”

其实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如果真让她走,也不必非得现在。

“最后一晚!”孟浪说,“你必须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说清楚!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他妈别让我觉得你们姓叶的对我来说像个谜!”

“我让你猜不透了”

“别绕弯子,说吧!”孟浪进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跟你说实话,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儿,你最好别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赶紧给我说清楚l”

叶娆儿不紧不慢地给孟浪讲了她从小到大以及叶媚儿身上发生的一些故事。

叶娆儿比叶媚儿晚出生1200秒。

虽然只是短短的1200秒,但是两个人童年的命运却从此拉开了距离。

叶娆儿说,那时候家里穷,所以在她半岁那年被父母送到了老家的爷爷奶奶那儿。说起来,叶娆儿跟孟浪还算半个老乡。她爷爷奶奶就住在青岛边儿上一个叫阳海的小县城里。

叶娆儿在那儿度过了她的小学。

而同时,叶媚儿在江西的父母身边上到了中学。

孟浪可以理解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的痛苦,他上学那会儿也有几个农村进城寄宿的同学,他们经常受到城里孩子的欺负。

叶娆儿说,她是在14岁小学毕业之后回到江西的。那时,家里的条件好了很多。

她说,她回去以后才发现,与她同龄的那些孩子,譬如叶媚儿已经整整落下了她两年的课程。

所以,叶媚儿上初三的时候,她才刚刚上初一。

不是每个孩子都不懂事。

叶娆儿说她知道她在农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也许对她的人生会有很大帮助,但是,她也知道,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已经无处申诉。所以,她不再努力上学,而只是盼望在她失意或者经历坎坷的时候能多一点儿得到父母的保护和宠爱。

就这样,叶娆儿怀着一种近乎变态的不满足的心理。一直混到了高中毕业。

而那个时候,叶媚儿已经上了大学。

叶娆儿说她一直都不明白同样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叶媚儿得到的永远都比她要多。

她说她不服气,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的。

好在叶媚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从小就很照顾叶娆儿。有时候父母给她的好玩或者好吃的东西,她从不独吞,从来都是拿出来与叶娆儿一同分享。

叶娆儿说她恨她父母,但是她不恨叶媚儿。

叶娆儿说其实所有的改变都是从父母去世开始的。

她说那个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她说他们死后她就一个人生活在江西,直到叶媚儿大学毕业。

她说,叶媚儿有一个男朋友,也就是她后来的姐夫。她说她姐夫其实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很色的男人,一个人在家生活的那两年,他经常想方设法接近,并且讨好她。有时候还借机摸她。

关于这些事儿,叶娆儿是这样说的。

她说,父母并没给她们留下什么遗产,除了一个家。

这对叶娆儿当然不算什么,反正她从小就很少得到父母的关心和爱护。

但是,这一切,对于叶媚儿却是不一样的。

父亲是过年之后过失的,那时候。叶媚儿大三刚上一半,虽然学费已经交了,但是,住宿费却成了问题。要知道,叶媚儿从小就被父母娇生惯养宠坏了,面对如此打击,当然手足无措。

叶娆儿本打算拿自己上班的工资供她上学的。可叶媚儿死活不同意。所以,后来,她找到中学时的一个同学,跟他协商,以结婚为代价,每月由他支付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叶娆儿说,其实从这件事儿上,她挺瞧不起叶媚儿。

中间,孟浪插嘴问她她以前在什么单位上班。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说,不过,最后在孟浪的一再坚持下,她告诉孟浪说是在发廊。

孟浪问,“洗头、剪发还是按摩”

她很轻声的说,“除了理发,我什么都干!”

“你是从那个时候听说可以修复处女膜的”孟浪问。

“嗯!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了处女膜!”她承认,并且说,“其实你在辉哥那儿给我安排的工作我根本就做不了,你太高估我了。”

“那是你没出息!”孟浪说。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才找机会找人包的!”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客户”

“嗯!”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

“以后怎么办一直让他包下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从小就受苦,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样享受享受为什么你们可以做的事情我不能做”

“你以为我现在很享受”

“至少比我强!我算什么难道我要告诉别人我以前是个洗头妹,根本干不了辉哥安排的活儿”

“你可以学!”

“那要学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什么是生活”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不知道就不活了”

“你已经没救了”,孟浪说,“你跟我说过的好多话都是前后矛盾的,我他妈根本就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孟浪不知道叶娆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被早晨的一个电话叫醒。

打电话的是辉哥。

“娆儿昨天辞职了,你知道吗”辉哥说。

“知道了”,孟浪咳咳嗓子里的痰,低声说道,“她已经走了。”

“回家了”

“去常州了,被你那个欠钱的客户包了!”

“什么!”辉哥好像受了什么惊吓,“被谁包了”

“你那个欠钱的客户!”

“操!那孙子是个骗子!”辉哥喊道。

美女常乐送上门

“我知道!我跟她说过,但是她不听。还有就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以前原来是个洗头妹,她妈的,这丫头片子骗了我好久!”孟浪无可奈何的说着。

“她真是叶媚儿的妹妹”辉哥问。

“也许吧!”孟浪说,“一模一样的声音。你觉得呢!”

“操!我怎么知道,丫姐妹俩不都是你干过的吗?你试不出来?一眨眼全他妈乱了。你跟老马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怎么着要不你过来帮我忙”

“不了!我想歇歇。忙了这么久,很累!”

“对了,王琳是大矛亲姐”

“是!”孟浪说,“这小子把我害惨了,他妈的,他以前是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这次,为他那个婊子姐姐,把刀插到了我身上!”

“老马怎么样还在公安局”

“嗯!”孟浪说,“不过没事儿,夏雨不敢把他怎么样,这个事情要是闹大了,大伙儿全他妈完蛋!”

“小李现在成了《猫步》的主编,你知道”

“不知道!这小子没戏!不过我真没想到夏雨这老东西还真相信他,还真敢让他玩儿。没我,《猫步》谁都玩不好!”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饭。”

“从今天起,不再出去吃饭了,我想好好在家呆一段时间,真的很累,有时间再说吧!”

“好的!你小子可别想不开!”

“行了。知道,挂了!”

美美爽给孟浪写了回信。留了她的手机号码,要孟浪一定打给她。

孟浪犹豫了许久,没有打。

他简单地认为有些事情不开始就永远不会发生。但是,后来才知道,他错了。

那是两天以后。

那天阴天,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张驴脸,有板有眼地皱着眉头的几缕的折子——电线杆子上的那几根高压电线,在空气里摇晃。

本打算在家睡两天。但一大早常乐就打来电话,把孟浪从正在梦遗的兴奋中拽回到残酷的现实。

看着床单上湿漉漉的精水,他惆怅满志:我怎么了我他妈的那么多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操!真他妈邪乎!他脱下内裤,扔到床底下,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刷了刷牙,然后把叶娆儿留下的牙缸牙刷全都扔到装手纸的垃圾桶里。

美女常乐来的时候正好九点。

常乐穿了一件无袖高领格子T恤,腿上绷着牛仔裤,风情万种地踏着洪亮的石英钟声敲响孟浪的门。

孟浪从锁空里望见她,确定没有别人,给她开了门。

“怎么这么老半天’一进门。她就嚷。

“我得先看看有没有别人跟踪”。孟浪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他妈的怕再被人给坑了!”

“还有谁会坑你”她问。

“谁知道呢!要是早知道,我他妈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也不想干了”,常乐放下包,坐下来,平静地说,“你和老马都不在,跟小李那孩子也没什么好混的了,这孩子太蠢!”

“那可不是!”孟浪说,“要说蠢,还得数我最蠢。要不怎么会被他妈给骗了。妈的!我怎么都不明白,你说夏雨那孙子怎么会看上他!妈的,猥琐得像只耗子!”

“你和老马对他不薄,虽然有时候嘴上不留情面。”

“算了,不说这些,说正经的,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

“那倒不是!”孟浪说。他点上烟,“要么”他把烟盒扔过去。

“我不抽这个”,常乐说,“太辣!”说着,把孟浪的扁盒三五放到茶几上,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摩尔。

孟浪给她点着。

“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突然得叫人不敢相信!”孟浪说,“怎么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她说,“就想找个人嫁了!”

“得了吧!”孟浪放肆的笑笑,“谁他妈敢要你!整个一个母老虎!娶了你那就等于娶了个定时炸弹!谁他妈知道哪天爆炸!不过,娶你或许也有一点儿好处——你还有几分姿色,兴许在榻上用着舒服……”

“你别老说他妈的!你今天说的特贫!”

“那又怎么了!我心里有气!我他妈都被人害成这样了,不能发泄一下么!”

“其实我觉得这次老马损失最大。”

“那倒是!”孟浪把身体陷进沙发,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重重地吐出一口烟,“你说50(百分号)的股份有多少”孟浪问。

“400多万!”常乐说,“你忘了股份是我帮忙转的。”

“我操!那不就是说小李这一下就到手40多万!”

“是啊!要不怎么会这么嚣张!人家现在可是《猫步》杂志社的主编!对了,好像夏雨给他派了辆车,还有专职司机!”

“呵呵!”孟浪似乎只能苦笑,“看着吧,撑不了多久,《猫步》没我准完蛋!”

“哟!”常乐惊呼一声。孟浪一看,妈的,烟头活生生地把他家沙发烫了个大窟窿。

“我不是故意的!”常乐站在那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算了!”孟浪扔过去一个垫子,让她挡在窟窿上。

“我看你他妈诚心找碴儿,怎么着是不是连我也想一把火点着了把我体内的火点着了,我会干的叫你很爽!”孟浪跟她开玩笑说。

“我哪儿敢呢!你那么瘦,连点脂肪都没有,万一烧不死,找我拼命,那可就不值了!”

常乐接这样的话茬反应特别快。她故意扭曲了他话里原本的意思。

“其实我觉得咱俩最配的就是能贫到一块儿,说荤话的时候脸皮厚得一点边儿都不着!”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女的!”

“靠!你要不是女的,我还不让你进门呢!”

“呵呵,仅仅因为性别”

“如果你觉得我肤浅,仅仅因为性别又不是不可以,你不是一直说我色么,那么对你这有点姿色的女人我要不吃点儿豆腐,是不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再说了,我他妈总不能装成伪君子一点面子不给你吧!”

“我觉得你比我贫多了!”

“那当然,我比你有文化,而且我比你聪明!”

“哈哈,聪明个屁!聪明还不是反被聪明误!”

“说话别太损!你想,当初要不是我,《猫步》能有今天么要不是我,你们能有饭吃么!”

“行了!”常乐站起来,“不扯这些!哎!洗手间在哪儿我尿个尿!”

“滚你妈的!”孟浪被她扑哧一声逗乐了。“说话文明点儿。别对我口头X骚扰!”

“一会儿再说”。说着。推门进了厕所。

“纸在哪儿”她在里面伴随着一阵让人无限想象的“哗哗啦啦”的尿水声喊。

“尿尿还用纸”孟浪走到门口嚷道,“在马桶后面的那个红色的篮子里,晾衣架上挂着的那个!有根电线拴着!”

“你家厕所跟地雷战似的!”她出来之后说。

“不是我弄的”,孟浪说,“叶娆儿弄的。她说这样方便,而且洗澡冲凉的时候可以挪开,不会弄湿。”

“还挺聪明,哎!你家叶娆儿呢”

“什么你家我家的!走了!”孟浪说。

“啊!怎么走了你跟她不是……不是……”常乐两只手对在一块儿比划了半天。

“什么啊”

“谈恋爱呀!”常乐看孟浪急了,她也急了。

“谈个屁恋爱!”孟浪说,“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他妈的。这丫头片子来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就没太平过!”孟浪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常乐说,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他对叶娆儿确实又没动过什么真感情,大家彼此之间只是不负责任地同居而已。

“同居”

“怎么了!”孟浪说。“我以前不就这样么没听说过”

“你还真诚实!”

“那又怎么样!”孟浪说,“做了就做了呗!不承认又不能表明自己清白!我说我还是处男,你信吗?”

“虽然以前经常开你玩笑”,常乐不无意外地说,“没想到原来都是真的!怎么样以后还会玩吗”她眼神妩媚地看着孟浪。

“谁知道”孟浪说,“这种事儿不是刻意强求的,我随意!你要愿意,嘻,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弄上床办了”

“呵呵!”常乐那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孟浪,“有没有兴趣再玩一把”

“什么!”孟浪差点儿晕过去,还以为听错了呢,可看她眼中流露出的诚恳,似乎又容不得他怀疑,“你他妈不是真的说要跟你做吧!”孟浪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处女!”

在美女面前的尴尬事

可能太累,也可能是白天做那事儿不太适应,孟浪在常乐身上很努力的试了几次,但疲软,都没成功。孟浪没有怎么着急,常乐倒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靠!遇见这样的事情,男人不急,女人急的还真不多见!

反正没事儿,先睡会儿,孟浪提议,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再试。

孟浪起身关了家里所有用电的东西,包括电脑、电视、电冰箱和空调。他把手机也关了,拔了座机的插头。然后,重又回到榻上。

孟浪觉得好像在没有电的原始社会跑了很久很久,他在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挣扎得浑身疲惫……

常乐把他摇醒,他发现眼里噙着泪水。

常乐说你梦见什么了,又哭又嚎的,吓死人了!

孟浪说没梦见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做梦,接二连三地连自己都烦了。

孟浪想抽烟。

一起身才发现,常乐把粉红色的小裤又给脱了,她把孟浪拽回来,身体伏过来,一只手压到他胸口上,另一只手摸他。她硕大的米米在他胸前摩娑着,他被她弄得阳刚起来。

她幽幽地半闭着眼,拿过放孟浪胸前的手,抚摸他的脸。

她的双颊通红,像烧透的晚霞。衬着白嫩的脸皮。

孟浪知道她正处于兴奋状态,可他虽然已经站起来,但还是没有丝毫想做的念头。

她发了疯地吻孟浪,喃喃地叫着,呻唤着……

孟浪十分勉强地翻身把她压到榻上。他奋力地想把他的利刃刺到她的肉里。他想搅碎她。

可他发现还是不行。刚想什么的就疲软了。

这样的尴尬十分少有,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最脸红的事情莫过于此了!这不是活太监吗?

孟浪十分抱歉,说:“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心都酸了,它也立不起个儿来。”

她有些不悦,红潮刹那间消退。

“下次吧,”孟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好像没劲儿。”

常乐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去找自己的小亵裤和米米罩。

自己送上门的美女没能把她给办了!这在孟浪身上是第一次发生!

孟浪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待他回来,常乐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客厅等我。

“我不是故意的!”孟浪说,“今天早晨仓库泄漏,梦遗了,可能身体熬垮了!”

“你可不想大伙儿传言的那样如狼似虎!”

“无所谓,反正今天只能这样了!”看她不高兴,孟浪说,“你就当我是个废物吧!”

“我走了!”常乐掐灭烟头,起身,姿势很优雅的跨上小包。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昨天下午有个女孩儿打电话到杂志社找你,挺着急的,说有急事,一定让我亲自当面告诉你,这是她的电话。”常乐递过来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的正是美美爽的号码。常乐还写了她的名字:妙姗。

“喂!她知道我辞职了么”孟浪冲到窗口,对着已经下楼的常乐喊道。

常乐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打么孟浪问自己。打,意味着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马上跟她说清楚。可是不打,早晚也得跟她说。孟浪并不想隐瞒什么。他只是不愿意在这个心情低落的时候,让她分担痛苦。

孟浪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打。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通话,所以,手臂控制不住颤抖。

“你好!”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通,“你好,请问你是”她的声音并不参杂T城口音,很标准的普通话,也很明媚。

“你好,我知道你是妙姗,是你让我打电话的!”实际上孟浪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是随口扯了一句。

“你是……”她的声音由平淡转为兴奋,由疑问转为肯定,孟浪能明显感觉出其中的变化,“你是——孟浪!”她把孟浪的名字说得很重,好像生怕他听不清。

“嗯!”孟浪回答。

“你还在湖州吗我听你单位同事说你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我单位电话”孟浪不想过早的牵扯被人陷害的问题,所以,他有意避开辞职这个话题。她的话语中藏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他不忍心刺激她,或者伤害她。

“有《猫步》啊!你的《猫步》我每期都买!”她开心地说。

“所以你就编个瞎话儿说有急事儿,让我给你打电话”

“不是啊!人家关心你嘛!”

可能孟浪说话的口气过于生硬,她有些紧张。

“咱俩认识多久了”孟浪问。

“差3个月零5天正好两年!”她记得非常清楚。其实。说实话,孟浪根本不记得。他只是觉得她说的差不多。

“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为什么非得跟我通电话”

“你!人家想听你说话嘛!”她有些生气,但口气依然是嗔怒。

“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呵呵,最近有点忙,所以没顾得上网络这块儿!”孟浪强迫自己转换口气,尽量表现得开心一点儿。

“嘿嘿,你最坏了,就知道欺负我!”她转怒为乐。

“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非得让我给你打电话”

“就是想你喽!”

“这么简单那你还说是急事儿”

“那当然了,我想你就是最大最大最大的事儿,天塌下来也没这个大!”

“呵呵!你比刚认识的时候还调皮!小心我打你屁股!”

“你敢!我有铁裤衩!不怕!”

“哈哈哈哈……”强忍不住,孟浪“扑哧”一声笑出音儿来,她一听,也笑了。

“上网聊吧!”孟浪说,“从今天开始,我有很多时间陪你聊,想什么时候开始聊就什么时候开始,想聊到什么时候就聊到什么时候!”

“这么好嘿嘿,好吧!老地方!看谁快!”

孟浪的modem卡是内置的,所以,等的时间要长一些。

他到的时候,她还没到。

孟浪换好名字,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等她。

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突然。马上就快两年了。为什么前面两年他从未想过要跟她见面或者通电话呢这是个问题。他一时找不到答案。听声音和凭直觉感觉,她应该是个美女的,为什么在这两年里就没有动过将这个身边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倒的美女推倒的念头呢?

喂!我早就来了,傻愣什么呢

有人跟他说话。妙

第二张脸:你换名字了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你没到呢!要不要我也换一个

妙:好啊!:)

孟浪:用这个吧!其实我这名字不像真名,肯定好多人以为我这是瞎编的。

妙:那倒是!

孟浪:你为什么不用美美爽了那名字不是很好么再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妙:连你都改变不了还算什么美美爽啊!

孟浪:改变我为什么

妙:让你开心啊!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你表面上假装不说,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你不如以前开心了。这就是证据!

孟浪:我是你的犯人呵呵,你很敏感,但你不是法官。

妙:为什么不是法官就不能判断是非曲直真假对错吗

孟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真正的法官会按法律办事儿。但是千万别忘了,并不是每个法官断定的事实都是确凿无误的。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被证据蒙蔽,其实证据只是用来定罪的工具,它是帮凶!

妙:我听不懂。

孟浪:没事儿,我给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儿。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我还是像从前那样,不做任何保留,全部如实告诉你。

足足两个多小时,你来我往,一问一答,终于讲完了所有孟浪能转化成文字的事情和感想。打字打得他很累。他疲惫地倚在椅子靠背上,等她说话。

她好半天都没吱声。

聊天室的屏幕像块破布,一尺一尺地往上撕扯孟浪的思想。他突然感觉内心巨大的隐痛。

他像个绝望的病人,捂着被人拿刀捅破的伤口,看那些龌龊的有生之年随血涌出来,如尘土一般飞扬。

妙:我想说实话。

孟浪:这是老规矩!

快活总是痒痒的

妙: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你处事不经,不懂得应付外界诱惑,不知道自我保护,所以,这是咎由自取。二,社会原因。

孟浪:你说的没错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跟一个女人**未遂。

妙:不是叶媚儿,那是谁

孟浪:就是接你电话的那个女人。你让她当面亲自告诉我你有急事儿找我的那个。

妙:……

孟浪:你生气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可耻

妙:我爱你!

孟浪:……

妙:我爱你!我想问你,你摆脱不了女人的诱惑吗女人,真的会令你很爽吗?

孟浪:不是!她们都是自愿的!

妙:你不懂拒绝吗凡是别人给的你都会要吗

孟浪:那倒不是!

妙:我爱你!我想改变你!

孟浪:你觉得我还有救

妙:我只知道我爱你,其他的事情我不管,我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不能欺骗你,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伤害。

孟浪:你没骗我。

妙:可以为我做件事吗只要一件!

孟浪:说!

妙:你先答应!如果你觉得我们相处的还算快乐的话,我希望你先答应。我不会为难你,我为你好,也为我自己(我也自私)。

孟浪:好的,我答应你!为了你的自私!呵呵!

妙:我是严肃的!

孟浪:我知道,你说吧!我一定做到!

妙:从今以后,除了我,不许再碰别的女人!

孟浪:你!那不是要让我禁欲,过太监的生活吗?我岂不是要憋死??

妙:你已经答应了!放心,我不会逼你,你可以反悔。我先下了。等你想好了,给我电话。我等你!!!

妙姗马上又给孟浪写了mail,标题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很漂亮,但我善良。

她在信中说了对孟浪的感觉,说她知道他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为了她,他肯定乐意改变,因为她是真诚的。

她还说,虽然没见过孟浪,但她知道他是可以相信并且依靠的。

她随信寄来她的照片,生活照,有在日本的,有在T城的,差不多20多张,几乎装满了孟浪的hotmail,不否认,她一直都很谦虚。

照片上的她,很漂亮,很美女,是那种男人一看就有上的**的美女,不像她说的那样。至于她的善良,孟浪毫不怀疑,他跟她认识了将近两年,感觉上,彼此之间从没说过一句谎话,至少孟浪从没说过。

孟浪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她的malI之后竟会毫不犹豫地拨通她的手提电话。

肯定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虽然孟浪很好色,这一点,孟浪非常清楚,他虽然花哨,但还不至于肤浅到那种程度。

“我想好了!”孟浪说,“我先答应你一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我保证做到!”

“另一半呢”她问。

“我不能伤害你!”孟浪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的爱太重,我怕轻薄你!别逼我承诺,我给不了你太多,我只能答应你,为你洁身自爱!从现在开始!”

“我感觉自己像个狠心的侩子手,就这样阉了你的男欲!”

“不!你为我好,我明白!况且你也没有真正的阉了我!”

“我爱你!真的!”她的声音非常哀怨,方才的愉悦不知何时突然停顿,突然换成了如此柔软的调子。

“给我时间”,孟浪说,“等答应你的这一半做好之后,我会回来答应另一半儿!”

“嗯!我等你!我是你一个人的。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一个人的。在我心里,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我会努力的!”

刹那间,鼻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液体,孟浪感觉心口痛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我相信你!”

已经是冬天,孟浪终于决定离开。

这座生活了5年的曾经带给他希望也带给他绝望的美丽的南方城市,即将从他的脑中撤走。

孟浪跟辉哥见了最后一面,短短的十几分钟,并未多谈。

临出门,辉哥搂搂他的肩膀说,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他都是孟浪在湖州最好的朋友。他说他不挽留,正如他不过分热情。

他说他只希望两人都能平平淡淡地真实地活着,坦然地面对生活中所要遭遇的一切是非和对错。

孟浪并没告诉其他人他的行踪,除了妙姗。

孟浪已经与她约定,在他纷乱的心情完全沉淀之后,去T城。与她相见。

孟浪花两天时间打好行囊。

把能扔的全都扔掉,把最后剩下的浓缩成一只小小的皮箱,协同一捆重重的油画,一起拉到火车站,寄存起来。

他想在最后的时间见见常乐还有老马。

孟浪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

常乐说孟浪走的那天她会去送他。老马说现在的心情不好,正在温州老家养精蓄锐。让孟浪再回湖州的时候,记得找他。

孟浪知道一切全都结束了。不该延续的也都收场了。

他去电报大楼办了拆机手续,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准备在即将离去的前几个小时去趟南湖。

尚未结冰的湖面清闲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过往的游人并不太多,三三两两的几个小贩仍在吆喝。也不管有没有人理睬。

孟浪沿着大堤一直走回到红堤,他好像疯了一般,机械地迈动双腿,他似乎想在最后的几个时辰把这里清净的风景踩个稀八烂。但他知道他不能,他想,他至少得留下这滩水,再留下一条船,待他万一不小心泯灭人性,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的时候。还可以回到这里,像其他居心叵测的人们一样,瞅准那些外地游客的钱包,为他们导游,靠这片庸俗的风景悠然地活下去。

呵呵,孟浪好像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在水上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到了一个泥坑里。

真他妈叫人绝望!幸亏老子马上就要离开。

“你懂湖州话吗”那个卖报纸的老头把剩下的最后一份《大江潮》给孟浪,问他。

“我操乃妈了个X!”孟浪把报纸揉了揉扔进湖里,朝水上吐了口痰,跟老头说,“刚才这句是山东话。你妈妈个舍逼,你个落儿,这才是湖州话”。

“对对对!”老头说,“来湖州几年了”

“早他妈忘了!”孟浪说,“我得走了。呵呵!我他妈的从今天开始滚出湖州!哈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直奔火车站。

太阳已经退到了远处的那座危楼后面。

这个他妈的火红火红的皮球明天挂起来在天空的时候,肚子肯定撑得饱饱的,孟浪想,老子就不信生活总是干巴巴的。

按照先前约好的,孟浪在人群拥挤的2号售票口找到了被推到却没有被他干掉的常乐。

常乐跟他去取行李。

看到他的那捆油画,她吃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醒醒!”孟浪说,“还剩最后10分钟,有没有要说的没有我可就进去了!”

常乐回过神来,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说,“这是你的,带在身上,我希望你能在这个跌倒的地方站起来!”

“如果站不起来呢”孟浪笑笑。

“别闹了!”常乐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好吧!希望不会让你失望!”孟浪把名片收好,伸出手来,“握个手吧!同事一场,没什么别的好留,留个团结吧!”

常乐的手很热,很温软。

“拥抱一个”她问,孟浪摇摇头,“这么见外”她说。

“不是!我答应了一个女孩儿,从现在开始,决不与别的女人有染!”

常乐有些意外,“这也算有染”

“那当然!”孟浪说。“现在才发现,答应别人其实蛮累的!”

“那怎么办”

“忍着呗!”孟浪说,“谁叫幸福总是痒痒的呢!好了,快没时间了,我得走了,再见吧!”

“再见!”

上车之后,孟浪在吸烟处抽了根烟。在火车启动之前,掏出刚才常乐给他的名片,看了看,把“猛狼”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扔出窗外。

去死吧,猫步!老子从此与你两不相干!

和妙姗调笑

到达那座有海的城市,已是次日下午。

孟浪并没有直接回家,相反,他照先前那样,把行李寄存,暂时住进了酒店。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他想,虽然他是这座城市的亲生儿子。但此刻,他却成了它的叛徒。

孟浪在海边走了很久很久。从栈桥西边,一直走到中山公园。

他在太阳落山之前,重又折了回去,在沙滩上坐着,看他们放风筝,吹着海风,听童年的哨音。

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曾经来过的人去了,大批陌生的人又来了。孟浪不知道他是曾经来过的人还是已经成了陌生的人,他只是这里长大的一个崽子,离开之后,在别的地方受了挫折,折了想飞的**,然后。又落回到这里

“爸爸,海水为什么要退潮”坐我旁边不远处的一对父女的对话打断了孟浪。

“因为海水要回家!”爸爸轻声地说。

“那海的家在哪里”

“在……”爸爸注意到孟浪,无奈地笑笑。

“海的家在每一个热爱生活的好孩子的心里!”孟浪坐过去,对她说。

“我是好孩子,大海在我的心里吗”小女孩儿甜甜的声音转向孟浪,脸上写满了无数好奇和疑问。只是。双眼空洞而无神。

“是啊!”孟浪说,“你喜欢大海么”

“喜欢!”小女孩儿说,“可是我看不见它!”

“先天性!”爸爸指指眼睛,摇摇头对孟浪说。

“爸爸,海是什么颜色”

“蓝色!”爸爸说,“你听!你能听到海是蓝色的!”

“治过么”孟浪问,“你们好像不是本地人。”

“嗯!”爸爸点点头,“这次来青岛就是治疗。”

“爸爸,我听不到!”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等等!”孟浪说,说着,起身快步跑向旁边卖贝壳的工艺品小店。

待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大大的空心海螺。

“你听!”孟浪说,他对着海螺轻轻吹出海鸣的声音。

“爸爸,爸爸,我听到了,听到了,海是蓝色的,海真是蓝色的!”小女孩儿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拍着小手儿,欢呼起来。

爸爸感激地给孟浪一个笑容。

“送给你”,孟浪说,“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听到海了!”

小女孩儿高兴地接过海螺,侧着风,对在耳朵上。

“快谢谢叔叔!”爸爸说。

“谢谢你,叔叔!”

“不客气!”孟浪说,“来!叔叔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小女孩儿挣脱爸爸的怀抱,坐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孟浪说,“海里有条美丽的美人鱼,她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她们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在水里,无忧无虑地过了一年又一年。但是呢,有一天,有个狠心的渔夫驾船出海,他不停地撒网撒网,突然,一不小心,捕到了美人鱼的爸爸和妈妈。后来呢,这个渔夫把她们带到了岸上。再后来呢,小美人鱼想念爸爸妈妈,就哭啊哭啊,一直哭肿了眼睛。

眼睛肿了,她就看不见了。但是,她还是非常非常想念爸爸妈妈,没办法,她便找到海龙王,让龙王送她上岸去找爸爸妈妈。开始的时候,龙王不答应,可是,后来呢,龙王被小美人鱼感动了,于是,他就规定每天涨一次潮,送小美人鱼到岸边找妈妈,等那个狠心的渔夫出海的时候再退潮,把小美人鱼接回去……”

“小美人鱼后来找到爸爸妈妈了吗”小女孩儿问。

“等你眼睛能看到了,她就找到了!”孟浪说,“你希望小美人鱼找到爸爸妈妈么”他又问。

“嗯!”小女孩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一定会找到的”,孟浪说,“你的眼睛也一定会治好!”

“爸爸!”小女孩儿转向爸爸,“叔叔说我的眼睛一定会治好!”

“一定会好!”爸爸肯定地说。

“咱们该走了”,爸爸拉起小女孩儿的手,“跟叔叔说再见!”

“再见,叔叔!”

“再见,小美人鱼!”

“谢谢你!”爸爸伸出手来跟孟浪握手。

“不客气!”孟浪说。

孟浪看着他们一高一矮有说有笑地消失在夕阳里,在暮色的黄昏下。他还看到他们的背影被某些东西拉得很长很长……

孟浪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沙子。

沙滩上像他一样坐着的人们开始散去,小商小贩开始收摊,零零碎碎的那些吃过饭的人民,开始腆着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清闲的肚子,悠然地漫步在微凉的清寒中。

海浪阵阵袭来,孟浪快步踏上岸边围堤。

他在围堤上眺望。

他突然发现,海水深沉而厚实,说实话,并不怎么蓝。

孟浪被正午的太阳叫醒。

他穿衣开门,叫宾馆的服务生进来打扫卫生。

他像几年前在家的时候一样,迎着下午2、3点钟的太阳,去了火车站旁靠近海边的那间麦当劳。

孟浪是一个怀旧的人。他习惯坐着同样的位子吃同样的汉堡。

能望见海的二楼,从东边数第三个靠窗的位子,曾是孟浪的童年雅座。而来自美国的麦香鱼,那是他最好的口福,他的最爱。

其实说,应该能看出来,他是个前后不搭调的人。昨天刚给一个小女孩儿讲了一个关于美人鱼的故事,今天就吃着鱼的尸体,开心地喝上了可乐。

还能说什么呢

每个人,除了和尚、尼姑,在五谷杂粮之外,都是依靠吞食动物尸体长大的。这样说有些过分了。但是孟浪觉得,“尸体”这个词非常准确。

他在静静的空气和单调的音乐里,一直坐到傍晚。

孟浪一直看着海滩上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地与海戏耍。或者,海可能根本就不带他们玩儿。海只是说不出他们都能听懂的人话,而被单纯地误认为,它对眼前的一切,都已经默许。

孟浪就这样在无聊的遐想中度过了回到了青岛的第二个白天。

晚上他打算找个网吧。孟浪想,不管怎么说,不管他还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我都得保持与妙姗的联系。

他已经答应她了。

孟浪不能把心灵相通的那根线也给掐断了。

妙姗的mail来自两天以前。那应该是孟浪答应她半个请求之后的次日凌展。

孟浪:我彻夜无眠。

心里非常兴奋。但不知道兴奋过后能否适应必然来临的平淡。

我会等你的。在T城冬天的阳辉里,我会为你保留一颗温暖而纯洁的心,给你一份干干净净的心情,陪你一起等待。

马上就要圣诞了。马上就要到了。

嘿嘿,因为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想起来了把,哈哈!我不会怪你的。你最近心情不好。

忘了就忘了吧。嘻嘻!开始内疚了吧!我知道你会的。没关系,我先谅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只要你记得我在等你就好了。

到青岛之后给我来个电话吧。

我知道这些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搅你了……

12月26日,妙姗的生日。

孟浪用网吧的公用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忘了!”电话一通,孟浪说。

“什么忘了”她在电话那头明知故问地玩调皮,“哼!怎么补偿啊嘿嘿,要不要现在送个蛋糕过来”

“没问题!”孟浪说,“具体地址给我半个小时,一定送到!”

“真的”

“那当然”,孟浪强调,“我可从来没骗过你!”

“好!哼!我手机显示的是你在青岛的电话号码,我看你怎么办!”说完,她告诉了孟浪她家的具体地址。

“那好,你就看我变魔术吧!”孟浪说,“我先挂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再打过来!”

“好的!”她说,“要是送不到,你等着瞧!哼!”

孟浪给T城的114查询台去了个电话。不费任何周折,他轻而易举地要到了好利来总店的号码。

“请问现在还能帮我送个蛋糕么”孟浪问。

“对不起先生,还差10分钟9点,我们马上就要下班了!”一位声音非常柔软的小姐说,“我们这里一般都是先交费,后送货。”

要给女老总当助理

“不是!是这样的!”孟浪说,“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差点儿忘了我未婚妻的生日,希望你能帮帮忙,真的!这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真的,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那怎么付费呢”小姐问。

一听有戏,孟浪赶紧说,“蛋糕送过去我未婚妻会付你钱的,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那……那好吧!”小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孟浪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

“不用客气!”小姐的话音有了笑意,“先祝福你们!”

“谢谢!”

“蛋糕上写什么呢”小姐问。

“我未婚妻叫姗,姗姗的姗,你就写‘姗。生日快乐’吧”,孟浪说,“请问咱们这里还有别的服务么譬如送花。”

“不好意思,先生!”

“哦,那算了,就送蛋糕吧!”我说。

“如果先生您需要,我可以个人帮你送束花过去,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我看先生您对未婚妻这么关心,心里非常感动,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他妈的,遇上好人了。哈哈,孟浪真有点儿受宠若惊。

“那真是太感谢了!”孟浪说。“您真是个好人!谢谢!”

“不客气”。小姐说,“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帮你办好!哎!对了,帮你送红玫瑰可以吗”

“可以可以!”孟浪说,“11朵就可以!”

“好的”,小姐说,“你说的地方离我们这很近,很快送到!”

“是吗!”孟浪说,“真是太感谢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谢你!”

电话撂下之后。孟浪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哈哈,老子还有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嘿嘿,半小时之后……

“哼!还是青岛的号码!”妙姗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你送的蛋糕呢哼!这次骗我了吧!”

“嗯怎么会呢!”孟浪说,妈的,那丫头不会蒙我吧。

“怎么不会!哼!没话说了吧!”

“可能还在路上呢!”孟浪说,“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你在青岛,我在T城,难道蛋糕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过来不成!”

“那可没准儿!”孟浪说。

“哼!”

孟浪刚想解释,她突然口气一转,说,“有人敲门,你别挂,等我一下!”说完,孟浪听那边传来微弱的两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他要的蛋糕送到了,哈哈。

约莫2分钟,她回来了。

“嘿嘿,怎么样蛋糕自己长了翅膀飞过去了吧!”我说。

“你!你怎么能让我付钱哼!谁是你未婚妻!哼!不过花儿还挺漂亮!嘿嘿,11朵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会一心一意地为你洁身自爱”,孟浪说,“刚才那些瞎话儿都是临时瞎编的!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到的!”

“嘿嘿,不过你还挺聪明!这也能被你想到!”

“那当然,我可是卖脑为生的!要是连这个都想不到,那我还不得饿死!”

“啊!惨了!”她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孟浪赶紧问。

“爸爸妈妈都去外地旅游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啊!这么大一个!”她抱怨道。

“其实生日蛋糕只是个象征,是心意的一种表现形式,你别想太多了,图个新鲜,吃一口就行!”孟浪安慰道。

“120多块钱啊!”

“啊!坏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忘了问价钱!”

“哼!傻帽儿!这下上当受骗了吧!”

“不是啊!”孟浪说,“其实能让你开心,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至于你说的上当受骗,我觉得根本就不重要!”

“嘿嘿……”她开心地笑了。

回家那天下午,孟浪在宾馆打开带回来的那捆油画,挑出几幅色彩鲜艳、主题单纯、风格简约的,找一家装裱店裱了一下。

他打算一回家就挂起来,免得老爸揪着他的小辫儿说三道四。

孟浪本以为他会对孟浪恨之入骨。可没想到,他爸看到他,只冷冷地瞪了一眼,说了一声回来了,便不再理睬,独自画他的那些建筑规划图去了。

孟浪老爸是建筑工程公司的环境设计师。

一直以来,他总是一副面孔,冰冷而死板。

“什么时候到的”反倒是老妈,热情有加,知冷知热地嘘寒问暖。

“前两天!”孟浪说,“不敢回来!下了很大决心才回来!”

“住多久”老妈显得异常平静,似乎5年多来,她们早已适应了他不在家的生活,对他的前途也不再多说多问了。

“还不知道呢!”孟浪说,“杂志出了点儿问题,我被人陷害,丢了工作!”

孟浪把大致情况粗略地说了一下,他不想说得太细,省得老妈颠三倒四地再跟他唠叨半天。

“外面世道不好,就在家呆着吧,以前帮你安排的工作,再让你爸跑跑,看还能不能回去。那家公司挺好的,建工集团,你爸上次都给你谈好了,天天只要写写文件,开开会,打理一下公司内部的宣传事务就可以了。”

“是么”孟浪说,“那么好!什么职务”

“总经理助理!”

“不成吧!”孟浪摇摇满头长发对老妈说,“就我这样,你觉得能做总经理助理你可别逗了!”

“怎么不行!”老妈严肃地说,“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学习一下不就会了吗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国家主席的,那不成神仙了!”

“呵呵,封建社会的皇帝可就是这样的!”孟浪打趣道。

“别贫了!”老妈说,“你一会儿出去跟你爸说说话,别老跟他较劲,其实他挺关心你的,好了,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买只鸡,冰箱有只王八,今天我给你们做个霸王别姬。”

“多不吉利!”孟浪笑笑说,“刚回来就别姬!”

“咱家没那么迷信”,老妈也笑笑,“你太瘦了,在家好好补补!”

说完,老妈提着篮子出了门。

进书房的时候,老爸正在打电话,看孟浪进去,对着话筒随便说了两句,说过两天见面再说吧,然后。挂了。

“混不下去了”老爸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刚才你跟你妈说的我都听到了。”

妈的!别不是幸灾乐祸吧,孟浪想,呵呵。跟老子怎么混到这一步了,呵呵,他苦笑一下。

“算是吧!”孟浪说。

“有什么打算”老爸扔给他一根红中华。

“暂时没有!”孟浪给老爸点上,然后给自己也点上。

“还是去建工集团吧!”老爸说。“我刚给刘总打了个电话,她说过两天跟你见个面儿!”

“能行么”孟浪说,“我还想画画呢!”

“还画!”老爸提高了音量,“画一辈子有个屁用!”

“你不就画了一辈子么”孟浪反问。

“我这是画画吗!我这是科学,是物理,是数学,是化学,是社会学。是建筑学,不是艺术,你懂吗你以为盖房子光好看就行了房子是住的,不是看的!”

“随便吧!”孟浪说,“你看着安排,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胜任。再说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人家兴许早有人了呢!”

“这你不用担心”,老爸说,“说起刘总你还得叫她姨呢,她是你妈上学时的同学,跟咱家关系很好!”

“不过,我总觉得给一个女人做助理有点太没份儿了!”孟浪说。

“那有什么不可以人不分高矮胖瘦,不分男女老幼,有本事有钱的就是大爷!”

“庸俗!那就是说人还是分高低贵贱了”

“混蛋!”老爸嚷道,“不分高低贵贱,社会能有层次吗没有层次,那跟当初的大锅饭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孟浪怕老爸翻脸,赶紧改口道,“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都已经回来了,是死是活,都是你们的了!”

席间,老妈频频地给孟浪夹菜,很勉强地,他强迫自己多吃了俩馒头。饭桌上大家都没说什么话。气氛静谧而自然。

吃罢,老妈收拾碗筷,老爸去客厅看电视。

刚才多喝了一瓶啤酒,脑袋有点儿涨。于是,孟浪便洗洗。睡了。

朋友的美女女友

吃吃睡睡,睡睡吃吃,猪一样的生活,孟浪在家无聊地呆了两天。

老爸跟刘总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因为暂时不想见太多的生人,所以,在孟浪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地点定在喜来登大酒店,而非建工集团。

孟浪按照老爸分赴好的,提前准备了一幅裱好的油画。

刘总不像孟浪他们一家子——轰轰烈烈地三条人命一同押上。人家可是单刀赴会,呵呵。其实,说实话,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快有40岁,但是神情中表露的气质,却年轻得一塌糊涂。

也许干练的女强人都有别人不及的地方,孟浪想,这样的女人如果不保持一颗新鲜的富有斗志的心,也许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你好,刘总!”孟浪主动站起来打招呼。

“老孟经常跟我提到你”,她示意孟浪坐下,然后说,“听说你在南方做了一本杂志,呵呵,我也经常看,叫猫步是吧!做得非常不错!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这……”孟浪犹豫着,不知那么长的事情该怎么说。

“被人坑了一把!”老爸帮他圆场,“年纪小嘛,没经验,不过没关系,还有时间。以后还得请您多提携!这孩子聪明,学东西做事儿特别认真。就是脾气不太好!”

“那没关系!”刘总说,“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呵呵,那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么瘦,怎么南方吃得不适应”她转向孟浪。

“还行!”孟浪说,“就是太累!天天忙!熬的!”

“呵呵,先点菜吧!一边吃一边说。来,你点,今天我给你好好补补!要不要多来点儿海鲜南方那边可不容易吃到!!”她把菜单转到孟浪这儿。

“刘总您点吧!”孟浪又给推了回去。“我吃什么都成,不挑。这些天在家我妈天天给我补,都快补出鼻血来了!”孟浪笑笑。

女强人做事儿还真是与众不同,她也没再推让,接着,自作主张地点了满满一桌。

“还画画吗”间隙,她问。

“偶尔!”孟浪说,“哦,对了,我带了一幅画给您。是我自己画的!”说着,他拿过背后的那只卷轴。

“画的什么”她拿过去,“我先看看!”

“哟!这么前卫”她刚打开。就愣在那儿。

老爸也看了一眼。

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我拿的是哪一幅。

可能觉得送这样风格的不太合适,所以,老爸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呢孟浪想,不就一个带墨镜叼着烟卷儿坐在凉椅上闭目养神的拟人化的太阳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错!”刘总回过神来,称赞道,“尤其是太阳这幅嘴脸,还有下面扛枪瞄准太阳的这个猎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呵呵,名字起的太绝了。哎!我说,老孟,你看,孟浪的思想真不简单,不愧是艺术家,把问题分析得这么透彻!”

听刘总夸孟浪,老爸脸上有了笑容。

“为什么叫‘局势’”老爸问。

“没什么!”孟浪说,“艺术就只能说到这一步,再往下说,说透了就没劲了!”

“对!对!”刘总附和道,“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呵呵,你看,一个悠闲的不理世事的领导者,正被他的下属背后唾骂或者恶意中伤。我觉得画面所传达出来的主旨的意义非常之大,我很喜欢,这是对人生的一种警告,也是一种督促!”

“你看!人家刘总就比你聪明!”孟浪转向老爸,回敬一句。

“得了!”老爸说,“你以后可得老老实实听刘总的话!”

“那当然!”孟浪说,“能看懂我的人都不会跟我疏远,哼哼,只有看不懂的,才会……”

“别总跟你爸拌嘴!”老妈好半天不说话,这突然插上一句,吓孟浪一跳。

“孟浪有时间去我那儿看看”,刘总端起酒杯,“我看你肯定没问题,如果看过之后有兴趣,那就过去帮我,我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刘总示意大家碰杯。

“好的!”孟浪站起来,“我先干为敬!”

“你会开车吗”刘总放下杯子,问他。

“不会!”孟浪摇摇头。

“赶明儿,你先学个本子吧!”刘总说,“2个月的时间,我帮你弄个C本,这样以来,以后出门办事儿就方便了!”

“好的!”孟浪说,“随时听从领导安排!”

哈哈哈哈……

老爸、老妈。还有刘总,笑成一片。

回到家以后,孟浪给妙姗打电话。

“喂!妙姗,我是孟浪。”

“嗯!听出来了,是有点儿浪!嘻嘻,你在哪儿回家了吗”妙姗有气无力地玩笑着说。

操!这丫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睡!

“回了!你还没睡呢都快12点了!”孟浪说。

“昨天晚上温习功课一宿没睡!”她说,“快期末考试了!”

“哦,那你先睡,等你醒了给我回过来。”

“好的!”

“哎——!”她刚要挂,又被孟浪喊了回来。

“知道我家电话么”孟浪问。

“不知道!”她说。

“你手机有来电显示么”孟浪说。“就这个号码。别忘了,一定要打给我!”

“知道啦!”她好像困得不行了,声音越来越微弱,“你真是个八婆!罗嗉——!好了!挂了啊,我挂了,挂了,挂了……”

嘀嘀嘀嘀……

电话那头儿传来忙音,她真的挂了。

做点什么呢撂下电话,孟浪突然觉得无事可做。妈的,要不去武冲家看看吧,他想,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整天都在干什么。

“妈!我去林松他们家,晚上不回来吃饭啦!”

“晚上少喝点儿!”老妈过来说,“明天就要学车了,你爸帮你安排好了,他下午去交钱。”

“多少钱”

“三千!”老妈说。

“呶!”孟浪掏出钱包,拿了三十张出来,这个给你。

“不用!”老妈说,“我们又不指望你拿多少钱回来,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瞧你说的!”孟浪说,“我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说完,他把钱放到桌子上,跟她说了一声,然后,出了门。

林松他们家在大北路财院附近。

好久没回来了,孟浪都有些记不清路了。他在他们院儿里转了好久,才找到他家住的那栋楼。孟浪想象着他见到他时的兴奋表情,梆梆梆地敲响了门。

敲了好久才有人出来开门。

开门的正是他。

“妈的!让我等这么长时间!”趁他还在傻愣,孟浪磅地一拳打在他身上。

“我操!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清醒过来,“你他妈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着,把孟浪让进屋去。

“哦,你小子!”进门孟浪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漂亮姑娘,“你他妈原来……哈哈……”

孟浪客气地冲姑娘点点头。

“我女朋友”,林松说,“靳丽!这是孟浪!高中同学,大名鼎鼎的《猫步》杂志的主……主什么编,哈哈……”

“滚你妈的!”孟浪说,“老子不干了!撤了!”

“什么”林松眼睛蹬得大大的,“怎么给撤了犯事了”

“屁!”孟浪说,“我是说我自己撤回来了,不是被人撤了!”

“骗我吧!”这小子一脸的不信任。

“真的!”孟浪说,“以后再说!一时半会儿也不说不清。哎!对了,你怎么知道《猫步》”

“嗨!刚开始你妈就打电话说了!还以为你小子把哥们儿给忘了呢!”

“哪能呢!”孟浪说,“你忙什么呢”他找个沙发坐下来。

“电脑城卖盗版,哈哈,跟靳丽一块儿,说好听点儿是IT行业的小白领,说不好听点儿也就一二道贩子!哈哈!”

“lT全他妈被你们这种人给毁了!”孟浪跟他开玩笑。

“那可不!”靳丽张嘴说,“电脑城好几百号人,一夜之间,全变成lT业了!”

“什么时候结婚”孟浪看了看他们俩,问道,“我在南方转了那么多个圈儿也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妹妹!”他转向林松,指指靳丽说,“能结就赶紧结了吧!我正好可以赶上喜酒!呵呵,说不定还能吃上红皮鸡蛋呢!”

“等钱呢!”林松说,“你可赚发了吧!”

“赚个屁!”孟浪掏出烟,扔给他一根,然后把烟盒递向靳丽,“抽么”

靳丽痛痛快快地拿出一根点上。

深夜护花话私隐

“我操!差点儿忘了!”跟林松、靳丽外面吃罢饭回来。孟浪才想起给妙姗打电话的事儿。

“妈!白天有没有人找我”孟浪打回家问老妈。

“有个女孩儿找你,我说你出去玩了!”

“知道了!我马上给她回过去!”说完,他要撂电话。

“她是谁”老妈问。

听筒已经离开耳朵,再一想,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清,干脆挂了吧,于是,孟浪假装没听见,匆匆忙忙把电话挂了。

“妈的!林松!你家电话不能打长途”孟浪问。

“嗯!”林松点点头,“去楼下打!我这儿没开长途业务。”

“操!什么狗屁电话!”孟浪骂骂咧咧地出门下了楼。他在小区门口的一个小商店找到了电话。

“喂!妙姗。我刚才忘了,呵呵,不好意思!”孟浪主动承认错误。

“哼!那你还让我给你打!”

“刚才真的忘了,刚跟朋友出去吃饭了!”孟浪解释道。

“什么朋友”

“以前的同学”,孟浪说,“还有他女朋友,就我们三个!”

“漂亮吗哼哼,是不是他们都比我重要是不是你小子有起色心了?”

“那倒不是!你别醋了,我真的忘了,这两天忙着找工作,那有那么多闲心想别的!再说,有你,我哪儿敢想啊!”

“哼哼!那你还有时间吃饭”

“丫头!你是不是太专政了,你总不能连饭都不让我吃吧这样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孟浪说。

“嘿嘿,活该!对了,我问你,工作怎么样了”

“弄好了!”听她口气缓和,孟浪松了口气。“建工集团,给总经理做助理,顺便打理公司的宣传工作!”孟浪怕她再醋,所以没告诉她刘总是个女的。

“嗯!挺好的,记住随时向我汇报!”她又恢复到先前的调皮。

“遵命!”孟浪顺藤摸瓜,“我从明天开始先学开车!”

“好啊好啊!哈哈,你以后给我做司机!”她开心地笑起来。

“不是吧!”孟浪说,“我这么大一个人物,你怎么能忍心让我给你开车,别太浪费了,好好留着吧,用途大了!”

“哼!我就让你开车!”

“好好!”孟浪妥协,“没问题,我就给你开车!”

“这还差不多!”

“别老说我,你怎么样复习功课了么”

“我的事儿你别操心!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有事儿我会告诉你!”她说,“爸爸妈妈昨天回来了。给我带了好多衣服!”

“喜欢么”孟浪问。

“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觉得无所谓,可有可无!”她懒洋洋地说。

“你太挑剔了!”

“不是!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你一个,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别对我太好”,孟浪说,“给自己的希望小一点儿,你会发现其实生活中有好多惊喜。如果上来就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期望,很有可能要失望!而且可能会伤得很重!”

“不会的!”她肯定地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好吧!”孟浪说,“我会努力的!”

“嗯!刚洗完澡,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她打了个呵欠。

“好吧!晚安!”

“晚安!”

打完电话,孟浪上楼跟他们道了个别,然后打车回了家。

林松和靳丽在孟浪学车期间经常找他玩儿,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于是,他便跟他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喝酒或者唱歌。

那天,林松弄来几块板板卡卡,帮他攒了台电脑,并送了孟浪一大堆盗版软件。

为了感谢他的热情和慷慨,孟浪请他们去了KTV,林松跟孟浪一样,舌头大,嗓门儿更大。

“你小子一边儿听着!”孟浪嚷道,“别唱了!换靳丽,你他妈嗓子比我还驴,好好的一个花心,被你丫舌头搅得跟他妈烂白菜似的!”

“不许用北京话骂人!”林松对着话筒,指着孟浪鼻子吼道。

“滚你丫儿的!”孟浪捂上耳朵,“我给你出个谜语,如果你能猜到。我保证再也不说北京话!”

“说!”他放下话筒,只剩下伴奏音乐在响。

“是这样的!”孟浪站起身拧小音量,说,“女孩儿有个部位,爸爸可以碰两次,妈妈可以碰两次,男朋友可以碰一次。老公一次也不能碰,你说,这是哪个部位!”

“奶”

“滚你妈的!丫真他妈庸俗!理由呢”

“女人有两个啊!”

“操!你小子又没喝酒,怎么伸个大舌头乱说!结合问题,先想想合理不合理!”

“眼睛”靳丽凑过来说。

“根本就不着边儿!”孟浪说,“行了,先唱歌,一边唱一边想!”

“是女人的那儿吧!”走出KTV,林松小声对我说。

“你丫能不能想点儿健康的”孟浪说,“别问我。只要你自己能解释那肯定就是对的,如果连你自己都解释不了。那肯定是瞎扯!”

“我想到啦!”走着走着,靳丽突然说道。

“什么”林松问。

“嘴唇!”靳丽说。

“对!就是嘴唇!”孟浪接上,“说说你的理由!”

“呶!你看”,靳丽指着自己的嘴唇说,“爸爸——妈妈——男朋友——老公,我的上下嘴唇是不是分别碰了2次、2次、1次老公是碰不了的!对吧!”

“你瞧瞧!”孟浪拍拍林松,“人家靳丽比你聪明多了,你们俩真不成比例,哈哈!”

“爸爸——妈妈——男朋友——老公”,操,林松这小子真他妈迟钝,重又说了一遍才明白过来,“还真是!”他说。

“行了!”孟浪说,“今天就到这儿,谢谢你的电脑!不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从前面路口打车回去!”

“等等!”林松喊孟浪,“靳丽今天回家睡,你帮我送一下,反正顺路!”

“你住哪儿”孟浪问靳丽。

“小柳条路!”靳丽答。

“那你呢”孟浪看看林松,“清冷街头,你就忍心扔下我们两个人再说了,这样的护花使者你放心”孟浪撩撩肩头的长发。做了了鬼脸儿。

“得了!要是靳丽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不劈了你!”林松说。

“那好!”孟浪说。“你回家磨刀去,我们走了!”

一路上,靳丽一句话都不说。

等车子开上了小柳条路,她突然问,“孟浪,你跟林松是不是很熟”

“那当然!”孟浪回答,“要不他怎么送电脑给我!”

“陪我下去走走吧”,靳丽说,“我跟你说点事!”

嗯孟浪当即愣了一下,有话跟他说当着林松的面儿不说,为什么现在才说!

难道……

他没敢往下想,径直下了车。

夜风很大,冷飕飕地刮得脸很痛。

“我跟林松感情很好,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靳丽痛苦地搓搓手,抱着肩膀说。

“说什么”孟浪有些吃惊,但看她冷得不成样子,便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她感激地冲孟浪笑笑。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她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

“那你叫我下车干吗”孟浪有些生气,再加上实在太冷,他抱怨道,“你们俩没事儿吧”

“我先想想!”她说,“我没有勇气l”

“操!找个地方挡挡风,冻死了!”孟浪沿路边找个胡同,把她拽进来。

“说吧!”孟浪说,“我这人大大咧咧愦了,甭跟我绕来绕去!”

“是这样的!”她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林松他每次跟我做那个事的时候都要折腾半天,我怀疑他不行,他总是2分钟不到就……就……”

“那怎么还折腾半天”孟浪有些莫名其妙。

“开始的时候是软的,能不折腾吗!”

“哦!我明白了!”孟浪说,“你不是想我帮你把他休了吧!”他直直地盯着她。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色绯红,眼神后面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无助。看来她刚才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切,孟浪想。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轻咬着嘴唇,低下头。

“你觉得该怎么办”孟浪问。

“他身体那么强壮,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正常,怎么会这样!”孟浪自言自语道。

“我担心可能是我的问题,所以……所以,从来没抱怨过。”

红楼里那些事儿

“怎么可能!”孟浪说,“男人那玩意儿不行关女人什么事儿!”

“那……那……我该怎么办”她不依不饶地好像非得让孟浪给她出个招儿。

“我他妈哪儿知道!这种事儿外人怎么好插手!”

“你……你们不是很熟吗”

“熟有个屁用!”孟浪说,“你跟他不是更熟!你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哪儿知道!”

“我……我好多次都想跟他分手,可每次话一到嘴边就说不下去了,我们感情真的很好,我……我怕他……”

“那有什么好怕的!”孟浪说。可能他的声音太大了,她不敢直接看他,只是低头,偶尔偷偷看他两眼。“话说,感情跟性是两回事儿,你偏重哪一个”孟浪问她。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脸唰地一下子全红了。

“给你留个家庭作业!”孟浪说。“回家想明白了再找我!你家住哪儿我送你!”

“就在后面!”她指指胡同里面靠左手边儿的那栋楼。

“我看着你走!”孟浪说,“走吧!你一进楼,我就走!”

她把外套还给孟浪,停顿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什么,可见孟浪表情冷淡,所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为吸取教训,不再犯类似于忘记妙姗生日这样的低级错误,孟浪上上个礼拜天给驾驶学校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很正式的到公证处签了一份画稿版权转让公证书,打算在圣诞节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她。

随公证书一起盖章打钢印装订的还有孟浪手写的一份“版权授予书”,大意如下:

馈赠人:孟浪受赠人:妙姗

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这也许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当然,你是知道的,从今往后,你才是我最大的财富。我当你是我自己。

人生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预料和避免的,当然,我孟浪也不例外。虽然我并不能估计这些画稿最终将会产生的价值,也或许它们本来就没有价值,但是,我也知道,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了。也许我想得太多了,不过无所谓,今天我把这三百张成品油画的版权或者说是它们以后将有可能实现的那部分价值送给你只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最重。

你要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洁身自爱。

作为圣诞礼物也好,作为其他的什么东西也罢,只要你知道这里面倾注了我的心血,也就足够了。

并不奢求这些抽象的画面能为你带来什么,只希望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你能健康,平安。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所以,你要让自己幸福。一定!

以上文字乃我的肺腑之言,无论岁月变迁或是世事更改,这都将是我愿意承诺的。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随包裹孟浪寄了这300张画稿的缩略照片,并附信告诉她,画稿暂时放在他这儿,这样便于收藏和展览,如果有一天它们的价值实现了,他会疏而不漏地统统完壁归赵。

孟浪根本想象不出她收到包裹时的心情。

孟浪无法揣摩,他只是知道,这是他能送出的唯一与众不同的礼物。虽然它在有些人眼里一钱不值,但那毕竟是他大学四年最辉煌时期苦苦经营的所有心血和汗水的结晶。

孟浪并不奢望她会如何惊喜,他只要她接受。

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本以为他给妙姗的会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她给孟浪的竟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平安夜那晚,妙姗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我送给你的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礼物,它很简单,你不要把它当成负担,你只要珍惜就能实现!”话的末了,她说,“我给你的是我一生的幸福,我不奢求荣华富贵,我只求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说完,她亳不犹豫地撂了电话。

电话这边,孟浪愣在那僵了半天。

“怎么了”老妈看他不正常,过来问孟浪。

“没事儿!”孟浪说,“一个朋友打电话送了份礼物!”

“嗯”老妈有些好奇,“打电话还能送礼物怎么送什么礼物在哪儿”

“这儿!”我指指心口。

第三个月的头儿上,孟浪顺利通过考核,拿到了驾驶执照。

去建工集团报到那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雪,孟浪把很酷的辫子散开,打了定型赭哩,梳理整齐,然后换了老爸的一套西服。长这么大他从没穿过这玩意儿,所以,尽管照着镜子看了半天,也还是没找着一处顺眼的地方,当然,就更甭提穿在身上有多难受了。

犹犹豫豫地在老妈的再三催促下他才出门。

反正也不想见什么人,干脆打车走吧,孟浪想,什么他妈的破工作,非得穿西装!真他妈落伍!

到公司的时候,刘总还没到,在前台那位美丽的冒水儿的接待小姐的带领下。孟浪在会客室喝了一肚子的水,等了足足一个上午。

大约12点,该吃饭了,刘总才晃晃悠悠地进来。

“一早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她抱歉地说,“先吃饭吧!下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大刚——!过来!”他喊一个跟孟浪年纪差不多的平头小青年儿,“这是何刚!”她给我介绍,“这是孟浪!你先带孟浪去吃饭,一会儿吃完了再带他四处看看。说说公司的情况!”她指示道。

“你好!”他伸过手来。

“你好!你叫何刚”孟浪握着他的手,问。

“对!”他点点头,然后笑笑,“很普通的名字,中国有好几百万人都叫这名字!”

“那倒没什么!”孟浪说,“名字叫重了没关系,做人千万别重了!”孟浪突然就想到了大矛,他奶奶的,俩人名字听起来这么像。

“那倒是,那倒是!”他点头称是。

单位的伙食还可以,有鱼有肉,比想象中的国企的大锅饭强多了。

吃罢饭,何刚先带孟浪转了集团办公大楼,告诉他哪间是总经理办公室,哪间是秘书处,哪间是工会办公室,哪问是工程处、财务部……

“国企怎么也有秘书处”孟浪突然觉得有点儿别扭,于是便问。

“以前也没有!”他说。“今年夏天才搞起来的!据说是刘总要求的,她说国企应该向外企看齐,要把他们优秀的东西学过来。”

“成立个秘书处,就能学过来外国人花哨的东西多着呢!”孟浪说,“太他妈找乐了呢!”

可能听不惯孟浪说话的方式,何刚没再往下接,只是带他出了集团大楼,径直进了旁边的另一座红色的大楼。

“这是董事楼!”何刚告诉孟浪。

“有这么多董事”孟浪问,“这么大一栋,都可以开妓院了!”

“呵呵!”何刚这回没再拒绝孟浪的庸俗,“这里面一共20多个董事办公室,集团很大,再多养几个也没问题。”

“咱们这儿出没出过桃色新闻”看到这座红彤彤的大楼。孟浪禁不住竟想到了那幢赫赫有名的远华红楼。

“楼里有男人有女人,又都是清闲的没事儿做的人,桃色事件当然出过!”何刚说。“那是很久以前了,我也是听说的,我来这儿不到半年!”

“哦!你在这儿做什么”孟浪问。

“跟你一样,宣传!”他说。

“总经理助理一般都做什么”孟浪问,“你看我这样的,头发这么长。人又这么瘦,能不能做”他假装开玩笑。

“那有什么不能做的!”他说,“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就是陪刘总开开会,做做笔录,如果哪天有局,就开车送她过去。顺便跟着撮一顿,撮完了再送回家!”

“就这么简单”孟浪突然明白了刘总为什么提前让他学车。妈的!不会是叫给她做**级的小白脸儿司机吧!孟浪想着。

“其实我知道宣传这边的事儿不会让你操什么心”,何刚说,“全公司人都知道,刘总找你来就为给她做助理!”

“你怎么知道”孟浪问,“难道她以前没有助理”

“有!”他说,“昨天刚开了!她怎么能跟你比,你名气那么大!”

“嗯”孟浪有些纳闷儿,“我名气很大”

“那当然了!谁不知道《猫步》!你不是《猫步》的主编吗”

“谁他妈嚷嚷的”孟浪说,“你还知道什么没关系,咱哥俩私底下说说,没关系!”看来好多事情他都知道,他有必要问个清楚。

“那以后可得多关照老弟啊!”何刚诡秘地笑了笑,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操!那还用说!”孟浪说,“谁他妈心里没点儿小秘密!”

“呵呵,你说话真直接!”

“山东人的种!就这样!”

在被窝里想她

“对了,我听说刘总跟你爸很熟,你也许不知道,咱们这一直都跟城建集团有很多业务往来,有时候,活儿都是抢来抢去的!”

“那又怎么样”孟浪说。“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何刚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把你安顿好了,你爸能不感激刘总吗”

“是应该感激!”孟浪说,“怎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想,以后再有工程竞标什么的,你爸因为欠刘总一份人情,他能不多给她几分薄面吗,这样一来,城建集团不就是咱们秘密的合作伙伴,而是竞争对手了吗”

“我爸跟城建集团很熟”孟浪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你爸是城建集团的首席环境设计师,能不熟吗!”何刚说。

“啊!我爸是城建集团的”孟浪惊呼。

“不会吧!”何刚极不信任地望着孟浪,“跟老弟玩阴的,太不义气了吧!”他说。

“我操!”孟浪说,“我只知道我爸是什么狗屁环境设计师,真不知道他是城建集团的。真的!要骗你,我他妈是你孙子!”

“哈哈!”何刚可能感觉有些意外,“你真不适合做咱们这行!”

“那谁适合”孟浪很奇怪的问。

“刘总这样的!”何刚说。

“她?为什么”

“阴险、狡猾、拐弯抹角、喜怒不行于色!还有……嘻嘻,有姿色!”

当晚回家孟浪便告诉了老爸这一重大发现。

本以为他会惊怒,没想到他反而平静得叫人不敢相信。

“干脆辞职得了!”孟浪说,“别哪天真叫你为难了,左右不好决策,那可就不划算了!”

“那有什么!”老爸说,“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

“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说什么”孟浪说,“你们他妈的今天都怎么了怎么说话净说半截儿”孟浪有些愤怒。

“我是你老子!”老爸吼道,“你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什么老子不老子!”孟浪扶袖而起,把沙发上的西装抓起来扔到地上,“我他妈全明白了,你们全他妈都想利用我!”他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啪”,给摔到地上,“你们还尊重人么你们全他妈人渣!”

孟浪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口气骂了这么多。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老妈听到声音,进来劝孟浪。

“甭拉我!”孟浪甩开老妈的手,“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我他妈也是人呐!我他妈不是畜生!”

“你在湖州怎么被人坑的!”老爸站起来,气鼓鼓地瞪着红红的双眼,“老子教你做人呢!你以为这个社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吧!你以为生活是你一个人的,你他妈自己说了算是吧!”

“说了不算能死!”触到伤心痛处,孟浪无奈地笑笑,“难道做人非得做成你们那样的我他妈偏不!”他恶狠狠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有想把牢底坐穿的意思。

“乖!别跟你爸闹了!”老妈都快哭了,在他身边坐下,“你爸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爱为谁为谁!”孟浪说,“千万别为我!我可担当不起!”

“你——!”老爸又想吼,被老妈给拦住了。

“你爸做了一辈子工程师,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没有人帮他,所以才参不了政,做不了领导……”

“那么想当领导是吧!”孟浪瞪了老爸一眼。

“你就算帮他一把吧!”老妈拉住他,“他是你爸——!”

“那又怎么样我何德何能老子都不行,我算哪根葱哪头蒜!”孟浪甩开老妈的手。

“算我求你了!”老妈哭出了声儿,又一把把孟浪拽住。

“你们当我死了吧!”孟浪说,“这样帮他根本不可能!”

“他是你爸!”没想到老妈竟然扑通一声给孟浪跪下了,“算我求你了!”老妈泣不成声。

“你别这样!”孟浪心软下来,要搀她起来。

“你先答应!”老妈说。

“操!这就你他妈一个伟大的工程师做的事儿!”孟浪冲他老爸吼。

“起来!”老爸说,“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老妈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跟你说!”孟浪指着老爸,“我今天全看我妈面子,别以为我怕你!我是可怜你!”

“妈!你起来!”孟浪搀起老妈,“我答应你!”

“呜呜……”我妈坐起来趴孟浪肩头哭得更凶了。

“没事儿!”孟浪拍拍老妈。

“我最多帮你半年!”孟浪转向老爸,“半年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两不相干!”

孟浪给妙姗打电话,约她上网。

姗: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她一上来就问。

孟浪:没什么!第一天上班,心里不爽!

姗:嘻嘻!是不是又冒充艺术家,耍大牌,被人损了!嘿嘿!

孟浪:说认真的呢!严肃点儿!

姗: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孟浪:我感觉根本不像上班,跟他妈间谍似的!

孟浪把刚才跟家里吵架的事儿粗略地跟她说了一下。她中间没打岔儿,一直等他说完。

姗:你恨你爸

孟浪:岂止是恨!简直就他妈人渣!我恶心!

姗:他是你爸!

孟浪:那又怎么样!如果你爸这样,你会怎么样容忍还是助纣为虐

姗:没想过!不过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其实我跟你也差不太多,我爸也是这样的一类人,反正都是国企的。他们办事儿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全都一意孤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孟浪:我妈是这里面的催化剂,如果有一天我堕落了,肯定是她的错。

姗:她也没办法。左右为难。

孟浪:那就该坚持正义!

姗:你相信正义

孟浪:保有幻想!

姗:……

孟浪:怎么不说话了

姗:你打算怎么办帮他

孟浪:我已经答应我妈了!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不过我最多帮他半年。半年后大家青菜萝卜各回各的坑儿。

姗:你认为这样正义吗

孟浪:当然不是!不过你别担心,我没事儿了,刚才说出来心情好了很多。哎!对了,我有个打算。

姗:什么打算

孟浪:口头上答应他们,但是私底下仍然按照原则办事儿,该是什么就什么,只要我分清了,谁都别想搅和!

姗:是个办法不过很难!

孟浪:是的!可暂时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姗:嗯!我相信你会做好的。跟你说个事儿,我最近也不太顺心!

孟浪:说说!

姗:家里打算让我去B国留学。

孟浪:好事儿!学什么

姗: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不想去,可他们非逼我。

孟浪:为什么不去B国很多方面都挺好的,生活节奏快,很能锻炼人,只要你别学坏了就成。呵呵,听说B国“私那库”很多。

姗:你喜欢B国

孟浪:不!但这不代表不能去,只要立场站对了,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在做什么就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只知道我骨子里非常痛恨B国人。但是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所有的B国人都是坏人。再说,B国确实好多值得中国学习的地方。

姗:我不想去!

孟浪:都行!你自己拿主意,我不左右你,我可以帮你参谋。

姗:嗯!我会跟他们商量的,不会任他们摆布!

孟浪:好的,如果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我明天买张卡,把手机开了,弄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号码。

姗:嗯!

孟浪:早点儿睡吧!不早了!

姗:嗯!你多保重!

孟浪:你也是!

姗:我会在被窝里想你的!

孟浪:我也是!

孟浪想,还是不在被窝里想她的好。好久没有碰女人了,如果真是在被窝里想意淫一个女人,那么难保不梦遗!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持续多久。

孟浪无法想象下一步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谁叫生活的概念总是那么大呢!他想,生活为什么要大得等咱们的生命全都消耗完了才告诉你它到底是个什么呢

这样是不是太晚了!

也许生活本身并不觉得晚。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

可不能改变的就是神圣的?他不觉的!

为美女而冲动

孟浪只觉得生活是残酷的!它不会容你多想,更不会给你太多考虑的时间或选择的机会。

所以,它才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

而他不是!他只是跟你们一样,都会意外停电,中途刹车,或者找到什么活不下去的借口,提前中止鲜活的心跳。

要是真能出点儿意外多好啊!孟浪有时候甚至这样想。

但是怎么可能!

所有的事情都像预先设计好的一样,夹杂着大量冰冷的热情和虚假的真诚,一浪接一浪地滚滚而来……

晚上下班,没什么安排或者把刘总送回去之后,孟浪经常开着她的那辆黑色红旗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狂飙。

他并不是不想回家。他想回去,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副他不喜欢的嘴脸。

能有把枪就好了,孟浪想,他把他们全给毙了。

没有法律多好,孟浪想,这样他就能逍遥法外。

呵呵,孟浪把音量开到最大,把他最喜欢的PINKFLOYD的音乐开到红旗的音箱再也承受不了。

去你的,孟浪想,我他妈就让外国人的嘴巴欺负你的耳朵!滚你奶奶的!反正老子开完了听完了还得给你送回去。

“嘀嘀嘀……”伴随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孟浪的电话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

他把音乐关小。

“谁”孟浪问。

“林松!”

“都几点了你他妈还打电话!”

“有事儿找你,你在哪儿”林松声音急促。

“在路上,飙车!”孟浪说,“什么事儿”

“你在哪儿赶紧过来,我在窗子酒吧!”

“怎么了你他妈总得先给我个心理准备吧!”孟浪说。

“出事儿了!靳丽让人打了!”

“啊——!你等着,别走啊!我马上就到!”说完,孟浪调转方向,扭头过去。

酒吧已经乱作一团。地上湿漉漉的,好像下过雨。

“怎么回事儿”孟浪拽过满身酒味儿的林松,“靳丽在哪儿”

“那儿!”林松指指厕所旁边的一张桌子,靳丽已经趴在那儿不省人事。

‘‘到底怎么了”孟浪喊道。“谁他妈打的”

“我!”孟浪顺着那个洪亮的声音望过去,一个跟他一边儿高的小子嚣张跋扈地站在那儿。

孟浪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过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顺手抄起旁边桌上的半瓶啤酒,“磅”就砸了过去。

那小子没来得反应,当即脑袋就开花了。

“你丫的嚣张是吧!”孟浪想都没想就把砸掉半截儿的酒瓶子戳到他的脖子上,“你妈的再给我牛!”他手一用力,扎了下去。

流了好多血。

“报警!”不知谁喊了一句。

“谁敢!”孟浪转身亮出了攥在手里的酒瓶子,“你他妈快点儿过去背着她!”孟浪示意林松,“走!”

可能被孟浪吓怕了,没有人跟出来。

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孟浪提前把车停在了酒吧临街拐弯儿的另一条路旁。他带林松奔过去,然后帮他把靳丽塞进车里,一踩油门扬长而去。车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孟浪听到远处传来警鸣。

“跟这儿很熟么”孟浪问。

“第一次来!”林松好像还没清醒过来,孟浪问了第二遍他才战战兢兢地说。

“没人认识你吧”

“肯定没有!”他好了一些,话也说利索了,“你他妈刚才吓死我了!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不敢相信!”

“怎么回事儿”孟浪问,“靳丽怎么了”

“她上厕所的时候被那个小子摸了一把,真他妈流氓,然后靳丽骂了他一句,结果他就打了她一巴掌!”

“那怎么会晕了”

“喝多了!上厕所之前就喝得差不多了!”

“你他妈怎么不管”孟浪扭头问道,然后冲下斜坡儿,直接把车拐到了海边儿。

“我管了!我也被打了!”他一下车就扯着衣服给孟浪看,“衣服都撕破了!那小子个儿太大!”

“真他妈没劲!”孟浪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有事”

“死不了!”孟浪说,“有烟么”孟浪又问。

“有!”

孟浪接过林松递过来的将军点上一根,坐在车头看海。

“什么车”沉默了半晌,他问。

“呶!”孟浪指指车头的那面旗子跟他说,“单位的车!一会儿我把你们送回去,你他妈找点东西帮我擦一擦,明天还得开回去!”

“行!”

“你上去吧!给靳丽弄点儿热水敷敷!”在林松他们家院里孟浪敞了会儿车门,等酒味儿散得差不多了,然后说,“我走了!你他妈以后少在外面惹事儿!要是哪天不小心咱俩都得进去!”

“知道了!”他转身要走。

“哎——!”孟浪喊道。听到声音,他又转回头来。

“算了!”孟浪犹豫一下,说,“没事了!你走吧!”

孟浪本来想问他上回靳丽跟他说过的林松这小子在床上不行的事儿是真是假。可是想想这么晚了明天还得早起,所以,吐到嗓子眼儿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暂时先耗着吧!

孟浪想,这种事儿到底什么结果谁都说不好!

直到元旦前后孟浪才明白自己的真正职责。原来并非何刚说的只要陪刘总开开会吃吃饭那么简单。

自打孟浪来了,除了比较重要的会议,刘总基本上不跟董事楼的那帮老家伙们碰面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电话搞定,然后再由孟浪出面,代为转交文件或递呈公文。

其实蛮轻松的,孟浪想,虽然个别董事对他不甚客气,可毕竟大部分都还热情有加。也许他们是碍于刘总的面子或威信,才不敢施以冷眼,孟浪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他只是个跑腿儿传话的。跟他发脾气着急也没什么意义。

孟浪就这样在一种简单的忙碌中混完了一个月。

月底的公司例会结束后,刘总把孟**进了她的办公室,问他能否适应这样的工作环境,对公司有什么意见或建议等等。

反正之前也没在这样的单位呆过,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建议才能让她接受,所以,抱着明哲保身的念头,孟浪只说都还可以,没什么不适应也没什么看不惯的。

“对工资待遇还满意吗”她问孟浪,“跟湖州比怎么样”

“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孟浪说,“当然不能跟在湖州比。那时候做的是杂志,而现在做的却是土木工程建筑,两种工作性质,两个体制,怎么比!”

“这是这个月我发给你的奖金!”她打开抽屉掏出一个红包。

“这”孟浪有些犹豫,想起那天跟老爸吵架时的情景,他说,“如果您是以个人名义给我,我想我不能接受,因为我不是单纯为钱才来上班的,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多学点东西!”

孟浪编了个瞎话。

“如果是以公司名义呢”她问。

“那就应该通过财务部,经由正常途径给我!”孟浪说。

“你跟你爸一样,拧到一块儿去了”,她说,“你们爷俩好像都跟钱有仇似的!这种途径有什么不正常!”她脸色有些难看。

“可!这……”

“快拿着!”她硬塞过来,“就当我给你的汽车维护费和加油费!”她说。

“那……那好吧!”孟浪收起来。谁他妈跟钱有仇了!他想,要不是老子怕被你利用,你给多少我要多少。

“开车送我去趟财经学院!”她说。

“好的!”孟浪说,“我去开车!”

到了财院之后,她叫孟浪把车开走,说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所以不用等她。

“那您怎么办”孟浪问,“要不完事之后您打电话我回来接您!”

“不用!”她说,“你走吧!”

拐出财院,孟浪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车停下,掏出刚才她给他的那个红包,打开。

什么呀!怎么是本存折!

我操!打开之后,孟浪还以为看错了呢!

1234,他仔细又数了一遍,没错儿,1后面的的确确四个零。

怎么给这么多孟浪想,不会真要利用他吧!

他妈的!看来厄运当头,这次想逃都逃不掉了。

孟浪去林松家坐了一会儿,跟他瞎扯了个八钟头,然后驱车回家。

看他回来,老妈把做好的饭菜又给热了一遍。

“今天什么日子”看到满桌子丰盛的饭菜,孟浪问,“咱家提前过年了”

“你爸生日!”老妈说。

“他回来了”看他不在屋里,孟浪问。

“买酒去了!”老妈边忙活边说。

“妈!这个给你!”孟浪掏出今天发的1800块钱工资扔在桌上。

男人,还是不男人

“发工资了”老妈看了一眼,“你留着花吧,家里又不缺钱!”

“我还有!”孟浪说,“你就当给他买生日礼物吧!”

“那等他回来你给他!”

“你给吧!”孟浪说,“我跟他没话!”

老妈把菜端好,老爸刚好回来。看孟浪在家,他似乎有些吃惊。

“喝酒吗”他问。

“来点儿!”孟浪说,“当了官可就没时间过生日了……”

老妈碰了孟浪一下,示意他别再说了。

“工作怎么样”老爸假装镇静,他手上暴凸的青筋把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还行!反正给别人干活比给自己干轻松多了!”

“在外面可别乱说话!”老妈说。

“没事儿!”孟浪看看老妈,“笨人不被人欺负就是福!”

“刘亚南对你怎么样”老爸给自己倒上一杯。

“谁是刘慧云”孟浪问。

“你们刘总!”老爸说,“你不知道”他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看上我这么笨的人”,孟浪说,“其实我挺奇怪的,就凭我,就凭我这脾气我这能耐,能帮你当官!”

“喝吧!”老爸避开孟浪,喝了一口。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画画了”,孟浪说,“最近感觉极其狂躁!整个人全废了,真的,没有画儿,我的思想就会空如白纸。”

“过了年让你爸在青岛帮你搞个画展!”老妈说。

“算了,我可不敢丢人现眼!”

“要喝自己倒!”老爸总是故意转移话题。

“对了!”孟浪拿过桌上的1800块钱,“忘了给你买礼物,这个给你,你看着自己买点儿吧!”他放到老爸面前。

“这是干什么”老爸又给推了过来,“能回来吃顿饭就行!”

“那怎么行!”孟浪重又推回去,“怎么能忘了老子生日!”他说,“就当我最后一次给你过生日吧!”

“……”,

老妈瞪了孟浪一眼,“今年不吃蛋糕了。年年切,有点福气都给切没了!”

“你不是教师么!”孟浪逗老妈,“你就这样教育学生多迷信!”

“连你都没教好怎么教学生!”老妈说,“教地理不用管它科学不科学,尊重事实就行了!”

“事实可不是用来尊重的!”孟浪说,“事实应该尊重道德!”

“不说了!”老爸中间拦了一下,“来!干一个!”说着,端起杯子。因为不好拒绝,孟浪只好将就着跟他碰了一下。

“前些日子我在酒吧跟人打架了”,孟浪说。

“啊!”老妈惊呼,“没事儿吧”

“没事儿”,孟浪说,“我拿酒瓶子把那小子脑袋开了,脖子戳了个大窟窿!”孟浪指指脖子。

“你脾气越来越臭!”老爸说。

“那你还让我帮你”孟浪说,“说实话,其实除了画画,我对什么都没兴趣,在湖州做杂志时也一样,只不过冲突不大,顺手牵羊罢了!”

“画画能有什么出息!”

“谁说不能出息!不信你等着瞧!”老爸那话说的忒难听了点儿,妈的,那你当初还让我学美术!

“过了年建工集团有个大的项目要接手”,老爸面似平静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孟浪早看出来了,他犹豫好久了。

“接着说!”孟浪说,“想让我帮你弄什么只管吩咐,我保证全力以赴!呵呵,我还不知道做间谍是什么感觉呢!”

“这些天,刘慧云可能要跟几个重要人物吃饭,你就帮我弄清楚她会给他们多少回礼就行!”老爸说起正事儿来毫不含糊。

“她会告诉我”

“你没长眼睛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

“你才笨呢!”孟浪也不想客气,“人家都是私底下给的,我怎么能知道!再说了。就算在桌面上给,要是包在一个红包里,我哪儿知道会有多少!她今天还给我一红包呢,我也是打开才知道多少!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她给你红包了”老爸突然警觉起来。

“怎么了”孟浪说,“4个零!”

“她说什么了”老爸好像特关心这事儿。

“什么也没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人家说这是奖金!你怎么那么大反应”

“无缘无故她给你那么多钱干吗”老妈轻声问道。

“要是你们校长硬要塞给你你要不要”孟浪反问,老妈无言。

“到时候再说!”孟浪说,“反正口袋里面多揣点儿钱又死不了!”

刘总说她知道孟浪最近跟家里闹了点儿小别扭,问他要不要在外面找个房子,暂时回避一下。她说她可以帮他。

快过年了!孟浪想,再这样下去可能年都过不好,还真不如搬出来,省得天天别扭。

“行!”孟浪说,“领导安排的最大,天塌下来也不如这个大!”他套用了妙姗的一个经典句式拍他马屁。她帮孟浪找的房子是一个独单,面积虽小,但五脏俱全。

老妈并没反对孟浪搬出去,最近的事儿也够她烦了,她说她也想让孟浪跟老爸单独相处一段时间,清静一下,再这样下去会伤感情的。

搬家那天,何刚跑前跑后地帮孟浪忙活着,里里外外的清洁都让他一个人给包了。

“歇会儿!”孟浪说,“甭那么拼命!是我住!又不是给领导住!”

“哟!你就是领导!”何刚笑呵呵地跟孟浪说。

“滚你妈的!咱哥俩还说这些!”孟浪给了他一拳。

“哎!”他凑过来,小声说,“问你个事。”

“什么事儿”孟浪问。

“你可得说实话啊!”他强调。

“老话!不说实话是你孙子!”

“你知道刘总外面有个小白脸儿吗”何刚笑得格外**。

“是么!”孟浪一听来了兴致,“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在路上碰见他们好几次”,何刚说得非常认真,不像是瞎编的,“哎!你说,如果哪天刘总玩儿腻了,会不会把他甩了,过来找你”

“滚蛋!”孟浪吼道,“我像那样的人么!”

“呵呵!我开玩笑呢!不过说真的,你小心点儿,他现在那个小白脸也是长头发,跟你差不多高,也挺瘦!”

“一把年纪了,要包,还不如包条狗!”听何刚一说,孟浪对刘总突生厌恶,什么他妈的世道,有钱就大爷了!

“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好!”何刚又说了一遍。

“老子吃过的女人海了去了,唯独对这种老树皮不感兴趣!”

“哈哈……”

也许孟浪跟何刚的友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大家彼此之间不用太拘束,只是随意地说一些心里想说的话,哪怕只能博对方一笑。

后来孟浪又跟林松他们见过两次,两次靳丽都没提那天晚上孟浪留给她的家庭作业。

有机会一定要找林松聊聊,孟浪想。这小子要真是那样在床上不提劲儿,可不能把人家姑娘给耽误了。这样的机会孟浪等了好久,但因为年前公司的事情多了起来一直没有机会跟他接近,所以也只好一拖再拖。

腊月23日,是北方某些地区的小年夜。

那夜的前一晚,孟浪跟何刚去美食园吃饭的时候,偶然地碰上了他们。

相互介绍之后,他们拼了一张大桌,又点了几个莱。

酒过三巡,靳丽开始给何刚讲述林松给她描述的上次在酒吧打架的事儿,看他们说的带劲儿,听的入神,孟浪借上厕所之机,把林松拽出了饭庄。

“问你个事儿!”孟浪打开车门,钻进去。

“什么”他钻进副驾驶室。

“这事儿不太好说”,孟浪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红国脸对吧”孟浪给他一根烟,摇下玻璃。

“嗯!”他应道。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嗯”他有些摸不找头脑。

“这么说吧!”孟浪横了一下心,“作为一个男人,你觉得自己称职么譬如跟靳丽!”

“什么意思”他的脸红了。

“我只想听句实话!”孟浪说。

“靳丽告诉你的”

“对!”孟浪点点头,“还记得上回我送她回家么她以为她自己有问题。”

“我有问题!”林松脸上的表情突然绷了起来,好像内心的疼痛全都涌到了眼睛上,“但是我真的爱她!”他低头托住额头

酒后鸳鸯乱

“我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孟浪说,“但是咱俩这么多年朋友,我不能置之不理!人家靳丽是无辜的!你去医院看过么”孟浪问。

他点点头。

“怎么说能不能治”

“不能!小时候爬树掉下来摔坏了!”

“操!”孟浪把烟头扔出窗外,“别难过了,先回去吧,一会儿他们该等急了!”孟浪从工具箱扯出几张卫生纸给他。

“掉厕所里了”看他们回来,何刚嚷道,“你真把人脖子给扎了”

“小点声儿!”孟浪说,“你他妈是不是想送我进去!”

“喝多了”看林松眼睛红红的,靳丽关切地问。

“没事儿!”林松揣起酒瓶,“来,孟浪,咱俩对瓶儿吹!”

“怎么了”靳丽拦了一把没拦住,转头问孟浪。

“没事儿!”孟浪说,“这么长时间没见,开心呗!”孟浪抓过瓶子对在嘴上,深吸一口气,咕口咕口把冰冷的液体往肚子里灌……靳丽看看孟浪,又看看林松,一脸无奈;何刚看看林松,看看孟浪,又看看靳丽,一脸莫名其妙。呵呵,孟浪想: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虽然我用余光观察,但你们的精神,全在我的酒瓶里……

孟浪忘了一共喝了多少……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有条腿压在身上。

谁啊孟浪翻身起来,操!这是他的床!林松嘴角还在冒泡儿,脑袋下面已经脏成一片。

发生什么了孟浪抬头,眼睛晕晕的,甩了甩脑袋才清醒一点儿。妈的,这俩人怎么睡一块儿了靳丽正枕着何刚的大腿睡在茶几旁的毯子上。

孟浪赶紧下床,过去拍醒靳丽。

靳丽睁开眼。孟浪指指床上的林松。又指指她和何刚。她好像明白了,一个激棱坐起来。

“怎么回来的”孟浪问。

“打车!”靳丽说,“你们俩真恐怖,喝了4瓶白酒!”

“我的车呢”

“还在美食园!”

“你快把他们叫醒!”孟浪一看快9点了,赶紧披上外套,“我去开车,一会儿还得上班儿!”

他揣上钥匙。

“今天小年儿!”

“我知道!上午还有亭儿!”孟浪说,“帮我收拾一下!”他指指床上的呕吐物,“你们弄点儿吃的,这是房门钥匙,我不回来了,上班要迟到了!”

孟浪脸也没洗,快步冲下楼去,拦了辆车,直奔美食园。

陪刘总看完施工现场已是中午。

回单位之后,孟浪打好饭,帮她端到了办公室。

“坐!”她指着对面的沙发,“我有事情问你!你跟家里关系怎么样了”她望着孟浪。

“马马虎虎!”孟浪说,“还那样!”

“有时间多回去看看”,她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父母!”

“我知道!”孟浪说。

“其实你爸你妈跟我认识好多年了!”她放下饭,若有所思地说。

“我听他们说过,说你跟我妈是同学!”

“呵呵!”她笑了一下,“我们可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嗯”孟浪也放下碗筷。

“算了,不说了!”她叹了一口气,“吃饭吧,一会儿送我去财院!”

“刘总您怎么自己不开车”在路上,孟浪问她。

“眼神儿不好!”她扶了扶眼镜,“加一块儿差不多3000度,都快戴30年了!”

“哦!”孟浪看了她一眼,然后专心开车。

财院很快就到了。刚一进门,她就示意孟浪停下。

她下车买了两条七星。

一直以来孟浪还以为她要找的人就在财院呢。

看她拐出后门,孟浪才意识到,原来这里只是一条过道,她真正要去的,是马路对过儿的那片居民区。

怎么不走大路,每次都从这个破地方穿过去呢孟浪想,不会真像何刚说的那样,这老太婆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白脸儿吧。

没加思索,孟浪找地方停好车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去。

她径直进了前面的那栋筒子楼。

这只是一栋普通的楼房,孟浪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究竟。嗨!这是干吗呢

孟浪突然醒悟过来,他怎么能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儿!

他赶紧调头,回到财院。

车子开出来之后,孟浪往东走了一段。妈的,车祸!看到前面乱作一团的拥挤场面,他灵机一动,方向盘一打,瞅空儿拐进了左边的那个大院儿。好像是什么单位的集体宿舍,虽然地方不大,可他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调头转了出来。路上的车子堵了长长的一溜。他打算沿相反方向回去。

穿过财院,还从正门走。

孟浪是从观后镜中看到他们的。

她,他们敬爱的刘总,换了休闲的便装,胳膊上挎着的还真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长发男青年。

呵!真他妈邪了,孟浪想,怎么来来回回,净为这点破事儿了!

妈的!管她呢!孟浪又想,你老太婆再多找俩也跟我没关系!

孟浪开大音乐,猛踩油门,快速奔在回去的路上。

可能刚才那边发生的车祸挺严重,孟浪看到江西路上好几辆警车呼啸而过,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仿佛一块涂上了番茄酱或鱼子酱的长条面包,左冲右突地穿行在城市花花绿绿的肠子里。

小年儿夜。

呵呵,几家欢乐几家忧。想想刘总,再想想刚才拥挤不堪的场面,孟浪不禁感叹:这世界还真他妈的绝,要真想出点儿什么事儿连这样的日子也不放过!

到家之后,爸妈都还没回。

他得先给何刚打个电话,孟浪想,都一整天了,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我钥匙在谁哪儿”拨通电话,孟浪问。

“林松跟靳丽还在,好像弄得挺不开心的,林松中午醒了之后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怎么了,劝了半天也没用,没办法,我只好先走了!”

“你走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前!”何刚说,“你在哪儿忙完了赶紧回去看看吧,我看林松好像受了刺激,你们昨天晚上怎么了怎么喝那么多酒”

“没事儿!”孟浪说,“以后再说,我先过去看看!”

“有人跳楼了”小区门口,一群大人在一个小孩儿的带领下冲进去堵住了车的去路。

妈的!孟浪拼命按喇叭,可没用,根本就没人理他。

没办法,孟浪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徒步走了进去。谁呀孟浪抬头望去。

操!是林松,他正蹲在孟浪家阳台的水泥栅栏上。跟靳丽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

孟浪的房间在8楼,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你他妈千万别在我这儿出事儿!这样想着,孟浪快步上楼。

让他们开门已经不可能了,干脆踹吧。

哐——!门开了。

“谁他妈也别想拦我!”林松看到孟浪。起身站起来。

“你丫是不是有病!”孟浪拂一把额头的汗水,强迫心跳平静下来,大声吼道,“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哈哈哈哈……”林松笑得有些丧心病狂,“我就是有病!我他妈就不是男人!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你他妈赶紧下来!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孟浪赶紧改口道,“你丫要是真跳下去,你妈怎么办”

“是啊!不为我,你也得为阿姨想想!”靳丽哀求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林松说,“你们明明知道我不行,为什么还要问我我恨你们!你——!”他指向靳丽,“你为什么不跟我分手你他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分手”可能说得太用力,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林松,算我求你了!咱下来再说!”这样僵持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孟浪想,先安定他才是上策。

“孟浪,我求你件事!”他重又蹲下来。

“你别过来——!”看孟浪向前迈了一步,他突然又站了起来。

“好,好!”孟浪退回来,“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蹲下说!”

“帮我看着靳丽”,他说,“我真的喜欢她,你一定看着她别让她跟我一样想不开!”

“我操!你妈X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孟浪按捺不住愤怒,“你他妈知道自己想不开还跳!你他妈要真喜欢她就该下来……”这样说,孟浪本是想借他听的空当儿冲过去把他拽回来,可就在他准备就绪,身体即将启动的瞬间,“哐——”身后,传来一声洪亮的门响

噩讯连连

孟浪赶紧停住,本能地回头,三个警察带头,捎带一个老头,冲进来四个人。

“拉我一把——”林松的声音极其凄厉。

孟浪回头一看……他冲过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刚才四个人的冒然造访给林松带来了巨大的惊吓,他站立不住,一失脚,掉了下去。

像无数次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林松强壮魁梧的身躯像坠入了时空隧道的一块石头,在地心引力的牵动下,伴随声声哀号,离他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孟浪突然感觉到了某种真实。

他感觉他在离开阳台的那一刻带给他的并非恐惧,而是沉静。

孟浪并不害怕远离,他只是害怕离开了再也不回来。

林松在他的眼皮下消失。

伴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孟浪心里的轻盈。孟浪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作家在形容或者描述坠楼的时候,喜欢选用树叶或者羽毛来比喻

灵魂,能飞么?

不!孟浪坚决反对!林松离开的时候,包围他的是一种失望。可伴随他的远离,这种失望急速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伤感、恐惧和真实。

林松触地的声音最真实。

那种**的感觉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也许这就是生活,孟浪想,不像羽毛,不像树叶,而只是一堆实实在在的再也活跃不起来的即将死去的骨头和肉!

“别拉着我!”靳丽想要挣脱警察的制伏。

“你他妈为什么要进来”突然之间,孟浪仿佛受了某种情绪的使然,满腔复杂的感情瞬间凝聚成一种单纯的愤怒。他狠狠地一脚下去。他看到那个满脸狐疑的警察,节节败退,踉踉跄跄,直到后背突然撞到墙上,又突然被弹回到地上。

孟浪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在旁边闪来的一拳之后,他感觉这个世界顿时之间轻盈了许多。

孟浪就像被人扎破的气球一样,悠乎乎地,舒舒服服地躺到地上。

坐在孟浪身边的是一个陌生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警察。

他的表情严肃,看孟浪醒来,表情更加严肃,眉头也皱了起来。

“当警察的是不是都很窝囊”孟浪起身找烟。

“……”

“她们人呢”孟浪看靳丽她们都不在了,便问他。

“……”

“你他妈说话!”孟浪点上烟狠狠啄了一口,“他还有没有救”

“死了!”警察动了动嘴唇。

“是不是要抓我”孟浪伸出手,“铐吧!你们警察真该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说。

“不至于!”警察说,“我等你醒过来是因为别的事情!”

“说!”

“你朋友死了伤心吗”他问。

“屁话!要是你朋友死了,你伤不伤心”孟浪反问道。

“你多大”

“干吗”孟浪扔掉抽了半截的香烟。“警察就神气!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谁我不就踹了那孙子一脚么妈的!没他,我哥们儿也不会掉下去!”孟浪吼道。

“今天发生车祸了!”他说。

“我知道!”

“知道什么”

“车祸!”这个人一点儿都不像警察,说话慢得像挤屁,“还有什么你就一块儿说了吧,我还得回家过年呢!”

“你爸叫孟喜军”他问。我点点头。

“你妈叫丘云凤”他又问。

“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孟浪感觉特不耐烦。

“你要挺住!”他说,”今天发生车祸的是你爸你妈!”

“啊!在哪儿在哪儿他们在哪儿”犹如当头棒喝,孟浪再也控制不住刚才强压下来平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他们现在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你快说!”孟浪恶狠狠地抖了两下,把他推开。

“你妈死了,你爸还在抢救!”四周一片惨白。

孟浪被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儿熏得喘不过起来。他翻身下床。冲出门去。

“我妈在哪儿”孟浪拦住一个护士,问她。

“你妈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她看看他身上的病服,问他。

“我找我妈你问我干吗”孟浪让开她,拦住另一个护士。“我妈在哪儿”俩护士对视一下,然后各自走开。

“孟浪!”他刚想骂,突然听到何刚喊他。

“你醒了”他走过来,“我刚上厕所了!”

“我妈在哪儿”孟浪问。

“跟我来!”他拉着孟浪快步穿过走廊,走到尽头,一直走到急诊室,然后在门口停下。

“你爸一直没醒,还正在抢救!”他说,“这是第二次!刚才突然心跳……”

“我妈在哪儿我没问他!”

“你妈她……她……”何刚欲言又止。

“说啊!你他妈快说我妈在哪儿”孟浪吼了起来,旁边经过的一个护士白了他一眼,让他小点声儿,说这里是医院。

“你妈她……她……她死了!”

“带我去!马上带我去!”孟浪拽住他。

殓尸房没有一点人气,一脚一脚踏下去,四面八方涌来巨大的声响,像进了棺材,只等人盖盖儿。

泪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来了。

孟浪再也控制不住。他扑过去,趴到那块白布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进来一个白大褂。

“那是他妈!”何刚过去说。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白大褂过来拍拍孟浪的肩膀。

“滚!”孟浪回头,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当医生的!你怎么那么笨!连个人都救不活f”

孟浪重又趴下。

“孟浪别这样!”何刚过来,“他情绪不好,不好意思!”他对白大褂说,“我们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白大褂出去了。只剩下何刚,陪他在那间空旷的房子里,在白色的海洋里,挣扎,挣扎……

“过来,试试这条裤子!”老妈掏出包里的黑色牛仔,递给孟浪。

“该剪了!”老妈梳着孟浪的长发,“等你长大了做个有名的画家。”

“雨伞放在门口了!”出门前老妈嘱咐孟浪,“路上小心点儿,注意看车,到了学校,别跟小朋友打架!”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土豆丝,还有两块肉排,都放里面了,记得热一下再吃,多吃点儿,你看你,太瘦了!”老妈把装饭盒的袋子给孟浪,送他出门。

“老师打电话说你又跟同学打架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做人要文明,这样才能善良,才是个好的艺术家!”

“你放心去考吧!我就不送你了,你要学会独立,等你上了大学家里就不管你了,让你自由发挥!”

“路上困了就睡会儿,把钱拿好了,到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没钱了一定要吱声儿啊!”

“南方天热,小心别中署,学校没有空调,要不行就出去租个房子,我不告诉你爸,你照顾好自己……”老妈在电话里说。

“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老妈说,“你爸也是为你好,其实我们都想你能在身边,这样可以照顾你。既然你想留在南方,那就好好闯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以后别跟你爸较劲。

不管做什么妈都支持你!你要照顾自己啊,我挂了,你爸快回来了……”

“好了,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买只鸡,冰箱有只王八,今天我给你们做个霸王别姬……”

“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不拦你……开车慢点儿……记得别总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孟浪合上白布……眼前似有无数道白光一起袭来,他招架不住,他强忍住悲痛,闭上双眼……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

“别难过了!”何刚搀孟浪起来,“如果伯母在世,她也不希望你这样,坚强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怎么出的车祸”孟浪手搭凉棚,遮住眼前的阳光。

“交警说当时路上的车子太多,一辆桑塔纳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刹车失灵,直接撞到你爸的车上……”

“哪儿的卡车”

“不太清楚,那个司机被前面的挡风玻璃割到了脖子,当场死亡……”

“老妈呢”

“伯母她……她……没系安全带,被惯性甩到了桑塔纳的驾驶室里,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其实,其实两辆车的玻璃都是伯母撞破的……”

“我没事儿!”孟浪说,“你先回去吧,跟着忙了半天了,我换我衣服去”,孟浪扯扯身上的病服,“一会儿我去看看我爸!”

“好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哎!对了,你拿回去帮我充一下电!”孟浪掏出手机,“我晚上过去取!”

“好的!”

不能让她陷进来

“孟浪!”孟浪刚要进门,何刚跑回来喊他,“林松的事我看报纸了,你……你一定要挺住!”

他握紧拳头,攥在胸前。示意孟浪要坚强。

“谢谢!”孟浪说,“有空帮我照看一下靳丽!我怕她……”

“没问题!”何刚说,“晚上我等你!”

“你病了你嗓子怎么了”妙姗在电话里问。

“没事儿!”孟浪说,“有点感冒!”他暂时不想告诉她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不能让她陪我悲伤,他想,她也是无辜的,所有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他不能让她陷进来陪他。他不能!

这次一定不能!

“吃药了么多喝点热水,天气冷,多穿衣服!”

“嗯!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很烦!”

“因为去日本的事儿”

“嗯!我不想去。可家里一定坚持要我去!我想离家出走,我存的钱够花好长一段时间,干脆我去青岛找你吧!”

“别!”孟浪说,“别走极端,我是过来人,真的,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如果离家出走,后果……”

“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是不想去,不想去!”她又耍上了小性子。

“再劝劝家里,父母应该不会不体谅,再说,为这事儿离家出走,不值得!”

“我想见你!”

“不!”孟浪的态度非常坚决,“现在不是时候!”

“你是不是又有别的女人了”

“别瞎说!我不会那么不坚持的,既然答应了你,那我就一定会遵守我的诺言!”

“晚上上网吗”

“过年这段时间可能上不了了”,孟浪说,“我电脑坏了。再说单位太忙,很难抽出时间,天天陪人吃饭!”

“没有给我的时间”

“当然有!电话里可以吧这样快,省时间!”

“好吧!又被你拒绝了!呜……”

“别闹了,我刚才说的你好好想想,再跟家里沟通一下,别一时想不开,等以后后悔啊!”

“嗯!那好吧!我再试试!”

林松和老妈的葬礼在同一天,那天青岛下了好大的雨。

这个地方,冬雨并不常见。

老爸一直都没醒,经过上次的抢救之后,只是暂时维持住了性命。孟浪每天都到医院陪他一会儿。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想,毕竟,这是他亲爹。如果失去他孟浪就成了孤儿。

刘总曾经来过一次,跟孟浪说先别管单位那边的事情,她说反正年前就是吃吃喝喝,好应付。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男人。就是车祸当天孟浪在财院后门看到的那个。

进门看到老爸还在睡着,她把孟浪喊到了外面。

她给孟浪介绍那个男人说是暂时给她开车的。孟浪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便不再睬他。可能觉得没趣,陪孟浪他们聊了一会儿,他借口说出去看看车子,然后,走了。

“你信命吗”刘总问孟浪。

“如果弄成现在这样子就是我的命,那我宁可不信!”孟浪说。

“那你信报应吗”

“有因必有果”,孟浪说,“这个问题太大,我说不好!”

“你也别太难过,凡事都有余地,多给自己点快乐,保持一颗平常心,坦然面对。”

“谢谢!”

“好了,我走了,你爸醒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

老爸已经昏迷了5天5夜。再有2天就是除夕夜,如果上天真有灵的话,赶紧让他醒吧,孟浪祈祷,别让他在昏睡中度过一个春节。

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刚刚离开。

孟浪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看看床上盖着被子的那卷纱布,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别扭。

如果老爸现在醒过来,他一定原谅他,孟浪想,不管谁对谁错,他都是孟浪亲爹。但是这样的要求似乎太牵强,孟浪苦笑,任何遭遇都来得猝不及防,谁知道他剩下的后半辈子会不会一直这样躺着。

恍惚之中,孟浪突然感觉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他仔细找寻,但稍纵即逝,他想不起刚才到底哪儿动了。他没来得及反应。他盯着病床静静地等待,等待下一次。

很漫长很漫长。待他打算放弃之际。突然,他捉到了那个晃动的玩意儿。

额头!没错儿!是老爸的额头!

“老爸醒了——”孟浪冲到门口喊道。

医生跑了进来,护士跑了进来。没错儿,老爸紧缩的眉头松开了。

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他的嘴角艰难地一歙一合仿佛想说什么。医生示意孟浪低头去听。他赶紧把耳朵凑过去。

“你妈飞出去了,她没事吧”老爸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出话来。

“没事儿,没事儿!”孟浪慌忙答道。

“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该逼你……咳……咳……”老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医生护士赶紧围过去。老爸好了一点儿,又示意孟浪低头。

“小,小心刘慧云,她……她……咳……咳……”孟浪摸了一把喷在脸上的带着药味儿的口水,木然地站起来,看他们忙碌。

晕厥,老爸又睡了过去。

“嘀……嘀……嘀……”心电仪发出急促的单调噪音。

“快送手术室!”医生指挥护士……

孟浪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无意识当中,看着这一切发生。又看着它离开。

孟浪根本没有任何怜惜或者疼痛甚至焦急的感觉,短短的几天里,他已经亲眼目睹了两条性命……

“节哀顺便,我们已经尽力了!”手术结束后,医生抱歉地说。

孟浪忘了他是怎样走出医院的。

他只是看到满街的路面、树木全都缀上了白花。

他看见白花纷纷飘落,他伸手去接,接到的却是一捧冰冷的浊水……

孟浪在那间空荡的房子里等到了12点。

窗外的炮声同时响起来。

天空,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朵一朵地升上去,然后焚灭。

他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绚丽的夜色。背后,依然是他最爱的湛蓝色天空。

刚才他故意关了手机,拔了座机插头。他知道妙姗正在给他电话。

并非他故意躲避。

孟浪只是不想将这寂寞时刻的无尽伤感,向她传染。

哪怕只是通过电话线,或是无线电波。

嘀嘀嘀……

孟浪沉静一下,接通。

“新年快乐!”她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新年快乐!”

“嗯音乐怎么开那么大声”

“因为快乐!”

“好吧!我也开,开得大大的!嘿嘿!”

“新的一天”,孟浪说,“新年新的一天,你想干点儿什么”

“想你!你呢”

“让你想!”

“哼!还有呢”

“如果你在身边我会抱着你让你想得更真切!”

“那好吧!你开门出来!”

“嗯”孟浪警惕起来,“开门你在哪儿”

“不告诉你,你先出来!”一种不好的感觉涌来,孟浪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打开房门。

“出来了,你在哪儿”

“哈哈哈哈……我在T城呢,傻瓜!”

“好吧!新年的第一天被你耍!哼!”

“这是我的礼物,目的是要你在新的一年笑着开始!你的呢”

“不是方的,不是圆的,可能有味道,但是你没闻过,可能是软的,但你没摸过,你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即使给了你也必须得放我这儿!必须得放我这儿,否则我不干!”

“嗯”

“这是我送的礼物,目的是要你在新的一年从思考开始!”

“那是什么我猜不到!”

“傻瓜!”

“快说,到底是什么”

“心!”

春节过后,刘总来的电话比以前勤了许多。

似乎老爸的死对她的某些行为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老爸临死的时候到底想要说什么呢不让孟浪跟着她,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定要知道答案,孟浪想,这对于他并不难,因为,他天天都能与她正面接触,直接交流。

他一定能找出倪端!他确信!

“晚上陪我出去散散心”,过了正月,上班的第一天,刘总把孟**到办公室跟他说,“你也换个心情。”

女老总真的很无耻

“前一段时间跳楼自杀的那个孩子跟你什么关系”去星巴克的路上,刘总问孟浪。

“高中同学!”孟浪说,“他不是跳楼的,是失脚掉下去的!”孟浪强调。

“听何刚说是因为她女朋友。”

“也不全是!”孟浪说,“可能活够了!”他没必要跟她说太多林松的事儿,所以,孟浪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地喝着咖啡。

“慢点,别喝太多,伤身体”,她把孟浪的意大利咖啡壶拿开。“你怎么不加糖”

“这种咖啡就是不加糖的!”

“苦不苦”

“生活就是这个味道,质感很好,比甜的真实!”

“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她扣住孟浪的手。

“也比你想象中愤怒!”孟浪猛然抽出。

“你头发留了多长时间”,她没话找话,“长头发很适合你!”

“小时候不就留着么!一直没剪,一直这么长!”孟浪指指肩膀。

“走吧!”她起身,“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在路上跑了很久,孟浪在她的指挥下把车开到东郊的城边。那是一家没有名字的酒吧,不太大,但人很多。基本上都是男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舞台正在表演**。

四个身材火辣的骨感美女正扭着腰肢,一件一件地往观众席上扔衣物。

孟浪当即愣住,她怎么带他来这种地方

“大瓶干红,再来半打嘉士伯!”找个角落坐定,她吩咐侍者,看样子,她是这里的常客。

“这种地方不适合我!”看她坐下,孟浪扔站着说。

“先坐下!”她命令孟浪,“我给你讲讲我跟你爸你妈的事情。”

“我跟你爸你妈决不只是简单的同学那么简单”,看孟浪坐下,她说,“28年前我就认识你爸,后来才认识你妈的。那时候你爸跟你一样,英俊潇洒,呵呵,那时候我才是他女朋友!”

她猛喝一口,“你妈是通过我认识你爸的,你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后来你爸就喜欢上你妈,把我甩了……”她又倒满一杯。

“少喝点儿!”孟浪拦她。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吗”她问孟浪,孟浪摇头。

“呵呵”,她苦笑,“我为你爸打过一次胎,哈哈”,她的笑有些变态,“不太顺利……从那儿以后就不能生育了……其实我知道这才是你爸甩我的真正原因!”她皱起眉头看了孟浪一会儿,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爸找我帮你安排工作的目的!”

“嗯”

“他无非就是怕我报复他,让你盯着我!”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

“你比你爸年轻时还惹人喜欢!我认你做儿子吧!”她突然又抓住孟浪的手,“我不会害你,我会养活你,你不用再上班了,在家安心画画……”

“不!”孟浪挣脱开,站起来,“我走了!”

“我比你爸有钱!”她追到门口。掏出口袋里的钱包,打开,抓出大把大把的票子。在孟浪眼前晃了晃。

“你……”孟浪刚想指责,她突然冲过来,抱住他。他拼命挣扎,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

“你喝多了,回去吧!”因为要开车,孟浪并未喝酒。

一路上都很沉默。谁也没再说话。只有路边漆黑的风景,还在车头灯的笼罩下,束成猛烈的一束,跟柏油路捆在一起。一接一接搭起来,搭成回城的归途。

“跟我上去!”快到她家楼下,她突然又扑过来。道路扭曲了一下,孟浪尽量控制住,把车刹住。

“我把这辆红旗送给你!”看孟浪打开车门,她说。

“你还不如路边找个要饭的!”孟浪说,“带他会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也不见得比我差!再说,你还不用送红旗,送自行车就行了!”说完,他磅地一声把车门摔上。留下她一人,转身离开。

老爸的葬礼之后。孟浪退房搬回了家。

门上有靳丽给他的留言条,说她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手机也没开,有空给她打电话。

电话通了,也没说什么。靳丽平静了许多,只劝孟浪别伤心,最后她说没参加孟浪父母的葬礼很过意不去。没事儿,孟浪说,摊上这种事儿谁都不好过,别想太多,别太自责了,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

一觉睡到中午。

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夹杂着窗外的阳光,迎面扑来。

“喂!谁”孟浪下床揉着惺忪的双眼问。

“孟浪!”是何刚,“你被单位开除了,你快过来看看!”

“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快过来吧!”

“好的!等着,我马上就到!”。

孟浪径直冲进刘总办公室。

“这是关于开除你的通报”,看孟浪进来,她拿过一张纸,“你最近状态不好,公司其他几个董事很不满意,这是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

“不用说了,我明白!”

孟浪简单收拾一下,装了一只瓦楞纸箱,跟何刚道个别。然后出了门。

无所谓,孟浪想,反正老子本来就不想干!

“喂!孟浪,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记得说话啊!”刘总追出来喊孟浪,他回头看了一眼。

刘总臃肿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肥得像一挂等人来买的白花花的猪肉。

不知羞耻!孟浪在心里骂了一句,扭头离开。

到家的时候,孟浪发现院里挤满了人,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烧焦木头的味道。他掰开人群钻进去。一辆消防车正对准5楼的一个窗口喷射上去。

那不是他家么

孟浪赶紧冲过去。楼下,俩消防警察拦住他。

“让我进去!那是我家!”孟浪吼道。

“谁家都不让进!”警察严肃而绝情,“现在很危险,你不想活了!”

他们一直等火扑灭才放开孟浪。

孟浪跑上楼去,门里已是狼藉一片,面目全非。

煤气爆炸!侦察现场之后,警察说。

根本就不可能!孟浪说:“我他妈都半个多月不生火做饭了,根本就不可能!”

可结果就是这样的!他们说。

小,小心刘慧云,她……她……

孟浪好像受了某种神灵的指示,突然之间明白了老爸死前那话的含义。妈的!这老太婆给他讲的原来都是真的!操!她这是打击报复……

孟浪出门打车,直接去了建工集团。

看他回来,她似乎有些意外,“找我有事”她问。

“我家着火了!”孟浪说的出其不意,他想看她反应。

“要……”她稍一停顿,“啊!严重吗”她站起来,假装震惊,“烧得严重吗要不要帮忙”

“帮你妈了个逼!”孟浪指着她的鼻子,“这辈子不让你段子绝孙我还真不痛快!哈哈哈……”

孟浪仰天长笑,“你他妈活该!你他妈是个畜生……”

孟浪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拖了出去。

老妈生前学校的领导,她的学生,老爸单位领导,城建集团老爸生前的同事,统统赶来问候,要为孟浪捐款。他一一拒绝。他不想依靠任何人。不管发生什么,即使天塌下来,孟浪想:我他妈也要一个人抗着!

他不会这样趴下的!我想,这不是他最终的命运。

他的命中全他妈都是春天!

何刚问孟浪有什么打算。他摇摇头,“本打算回来沉静一下,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孟浪说,“也许当初不应该离开湖州,我该一直死磕下去!”

“也不能太极端!”何刚掏出5千块钱,“我没有太多,你别嫌少,算弟弟我借给你的!”

他塞给孟浪。

“不!”孟浪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孟浪搂住他,“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给!”他给孟浪一根烟。

“我想起一个人来!”孟浪说。

“谁”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他叫陈矛!矛盾的矛。呵呵,知道么我跟他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可是最后,他为一个女人坑得我好惨啊!”

“算了!”何刚说,“你不是说过吗!名字叫重了没关系,做人千万别重了!”

“对!”孟浪点点头,“做人千万别重了!”

孟浪把家里没烧掉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

老爸老妈生前一共留了20多万,孟浪转存一下,另换了一本新的存折,揣进口袋。

去找妙姗

孟浪送妙姗的那些油画还在,都是毫发无损。

他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些**的桌子、椅子都烧光了,而这卷薄薄的宣纸却能幸免遇难。

也许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孟浪想,如果真有命的话。妙姗也许就是他命中的天使。

孟浪决定去找她。顺便出去散散心。他跟靳丽见了最后一面,告诉她他要离开。如果有事情可以找何刚。孟浪给她留了何刚的电话。然后又跟何刚见了一面,说了类似的话,给他留了靳丽的电话。

孟浪同时拒绝了他们送行。

他说他要单独离开。安安静静地,不打搅任何人。同样,他也没有告诉妙姗。他已经好多天没跟她联系了,起火那天,因为走得匆忙,孟浪把手机遗忘在房间里……

到了T城,安顿下来,再告诉她,孟浪想,即使现在给她电话也说不清楚。

他像来时一样:能望见海的二楼,火车站旁麦当劳从东边数第三个靠窗的位子,麦香鱼和大杯可乐不加冰。

如果再遇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和她爸爸,孟浪想他还会不会编造那个动人的美人鱼的故事

如果放在现在的心情下,他是否还会安慰她说海是蓝色的

他想,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心情变了。

眼前的阳光慷慨地恩赐这片沙滩这片海水以灵性。

可如果没有灵性,或者所有的人都没有人性,这个世界是否会公平一点儿……

卧铺,铺在路上。

房子,走在铁上。脚,锈在腿上。

孟浪拉上窗帘。透过昏暗的灯光窥视整节车厢。

在他眼前晃动的是一个新鲜的人群,他喜欢看他们坐着,站起来,倒开水,泡方便面,打扑克,天南海北地穷吹,你涌我挤地上厕所,悠闲地嗑瓜子,斜着身子看书,洗脸刷牙,甚至睡觉……

孟浪羡慕这样的生活,惬意而舒适,简单而朴实。

可这样的生活究竟离他有多远为什么他过不了为什么选择了艺术就注定要跟他们分道扬镳难道他被他们排斥在外?还是他被自己排斥

孟浪不喜欢身后的这座城市,不喜欢那儿强硬霸道的亲情,参杂了太多水分的人情、麦当劳、超市、钞票和贫穷的夜生活。

很多时候,他是一个不由自主的人。

孟浪摆脱不掉生活中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总是接憧而来,为什么它们每次都那么慌张,捎带着如此之多的心情、陌生、新鲜、刺激和形容词。

其实他要得很简单。他只想跟其他活着的人们一样——衣食无忧、一日三餐、有情有意、单调而机械、单纯而满足。

到底是什么指引了他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恐惧为什么对于幸福的一切,他总是那么难以把握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表情严肃地审视这儿的人民和天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他教育得如此复杂为什么要让他如此狼狈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孟浪在内心里愤骂。

他喝一口酒,强迫自己沉静,想一些更久远的事情。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生活怀有敌意那扇精神的门窗何时关闭又何时开启

孟浪总是乐于思考这样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正如他油腔滑调却不失原则,精神抖擞却不经常笑。

他是寄生于皮肤内侧的伤口,孟浪说,我是尘世的虫子,房门的钥匙,某个女人懵知懵懂的美妙的影子……

车门突然打开,继而合上。

一阵冷飕飕的风进来,继而散开。

孟浪扭过头去,透过窗帘的缝隙,济南已远——窗外有很好的夜色,他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样子,完全沉醉在自己晕眩的时间里。

对面的女人很真切,她转过脸冲窗外笑了笑。她应该是个健康而寂寞的女人,否则她不会傻傻地坐了半天,一声都不吭。孟浪这样想。好多次他都有开口说话的冲动,但他始终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穿过两个座位之间稀薄的空气,拼命地嗅她的味道。

其实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宠儿,每个人的掌心都有一个圈儿,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应该打扰别人。不能!因为他也不希望别人打扰。

当然,妙姗是个例外。

到达T城,已是中午。安排好住处之后,孟浪照妙姗上次告诉他的送蛋糕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孟浪算准了,今天是星期二,她的父母应该都在上班,而她,因为下午没课,所以肯定还在睡觉。

这都是她告诉孟浪的,这是她的习惯。

孟浪在楼下转悠了半天,犹豫着该怎样告诉她他已经来了,未经任何人的同意就这样来了。

孟浪感觉到了兴奋。

不知道为什么,孟浪只觉得心口有把烧烫的铁壶正不依不饶地往下浇着开水,在他瑟瑟发抖的体内,漾起一股火辣辣的热流。

孟浪有些紧张。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您稍候再拨!”陌生的声音冰冷而干脆。一刹那,他的恐慌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失望、伤感和遗憾。

上哪儿了呢孟浪想,她平时可都是24小时开机的。

要不先上街转会儿,孟浪又想,还是晚一些再说,这样贸然上去断然是不可以的。虽然他看过她的照片,但是对于真人他却一无所知。再说了,妙姗也并未见过他。孟浪也从未给她看过照片。这样相见,定是大眼儿瞪小眼儿。

想了一下,绕过那栋高楼。孟浪决定出来。

他沿着花坛一直走到门口,刚一抬头,突然,一辆白色轿车急驶而入,躲闪不急,他只好就地一窜,跳将过去……

嘎——伴随清脆的一声刹车,孟浪被车光滑的车头顶盖重重地铲到玻璃上,打了个滚儿,滚落到地上。

“怎么样摔着没有”车上下来一位绅士,搀起孟浪,关切地问他。

“你说摔着没有”孟浪揉着疼痛的胳膊说,“你要再快点儿,我没准儿还在天上飞呢!”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他有些抱歉地说,“这是我名片,我给你叫辆车,先送你去医院。一会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付账!”说着,他招呼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跟司机嘀咕几句,塞了20元钱。

“我真有急事!”他钻进汽车,“我就住这个院儿,你放心!”他指指旁边的门卫,门卫点点头,“我等你电话!”

“妈的!”看看红肿的胳膊肘。孟浪开玩笑道,“这堆爱国主义的骨头被外国的破烂玩意儿给撞了,这下亏大了!”

“三菱吉普!”出租司机瞄他一眼,笑了笑,“这个院儿里的人狂有钱!刚才那位前两天家里小孩跑了。光登报就花了不少!”

“是么钱多烧的!”

“呵呵,有钱人家小孩金贵,要不怎么叫千金!”

“啊!还是个女的”孟浪有些好奇。于是便问,“为什么跑了”

“没说!”

“哎——!”司机沉默了半晌,突然转过头来问孟浪,“要不要我帮你多扼他点儿多出来的咱们三七分”他咧开嘴,孟浪看到一口歪七趔八的黄牙在冬日的阳光下烁烁生辉。

“免了!”孟浪说,“其实我没事儿,就是蹭破点儿皮!”

“要不咱们二八分!”他说,“我看你是外地人怕你被欺负才帮你,我弟弟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内科,我找他帮你开证明,多扼个几千块钱没问题!”

“算了!”孟浪笑笑,“好同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照完片子,拿了点儿药,孟浪径直出了医院。

刚来的时候他就掉向了,再加之方才的一撞,此时更是不知东南西北。他四处看了看。

西方的太阳正在他意识中的南方沉沉而落。

孟浪找了个电话亭,按名片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哪位”接电话的正是他。

“你好,陈先生么我是刚才被你撞的那个,我刚在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就别过来了,忙你自己的事儿吧!”想想刚才出租司机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家里孩子离家出走,身为父母,那是多么大的事儿啊!

这跟他现在的处境多少有些相似,孟浪心想,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这突然一下子从身边消失了,谁他妈能拧得过劲儿来!

这样想着,不觉心头一酸……36去找妙姗

孟浪送妙姗的那些油画还在,都是毫发无损。

他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些**的桌子、椅子都烧光了,而这卷薄薄的宣纸却能幸免遇难。

也许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孟浪想,如果真有命的话。妙姗也许就是他命中的天使。

孟浪决定去找她。顺便出去散散心。他跟靳丽见了最后一面,告诉她他要离开。如果有事情可以找何刚。孟浪给她留了何刚的电话。然后又跟何刚见了一面,说了类似的话,给他留了靳丽的电话。

孟浪同时拒绝了他们送行。

他说他要单独离开。安安静静地,不打搅任何人。同样,他也没有告诉妙姗。他已经好多天没跟她联系了,起火那天,因为走得匆忙,孟浪把手机遗忘在房间里……

到了T城,安顿下来,再告诉她,孟浪想,即使现在给她电话也说不清楚。

他像来时一样:能望见海的二楼,火车站旁麦当劳从东边数第三个靠窗的位子,麦香鱼和大杯可乐不加冰。

如果再遇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和她爸爸,孟浪想他还会不会编造那个动人的美人鱼的故事

如果放在现在的心情下,他是否还会安慰她说海是蓝色的

他想,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心情变了。

眼前的阳光慷慨地恩赐这片沙滩这片海水以灵性。

可如果没有灵性,或者所有的人都没有人性,这个世界是否会公平一点儿……

卧铺,铺在路上。

房子,走在铁上。脚,锈在腿上。

孟浪拉上窗帘。透过昏暗的灯光窥视整节车厢。

在他眼前晃动的是一个新鲜的人群,他喜欢看他们坐着,站起来,倒开水,泡方便面,打扑克,天南海北地穷吹,你涌我挤地上厕所,悠闲地嗑瓜子,斜着身子看书,洗脸刷牙,甚至睡觉……

孟浪羡慕这样的生活,惬意而舒适,简单而朴实。

可这样的生活究竟离他有多远为什么他过不了为什么选择了艺术就注定要跟他们分道扬镳难道他被他们排斥在外?还是他被自己排斥

孟浪不喜欢身后的这座城市,不喜欢那儿强硬霸道的亲情,参杂了太多水分的人情、麦当劳、超市、钞票和贫穷的夜生活。

很多时候,他是一个不由自主的人。

孟浪摆脱不掉生活中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总是接憧而来,为什么它们每次都那么慌张,捎带着如此之多的心情、陌生、新鲜、刺激和形容词。

其实他要得很简单。他只想跟其他活着的人们一样——衣食无忧、一日三餐、有情有意、单调而机械、单纯而满足。

到底是什么指引了他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恐惧为什么对于幸福的一切,他总是那么难以把握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表情严肃地审视这儿的人民和天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他教育得如此复杂为什么要让他如此狼狈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孟浪在内心里愤骂。

他喝一口酒,强迫自己沉静,想一些更久远的事情。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生活怀有敌意那扇精神的门窗何时关闭又何时开启

孟浪总是乐于思考这样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正如他油腔滑调却不失原则,精神抖擞却不经常笑。

他是寄生于皮肤内侧的伤口,孟浪说,我是尘世的虫子,房门的钥匙,某个女人懵知懵懂的美妙的影子……

车门突然打开,继而合上。

一阵冷飕飕的风进来,继而散开。

孟浪扭过头去,透过窗帘的缝隙,济南已远——窗外有很好的夜色,他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样子,完全沉醉在自己晕眩的时间里。

对面的女人很真切,她转过脸冲窗外笑了笑。她应该是个健康而寂寞的女人,否则她不会傻傻地坐了半天,一声都不吭。孟浪这样想。好多次他都有开口说话的冲动,但他始终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穿过两个座位之间稀薄的空气,拼命地嗅她的味道。

其实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宠儿,每个人的掌心都有一个圈儿,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应该打扰别人。不能!因为他也不希望别人打扰。

当然,妙姗是个例外。

到达T城,已是中午。安排好住处之后,孟浪照妙姗上次告诉他的送蛋糕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孟浪算准了,今天是星期二,她的父母应该都在上班,而她,因为下午没课,所以肯定还在睡觉。

这都是她告诉孟浪的,这是她的习惯。

孟浪在楼下转悠了半天,犹豫着该怎样告诉她他已经来了,未经任何人的同意就这样来了。

孟浪感觉到了兴奋。

不知道为什么,孟浪只觉得心口有把烧烫的铁壶正不依不饶地往下浇着开水,在他瑟瑟发抖的体内,漾起一股火辣辣的热流。

孟浪有些紧张。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您稍候再拨!”陌生的声音冰冷而干脆。一刹那,他的恐慌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失望、伤感和遗憾。

上哪儿了呢孟浪想,她平时可都是24小时开机的。

要不先上街转会儿,孟浪又想,还是晚一些再说,这样贸然上去断然是不可以的。虽然他看过她的照片,但是对于真人他却一无所知。再说了,妙姗也并未见过他。孟浪也从未给她看过照片。这样相见,定是大眼儿瞪小眼儿。

想了一下,绕过那栋高楼。孟浪决定出来。

他沿着花坛一直走到门口,刚一抬头,突然,一辆白色轿车急驶而入,躲闪不急,他只好就地一窜,跳将过去……

嘎——伴随清脆的一声刹车,孟浪被车光滑的车头顶盖重重地铲到玻璃上,打了个滚儿,滚落到地上。

“怎么样摔着没有”车上下来一位绅士,搀起孟浪,关切地问他。

“你说摔着没有”孟浪揉着疼痛的胳膊说,“你要再快点儿,我没准儿还在天上飞呢!”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他有些抱歉地说,“这是我名片,我给你叫辆车,先送你去医院。一会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付账!”说着,他招呼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跟司机嘀咕几句,塞了20元钱。

“我真有急事!”他钻进汽车,“我就住这个院儿,你放心!”他指指旁边的门卫,门卫点点头,“我等你电话!”

“妈的!”看看红肿的胳膊肘。孟浪开玩笑道,“这堆爱国主义的骨头被外国的破烂玩意儿给撞了,这下亏大了!”

“三菱吉普!”出租司机瞄他一眼,笑了笑,“这个院儿里的人狂有钱!刚才那位前两天家里小孩跑了。光登报就花了不少!”

“是么钱多烧的!”

“呵呵,有钱人家小孩金贵,要不怎么叫千金!”

“啊!还是个女的”孟浪有些好奇。于是便问,“为什么跑了”

“没说!”

“哎——!”司机沉默了半晌,突然转过头来问孟浪,“要不要我帮你多扼他点儿多出来的咱们三七分”他咧开嘴,孟浪看到一口歪七趔八的黄牙在冬日的阳光下烁烁生辉。

“免了!”孟浪说,“其实我没事儿,就是蹭破点儿皮!”

“要不咱们二八分!”他说,“我看你是外地人怕你被欺负才帮你,我弟弟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内科,我找他帮你开证明,多扼个几千块钱没问题!”

“算了!”孟浪笑笑,“好同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照完片子,拿了点儿药,孟浪径直出了医院。

刚来的时候他就掉向了,再加之方才的一撞,此时更是不知东南西北。他四处看了看。

西方的太阳正在他意识中的南方沉沉而落。

孟浪找了个电话亭,按名片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哪位”接电话的正是他。

“你好,陈先生么我是刚才被你撞的那个,我刚在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就别过来了,忙你自己的事儿吧!”想想刚才出租司机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家里孩子离家出走,身为父母,那是多么大的事儿啊!

这跟他现在的处境多少有些相似,孟浪心想,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这突然一下子从身边消失了,谁他妈能拧得过劲儿来!

这样想着,不觉心头一酸……

那是个很不错的美女

“别!别这样!”陈先生说,“你在哪儿还在医院吗白天真的有急事,不管怎么说,至少得当面陪个不是!”

“也没什么是不是的”,孟浪说,“人没事儿就好!”

“那我请你吃个饭吧!”他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推辞不却,孟浪只好答应下来,告诉他我在医院门口等他。

趁他没到,孟浪又给妙姗打了个电话。

还是关机。

妈的,这丫头怎么回事儿难道知道他要来,故意躲着不可能!孟浪旋即又想,她想见面都不止一回两回了,再说,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要来。

难道是前些日子没跟他联系上,一气之下换了号码

想想这更不可能,她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干脆明天再说吧,孟浪想,反正这次出来有的是时间,最后要是实在不行,那就直接去她家敲门。

她家她家的那个小区陈实秋

不知怎么孟浪心里突然咯登一下子。他赶紧掏出名片。

没错儿,就是这名字,陈实秋!下午撞他的那个人。

陈——实秋,陈——妙姗。

会不会……

孟浪正想着,一声清脆的汽车喇叭传来,他抬眼望去,看到那辆三菱吉普停在了路边,紧接着,孟浪看到他伸出半个脑袋,冲他招手。

陈实秋是个健谈的人。两杯酒下肚,话变得尤其多。

因为之前一直猜想他有可能就是妙姗的老爸,所以,每次出言孟浪都表现得小心翼翼。

“您是搞艺术的吧”他盯了孟浪许久,然后指着他的长发问。

“曾经是!”孟浪说,“不过早就不是了!”

“怎么呢结婚了”

“那倒不是!”孟浪笑笑,“心理还不成熟,结婚怕害了别人!”

“呵呵,你很幽默,也很有责任心!”

“责任心每个人都该有,只是有时候生活并不必需要!”

“小伙子!”他伸过手来拍拍孟浪的肩膀,“别把话说得太满,别太悲观,年纪轻轻的应该有点斗志!”

“我明白!”孟浪说,“你说的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吗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经验也是相通的!”

“也许吧!”孟浪说,“能问你个事儿么”他一直惦着白天出租司机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再加之他跟妙姗都姓陈,所以孟浪想弄个究竟。

“什么”他放下酒杯。

“今天下午去医院的路上,开出租那哥们儿说你家小孩离家出走了,还登了报纸,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嗨!”

孟浪本以为他会叹口气感慨万千地向他诉苦,没想到他竟然表现得异常兴奋,“弄错了!”他仿佛刚捡了个钱包那般开心,“那是我们院里最有钱的那家,他们家狂有钱,可谁也弄不明白那孩子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呢,呵呵,没准儿跟哪个野种私奔了!”

“你幸灾乐祸的样子很让人恶心!”孟浪说,“你跟他们家大人有仇吧,怎么那么大反应!”

不管谁家的孩子,你丫都不至于乐成这样吧。孟浪想,坏人他见多了,表面跟个人似的,心里面连狗都不如的他倒没怎么见过。操你大爷,孟浪又想,对你这种人绝他妈不能客气。

“你说错话了吧!”他脸拉下来,“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又怎么了”孟浪还是毫不留情,“刚才你还跟我讲责任心,讲斗志,我觉得全他妈都是扯淡!”

“你没喝多吧我听你口音一点都不像青岛人,你不会是他们家亲戚吧”他已经怒了,孟浪看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青岛人就得说青岛话喝多了不能说人话”

“说了你也不明白!”他放松口气,“我今天请你吃饭是赔礼道歉的,因为我撞了你。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反正饭也吃饱了!”孟浪拍拍肚皮。

“落井下石”

“不至于!”孟浪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只是还有点儿良心!”

“良心”他似乎受了刺激,“要不是陈为军压着,我至于三年翻不了身评不上正科长吗”

他有些激动,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陈为军的女儿叫什么”孟浪问。

“你不是他们家亲戚”

“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那你他妈刚才跟我急什么妈的!吓我一跳!”他挥袖擦汗。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有正义感的旁观者!”

“少见!”他笑笑,“别管太多闲事,弄不好要吃亏的!”他说。

“没少吃!”孟浪说。

“你没看报纸”他问。

“我今天刚到T城,接着就被你撞了,然后就去了医院,哪儿有时间看报纸”

“你来T城干吗到我们院儿找谁”

“一个朋友!”孟浪说,“你还没告诉我离家出走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

“这么关心”

“那当然!”孟浪说,“长头发的好奇心都很重!”

“呵呵,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真可惜了,比陈为军他老婆顺眼多了!”

“他叫什么”

“陈妙姗!”他说,“前些日子还听说要出国……”

孟浪一时无法形容这是意外还是必然。本以为陈妙姗都是跟他开玩笑的,没想到她会来真的。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孟浪想,难道事情都是发生在火灾之后

也许吧!孟浪安慰自己,她肯定联系过他。

肯定的!

突然之间,孟浪似乎能感觉到她离开T城时的那种失意落寞的心情。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失踪了。但等他醒悟过来,再度出现,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失踪了。

生活总在反反复复,像只狠心的钟表,转过夜里12点,再转半圈儿,又转回来。人们无法奢望时间定格,人们只能祈求每一次的轮回都有新的发现、新的表情。

但是否是新的就能尽如人意

如果你说是,那我告诉你,我可以认为你蠢得像头驴!

孟浪排除了所有能与陈妙姗联系上的不客观因素,最后,他回到了网上。

孟浪知道去她家也是惘然,要不他们不会登报。

那天的网速慢得出奇,跟孟浪急切的心情成反比,在他奔如泛滥江水的内心世界里,像只被人剪掉鳃鳍的再也冒不出泡泡儿的将要死去的鱼。

孟浪慢慢地游到时间对岸,在时间之外,打开他的明天。

如果她不在,他可能永远都走不到明天,孟浪想,可如果没有明天,他该怎么活她又会怎么活

孟浪能隐约感觉到对她的挂念,他不知道那是爱情还是什么别的感情,他说不好,他曾经无数次地拒绝她想见面的请求,他幻想他曾经在她心里碎了无数次,因为这个,或者因为他之前的那些女人。

孟浪忐忑不安地等待邮箱打开的那个瞬间。

那里面有他们曾经的一切,有他们的相识、相知和默契。

那些写满关切、理解和信任的扇着翅膀的邮件此刻是否还保持着鲜活牵着它们的小手儿,孟浪的心情是否还能与之翩翩起舞这一切都还在么她是否还在等他……

孟浪: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失去了你的消息。

你为什么不开电话发生什么了你家的电话为什么接连几天没人接我只能猜想你们举家迁移,或者突然换了电话,而没有及时通知我。

我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

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先不跟你说。如果你看到我的信,记得联系我。我的幸福跟你拴在一块儿!

孟浪:我跟家里吵架了,他们还是那样,坚持让我去日本。

其实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实话。

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去日本是因为不想离开你。虽然,我们并没有见面,但我一直觉得我跟你天天都在一起。你别笑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爱你,没有骗你,你一直都在我,心里。

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你能明白,你只是不承认!

按照计划我只剩下今明两天了。你到底怎么了你看到我的信了吗你开机啊!你个混蛋!你死哪儿去了你怎么突然不跟我联系了你别跟我捉迷藏好吗我在找你,你赶紧出来!!

孟浪:我颓废到了极点,我已经不能再等了。

你听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我打算离家出走了,我已经买好了车票,时间是明天,地点是青岛。

我想去找你,可我说不好,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在。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知道你死哪儿去了,我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

但愿离开之前你能看到我的信。

与美女相约

最后一封邮件来自大前天,这么说妙姗已经到了青岛。

孟浪冲出网吧,给何刚打了个电话。因为是后半夜,所以他的声音有些迷糊。

“喂!是我!”

“孟浪,下午有个漂亮女孩来公司找你,说是你朋友!”一听是孟浪,这小子马上清醒过来。

“她现在在哪儿”孟浪问。

“我跟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你去T城的事,听完之后她就走了,好像挺难过的!”

“你他妈怎么不帮我把她留下”孟浪有些兴奋,又有些着急。

“这——这——我怎么留人家是女孩!”何刚有些为难。

“知道她住哪儿么”

“不知道!她是谁”何刚问。

“先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回青岛,回头告诉你,如果她再来找你,一定帮我留住,一定!”

“好的!路上小心!”

……

孟浪匆匆忙忙奔回酒店,抄起行李,寄存到火车站,赶当晚的最后一班列车,直驱青岛。

一宿没睡,他望着窗外荒芜的夜色,一直等到天亮。

孟浪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他只感觉点点冰凉的液体肆无忌惮地飘落到心上。孟浪顿生一股寒意。他拢紧身上的衣服,抱着干瘦的躯体,焦急等待将要来临的新的一季。

春天就在眼前。

来路的风景就像一场宗教仪式,有些干净的淋了雨,有些不干净的也淋了雨……

孟浪在街上晃荡到深夜,在何刚的陪同下,跑遍了青岛几乎所有三星级以上的宾馆。他并没有告诉何刚更详细的情况,他只是说陈妙姗是他朋友,一个关乎他未来和幸福的朋友。

何刚没有多问。

他可能想歪了,孟浪想,在多数人看来,男人和女人永远脱离不了暧昧的干系。这是正常的。

当然,他们实际上是纯洁的。至少是单纯的。

孟浪并没想过找到陈妙姗将会怎样。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想。他已经支离破碎,他已经在那些过往的女人青春的**上,焚灭了他自己的青春。

他已经老了。

他只是在找一个突然失踪的朋友,他只是担心她。

事情就这样。它非常简单,一点儿都不复杂。

“我跟她说你去了T城,她会不会……”其实孟浪明白何刚的意思,他知道他想安慰他。

可孟浪需要么他在这儿意外失去了一个童年的伙伴、两个亲人,现在又错过了陈妙姗,他还需要安慰么除了真实地面对这摊狗屎一样的生活,其他的全他妈都是多余的。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何刚问。

“帮我找个网吧!”孟浪说,他突然想起他虽然看了她的信,但并未给她回复。不管怎么样,他想。哪怕她真的从此消失,再也不见,也得给她回个话,至少他要让她知道他会一直找下去,无论她是否还在等待。

网吧的人很多,孟浪给自己的希望也很多。

长吁一口气。

新的mail。寄自昨天夜里,让孟浪无法平静的标题:亲爱的,我不哭,你也不许哭……

她的文字第一次夹杂这么多的忧伤和静谧……

孟浪: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哪怕只是给你一点点的安慰。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很乱。我去过你上班的地方,你的同事跟我说了你和你家的事,还说你去了T城。

想必你已经到了。

唉!你知道我的事吗我已经离家出走了。我跟爸爸妈妈哀求了无数次,但是无效,他们坚持让我去那个我不喜欢的鬼地方。

其实,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我好像是不存在的,或者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而只能遵从他们的意图,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我好烦恼,所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这样做了。我原本是没什么打算的。你是知道的,我跟你认识了2年多,我唯一信任的人是你,唯一能让我幸福的人,也是你。

放心,我不会逼你。

给你写完这封信我就要走了,离开你的故乡,离开那个烟熏火燎之后再也没有一点生气的你的家(昨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坐了一夜,烧了2000元钱,祈求你能平平安安)。

再过2个小时我就走了,你也保佑我吧,保佑我们总能相逢!

我的下一站是北京。

我会在那儿等你的消息。不管你在T城是否见过我的家人,也不管他们是否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会等你的。另外,我在北京不会待太长时间,暂时过渡一下吧,如果这期间你能看到我的信,一定记得跟我联系!我天天都会上网收信的!

我会一直等你!我是你的!

最后,我不想再说了,我只希望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不哭,你也不许哭……

孟浪强迫自己表现得像个男人。他点一根烟,把眼里即将涌出来的泪水挤了回去。

“帮我个忙!”孟浪转身对何刚说,“你帮我弄一张明天一早飞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我给她写封信,你先回去,天亮之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弄好了,我过去取!”

孟浪把何刚送出网吧,在外面又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以后各自多保重之类的话,然后,看着他离开。

何刚走了之后,孟浪回网吧给陈妙姗写了回信。

亲爱的姗:对于之前的事儿,我不作任何解释。你现在还好么我非常挂念你。真的!

非常抱歉,我不该对你隐瞒。但我相信你能体谅,我只是不想让你分担我的忧伤。

其实,在T城,我并未见过你的家人。

那天下午我在你家楼下晃悠,你的手机关机,结果,我出门的时候被车子撞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儿,只是一点皮外伤。

我现在在青岛给你写信,我是回来找你的,可你已经走了。

我刚刚托朋友帮我订机票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中午就能过去。你在哪儿呢北京那么大,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上网看到我写给你的这些字。

咱们先来个小小的约定好么

明天晚上8点,三里屯酒吧街,那里有一间叫“黑屋”的酒吧,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你,如果你能到,那当然最好,如果你万一没能看到我给你的这封信,那咱们就通过mail再约。

我保证在北京找到你。

你要等我,所有的事情等见了面再说……

街上的寒风冷飕飕地钻进衣领。

孟浪找一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要了半打青岛啤酒,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独自狂饮。

他没有别的意思,他也不想发泄逃避或者隐藏什么。

他是个青岛人,他不喜欢这里,但他喜欢这里的水。

北京的夜,天空是黑的,街灯昏暗。

心里没有路,也没有表情。

孟浪悠然地穿过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绕过拥挤的车辆,扎起头发,捆住心灵搏动的那些声音。

许多曾经清晰的感觉都在模糊,有些新鲜的,穿了沧桑的外衣,躲在这里,正跟一杯浊酒恋爱,跟所谓的自由,胡搞。

孟浪在黑屋坐了很久。

屋里很吵,桌腿儿的底部积了厚厚的灰尘。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风。

没有风的感觉是一种绝望,这还是其次的,没有风,音乐可以轻易地把情绪划破。

可他不想这样,所以喝完那杯扎啤,孟浪出了门。

紫色天穹下,人群的影子来回走动,飘忽不定。

孟浪艰难地将心头的万千思绪掐灭,就着方才此起彼伏的音乐的节奏。伏击在灵魂内侧。

孟浪的大脑开始充血。

同时开始的另一个瞬间,他看到街道的另一侧,匆匆忙忙走来一个女人。

她有修长的头发,娇小的身材。她在他的对面停下,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来,又看他一眼,问他,“你是——孟浪”

“你怎么知道”孟浪有些惊讶。

“我是陈妙姗!”她说。

与妙姗夜聊

“我知道你是陈妙姗!”孟浪说,“可你怎么知道我是孟浪难道我脸上带相”

“感觉对了就对了!”她说,“跟我想象的一样!”

“什么一样”孟浪问,“你指的是现在的情景,还是咱们相互之间此刻的平静”

“都一样!”她笑笑。孟浪发现她比照片漂亮许多,只是稍稍有些憔悴。

“进去坐吧!”孟浪说,“外边冷!”她跟孟浪进了酒吧,孟浪另要了两杯扎啤和一篮爆米花。

然后彼此沉默无语,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静静地对视着。

“说说现在的感受!”孟浪起了个头儿。

“我很难过!”她说。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

“亲爱的,我不哭,你也不许哭……”孟浪抄袭她的原话,把手伸过去,拍拍她的手。

“没想到你这么高!”她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矮!”孟浪说,“你觉得高矮很重要么其实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大街上的旗杆虽高,可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选风向,飘扬!”

“贫嘴!”

她撅起小嘴儿。“我喜欢你的贫嘴!!”

“你跟我学坏了!”孟浪举起酒杯跟她碰一下,“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我教唆了你!”

“教唆我什么”她问。

“离家出走!”

“我是自己决定的,跟你没关系!”她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孟浪说,“可如果当初没认识我,你也许活得很开心!”孟浪独自喝一口。

“我现在就很开心!”

“但是这种开心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

“嗯”

“我在T城听说过你的事儿,你成名人了,大街小巷正在散播你离家出走的消息。你爸登了报纸,据说,酬金不菲!他们可能很着急,你爸你妈身体都还可以吧,别因为这个出点儿什么意外!”

“他们活该!”她咬咬牙说。

“这么可恨”孟浪说,“我曾经也跟家里闹得夭翻地覆,可一旦突然失去了,心里就开始难受!你体会过么”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送我回家,拿我换酬金吧!”

“我跟你说过N多遍,我当你是我自己,我怎么能出卖自己心里的肉呢!从今天开始,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我要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孟浪想他当时真诚极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感动。

“我愿意!”她轻声说,反过手来,把孟浪的手压在下面。

“我现在是个孤儿!”孟浪说,“可这句话说完,我就不是了,你相信我”孟浪想他有必要让她冷静地想一想,毕竟今天才是头一回见面,他怕有一天不小心轻薄了这份感情,她会后悔。

“信物呢”她伸过手来要。

“什么信物”孟浪问。

“当然是定情信物!”她答。

“这——”孟浪有些为难。“这样吧!”孟浪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给过任何人承诺,今天我给你一个!”

“拿来!”她依旧不依不饶。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孟浪说,“只要咱们开始了这段感情,我从此以后不会留给自己任何退路!”孟浪表现的异常坚决,像个大义凛然将赴刑场就义的战士。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这句话好像是上天指使的。

“你的呢”看她愣在那儿,孟浪也伸过手。

“给你!”她把手放进孟浪的掌心,“这是我的!我的全部!”

孟浪捧起那双娇嫩的小手儿,仿佛捧着圣物般,垂过脑袋。吻了一下。

“你住哪儿”她问。

“住你心里!”孟浪说。

“别贫!”她拍孟浪一下,“我住哈根达斯旁边!”

“什么哈根达斯”孟浪假装弱智。

“文盲!”她说,“算了,以后再告诉你!快说,你到底住哪儿”

“我也住那儿!哈哈……这算不算是巧合!兴许咱们还住同一家酒店呢!”孟浪说。

“什么时候回去”她问。

“现在!”孟浪说,说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走!咱们回去聊个通宵……”

夜色并不深。

走出酒吧,孟浪发现天空晴朗了许多。

她牵着孟浪的手,跟在身后。

“咱们要不要拥抱一下”孟浪突然停住,转身问她,“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连这都忘了。你还记得么我曾经答应过你半个请求,现在我想答应另一半,让它变完整了!”

“为什么”她问,“现在答应是不是有企图”她不怀好意地笑笑。

“其实”,孟浪说,“咱俩就像两枚炸弹,只不过两条导火线都太长了点儿,所以才一直嗤啦嗤啦平静地烧到现在,你说咱们现在拥抱会不会马上爆炸”

“你想爆炸吗”她靠过来。

“当然!”孟浪顺势抱住她,“春天来了,”孟浪说,“这是咱们的第一声惊雷,这是一个礼物,也是一个开始,惊天动地的开始!”

“我想哭!”她偎在孟浪怀里,突然抽泣起来。

“亲爱的”,孟浪说,“我不哭,你也不许哭……”

“陈妙姗,我觉得今天晚上不太正常!”回去的路上,孟浪说。

“嗯”她扭过头来看孟浪。

“我也说不好怎么了,总觉得有些事情怪怪的,真的,我刚才说的话和做的事儿,好像都没经过大脑思考,好像自己根本就无法控制,纯粹情绪使然,要不就是……”

“冥冥注定的”她抢过话头。

“对!”孟浪点点头,“你也这样觉得”

“嗯!”她也点点头。

车子到站之后才发现,原来俩人真的住在同一家酒店,只不过孟浪住3楼,她住2楼。

“要聊吗”上到2楼,她问。

“为什么不!”孟浪说,“在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都行!”

“那上我那儿去吧!”孟浪说,“我的房间有两张床,一会儿聊累了,你就睡那儿,我把风!”

“好啊好啊!”她跟我上了3楼。

进门之后,孟浪扔给她一本书,让她先看会儿,然后进淋浴间洗了个澡。

待孟浪出来,她还在看。

“你有什么打算”看孟浪过来。她问。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孟浪拿毛巾擦擦头发,说,“你有什么打算不会真的再也不回去了吧!”

“当然是真的!”她的样子非常认真,“你后悔了”她问。

“第一”,孟浪也严肃起来,“既然我答应你了,那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我当你是我自己,你是知道的。第二,我再重复一遍,我不会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

“你还画画吗你会带我走吗”

“当然”,孟浪说,“我会变本加利,从生活中挖掘最真实、最能反映生活本质的艺术,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明白了,艺术脱离不了生活,只有根植于生活的艺术才是真的艺术。对了,你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你想我是艺术家、商人。还是普通人你总不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吧”孟浪说,“咱们刚刚才认识。虽然说过的话已经不计其数,但是,现实不同于网络!”

“我觉的你跟网上一样,除了形象!”她指指孟浪,然后笑,“你觉得呢我跟你想象的有出入吗”

“那当然!”孟浪说,“你在网上说话的表情都是我自以为的,现在的表情才是真实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与自个儿的意图完全吻合,不是么”

“你失望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一个活人突然站在面前,挺难让人相信的!真的!”

“那我跟你想象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孟浪说,“大家只是换了一个新的聊天室。换了一种新的方式说话!”

“聊天室”

“对!”

孟浪拍拍沙发,“就这间房子,就这儿,北京,是我们新的聊天室!”

“你跟网上一模一样”她幽幽地说,“如果关了灯,谁也不看谁的脸,只是这样静静地说话,是不是还像在网上”

“试试!”孟浪说,然后起身关灯,只留了淡淡的背景音乐。

我要做你的女人

“怎么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孟浪问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孟浪看不到她在黑暗中的表情,“我这次出来是没有任何计划的,我心里只有你,如果连你也失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烦到了极点,我在去青岛离开青岛的车上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你!”

“找到我之后呢”孟浪问。

“不知道!”

“你多大了”

“81年的!”

“我77年的”,孟浪说,“咱俩这算不算是私奔”

“算吧!”

“那我亏大了!”孟浪笑出了声儿,“我稀里糊涂,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跟你私奔了,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她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没事儿!”孟浪说,“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去哪儿都一样!”

“你伤心吗”她问,“我去过你家,我哭了,你知道吗”

“……”孟浪无话可活。

“我烧了2000块钱!”她接着说。

“我知道……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你喜欢北京么”

“你喜欢我就喜欢!”

“要对自己负责任!”孟浪说。“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要向任何人妥协,你是你自己,不能按照别人的意志生活,这是你离家出走的原因,你忘了!”

“对不起,我……我太在乎你了!”

“千万不要!”孟浪拧亮台灯,“现实是残酷的,不要虚幻在自己一相情愿的世界里,不论生活得好还是坏,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开始或者结束!”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她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用手捂了捂眼,过了好长时间才松开。

“先在北京待一段时间吧!”孟浪说,“你先平静一下,我也安心想想以后的事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在生活和艺术之间找一个折衷点。或者找个好一点儿的方式把他们融起来。”

“嗯!咱们在北京找个房子吧!”她提议。

“好的!”孟浪说,“明天我回趟T城,我的行李还在火车站.我得先去拿回来!”

他们并未打算待在市区。

再回T城取行李的时候,孟浪看到关于陈妙姗的寻人启示已经帖得满街都是。为了避开她家人的寻找,为了防止别人打扰,他们有意远离闹市,选择了丰台。

这是一间位于9楼的直接面向阳光的房子。

这里有孟浪喜欢的僻静,还有陈妙姗喜欢的大大的有风的阳台。

陈妙姗陪孟浪去买了一捆新的亚麻画布,他又开始描摹那些久藏心底厚积薄发正待喷涌而出的艺术的抽象。他发现了新的抽象。他记得以前上学,老师说,抽象就是把事物最像的部分抽掉,他还记得他当时很信。他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它产生了怀疑。孟浪开始意识到艺术的不可靠性,虽然他曾用类似的手法获取了很多同行的认可和赞同,但他知道,对于生活,它一钱不值。

艺术是可以拿来卖弄的么孟浪想不是。那么艺术是可以被人随便吹捧或者唾弃的么他想,更不是!

其实,艺术只是生活的一种表现形式,它不应该跟那些传统的思想一样,它应该用它自己的方式说话,它应该尊从一个国家的基本国情,至少,它应该尊从生活本身,而不盲目随从。

孟浪讨厌那些因权势权威而屈从西方艺术的中国画家。他认为盲目抄袭或者模仿毕加索等等,并不能成为毕加索第二,更不能成其为自己。

中国人有中国人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表达方式,中华民族如此悠久的5000多年历史文明为什么要生搬硬套那些臭狗屎的垃圾西方哲学和理论作为自己的创作摹本

孟浪想,中国人并不笨,而只是懒。

而他是不一样的。孟浪认为的抽象并非那么简单地抽掉象的部分而只用不像的部分说话。

我他心目中的抽象应该是越抽越象。

当然了,他的意思是说艺术不需要面面俱到。

譬如,如果他只是想要刻画一个人物的性别和它的气质,而他只需一只染红的修长漂亮的指甲让就能你联想到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或者他只需一个不太规则的碎裂的椭圆就能让你联想到一只染红的修长漂亮的指甲,那孟浪决不会描述这个女人。

孟浪完全可以抽掉她所有的形态、表情、神色,甚至高矮胖瘦等等具象的东西,只依靠剩下来的一个小小的视觉符号,来完成他的艺术。

他心目中的艺术是完整的。这种完整并非罗列陈述,它的轮廓可以残缺,但它的精神不可分割。

“艺术依靠生活来完成”,孟浪说,“借助想象去实现!”

“如果人生和爱情也是艺术,我们该怎样完成和实现”陈妙姗躺在床上斜望着窗外的蓝天,好奇地问孟浪。

“都一样!”孟浪强调,“我所谓的想象不是虚幻的,它是心里的某个希望,它是沉甸甸的,它是路上跑的,决不是天上飞的!”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哎!对了,咱们把那些画纸贴到墙上去吧,在离开北京之前,你把它们画满!”

“好啊!”孟浪一跃而起,“这个想法太棒了,哼哼……在天地之间垂直作画,这种态度非常端正!”

陈妙姗离家的时候带了自己的夏普MD、松下CD机和爱华袖珍VCD,她说这是她的随身三大件儿,孟浪笑着逗她说那么小的东西还称“大件儿”真是寒碜,她扑过来反问孟浪,你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

孟浪说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脑子和一双灵巧的手。她说不算,她说要看他比较珍贵的随身物品。

最后实在没办法,孟浪只好拿出跟了他差不多5年的他最得意的那支画笔,告诉她,这是他的如意金箍棒,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她看着愣了半天,突然爆笑起来。孟浪说这是他的造世法宝,无论是城堡还是宫殿,无论是帅哥还是美女,只要他愿意,顷刻之间就能把他们一一呈现出来。

她笑得更加夸张,捂着肚子。蹲到地上。

“我这可是正宗的中国货”,孟浪接着说,“你不至于吧拿一堆日本鬼子的破烂活儿来损我!”孟浪有些不太开心。

“不是!”她勉强撑起身子,“我不是笑这个!”她说,“你刚才画笔举过头顶的样子太找乐了。哈哈。笑死我了。哈哈,你跟孙悟空太像了,哈哈……”

“嗯是么”孟浪反问,“我可不止72变,这玩意儿相当于二次世界大战时所有弹药库的总和!”孟浪拍拍脑门儿,“这里面可全都是爆炸威力极大的创意原子弹!”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她坐起来,强忍住笑,说。

“好吧,说正经的!”孟浪也坐正,“我给你找个学校吧,这样下去不太好。你大学还没上完。这样下去就废了!”“不!”她回答得非常干脆。

“为什么不”孟浪反问。

“大学里根本学不到什么,现在的学校那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把人都给教傻了!”

“这你不用担心!”孟浪说。“教育体制有问题,咱们可以找一个没有问题的老师,我帮你,我在这儿有个同学就是教书的!”

“谁”她问。

“三狼”,孟浪说,“西北狼之三。他一毕业就回北京教书了。”

“我不想学美术,我不想跟你做一样的事情!”

“为什么”

“我要做个家庭主妇,帮你打理生活,你太瘦了,我要帮你好好补补,让你胖一点儿!”

“去吧,你!你才多大!不行!坚决不行!再说。咱们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那我也不想上学,万一被我家里人找到怎么办”

“那好吧!”孟浪想,那就等离开北京再说吧,眼前这些事儿发生的着实有些突然,还是多给她点儿时间适应一下吧。

“我想玩你画笔!”她伸过手来要。

“千万可别给它修眉毛!”孟浪递过去。“这是我用艺术领悟生活的触角,它要时刻保持敏锐,要不我这辈子就玩完了!”孟浪说。

你想碰我吗

“你很怀旧!”陈妙姗说。

“可能吧!”孟浪笑笑,“我用它画了300多幅画,不过基本上全都送给你了,你应该珍惜它,它真的是我的如意金箍棒!”

“如意金箍棒!”她重复一句,举过头顶,学我那样轮转。“你想家吗”妙姗突然停下,问孟浪。

“之前不想”,孟浪说,“自从出事儿之后,就经常想了!其实人活一辈子挺突然的,不知不觉就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得回去,想想,这他妈挺操蛋的!”

“你恨他们吗”

“没必要!”

孟浪不无伤感地说,“现在才明白,其实恨一个人跟爱一个人一样吃力。哎!对了,我想起从前有人问过的一句话。”

“什么”她问。

“说有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其中一个离开了另一个。离开的那个走了,被抛弃的那个开始怨恨离开的那个。就这样过了若干年。若干年后,有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又相遇了。你想想,你觉得看到当初离开的那个人的时候,被抛弃的那个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恨你!”她不假思索地说。

“你还是太小!”孟浪说,“如果真能被人恨一辈子,或者恨别人一辈子,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那他说的是什么”她问。

“两人默默对视”,孟浪说,“半晌,被抛弃的那个人表情疑惑地走近对方,扶扶老花镜,有点面熟,你是谁啊’他问。”

“哈哈……”

“这一点儿都不好笑!”孟浪说,“你会明白的,虽然你现在觉得自己还在恨家里人,但不会长久下去,任何事情都会改变,只要事情发展到该发展的那一步,它就会变得漠然!任何态度最终的结果都将变成漠然!”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她收起笑容,平静下来。

“因为你现在还不明白!”孟浪说。

“你会后悔吗”她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孟浪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我理解的生活是这样的!我要对你负责!”

“你说咱们会幸福吗”

“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孟浪说,“幸福是一个二元一次方程式,如果你是×,我就是y,咱们都是相互对应的,你不能一味地要求我,我同样也不能只要求你!幸福是两个人的,它必须要公平!”

“你想不想碰我”

“不!”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孟浪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心里紧张兮兮的,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做出了应做的正确选择。

“我爱你!”她强调说。

“这跟爱无关!”孟浪说,“我也爱你,但这不能通过**来证明!”

“你变了!”她说,“我喜欢你现在这样,不喜欢你在湖州时那样,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很醋……”

“我知道!”孟浪打断她,认真地捧过她的脸,“我以前是只苍蝇,见了大便就想上,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是只屎克螂,我要一个粪球儿推到底,从一而终!”孟浪开玩笑道。

“哼!恶心!”她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哈哈”,孟浪笑道,“我逗你玩儿呢,其实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男女关系处理不当,真比屎克螂还要恶心……”

跟陈妙姗一块儿,孟浪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并非喜新厌旧的人,也不是他真能做到情断意绝。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孟浪想,老爸老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上天真的有灵,如果他就此沉迷下去,定然不会让他们开心。当然,孟浪也不会。

孟浪想,他是可以开心的。

孟浪相信,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幸福地活下去。

孟浪开始疯狂地创作,在那些贴在墙上的画布上,恶狠狠地描摹世情百态,恶狠狠地淋漓他的思想。

陈妙姗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她是纯洁的,她的想法总是那么单纯而直接。这正是孟浪所需要的。他需要用最简单的手法表现最复杂的人际关系、内心世界以及丑恶和善良。

孟浪暂时没有上班的打算,他有20多万的存款。

只要不出意外,他将能坚持好多年,他想,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发展他的艺术,开拓他的思路,实现他的理想。

孟浪不想再像从前那样随随便便妥协了,他想他应该坚持,哪怕不为艺术,而只为他曾经的付出、遭受的挫折和磨难。

孟浪作画的时候,陈妙姗喜欢在他背后默默地看着。她总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安静地陪着他,让他感觉在这艰难的世上还有一个至亲的爱人那么认真地关注他。

“你猜现在的T城是否因你已经天翻地覆”空闲下来,孟浪总是不忘她的家人。其实他是担心他们的,孟浪想,虽然彼此之间谁也不认识谁,但他们永远都是陈妙姗的亲人,“咱们离开北京的时候,给他们写封信!”孟浪提议,“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起初陈妙姗并不同意,不过说得多了,她也答应下来。

“走!我带你去吃哈根达斯!”那天进城闲逛,路过哈根达斯大楼的时候,孟浪拽着她说。

“不!”她原地站住,“我现在不想吃,你先欠着,等以后我想了,咱们再来!”她坚持的时候总是口着小嘴儿。孟浪喜欢她这样。他爱看她表现出来的倔强。他喜欢她的可爱。

“你为什么总跟我分开睡”回去的地铁上,她凑过来俯在孟浪耳旁,轻声问道。孟浪瞪她一眼,她转过脸,看着窗外的黑暗。

“我换了好多班车”,在公主坟换乘公交车的时候,孟浪说。“现在突然给我一辆宝马,我有些不敢相信!”

“哼!”她丢给孟浪一句,扭头上了车。他赶紧跟上。

“我做错了那么多,你总得让我对一次!”孟浪挨过她的肩膀,在旁边的位子坐下。

“你不敢还是不想”她问。

“做梦都想!”孟浪说,“这事儿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好,对你来说,不太公平!”

“你都答应了,这样对我更不公平!”

“可……可我真的不行!我不能这样,你总不能让我昧着良心欺负你吧!我可不想这样,我……我得给你一个保障!”

“我不要!”她又扭过头去,侧着孟浪。

“回家再说……”看看满车的人,孟浪也不好再说下去。

“你就轻轻抱着我,咱们什么也不做,好吗”晚上睡觉,她不顾孟浪的反抗,抱着枕头。强行敲开他的门,钻进被窝

“你——!”孟浪有些生气,“怎么抱啊你当这玩意儿不存在是吧”他指指她鼓涨的前胸。

“这样!”她转过身去,背着孟浪,“那我这样!”她扭过脑袋调皮地冲孟浪一笑,马上又转回去,“快睡吧!”她闷声喊道,“困死了!”其实孟浪并非不想这样,他心里非常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想俩人能睡一块儿。可他不能这样!他旋即又告诫自己:我她妈不知睡了多少个女人。这对她是不公平的,她还是处女,我算什么东西!

“如果你最喜欢的女孩儿不是处女,你在意吗”孟浪记得很久之前,她在网上曾经这样问他。

“无所谓!”孟浪当时说。“如果我真的爱上谁,那我爱的一定是她的所作所为,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灵魂,而非她的身体!”可惜,认识陈妙姗之前,孟浪并未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他似乎是个废物。那么多年,玩的全他妈都是性,一点儿真感情都没玩出来。有时候想想,也真挺可悲的,碰了那么多女人,却连爱情一星半点的火花都没碰出来。

“怎么还不睡”陈妙姗坐起来,看孟浪愣在那儿,便问道。

“你不喜欢我睡这儿如果不喜欢我就回去!”她起身要走。

“别走了!”孟浪说,“睡吧!我也睡!”他脱鞋钻进被窝,和衣躺下。

“衣服脱了,换睡衣!”她蹭过来。

“先让我适应一下!”孟浪说,“今晚就先这样,省得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哼!”她扭头睡去。

想来思去,折腾了大半夜,孟浪在那张小小的床上,背靠着她的背,在凌晨时分,昏睡过去。

对我爱的女人下不了手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孟浪睁开眼,突然看到陈妙姗正双手托着腮帮一动不动认真地盯着他,吓了一跳。

“嘿嘿,你睡觉打呼,半睁着眼,而且还说梦话,像个调皮的孩子!”看孟浪醒来,她说。

“我还磨牙呢!”孟浪扮个鬼脸儿,“昨天晚上害得我一宿都没睡好,小心下回我咬你!”

“你敢!”她掐孟浪一下。

“疼!”孟浪赶紧耸回肩。

“哎!你怎么不痒”她挠他胳肢窝。“我这么瘦,没有痒痒肉,当然不痒了!”孟浪说,“我是冷血动物,你可得注意点儿,别把我惹毛了,连你骨头都啃了!”

“哼!给你啃!”她伸过手来。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孟浪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儿,一口咬下去。

“哎呀——疼!”她把手抽回去。嚷道。

“哎呀——不疼!”孟浪幸灾乐祸地冲她笑笑,学她的口气。

“坏人!”她扑过来,两只拳头雨点般落下来。

“悠着点儿!”孟浪侧一下身,给她整个后背,“我这可是钢筋铁骨,比面板还硬,你轻点儿,别把手给打折了!”

“哼!”她站起来,一脚踹在孟浪屁股上。

“你!”孟浪光脚跳下床,“不守游戏规则,罚你做饭去!我要吃番茄炒鸡蛋!”孟浪指着厨房,说。

“想得美!”她也跳下来,“是你先咬我的,罚你跪搓衣板去!”

“哈哈,咱们根本就没有搓衣板儿!”

“哼!不理你了……”

“哎!”看她真的生气了,孟浪赶紧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了,别生气了”,他摇晃着她的肩膀恳求道,“咱们先去吃饭,回来的时候,我背你爬9楼!”

“哼!这还差不多!”她脸上浮出笑意。

“唉!真凄惨!”孟浪抱怨道。“你就欺负我吧,我他妈总有一天暴尸街头,含冤而死!”

“嘿嘿,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哈哈,9楼,不算高,也就30多米,一口气就上来了!”她蹦蹦跳跳,开心地跟孟浪出了门。

春天,稀稀拉拉地来了。

路边的树木,露出几块青翠的绿色。

孟浪拉着她的手,轻快地走在街上,两侧的风景,紧紧夹着他们的幸福……

上到9楼,只剩下出气的劲儿。

进到里屋,孟浪一欠身。鞋都没脱,直接躺到床上。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陈妙姗躺在他身旁,两支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脸颊,睡得正香。他轻轻活动一下身体,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好转过10点。

孟浪扳开陈妙姗,把枕头给她垫好,然后起身进了洗手间。

出来之后孟浪在客斤开窗透了透气。

返回卧室,他发现陈妙姗转身朝向了客厅这边。她的表情静谧而安详。她是他的天使,孟浪想,他应该把眼前的情景画下来,装点她的梦。

孟浪调好颜色,拿过他的如意金箍棒,在门旁的那面墙上变戏法。他只画了她清晰的神态。那张床是蓝色的,那是他们心底的海洋,所以它是柔软的,泛着一些潮汐,在空气中奔涌。那床被子是温暖的。它没有形状,它是连绵不断的,它没有尽头,它与美好的日子连在一起。

孟浪正思量着如何给她的头发上色,“嗯——”她又翻了个身。

明媚的!孟浪想,她头顶春光,在和煦的风中入眠,在画中入梦。在梦中奔跑……

孟浪如实描摹了她的精神。

“嗯——”她又轻吟一声,“孟浪——”她没摸到他。

“我在这儿!”孟浪过去,帮她掖好被角,“你先睡”,他说,“我马上就来!”他简单收拾一下,然后洗个脚,上了床。

“呜——”陈妙姗抓紧孟浪,哭出了声儿。

“怎么了”孟浪问,“是不是做梦了”他帮她拢拢额前垂下来的头发。轻吻一下。

“他们找到我了!”她惊呼,抱得孟浪更紧了,“我不回去!”她趴过来,“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分开……”她哭得越发伤心。

“不分开!”孟浪安慰她,“别哭!咱们永远都不分开!”

……关灯。

她慢慢挪过她的唇。她掬着甜蜜的气息,用她的呼吸,熏燎孟浪的身体。孟浪从未如此兴奋地伸展他的双臂。他根本无法坚硬地环拢它们。他根本不可能。他不知道他该抱着她还是推开她。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清晰而悠长的火辣辣的吻;此刻,他不能移动,他不能跑。也不能跳……

孟浪感觉他在茫茫人世为这一刻等待了千年。

他感觉这清晰的夜色仿佛无尽苍穹中悄然升起的一支心曲,掏出内心的喜悦,在露上滴落,在他削瘦的肩膀上彷徨,围绕着她的胸膛,击穿他的心脏。

他不敢碰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孟浪沉静一下,然后伺机逃跑。

她追出了很远。而他,只能远远地避开,蹒跚在她看不见的路上。孟浪渐渐发现了身体的某些改变。他体会到了悲伤——他并不是不想,他内心强烈的**战不胜他的迷惘——纵使她撕裂他所有前世的肮脏,在这个幻美的黑夜,他也不能给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纯洁。孟浪过早地衰竭,以致于,面对她靠过来的一切,他只能拒绝。

“你不喜欢我!”她突然停下,“你根本就不爱我!”“爱不是这样说出来的!”孟浪说,“我……我下不了手,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我真的不能这样……”他打开台灯,在床头坐起来。

“给我一根!”她见孟浪拿过香烟,也坐起来,说。

“不!”孟浪本能地警惕起来,“这是你该碰的东西么!”他嚷道。

“拿来!”她根本不吃孟浪这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反正又死不了!”她掏出一根点上,“咳——咳——!”吐出的烟雾喷了他一脸。

“我生气了!”

“我还生气呢!”她说,“你偏心!你根本就没在乎过我!”“我哪儿偏心了”孟浪跳下床。

“你碰了那么多女人,哼!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你他妈傻啊!”孟浪有些愤怒,“她们能跟你比么我他妈当你是我自己!我怎么能那样对你!”

“哼!”她扭过头去,“我生气啦——!”

“你活该!”孟浪没好气地回敬道。

“你——!”她猛然转过来看着孟浪,脸上写满了怨恨。

“不跟你说了!”孟浪掐灭香烟,“我去洗个澡,你赶紧睡觉!”

……

在水流的冲击下,身体渐渐有了反应。这是一个让人挠头的问题,孟浪想,不管怎么样,面对陈妙姗的热情,他得保持冷静,他不能伤害她,即使他真的喜欢她,也不能像对待别的女人那样对她心生歹念。

孟浪完全沉浸在温水对皮肤抚摸的快感中,他低头看了一眼,腿根儿的恶棍直挺挺地愣在那儿,真的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孟浪想,这家伙自打离开湖州,就一直拒荤食俗。

孟浪浑身打满了肥皂,他搓了半天。他低头又看了一眼,下面的硬件儿像条泥鳅,口溜口溜地与水流对抗着。他突然想起了那首好听的歌:我要逆流而上,找寻她的方向,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

“磅”,门被推开。

“你——!”看陈妙姗进来,孟浪赶紧松开手中涨大的玩意儿,转过身去,“你怎么能这样!”

孟浪愤愤不平。

“你干吗”她幽幽地问孟浪。走过来,心疼地抱住他。

“别蹭湿了!”孟浪说。“我是个逃兵!我在爱情的路上成了一个废物,我没有勇气面对我真正喜欢的人”,他鼓起勇气,“所以,只能打空枪!”不知为什么,他突生一种悲哀。

“你是个骗子!”她推开孟浪,“你连自己都骗!”

“……”孟浪只能沉默。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样!”她说,“我是你的,你知道!”

“可我害怕女孩儿的第一次!”

孟浪只能说出实话。

“你怕负责!”她说。

“不是!”孟浪解释道,“我有心理障碍,我对我喜欢的女人下不了手!”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那如果你不爱我呢你会碰我吗”

“可我爱你!这是事实!”

“如果我不是第一次呢”

“可我知道,你是!”

带着美女狂奔

陈妙姗开始有意刺激孟浪。

入夜之后,她总是不顾初春的清寒,只穿内衣在房间走动。

即使打扮得再怎么风骚、入时或者夸张也消除不了孟浪心里的阴影,他想,他跟她从认识至今,她一直都是清纯的,无论她的外表怎么改变,那都不影响她在他心目中的那副天使形象。

起初租好的两居室现在看来成了一种巨大的浪费。

陈妙姗不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孟浪,也不好干涉,所以,只好由着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月有余,直到春天来得深了,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她家里找她的风声紧了起来。

那是一个雨后刚刚转晴的傍晚。她陪孟浪在丰台桥南画画。

孟浪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画出心目中满意的北京五环线的准确印象。他给北京平添了许多雄伟的建筑,他甚至把卢沟桥当年的风采和街头的乞丐也融入到了他的艺术中去。他渐渐开始明白列宁说过的那句话: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呵呵,过去他的过去是一堆狗屎,而他的未来,也许是另一堆。

过去,是可以拿来说的,但是只能说好听的,做错的或者丑恶的从来都是避而不谈。这样的过去有什么用呢!对于那些真实的错误,为什么咱们都敬而远之呢难道它们不存在

“为什么要把历史和现在混为一谈”陈妙姗问孟浪。

“不刻意分割界限,生活才有意义!只有把生命中一切丑恶和美好的东西放在一起,人生才是完整的。我不避讳曾经的过错,就好比我从不怀疑咱们的未来。我觉得生活是诚实的,不管对错,它都应该张着嘴巴说实话,而不是蹶着屁股走一步屙一截儿,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扔掉!”

“我不懂!”

“这么说吧!”孟浪解释道,“生活跟艺术一样,都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去面对。任何事物都是有表情的,我不是你的工具,你也不是我的借口,不论是否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咱们都是公平、独立和完整的两个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我还是不明白!”

“算了,以后再说!”孟浪说,“你只要知道凡事不论对错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就行了。这个社会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错。对和错都要记住,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过去!”

“嗯!”

“走吧!”孟浪说,“回家!”

“孟浪,你看——白点风!”走到桥下,陈妙姗指着墙上的那句治疗白癜风的巨大的广告语对他说。

“文盲的存在也是合理的,这跟一个国家的教育体制有关!”孟浪说,“我刚才说的也包括这个!哎——你过来——”,孟浪突然注意到墙上那张扎眼的熟悉的跟他在T城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寻人启示。

“他们来了!”陈妙姗看到自己的照片,愣住了。

“我想问你个严肃的问题!”孟浪说。

“什么”她回过神来。

“你想不想回去如果我现在强行送你回去,你会不会恨我”

“会!”她回答得非常干脆,目不转睛地盯着孟浪,“我不回去!”

“那好!”孟浪说,“我带你离开这儿,但你要答应我,离开之前必须给家里写封信,告诉他们你一切平安!”

“嗯!”

“走!”

“上哪儿”

“回家!”

“我说离开北京上哪儿”

‘“重庆!”

冥冥之中好像有根绳索牵引着。孟浪不明白为什么竟会如此坚决地想要带她离开。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竟会突然蹦出成都这个词来。他没去过重庆,他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陈妙姗跟孟浪连夜收拾行李,卸了墙上的那些画纸,准备第二天一早陪他去买火车票。

离开之前,孟浪带陈妙姗去了一趟王府井,买了两件FlVESTREET的T恤,然后见了见西北狼之三。

三狼在一所工艺美院教书,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三狼请他们吃了顿饭,并答应帮孟浪妥善保管他带在身边的那几百幅油画。

孟浪跟三狼说起了毕业后在湖州和青岛发生的事情。他对孟浪的经历唏嘘感叹,最后,盛情挽留,想让孟浪待在北京,跟他们一起发展。

孟浪婉言谢绝,带着陈妙姗,匆匆上路。

“你怎么不说话”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陈妙姗问孟浪。

“我有一种感觉!”孟浪说,“离开湖州,回青岛;离开青岛,去T城;托着行李去北京……每一次奔跑都不可预知,每一次行走都很艰难,这好像都是注定的,突然得有些不近情理!”

“如果没有我”,她跳下卧铺,“你会怎么样”她问。

“不知道!”孟浪摇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在孟浪对面坐下。

“一点儿都不麻烦!”孟浪说,“全他妈都是自找的!”

“你生气啦!”

“没有!”孟浪说,“我只是觉得突然,我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我爸我妈都才刚刚过世,可我觉得他们好像死了很久,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我觉得他们的死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似乎一点儿都不痛苦!”

“我记得有本书上说,如果痛苦来得太快,太突然,容易造成心灵上的麻木!”她说,“你是个好人,至少你很诚实!”

“不!”孟浪站起来,“我一点儿都不诚实,实际上,我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他说,“我跟很多女人上过床,我喜欢跟她们拥抱、接吻,甚至做,可我觉得那都不真切,都是假的。我是不是已经疲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更不知道现在在做的艺术到底为了什么。突然之间,我好像失去了目的。任何事情都很茫然。这很让人费解。”

“……你相信我吗”她沉默一会儿,突然问孟浪。

“你指什么”孟浪看看她,然后说,“相信一个人也得讲缘分!”

“感情!”

“没什么相不相信!”孟浪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还小,你所谓的感情更多的还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感觉!”

“你还是不相信……”她幽幽地垂下眼帘。

“其实感情是一次有目的的行为”,孟浪说,“它是一个动词,不是名词。”

“我会让你相信的!”

“如果有意义,我愿意相信!”孟浪转头看着窗外。

两天两夜的火车累得脑袋大大的,像团浆糊。一路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真是没意思,孟浪心里说,如果现在让他重新选择,他可能根本不会来重庆。

可重庆毕竟到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车流和陌生的夜生活

孟浪带陈妙姗暂时住进了宾馆。

入夜的凉风,孟浪在出租司机的指引下,来到玉林南路——那个缀满了酒吧和小酒馆的所谓文化人出没的地方。他给玉林南路另起了个名字,叫夜吟二踢脚。陈妙姗笑着问他为什么。

孟浪说,夜吟的意思就是说大家夜里都有病,因为寂寞需要发泄。

那么二踢脚呢,陈妙姗又问。

大家来的时候都在心里喊:狗日的生活,我他妈的快给你闷死了。可等他们吃饱喝足无所事事地走出来走到街上的时候,心里又在喊:你狗娘养的,越喝越闷。其实二踢脚就是两声叹息。

“你总是讲粗口!”陈妙姗说孟浪。

“我也有病!”孟浪说,“我除了闷、无聊、易怒、经常神经兮兮或者失神之外,还经常投机倒把!”

“偷”

“对!”孟浪补充道,她笑笑。

“给你讲个事儿!”

她竖起耳朵来。“据说重庆,当然只是据说啊,据说重庆有很多女孩儿出来卖,有时候不小心会被警察抓,当然了,这其中有些女孩儿实际上只是坐台陪酒陪笑的,她们有的甚至还是处女。可你知道么她们在局子里一旦被法医检查出是处女,马上就会被捅破……”

“哎——!”她突然打断孟浪,“你对处女怎么看在乎吗”

“无所谓!”

第一次给了金箍棒

喝了点儿酒,孟浪又开始口无遮拦,“我以前总觉得性跟感情是两回事,所以总认为女人不该把处女当成一种资本。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很多人都在乎这个,尤其是中国男人。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特怕不小心碰坏了人家女孩儿的那个膜,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不牵扯感情,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现在呢”

“不知道!也许还那样!”孟浪喝一口洒。

“所以你才不碰我”她也学孟浪喝一口。

“这不一样!”孟浪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他妈真当你是我自己,不是开玩笑的!”

“但我不是你!”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这得我说!”

“哼!你等着,你会后悔的!”她愤愤不平地说。

“后悔什么”孟浪莫名其妙。

“如果我是处女你肯定不会碰我,对吧”她看着孟浪,眼睛一眨不眨。

“嗯!”孟浪机械地点点头。

“你会后悔的!”她又愤愤不平地重复一遍。

“你干吗”孟浪有些生气,“你他妈别跟我说这事儿,烦!你别不成还要找人主动献身吧!”

“谁让你不敢要呢!第一次很耻辱吗你是不是做男人做出毛病来了!”

“我他妈就是有病!”孟浪有些愤怒,“别说是你,谁的第一次我都不要!你的更不要!”他有些急了。

孟浪在夜吟二踢脚的旁边找了间房子。依然是个两室。依然买了很多亚麻画布裱装墙面。

他得跟陈妙姗保持距离,孟浪想,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他的心情还没完全稳定,现在谈感情有些不合时宜。

起初陈妙姗反对孟浪跟她分房。可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

他们依旧天天闲着,没事儿就出去瞎逛。偶或,陈妙姗也会陪他出去画画。不过这样的次数不太多。在重庆,孟浪找不着更合适的感觉来充实他的思维。他觉得这个地方太安逸。安逸得让人有些不思进取。

孟浪一直没把刚来重庆那天在酒吧说过的话当回事儿。他更没想到陈妙姗竟会如此认真地让他如此难堪。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

孟浪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下床,紧接着听到了陈妙姗嘤嘤的哭声。他开门,陈妙姗赤身**地站在他的门前。

孟浪没来得及细看,他避开她的颈部以下,刚想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她的小手一挥,几滴猩红的液体旋即窜到墙上。孟浪低头一看,她手里正攥着他的如意金箍棒。他最心爱的画笔。

画笔的尾端,红红的。

“怎么了”孟浪问。

“……”她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孟浪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问道。

“我把自己给捅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啊!”孟浪赶紧退后,他极力想要避开女人的敏感部位,可他发现他不能,他必须看那儿,他必须顺着她的大腿找到血流的源泉处。

“啪!”画笔掉到地上,陈妙姗软软地倒过来,孟浪一把搀住。他把陈妙姗抱到床上。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用开水烫烫,然后让她擦拭血迹。陈妙姗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没办法,孟浪只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妈的,他竭力按捺住心头的复杂情绪,轻轻分开她的双腿,低头小心翼翼地为她清洁。

孟浪想他当时一定紧张到了极点,他心跳得很快。

擦到耻处的时候,他狠下了决心,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擦了下去。尽管他并无意触动她的心弦,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来自手臂的悸动。她轻颤一下,直颤得他心泉摇晃,内心顿时涌来一股强烈的痛感。

“我不是处女了!”她张口说话,她的嘴唇绛紫,“我把第一次献给了自己,也献给了你的画笔,你的如意金箍棒!”她说。

“你真傻……”

“我还是你的!”她的嘴角洋溢着微微笑意,“我不想让你当我是你自己,你会拒绝我吗”她问。

“不会!”孟浪俯身抱住她的身体,“你是我的唯一……”

一颗滚烫的露珠泅出眼眶,孟浪知道,那是一颗圣洁的心跳,它因一个女孩儿奔流不息的爱情的信仰,拥有了整个世界的生命……

她是他的天使。

如果生活是黑暗的,他将在地狱迎接他们的幸福。

孟浪拆了墙上那几张被她的血迹溅红的画布,收好,藏好。

幸福来得突然,幸福本身都会变得安静。

陈妙姗不再多说什么。每天只是小鸟依人般地跟着孟浪,去这儿去那儿。他也安静了许多,不讲粗口,脑子也单纯了许多,至少不会有意无意地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孟浪没想到突然之间竟会如此平静。起初离开湖州时想找的那种感觉,竟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在路上得以实现。

原本来重庆就是没什么打算的,所以,没过多久,孟浪就跟陈妙姗商量离开的想法。陈妙姗不反对,说去那儿都可以。依然还是单纯意识的驱使,有时候只是脑子里偶然蹦出一个城市的名字,他们就换过去。

她家人寻找的消息一直都没出现,没有人惊扰他们的生活。

他们生活在路上,先后在深圳、上海、长沙、武汉,还有广州等城市穿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年底。

“这个给你!”那天孟浪专程去招商银行办了张卡,“用你身份证办的,密码是81加你生日!”他连同身份证和一卡通一并递给她,“咱们剩的钱不多了”,他说,“这一年花了差不多5万。这里面存了4万块,如果我哪天不小心出什么意外,希望这能……”

“别瞎说!”她示意孟浪别再往下说。

“咱们去过的这些城市你最喜欢哪个”躺在床上,孟浪问她。

“那个都不喜欢!”她趴在孟浪怀里,“我想去湖州,你是在那儿认识我的!”

“可这并不重要!”孟浪说,“我讨厌湖州!”

“为什么”

“知道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在心里怎么说的么”孟浪没有正面回答她。

“不知道!怎么说的”她问。

“我好像跟湖州开了个玩笑!”孟浪坐起来点上烟,说,“还没跟她上过床,就想离开……”

一年来,除了陈妙姗,没有别的女人介入孟浪的生活。他在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日子里享受命运中片刻的宁静。这也许是上天馈赠的礼物,他想,经历了风和雨的浩劫,在陈妙姗的陪伴下,在爱情无休无止的浇灌下,他终于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这曾是孟浪梦寐以求的。他曾在无数个异乡遥远模糊的土地上极目张望。他曾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她到来。他等了很久。

孟浪本以为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可没想到,现在,一切竟那么真切地呈现在眼前。

“咱们回湖州好不好”陈妙姗再一次哀求道。

“为什么非得回湖州”孟浪没好声好气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陈妙姗说,“不管怎么样,就算看看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也好,我想看看你留在那儿的风景,你的年少轻狂和好日子,你的青春和绝望!”

“你跟我越来越像了!”孟浪说,“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像!”

“这么说你答应了”她兴奋起来,拽过孟浪的手掌,放到嘴边轻吻一下。

“再等等!”孟浪说,“先给我个心理准备!我怕不适应!”

终于,他们选定了元旦启程。

在剩下的日子里,孟浪在心里做了个打算。如果可能,如果上天给他这个机会,陈妙姗将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妞儿,他想,路上的时光总会过去,而眼前的甜蜜,要在日后的快乐中才能延续下去。

孟浪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成熟。

尽管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结婚,但在此刻,他的心已经完全归属于她——他的陈妙姗。

所有的转变都在一瞬间,而促使改变的原因却被他们远远地抛在逝去的光阴里。没有人会在乎那个看不见却实实在在的无聊的过程,很少有人会尊重真正的事实。而他不是。孟浪通过这一年巨大的内心起伏,明白了人生的某些所谓的真理。也许人们年轻的时候都有过梦想,但梦里不是只有晨,也有沉闷阴郁的昏。

对于艺术,亦然。

来,给哥笑一个

孟浪并没告诉陈妙姗他的想法。看她沉浸在那么欣喜的欢娱中,他不想拿这么沉重的话题疏散她的单纯。她还小,她是他黑色命运中洁白的天使,只要她的翅膀不沾染灰尘,他不会再让她感受哪怕只是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痛苦。她是年轻的。他要把她的青春轻轻地捧在他渐已苍老的手心。

“去——!你才不老!”坐在开往湖州的列车上,陈妙姗俏皮地说。

“你看我的脸”,孟浪说,“一张老树皮。再看我的头发,是不是白了很多再看胡子,这个络腮连得像不像马克思!”

“到了湖州我给你改头换面,我可是美发师,嘿嘿,虽然技术差点儿,可是用在你身上足够了。我累了,你坐过来一点儿”,陈妙姗脑袋靠过来,斜倚着孟浪的肩,继续说,“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老,都是你,就怨你,哼!老不听话,偏要留胡子!”

“我喜欢这样”,孟浪说,“你打算给我改什么头,换什么面”

“头发修一下,染成银灰的,把胡子剃了,每星期做一个面膜。”

“得了吧!”孟浪反驳,“我可不是小白脸儿!”

“又没说你是!她幽幽地叹口气,“哎——!咱们在湖州待多久有打算没”

“再说吧!”孟浪说。

孟浪暂时不想告诉她他的打算。毕竟现在的湖州变成了什么样子并非他能想象。辉哥、老马、夏雨、常乐、小李、王琳,还有那个曾经跟他像亲兄弟似的而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暗算我的大矛,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他一概不知。

“湖州漂亮吗”陈妙姗问孟浪。

“漂不漂亮等你看了再说。我说了不算。再说,如果我跟你说那只是一滩破水,你肯相信么”

“你说什么我都信,咱俩一个鼻孔出气!”

“那剩下的三个呢”孟浪打趣道,“让你给卖了”

“什么卖了”陈妙姗坐直了,“剩下的三个什么”

“鼻孔!”孟浪说,“笨蛋!”

“你才是笨蛋!”她捶孟浪一下,“一个鼻孔出气只是比喻,就是说咱俩好!”

“好是一码事,但是一个鼻孔出气这句话有病!”

“你又较劲!”她说,“这可是老祖宗说的,难道老祖宗也有病”

“老祖宗怎么了!”孟浪说,“老祖宗要是没病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帮没人性的畜生来!”孟浪强调。“要是没这帮畜生,我在湖州混得好好的!”

“老祖宗还有哪儿得罪你了”

“那可多了!”孟浪说,“时代会变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三从四德警言俗语都会变!”

“我知道”。陈妙姗说,“其实你在湖州遭遇的那些人那些事情我都能体会!”

“你又没经历过,你体会什么”孟浪反问。

“我的家庭环境就是一个小社会”,她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那可没准儿!”孟浪说,“现在见过猪跑的人还真不如吃过猪肉的多,所以说老祖宗也会骗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以后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儿。你以后别再拿那些现成的句子欺压平民百姓了!”孟浪笑笑,接着说,“遇到我这样的刺儿头,你会吃大亏的!”

“能吃你的亏也值了,谁叫我跟定你了呢!”

“你还真是想得开”,孟浪扮个鬼脸儿,“到了湖州看你怎么跟我以前的那些女人斗l”

“哼!这得看你!”陈妙姗强调道。

“别着急!”孟浪说,“我发誓,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可如果你吃醋,那我可管不着!”

“我是你老婆,你要体贴安慰我!”

“我还是你老公呢,你要体谅理解我!”

“哼!你坏!又欺负我!”陈妙姗别过脸,看着窗外。

“好了好了,老婆,别生气,我逗你玩儿呢,有你这么好的老婆我想别人干吗。好了好了,你不是要我体贴安慰你么来。笑一个,嗯,转过来笑一个!”孟浪扳扳她的肩膀。

“傻瓜!”陈妙姗转过身来,俯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旁边有人看着呢,你还好意思,不害臊!”孟浪抬头一看,对面下铺的那个老头正微微含笑盯着他。

“老大爷,你们年轻的时候怎么谈恋爱的”孟浪问道。

“一样!一样!”老头说,“年轻多好啊,稍不小心一晃眼就过去了!好好珍惜吧,小伙子,等你老了,还能热爱吗……”老头收起笑容,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但是他错了。

在哲学的意义上,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变,是个常量,只在混乱的内部存在着极其无序的局面。所谓的无序也即是随心所欲,它是一个物理名词,叫“熵”。但是“熵”太过于学术和高雅,所以,在多数世俗百姓的眼里。它并不可解,它太玄奥。

当然,对于咱们活着的理由,对于高尚或者肮脏的念头,也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活着到底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活过之后将会变成什么。什么,是活着的每个人都会有的疑问,它是人生无法擦写的一个永恒的符号,它未知,它存在于现实而肆虐于虚空,它的下一秒是X还是Y,谁都说不好。

不过无所谓,孟浪想,如果说他当初刚毕业时决定留在这儿的选择是x,那么,此次的归来就是Y。尽管他依旧无法预料这未知的结果是什么,但他相信,两个不同时期濒临坏死或者不知所措的人生片断,至少有一个还有心跳——他已经彻底弄死了x,那么Y,他要哄着,教会它坚强……

多多少少,湖州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新的城站火车站、新的几条拓宽的马路、新的建筑、新的新新人类、新的心情、新的感觉和恐惧……

所有这一切,给了孟浪极大的安慰。

变化,总是随时随地的。只要有变化,一切就都有希望。

“湖州换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慵懒地走下出租车,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陈妙姗,孟浪回头说。

看得出,陈妙姗有些兴奋。她傻傻地看着孟浪,没说话,只是紧紧地跟着。

“先找宾馆”,孟浪提议,“一会儿带你去逛逛。”

“嗯!”陈妙姗点点头。

街上的阳光很明亮,冬天的风并不怎么冷,只是潮潮的,贴在身上有些腻。

学院路,10路,他们等来那辆刷着“爱你就等于爱自己”的弱智广告语的双层公交车,然后钻到上层的最前头。

“我想起一首歌”,坐定,孟浪说,“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爱情圣经,比车身上的那句傻话不知道要经典多少倍。”

“什么歌”陈妙姗问。

“听着”,孟浪面向她,“你坐在我对面,看起来那么端庄,我想我应该也很善良。我打了个哈欠,也就没能压抑住我的**,这时候,我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刚好这时候,你没有什么主张;刚好这时候,你正还喜欢幻想;刚好这时候,我还有一点主张,我想找个人一起分享。我说我爱你,你就满足了;你搂着我,我就很安详;你说这个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陈妙姗没有打岔,静静地听孟浪说。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孟浪停顿一下,转头扭向窗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滑向身后的景色,继续说,“床单很白;我看见我们的城市,城市很脏;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不要念了!”陈妙姗打断孟浪,趴在他肩上,面色忧郁。

“以前听过”

“嗯!”她点点头,“我听不懂后面那几句”,她说,“我不喜欢离开。”

“离开是一个纯洁的选择!”孟浪说,“爱情的灰尘太厚,或者沾染太多爱情之外的主观因素,一个伟大而单纯的事物就会复杂。继而腐朽。与其等待这样一个结果,还不如扒光所有虚伪的衣裳离开。”

“你不爱笑了!”车到六公园,下来之后,她突然说。

“没有啊!”孟浪笑笑,“生活总是不依不绕,天天傻笑不太正常。”

“可我喜欢看你笑。”

“没问题!”孟浪拽住她,“穿过前面那片绿色就是一个湖”,他指着西边的那些树,说,“冬天的湖比较沉静,相对于夏天,我更喜欢现在这时候。”

晚上再教训你

“你喜欢萧瑟”她说,“你不属于那种悲观的类型。”

“没错儿!”孟浪说,“这里所谓的冬天并不萧瑟。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5年。5年里,只下过一场雪。我总觉得不下雪的城市没有冬天。”

“那是湖中三岛!”孟浪指指水中央的三个土堆,“北边的那座桥是霸桥,你肯定听说过,当年是一对儿如歌如泣的恋人谈恋爱幽会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新新人类占领,成了搞婚外恋或者寻找艳遇的地方。”

“就知道贫!”陈妙姗蹭孟浪一下,“还有呢”

“还有就看不到了”,孟浪说,“再往北是平湖秋月,就一个破亭子,我一直没看出平的是什么湖秋的是什么月。不过曲苑风和还不错。我喜欢哪儿。”

“远吗”

“远!”

“远我也要看!”陈妙姗这丫头的小脾气说来就来,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好吧。顺便去里面的风和酒苑转转,那儿我也喜欢。”

“你最喜欢哪儿”陈妙姗问孟浪,“是大隐寺还是植物园”

“这两个地方都不错”,孟浪说,“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那儿!”陈妙姗顺着孟浪手指的右边的宝口山望去。

“那是什么塔”她问。

“宝口塔”,孟浪说,“那塔不好玩儿,不能上去。”

“哦。那有什么意思!上面的风景美吗”

“比较大众化!”孟浪掏出香烟,点上一根,“我以前经常跑那儿画画,上面可以看到大半个湖。湖缩小了才好看。现在这样,不舒服,就好像湖是只巨大的马桶,咱们都是里面的蛆……”

“你又开始恶心了!”陈妙姗嗔怒抛过一个冷眼,责怪一句。

“你不是喜欢看我笑么这样我笑得才最开心!”孟浪撇起嘴。把眉毛调到八点二十,一脸坏笑。

“真拿你没办法!”

“一般来说,天才的表达方式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点儿呢,嘿嘿,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公,老婆要习惯老公的,这要是搁在旧社会,看我不插根稻草把你高价给卖了!”

“你敢!”陈妙姗扑过来。

“敢是敢”,孟浪顺势抱住她。“就是舍不得!”

“哼!不理你了!”陈妙姗挣脱开,大步向前迈进。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孟浪跟在身后,大声嚷嚷。

“你!”陈妙姗停住,回过头来说,“别闹了,要唱就唱个温情的,流行的,最好是情歌。”

“好吧!”孟浪清清嗓子吼道,“妹妹你坐床头,哥哥我绕着走,哼哼呀呀,床板晃悠悠……”

“停——!”

“不够柔情是吧嘿嘿,好吧,我换一个任贤奇的心太软。”

“这还差不多!”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乱”,孟浪唱道,“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上床总是简单,纯洁太难,不值钱的,就别再强求

“你——!”

“嘿嘿,我太聪明了,一唱就走调,而且不改他们傻逼烘烘的歌词心里不痛快……”

刚找好房子,麻烦就上门了。

陈妙姗把孟浪给她的一卡通给弄没了,而且改过的密码也忘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妙姗一脸歉意,低垂着眼,乞求孟浪原谅。

“你再想想,想想放哪儿了。”

“真的记不得了”,陈妙姗急得都快哭了,“好像就是放在钱包里的,可……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我……”

“别着急!”孟浪安慰她,“实在没办法就算了,那就认栽吧!”

“可……那可是4万多块呢!”

“那有什么办法”孟浪说,“钱丢了可以赚回来,可如果开心丢了,那就不好说了,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回来。好了,别想了,回头我去银行问问,兴许可以挂失呢。你把身份证带上,我带你四处转转,去趟武林门……”

“不!”

“不什么你不!”孟浪拦腰把她抱起,“别人可以说‘不’是因为它贫穷总被人欺负,你为什么啊”

“我也贫穷,我也总被人欺负!”陈妙姗嘟起嘴。

“再闹我跟你急啊!”孟浪把她放下,趁她不备,双手插进她的胳肢窝,“你哪儿贫穷了谁敢欺负你啊我在这儿谁他妈敢!”

“哼!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坏人!”陈妙姗扭一下身,躲开孟浪的手。

“我现在带你去银行,你去不去”

“去就去!谁怕谁!”说着,陈妙姗挎上书包,站到门口,“走啊,快点儿!慢得像头猪!”

“你看看身材。咱俩到底谁像猪”孟浪拽下刚拉上的外套拉锁敞开怀,“爷们儿全是排骨。再看看你,富态得都快开刀了。”

“你才开刀呢!”她捶孟浪一下,把他推下楼梯。

“你——”孟浪好不容易刹住脚,回过头来质问道。“万一摔死怎么办再说了,就算摔不死摔坏了楼梯怎么办你赔得起么钱丢了,咱们现在可是穷光蛋!”

“忘了密码,要是银行不给挂失怎么办”一提到钱,陈妙姗调皮的脑袋就口拉下来,丧气地问孟浪。

“不会的”,孟浪牵过她的手,“有身份证,应该没问题。”

“早知道不改密码了,呜——都是你,就怨你!都是你让我改的,这下好了吧,什么都没了,呜——”

“行了行了,钱存银行不会丢的……”

“万一捡卡的人取了呢!”

“得了吧,密码连你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密码怎么取!”

“可我还是担心……”

“赶紧去银行吧!”孟浪伸手拦住一辆出租,“去银行问问不就知道了,光担心有个屁用!”

“你又讲粗口!”上车坐好,陈妙姗结结实实地在孟浪胳膊上拧了一把。与此同时。出租司机问他,“上哪儿”

“我操!疼!”孟浪本能地护住胳膊。

“什么我操疼的,操能不疼吗上哪儿疼去”出租司机回头问他。

“延安路上有个招商银行”,孟浪说,“就去那儿。”

“活该!”陈妙姗俯过来,在他耳边嘿嘿笑道,“上哪儿疼去”

“晚上再教训你!”孟浪假装生气,小声说完,然后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延安路上好像没有招商银行”,车行半途,出租司机突然减速行驶,斜过半个脑袋,对孟浪说,“好像应该在……”

“甭管在哪儿”,孟浪不耐烦地说,“能把我们拉到就行!”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这哥们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不急不躁地问,“从哪儿来”

“你知道《猫步》吗”陈妙姗抢过话茬儿。

“不就是披块大布舞台上走来走去的猫步吗谁不知道!不过我这辆车好像还没坐过那样的人,哎,小伙子,你是吗我看你高高瘦瘦的,面相温和,很像。”

“得了吧!”孟浪说,“我面相温和”

“我说的不是那个猫步儿”,陈妙姗强忍住笑,“我说的是一本杂志,一本叫《猫步》的杂志。”

“这个吧!”他打开驾驶舱的储物箱,拿出一本已经翻得散乱的破杂志扔过来,“很不错的杂志,以前还行,不过现在不行喽!”他说。“都快成合订本的大江潮了,越来越没意思。”

“前年的第9期”,看了看封面,孟浪说,“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期。”

“前年”陈妙姗疑惑地瞪大双眼。

“对!”孟浪点头肯定,“今天是2010年的第4天,这个皮球刚充满了气”,孟浪指指天上的太阳,“前年的10月,我把它捅破了,3天前,你给它贴了块虎皮膏药,现在它又开始逍遥了。”

“这本杂志就是他做的,他以前是主编!”陈妙姗跟司机说道。

“是吗”他把车子停下,“到了!”

“是啊!”孟浪付钱,推门下来,“我被它**了!”他把杂志扔到副驾驶室的座位上。

“按理说,你一个大男人,应该**它才对!”

“说的也是!”孟浪笑笑,“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它的!说的没错儿,我一个大男人,应该给它点颜色瞧瞧……”

“瞧你美的!”进银行的时候,陈妙姗取笑孟浪,“你一不是处女。二不是卖染料的,哪有颜色给它瞧!”

“也对啊!”孟浪假装附和,“它也不是处女,这么说,大伙儿不是都没得瞧了”

“它怎么不是”

“你没听说它都快成合订本的大江潮了么肯定被夏雨这老不死的领导小李、大矛他们给L奸了。”孟浪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调侃美丽的银行小姐

“轮咱们了!”前面排队的人一走,陈妙姗一把把孟浪推到柜台前。

“外地的卡能报失么”孟浪问。

“能!”里面答。

“卡丢了,可是密码忘了,卡号也不记得,还能报么”

“对不起先生,如果您要开玩笑,请去那边的柜台!”里面站起来一位漂亮小妞儿,一脸愤怒,指着门口的保安席,说。

“我想你弄错了”。孟浪怕误会弄大,赶紧说,“我没开玩笑,卡是我老婆的”,他拍拍陈妙姗,“在广州办的,前两天刚来湖州,里面存了整4万元人民币,去年11月底存的,存好一直都没动过,没有任何存取记录,麻烦你给查一下,我不开玩笑,这是身份证!”孟浪严肃而庄重地说完,然后,把陈妙姗的身份证递过去。

“你等一下!”小妞儿看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号码,看看照片又看看陈妙姗,对得差不多了,然后,在电脑键盘上噼哩啪啦一通狂敲。

“对不起先生,刚才……”

“没事儿”,孟浪说,“我长得太像坏人了!”他笑笑,“可我老婆不像。”

“你们都不像”,小妞儿报以歉意的微笑,“按照银行规定,您得先报挂失,然后办张新卡,然后把原先账号里的钱转过去,然后才能重新使用。”

“没问题!”孟浪说,“你就别那么多然后了,咱就按规矩办!对了,问一下,还是没有存折是么”

“是的,全国的招商银行都没有存折。”

“总感觉好像手续不健全”,孟浪说,“就好像动手术开刀的时候不打麻药,心里怪怵的。又好像领结婚证的时候,只给老婆的而不给我。心里怪别扭的。”

“可您在我们这里登记了!”她说。

“请输入密码”,柜台上的密码机响了起来,孟浪噼啪几下输完。

“你真逗”,孟浪说,“要是不登记谁还敢来啊!”

“您真幽默!”她把身份证、挂失证明还有新卡给他,“您请拿好,下次别再把密码给忘了。”

“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我是你老婆我还没答应呢!”出来之后,陈妙姗劈头盖脸地跟孟浪较上劲了。

“美死你”,孟浪点一下她的鼻头儿,“你没看刚才那个小妞儿心里吃醋么哼哼,没准儿人在心里咒你呢。嘿嘿,做我老婆有什么不好,又能保护你,又能体贴安慰你。你说,有什么不好”

“哼!欺负人!大男子主义!”

“就欺负你怎么了!”孟浪撇撇嘴故意气她,“上车的时候揪我那下我还没忘呐,嘿嘿,等着吧,晚上再收拾你!”

“不理你啦!”她把孟浪甩在身后,“晚上我不回去了!”她说。

“不回去也行!”孟浪继续逗她,“我找别人回去……”

“你敢!”她突然停住,杀他一个回马枪,怒目而视。

“谁叫你不回去的!”

“谁说我不回去了”

“反正不是我”,孟浪咧嘴笑笑,“小狗儿说的!”

“真不理你了!哼!气死我了!”她故伎重演。

“差不多就完了”,孟浪严肃起来,“以后不跟你开玩笑了,一点儿都不经逗!”

“哼!谁叫你先欺负我的!”

“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你再说了,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你凭什么说我欺负你”看来他只能使用损一点的办法,用他诡辩的伎俩让她屈打成招,“臣服”于我。

“谁说我不是你老婆!”她果然上套儿。

“刚才你自己说的!”

“我没说!我是你老婆!我就是你老婆!你甭想把我甩了,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有门儿我就踹了!”孟浪说,“要是甩,那肯定是从窗户往外扔!”

“你扔谁”她停下来,挡住孟浪的去路。

“反正不扔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她转过身来。

“我说是你,可你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银行的人说他们那儿登记了,你还想狡辩,这是犯法的。你可得三思!”

“人家说的是钱存在那儿登记了,你怎么那么笨呐!”

“你才笨呐!我刚才是考你的,我怕你智商太低影响下一代!”

“行行,你太牛了!”孟浪摆摆手,“打住,我怕你了,我是笨蛋行了吧”这丫头真要是较起真儿来,几头牛都拉不住,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了,干脆他自个儿认输吧。

“这还差不多!”陈妙姗露出俏皮而倔强的笑容,朝孟浪挤眉弄眼。

“晚上我去找个朋友,一起去吧!”早晨起床之后孟浪给辉哥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在商学院的商苑大酒店碰面。

“谁男的女的”陈妙姗警惕起来。

“甭那么紧张!”孟浪说,“辉哥!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以前给叶娆儿安排工作的那个,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哦。想起来了。”她的眉头松开。

“去么”

“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孟浪说,“你不是小红帽,他又不是大灰狼。”

“好吧,不过不准跟别人说咱们私奔的事!”

“不会没病找病的。放心吧。再说辉哥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能说!”

“不说不说!”孟浪补充道,“打死也不说,就算喂我老虎钳,拿辣椒水捅屁眼儿也不说!”

“这还差不多!”

“哈哈,不好意思,刚才好像说反了,应该是……”

“停!”陈妙姗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恶心死我!”

出租车在古墩路上拐个湾,沿文二路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商苑大酒店。

辉哥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依然是从前熟悉的那副行头。

看孟浪下车,他迎上来。

“辉哥!”

“孟浪!”几乎同时,他们各自攥起拳头,给对方一拳。

“哈哈哈哈……想死你了!”辉哥抱住孟浪。

“我也是!”孟浪拍拍他的背。

“这是陈妙姗,这是辉哥”,分开之后,孟浪给他们介绍。

“你好!”辉哥冲陈妙姗点点头。

“你好!”陈妙姗笑笑,算是回应。

“进去再说!”辉哥领他们穿过大厅,进到靠里的一个包间。

“胡子这么长,差点儿没认出来!”辉哥拿过菜单递给孟浪,“今天不点土豆丝,换一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换个心情!

“好的!”孟浪说,“火爆腰花!”

“这才是我认识的孟浪!”辉哥抖擞精神,站起来脱下外套,又把菜单给陈妙姗,“你也来一个!剩下的交给我!”

“孟浪你来吧!”推辞不却,陈妙姗无助地看着孟浪。

“随便点一个!”孟浪说,“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你就闭上眼睛随便口一个,口到那个算那个!”

“好吧!”陈妙姗还真听话,打开菜单随便翻一页,然后伸出食指戳下去。

“酸辣——土豆丝!”陈妙姗有些不好意思。

“天意!”孟浪说。

“邪门!”辉哥无奈地摇摇头,“那就它吧!然后再来一个西湖醋鱼、东坡肉和……”最后,辉哥吩咐服务生上两个小瓶的牛栏山二锅头和一打青啤。

“换西啤吧!”孟浪提议,“老规矩,入乡随俗。”

“行!”辉哥点点头,“你小子还是老样子,不拘言笑,典型的北京痞子习气、绍兴师爷嘴脸、山东大汉秉性。”

“如果边上的两个是夸我,那么中间的那个就是损我!”孟浪看辉哥一眼,然后对陈妙姗说,“大学的时候我很嚣张,唯独在辉哥面前嚣张不起来,他好像跟我有仇,别人说我好的地方他全认为不好,说我不好的地方他却认为是优点。”

“你跟别人不一样”,辉哥分孟浪一瓶啤酒,“不能拿衡量普通人的标准来评价你,那样对你不公平。对别人更不公平。”

“不懂!”陈妙姗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

“也就是说,如果每个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一杯水”,辉哥解释道,“那么咱们,我跟你,还有街上那些人的脑子里装的就是一杯开水,不管是凉的还是热的,不管是白水还是泡上了茶叶,除了可以解渴,不能创造或者辅助任何生命。也就是说咱们脑子里的水都是死的,而他不一样,这小子脑袋里装的要么是泉眼里的活水,要么就是一滩尿,营养丰富,而且还能充当养料,供给生命成长……”

依然牛叉

“滚蛋!”孟浪横插一句,“我还以为你夸我呢,奶奶个球的,原来又是骂我!”

“呵呵,你看,冷不,又蹦出个奶奶个球的,我算服你了,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是啊是啊!”陈妙姗随声附和,“他就这样,说好不讲粗口的,可嘴上筛子的网孔总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刚才还连个米粒都漏不下来,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大得漏下个棒槌……”

“得了”,孟浪端起酒杯,“喝吧,什么棒槌棒槌的,没准儿那是条说漏的牛腿,说明老子牛逼,话里都带爬犁,而且由牛拉着,当心我一用力把你们给勒趴下。”

“呵呵,来,为孟浪的牛逼干杯!”辉哥带头一饮而尽。

“这次回来待多久”辉哥放下酒杯,收起笑容,问我。

“没准儿,看看再说。”

“《猫步》快完了!”听辉哥的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知道”,孟浪苦笑道,“我早就说了,《猫步》没我准玩儿完,夏雨根本不是那块料,小李更不行。你想想看,一个靠正规的新闻通讯类媒体起家的人怎么适合做娱乐!这两件事儿一虚一实本身就犯冲!”

“老马回去了,你知道吗好像从夏雨手里买了杂志社47(百分号)的股份,据说卖了温州的两处别墅。”

“是么”这倒有些意外,“夏雨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这样”

“估计老马是想臭咸鱼翻身。”

“根本不可能!”孟浪说,“夏雨能让他在眼皮底下翻身哎!俩老家伙怎么谈拢的”孟浪不觉有些纳闷儿,“就算老马要买.夏雨怎么会卖给他”

“嗨!你都说夏雨不是那块料了,他自个儿能不知道!与其在自己手里全毁了,还不如找个替死鬼分担一下。再说老马当时也是输晕了头,可能心急火燎得压根儿就没意识到夏雨手上虽然只比他多1(百分号)的股份,还是人家说了算。呵呵,脑子进水了……”

“岂止是进水了”,孟浪愤愤不平道,“简直他妈灌尿了!”

“你最绝的就是这个”,辉哥又递孟浪一瓶酒,“别人说不满的话全被你小子给撑死了。”

“顶天儿了”,孟浪说,“等着吧,最多两年,《猫步》准死,只要这俩人在一块儿,准成不了事儿,操!这会儿就算是请诸葛亮来也救不活。肯定没戏了,全完了,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还在长膘的肥肉被这群无知的苍蝇给糟踏了。”

“心疼”

“无所谓!谁叫咱们跟它无缘呢!”

“这两条鱼生前游遍了西湖,逛遍了舂夏秋冬,很有名的,既然辉哥点了,你就吃点儿吧!”看西湖醋鱼上来,孟浪招呼陈妙姗。“她不吃鱼的!”孟浪跟辉哥解释道。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辉哥锐利的眼神似乎要把孟浪从座位上剜下来,“你看,我……”辉哥无奈地耸耸肩。

“没关系”,陈妙姗夹一口,“嗯!好吃!”她咂咂嘴。

“别装了”,孟浪说,“辉哥自己人,不用客气。”

“是!是!”辉哥也说,“喜欢吃什么自己来,别拘谨。”

“不会的!”陈妙姗拾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鱼。

“这样多好”,辉哥跟孟浪碰杯,遮遮掩掩地撇撇嘴,“想当初你小子,呵呵……老老实实谈个恋爱不是挺好吗”

“没事儿”,孟浪说,“陈妙姗都知道,我早就坦白了。”

“那就好,还画画吗”

“画啊!油画是我的命根子,陈妙姗是我的幸福,生活肯定不会是个包袱。我这次回来打算重新开始,有没有好的路子介绍我”

“你小子那么牛逼,用得着我介绍”

“我说认真的呢!来,干一个!”喝完孟浪接着说,“你觉得影视广告怎么样有前途么”

“当然有了,要不你过来帮我吧,我高薪聘你!”

“得了!”孟浪说。“我对广告一窍不通,你别碍着面子,让我把你辛辛苦苦弄起来的高楼大厦给搞垮了。”

“你太低估自己了!”

“适当地贬低自己是件好事儿”,孟浪说,“我打算找个专门的影视公司先试试,反正都是从零开始,还不如找个偏门一点儿的先练练,也许有一天等我牛起来了,咱们相互之间还能做个补充。”

“也好”,辉哥说,“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

“那就拜托了!”

“跟我还客气!来,二锅头一人一个,喝……”

辉哥说,孟浪走后他又买了房子。现在住文一路头儿上的湖畔花园,距他租的城市花园咫尺之遥。

这里属于湖州西郊。清静。人气不旺,但是交通顺畅。

在辉哥的提议下,孟浪决定买辆车。除了陈妙姗那儿的4万,他这儿差不多还剩下10万。

孟浪打算在过年之前把工作的事情暂时搁浅一下,把车的问题先解决了。这样,在他爸妈忌日的时候,可以带着陈妙姗在奔赴青岛的途中。更从容地试车。

陈妙姗看上了一辆红色无尾赛欧,她说孟浪出门经常要带一大捆一大捆的画布,有个大一点儿的后背箱比较方便。车型不错。最后辉哥找人帮忙谈拢的价格也还公道。所以,就这样,包括牌照,一共花了7万2千多块,孟浪成了赛欧的主子。

上路之前,陈妙姗给孟浪做了简单的形象修改。刮了胡子,把头发漂成透明的黄色之后,重又上了银亮的灰色。

南方的气候总是湿润,没有风。所以,孟浪原本干燥的皮肤慢慢舒展开来,焕发出一股久违的青春的气息。陈妙姗说这样的形象才跟他的内里吻合。她说,外表虽然只是一件衣服,但是如果与气质不符,那么,还不如光着屁股。

这样的说法不尽准确,但是无所谓了,谁叫陈妙姗将是他老婆呢。

除了辉哥,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孟浪没见过任何一个之前认识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辉哥的意思是说,等他理出点儿头绪来,从青岛回来开始正经做事儿了,再告诉他们。而他却认为,告不告诉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他定还是那么牛逼,比以前还要牛逼——因为他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为生活和艺术的难以取舍而苦恼,他彻底明白了,艺术,它可以是个理想,但前提是,作为理想之前,它不应该总是生活的负担。

上坟的那天。阴冷。

沉闷的天空死灰死灰的,没有丝毫血色。

陈妙姗给孟浪妈磕了头,在他爸的坟前站了好久。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可能想起了她的父母,或者,她意识到她的父母正在想她。

“我在青岛只剩下两个朋友”,孟浪说,“一个叫何刚,一个叫靳丽,他们来过了!”孟浪指指两座荒凉的坟冢,然后指指碑前的那些鲜花。

“我想哭!”陈妙姗偎进孟浪怀里。

“回去吧”,孟浪说。“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管怎么样,至少要告诉他们你一切都好。他们肯定很着急。”

“不!”

“听话!”孟浪搂住她,“出来都快一年了,只写过一封信,这是不够的,亲爱的。”

“反正我不打”,陈妙姗挣脱开,“要打你打!”

“没问题,我打!”

“求你别打了行吗”回到宾馆。陈妙姗哀求孟浪。

“是时候告诉他们了”,孟浪说,“听话,只是报个平安。再说咱们现在在青岛,过完年马上就离开,他们不会找到的。”

“不,我不打,你也不许打!”陈妙姗生气了。

“你是我老婆,你不想让别人说我这个老婆是偷来的吧!”孟浪劝她,“你有权力离开。他们也有权力知道你离开之后是否平安,这样难道不公平么你别再任性了,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虎毒不食子。他们会体谅的。”

“哼,谁稀罕!不准打就是不准打!”

“你再这样我翻脸了!”孟浪吓唬她。

“翻脸就翻脸,翻脸也不准打!”她口气很硬。

“其实我跟我爸的事情你也知道,而且你知道我当初非常非常恨他”,孟浪叹口气,点上烟,“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变的,你看,现在他已经死了,我还能恨他么这样的恨还有意义么生活中最珍贵的并非感情,而是活着。你明白么因为自己的快活而让别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不道德的。虽然当初你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才离家出走的,但他们也许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懂么你敢说他们是成心撵你出来的么算我求你了,成么”

“……”陈妙姗没再说话。

让我看看你的马屁

“对于生活,你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你,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自私地拥有你。你也是父母的。对于他们,你总不希望若干年后,咱们都背着一个强烈的违背良心和道德的叫做罪恶感的包袱去面对吧。有些亭情是避免不了的。一切爱恨都会缓和下来,这是万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谁都无法更改。”

“可我害怕他们抓我回去”。陈妙姗幽幽地叹道。

“不会的”,孟浪说,“只要你不想回去,没有人可以左右你,还有我呢,你放心吧,我跟他们说。”

“嗯!”陈妙姗还是有些犹豫,“你一定要保护我!”

“放心吧!”孟浪安慰她,“天塌下来我扛着!”

“嘀——嘀——嘀——”几声长音之后电话通了。

“喂!你好,哪位”孟浪想电话那头一定是陈妙姗的妈妈,她的声音有些苍老。

“说话啊!”看陈妙姗愣在那儿,孟浪催促她。

“妈——”陈妙姗上来就哭了。

“姗姗!姗姗,是你吗”陈妙姗妈听到陈妙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陈妙姗答。

“你在哪儿姗姗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你过得好吗妈妈想死你了……”陈妙姗妈也哭了,电话里头,电话外头,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哭得孟浪很心焦,舌头都软了,根本就不知道待会儿该说什么。

“我在青岛”,陈妙姗止住哭。摸一把眼泪,哽咽着说。

“你等等,你等等,我……”

“妈,我跟你说”,陈妙姗打断她,“我过得很好,跟一个叫孟浪的在一起,他对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告诉我你在青岛哪儿我跟你爸看你去……”

“不!”陈妙姗一口回绝,“我们马上就走了,你们不要来。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妈妈不逼你,不逼你去日本了,你回来吧!”

“不!”陈妙姗表现得异常坚决,“我不回去,我现在很好,孟浪对我也很好,他是个画画的,是他让我给你们打电话的,他让我给你们报个平安,说快过年了,大家都开心点儿。你等等,我让他跟你说话!”说着,陈妙姗示意孟浪说话。

“我……”孟浪停顿一下,抑制住紧张,“阿姨您好,我是孟浪。”

“你好!”陈妙姗妈说。

“阿姨你听我说,我这边电话免提,你刚才跟陈妙姗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她不想回去,咱们谁都不能逼她。她是自由的,她应该有她选择生活的权利……”

“可陈妙姗还是个孩子!”陈妙姗妈说。

“我知道,也完全能体谅您的苦衷,我的父母死于去年的一场车祸,今天我是回来扫墓的。之前我跟我爸的感情不是很好,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没有谁敢说自己永远是对的,对么每个人都有犯错儿的权利,但这不是他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也不是可以拿来要挟他的理由。您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是说。只要陈妙姗自己不想回去,我绝对不会弃之于不顾。我不想你们误会,我已经带她在路上跑了一年,我会对她好的,这是我唯一能向你们保证的!”

“学校还在等她回去上课……”

“我不回去!”陈妙姗吼道,“你们不要骗我,我现在很好,我……”

“阿姨您放心!”孟浪示意陈妙姗停下,“我们很快就会回南方,我会帮陈妙姗另找一所学校……”

“姗姗,你回来吧!”陈妙姗妈哭得一塌糊涂’。

“不!”陈妙姗又一次回绝她,“我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们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过些时候我会回去看你们的。妈,你别再逼我了。我很好,真得很好。”

“有事情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孟浪想陈妙姗妈一定被她坚决的态度折服了,“家里电话号码都没变,我的手机,还有你爸的都没变!”

“嗯!”陈妙姗说,“你们不用再找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寻人启事根本就没用,再说我真得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您放心吧,阿姨,我会好好照顾陈妙姗的!”孟浪补充道。

“你要注意身体啊,记得休息,没钱了别忘了告诉我。”

“知道了”,陈妙姗说,“我挂了,赶火车去了。告诉我爸,别为我但心,我不会有事的,先祝你们春节愉快,等有时间了我再给你打电话。”说完,咔擦,陈妙姗把电话给挂了。

“咱们好像不赶火车啊!”孟浪说。

“要是不这样说,他们肯定会来青岛的!”陈妙姗说,“我太了解了,他们就想把我骗回去,然后再……”

“兴许他们想通了呢!”

“没那么容易”,陈妙姗说,“我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洋溢着腐朽气息——强权,而且暴力。”

“精辟!”

“马屁精!”

“就拍你马屁怎么了!”孟浪一把把她掀倒在床上,“来,让我看看你的马屁!”他一脸坏笑,强行脱下她的裤子。

“你耍流氓!”陈妙姗挣脱开,跳起来。

“哎!我说,你们家电话有来电显示么”把她拽倒,孟浪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陈妙姗答,“害怕”她又问。

“当然不是!”孟浪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有点儿舍不得你……”

跟T城通过电话的第二天,陈妙姗担心家人找过来,所以。他们另换了一家宾馆。

除夕夜,12点一过,孟浪给靳丽和何刚分别打了电话。

并未聊及太多,只是说了一些家常里短的琐事儿。他们过得都还不错,自从我离开,他们相互之间联系的也多了,据说正在朝一个谈恋爱的方向上行进。

孟浪没说我回了青岛。

陈妙姗问孟浪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孟浪说,看到他容易想到伤心的事儿,大过年的,就让大伙儿开开心心地乐呵几天吧,算是对去年春节的一个补偿。

除此之外,整整一个下半夜,什么都没做。

陈妙姗陪孟浪在静静的黑夜里,在老PlNK迷幻的音乐里呆坐了7个多小时。

早晨8点的太阳升起来。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进来,陈妙姗搂着孟浪沉沉睡去,打算醒来之后,去他喜欢的那家麦当劳小坐,然后,驱车南下。

“你为什么喜欢这里”陈妙姗问孟浪。

“可以看见海。”

“在沙滩上可以看得更真切。”

“距离产生美”,孟浪说,“有时候离得太近,容易发现丑陋。”

“海是丑陋的”

“不!海是浩瀚的,**的,肆意的。”

“那什么是丑陋的”

“人心。每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说海是广阔的,可实际上。海是可以一网打尽的。还有就是,海水明明是混浊的死灰,可人们却在欺骗自己说海是清澈的蓝。人心不可怕,可怕的是相对于静止的真理。它总在运动。”

“你很哲学。”

“其实哲学没什么用。没用的哲学就像这条鱼”。孟浪掰开手里的麦香鱼,“在**蠢动的时候,它只是堵人嘴巴的一个工具。尽管它生前可能在水里很活跃。”

“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我会怀念这里的。”

“等以后有钱了,咱把这家店子买下来。”

“做什么用”

“看海!”

“海有什么好看的”

“租给别人看,喜欢看海的傻子很多,比海滩上的沙子还多。”

“胡说八道!”

“那就不说了”孟浪站起来,“走吧!”

“这就走”

“嗯!”孟浪点点头,“我临时改变注意,先去我家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在楼下转两圈儿,然后再走。”

“我想带个贝壳回去。”

“没问题,走,我带你去最大的那家贝雕工艺品商店。”

没有什么改变,依然还是那条朴实无华的巷子。站在院子里,陈妙姗想要上楼去看。被孟浪拦住了。孟浪说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只要记在心里,家,就永远活着。

刚一上车,陈妙姗就开了音乐。

一路上,她问了孟浪很多次,为什么总喜欢听这张重复的碟子。

酒吧邂逅艳女郎

说实话,孟浪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听PINK。“也许感觉对了吧!”他敷衍道。

“他们还有别的专辑吗”

“当然有,现在听的这张不是最经典的,最经典的是THEWALL。”

“这张叫什么”

“月之暗面,或者叫月缺。你能听出里面有人生么”

“……”陈妙姗摇头。

“可能不是人生”,孟浪解释道,“其实更多的只是人生各个阶段对生活的不同感受。对了,THEWALL后来拍成了一-部音乐电影,我中学时在电视上看过,很不错,以后找了给你看!”

“好啊!好啊l”

接下来是沉默。

除了车轮摩擦地皮的声音,耳朵里剩下的全是音乐。

像音乐一样,只要愿意循环,生活就是没有尽头的。

尽管有时候它总是走走停停、断断续续……

到达湖州的那个夜里,辉哥打来电话。

他告诉孟浪说他买的是辆赃车。问他怕不怕。孟浪当时确实有些吃惊,不过旋即又沉静下来,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辉哥说孟浪买那个车型卖价差不多20万,就算是最便宜的赛欧都要12万,他安慰孟浪说,不会出问题的,再说新换的牌照是绝对合法的。他说那辆车的前身是赃车。可它的后世在孟浪手上脱了胎换了骨。

反正已经买了,孟浪想,既然来不及回头,那就这么着吧。

辉哥帮孟浪安排好了工作,是一家专门的影视广告公司。名字叫广波色。老板叫博广。辉哥说博广以前见过孟浪。对他非常赏识。最后辉哥吩咐孟浪帮他们想一个招聘广告的创意,说算是他的面试作业。

“能给多少钱”孟浪问,“怎么不谈钱就布置作业”

“钱没问题。博广说了,凭你的脑子,绝对亏待不了!”辉哥说。

“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上午。”

“好吧。我先去写作业了。呵呵。哎,对了,问你,要什么风格的做招聘海报么”

“对!”辉哥说,“博广说要你的风格!”

天一亮孟浪就起了。

随便吃点早餐,听着音乐抽了会儿烟,然后返回卧室跟陈妙姗打声招呼,出了门。

博广说见过孟浪,可孟浪却不记得见过他。

“先交你作业吧”,孟浪笑笑,“有油彩、画笔和纸么”孟浪问。

“全都没有。用电脑可以吗”

“那玩意儿是高科技,不熟!”

“这样吧,佳怡,你过来,帮孟浪做,他说要什么,你就做什么!”博广吩咐一个女设计师。

“这个给你!”孟浪把准备好的一本相册掏出来。抽出一张俩草莓接吻的图片递给她,“那我不画了。能帮我扫描么”

“好可爱啊!”那个叫做佳怡的女孩儿看到孟浪给她的照片,面露惊讶之色,“草莓的小鼻子小眼睛好可爱啊,是你做的吗”她抬起头问孟浪。她很漂亮。

“不是!”孟浪说。“大学那会儿一个美国朋友送的”,孟浪摊开手里的像册,“他家有一片很大的种植园。这些水果和蔬菜都是他亲手挑选的,做上了表情,然后拍成了照片。”

“很神奇”。她一边帮孟浪扫描,一边啧啧称赞。

“这样吧”,看她把图片输入到电脑屏幕上,孟浪说,“我先把广告语和文字敲上去,通过文字就比较容易理解我的创意了。”

“好的!”她起身。

“辉哥说你们要我的风格,是么”孟浪回头问博广。

“是的!”他说。

“那就得罪了!”孟浪转头,噼哩啪啦地摸着键盘,敲进了这样一段分行文字:

我们找你来搞同性恋

广告中

我们是一群可以预知未来的人

如果你可以通灵

可以玩转各种广告技巧和魔法

那么请你记住:我们正在找你

来搞

同性恋

所谓同

即志趣相投

不骑扫帚也能驰骋思维

在创意的天空飞来飞去

所谓,恋

即你有绝对的灵性

可与我们共熔一炉

炼就各种挽救市场的灵丹妙药

所谓恋

即事业不是生活的负担

——广告与生活相恋,而我们

跟理想牵线

帮你混前途和钱途……

起初孟浪心里没底,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什么。

不过海报做完之后,竟然赢得了博广和公司摄影师小顾,还有其他一大群人的赞赏。他们觉得应该做成一个系列,放在公司的宣传册中,或者,在日后再有的招聘会现场上,做成易拉宝,吸引更多优秀的眼球,并且兼做形象宣传。

也是在他们的鼓励下,孟浪再接再厉,借题发挥。用类似的手法另又做了三个延续性较为连贯的海报。广告主题分别为:我们找你来搞婚外恋、三角恋和个人崇拜。

工作就这样定下来了,不费什么周折。

博广答应一个月给孟浪4500块。

后来,陈妙姗把孟浪做的那些海报裱进画框,跟他新画的油画一同挂在了墙上。凡事都有一个好的开始,她说,自打孟浪决定跟她在一起,生活就已经在变了。

孟浪当然知道。只是。他并不喜欢挂在嘴上说。

尽管如此,可孟浪在心里还是明白的——陈妙姗带给他的不只是单纯的爱情,她用她的纯真换来了他对生活更细致的发现。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狂躁,他想,不论再经历什么,他的人生将会长此以往,进而不退。

陈妙姗在孟浪的再三恳求下,去了浙江大学。

孟浪千方百计。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把她安排进了一个专门由资深导师指导的商业广告进修班。其实他并不期望她能学到什么,他只是觉得,她的时间太过富裕,与其天天这样穷耗,还不如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干。

跟孟浪一样,陈妙姗也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

他们都喜欢标新立异。

所以,孟浪简单的认为,眼下的这个社会,只有通过广告——这个仅存的缺憾的艺术,才能既满足物质需求,又满足精神需要,并且。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找到一个真正可以标新立异的基础点。

陈妙姗答应学广告,缘于孟浪的第一个成功提案。

那是他上班的头一个星期。

跟小顾和佳怡还不太熟。虽然广波色安排他们三人成立了专门的创作小组,但因彼此之间不甚了解,所以,新接的那个固体胶水的广告,在电视部分完成之后,平面部分发生了问题。

提案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大家几乎都快绝望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拿着小顾从电视广告中剪下来的照片,跑到酒吧去借酒消愁。

怕陈妙姗闷,孟浪打电话把她也喊来了。

令人窒息的空气。烦躁的音乐。两男两女围成一桌,在烟雾缭绕的迷离灯光下,盯着那堆花花绿绿的照片发呆。

“你们以前怎么想创意的”孟浪问。

“也这样”,小顾说。

“有时候比这还费劲!”佳怡补充道,“今天要是想不好,这单业务就飞了。有可能博广会发火”,佳怡看看孟浪。喝一口酒,“他对你的期望值很高,可不能让他失望。”

“压力很大”,孟浪笑笑,“我经验还少。”

“你行的!”陈妙姗给孟浪打气,“肯定有办法,别着急,把心静下来,肯定能想到,我相信你!”

“带胶水了么”孟浪问。

“给你!”佳怡打开包,给他一支。

“我孟浪被人玩过”,孟浪自言自语道,“长这么大,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这么小的东西给玩儿了。”他听着音乐,有节奏地把圆柱形的胶块儿拧出来,又拧进去。

“实在想不出来也没办法”,小顾安慰他,“没佳怡说的那么严重,单是不会飞的,不过客户和博广那儿不好交待。”

“没想到这玩意儿比他妈电视脚本还难弄!”孟浪叹口气,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上厕所,一会儿再说!”他把胶水扔给佳怡。

“帅哥头发好漂亮!”从厕所出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挡在孟浪面前,抢先占了洗手盆,对着镜子抹口红。

“**!”孟浪在心里嘀咕道,“老子懒得理你!”

美女向我示爱

“能快点儿么”等了半天,见她还在抹红嘴唇,孟浪有些急了。

“啵——啵——”,女人回过头咂咂嘴,朝他妩媚地一笑,旋即拧上口红,摇摇晃晃地走了。

“妈的!”孟浪骂道。

“哎——!”回想起刚才她抹的口红,孟浪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他手都没来得及洗,急忙奔回去。

“想到了!”孟浪拍着桌子喊道。

“嗯”小顾、佳怡、陈妙姗同时抬起头来,“什么”

“别急”。孟浪耐住性子,给他们的杯子分别倒满酒,“问题解决了”,孟浪说,“这个胶水不是粘性强么”

“对啊!”小顾回应道。

“可以粘略微潮湿的纸张,对吧”

“是啊!”佳怡答。

“这样”,孟浪举起杯子,“先庆祝一下。干了这一杯!”

“你快说啊!”佳怡催他。

“小姐——”孟浪喊服务生,“可罗娜再来半打!”

“快说啊!”陈妙姗也等不急了。

“稍安勿躁”,孟浪说。“既然我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你们应该相信我,要不以后怎么做搭档啊要不以后你怎么做我老婆啊”他又转向陈妙姗。

“说得对!”小顾附和道。

“一会儿你先走”,孟浪看看小顾,说,“赶紧找这个模特”,他指指照片上的女孩儿。“按我的意思重新拍!”

“拍什么”小顾问,“我先走你们干吗”

“时间来不及了”,孟浪说,“今晚全靠你了,你必须先回去把她搞定,我们随后就到。这些酒我先给消灭了!”

“搞什么定”佳怡莫名其妙地望着孟浪,“你倒是说啊!”

“把胶水给我”,孟浪见他们不耐烦了,于是便说,“呶,就是这样”,他拿过胶水,拧出里面的胶块儿,模仿方才洗手间外面涂口红的那个女人的样子把它贴在嘴唇上,“就拍这个”。他假装胶块儿粘住了嘴唇,因为拔不下来而表现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态。

“然后呢”小顾还没明白过来。

“然后就是我出广告语,再然后就是佳怡出平面表现了!”

“什么广告语”佳怡问。

“早就说过口红没那么大的了。”

提案顺利通过。

陈妙姗也因此对广告产生了兴趣,从而答应去浙大上课。

庆功宴上,博广对孟浪大加赘赏,说没想到他进这个圈子才几天竟能表现得如此突出。小顾也在捧他,还有佳怡。看得出,这丫头对他有好感。

“感觉广告跟杂志有什么区别”吃饭的间隙,佳怡问孟浪。

“差不多”,孟浪说,“都可归为传媒类,只不过杂志直接从消费者口袋掏钱,而广告则倒了把手,根据消费者的购买状况。从广告主那儿间接掏钱。”

“你离开《猫步》之后。那本杂志做得越来越臭了”,博广趁机插进一句,“听说当初出了一些事情”,他放下筷子,“反正今天大家开心,你就讲讲吧!”

“没什么”,孟浪说。“做的不开心就不干了呗。真的没什么,当时老家那边催得紧,非得让我回去给一半老徐娘做秘书,推辞不却就只好回去喽!”因为事关多人名誉,所以,他也不好照实直说,没办法,只好借上厕所为由搪塞过去了,“等一下,喝多了,我上厕所!”

“你结婚了吗”佳怡跟上来,问孟浪。

“快了”,孟浪说,“哎,你怎么也来了”。

“我也去”,她转身进了女厕所。

孟浪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他原以为大家不会再见了。可……可现在。在孟浪洗完手转回来的时候,他,大矛,却实实在在地站在他身后。真他妈冤家路窄,孟浪想,你丫不是早就跟我分道扬镳恩断意绝了么!操!你他妈的别不是装孙子装糊涂了吧。

“浪哥!”他喊孟浪。

“我”孟浪指指自己的鼻子,平静地问他,“你叫我”

“浪哥,我……”他点点头,又重复一遍。

“停!”孟浪打断他,“我他妈叫孟浪,你别弄错了,哥是随便喊的么”

“我……”他欲言又止。

“兄弟不是挂在嘴上叫的”,孟浪推开他,“这里被刀捅了,很痛的,你知道么”他拍拍心口,“该干吗干吗去,别没事儿跟我在这儿瞎搅和,老子现在没兴趣!”

“怎么了”佳怡走过来问孟浪。“孟浪,怎么了”她看孟浪一脸愤怒,然后又看看大矛无辜的表情,傻傻地愣在那儿。

“没事儿”,孟浪说,“我跟这个人有仇,好长时间不见,刚才在这儿不小心碰上了,正切磋武艺呢。”

“浪哥,你听我说……”

“要说自己一边儿说去!”孟浪吼道,“走”,他喊佳怡,“大伙儿还等着喝酒呢。”

“那人是谁”坐下来之后,佳怡问孟浪。

“不是说了么仇人!”

“什么”博广跟小顾同时跳将起来,“什么仇人在哪儿”

“人家有权有势肯定在包间”,孟浪环顾四周,但没找到他,“哪儿像咱们,普通老百姓一个,一群玩不了艺术只能卖身给广告的直肠子。人家可是人见人爱的好苗子。跟他妈人民币沾亲带故,又懂见风使舵,牛逼着呢!”

“他刚才好像喊你浪哥!”佳怡说。

“肯定脑子有病”,孟浪夹一口菜,“老子叫孟浪,自送绰号西北狼之一,跟哥不沾边儿,他他妈这样叫,还不定想干吗呢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会离开《猫步》么听好了,就是因为他!操他妈个X,要不是这孙子,老子早牛起来了,要不是他,《猫步》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傻逼!”

“消消气”,小顾过来,“来,干一杯,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孟浪!”孟浪端起杯子刚要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马”孟浪赶紧回头。老马西装笔挺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可把你给盼回来了”,他紧紧握住孟浪的手,“走的时候没能送你没生气吧天天都在想你,回来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过得好么”孟浪松开手,问他。老马看起来精神抖擞,可在他的脸上,在笑容背后,孟浪发现了一种隐藏着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惊恐和疲惫。看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孟浪想,在夏雨的驴蹄子底下求生存能不窝火么!

“这是博广”,孟浪给他们介绍,“广波色广告公司的老总,这是老马,《猫步》杂志社的创始人。”

“欧——快别这样说”。老马摆摆手,“我是老板,你才是《猫步》的创始人,要是没你,根本就不会有《猫步》。”

“又抬举我!”孟浪笑笑。

“来,坐下喝一杯”,博广给老马让个位子,“我早就知道孟浪的含金量了,绝对的9个9。”

“得了!”孟浪说,“其实老马最牛逼”,孟浪敬他一杯,“你是我踏上社会之后第一个赏识我的人,当初要不是你给机会,我可能连自已是谁,到底能做什么都不知道。来,今儿个我敬你一杯,为以前的风光,为咱们的友谊,也为在茫茫人海之中的又一次偶遇,干一杯!”

“我可不可以暂时打断一下”老马放下杯子,转向博广,“我想找孟浪单独聊一会儿,就一会儿,今晚这桌我请……"

“不!”孟浪一口回绝,“这是我、佳怡,还有小顾的庆功宴,况且,这是我进广告圈儿的第一个胜利,不能中场休息,再说,我们三人才刚刚开始合作。今晚这顿酒必须从一而终,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更不希望消费自己的喜悦而让别人埋单!”

“嗯!”小顾和佳怡激动地看着孟浪,伸过手来,跟他和博广的手搭在一起。

“我就是喜欢孟浪的这种性格”,老马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一会儿再说吧,一会儿带你见个人。”

“谁”想起刚才碰上大矛,孟浪顿时警惕起来。

孟浪只猜对了一半。

老马带他见的确实是大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矛会跟王琳分崩离析。

大矛并未求孟浪原谅,他只是不停地控诉自己。

女人的章是男人盖的

起初孟浪担心这是夏雨设下的另一个骗局,但见大矛流鼻涕流泪的,甚是诚恳,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任由他忏悔下去。

大学里,大矛跟孟浪上下铺生活了4年。这小子没有演技,这是公认的。孟浪不太相信一个人从好到坏的变化会有那么快。虽然很多事情都是突如其来的,但这其中肯定有原因,孟浪想。没有无缘无故的悲伤或绝望,更没有彻头彻尾的仇恨或悲愤。

“起初我帮我姐,完全是情绪使然”,大矛说,“大学四年我曾经多么挥霍,浪哥你心里肯定有数。我原本不想这样傻逼地听人使唤,但是没办法,我姐供我上完大学,毕业后又给了一笔钱,我是没理由回绝的。我……我对不起你……”

“你就表个态吧,孟浪,冤家易结不易解,难道4年的兄弟感情就这么算了……”

“那有什么”,说到兄弟感情,孟浪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在钞票面前,兄弟算个屁!”

“……”。大矛低头不语。

“算是给我个面子”,老马哀求我,“你走了之后,大矛帮了我很多,虽然他也说过没法跟你比,可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被夏雨给弄死了,再说,你们之间的误会因《猫步》而起,你别不会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袖手旁观吧!”

“你就应该袖手旁观”,孟浪咬咬牙,“说说看,让我也听听这小子这一年帮你做了些什么。说吧,我帮你分析一下,看看是不是夏雨和王琳正在策划的新的阴谋。”

“浪哥”,大矛接过来,“我跟王琳已经脱离姐弟关系了。她……”

“是么呵呵”,这倒有些叫人吃惊。

“是的”,老马说,“王琳不是夏雨干女儿那么简单,他们有一腿,大矛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之后就去登报了。”

“真他妈滑稽!”孟浪笑笑,转向大矛“你舍得么王琳可是棵摇钱树,你他妈还别说,这女人要是长得漂亮点儿,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越是不要脸,来的钱就越多。”

“浪哥……”

“怎么了不痛快上学时不就跟你说过了么,这脸是别人给的,面子可是自己丢的。你看看你那熊样儿,你他妈当初坑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低声下气!你他妈良心早让狗给吃了吧!现在才想起后悔告诉你,晚了!早他妈玩儿完了!”

“给大矛个机会”,老马说,“也给自己留点余地……”

“如果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那么我告诉你老马。我面子已经给尽了。我不管你是怎样想的。也不想知道你是从哪天开始相信他的,反正老子现在的态度就这样——发霉的馒头,大爷我咽不下!”孟浪站起来,“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等一下!浪哥,我对不住你,这一刀算是我给你个交待!”还没容孟浪看清楚,大矛已经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

“浪哥”,大矛抬起头,“如果你觉得不够,再来一刀!”他拔出插在胸口的刀子,带着猩红的液体从肉里拔出来,皱一下眉头,一咬牙,又一次,猛刺下去……

“傻逼!”孟浪飞身起脚。“垱啷”,刀子落地。

老马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

刀子已经粘满了血迹。静静地卧在血泊中。

孟浪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旋即,心口涌来阵阵剧痛。

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跟一年前老马捅夏雨那次不同,孟浪感觉不到丝毫因报复成功而幸灾乐祸的快感。

此刻,心里的痛,是真实的。

就像当初林松从楼上飞下去戗然落地。

就像他老爸睁开眼,挣扎几下,又闭上。

这一切都是无从把握的。

看来恨一个人决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孟浪想,恨,它也许不是灵魂的疮疤,跟爱相比,它可能更沉重。

可这是恨么

恨为什么不能来得痛快点儿,不带任何伤感……

“怎……怎么办”老马回过神来。

“真他妈傻逼!”孟浪骂道,“快叫救护车!”

缝了十六针。大矛捅伤了胃。

大学里,大矛因为画功太差,所以只能做他们西北狼帮的编外成员。其实仔细想想,那会儿,除了狼3、4、5,他可能是跟孟浪关系最密切的男生了。

老马已经在阳光下呆坐了很久,什么也没说。

孟浪盯着出来进去的病人和家属,不厌其烦地抽着烟,叹气,抑或低下头来避开太阳,眯起小眼儿看脚尖儿。

长靴的鞋帮已经泛出白硝,粘满的泥垢仿佛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据点,标志着他们曾经走过的青春和岁月,和在心上留下的痕迹。

24岁,两个传统中带有明显世俗特征的生肖绝情地带着混浊的人生轮回在新的世纪新的天空下。这里的一切都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回想昨晚淋漓的鲜血,孟浪不知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说王琳会不会来看他”蹲累了,孟浪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

“当然不会!”老马的口气非常肯定。

“为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老马解释说,“你走了之后,夏雨看出小李没能力领导《猫步》,所以就公开招聘杂志主编。当时我本来已经死心了,正打算从此远离这个圈子,做点没有纷争的事情。可就在我准备投资舞美设计和公关策划的时候,大矛找到了我。他说王琳是他亲姐,所以当初才会违背原则做出那样的事情。刚开始,我跟你的态度一样,也怕这是夏雨的又一个阴谋,所以没有信他。”

“他把咱们给坑了,怎么会主动找你你怎么又信了”

“这就是事情的关键”,老马接着说。“大矛给我讲了王琳跟夏雨私底下的交情。原来他们并非一般的干爹干女儿那么简单,那都是掩人耳目的,其实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王琳刚出道的时候,并不顺利,奋斗了多年仍不得志,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的,也许是脑子开窍了吧,突然有一天,这娘们儿发现自己的身材和容貌也是可以利用的,于是,情急之下,她便频繁地出卖色相,跟圈子里主宰生死大权的那些人物上床、睡觉,以博得更多额外的赏识。”

“现在流行这个”,孟浪无奈地笑笑,“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都打上了标签儿,就像菜市场的猪肉,检验合格的都要盖章。”

“女人的章是男人盖的,有权有势就有发言权,看上谁家的姑娘都可以上去谈,谈成了就盖章。当然了,如果谈得不顺利,就调遣大量人民币,顺带一纸文件,上书大大的一个批示:办!如果还不顺利。那就利用权势,威逼利诱,再办,再再办……直到办成了为止!”

“这么说你很有经验了”,孟浪假装取笑道,“你办过几个有没有第一次盖章的”

“别笑我”,老马摇摇头,“接着说……再后来,夏雨因贪恋王琳姿色,于是,在一次模特大赛中帮她买通了评委……再后来,他们就搞在一起了……你想想,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所以后来他们才父女相称……”

“王琳只是夏雨的姘头”

“怎么会!”老马嗤之以鼻,“这只是幌子,夏雨那么狡猾,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说具体点儿!”

“反正都是文化、娱乐、媒体这么几个圈子窜来窜去,认王琳做了干女儿是有目的的。很容易理解,等她名气大了。夏雨能没好处吗这一点谁都明白。还有就是,王琳是个出了名的**,落在夏雨手里是个多么好的工具啊,人长得漂亮,而且又风骚,很多敲不开的门,都可由她出马。你和我不就是这样被她搞定的吗!”

“操!那大矛怎么会跟他们分开”

“夏雨是个聪明人,大矛今天能出卖你,明天就能出卖他,像夏雨这样的老狐狸是不会留个祸根在身边的。更何况,大矛从那之后就不做警察了,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大矛跟王琳什么时候分开的你不是说他们登报了么”

“事情是这样的,你走了之后。我卖了温州的两处别墅,打算另起炉灶。还都在策划中呢,大矛找到了我,说《猫步》正在招主编。其实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很不服气,说真的,我总有一天要把夏雨给搬下去。他妈的,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美女挑衅

“所以你就回来了”

“对。但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当时也是一时赌气,所以根本就没想太多,稀里糊涂地就把股份给买过来了”“夏雨为什么要卖你你想过么”

“当然想过”,老马站起来,“我找他谈过,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猫步》总有一天要完蛋。”

“我觉得你们俩都很傻逼!”孟浪愤愤地说,“你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但是已经晚了”,老马深吸一口气,“我前算后算忘了给自己算算。唉!现在虽说有了47(百分号)的股份,但还是做不了主。夏雨只比我多1(百分号),可他是家长,主要的决策权都在他那儿。操!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还没说大矛找你干吗呢”

“还能干吗!先是忏悔,然后就是说要给我做牛做马!”

“其实从良心和道德上来说,他最对不起的是你,因为单讲损失,你失去的最多,那么多钱,那么多时间。而我不一样。我顶多也就失去一个朋友。”

“他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最对不起的是你,因为你们是兄弟。”

“那有什么用l兄弟永远不如姐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矛找你。你不是当时就原谅他了吧有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也喇一刀”

“意思差不多。他当我面说要跟王琳脱离关系,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几天之后就登报声明了。”

“王琳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本来就没什么面子——在舞台上是个花瓶,在床上是个婊子,跟了夏雨,又成了个糖衣炮弹!”

“大矛现在帮你做什么我听说《猫步》快完了!”

“没你当然不行了!”老马叹口气,坐下,“大矛脑瓜太死,没什么想法,夏雨又太**,总针对我,好多事情都做不下去。”

“那为什么不回头”

“还是不服气。”

“甭他妈折腾了”,孟浪说,“别等着什么都没了才后悔!”

“再拚一次,不试一下永远不知道输赢。再说,现在我是两手准备,我那边的策划公司也已经启动了,运营正常。大矛帮我在打理,主要负责业务方面的事。”

“没想到短短的一年竟发生这么多事儿l”

“唉!世事难料,变化无常。你呢,过得怎么样”

“风风雨雨,也不太平!老爸老妈遇上车祸,全都死了,最好的朋友跳楼了。所幸的是,老子谈恋爱了。呵呵,毕业之后这好像是唯一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

“好啊,恭喜你!”

“恭喜什么!心还在路上悬着,还不知道哪天落地呢!”

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其实孟浪早就知道老马想要找他回去。他想他是不会再步后尘了,虽说当初付出了那么多,可仔细想想,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该失去的也失去了,再如此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陈妙姗对孟浪的选择没什么疑义。她也觉得他更适合做广告。没那么多复杂的人际,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

老马并没苦苦哀求,只说还有一个朋友想见孟浪。

曾经跟他一个战壕的好像都见过了。

似乎只剩下常乐……

那天暖和了许多,孟浪先送陈妙姗上学,然后,一个人驾车,绕植物园转上了圈儿。两边是一些经年长绿的乔木和灌木。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茁壮,有的攀附在别的植物身上,无耻地向上蔓延。

现实中,人也分这样几种。有的独立,有的寄生。

孟浪暂且把夏雨旁边的那些人归为后者,而把他自己,归于前者。

他知道这样有点儿大言不惭。但是无所谓,他想老子不是那么容易趴下的,总有一天,他要风云再起,重在湖州这块风水宝地坐涌一方新的疆土。

常乐打来电话。

孟浪接通。

“我是常乐。”

“我知道,听得出来。”

“你在哪儿方便见面吗”

“可以”,孟浪说,“不过只有2个小时,2小时之后我还有事JL。”

“够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还是我去找你吧,你的位置”

“拱宸桥。”

“操!这么远”

“啊!你在哪儿”

“植物园。”

“这样吧”,常乐说,“折衷一下,教工路跟文一路交口,湖电西边有间酒吧,20分钟我在那儿等你。”

“行!”

一年不见,孟浪差不多忘了很多地名。

很多熟悉的路在脚下被他的轮子摩擦,而他已经不记得它们叫什么。

“孟浪!”远远地孟浪看见常乐朝他挥手。他找地方停车。

“不错啊!”常乐迎上来,“买车了”

“嗯!”孟浪点点头,“进去再说。”进酒吧。他点了半打嘉士伯。

“还认得我吗”常乐站起来,原地转个圈儿,“怎么样年轻了还是老了”

“眼睛能骗人,不管你好看了还是丑了,事实上,你肯定是老了,别跟年龄抗争,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说话还是那么损!”常乐脱下外套,幽幽地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儿”孟浪推给她一瓶酒。

“没事儿不能找你我说孟浪你真没良心,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见老朋友,真生分,叫人心寒。”

“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是怕麻烦你吧”

“当然也有”,孟浪笑笑,“你现在做什么还帮老马”

“老马没说”

“没有。”

“我跟老马一起回《猫步》的,不过不管财务了,改做业务。”

“新的会计是夏雨的人”

“你怎么知道”

“傻逼,这还用说!拿屁眼儿都想得出来。”

“你成熟了很多,以前出点子跟屙屎似的,没想到现在分析问题也头头是道。”

“是老马让你找我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常乐吃惊地看着孟浪。

“我还知道你今天找我干什么呢。甭绕弯子了,说吧!”

“你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你就直接给个回话吧,我也好交差。”

“让老马死了这条心吧,我孟浪不会再趟混水了!”

“怕了”

“累了!都这么老了,浪费不起了,还是踏踏实实地做点稳当的事儿吧。不想再玩了,只想安分守己。”

“又没让你偷,怎么不安分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个圈子已经注定了,老实人准死!”

“你还是怕。”

“算是吧!”孟浪灌一口酒,“你可以当我怕了,呵呵,给你一句忠告!”

“什么”

“赶紧离开《猫步》。”

“老马怎么办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股份可以卖掉,不过那是他自己的事儿,我不会搀和。”

“你真的不回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已经转行了,现在感觉广告挺好的,反正只做创意,跟做艺术的初哀没什么太大出入,而且,不用再为生活烦恼。”

“你变了!”

“你也变了!好了,以后再说,我先送你走,一会儿还有事儿。”

“给你这个!”车到拱宸桥,常乐递给孟浪一个纸包。

“什么”

“自己看!”她推门下去。

“你丫是不是有病”孟浪打开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避孕套,“你他妈什么意思”

“是你说过以后找机会再试的。离开湖州之前。在床上。那天有个女孩儿给你打电话。是我接的。她让我转告你赶紧回电话。你忘了”常乐回过头来,挑衅地望着孟浪。

“你丫不会告诉我这也是老马叫你做的吧”

“私生活在这儿,姓生活在这儿!”她分别指指脑袋和下体的大腿根部,说,“老马没你想的那么卑鄙,他龌龊,但不下流……”

“操!你他妈才下流!”

“那又怎么样!喜欢一个人是我的自由。你以前不就喜欢下流吗现在不会那么虚伪吧!”

“放屁!”孟浪愤愤地摔上车门,把她甩在身后,狠踩油门,溜烟而去。

那天晚上回家,陈妙姗说老师布置了作业,让每个人结合自己的经历,通过画面和文字,表现出某一人生阶段,某种心情驱使下所理解的生活。老师旨在以此凸显潜台词在广告中的作用。而陈妙姗,似乎并没理解到这一点,所以,她引诱孟浪说,如果他帮她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等到了床上,就任由他摆布。

和美女嬉戏

说实话,孟浪并不想伤害她,更不想通过这样的卑劣行径来玩之前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招式。

孟浪写这段文字的目的是想给她启发。

然而没想到,她却一字不落地照单全收,直接配上了图片。

当夜,睡下之后。陈妙姗说孟浪身上有味儿,回头一想,确实1个多星期没洗澡了,于是,他便起身开了热水器,准备洗澡。

陈妙姗陪他看了会儿电视,把几个无聊的频道换了个遍。

“别换了”,孟浪跟她说,“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谁”

“常乐。就是帮老马做会计的那个。老马让她找我回去。”

“你不会回去的,对吧”陈妙姗坐过来,搂住孟浪脖子。

“当然不会。那个圈子根本就不属于我”

“哎!你等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把早晨没熬好的莲子汤再给热一下,一会儿放冰箱里,等晚上渴了起来喝。”

“好的”,孟浪说。“多熬一会儿,别像早晨那样,弄得不生不熟。”

“不会啦”,她打孟浪一拳,然后进了厨房。

“开门开门!”孟浪刚洗一半,陈妙姗又耍上了小性儿,开始在外面砸门。

“干吗”孟浪铛一声把门打开。

“我也洗”,她进来就脱衣服,不一会儿,已经脱得精光。

“真拿你没办法”,孟浪无奈地耸耸肩,“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早就长大了”,陈妙姗撅起嘴,“你看”,她扭个身,以便让孟浪看得清楚,“你说哪儿没长大”

“这儿!”孟浪拿手指戳她脑门儿。

“哎呀,疼!”她叫。

“哎呀,不疼!”孟浪回应。

“哼!又欺负我!”她一把攥住孟浪下面的家伙。

“轻点儿!”孟浪喊,“这他妈可是命根子,你悠着点儿,别给弄坏了。”

“偏不,看你怎么办”她手上用力,孟浪感觉到了疼。

“我也会!”孟浪趁她不备,双手捏住两个米米。

“你!”她挣扎。

“谁叫你先抓我的”,孟浪不依不绕,双手不停地上下活动着,嘴上喊道。“12-3-4,2-2-3-4,3-2-3-4……”

“我生气啦!”她松开手,背过身去。

“跟你闹着玩儿呢”孟浪也赶紧松开手,抱住她。安慰她。

“让我咬一口!”她突然俯下身来,张嘴就是一口。

“哎呀。疼!”孟浪喊。

“活该,哼哼!”

“我操,红了!”孟浪指着给她看,“咬破啦——!”

“对不起!”看孟浪生气,她赶紧道歉。

“哼!”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一咬就破了。我……孟浪

“我个屁!莲子汤昵是不是还在煮”

“哎呀,坏了!”陈妙姗衣服都没披,跳出浴缸,直奔厨房。

“妈的!”孟浪摸着下面的泥鳅,心里骂道,“这玩艺儿要是弄坏了,这辈子可就完了。”

妈的,看着消退的牙印儿,孟浪分明看到一个清晰的耐克标志浮现出来。

奶奶个球的,没想到运动型的logo烙到这儿这么难看!

陈妙姗坦陈了那首诗的作者是孟浪。

于是,没过多久,她——那个精明泼辣的女教师,找到了他。

孟浪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广波色的。陈妙姗说她并没告诉她。

那是一个周末,孟浪、小顾、佳宜正在单位加班。陈妙姗因为没事儿,所以孟浪便带她过来玩。

孟浪跟小顾和佳宜相处的很好,尤其是小顾,大家在工作中慢慢建立了默契,以前非得费尽口舌才能说清的事情,现在只需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如实地传递给对方。

晚饭之前,该忙的都忙完了,佳宜提议去酒吧玩。

起初孟浪并不想去,但见陈妙姗和佳宜聊得那么投机,所以也便不好扫兴,于是,只好答应下来。

小顾说晚上的时间已经约出去了,没办法,只好放他先走。

出门的时候,孟浪差点跟那个女人撞了个满怀。看他面露尴尬之色,佳宜嘻嘻哈哈地上来圆场。姐,她喊那个女人,这是我姐,她给我介绍。叫佳华。

打完招呼,她们才告诉孟浪说,佳华是陈妙姗的老师。

我回头看陈妙姗,这丫头正诡秘地冲他笑着。

“找我什么事”佳宜问佳华。

“我找孟浪”,佳华转向孟浪。

“找我”孟浪感觉事情蹊跷,于是便问,“怎么回事儿”

“你那首诗写得很棒,陈妙姗没有告诉你”佳华问他。

“告诉了,怎么了”

“除了这个,陈妙姗没说其它的”

“没有啊”简直是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儿赶紧说啊!”孟浪拽拽陈妙姗。

“还没来得及说呢”,陈妙姗说,“一会儿到了酒吧再说吧,顾老师想跟你一起做杂志。前两天跟我提过。我想给你个惊喜,所以一直没说。”

“什么做杂志”

“是的!”佳华说,“LIFEEXPREES,听说过吗”

“什么什么PREES”孟浪没听清。

“LIFEEXPREES。生活速递。”陈妙姗接上说。

“到了酒吧再说吧”。佳宜笑笑,“我听姐姐说过,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她冲陈妙姗挤眉弄眼。看看佳华,然后看看孟浪,“我姐非常佩服你,说你写的那个《启明星》已经把某些人的童年给写绝了。”

“我没写童年啊”。孟浪否定道,“我写的只是成年路上的一种感觉。”

“知道啦!”陈妙姗推孟浪一把,“愣着干吗开车去啊!”

酒吧的灯,是暧昧的黄色。

音乐,是夜半三点叫春的猫,尖锐,而且疯狂。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一点儿不假。啤酒还没上来,三人就叽叽喳喳地聊上了。

佳华看上去跟孟浪差不多大,但脸上明显少了些许沧桑。她跟佳宜和陈妙姗应该属于同类人——生活富足。从小娇生惯养,凡事得理不饶人。

所有这些,都表现为单纯的笑意,透过腮边的羞赧,落实在行动上。其实孟浪并不想过多发表对人的看法。他认为,人,作为眼下这个空间绝对的主宰,他没有理由猜测别人。或者说,没有资格。

陈妙姗酒量不行,孟浪代她喝了很多。

而且她的手气不好。色子玩不转,孟浪喝得越多,她就输得越多。

酒喝了将近一半,佳华才开始说杂志的事儿。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LIFEEXPREES是国内第一本堪与《时尚》杂志媲美的DM免费直投广告杂志。共有两个版本,北京版每月发行量5万份,上海版每月发行量3万份。其主要针对星级酒店、大型休闲娱乐场所,以及高档住宅小区发行。杂志是免费赠送的,所有收益均来自广告。

佳华的意思是想在湖州另做一个地方版本。

她说具体的事情她会亲自去谈,但是前期还有两个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一是物色人选,二是寻求赞助。

孟浪是一个喜欢听实话的人。所以当她告诉他说并不是因为《启明星》才找上他的时候,他觉得她很诚实。因为他知道,那首所谓的诗写得并不怎么样,无非就是玩了一个小技巧。

佳华说她收藏了去年10月份之前所有的《猫步》,她说她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筛选。最后确定下来孟浪是未来主编的最佳人选。

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是机缘巧合。孟浪在她准备找他的时候离开了湖州,而在1年之后,在她即将绝望,以为此事只能胎死腹中的时候。又回来了,并且,把他最爱的女人送到了她的手中,然后又跟她的妹妹做了同事,跟她未来的丈夫做了上下属。

得知佳华跟博广的关系,再想想博广都快40的人了,着实让孟浪惊讶了好一阵子。

为什么不早说,孟浪问她。她笑而不答,只是说博广马上就到,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没过多长时间,博广到了。后面跟着辉哥。

“怎么样可以考虑吗”博广坐下,开门见山地问我。

“理论上可行”,孟浪如实回答,“但是很多事情——诸如杂志在北京还有上海等地的风格、投放途径以及未来发展势头是什么样儿的——我并不清楚,所以,一时还无法评判,再说,这些东西不确定,我怎么拿主意!”

靓妞同事暗恋我

“我看孟浪肯定行”,辉哥对博广说,“《猫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所以,接手《生活速递》不会有问题。”

“说说你的打算”,孟浪问,“以广波色的名义来做,还是由佳华担纲”

“最好是以广波色的名义来做,这样好多客户都是现成的,省事省力,干吗要舍近求远,你说呢”博广说。“可以把杂志单列为公司的另一主打方向。结合影视和平面,不仅能拓展业务,而且还能走出广告公司谋略发展的新路子。”

“还可以跟辉哥合作,把房地产也拉进来,呵呵”,孟浪开玩笑道。

“确实想过”,辉哥说。“我那边业务性质单调,光靠这一块养活那么多人,还真有点儿吃力。”

“这么说你答应了”佳华问孟浪。

“具体的事情你们先办着”,孟浪说,“回头弄两本现成的杂志给我看看,然后再答复你。”

“没问题”,博广说,“如果你觉得可以,到时候,小顾、佳宜还有佳华都是你的人,你来做主编,统筹大局。”

“别太乐观”,孟浪严肃起来,“就这么几个人,既做电视脚本的前期创意,又做平面,同时还兼顾杂志,可能是好事儿,也可能是坏事儿。”

“我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佳宜好久都没说话,这突然插进一句,吓了孟浪一跳。

“大家暂时先有这么一个想法”,博广说,“前期的事情让佳华先谈着,等谈得差不多了,再说细节。”

“没问题!”孟浪说。

“孟浪,你过来一下,有事情跟你说”,佳华喊他。他跟她去了洗手间那边。

“你跟陈妙姗感情一定很好吧”她问。

“那当然!”孟浪答,“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你没看出佳宜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这样。喜欢上了什么人都不敢说,就知道胡思乱想。”

“你什么意思”孟浪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猜她已经爱上你了,你可得小心点儿,虽然她是我妹,但我不想她破坏你跟陈妙姗的幸福,还有就是,我之所以提醒你,是因为我也不想她受伤害。”

“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会儿去唱卡拉oK,你去吗”回来之后,辉哥问孟浪。

“太晚了”。孟浪说。“你们去吧。”他拉过陈妙姗的手,攥紧。

“去吧”,佳宜看看陈妙姗。又看孟浪一眼。她的眼中确实流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她看孟浪跟看陈妙姗的眼神完全不同。这是之前孟浪没发觉的一点。

“去吧”,博广也说,“反正明天也没事儿!”

“不了”,孟浪有意避开佳宜的眼睛,“明天一早还要接个朋友出院,你们去吧,我带陈妙姗先走。”

“辉哥,我先走了”。孟浪拉起陈妙姗。

“玩得开心点儿!”穿上外套,孟浪瞟了佳宜一眼,她看上去有些落寞。

眼里有棵树。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高大。但不知道名字。

孟浪轻盈地跑过草地,穿过纷飞的花丛,与蜜蜂擦肩而过。在日落时分,跑到了树下。

他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削下树皮。打算在上面刻下他和陈妙姗的名字,但是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树皮里面仿佛一块石头。慢慢地他发现刀子钝了,锋利的刀子变成了废铁。

伐倒它需要多少时间啊

孟浪抬头看看树,树枝笔直地戳进天空。他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刀子,刀子那么渺小。

狼来了——他发现一群羊羔朝他跑来。它们穿过他。踩得他的心很痛。

他咬紧牙关.等最后一只羊羔跑过去。

孟浪终于看到它了——那只强壮的恶狼,尾巴夹在裆下,瞪着磷光闪闪的眼睛,疯子般撞过来。他躲闪不及。他只好抓起小刀横插在心上。他感觉方才的疼痛消失了。他仿佛浑身是胆。他勇敢地挺起胸膛,迎接那只狼。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起跳。穿心而过。扑。孟浪回头去看,刀子插在了狼的肚子上。

狼已经死了。他伸手去摸。还好。心脏还在。他捏一捏。还是软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低头埋在胸前刀子的伤口已经愈合。紧接着,他看到肚皮合上,顷刻之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哈哈哈哈……孟浪仰天长笑。

顿时,尘土飞扬。

伴随孟浪狂癫的笑。大树倒下,炸雷哄响,大雨倾盆……

醒醒,快醒醒——孟浪听到有人喊他。他睁开眼。陈妙姗正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了”看孟浪醒来。陈妙姗问道,“你怎么笑那么大声?做梦了”

“嗯!”

“9点了,快点.大矛今天出院。”

“差点儿忘了”,孟浪一骨碌跳下床,“妈的,又漏了!”他感觉到内裤湿漉漉的,方才意识到刚才在梦中遗精了。

“你可真行!”陈妙姗笑笑,转身帮他拿条干净的扔过来。

“又梦见女人了”去医院的路上,她问孟浪。

“有你这么好的老婆,我哪儿敢呢”孟浪拍拍她的肩。

“就知道贫”,她提醒孟浪,“专心开车!.”

大矛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大门,正在冬日的阳光下,极目张望。看起来,像极了刚出狱的囚犯,胡子拉碴的,头发脏而乱。

孟浪带他去了苏堤。他要给他看样东西。

今天的陈妙姗,异常活跃。到了目的地,她像风一样,在他们前面跑来跑去,张开臂膀,模仿小乌,忽而左右低翔,忽而又上下翻飞。

孟浪和大矛并肩走在后面。

“陈妙姗跟着你很幸福”,望着陈妙姗快活的背影,大矛说。

“幸福是相互的”,孟浪说。“以心换心,这样才公平。”

“浪哥”,大矛听出了孟浪话里的意思,“我并不奢望你能原谅,该错的都错了,想回头也来不及了。其实,我只是于心不甘,王琳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妈的!我也没想到!操!”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恶狠狠地踱了一脚。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孟浪又给他一根烟,帮他点上,“其实我今天只想带你看样东西。”

“什么”他问。

“蜘蛛网!”

“嗯”听到他们的谈话,陈妙姗停下来,好奇地回头望着孟浪。

“什么蜘蛛网”陈妙姗问。

“一会儿再说”,孟浪示意陈妙姗安静,“来过南湖多少次还记得么”孟浪问大矛。

“……”,大矛摇头。

“你们看”,孟浪指着身旁的那棵老树,“看到了么那些灯的上面,是不是都有一挂蜘蛛网再看看其它的树,其它的灯,看能不能找到没有蜘蛛网的。”

“很神奇哎——!”陈妙姗被这一不经意的发现惊呆了。

“跟你们一样”,孟浪说,“第一次发现这些蜘蛛网的时候,我也很激动。那好像是一个黑天。白天,我刚被一个从小的哥们儿给骗了,心里沮丧,所以就来了这里……”

“浪哥……”大矛面露愧疚之色。

“没事儿!”孟浪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我那天喝了很多酒,我是在一种微微的醉意中去欣赏,去思考的。呵呵,看着这些神奇的小网兜儿,真他妈的,我真为那些聪明的蜘蛛而感动。同时我也为它们智慧的网而感动。它们让我明白,聪明的不只是人类,在人类的周围还存在着许多更聪明的生物。它们比人类简单,却比人类更快乐地活着。它们甚至没有**,它们需要的只是一顿饱饭,它们有的只是一个口袋。而人类则不然,咱们比它们多出很多口袋,咱们的口袋里装着良心,装着脸皮,装着自尊和钞票,随时准备出卖或者收买……”

“……”,说到动情处,孟浪有些哽咽,陈妙姗和大矛都不说话。

“我从书上了解到,蜘蛛的寿命不及人类的几十分之一。在现实中我也明白,人的**远远不止蜘蛛的几十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倍。哈哈,人之所以能够主宰地球,我认为除了无可替代的人的活动能力、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之外,这种如此之大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人因**而前进。也因**而堕落。这是咱们五千多年光辉历史和传统文化中遗留的不可磨难的新时代印记,它不会因发展而削弱或者消失,他只会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进步而肆意的膨胀或扩大……”

单纯的女孩都这么直接

“浪哥,我错了!”大矛哭了起来。

“哭什么!”孟浪止住他。“我不是来教训你的。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就是受了这些蜘蛛网的启发。才鼓起勇气坚持下去的。你别小看了它们,这里面融合着人生的哲理和道德。”

“没事儿了,大矛,别哭!”陈妙姗也在旁边安慰他。

“走吧!”孟浪拽他。

“你们先走吧,浪哥,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想想事情……”

“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上车之后,陈妙姗责怪孟浪。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孟浪启动车子,“他需要安静地想想以后的事儿。放心吧,他明天准找我。”

“找你干吗”

“说说观后感。然后,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

从那夜之后,孟浪便害怕夜里加班。

尤其是小顾不在的时候。诺大的公司只剩下他和佳宜两个人。

孟浪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可回避的恐慌之中,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儿越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越是来势凶猛。

那是博广接的蜜蜂味精厂的一个30秒广告片。

因客户指定运用二维动画的形式来表现。不需摄影。所以。早早地,小顾便收工,打道回府。

孟浪跟佳宜在沉闷中冥思苦想了几个时辰.直到半夜。才最终确定动画情节和分镜头的具体桢数。当然,创意还是孟浪的。只是因不习惯使用蜡笔。画的工作交给了佳宜。他给佳宜又讲了一遍故事情节,然后详细阐述了各个分镜头所要表现的具体内容:

1、厨子呆坐厨房,口中喃喃所云:唉,还是叼不起国王的胃口。

2、镜头转向吃剩的鱼肉大餐,碗盆并未狼藉之痕迹。

3、场景转移。花园。唉!厨子叹气,低头,双手托腮。脑中浮现被砍头的情形。

4、傻瓜,用这个!一只飞出花丛的蜜蜂扔过一只锦囊。

5、短暂黑场。只听噼哩磅啷,铲勺、菜刀、铁锅交相碰撞(厨子正在做莱)。

6、国王狼吞虎咽,厨子胆战心惊地呆立一旁,并不时地偷看国王吃相,面露窃喜之色。

7、记住了,下次还用这个!国王一把抓起厨子,恶狠狠地说。厨子双脚离地。蹬来瞪去。

8、商店门口,厨子指挥一帮人往卡车上装货。

9、镜头后移,突出商店门上的对联。上联:蜜蜂味精,下联:画龙点睛。横批:救星。

10、卡车一溜烟而去,喷出的尾气旋转几下。变为logo。同时,正常语速旁白广告语:蜜蜂味精,画龙点睛。

等佳宜画完,已经过了2点。

出去走走吧,佳宜提议。本打算拒绝,可见窗外夜色深沉。再想想佳宜住的地方那么远.于是孟浪便说,“干脆我送你回去得了,反正有车。”他猜佳宜乐得如此,要不不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了。

佳宜住在半道红。

孟浪喜欢这个名字。他认为这是湖州唯一一处富有**的地名。

“要不要上去坐会儿”车到楼下。她问。

“不了”。孟浪说。“陈妙姗一个人在家。有点儿不放心。”

“能问你个事情吗”

“问吧!”孟浪感觉到困意袭来,本能地揉揉眼睛。

“你平时是怎么思考问题的为什么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你都能想到是不是跟画画的艺术修养有关”

“你相信艺术”

“那当然!”

“其实艺术只是生活的一种表现形式,只不过,表达方式较之于普通事物,更极端一些。可这种表面上的极端跟内里的思考没什么关系。思考应该是脱离于艺术而单独存在的。说白了,无非就是待人处事的态度不同。这是一个习惯。你们习惯站在大众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我更乐意表现个人。”

“个体可以涵盖整体”

“没准儿”,困得难受,孟浪点上一根烟,“这是一个技巧,比方说我吧,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比别人好,因为能力有限,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

“那你怎么做”

“我只是把看待问题的角度转换一下,有时候是180度,有时候是90度,甚至有时候只是随便调整一个角度,不管它有多大。”

“你说的还是立场问题。”

“刚才是,现在不全是了”,孟浪纠正道,“告诉你个秘密,我一般是遵从这样的原则办事。也就是说我虽然不能保证每件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但我可以做的跟别人不一样。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技巧。你想想,你们都在同一个方向上做事,那么相比较而言,就只能有一个最好的。但是我不一样,我做事的方式跟你们不同,没有参照物,没有比较对象,也就没有可比性,所以,相对而言,我就是最突出的。而且,我的观点,我做出的任何结果,都是与众不同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原创,或者创新。”

“你确实很优秀,我听说你大学时就很风光,是吗”

“你指什么画画还是私生活”孟浪笑笑。

“泛指!”她也笑。

“优秀不敢当”,孟浪说,“骇人听闻,比较准确。”

“跟陈妙姗认识多久了她很可爱,我也喜欢她。”

“从网上摘下来的,认识好多年了,不过1年前才见面的。”

“网恋”

“屁网恋!网上认识,网下交往。网络只是一个工具,类似于写信、通电话,只是感情交流的一种途径。”

“什么时候结婚”佳怡的口气绵软下来。

“没影儿的事儿呢。你姐他们都不急。我着什么急再说陈妙姗还小。”

“我23,比我还小”

“那当然,她89年出生的,刚20。”

“呵呵,拐骗幼女!”佳怡真的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这么大罪名,我可消受不起”,孟浪打个呵欠,“不聊了,困死了,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孟浪刚要上车,她拦住他。“如果有一天你跟陈妙姗分开了,会考虑我吗”幽幽的路灯下,她的眼睛看起来晶莹剔透:嘴唇厚实而性感。只是,孟浪怎么也想不通刚才那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跟陈妙姗同属那种未经世事的类型。

怎么单纯的女孩儿都这么直接呢再说,佳华不是说她喜欢上什么人都不敢说么

陈妙姗已经睡下。

孟浪简单漱洗一下,也睡了。

次日醒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天上密布着乌云,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出门之前,孟浪看陈妙姗睡得正香,所以也就没有叫她。

路上很湿。他小心地驾驶车子,过了很久才到单位。

上了楼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妈的,昨天晚上加班加得脑子一塌糊涂,再加之后来佳怡跟他说的那番话,里里外外一搅和,脑子里全他妈都是泡沫。

“去哪儿了”陈妙姗已经起床。看他湿漉漉地进来,于是问他。

“忘了是周末”,孟浪说。“刚傻逼烘烘地跑单位去了。”他换上拖鞋,脱下外套,抖抖头发上的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傻帽儿。吃饭了吗”

“吃了”,孟浪打开电视。

“哎,问你”。陈妙姗喝一口牛奶,问道。“你觉得佳怡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一听她问佳怡。孟浪有些尴尬。

“人品、长相。还有心眼儿。”

“都还不错”,孟浪敷衍一下。“问这个干吗”他扔掉手里的遥控器。

“我要看凤凰卫视。”

“没问题”。孟浪把频道换过去,“你怎么对佳怡那么大兴趣”

“去!”陈妙姗瞪孟浪一眼,“我觉得她喜欢你。”

“得了吧”,孟浪掩饰住窘态,“我才几斤几两!就我这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人家怎么会喜欢我。呵呵,你眼真拙,挺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竟然栽在我手上……”

“我说真的呢,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陈妙姗严肃起来。

“我从来没当你是女人”,孟浪开玩笑道。

媚女发醋

“哼!”陈妙姗扑过来,“那你当我是什么”

“老婆啊!”孟浪顺势接住她,双手插进胳肢窝,“以后不许胡思乱想”,孟浪吓唬她,“否则……哼哼……”他挠她两下。她笑得花枝招展,“不管发生什么”。他停手,认真的看着她。“你都是唯一的!”

“我昨天晚上写了一首诗”,陈妙姗挣脱孟浪,跑进里屋去。

“你还会写诗”

“那当然。跟你学呗!”她拿了一张纸,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

“我可不会写诗,我顶多也就一不入流的画家。”

“把耳朵竖起来!”陈妙姗指挥孟浪,然后挺胸收腹,煞有介事地摆开朗诵的架式,“我念给你听——”

创意老婆,快来看孟浪屁颠屁颠儿地跑出来,硬把我拽进厕所只见他指着马桶里的一截大便兴奋地说:看!像不像大狐的狐狸尾巴。

“哈哈哈哈……”没想到陈妙姗这丫头竟把他那天早晨的一大发现当成素材,入诗了。

“哈哈……”孟浪强忍住笑,“这可是大狐战胜大浪的一大契机,你赶紧申请广告专利,跟大狐要钱去……”

“可这是诗吗”陈妙姗不自信地问。

“这是现实生活中最精妙的发现”,孟浪说,“甭管是不是诗。只要它真实,能给生活带来欢乐或思考,那么,暂且就可以称之为诗。”

“诗的定义是什么”

“古人说,诗是酒;现代人说,诗是尿不湿;男人说,诗是情人;女人说,诗是小资是情调;当官的人说,诗是废物;想当官的人说,诗是仕途;有文化的人说,诗是思想是虚无飘渺;没文化的人说,诗是二十四节气是一亩三分田里的希望和收成;你说,诗是一截大便;而我说,诗是真实,不是那么多虚假的浪漫。”

“那诗人怎么说”陈妙姗被孟浪勾起了兴趣。

“诗人说,诗是借口,是不用养家糊口,是闭门造车,是明明没胆子却硬要在脑子里杀人越货。呵呵,现在的诗人爱吹牛,总觉得自个儿了不起,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废物,光说不练,嘴皮子上满是劲儿,可实际上,屁本事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

“夏雨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诗人,而且名气特别大,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肮脏的手段往上爬还有就是,你没看网上那么多诗人!但凡现在能写俩字儿的,全他妈成诗人了。诗人,在21世纪的今天,绝对是个讽刺的称呼。至少在我这里,他们无足轻重。”

老马在与孟浪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大矛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常乐频频地望孟浪,神色混浊不清,孟浪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马找孟浪的目的无非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去帮他。

其实老马低估了孟浪。他已经不再是刚毕业那会儿为了艺术而摇摇晃晃生活着的孟浪。他成熟了。在人群林立、**纷争的钢筋水泥中,他有了自己的方式和位置。

起初,老马以为抓住了孟浪跟大矛和好的这一把柄,他就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此刻,即使撮合孟浪的老爸老妈复活,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老马闷闷不乐地走了。走的时候,唉声叹气。

孟浪安慰了他几句,说,除了《猫步》,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他一定万死不辞,以报答他当初的重用。

老马苦笑一下,拍了拍孟浪的肩膀……

大矛和常乐一直跟孟浪聊到酒店的餐厅打烊。

“还画画么”出来之后,孟浪问大矛。

“偶尔,你呢”他在花坛边上坐下。

“一直都没放下”,孟浪也坐下,“我那儿有几张珍贵的画布,上面沾染了几滴处女的血,不过已经风干了,我一直在找一种感觉,想以那些褪色的血斑为基础,弄几幅牛逼的作品出来。”

“是吗”听到这里,大矛兴奋起来,“哪儿来的处女血”

“滚你丫儿的”,孟浪推他一把,“一说这种事儿你他妈就来劲。”

“孟浪那么讨人喜欢,别说是几滴处女血,我看就是几脸盆都弄得来!”常乐醋意大发。

“你也这么大人了”,孟浪教训她,“别老跟个孩子似的,碰上合适的就赶紧嫁了得了,再这样空耗下去,消受得起么”

“你管呢!”常乐撅他一句。

“你们俩嘴巴都够厉害的”,大矛笑笑,“浪哥我先走了。你们再聊会儿。乐姐再见。”

“哎”。大矛走了之后,孟浪接过话茬儿问常乐,“你觉得大矛怎么样我看你们俩挺般配,而且,感情也不错。你听,乐姐乐姐地叫着,多有味儿。”

“你没完了”常乐撞孟浪一下,旋即又娇媚起来,“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儿回来,是真的吗”

“那么大人还假了不成!怎么跟你又没关系,你醋什么”

“我可没醋!”常乐幽幽地叹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肯定就是那个叫陈妙姗的丫头。当初你离开湖州之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对吧”

“对。”

“真没想到,连你都谈恋爱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

“走么”孟浪问。“要不要我送你。”

“还用问!”她钻进前座儿,一屁股坐下。

“我可事先声明”,孟浪把车子倒出来,“你他妈要是再敢送我避孕套,老子干死你!”

“等着呢”,常乐瞪他一眼。

“你丫脸皮还是那么厚,算我怕你了,刚才那句当我放屁……”

整整一个上午。孟浪没敢正眼看她。

肯定是那晚的抚袖而去惹得她不快,孟浪想。这样下去不成。无论如何也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午饭过后,孟浪厚着脸皮把佳怡叫出去,在单位楼下的草坪上小坐一会儿。

春天是个暧昧的季节。

春天的太阳是一年四季里最懂得想入非非的太阳——它含蓄。完全不像夏天的太阳那般色狼兮兮,更不像秋天的太阳那般慈屑善目,也不如冬天的太阳那般叫人温暖得想哭。

“今年的梅雨来的迟”,孟浪不好意思直奔主题,于是眯起眼睛,躺下来,仰头看天。

“地上多脏啊!”佳怡看他一眼。把脸躲过去。

“下场雨就好了”,孟浪没话找话,“这里的空气好久都没洗澡了,比地上更脏。”

“别拐弯”。佳怡催孟浪,“找我什么事”

“那晚不是故意的”。孟浪坐起来,解释说,“陈妙姗对我非常重要,而且我也不想拿感情的事儿来开玩笑,所以。希望你能体谅。”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孟浪松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太在乎,所以,不得不认真……”

“活该!”佳怡打断他。

“行,算我活该”。孟浪笑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都说不会了”。佳怡装得满不在乎。其实孟浪早就看出来了,从刚才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一直在装。女人总是这样,一旦内心的某处秘密被揭开。便要死命维护,拿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法来掩饰。

“你姐给我的杂志呢”孟浪换个话题。

“哦,差点忘了。带来好多天了,总是忘了给你。等一下上楼记得提醒我。”

“好的”,孟浪说。“杂志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妙姗说你姐去上海都快一个礼拜了,现在是别的老师代课。”

“不太清楚,你怎么不问我姐夫”,佳怡提醒孟浪。“他肯定知道。”

“吆,这么快就叫姐夫了”孟浪尖着嗓子学太监那样拿腔拿调,“都他妈快一点了,他怎么还不来”

“呶,不是来了吗”佳怡指给孟浪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孟浪朝博广挥挥手。“刚才还在说你呢,呵呵。杂志的事情怎么样了佳华那边有信儿么”

“上午刚来电话”,博广过来,“这两天你过去一趟吧。佳华嘴笨,你去帮帮她。”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博广给孟浪一根利群,“反正这两天也不忙。”

“没问题”,孟浪帮他点上,也给自己点上,“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你什么时候走”博广问。

“你不是说越快越好么马上就走。”

“也行”。博广略微迟疑一下,旋即痛快地说,“你去吧,这次就全看你的了。”

偷你奶奶个球

“尽力吧”,孟浪说,“兴许会让你们失望。哎,对了,佳怡,我跟你上楼拿杂志去,临阵磨枪,我得先看两眼,别到时候吹得驴唇不对马嘴。”

“快走啊!”看佳怡愣在那儿,孟浪催她,“一会儿还得找人弄两本《猫步》去,要不底气不足……”

“对”,博广说,“你亲自出马,《猫步》开道,肯定是关起门来抓老鼠——没跑儿。”

“但愿吧”,孟浪说,“不过,我只负责杂志的栏目策划和内容编排,至于其他的内务细则,你让佳华自个儿搞定。”

说完,孟浪跟佳怡上了楼。

当初他们告诉孟浪的没错儿,LlFEEXPRESS的确可与《时尚》媲美。无论是装帧、设计,还是杂志的格调、品位,在国内。均属上乘。

回家的路上,孟浪给老马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准备一套去年9月份之前的《猫步》杂志,他说,过一会儿就去拿。

好在陈妙姗下午没课,否则还得跑一趟浙江大学。

孟浪跟陈妙姗交待几句,说他会尽早回来。

陈妙姗帮孟浪收拾了几件衣服,嘱咐他路上小心开车,喝酒别总是没边儿,还有就是,出门在外不要沾花惹草,小心宾馆的小姐有病。

孟浪频频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晚上睡觉记得关门”,孟浪也没忘关心她,“还有,记得多盖被子,如果想我了就来个电话,千万别背着我偷……”

“偷你奶奶个球!”陈妙姗领会过来,学他平时说话那样,两眼一瞪,狠狠给了他一拳。

到了上海,佳华跟孟浪在喜来登回合。

当晚,她请LIFEEXPRESS编辑部的有关主事人员吃饭,顺便给孟浪介绍了杂志在上海和北京两地的发行情况。

席间,孟浪问他们是否能就新创一个湖州版的《生活速递》给些建议或参考,在座的一位老者——后来才知道是杂志的上海地区主管——说,事情虽然可行,可是难度很大,要想做成,主要还得看他们的客户支持力度是否到位,然后剩下的就是,他们能否遵从他们的办刊宗旨,做出湖州版本的地方特色来。

看得出,佳华想要攀附这位老者。

只见她不停地讨好他,给他倒酒,抛媚眼儿,死底下与他谈笑风生……

说实话,孟浪对这种方式实在是不感冒。

“你有什么看法”看孟浪问完听完之后没再说话,老者问道。

“凭广波色的实力,客户支持方面肯定没问题”,孟浪说。“只是刚才您老所说的地方特色,我个人认为无需刻意强求。既然杂志的基础定位是广告,那么所谓的特色就一定要针对特定的产品和相对应的市场来说话,如果只是一味盲目地强调杂志本身风格而忽略产品特性,那么,定会失去杂志最核心的初衷理念,从而。削弱广告的导向力度。”

“你了解我们的杂志吗”老者问。

“要说了解,肯定没你们多”,孟浪说。“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广告人或者说是曾经的一本纯时尚类杂志的策划者”,他拿出包里的《猫步》,扔到桌上,分散给各位,“我非常清楚LIFEEXPRESS的主旨是什么。是广告对么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它没有售价,它是免费派送的,所以说,广告是它唯一的衣食父母。它所有的收益均需依附于广告。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听,但是,大家别忘了,广告才是核心,杂志本身只是一个载体、一个工具。它可以有性格,但是,决不能争抢精神。精神属于广告。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个人认为的DM可能有些片面。如果我说错了,大家可以教育我。”

“说得好!”老者刚才死板的脸上绽开笑容,带头给我鼓掌。

“如果这件事情能成,孟浪将会作为主编的身份参与进来”。佳怡跟大伙说,“他曾是《猫步》的一手策划。操作上,肯定没问题。”

“如果要做LIFEEXPRESS想要做出湖州的地方特色,应该不难”。老者旁边的一个跟孟浪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插话。

“我明白”。孟浪把话茬接过来。“你的意思我懂。你指的无非就是三大方面,一是吃。譬如楼外楼那样的可以代表湖州特色的菜帮系列产品,还有就是旅游业和休闲纪念品,譬如南湖的十大景点、湖州当地著名的旅游公司或者别的传统物件儿等等。可是你想过么?LIFEEXPRESS的湖州版是在湖州当地派送的,对于长期生活在湖州的人们,他们耳熟能详,并不需要这些方面的消费指导。而且,如果单靠这样的客户,杂志不会做得长久。”

“那你的意思是……”

“要分清主次”,孟浪说,“这些东西可以做,但只是辅助,不一定非得作为主打。”

“你认为的主打包括那些”老者问。

“国内国际知名品牌。分门别类那么多可以引领时尚消费潮流的产品还用一一列举么其实真正适合的客户不难找,难的是如何走出这条路子来,让应该长期维护的客户信任你。”

“说得对”,老者颔首浅笑,“你很专业。”

“谢谢!”

“那么具体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佳华一看有戏。忙不择机地问道,“我们这边还需准备什么”

“具体的事情等明天再谈”,老者说,“回头我们再商讨一下有关利润分成还有责任分配等方面的问题,如果这些都能达成共识,那你们就可以回湖州着手准备第一批客户了。到时候,等时机成熟了。再签合同也不迟。”

饭后,佳华异常兴奋,对孟浪大加赞赏,说他帮了她的大忙。

相反,孟浪的态度并不乐观。他认为事至如此,佳华未能预见任何风险,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风险。

孟浪把他的意思说明了,她说她会考虑。

孟浪不想搀和太多决策上的事儿。

因为,在这其中,他只是单立的一个个体,承担不了任何经济上的风险。更何况。除了脑力付出。他只是一个雇工。而不是投资者。

第二天的会议孟浪并未按时出席。他借言肠胃不好,在宾馆耗了大半个上午。

待他过去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

佳华争取了2个多月的时间,用以筹备前期事务。

回湖州后,博广开始东奔西跑。帮着佳华,招人、拉广告、谈赞助……

而孟浪,依旧忙着该做的份内工作——在广告里面扑腾;在生活的边缘,享受清静;在爱情里,种植甜蜜。

陈妙姗换了新的老师。佳华因为LIFEExPRESS,放弃了大学里的教职工作。

其实,这种冒险并不值得,孟浪想,杂志的命运究竟将会如何,操作起来能否如前期想像的那样简单,这一切,都还难以估计。他背地里劝过佳华,可她主意很正,容不得别人对她产生丝毫动摇。这很可怕。没办法,他只好去劝博广。

较之于佳华,博广要理智一些。

孟浪对博广说了他的顾忌,最后他还捎带提了一句:这不是骇人听闻,绝对不是!

博广拼命地抽烟,告诉孟浪,他也曾经想过这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么,后面的事情就要紧跟其后。孟浪知道已经没戏了,所以,他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就连之前想好的如何跑路子疏通杂志发行渠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打算再说了。

要准备的实在太多。

他不能添乱,孟浪想,先不着急,暂时就先这样吧,等以后有了机会,或者等他们忙过了这一阵子,能够听进劝告的时候,他再说。

孟浪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感觉。

这种感觉清晰起来,就是一种变化。

这种变化存在于大脑皮层的底部,它在思想的背后埋得很深很深。孟浪曾经试图把它挖出来,但这很痛,似乎不太可能。这种变化紧紧镶嵌在肉里,跟精神粘接在一起,如果弄断了,定会心如刀绞。

孟浪把这种变化告诉了陈妙姗。

陈妙姗说,可能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慢慢地,虽然还保持着纯洁,但因社会的复杂,痛一个简单的理想已经出现了很多复杂的分叉。

这不像是她的话。但这确实是她说的。

孟浪想,矛盾已经产生了,可错在它的本身,他们不能回避。

因为,一旦回避,错的就是他们自己。

如水美女来身旁

渐渐地,孟浪开始接受那些起初看起来冲突的东西。比方说,他藕断丝连,明明放不下《猫步》,可却狠心地拒绝了老马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再比方说,他痛恨大矛,可却稀里糊涂地原谅了他,而且,更甚至,还因为他跟王琳和老马的决裂油生一种敬佩之情。孟浪想,所有这些,如果他不说出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这可能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善良。

善良,它总是被忽略。可是否被忽略了,它就不存在

存在是一个动词,跟眼前的生活一样,动起来才有生命。

所以,孟浪决定在接下来近乎于坐以待毙的日子里。动起来,甚至跑起来。他要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当然,如果生活和艺术需要,他还可以飞起来。

艺术,是片空气,他飞的动作被生活裹住了。

可他的肉里还有一双健康的小翅膀。孟浪想,他肯定还能飞。

他相信,他能!

老马打电话约孟浪聊聊。孟浪知道他找他一定有事儿。

老马带了一个女孩,给孟浪介绍说,姓许,名蜜水。

蜜水,许蜜水,瘦瘦的裤子,修长的腿,脸上鲜嫩似水,皮肤光洁如水,眼睛清澈透亮,幽深若谷,恍若心底清泉,摇晃一下整个身心都会陶醉。

那真是一潭美得叫人绝望的水。

美,不是漂亮。孟浪这样认为,美丽,是天生丽质,是不施粉黛也能倾城倾国。而漂亮不然,漂亮只要好看就行。好看的可以是脸蛋,可以是模样,也可以是身体的某个器官或部位,但是,如若形容气质。孟浪认为,光用漂亮,是远远不够的。

美丽的蜜水跟孟浪一样,也是画画的。

只不过,他拿手的是油画,而她,则是国画。

老马接了西湖博览会的一单业务,旨在夏末秋初的时候举办一台大型先锋艺术展,作为前戏,提前预热。其实孟浪明白,老马的意思是想他跟许蜜水联手,以西方油画和中国国画相结合的形式,烘托这届博览会的主题特色。

这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对于一个痴迷于色彩表现,善于捕捉灵魂的玄光闪念的画者来说,这样的机会,如同妓院里风骚的**偶遇某一大款为其赎身一样难得,所以,孟浪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在艺术细胞泯灭之前,尽情展露自己。

“蜜水比你晚一年毕业,湖州人,刚从北京回来,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蛮般配的”,老马见孟浪答应,喜上眉梢,一时间,用词都乱了套,“你在一所学国画的学校里修炼油画,而她,在一所教油画的学校里学习国画。”

“这只能说是巧合”,孟浪纠正道。“般配这个词可别乱用,弄不好要出问题的”,孟浪笑笑,“还有就是,修炼这个词也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我大学的时候只是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地就成了这副模样。根本没有一点儿刻意的迹象,所以,你说的修炼似乎更适合于那些大学里教书的臭屁教授和讲师什么的。”

“别见外”,老马看看蜜水。“孟浪说话就达样,毫无顾及。思维敏捷,虽然一嘴的炉灰渣子,可偶尔也能蹦一两个经典的句子来。”

“看得出来”,蜜水掩嘴笑笑,“画画棒的男生都很有个性,可能是气质释然,既然搞的是艺术,那么,表露出来的神态和说出来的话自然要带点艺术色彩。”

“说的没错儿”,孟浪随声附和,“搞艺术嘛,总得搞出点儿名堂来,其实不只是神态和语言,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连自个儿屙出来的大便都是艺术品。”他假装不怀好意地笑笑。

“……”

“不好意思”,孟浪看到蜜水和老马同时愣在那儿,他才发现刚才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都是随口瞎说的,如果不中听,可以当我放屁。”

“你老让别人当你放屁”,老马揪住孟浪的小辫儿,“你这两天好像不大对头啊,怎么了这才几天不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孟浪说,“还不就是单位那点儿破事儿!妈的,你认识博广么广波色的老板,他跟他未来老婆打算做本杂志,有可能聘我做主编。”

“什么杂志”老马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我说你怎么不回来帮我呢,原来……”

老马责怪起来。

“两回事儿”,怕他误会,孟浪忙解释说,“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一本广告杂志,跟《猫步》不在一个市场层面上,LIFEExPRESS听说过么是免费直投的,现在有北京和上海两个版本,发行量挺大,总共差不多每月6万本,博广打算做一个湖州版。起初本来以为可行的,可是前些日子去了趟上海才发现原来之前考虑的并不全面,现在出现的问题挺多。”

“又在敷衍我!”老马极不信任地看着孟浪。“你做杂志轻车熟路,怎么会出问题”

“刚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两回事儿么!”孟浪骂道,“你他妈总是逼我干这干那的,你根本就没体谅我的苦衷,你以为我真的不想回去帮你夏雨在你上面踩着,我有什么办法!即使我回去也改变不了《猫步》的命运,我看你还是尽早撤吧,不跟你开玩笑,再这样耗费下去,夏雨准把你玩死!”

“你吓唬我”老马有些生气,“你把夏雨看的也太神了!”

“圣经十诫第一条:除我之外不能再有别的神”,孟浪说。“就算你比夏雨神,可有什么用你的良心有他那么黑么分析问题别总停留在表面,你敢说夏雨背地里不会再踹你”

“我是不是不适合留在这儿”,看他们吵起来,蜜水不好意思地望望孟浪,又望望被孟浪问住的老马。

“不好意思,我们俩嘴巴都有点儿贫”,孟浪摆摆手,示意老马别往心里去,“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不吵了,你也别闹了,人家蜜水都快看不下去了。”

“不过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老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行了,别再想了!”孟浪给老马蓄满茶,平静一下。然后转头问蜜水。“你的名字很时髦,蜜水,许蜜水。怎么想出来的真他妈绝!”

“我妈怀我的时候身体很虚弱”,蜜水喝口水。“我爸说我妈生我的那几天总是不停地要喝水,后来他们找道士算了一卦,道士说我五行缺水,最好能在名字里面加个水字,就这样,就叫蜜水了。”

“那也不用许蜜水啊!”我笑笑,“许蜜水,你这辈子再也不会缺水了。呵呵。”

“哎,对了,听马叔说你有个名字叫西北狼之一,是吗”

“是啊,怎么了”孟浪问。

“我在北京的时候认识一个人叫西北狼之三”,蜜水说,“你们相互认识吗”

“郎昆”

“对,对,就是他。”

“你们怎么认识的”听蜜水说认识狼三,孟浪有些好奇,“他不是在工艺美院教书么你们好像不在一个学校。”

“是不在一个学校”,蜜水说,“不在一个学校怎么就不能认识了吗!”

“那倒不是”,孟浪随口说道,“能认识我们狼氏家族的人也算是一种荣幸了,呵呵,当然我是个例外,我身上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苦难那么大,把那点儿仅有的才华全都给淹没了。”

“实话!”老马插进一句,“孟浪你要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可不止现在这样”

“那应该什么样”孟浪反问,“难道我他妈还成国家主席了不成”

“你想得美!”

“不美谁想啊,哎——对了,刚想起一个谜语来,特好玩儿,要不要猜”孟浪看看他们俩。

“说啊!”蜜水来了兴致。

“孙悟空的妹妹、老婆和老妈比赛卡拉OK,猜一个国家元首的名字。”

“国家元首的名字我知道吗”老马问。

“我哪儿知道你知不知道。”

“哈哈……”蜜水突然笑出声儿来。

“笑什么”孟浪看看她。

“我猜到了”,蜜水说,“是不是萨达姆侯赛因。”

“聪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猜出来,决非等闲之辈。孟浪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蜜水来——看来这个女孩儿美丽的外表下面还有一颗敏感的心。

“什么意思”老马还在那边纳闷儿。

“弱——!”孟浪白了他一眼,“大母猴赛音!”

美女很单纯

“哈哈哈哈……”老马狂笑不止,“有意思,还有吗哈哈……还有吗”

“还有一个难度稍大一点儿的”,孟浪说,“我怕你猜不着。”

“说!快说!”老马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迫不及待地催促他。

“听好了”,孟浪坐正,说。“精神病院来了两个傻子,这天,院长拿了一个很大个儿的梨子来到病房,结果。这俩傻子看到这个大梨之后,一人说了一个国家的名字,你猜他们说的分别是什么。”

“……”俩人陷入沉思。

“什么”过了良久,老马憋不住了,于是问孟浪。

“弱——!”孟浪骂道,“第一个傻子说,‘咦。大梨’。所以他说的是意大利,呵呵,还剩下一个自己猜。”

“嘻……”蜜水又笑了起来。

“猜到了”孟浪问。

“嗯!”蜜水俯到孟浪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澳大利亚”

“没错儿!”孟浪点点头,“先别吱声,让老马再猜一会儿。”

“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了。”老马摆摆手,“说吧,第二个傻子说的什么”

“你说!”孟浪示意蜜水。

“澳大利亚”,说着,蜜水控制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哦,大梨呀!”老马恍然大悟,接着,更是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哈哈哈地笑开了花儿。

其实,孟浪之所以乐忠于发现一些生活中简单的笑料,无非是想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活得轻松一点儿。活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开心。

这也许才是他毫不犹豫答应老马的真正原因。

虽然孟浪也曾想在艺术中再一次卷起轩然大波。但是以现在的心境。在如此平淡的日子里,是否还能无所顾忌地继续肆意那些往日里关于艺术的**,他并不知道。

孟浪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当然,怀疑不是绝望。他只是对自己再一次深入到纯洁的艺术领域里是否还能保持一种平常心态提出了质疑。他想他是对的,至少他是认真的。

孟浪清晰地意识到,此刻的他,已被周遭的一切染上了浓重的世俗色彩。这种色彩说好听点儿叫民间,说不好听点儿就叫下三烂。他并不是对普通的事物产生了厌倦情绪。他只是担心,太过普通,会损坏艺术。

这种想法,蜜水是体会不到的。

跟孟浪一样,跟他刚刚走出校门的时候一模一样,她有远大的理想,而通往理想的那条途中的风景,她的期望值过高。

孟浪不想打击她。

对于一个真正乐意委身于艺术的人来说,无人能够左右的乐趣,也许是唯一的动力。

星期天的太阳似乎大了很多。

天空的浮云很低。轻轻浅浅地悬在清闲的风中。像一团一团的迷雾。笼罩着这座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和树木。

而孟浪只是其中的一处点缀。无足轻重,有也可以,没有也不会妨碍别人的一日三餐。

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一个人走路的感觉了,孟浪想,自从认识陈妙姗,这种感觉就淡漠了。

他是爱情中的一贴虎皮膏药,而他的陈妙姗,是麝香,是他的精神,如果不小心失去了爱情就成了负担,生活也会因此失去味道。

到达纯真年代的时候,蜜水还没来。

纯真年代,这座城市唯一的一个书吧。名字虽然幼稚,但也正附和孟浪这种正在老去的老小孩儿的心态。他似乎明白了蜜水找他来这儿谈事儿的目的。她可能跟他有着一样的感觉,孟浪想,青春即逝,已经长大的人,都不愿意在长大。

“有时候心里累加的东西越多,就越疲惫”,蜜水说,“我喜欢这里宁静的氛围,不只适合看书,也适合静静地想事情。”

“你好像不属于那种小女生”,孟浪盯着她美丽的眼睛,说,“但是很多时候你又表现出了只有那种小女生才有的单纯气质,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这是对年龄的一种反抗,如果应用到艺术中去,你的作品会保持长久的生命力,但是如果只是针对单纯的生活,这是不成熟的。”

“你好像很喜欢反抗”,蜜水舔舔上嘴唇,“我看过你一些作品,似乎冥冥之中你总想突破些什么。”

“你不想突破”孟浪反问,“人生就像一道算术题。最简单的算术题,它太简单了,所以才需要艺术来填充,要不活着就没意义了,也没乐趣。”

“人生算术题”她眨眨眼睛,又添了一下上嘴唇,孟浪这才发现,这原来是她的习惯动作。

“是啊!”孟浪说,“人。生于加法,而死于减法。你想想。是这道理吧。”

“嗯,好像是”,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喜欢听你这样静静地说话,很睿智,也很机警,不喜欢你那天晚上跟马叔说话时那样。”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好。”

“女孩子是不是都很注重感觉”

“那当然。”

“那如果让你跟一个现在感觉特别好的人一起生活10年,这10年里,他始终给你这种不变的感觉你会不会腻”

“不会吧”,蜜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这也太极端了。”

“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么极端”,孟浪说。“你总希望一切都如自己所愿,但事实上,真正能如愿的事情并不多。就比方说我。好像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相像到的,更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可预料。”

“人生当然都会有起伏了。要是一成不变那不就没意思了。”

“话是这么说”。孟浪说。“不过你要知道,一成不变才是最难实现的。因为它有规律。而生活中最不好把握的就是规律。”

“艺术呢”蜜水问,“譬如画画。”

“当然也有规律了,你看。最简单的说法,你是画国画的,我是画油画的,你的规律跟我的不同。”

“也对,嘻嘻”,她笑一下,“你跟西北狼之三很熟吗”她问。

“那当然。我是老大,他是我兄弟,你说熟不熟”

“他跟你完全是两种风格。”

“对”,孟浪叹口气,“他是西北狼帮最稳重的一个,我是最善变的。想法天天都在变,所以才可以领导他们,因为他们觉得我脑子活,呵呵。”

“你指的是画画”

“那当然,大家的生活相互独立。我想搀和人家也不让啊。”

“你更适合单打独斗,可是郎昆,我觉得,教书更适合他。”

“没锚儿。我这辈子的目标是教化自己,让自已对自己屈服或者佩服。而他不一样,他比我喜欢教化别人,他说那样才有成就感。”

“艺术应该是个人的。”

“也不全是”,孟浪纠正她。“创造的时候,艺术是一个个人行为,但是一旦创造成功,那它就脱离了作者,那就是作品本身的事情了,作者可以决定它的生死。却不能左右它的命运,干扰它的传播。所以说,虽然每个艺术家都有权力偶然或者刻意地选择某一艺术品的表现形式,但等他的使命完成之后。这个艺术品就要自己去选择合适的人群,以实现它该有的价值。”

“郎昆也这样说。他也认为艺术必须选择它合适的读者或观众。”

“那是我说的”,孟浪笑笑,“大学时,这是我的一条经典理论,只不过大伙儿也都赞成而已。”

“你觉得这次的合作会成功吗”蜜水问。

“肯定没问题”,孟浪给她打气,“回头咱们再研究一下具体方案。我现在只有一个初步想法,再想两天,还不怎么成熟。”

“先说说”,她迫不及待地催孟浪,“先说说,我也想想看。”

“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一起想创意,如果合拍,那就OK,譬如说,想象这样一个画面: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高楼林立,路上车水马龙,在一座高耸如云的建筑的顶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领着小鸟依人的漂亮小妞儿,静坐垂钓,鱼钩从天而降,鱼线深深地埋进城市里……”

“你是说让我用笔墨山水的国画风格表现现代的都市气息”她领悟到了一点儿。

“还不完全”,孟浪接着说,“表现手法上,咱们要有一个合理交叉,其实也就是要相互补充,从矛盾中寻找和谐,在和谐中发现矛盾。”

当心我啃了你

“不明白!”蜜水舔舔嘴唇,疑惑地望着孟浪。

“天上的白云、垂钓的男人女人、鱼杆鱼线用国画风格体现,画面整体氛围营造的任务交给你,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些你说的可以反映都市气息的东西用油画或者水彩的风格来体现,我用抽象手法完成,只要咱们能在画面的意境上形成统一,那么,一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作品就诞生了。”“我觉得可行”,听孟浪说完,蜜水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笑意,“一幅作品两个作者,两种风格,相辅相成,而且又能产生隐约的矛盾效果,想法很棒,真的很棒,太棒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趁我来不及反应,斜过半个脑袋,在我脸上轻吻一下。

“别——我怕这个!”孟浪赶紧躲开,“狼三没告诉你我是色狼你可得小心点儿,注意保持距离,当心我啃了你!”孟浪开玩笑道。

“不会的”,她天真地笑笑,“我知道你不会,嘻嘻……”

“等一下!”孟浪活动一下,突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一晃而过。

“怎么了谁”她问。

“一会儿再说”,孟浪起身出门,跟了上去。

没错儿,就是他们俩——夏雨和王琳。

走那么急干吗孟浪想,丫不会奔命去吧,看夏雨那条老腿都要飞起来了,再看王琳那双黑色高跟鞋,简直就跟他妈打不进墙壁的钉子一样,踩得水泥地板嗒嗒作响。

老马似乎特别喜欢“办”这个字。

电话里,他不止一次地跟孟浪说,再也不用犯愁了。夏雨捅了大漏子,等着吧,办他的人马上就到。

孟浪虽然嘴上说着一些高兴的话,可实际上,心里却酸溜溜的。

男人啊,一辈子风风雨雨,到头来,竟然会为一个女人栽倒在花花绿绿的钞票上——拥有钞票是美好的。拥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是美好的。可是,如果用美好的钞票换取一个美好的漂亮女人,这事情本身,似乎就出了问题。

“出来喝酒吧”,老马提议,“带上你的小陈妙姗,我喊大矛。咱们庆祝一下。”

“去哪儿”

“乡间小村,延安路旁有条胡同,里面新开了一家酒吧,你到那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晚上有乐队演出,哈哈,可以点歌。全都是真人伴奏。”

“成!”孟浪说,“你先去接大矛,我跟陈妙姗随后就到。”

天上没有月亮,看不清有没有云。

车子轻快地游走在路上。

路旁的行人不多,四周很静,只有偶尔与孟浪擦肩而过桑塔那、夏利还在发出呜呜的哭声,拼命地你追我赶。

“这是个竞争的社会”,陈妙姗说,“你看,就连出租车都这样疯狂。”

“还用你说!”孟浪把烟头扔出窗外,“生活像泡大便,咱们就像没有头的苍蝇一样,东碰西撞,直到生命蜷缩起**的翅膀,再也没力气也没能力争抢。”

“咦,你又开始恶心了”,陈妙姗一听孟浪说大便,立马把头转过去。

“我可不觉得”,孟浪说,“一点儿都不觉的,真的,咱们总是把那些丑陋的事情伪装成高尚的,可这不真实,你明白么”

“……”,陈妙姗不说话。

“生命离地九尺,也许咱们这辈子只能爬九寸,你不觉的可悲么”

“幸福其实并不难”,陈妙姗说,“就譬如现在,现在我就觉得很幸福。只要幸福就够了,不想想太多,太累。”

“那倒是”,孟浪开心地笑笑。

“到底为什么要庆祝”陈妙姗问,“老马总是神秘兮兮的,不会又是找你回去吧。”

“当然不是”,孟浪说,“夏雨出事儿了,挪用了杂志社的大笔公款,被人举报了,正在接受调查。”

“啊!”陈妙姗长长地吐出舌头,“老马举报的你们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管他呢,即使他不出事儿也不妨碍咱们喝酒”,孟浪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不过无所谓,你就当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咱们在一个普通的酒吧喝点儿普通的小酒儿,听着普通的音乐找点儿普通的小情调儿。”

“你还真会掰”。陈妙姗乐了。

“那当然”,车子驶上延安路,孟浪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哪儿会传来音乐,“像我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不会掰怎么活啊,我可是卖脑为生以嘴为攻的那种类型。”

“说的也是。”

“到了”,孟浪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把车开进那条幽深的巷子,在灯光迷离的地方找个空位停下来。

“他们在那儿”,陈妙姗眼尖,一进门就看到老马和大矛。

“什么破音乐!”孟浪拉陈妙姗坐下,望了望台上的两男一女。“操,**应该到床上去,奶奶个球的,这么神圣的事儿怎么能拿到这里来。”

“这个女的唱歌挺好的”,大矛说,“不过现在这个确实有点……哈哈……”

“改喝中华吧”,孟浪提议,“中华便宜,可以多喝点儿。”

“一会儿车子怎么办”陈妙姗拽拽孟浪,“酒后不能开车!”

“咱们今天打车回去。哎,老马,你怎么不说话今晚可是您老人家做东啊!”

“嘿嘿。开心呢”,老马说,“没问题,尽管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老马今天年轻了”,孟浪开玩笑说,“你们看,脸上的褶子全都捋平了,就连笑容也和善了,哈哈,说说。怎么回事儿?”

“别挤兑我”,老马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和善了”

“你还别说,刚开始帮你的时候,你成天一副苦瓜脸,我还确实担心你会把我一脚踢开,你想想,任何人的价值都有耗尽的一天,我当然也不例外。”

“噢——你可以不一样,你是块好料子,我怎么舍得。再说,我老马是那样的人吗”

“呵呵”,孟浪笑笑。“咱们今天不谈夏雨的事儿成么咱可不能落井下石,对吧还有就是,我是来作陪的,陪酒陪聊,其余的譬如出谋划策之类的事儿别找我。”

“浪哥说话就是痛快”,大矛看看孟浪,“我赞成。”

“行,没问题”,老马举起杯子,“来,干一个!”

“最近忙什么”放下杯子,大矛问孟浪。

“瞎忙!单位那边,博览会那边,两边的事情都在里面”,孟浪拍拍脑门儿,“老马才不舍得让我闲着呢。”

“你可真没良心”,老马瞪孟浪一眼,“这样的肥差,别人想要还拿不到呢。”

“那这杯酒就算我先表个心意了”,孟浪敬他一杯,“我喜欢肥差,呵呵,你老公要扬名立万了”,孟浪冲陈妙姗施个眼色,“来,敬老马一个。”

“你们杂志弄得怎么样了”老马问。

“不知道,博广跟他老婆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只等他们安排好了,找我过去当雇工”,孟浪说,“我现在还只是做广告,妈的,一堆一堆的电视脚本能累死人。”

“广告比杂志灵活”,大矛说,“创意的空间也大。”

“没错儿,现在陈妙姗在浙江大学学平面设计,如果有可能,打算以后自己干,这行比杂志适合我,天天需要不同的想法,乐趣也比较多。”

“你还是没定性”,老马插进一句,“只要是好玩的,你都在行。”

“可能吧”,孟浪说,“我喜欢天马行空,当然不太习惯安于平淡。”

“孟浪没事儿老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妙姗说,“把人家现成的广告语和创意全都改了,改完了还理直气壮,真要命。”

“吆,你可不能这样”,孟浪冲她扮个鬼脸儿,“老婆怎么能在背后说老公坏话l”

“哈哈,陈妙姗可比你可爱多了”,老马趁火打劫,“陈妙姗,说说,他都改什么了。”

“都是色兮兮的那种,让他自己说,我可不说。”

“我老婆比较腼腆”,孟浪咧嘴笑笑,“她不说我也不说,你们看着办吧,哈哈。”

“浪哥说一个吧”,大矛恳请孟浪。

“不说”,孟浪撇撇嘴,“要不你说说你最喜欢的广告语我现场篡改。”

“飞利浦,让我们做得更好”,大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喜欢这种朴实无华的东西,不吹不擂,实在。”

“嗯,明白”,孟浪脑袋一转,马上来了主意,“其实这句广告语不适合飞利浦,至少说。不是最适合的。”

女人的问题谁来办

“为什么”老马问。

“这句话应该用在那些性保健品的广告上”,孟浪说,“尤其是滋阴壮阳的。”

“哼,我就说嘛,他一张嘴就色兮兮的。”陈妙姗责怪道。

“你没看到老马和大矛都合不拢嘴了么,男人和女人的幽默方式不同,别老拿自个儿的标准来判断别人,那样不合理”,孟浪反驳道,性是人性的一个弱点,因为它敏感,所以用在广告上容易达到目的。再说了,我也只是说着玩玩,又没真这样做。”

“哈哈……”老马强忍住笑,“我喜欢那句女人的问题女人办。”

“又是‘办’!”孟浪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办”

“顺口啊!”

“好吧,顺口……”

“怎么样没招儿了吧”陈妙姗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老公不会被人问倒的”,孟浪说,“这句话不准确,你们发现了么其实大多数女人的问题并不是她们自己办的。”

“女人的问题男人办”大矛问。

“那多俗!”孟浪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那应该怎么说”

“这是最后一个啊”,孟浪强调道,“别再问了,我可没那么多闲散的脑细胞供你们消耗。”

“行!就最后一个!”陈妙姗取笑孟浪,“如果还是色兮兮的我就不要你了。”

“你敢!”孟浪给她一个威胁的表情,然后说,“从消费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女人的问题女人办’的打击面并不广,虽然道出了某些女人的心里话,但并不能解决所有商品购买上的问题,你们别忘了,女人的大部分消费都依赖于男人,所以,这句广告语不应该上来就直指女人,它应该指向男人,而且它应该是女人手里的一个工具,可以用来要挟男人,促成最终的消费……”

“你倒是说啊!”陈妙姗等不及了,“别绕来绕去。”

“这样”,孟浪说,“变成一个疑问句:问问男人,女人的问题谁来办”

“哈哈,绝!”大矛给孟浪鼓掌,“这个广告要是浪哥你来做,天下的男人就倒霉了。”

“怎么样,不服气啊”看陈妙姗不说话。孟浪故意气她。

“听音乐呢!”陈妙姗不理他。

“现在舒服多了”。音乐柔和起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也好听了许多,“怎么不说话了”孟浪问老马,“想什么呢”

“南湖博览会的事情你多上点儿心,蜜水那孩子刚毕业,没什么经验。”

“放心吧,基本思路都有了,过两天,我再找她碰一下,肯定没问题。”

孟浪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Z大的校园很大,但是身在其中,孟浪却没有丝毫能与之相融的感觉。

他是不一样的,孟浪想,不光内里,就连外表的衣着打扮也有着天壤之别。

幸亏孟浪不是这里毕业的,看着那些三步并作两步跑的来来往往的男生女生,他心里感慨万千,他好像只是悠闲自在地度过了属于自己的4年大学时光。那4年里,除了画画、找女人,孟浪似乎记不起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来。

所以说,他很混蛋。也很残酷。对女人,也对他自己。

孟浪绕着诺大的校园走了一圈儿。

快5点的时候,孟浪回到最初的原点,在学校后门,等陈妙姗出来。

“今天怎么有空”陈妙姗看到孟浪,有些惊喜。

“下午没事儿就出来了,饿么我带你吃饭去。”孟浪接过她的书包,放进车里。

“你饿吗我不饿,我想回去洗个澡,快到夏天了,坐在教室里浑身直冒汗。”

“好吧”,孟浪启动引擎,“先回家。洗澡去喽——”孟浪驱车上路。

洗完澡,又看了会儿电视,等陈妙姗说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多。

“饿了”,陈妙姗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搂住孟浪的脖子,摇来摇去。

“轻点儿”,孟浪扭转身体,“脖子断了。”

“嘿嘿,谁让你脖子那么长呢,嘿嘿,像只鸵鸟。”

“身材好的人脖子都长”,孟浪仰了仰头,“你着,我有两个喉结,一个用来说肤浅的话,一个用来说深奥的。”

“去你的!”陈妙姗双手合拢,按下去,“一个说脏话,一个说更脏的话。”

“喘不过气来了”,孟浪一把把她推开,“你想掐死我啊。”

“嘿嘿,掐死你的温柔。”

“哼!你还饿不饿了”孟浪威胁她,“是不是想让我饿你两天”

“你敢!”她又扑过来,“快说,上哪儿吃去”

“带你去吃街头小笼包,好久都没吃了。那个地方,有个安徽人做的大肠面也特别好吃,我以前总去吃,也不知道在不在了,走,我带你看看去。”

“嗯!你去开车,我先换件衣服。”

“别忘拿钥匙啊。”

“忘不了,八婆——!”

“怎么这么远”在路上走了好久,陈妙姗问道。

“马上就到”,孟浪说,“这是上北路,再往北,沿着高速公路就到上海了。”

“你可真行,吃个大肠面跑这么远。”

“那有什么,谁的大肠好吃就去谁那儿,我可不想弄一肚子猪屎回去,嘿嘿”,孟浪故意恶心她,于是便把猪屎说的重了一点儿。

“咦——”陈妙姗撇撇嘴,“又来了!”

“我吃大肠,你吃小笼包,咱们两不干扰。”

“那也不行,晚上睡一张床上多恶心。”

“你可以睡沙发。”

“不行!”陈妙姗恶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睡沙发!”

“哎呀,疼”,孟浪本能的反抗一下,车在路上晃了一下,“我他妈开车呢,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对不起”,她乖乖地温柔起来,“我给你揉揉。”

“得了”,孟浪甩开,“你就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地折磨我了。我早晚被你玩死。”

“嘿嘿”,她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安静下来。

“到了,下车!”孟浪沿路边找块空地停下。

“孟浪——”刚坐下就听有人喊他。蜜水孟浪四下张望,在墙角处看到了正在吃面的蜜水。

“你怎么也来这儿你不是住在古墩路吗”看孟浪愣住,蜜水放下碗筷,走过来。

“住古墩路就不能来了”孟浪醒悟过来,反问她。

“不是这个意思,呵呵”,她笑笑,“只是好奇嘛。”

“这是陈妙姗,我未来老婆”,他给她们相互介绍,“这是蜜水,许蜜水,我跟你提过”,孟浪对陈妙姗说,“就是跟我一块儿帮老马搞南湖博览会画展的那个。”

“你好”,陈妙姗伸出手。“你好”,蜜水接住。

“我还以为女人见面不握手呢”,孟浪嘿嘿一乐,“坐这边吧,正好聊聊。”

“好的”。她回去把碗端过来。

“这个味道想死我了”,孟浪闻着她碗里飘出的大肠香,不禁深吸一口气,“哈,没想到你也吃这个”,孟浪看看蜜水,“很少有女孩儿喜欢吃大肠。”

“好吃嘛!”

“嘿嘿”。孟浪学她的口气,冲陈妙姗重复道,“好吃嘛。嘿嘿,待会儿咱俩换换,你吃这个,我吃小笼包。”

“不换!”陈妙姗赶紧拒绝。

“看把你吓的,你想换我还不换呢,好美味啊,美味的大肠,美味的面,嘿嘿……”

“哼!回家再收拾你!”陈妙姗冲孟浪一翻眼,又冲蜜水笑。

“别在意”,孟浪跟蜜水说,“我们俩就这样,一天不斗嘴,心里就不舒服。”

“看得出来”,蜜水幽幽地看孟浪一眼,“这样才恩爱嘛。”

“来,老婆,你先吃着”,孟浪把刚上来的一提包子推过去,“一会儿不够咱再要。”

“明天有空么”孟浪想想刚才蜜水看他的眼神,再想想那天她吻他那下,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突突突地加快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必须要主动转换话题,他想,千万可别把持不住弄出意外来。

“我现在做兼职,有空,有事情吗”她问。

“明天下午去我们单位吧,广波色在哪儿知道么咱们先做几幅作品出来给老马看看,他着急了,不管怎么说,就算给他一个雏形吧。”

“好的,我一定去”,蜜水放下筷子,舔舔上唇。“你们慢慢吃着,我先走了,我也不住这边,我在我妈家,回去晚了不好”,她对陈妙姗说。

老马吃嫩草

“嗯,再见。”陈妙姗冲她招招手。

“又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看蜜水走远,陈妙姗小声说,

“她很漂亮,心动了吧。”

“别没事儿找事儿啊!”孟浪夹起一口面,“现在除了你,最能调起我胃口的就是这碗大肠面了。”

“我才不信呐!”

“你愿信不信,你以为我跟你扯屁呢!”孟浪回敬道。

“嘿嘿,真不经逗!”陈妙姗天真地笑了。

“唉!人生的三道大餐全都尝过了,我死而无憾了”,孟浪不知为什么突然深沉起来。

“哪三道”

“酸辣土豆丝、大肠面,还有你!”次日下午,蜜水过来公司之后,孟浪把提前准备好的几幅作品的油画部分给她看,简单讲了一下思路,然后交由她在此基础上填充国画部分。

好久不见辉哥。

孟浪看蜜水忙起来,于是便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

原来辉哥也正找他。电话放下,紧接着楼下门铃响了。

“帮我个忙!”辉哥开门见山,“刚接了吴庄的一个地产项目,打算用笔墨山水画的风格作为平面表现,你们这里有这方面人才吗”

“我啊!”佳宜一蹦一跳地过来。这丫头,自打刚才蜜水进门她就没露过好脸色。

“那就让佳宜先试试吧”,孟浪说,“你把具体内容跟她说一下,要是不行,一会儿我再帮你找别人。”

“谁说我不行”佳宜口起嘴,转身进了会议室。

“怎么在这儿办公”辉哥跟着进来。

“这是蜜水,这是辉哥”,孟浪给蜜水和辉哥介绍,“我跟蜜水正帮老马做南湖博览会的一个画展,这里宽敞,又没有人打扰,不是挺好么7”

“不错不错”,辉哥看到几幅已经成型的作品,赞不绝口。

“孟浪的创意”,蜜水抬起头来,歇一下,“力求在相互融合的两种风格中表露隐约的矛盾和冲突。”

“行啊,小子!”辉哥捶我一拳,“这玩意儿真是一个顶俩”,他连戳孟浪脑门儿。

“再戳就傻啦!”孟浪躲开,“什么项目非得用笔墨山水”孟浪问。

“项目的产品推广定位是,曾经是帝王的家,吴庄嘛,宋朝皇帝定都的地方,在笔墨山水画的基础上添加古代秦砖汉瓦,不是更容易体现房子的皇贵之气!”

“嗯,想法不错。哎,对了,你先跟佳宜交待一下,让她先画着,我弄点儿喝的来,一会儿再跟你聊。喂!佳宜,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蜜水,她画国画很拿手,比我牛逼多了。”

“……”佳宜瞟了孟浪一眼,没说话。

待孟浪抱着一箱可乐回来之后,佳宜已经画废了好几张纸。辉哥不好意思地坐在旁边摇头。再看佳宜,仍煞有介事地在纸上描啊画啊。

“怎么了”孟浪放下箱子,问道。

“感觉不对路”,辉哥无奈地笑笑,“画面的感觉太生硬,是这样的,笔墨的意境不能太满,要多留出一些可以想象的空间。”

“你的意思是说只需要寥寥的几笔”

“YES”,辉哥点头,“要不你来试试我觉得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沟通起来比较容易,而且容易交流……”

“你得了吧,你哪根手指见过我画国画纯粹胡闹!”孟浪拆开箱子,扔给他一听可乐,“蜜水,佳宜,先歇会儿,来,喝可乐”,孟浪一人给她们丢了一听过去。

“要不我来试试吧!”蜜水瞅瞅辉哥,又偷着看了佳宜一眼。

“一会儿再说”,孟浪看佳宜脸色红起来,赶紧扯着话头拉到别的事情上去,“那天在书吧跟你说的那个场景,名字叫作沽名钓誉。咱们可以搞得锋利一点儿,这样跟老外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产生共鸣。”

“我明白。”蜜水似乎明白了孟浪的意思,没再说下去。

“夏雨跟王琳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孟浪问辉哥,“这老家伙给王琳花了不少钱,还动了杂志社的公款,正在调查呢。”

“知道,是老马捅出来的吧”

“不管是谁都无所谓,谁叫他做了亏心事呢?这玩意儿没法说,错了就是错了,谁都帮不了。”

“可能毛局长也受了牵连,文化局那个,你早忘了吧”

“是么这倒没听说。嗨,管他呢,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再坑我就行,现在这样挺好的,虽说平淡,可平淡之中也不少乐趣。”

“你终于学会满足了,呵呵”,辉哥放下易拉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想过,陈妙姗还小,慢慢再说吧。”

“小心飞了”,佳宜冷不丁地插进一句来,“人家陈妙姗可比你单纯多了,看看你,嘿,老马吃嫩草。”

“你还别不服气”,孟浪挑衅地看着她,“要说这嫩草嘛,可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

“嘻嘻……”蜜水在一旁偷着乐。

“哎,一会儿让蜜水帮辉哥画吧,她的国画基础比较好,毕竟人家画了那么多年。成么”孟浪问辉哥,然后转头分别看看佳宜和蜜水。

“反正这里你和辉哥最大,听你们的喽”,佳宜有些不大高兴,“我一会儿跟小顾出去选外景去,健是酒的广告过两天就开拍了。”

“好的”,既然大家都给了自己台阶,那就顺势下来吧,孟浪想,“那就这么定了”,孟浪说,“蜜水,一会儿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我找小顾去了,不跟你们搅和了”,佳宜醋意大发,拎着包出去了。

“她没事儿吧”辉哥问。

“没事儿”,孟浪说,“她平时就这样,跟陈妙姗很像,单纯得要死,而且又不甘心服输。没关系”,孟浪转身又鼓励蜜水,“好好画,辉哥会给你外快的……”

“哈哈,当然没问题!”辉哥爽朗地笑出声来。

月影西移。月偏食。

孟浪摸黑在蜜水的手心写下这么几个字。

孟浪告诉她这就是他能从容把握那些诡秘意境的主要原因。他说,他是一个善于狡辩的人,尤其是在思想的内部,他总能找出抽象或者扭曲的事实的真相,用一桢矛盾的画面把它表现出来。

蜜水不解。

这也难怪,谁叫咱们从小到大接受的尽是传统教育呢。教科书上说,月偏食是月食的一种,可它实际上只是地球遮住了照射到月亮上的阳光的一种自然现象。它是中性的。这样的事实没有任何感**彩。那生活本身有没有呢孟浪想,答案是肯定的。

咱们都有一双彩色的眼睛。

每个人都懂得分辨是非好坏,可是否是好的就全都正确是否是坏的又全都错误

所有这一切都是相对的。譬如王琳在利用夏雨肆意挥霍钞票的时候,肯定认为坏的才是正确。而夏雨在床上拥有王琳的时候,肯定又想,只有错的才是最好的。要不为什么他们会一直这么偷偷摸摸下去呢。

所以说,生活无所谓对错。因为大家凭借的只是感觉。

“有可能所有的感觉都是错误的”,孟浪说,“所以我要求自己在任何感觉中,无论对否,都要说实话,这就是我创作时所遵循的原则。”

“你很冷静”,她说。

“我也有冲动的时候”,孟浪说。说完,站起身来,框框框地狠踹电梯门。

“世贸中心怎么也会停电”蜜水问。

“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抽象得很,我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更不知道了。”

“嘻嘻,你猜这是几楼。”

“18楼或者是13楼。”

“我觉得是1楼,我心里非常踏实,可能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安静。”

“你得了”,孟浪又狠踹一脚,嘴上骂道,“操你大爷,你他妈快动啊!”

“没用的,先坐下歇会儿吧,可能马上就修好了”,蜜水安慰孟浪。

“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这么小的地方,妈的,连床褥子都没有!”孟浪疲惫地沿墙坐下,背靠着角落,点上一根烟。

“不准抽烟”,蜜水美丽的脸浮现在微弱的打火机的光晕中,“空气烧光会窒息的”,她提醒孟浪。

“好吧”,孟浪把香烟掐灭,“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原本是跟蜜水过来看画展场地的,没想到上楼办完事下去的时候,电梯却出了故障。

眼前一片黑暗。

拥抱美女犯错误

蜜水细弱的呼吸与孟浪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两根绳子,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热死了”,孟浪脱下上衣,铺在地上,光着膀子躺下去。

“你在想什么”蜜水打破了暂时的沉默,“曾经想过会被困在电梯里吗”

“没有,你呢”孟浪坐起来。

“在北京的时候被困过一回,不过那次的人特别多。差不多有七八个,不过还好,电梯半个小时就修好了。”

“当时什么感觉”孟浪来了兴致,便问她。

“就是感觉闷,人很多,所以没怎么害怕。”

“现在呢怕么”

“不怕,有你在嘛!”

“我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出不去哎,对了,你看过杀手之王么李连杰演的那个。记不记得李连杰在电梯上跟人打架那场哈哈,有办法了”,孟浪站起来,想试试电梯的顶盖儿能不能打开。妈的,弄来弄去,费了好大的劲儿。还是无功而返。

“别折腾了,当心还没出去,你先累死了”,蜜水劝他,“坐下来聊聊天吧。”

“操!”孟浪一拳擂在门上,“这帮畜生吃屎去了,妈的,都快9点了。”

“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蜜水的口气丝毫没有恐惧感或者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厌烦。

“我他妈想**”,孟浪嚷道,“要是今天在这儿憋死,老子下辈子做鬼天天来这儿发动桃色事变。”

“……”

“怎么不说话了”半晌没听到回应,孟浪问道。

“累了”,蜜水说,“好困啊。”

“给你这个”,孟浪摸着黑儿,把上衣推过去,扑好,“这个给你垫着。”

“那你呢”

“我睡地上”,孟浪扑通躺下,“等门打开,咱俩都成尸体了……”

当时的场面尴尬极了。

孟浪也不知为什么要打那个电梯维修员一拳。还好他没还手,否则他真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反击。

大厦当事人把他劝住,费尽口舌地不停解释说,昨天晚上的求救电话接到了,但是因为大楼停电,再加之电梯缆绳出了问题,四下一片漆黑,担心在那种情况下检修会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亡,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早上。

通知陈妙姗的是老马。昨天晚上,陈妙姗找了孟浪一夜,也是刚刚才从老马那里得知他被困在电梯里。

从黑暗中出来。

陈妙姗扑过来,偎进孟浪怀里,嘤嘤地哭了。孟浪搂着她安慰两句,然后松开手,进电梯捡起上衣。

蜜水的两腮通红,孟浪猜可能是昨晚的空气太过混浊,所以那张美丽的脸看起来脏兮兮的。

上车前,陈妙姗问孟浪,“怎么光着个膀子”

孟浪说,“里面那么热,我还想脱裤子呢。”

老马笑笑,然后说,“没事了。”

孟浪与蜜水拥抱一下。“也算是患难之交吧”,他说,“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能在黑暗中独处8个多小时,均匀平分可以呼吸的空气,也算是缘分了。”

陈妙姗幽幽地看着他们。

孟浪拍拍蜜水的后背,然后松开。

“先送蜜水回家吧”,孟浪提议,“老马你来开车”,孟浪把钥匙扔给他。

车上,谁也没说话。

道路两边的人群和风景静静地后移。

风,从孟浪的眼中晃过去。他揉揉眼,很痛。

“昨晚睡得好么”孟浪问陈妙姗。

“净想你了”。陈妙姗往前探探头,把手伸进副驾驶室。“你也不打个电话回家。”

“我倒是想打呢,怎么打手机没信号,妈的,里面电话又不能打外线。”

“你们睡了吗”

“聊了一会儿,然后就睡了”,孟浪说,“里面黑漆漆一片,空气稀薄,又不能抽烟,妈的,可憋死我了,奶奶个球的。”

“给你”,陈妙姗给他一包绿色万宝路。

“哪儿来的”他觉得好奇,便问,“万宝路还有绿色的”

“昨天晚上找不着你,一个人在家闷死了,又不知你是死是活,就出去买了一包。”

“你抽了”孟浪发现烟盒里只剩下几根。

“嗯!”

“唉——”孟浪长叹一口气,然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要不要吃早餐”路过一片路边小吃摊,老牛问道。

“不吃!”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到家之后孟浪先洗了个澡,待他出来,陈妙姗已经躺到了床上。

孟浪打开电视,在客厅沙发上抽了根烟。

电视里面花花绿绿的,画面闪来闪去,晃得眼珠子涨涨的。刚才陈妙姗没生他气吧想起刚才拥抱蜜水那下,孟浪突然害怕起来,他担心陈妙姗会因此而吃醋。

管她呢,孟浪想,先睡一觉再说。

“哈哈……”原来陈妙姗刚才装睡,他刚一爬上床,她就翻身扑过来,骑到孟浪身上,“说,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陈妙姗俯身咬住孟浪的耳朵。

“疼!”孟浪推开她,“你他妈能不能想点儿别的我孟浪是那种人么”

“嘿嘿,那可没准儿,你就招了吧,我会争取说服自己宽大处理的。”她不依不饶。

“差不多就完了!”孟浪阴下脸,“再闹我真生气啦!”

“那你早上干吗要抱她”陈妙姗转过脸,背靠孟浪。

“大家都是朋友,抱一下也不行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小”孟浪也背过身去。

“哼!醒了再跟你算账!”

“你随便!”孟浪抖抖枕头,把浴巾扔到床尾,沉沉睡去。

第二天。

“热!”陈妙姗进门就喊。

“冰箱里有冰棍”,孟浪放下画笔,“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拿去。”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陈妙姗口起嘴,“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昵。”

“得了”,一听这话,孟浪扭头又回来,“要吃自己拿去”,他抄起画笔继续画。

“我要吃冰棍,你去拿”,陈妙姗冲孟浪嚷道。

“我真他妈服了你了”,孟浪去厨房拿了一根和路雪,“边儿上吃去”,他帮他剥开,“别把我画给弄脏了。”

“不行”,陈妙姗双脚一窜,在原地定了定,“我就在这儿吃,偏在这儿!”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孟浪推她一把,“看电视去。我先把这给画完了。这他妈可都是钱呢,名利双收,你可别坏了咱们以后的好事儿。”

“是你的又不是我的”,陈妙姗幽幽地站到一边去。

“未来是两个人的,如果你不要,我可另找别人了”,孟浪低头一边调色,一边说,“你不会便宜别人吧。”

“哼!”

“上回真的没事儿,你怎么就不信呢!”孟浪有些急了,“电梯里面关了一宿,能不产生点儿阶级感情么你他妈纯粹没事儿找事儿。”

“我又没说你们有事儿,我就是觉得你抱她不对,这也不行爱情是自私的。”

“行,行,爱情是自私的”,孟浪无可奈何地摊摊手。“下不为例,我保证!”他右手攥成一个拳头,搁脑旁晃了晃。

“哈哈……”

“笑什么莫名其妙!”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狂笑,孟浪有些手足无措。

“过来”,陈妙姗把他拽到厕所镜子前,“你看,哈哈……”

“怎么了画了这么多年这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笑的”孟浪拿毛巾擦擦刚才握拳发誓时不小心滴在脸上的一块红色,“擦一下,再洗一下”,他说,“不生气了吧”

“才没生气呢!”陈妙姗跑回客厅,打开电视。

“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干吗”

“买个礼物,佳宜今天生日,晚上要在楼外楼攒一局。”

“是吗太好了,我还没去过楼外楼呢。”陈妙姗蹦起来。

“看把你美的。”

“别说话,快画,快画!画完买礼物去喽——”

陈妙姗挑中的是一套日本丸美的眼部护理液,而孟浪看上的则是一件浅绿色的oNLY上衣。

两人各执一词,陈妙姗说,平面设计师天天都要盯着电脑看,时间长了眼睛肯定受不了,所以丸美比较适合。而孟浪说,送衣服不需要理由,只要合身好看就行了。可陈妙姗死活不答应。没办法,孟浪只好顺从她,买了护理液。

到场之后,陈妙姗像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绘声绘色地给佳宜讲买礼物的事儿。其间,孟浪发现佳宜远远地偷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微笑,看不出是否还隐藏着那天残留的怨恨。

人家就是美感觉嘛

晚宴由博广主持。当然上来先是祝酒。

佳华、小顾,还有单位的其它几个同事,一圈儿敬下来,

还没轮到孟浪,佳宜就招架不住了。

“我帮你!”陈妙姗把位子换过去,紧挨着佳宜坐下。

“嘿嘿……”小顾不怀好意地看孟浪一眼,乐了。孟浪给陈妙姗施个眼色,可她并没理他。

“这里就数我和佳宜最小”,陈妙姗站起来,“如果大家同意。剩下的酒我代喝。”

“孟浪,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吧”佳华问孟浪。

“跟他没关系!”还没等孟浪说话,陈妙姗解释道,“这是我们俩姐妹的事儿,你们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说实话,孟浪好久都没见陈妙姗如此坚决了,自从私奔之后,她在他刻意的保护下已经渐渐安逸于这种没有纷争的生活中去。

“小姗今晚这么勇敢,谁还有话说吗”博广问,“没人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啊。”

“来,生日快乐!”孟浪举起杯子跟佳宜碰一下,然后等佳宜把杯子递给陈妙姗之后,又跟她碰了一下,“慢点儿喝”,孟浪小声说。

“孟浪你真幸福!”佳宜说,然后感激地看看陈妙姗,微笑着。

“那当然!”

“关灯,吹蜡烛!”全都敬完酒,博广指示道。

“许个愿吧”。灯重新亮起来,佳华说,“又长大了一岁。做事情也要勇敢一点,像陈妙姗那样。”

这个程序安排得比较合理,孟浪想,要是先吃饭再切蛋糕,到那时候,佳宜肯定早已经倒下了。看看,今晚来的全都是能喝的主儿,菜没怎么吃,啤酒喝得到不少。

陈妙姗今晚活跃了许多,喝了一会儿,重又坐回到孟浪身边。

看得出来,佳宜感激陈妙姗。

孟浪想,这是一件好事儿,这说明,陈妙姗真的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也能应付生活了。

“咱俩喝一杯”,陈妙姗提议。

“来!”孟浪举起杯子。

“下午雪糕吃多了”,陈妙姗放下杯子,说,“肚子里面还是冰冰凉。”

“是酒喝多了吧。”

“没多”,陈妙姗说,“就是吃雪糕吃的,下回不吃和路雪了,我要吃名牌。哼,上次在北京你说要买哈根达斯,呜——,结果还是忘了。”

“下回再去北京一定买”,孟浪安慰她,“上次走得太匆忙,不记得了。”

“不许再忘了!”陈妙姗警告孟浪。

“嗯!保证不会再忘!”孟浪说。

“这还差不多,嘿嘿。来,佳宜,咱俩还没喝呢!”陈妙姗站起来,“我先干为敬。”

接下来全乱了。慢慢地,博广也喝大了。

没有人控制局面,渐渐地,啤酒一瓶一瓶地拿上来,空瓶子又一个一个地撤下去。

陈妙姗和佳宜似乎着了魔,一杯接一杯地相互碰着,往肚子里面灌。

就放任她一次吧,孟浪想,反正小顾和单位的那帮同事也没闲着——他们越是看博广喝得高,就越是要跟他喝,佳华也跟着瞎搀和。得了,孟浪呆坐在座位上,既然大家都这么开心,那就开怀地喝吧。

他没有阻拦任何人。

他只是告诫自己,一会儿还得开车,一定不能多喝。

早上醒来。陈妙姗没在床上。

房间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儿。不会是着火了吧

孟浪翻身下床,“陈妙姗,陈妙姗,你在哪儿”他披上衣服,穿过客厅,四处寻找。

“喝那么多酒,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孟浪在阳台的角落里找到她,“你待这儿干吗快进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看孟浪过来,陈妙姗站起来,一把抓住他胳膊,把头埋进他怀里。

“怎么了”孟浪问。

“我,我刚才偷着抽烟,不小心,不小心把画布给烧了!”陈妙姗浑身哆嗦起来。

“烧就烧了呗”,孟浪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好了,进屋吧!。”孟浪扶她进来。

“就剩下一张”,陈妙姗慢慢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孟浪。

“什么就剩下一张”

“沾,沽了血的那些画布”,陈妙姗指着墙角的那只木箱,“我本来打算找出来看一下的,可是,一不小心,就给点着了。呜——”陈妙姗哭了起来。

“别哭!”孟浪紧紧搂住她,“没事儿”,他拍着她的后脑勺,“没事儿,不是还剩下一张么,我一定拿它画一幅最牛逼的作品。”

“呜——”

“好了,别哭!脑袋晕不晕昨天怎么喝那么多心情不

好”

“呜——”

“回床上去”,孟浪抱起她,“再睡一会儿。”

“我,勇敢吗”坐在床上,陈妙姗问他。

“勇敢!”孟浪说。

“其实我不想喝酒的。”

“那为什么又喝了”

“佳宜喜欢你嘛,你都没看出来”。陈妙姗幽幽地注视孟浪,两眼一眨不眨,“我要让她们知道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陈妙姗趴下来,俯在枕头上,不停地抽泣着。

“你当然是最好的!”孟浪也俯下身来,“就因为这个你才帮佳宜喝酒”

“嗯”。陈妙姗点点头。“我要向她证明我才是最适合你,最懂得体贴人的!”

“傻丫头,我知道你是最适合的不就行了以后不许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知道么”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暖流,他招架不住,感觉心头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子,钻心的疼痛刹那间传遍全身,130多斤的肉颤抖不止……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陈妙姗抱住孟浪。

“嗯!”孟浪抱紧她,“相依为命,一生一世!”

“以后不准再抱别的女人!”

“保证不会。”

“还有你答应过我,下次去北京别忘了带哈根达斯!”

“忘不了。”

“嘿嘿……”陈妙姗破涕为笑。

“好了,睡吧”,孟浪说,“你也答应我,不许再偷着抽烟了。”

“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着抽烟了,我要光明正大地抽。”

“你敢!”

“嘿嘿。逗你呢!”

还是纯真年代。蜜水说找孟浪有事情。

孟浪不习惯迟到,所以,早早地,他提前10分到了那里。

蜜水还没来,他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找个位子坐下来,慢慢翻阅。

“什么书”刚看一会儿,蜜水飘然而至。

“呶”,孟浪把书皮给她看,“英国人生性拘谨,但这个人却是一个反抗政治体制的英雄,以前看过他的《动物庄园》,很喜欢。”

“没想到你也爱看书”,蜜水坐下,“看你样子其实更像搞音乐的。”

“是不是更像理发师”孟浪撩撩长发,“找我什么事JL”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一会儿再跟你说”,蜜水趴窗户往外看看,“我约了个人。他应该马上就到,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如果问你话,你只要点头就行。好吗帮我一次。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好不好。”

“我只要装聋作哑就行”

“来了”,蜜水起身,朝门口招招手,“别忘了,点头就行”,她不忘提醒孟浪一遍。还他妈搞得挺神秘。孟浪想,既然来了。那就听她的吧。

“这是孟浪”,过来的是一个清秀的书生,蜜水给他介绍。“这是郑亚”,蜜水又给孟浪介绍。

“你好!”他伸过手来,孟浪本能地接住,笑笑。示意他坐。

“我应该早就告诉你”,蜜水先开口说话,“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她指指孟浪,“我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想……”

“不用说了,我明白!”书生打断她。说到这里,其实孟浪也明白了。

“好好照顾蜜水。”说完,他站起来,咬咬下嘴唇,盯着孟浪。

“嗯”。孟浪也站起来,点点头。

“你们聊,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你怎么能这样”看他出门离开,孟浪问蜜水,“难不成你把我当工具了”

“不是”,蜜水忙解释道,“郑亚缠我好长时间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所以才找你帮忙,让他死心的。”

“他看起来不错”,孟浪说,“挺好的。”

“他人真的不错,所以我才不想耽误他。”蜜水舔舔上嘴唇。

“我觉得你们蛮配的,你看,就连习惯都差不多,你喜欢舔上嘴唇,他习惯咬下嘴唇。这都是缘分呢。”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没感觉嘛!”蜜水撒娇的样子也很美丽。

“这就给他判刑了”孟浪笑笑,“死刑呵呵,美丽的侩子手。”

“人家就是没感觉嘛。在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我的我全都不喜欢,当时,郎昆他、……”

“啊!我说怎么说起狼三时你的表情不一样呢,原来。哈哈……你对狼三也没感觉”

“你,不许笑人家。”

“没笑”,孟浪说,“狼三人也不错,真的,不是跟你吹,单从性格和做人的态度上来说,狼三比我更适合做个好丈夫。沉稳、冷静,而且负责任。”

“你不负责任”

“不跟你撒谎,我当时还真是挺不负责任的,在认识陈

妙姗之前。”

“可我对他们真的没感觉嘛!”

“你认为爱情是仅凭感觉的事儿”

“不是吗”

“那你相信爱情么你相信你这辈子肯定能找到你所相

信的这个爱情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笑话,听完之后你用心去想一

下,兴许能对你有些启发。”

“笑话”

“对,不过我怕你听完之后笑不出来。”

“那肯定是因为你的笑话不好笑。”

“目的不是让你笑,你现在需要的是思考”,我说,“开

始讲了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传说有一个村庄,村庄里住着一个人。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非常非常信奉上帝,他相信上帝就在身边,而且时刻都在保佑他。后来呢,突然下了几天几夜的雨,雨水很快就淹没了村庄。他被大水围困。不过还好,他家门前有棵树,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于是,他开始爬树,想爬到高处躲避洪水。可是那棵树除了高大之外还很粗,所以,他爬起来非常艰难。

就在他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水上飘来了一架梯子。他原本是可以借助梯子爬上去的,但是他想,我对上帝那么虔诚,上帝一定会保佑我爬上去的。于是,他便舍弃梯子,更努力地往上爬。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爬了上去。可是呢,雨还在下,水仍然往上涨。他的身体很快就被淹没了,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这时候,水上又漂来一条船。可是呢,他还在想,上帝是我的信念,我最相信的是上帝,上帝肯定不会抛弃我,他肯定会回来救我的。于是,他又舍弃了这条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他终于被水淹没了……”

“那他后来见到上帝了吗”蜜水问。

“当然”,孟浪说,“他见到上帝的时候非常气愤。他质问上帝,我那么虔诚地信任你,我当你是我一生的信仰,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猜上帝怎么说上帝说,我救你了啊,我给你一架梯子,可是你不要,我又给你一条船,可是你还不要,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

“笑不出来了吧!”孟浪说,“不要总以为自己信奉的那个东西是神圣的。其实,生活并不完美,爱情也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结果,可是咱们能够选择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结果是必然的,它由过程来决定。”

“我现在该怎么办”

“重要的不是该怎么办,而是该办什么。告诉你,我刚毕业那会儿也曾面临跟这类似的选择,那时候我总认为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艺术家,可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我觉得,艺术家只是一个结果,而我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想要那个成为艺术家的过程。”

“我明白。”

“加油吧”,孟浪鼓励她,“在时间中体会人生,别在单纯的想象中等待最终死亡的那个结局。”

每次月经,陈妙姗的脾气都不大好。

这个月。照样也是如此。

星期五的晚上,本来说好要去超市购物,为第二天的郊游做些准备的。但到了超市门口,陈妙姗却又临时改变主意说不想进去,明天也不出去了。

真是伤脑筋,好说歹说,总算把她哄了进去。

“我是不是已经把你宠坏了”孟浪把购物车停在妇女用品专卖处,“这次用什么牌子的创可贴带护翼的还是透气好的”

“有弹性的”,陈妙姗拿下两包洁婷扔进车里,“你什么时候宠我了你净宠别人啦。”

“你可真没良心”,孟浪把车子往前推推,“我不宠你宠谁”

“她啊!”陈妙姗指着货架上的一排矿泉水,“水灵不水灵”

“懒得理你!”孟浪继续向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下午又见面了吧,肯定不是谈工作,哼,就知道欺负我。”陈妙姗跟上来。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成么”孟浪突然停下,他的声音很大,惹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难道除了你,我就不能再有别的朋友么别以为生活都是咱们两个人的,爱情也不是。你懂么生活是大家的!是大家的!”孟浪激动起来。

“哼,想说书讲台上说去,我不听!”陈妙姗把他丢在原地。

“你到底想怎么样”孟浪追上来。

“你想怎么样”陈妙姗挑衅地望着他。“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见面。”

“这他妈两回事儿”,实在没办法,孟浪只好把昨天下午所有与蜜水在一起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你愿信就信。不愿意信就拉倒。”说完,他抄起一盒德芙巧克力。扔进车里,头也不回地赶去付款处。

“月经这招儿是他妈谁发明的”上车之后,孟浪控制不住一通牢骚,“月经一来就闹,你说你活得累不累。本来什么都挺好的,可怎么一到这个日子就他妈发神经。天天见谁都跟见贼似的,你以为自个儿是警察啊傻了吧叽地净审些没影的事儿。”

“谁知道有影儿没影儿。”

“你有完没完”孟浪狠踩刹车,只听嘎的一声,车子泊在马路中央。他直愣愣地盯着她。

她不说话。孟浪想他肯定是生气了,肯定的,要不他不会对他亲爱的陈妙姗发这么大的脾气。

“回家再教训你!”听到后面车子不停地按喇叭,孟浪学陈妙姗平时恐吓他的那样,吓唬她。

“嘿嘿,你不会真的要教训我吧”上楼之后,陈妙姗害怕了。

“一会儿再跟你算帐。”孟浪脱下T恤,扔到沙发上。

“出来!”看她躲进厕所,孟浪拍着门,吼道,“快出来!这次几号”

“大号——”她拖着腔儿回应孟浪。

“过来,先问你个问题”,半晌,陈妙姗出来,孟浪喊她,“月经到底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自个儿特嚣张,想冲谁发脾气都可以”

“当然不是”,陈妙姗否定他,“月经来时,其实心里特委属。”

“又没人欺负你,你委屈什么”

“谁说没人欺负我啦”陈妙姗反驳道,“你再说你没欺负我”

“得了”,孟浪无奈地摆摆手,“如果以后你再没事找事儿,我可告诉你,一切后果自负!”

“哼!又欺负我。”

“你真能活活把我给气死。你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蜜水那个什么了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孟浪狠戳她一下。“我看你他妈这次不整出点事儿来是不痛快了。怎么,要不要我配合一下”

“你敢!”

“是你先不信任我的,我有什么敢不敢的。”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信任你了”她又学孟浪,套用他说话的模式,“你真能活活把我给气死。你说,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也戳孟浪一下,不过不是脑门,而是胸膛,“我看你他妈这次不把我给气死是不痛快了。怎么,要不要我配合一下”说完,她装死,扑通一声倒在沙发上。

“张嘴!”孟浪坐过去,趁她不备,把刚才剥开的一条巧克力塞进去,接着,他俯下身去,与她嘴对嘴,拿舌头把巧克力使劲往里顶,“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孟浪说,“多给你来点儿甜的……”

“呛死我啦——”陈妙姗睁开眼,开始咳嗽,两腮憋得红红的。

“嘟——”孟浪刚想帮她捶背,她却蹶起屁股冲他放了一个屁。

“哈哈……”她一脸坏笑。

“奶奶球的”,孟浪也控制不住,扑哧一声乐了,“瞧你那可怜的外地口音,哈哈……”

“你!”陈妙姗不无意外地看着他,“你才外地口音呢。”

美女看一眼就饱了

“就因为咱俩都是外地口音,所以才要相依为命嘛”,孟浪开玩笑道。“你跟本就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你听,我的外地口音直达你的手心”,说着,他猛然抓起她的手,拉到身后,贴在他的屁股上,“嘟——”,他也放了一个屁。

“恶心!”陈妙姗挣脱开,一路小跑,到厕所去洗手。

“嘿嘿,看你还敢不敢再诬陷我。”

“你可真行!”陈妙姗出来,边擦手边说。

“不行怎么做你老公”看到她脸上挂着的灿烂的微笑,孟浪想,总算没事儿了。西高峰的名字从何而来,孟浪不知道,他只是听说还有个东高峰。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孟浪想,有一个南,就会对应一个北,同样,有一个好,很自然的,也一定会有一个坏。

如果他是坏的,那么陈妙姗就是好的。

孟浪坚持这么认为。

他相信,陈妙姗是上天给他的一个礼物,他虽然曾经当她是他自己,但他也明白,她不可能是他自己。她是完全独立的。他也是。

“我想放风筝”,中午吃完饭,陈妙姗背靠一垅山风,非得让孟浪下山去买。

“小顾跟我去吧”,孟浪提议,“咱再抱俩西瓜上来。”

“亏你想得出”,小顾说,“下山容易,上来多难啊,刚才不就是爬了40多分钟才上来的吗你看,我这身板”,小顾拍拍粗壮的胖腰,“孟浪你不是成心要我命吗”

“得了”,孟浪一看没人想去,于是便说,“我坐缆车下去。然后再上来.谁跟我去”

“我去我去”,小顾一看孟浪要掏钱坐缆车。马上改变主意。

“没想到你小子适合做汉奸”。孟浪开玩笑道.“那你小心点儿”。他提醒陈妙姗。“别乱跑,就在这儿等我,我买了风筝就上来。”

“嗯!”陈妙姗点头。

他们在山下灵隐寺门口买到了风筝。一共4只——两只金鱼。两只燕子。

“快点儿!”孟浪催小顾,“你说你长这么胖干吗,干点什么事儿喘得跟头驴似的。”

“我感觉山上出事了”。小顾跟上来。

“去你的.你什么时候成半仙儿了”孟浪接过他手里的西瓜。“我拿这个,你他妈快点儿。”

“我说真的”。坐上缆车,小顾又说。“感觉非常强烈。”

“那你说我跟陈妙姗什么时候结婚”孟浪笑着问道,“你丫没那么神经吧。”

“真的感觉非常强烈”,小顾补充道。“你别不信,我爷爷以前就是半仙儿,很有名的,不过已经死了。我觉得,我觉得你跟陈妙姗可能要出问题”。小顾说,“你们不会一帆风顺的。肯定的。不过。你们没准儿会结婚。”

“什么没准儿”孟浪有些生气,“你他妈吓唬我呢。”

“信则灵。不信则……”下来缆车。孟浪与小顾同时怔住了。

“怎么了”孟浪回过神来,快步跑上台阶,“怎么了”他看陈妙姗脸上多了几道划痕,赶紧抱住她,心疼地问她。

“呜——”陈妙姗哭了。

“刚才被蜜蜂蜇了”,博广说,“一害怕突然又失脚掉下去了”。博广指着靠东边的那条垅堤。

“呜——”陈妙姗把头埋到孟浪胸前,“多亏佳宜拉了我一把,她胳膊也被划破了——”

“怎么回事儿”孟浪问她,“怎么会叫蜜蜂蜇了7”

“陈妙姗刚才在那儿吃面包”,佳宜过来,她的胳膊也被划伤了,“不知道有只马蜂落在了上面,结果。一口咬下去。就被、就被蜇了。”

“啊——张嘴给我看看。我操,真他妈邪乎!”陈妙姗艰难地张开嘴。没想到牙根处肿了一大片。“小顾,过来——”孟浪想起刚才路上说的话。于是喊他。“还感觉到什么了?”

“没了”,小顾一脸无辜,“我也没想到会是真的。”

“操!没事儿了,你们吃西瓜吧!”孟浪扶陈妙姗坐回到垅堤旁边。垅堤下面是一片杂乱的灌木丛,妈的,这要是真掉下去,浑身还不被扎透了!他紧紧搂着陈妙姗。不停地安慰她。

“幸亏佳宜拉我一把”,陈妙姗还在哭,“她胳膊也被划破了……”

“别再想了,人没事儿就好,还放风筝么?”孟浪问她。

“嗯!”陈妙姗点点头。

“谢谢你”,孟浪拿了一只燕子给佳宜,“回头我跟陈妙姗好好谢谢你,地方你来定。”

“别那么客气”,佳宜笑笑。“陈妙姗是我好姐妹.你要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孟浪说“来,咱们比赛放风筝。”

……孟浪帮陈妙姗放了一条金鱼上天。

“那就是你”,他们的风筝放得最高。他指着天上的小不点儿说。“你在那头飞舞,我在这边静静地看着……”

“万一我突然飞走了怎么办”陈妙姗问孟浪。

“不会的”,孟浪拉拉手中的线。“这是咱们的爱情,只要她不断.我就会让你一直快乐着,你想怎么飞都可以。”

“那如果断了呢”陈妙姗又问。

“小顾,过来”,孟浪喊小顾。小顾过来,“告诉陈妙姗,这根线会不会断。”

“断不了”,小顾明白孟浪的意思,“这是注定的,两头的东西都跑不了。”

“你问小顾干吗”陈妙姗好奇地问孟浪。

“他爷爷是半仙儿”。孟浪指着小顾离去的背影,“他是小半仙儿,刚才在山下他就感觉到山上出事儿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孟浪又放了一段线出去,“以后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咱们都要坚持”,孟浪说,“这条线放多长都不会断。”

“你相信小顾说的话”

“不!”孟浪说,“我只是相信咱们会永远在一起!”

那天之后,孟浪对小顾的看法改变了很多。

他已经不再是孟浪简单的同事,孟浪想,虽说他并不迷信,可无意中被他说准的事儿,多少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陈妙姗提议找个时间请佳宜吃顿饭。孟浪当即同意,并且,捎带着喊上了小顾。

“这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饭桌上,小顾说,“这些天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烦得要死。”

“帮我看个相吧”,孟浪说,“看看我是不是大富大贵。”

“去你的”,陈妙姗笑他,“从你的性格就能看出来,你这辈子注定跟别人不一样,哪有那么多富贵给你。”

“我觉得陈妙姗说的有道理”,小顾也说,“你太不一样了,不能拿正常的标准衡量你。”

“得了”,孟浪瞅瞅佳宜,“你看我是苦命相么”

“没有富贵,不一定就是命苦”,小顾解释道,“能令你开心的因素不是别人所能理解的,也就是说,有些别人看不上的东西,也许在你那儿无可替代。”

“有点儿道理”,孟浪点头,“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陈妙姗接上来,“今晚你付钱才是硬道理。”

“嘿嘿”,佳宜一听,乐了。

“瞧你说的”,孟浪撇过脸,“我什么时候亏过你了哪次吃饭不是我付钱”说完,他重重地把钱包拍在桌子上,“有种你们连他也吃了。”

“哈……”小顾也笑了。

“喂!那你感觉我以后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孟浪忽然伤感起来,“譬如就像意外失去父母那样的。”

“通过你的为人处事来判断,你身边的人都会很幸福,不过你自己就难说了!”小顾捏着手里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说。

“你他妈别吓唬我。”

“我也是随口说的,别往心里去。”

“不说了,吃菜!”陈妙姗夹起一口烤鸭肉,搁在佳宜碗里。

“来,大伙儿尝尝我的人生大餐之一”,孟浪指着酸辣土豆丝,张开筷子狠夹一口。

“哈,另外两样是什么”小顾问孟浪。

“她!”孟浪筷子一指,捅向陈妙姗,陈妙姗赶紧躲开,“哈哈。还有就是路边小吃摊上的大肠面。”

“你真牛!”佳宜称赞孟浪,“真会过日子,守着这么好的一个老婆,每天只要10块钱就能过一辈子了,嘿嘿……”

“那是”,孟浪咧开嘴,“老婆看一眼就饱了,能看一辈子是多么幸福的事儿啊。”

谈谈女人

“孟浪就是这样骗过你的吧”佳宜问陈妙姗。

“瞧你说的”,孟浪瞪她一眼,“爱情的招牌是你情我愿,你问陈妙姗,我什么时候骗过她了。”

“小样儿!”陈妙姗笑笑。

“孟浪,我突然感觉博广他们在做的LIFEEXPRESS要出问题”,小顾说,“也是感觉非常强烈的那种。”

“也好”,孟浪说,“刚开始确实感觉能赚钱,可是后来才发现风险太大了,黄了也好,千万可别做到一半再出事儿,那样,损失太大。哎,我说。不管怎么样,我可就拿这件事情来判断你的半仙儿法力了,要是这次也被你小子说中,那我就真信你了。”

“我觉得也是”,佳宜插上来,”都快一个月了,现在积累的客户还是那几个,杭州跟上海不一样,这边的人不太乐意冒险,不过也是,谁愿意出钱在一本还没发行的杂志上打广告呢。”

“就是因为跟你想法一样的人太多,所以这事儿才难办”,孟浪说,“如果大家都像我这样,这样的杂志甭说一本,就是10本都能做成,而且保证每本都牛逼。奶奶个球的,这个世界没钱就没有发言权,真他妈现实。”

“也不知道我姐他们怎么想的,怎么做杂志的兴趣那么大”

“你不懂这个”,孟浪对佳宜说,“一个没有自己产品的公司不是一个好公司。尤其对于广告公司,如果没有媒体,以后生存的机会很小。”

“有人不就行了”佳宜还是不解。

“人才固然重要,但是人才会流动,你能保证现在广波色的人员5年不变”

“孟浪说得对!”小顾说。

“今天不谈工作”。陈妙姗插进一句,“今天它们说了算”,她指指自己脸上和佳宜胳膊上的伤痕说,“它们说今天只准喝酒。其它的一概免谈!”

“陈妙姗今晚好有幽默感!”佳宜说。

“都是跟他学的”,陈妙姗看着孟浪,“你说,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闭上”

“简单”。孟浪说,“拿你的嘴给我堵上!”

“滚蛋!”陈妙姗拾起桌上的香烟丢过来。“拿这个堵上。”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我的重要性”,孟浪点燃香烟说,“如果有一天我哑巴了。这个世界会突然失去颜色,你想想看,没有我的笑声,这样的生活还有意思么?哈哈。这是不公平的,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会坚持贫来贫去继续给你们讲笑话的。”

“甭理他”。陈妙姗端起杯子示意佳宜和小顾干杯。

“不理我也好”,孟浪自个儿拿过一瓶啤酒,“这酒的动机不良,我也懒得跟你们喝。”

“亏你想的出来!”陈妙姗扑哧一声乐了。

“那当然,任何事情都有表情”。孟浪说.“只是你们不善于发现罢了。”

小顾说得对。LIFEEXPRESS黄了。

佳华为此很是伤心。

可这能怪谁谁叫丫先把学校的工作给辞了呢。

“干脆来广波色帮忙跑业务吧”。孟浪开玩笑说,“要不就来公司做设计。”博广当然没太往心里去。反倒是佳华,以为孟浪在取笑她,所以差点儿跟他翻脸。

“根本就犯不着”。孟浪说,“当初就没一点儿市场的预见性,事情怎么能成我现在倒是认为这是好事儿。至少在经济上没什么损失。”

“可是我损失大了!”佳华冲孟浪吼。

“我没有故意要气你的意思”。孟浪解释说,“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这是肯定的,你说你损失了什么我他妈当初还损失了《猫步》呢。有些事情不能着急的,要一步一步地来,不就跌倒一次么站起来不就行了!”

“孟浪说的有道理”,博广也在一旁安慰佳华,“谁也想不到会没有客户支持啊,其实认真想想也是,要是真那么容易,那大家都来做杂志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佳华问。

“这是这个月我第二次听到有人问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想想你到底要办什么”

孟浪想,对于佳华这种态度坚决的人只能用刺激的方法来劝慰,软了吧叽的那种方式根本就不管用。

“工作啊。当然是想先办工作了。”

“那不就解了,如果想回学校,那就回去商量一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不想回去,那就再想想还有什么想做的。这很难么”

“是个办法,要不你先回去试试”博广说。

“我可不想回去丢人先眼!”

“这样吧”,孟浪提议,“回头我跟博广去学校跟他们谈谈,看还有没有戏。”

“女人真麻烦!”跟博广下了楼,他冲孟浪抱怨道。

“女人是拿来哄的”,孟浪说,“偶尔要宠一下,让她感觉你在乎,当然,适当地,在她不清醒的时候也要狠狠地教育一下,生活多几幅善良的面孔才能焕发最长久的活力,像你那样。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事儿,多累啊。”

“我们恋爱都快5年了”,车上,博广跟孟浪说,“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她总是主动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找我。准是来了大姨妈。呵呵,每个月都那么准时,准时跑我那儿抽抽烟,随便聊聊。”

“月经期的女人需要安慰”,孟浪想起前两天陈妙姗跟他说过的话,“女人那几天会感觉特别委屈,总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有身边的一切都不如意,其实男人何尝不是奶奶个球的,女人烦了可以找男人说,男人烦了找谁说去”

“没错儿,呵呵,车子停那儿。”博广指挥孟浪把车子停在校园的甬道边上。

“待会儿你主说,我补充!”上楼之前,孟浪与博广商量对策,“佳华在这儿教了两三年了,应该没问题,再说,她又不是一毕业就分配过来的。”

事情并不像先前想象的那么复杂,学校领导听说佳华要回来,高兴得要死。

回去的路上,博广给佳华打了电话,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妥当。

佳华自然是无话可说。对于女人。纵使她有多少想要坚持到底的勇气和决心都没用,在面临一些棘手的弱智问题上,她还是会表现出无奈。

男人就不一样了。

男人脸皮厚,不可能的事儿厚着脸皮也能对付过去。

当然,这招儿也许仅限于孟浪——像孟浪这样的男人。

当天晚上孟浪跟博广喝了很多酒。

话因主要缘于男人和女人。

那晚出奇的凉,似乎这里已经不再是夏天,而突然混着空气打个滚儿滚到了秋天。

酒过三旬,孟浪突然想起辉哥,已经好久没见了,于是提议喊他过来。

电话是博广打的。博广说感谢他为广波色介绍了孟浪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人才,让他务必马上赶过来。

听到这儿。孟浪笑了。

看孟浪笑,博广又补充道,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也不管你是不是还在女人的床上,都要务必赶到。务必!而且是马上!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很烦”,趁辉哥未到,孟浪说,“刚才听你说你跟佳华以前的事儿,我感触很多!真的,我总喾得男人太可怜了,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话都难。”

“就这样,谁叫女人都那么小心眼呢。别说你想找个人说话了。有时候就是走在街上多看旁边哪个漂亮姑娘一眼,佳华都会跟我翻脸。”

“哈哈。咱们都一样。”

“来,为咱们都一样干杯!”博广开心起来。

“待会儿我写首诗”。孟浪说。“最近搞脚本搞得也能写点儿东西了,哈哈,刚才突然想起个名字来,觉得特时尚,一会儿就拿它当题目。”

“什么题目”博广问。

“男人的月经”,孟浪说。“你先别笑,等你看完我写的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好的,在哪儿些这儿”

“不可以么”孟浪问,“小姐——”他吩咐大排档的服务员,“有纸和笔么有的话借我一下。”

“给!”纸笔拿来的时候,正好辉哥也到了。

“两条泥鳅!”辉哥一进来,就对准了孟浪跟博广光着的膀子。

“今晚凉快得都想出去裸奔”,孟浪笑笑,“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

“嗨!还不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辉哥放下包,“你们怎么这么有空喊我出来喝酒”

“刚才把你给忘了”,博广说。“才想起来,所以就赶紧喊你了。”

男人不开心的事儿

“怎么样孟浪在你那儿干得还成吧”

“辉哥你挑的人肯定没问题。”博广奉承道。

“辉哥好像没你大吧”孟浪问博广,“你怎么也叫辉哥”

“你看,他那么大。五大三粗的,不喊哥他不让。”“据我所知,辉哥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不会强制叫人喊他哥的。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儿吧。辉哥”

“那是自然,微孟浪。吾谁与同归!哈哈……”辉哥的笑跟他的人一样,似乎永远都那么爽朗。

“你们都够神的”。博广给辉哥倒上酒,“孟浪刚才还说要写诗呢,你这边就先朗诵上了。”

“写诗”辉哥不无意外地看看孟浪,“你什么时候改行写诗了”

“我他妈那会写诗,我写的是事儿。”

“不行,一会儿写好了可得给我看看。你画画的功夫我算是领教了,写诗这可是头一回。”

“辉哥你多久没画画了”孟浪问。

“嗨!我跟你不一样。你当初是自愿要画画的,我不一样,我根本就没兴趣。要不是当时家里因为画画可以给高考加分,我才不去那个破学校呢。”

“可我觉得你在学校混得还不错啊。”

“什么不错,还不是天天小酒喝喝。没事儿小烟抽抽跟你没法比,你收获的是艺术,而我收获的是朋友。说真的,大学里除了认识了一帮朋友,真的没什么可炫耀的。呵呵。我现在都不敢跟别人说我是美院毕业的,一是没人信,二是丢自己人。”

“朋友好啊”,博广说,“毕竟上学认识的朋友现在都成气候。也能相互帮上忙了。”

“嗨,不说这个。对了,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辉哥叹口气,问道。

“女人!都说一晚上了,所以孟浪才说要写首诗,名字叫男人的月经,还说什么这个名字特时尚。”

“男人的月经”,辉哥念叨一遍,“是挺时尚,什么意思”

“一会儿就知道”,孟浪坐到旁边的一张空桌上,“你们先喝着,我写完就回来”,孟浪笑笑,“奶奶个球的,没想到老子也玩诗了。”

男人的月经

如果我也来例假

那么,我就能体会你神经里的疼

但是我来不了

所以

我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

那些天你的脾气这么大

可能早就是注定的

你被大姨妈纠缠,着了风寒

一月来一次

在我这儿抽抽烟,听我也讲讲那些

男人不开心的事儿

“如果不对胃口,就当我放屁!”约莫一刻钟左右,孟浪回来,把写好的纸丢在桌子上。

“孟浪我不奉承你”,辉哥举起杯子,“来,我敬你一杯。”

“哈哈,回头我得给佳华看看!”博广看完之后,把纸折叠好,揣进口袋。

“既然不是奉承,那你说这杯酒的意义是什么”孟浪不怀好意地问辉哥。

“为了月经,为了男人的月经,为了男人和男人之间能体谅男人偶尔来一次的月经,咱们干了这杯!”辉哥激动起来。

“来,为了从今天开始男人也有月经,咱们干——”博广跟上。

“哈哈哈……”三只杯子毫不犹豫地撞在一起,泡沫溅得满处都是。

……杯中的酒一点一点地下去,肚子涨了起来。孟浪仿佛看见三只长着小胳膊小腿儿的酒瓶子正在相互啜饮——你拿起我喝一口,我再拿起你喝一口,来来回回,他发现,三只酒瓶子还是满的——哈哈,原来大家相互交换的只是彼此的心情,开心或者不开心……

东高峰事件之后,陈妙姗和佳宜来往得密切起来。

陈妙姗经常托孟浪给佳宜带话,约她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逛街买衣服什么的。而佳宜也隔三差五地搭乘他的便车,借口看看陈妙姗或者找陈妙姗聊聊天什么的,往孟浪那儿跑。

陈妙姗有了自己的朋友,这是好事儿。

可是如此下来,每月除了房租、水电费,再算上陈妙姗逛街买衣服和养车的钱,孟浪那点儿工资可就不够折腾了。

他私底下曾多次暗示过她,可她依旧如故。

如果真能让她快乐,也无所谓了,孟浪想,反正钱挣来就是为了花。

“你知道半道红吗”那天陈妙姗购物回来。一进门就问孟浪。

“知道。怎么了”

“这个名字好好听啊。佳宜就住那儿,房子不太大,可是收拾得很漂亮。”陈妙姗把手里的一兜衣服放下。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直奔厨房。

“是不是饿了”孟浪问她,“如果饿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不去!”陈妙姗叼着一支甜筒冰淇淋出来,“又是大肠面。我宁可饿肚子也不去。”

“咱们今天换个地方”,孟浪说,“带你去吃披萨。我知道有家店子做的特正宗。”

“一会儿再说”,陈妙姗打开电视,“佳宜约我明天晚上看电影,你去不去”

“我约了别人”,孟浪说,“你们去吧。”

“谁”陈妙姗突然警惕起来。

“一个老头儿!”孟浪嚷道,“允许你们同性恋,不许我们忘年交啊”

“老马”陈妙姗松了一口气。孟浪知道她怕什么。无非还是在吃蜜水的醋。

“我问你”。孟浪在她旁边坐下,“如果我用合法的手段报复我的仇人,你会不会恨我”

“我恨你干吗”陈妙姗冷冷地看孟浪一眼。“报复谁”

“夏雨。”

“怎么报复?”

“他违法了,我用合法的手段帮公安局把他给抓起来。”

“你抓他,那要警察干吗”

“不是每个警察都是好人。你明白么?当初夏雨把我害得那么惨,眼都没眨一下。我够仁义了。我现在只不过是顺手牵羊,帮人民政府把他给收拾了而已。”

“别弄出什么事儿来!”陈妙姗提醒孟浪。

“不会的,放心吧,被别人坑那么多次了,什么经验都有了。”

“那你少喝点儿酒”,陈妙姗又说,“喝酒容易误事,还容易……”

“不就是乱性嘛!”孟浪接上,“你现在跟醋坛子没什么两样,一碰上硬的东西就软。”

“我关心你不对吗”陈妙姗扔掉吃剩的冰淇淋纸。

“对,对!”孟浪妥协说,“你只管看你的电影。我这边的事情自己搞定。”

“有时间你去佳宜那儿看看,她卧室的四面墙壁都是镜子,感觉很亮很舒服”,陈妙姗说,“而且我觉得半道红这个名字也好听,嘿嘿,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我看你最近准是让佳宜给腐蚀了”。孟浪说。“卧室的四面墙壁都是镜子,那说明主人是个自恋狂,女人也能想入非非.那肯定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生活不满足。”

“尤其是性生活!”趁她还没说话,孟浪又补充道。

“明天我就告诉佳宜去。”

“你随便”,孟浪笑笑,“我孟浪说过的话从来不怕别人传。再说这又不是我先发明的,世界上伟大的心理学家都这么认为。”

“谁哪个伟大的心理学家?”陈妙姗问。

“还是颗种子呢”,孟浪说,“还在他妈的肚子里,这是他老子替他说的。”

“你真不要脸!”陈妙姗笑着骂道。

“有种你做绝育手术去啊!”孟浪说,“骂自己儿子的老子是最不要脸的。”

“我没种”,陈妙姗摆摆手,“根本就用不着做手术。”

“不错,不错”,孟浪说,“没想到你掌握的这么快,我损人的那些招数全被你学会了。”

“你以为呢”,陈妙姗笑笑,“以后真要是有了孩子,还不被你玩死!”

“当然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孩子肯定比我牛逼,没准儿还是他玩我呢。”

“亏你想的出来,这样的话都敢说。”

“那是!”孟浪开玩笑说,“我还给咱们儿子设计了一套经典台词呢。”

“什么台词”陈妙姗问。

“比方说是这样的”,孟浪说,“有一天小孟浪躲在背后说我坏话,刚好被我听到了,于是我就教训他说,‘哼,有种你再说一遍,哼,我还不信我治不了你了!’你猜他说什么这小子竟然小声嘀咕道,‘我要是有种你就抱孙子了,哼,没那么便宜!’……”

“哈哈”,陈妙姗笑得前仰后合,“有其父必有其子……

把陈妙姗和佳宜送到西湖影院之后,孟浪驱车前往老马住处。

给他下个套

今晚的虚拟主角是夏雨,而孟浪、大矛和常乐,他们三个将作为道德法庭的缺席法官,在幕后的虚空中,协助老马对夏雨的罪行做出审判。

老马的意思是说,他将作为原告出席,因为整件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捅出来的,而且面对夏雨的狡辩,他将可以拿出不下一百条的证据驳倒他。自然而然地,常乐还有税务局的那帮人肯定就是证人。常乐私底下掌握了大宗夏雨挪用集体公款的详细书面报告,而税务局在对杂志社财务进行调查之后,也发现了许多漏洞。

其实老马是有主意的。

回想起很久以前他曾亲自送夏雨坐过一次牢,孟浪不由得告诫自己说,老马虽然表面看起来懦弱,可实际上,内心里却隐藏着决非一般的狂野。

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孟浪想,从某些意义上说,他跟夏雨并无二致。

“浪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商量好对策之后,大矛问他。

“接着做广告呗”,孟浪说,“家庭负担过重,生活压力太大,得抓紧时间赚钱了。”

“雷雨这次倒下再想起来就难了!”老马显得异常兴奋,“看来《大江潮》也得换人了,哈哈……”

“人家是政府大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下台而垮掉的。”孟浪说。

“只要《猫步》能回来就好”,常乐接上,“夏雨在的时候天天抬不起头,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回来吧”,老马跟孟浪交换条件,“怎么样,你考虑一下,还是以前的工作,薪水翻一番,还不比你做广告赚得多”

“这不只是钱的事儿”,孟浪说,“钱够花就行。”

“那你想怎么样”老马问。

“我还能怎么样!”孟浪反问道,“其实我只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一把,或者,更具体地说,我是在帮自己,你也知道,我他妈当初被人灌了**,拍了录像,这事儿太伤自尊,我无非想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小李那边你有什么打算”大矛停了一下,突然问老马。

“你觉得呢”老马又问孟浪。

“这样吧,你们约个时间,最好在法院开庭之前,我找他谈一次,这小子见了我准怕,我把他弄迷糊,然后再逼他把股份给卖了!”

“卖给谁”

“当然卖给你了!要不卖给别人也成,当初夏雨不就是这样诱你上套儿的么是不是,大矛”孟浪转向大矛。

“……”大矛点点头。孟浪看到他眼中流露着恐慌和愧疚。

“没事儿”,孟浪说,“我知道刚才那句话触动了你的良心。别想太多了.我只不过是想故伎重演,让正义跟邪恶在不同的时间背景下,调个个儿。”

“我明白,当初也是我不好……”大矛低下头。

“那就明天”,老马说,“我安排场地,安排好了通知你,你跟大矛一块儿,帮我把他给办了。”

“办了”孟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问老马,“真给办了”

“这样办就不找你了。温州那么多民工,随便拉两个来就行了”。老马笑笑。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一会儿接陈妙姗去。”孟浪站起来。

“回《猫步》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老马说.“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知道!”孟浪摆摆手,“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还认得我么”看小李过来,孟浪开门见山。

“认得!”他猥琐的样子依旧不改。怯生生地坐下。

“点菜吧”。孟浪吩咐大矛,“给小李来只王八,你看我不在这些日子,小李瘦得越来越像老鼠了。哎,我说,你怎么比以前还黑”孟浪问小李。

“晒的”,小李避开他的眼睛。

“没事儿”,孟浪安慰他,“我不是成心吓唬你的,咱们今天就是随便吃个饭,也不妄咱们同事一场。来。抽根烟”,孟浪递给他一根万宝路。

“浪哥,这里有凤爪,吃吗”大矛问孟浪。

“吃!”孟浪说,“我老家的人说,吃这玩意儿壮胆。小猫吃了都能变老虎。”

“你也点两个。”大矛把菜单递给小李。

“你们点。我随便。”小李把菜单推开。

“我发现夏雨的优点你一点儿都没学会”,孟浪说,“酸辣土豆丝、糖醋排骨,再来三份炒饭,扬州的”,他吩咐点餐小姐,“夏雨做事儿不论好坏,全都雷厉风行,可你不行,你还是肉肉乎乎的。”

“你说话还是那么直”,小李嘿嘿笑笑,“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这样才对嘛!”孟浪也笑笑,“男人做事儿就是干脆,哈哈,来,先干一个!”他举起杯子.“谢谢你当初帮我毁了那盘色情光盘,要不然我都他妈快成明星了,哈哈,没想到我还演过毛片……”

“我……”小李拿着酒杯的手落在半空。

“喝吧!”孟浪拍他一下.“我今天不是找你算账的。我给你送钱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矛接上,“夏雨跟我姐,不,跟王琳的事儿你听说了吧。他们挪用公歉.这事儿有你一份吧嗨,不管有没有,我们都不追究了,你是清白的,我知道,你人那么老实,即使不清白也是被他们染黑的。我说地没错吧。呵呵,好了。我也不绕弯子了。夏雨可能要进去了.我们怕你受牵连,所以想在法院开庭之前,帮你手上5(百分号)的股份给卖了……”

“卖给谁”小李着急地问。看那样子,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马想买!”孟浪说,“其实你有没有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卖还是不卖”

“夏雨真的会进去”小李有些害怕。

“60多万呢,哥哥,他不进去,难道要我进去”大矛吼道。

“老马已经交了申请”,孟浪说,“夏雨在《猫步》的股份可能要交给国家,你的靠山倒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我给一你争取的价格是你当初拿到手时的两倍,你考虑一下,我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一会儿这顿饭吃完,你必须给我答复。”

“卖了我就没事了”小李还是有些不太信任。不过,以此看来,这小子肯定也跟夏雨搀和在其中。

“不卖也行!”孟浪咬了咬牙,“这不是自毁前程么看你年纪轻轻的,被夏雨毒害得还真不轻。”

“好吧,我卖!”两杯二锅头下肚,小李下定了决心。

“打电话!”孟浪吩咐大矛,“喊常乐过来,让她带上杂志社现在的财务,过来签份协议。”

他想趁火打劫,省得这小子晚上回去之后又变卦。

“一式五份”,常乐她们过来之后,与小李签订了股份转让书,“这份给你,明天你不用去法庭,直接过来取支票!”常乐说。

“好自为知吧!”结帐出门,孟浪正面注视他,“跟个好人,以后别总猥猥琐琐的,跟个小偷似的,直起要来走路,挺起胸来做事儿……”

“我走了。”

“走吧,我们也撤了!”说着,大矛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的任务完成了”,孟浪跟大矛换个位置,把着方向盘说,“以后《猫步》就靠你了,你行的,帮老马好好干吧。”

“浪哥你真不回来了”大矛给孟浪一根烟。

“不了”,孟浪拿汽车点火器点上,“走过路过,就是为了错过。”

“绝望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真的绝望!”

“不懂。”

“给你听个歌儿!”他拧开音响,车内狭小的空间霎时充满了老PINK美仑美幻的绝妙的声音……

Hayyou!

……

风,不会固定地一直往南吹。

人心,也不会永远向着黑暗。

光明,只是暂时的;黑暗,不会冒充白昼。

孟浪总相信,善良将会永远。但他从不相信,那些永远的,都是善良。

他根本没想到法庭上的夏雨会如此激进,他更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太监兮兮的老头儿会有那么多的愤怒和力量。

夏雨疯了。

法庭上,他当众辱骂众人。

夏雨毁了——纵使他再有三头六臂,也挽回不了犯下的过失。

更何况他不懂忏悔,不懂在人多的地方不能散播谣言以惑众。

第二被告席上的王琳病奄奄地口拉着脑袋。

她也完了。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模特,从此成了人们饭后桌上的休闲调料儿。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肉

其实夏雨不应该受到如此报应。

从道义上说,他无非只是陈述了活在世上所遭受的社会给予的不公平待遇。但是,道义不等同于法律。尤其对于执法者,为了维护头顶的乌纱帽,为了维护养家糊口的那只铁饭碗里的一日三餐,他们的正义感自然偏向于社会这边。个人是渺小的。

社会和传统才是伟大的。

可是夏雨忽略了。他已经被激憨了。他已经丧失了理智。

所以他才对自己犯下的过失供认不讳,甚至强词夺理说这是公民的权利。

公民

是否被公家眷养的人群都属公民

可能是。可能大家都是。孟浪也是。

所以,最后,夏雨在更多公民权利的驱使下被判入狱,并被强制取缔杂志社的所有权势和地位。

王琳并不严重,作为挪用公款的挥霍对象,她要偿还所有债务。

老马是其中唯一受益的个人。

为此,孟浪欣赏老马的假装软弱,但并不佩服。

相反,孟浪却佩服夏雨的所谓硬气,但并不完全欣赏。

老马、夏雨同属那种老奸巨猾的类型。只不过,老马略显迟钝,而夏雨,相对活跃……

就这样,政府收回夏雨手上48(百分号)的杂志社股份。

而老马,成了《猫步》唯一的个人股权拥有者。

“这个给你!”老马塞给孟浪一个红包。

“老马你他妈当我是牲口,使唤完了就塞口草料是吧”

“我哪敢”

“你得了,我算是看透了,你摸摸。你上面的头发都快掉光了,也不知道你天天都琢磨了些什么。我操,大伙儿都看看”,孟浪摸着老马的光脑壳儿,“这玩意儿都快赶上照妖镜了。”

“唔!”陈妙姗在桌子底下踢了孟浪一脚,他明白,她讨厌他开这样的玩笑。

“这顿饭吃完《猫步》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孟浪拽拽老马,“怎么着要不要发表一下就职宣言”

“那你得先把这个收下!”老马又把红包推过来,“大家一人一个。你要是不拿就是瞧不起我。”

“行,我就瞧不起你怎么着”孟浪假装气老马,“别忘了,博览会画展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你要敢翻脸我立马走人,嘿嘿……”

“孟浪你真没良心”,老马无奈地笑笑,“还是你想说两句吧,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回《猫步》。”

“其实是这样的”,孟浪说,“我做梦都想回去,可是不过呢,这个梦让另一个梦给搅和了,当然了,这是个春梦。呶——”他用嘴指指陈妙姗,“我现在想给我家陈妙姗一个干净爽朗的孟浪,不想在在那个沾染娱乐气氛的圈子里折腾了,天天弄得一身冒牌艺术气息,多没劲啊!”

“浪哥,这好像不是你的心里话呀!”大矛说。

“那当然了。刚才这个只是原因其一。第二个原因呢,其实应该这样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帮老马搞夏雨,并不是想借这个为自己回《猫步》铺条路,说真的,我挺同情夏雨的,毕竟他也一把年纪了。唉!没办法,他当初践踏了我的自尊,我只不过是想借此讨回一个公道,如此而已,无他!哈哈!”

“21世纪能说会道,会写能画的新型文人诞生了”,常乐在旁边笑孟浪。

“一点儿余地都没有”老马不死心。

“嗯!”孟浪点头,“其实你应该把小李留下来,他的文笔还可以,真的,不要那么狠,赶尽杀绝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当年XXX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例子……”

“我觉得也是”,大矛也说,“小李没什么主见,如果能用好了,应该是个不错的工具。”

“我再考虑考虑”,老马有些被动,“来,喝酒,一边喝着一边聊。”

“你还没发表宣言呢!”常乐拦住他,“大家都等着呢,我们都跟你好几年了,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吧。”

“好吧!”老马放下杯子,搓搓手,“给我碗水喝!”

“哈哈,鬼子来了!”陈妙姗控制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了”孟浪问道,“什么鬼子来了”

“前两天刚看的电影,鬼子来了,姜文就总说,给我碗水喝,给我碗水喝!”陈妙姗解释道。

“哈哈,老马是鬼子!”

“别闹,我说了啊”,老马这次放下茶杯,又搓搓手,“这次呢,我要先谢谢你们,所以刚才的红包你们一定要收下。特别是你”,老马指指孟浪,“就当再收一次压岁钱。这个,这个什么呢”,老马激动起来说话就像做报告一样,“我很高兴,看大家也很高兴,所以呢,这个,大家吃好喝好。”

“完了”大家都抬头看着他。

“呃,那个”,他又开始支吾起来,“大家喝好吃好……”

“哈哈,你他妈什么时候改学赵本山了”孟浪笑起来。

“要不你说两句”老马问孟浪。

“得了吧,我有什么好说的,哈哈,那就这样吧,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你可真贫!”陈妙姗小声责怪孟浪,“给你块儿肉堵上”,她夹给他一大块东坡肉。

“你跟蜜水那边怎么样了”老马站起来亲自给大伙儿斟了一圈儿。

“差不多了,过两天开始布置场地,作品已经通过博览会审批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你就多费心吧!”

“应该的!”

“那。这个,你看……”老马又掏出红包。

“你烦不烦啊”孟浪反感起来,“先搁你那儿存着,等哪天我没钱了找你要。”

“那可一定要找我要啊!”

“行了,忘不了,现在你是杨白劳,我是黄世仁。”

“哈哈……”

“哈哈……来,喝……”

“老马给你红包你为什么不拿”吃完饭出来,陈妙姗问孟浪。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肉”,孟浪说,“白天吃进去,晚上怀要屙出来……”

当所有的人开始歌唱,这个世界就是黑色的。

灯,是昏黄的。

屋子里的人,在黄色燃烧起来之后,开始变得灿烂。

微笑,也因此漂亮起来……

蜜水注视了孟浪很久。可是是因为白天的劳累,他想,忙活一个多月,总算看到了成果,累点儿也不算什么。

“我认真想过了”,蜜水看孟浪的眼睛移开。“我觉得郎昆不错,前些天电话里他想让我去北京发展。”

“好啊!”孟浪高兴起来。“我还有一些油画放在他那儿呢。”

“你们多久没联系了”蜜水问孟浪。

“半年多吧”,孟浪说,“我当初是带陈妙姗私奔的。”

“啊!”蜜水惊愕的表情决不亚于干净的嘴巴突然被人喂进了一只苍蝇。

“看不出来吧”孟浪点上烟,“所以说生活并不是风平浪静的,有些变化存在于内部,肉眼是看不到的。”

“为什么要私奔”蜜水好奇,这一点孟浪很喜欢。

“就好像晚上做了一个梦”,孟浪说,“梦见自己带着心爱的女人跑了。跑了很久很久,后来跑累了,然后就想歇歇。可谁知一停下来就醒了,接着,睁开眼便发现真的在路上了……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亭儿,好像一点儿都不复杂,很简单……”

“那她的家人呢知道吗”

“身边忽然消失了一个人,能不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说,她家人知道是你带她私奔的吗”蜜水纠正道。

“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孟浪狠啄一口香烟,“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能开心,我个人认为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她的家人肯定很着急。”

“这是自然,谁让他们不能让她开心呢。路是自己选的,就比方你,在一所教油画的学校里学国画,不也是自己选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这好像是不一样的……”蜜水欲言又止。

“我明白。好和坏都是别人说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为什么不能依照自己的标准判断是非对错说实话,别看我整天大大咧咧,可对这种事儿特较真儿。大家都在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地说谁谁谁错了,可自己就是对的么难说!真的。我觉得勇于自我批评和自我教育的人太少了至少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一个也没有”

“你呢”蜜水问孟浪。

女人真麻烦

“这样说吧”,孟浪又续上一根烟,“前两天在法庭上,虽然我跟老马做了一件看似正确的事儿,可实际上,我们都是错的。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报复夏雨。当然了,也可以这样说,虽然我们公报私仇,可从法律上讲,我们是正义的。道理就是这样,正过来有正过来的道理,反过去又有反过去的道理。要不怎么能叫道理呢。呵呵,其实谁不知道谁!这里面最坏的就数我和老马,可是没办法,报纸上说我们是对的那我们就是对的,良心上受点儿谴责有个屁用!道德上对一百次也不如在法律上错一次来得痛快,更何况,道德跟法律根本就没什么对锚之分,它们搅和在一块儿,哪个大哪个说了算。”

“你说话真实在,那你说哪个大”

“当然法律大了”,孟浪说,“道德涵盖的方面太过抽象,不如法律来得具体。一个事物一旦具体起来,就有了杀伤力。”

“你倾向于哪个”蜜水问孟浪,“道德还是法律”

“看情况”,孟浪笑笑,“为了维护正义,我可以委屈道德,譬如刚才说的法庭上的事儿。可如果不牵扯政治和经济,法律管不着,那我肯定选择维护道德,譬如,为了让陈妙姗快乐。我可以得罪她的家人。当然了”,孟浪又说,“这里面也包含了比较自私的一方面,这是个根本——因为我喜欢陈妙姗。”

“真应该早认识你”,蜜水喝一口啤酒润一下嘴唇,然后又舔一下。

“为什么”孟浪问。

“勇敢、真诚,还有,机智、思维敏捷、能言善辩。”

“就因为这个”

“是啊!”

“这几个方面狼三都比我厉害,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有机会你真应该深入虎穴,跟他来个正面接触。”孟浪开玩笑道。

“出去走走吧”,蜜水提议,“这里太吵,心里感觉很累。”

“没问题。”

陈妙姗跟佳宜去了半道红。

走出酒吧,孟浪给陈妙姗打了电话,告诉她他一小时后在浙江饭店门口等她。

“你怎么不去接她”,孟浪放下电话,蜜水问他。“今天没开车”,他说,“她一会儿打车过来,她想学习独立,这是她自己说的。”

“你很宠她,对吗”

“应该是吧”,孟浪点点头,“不过,我更尊重她,我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而不是简单的因为爱情去生活。”

“爱情是什么谁知道呢”蜜水自言自语地走在前面。

“爱情是根绳子”,孟浪追上来,“它使相爱的人们相互纠缠,可如果断了,那它就是刀子,快刀斩乱麻,爱情也许就会相互伤害。”

“幸亏没有爱情。”

“这只是你一相情愿的悲观情结”,孟浪说,“其实爱情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咱们往往把它想象得过于复杂,所以才感觉难以下手,这就是现代人的悲剧——不满足于现状,非得弄得轰轰烈烈,好像只有这样,爱情才有意义。其实不然,爱情是放在兜里的一颗炸弹,只要不相互挤压、践踏,它就永远不会爆炸……”

“可她随时也会爆炸,不是吗”

“没错儿,所以说,很多人说爱情也是残酷的。”

“真麻烦,怎么找个合适的人就那么难呢”蜜水停下来,转身看着孟浪。幽幽的路灯下,她的眼睛扑朔迷离,煞是好看。

“当所有的人开始相爱,这个世界就是彩色的”,孟浪说,“街灯,是昏黄的,下面紧紧相拥的人,在夜色褪尽之后,就会变得灿烂。其实这只是相对的,这是错觉。真的,人的一生就像一片田野,爱情也是,不论它是茂盛还是荒芜,这完全取决于人的态度。你看,这个世界是彩色的,可是微笑,它只有一种颜色,它永远都是单色的。其实这就够了,不要奢求你的爱情会照亮什么,它没那么伟大,甚至不如长久地保持一个舒心的微笑来得高尚……”

“微笑”

“对,微笑着面对彩色的人生,跟自己的心情谈一次恋爱,试试能不能让自己开心。”

“我发现你是自恋狂哎——”蜜水惊叹。

“那当然!”孟浪笑笑,在一节台阶上停下,“这曾经是我以前的高度”,他连上两节台阶,“这是现在的高度,而那是爱情的高度”,孟浪指指刚才跨过的那节台阶,“一个人在胜任爱情角色之后才能善待爱情,也就是说,他只有站在比爱情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爱情的全部。

爱情有开心和不开心,有谁愿意像我这样,随时都敢于拿出勇气来面对爱情的不如意呢我觉得很少。可是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爱情肯定将会是个负担。你别看有些人盲目地相爱了一辈子。那种盲目,多消极啊。”

“我也看看!”蜜水跳上台阶,唰地一下子连上两节台阶,“哎哟——”蜜水突然蹲坐在地上。

“怎么了”孟浪赶紧扶住她。

“断了”,蜜水沮丧地脱下高跟鞋。原来,鞋跟掉了。

“奶奶个球的,什么破鞋!”孟浪破口大骂。

“那只能光脚走路了”,蜜水拎着一只皮鞋,颤巍巍地站起来。

“把那只鞋也脱了”,孟浪说,“两边高度相差这么多,怎么走”

“我先试试”,蜜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步。

“慢点儿!”孟浪在旁边护驾。

“哎哟——”,又是一声惨叫,蜜水身体一斜,正好倒在孟浪怀里。

“孟浪——”

坏了,就在这时,孟浪看到陈妙姗正在马路对过儿喊他。

惨了,他想,又是难逃的一劫……

他领略了被人吃醋的难受的滋味。

陈妙姗什么也没说。直接拦车回了家。把他和蜜水扔在路上。

蜜水歉意地看着孟浪,不停地说对不起。他能怎样只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陈妙姗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孟浪并没急着追上去。

他先把蜜水送回了家。然后才打车回去。

陈妙姗有个习惯。生气的时候,别人都是吃不下东西,而她不然。开门时,她正一手举着一只面包闷头狂吃——左手是椰蓉的,右手是朱古力的。

孟浪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脸上满是委屈。

“我不是来道歉的”,孟浪夺过一只面包,“蜜水的鞋跟儿掉了……”

“我不听!”陈妙姗打断他,捂着耳朵跑进屋。孟浪关上电视。追进去。

“如果你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鞋跟儿掉了。刚好这时候有个陌生人经过,人家一片好意扶了你一吧,你说我该不该吃醋”孟浪给她打比方。

“谁说你们陌生啦”陈妙姗转过脸,嘴里,面包塞得满满的。

“喷我一脸渣儿!”孟浪把那只面包也夺过来。

“给我!”陈妙姗气愤地盯着孟浪,“给我,拿来!”她一使劲。又给夺了回去。

“那好”。孟浪叹口气.“等你吃饱喝足,心平气和了,咱再说。”

“哼!我心不会平,气也不会和的,你就死心吧!”说着,陈妙姗抬起屁股,又跑回到客厅,重又打开电视。

“去死!”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无聊的电视连续剧,女主人公正在唾骂身边的男人。

“去死!”陈妙姗学那个女人。

“想得美!”孟浪站起来,“你他妈说我到底哪儿错了我看你纯粹没事儿找抽。得了,你愿怎样怎样,我他妈天天累得跟头病驴似的,我才没劲儿跟你别扭呢。”

“哼!那你先把话说清楚,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抱她了。为什么又抱了”陈妙姗看孟浪站起来,一把把他拽倒。

“我哪儿抱她了”孟浪扭转身体,坐正,“你怎么不讲理呢,我不是跟你说她鞋跟儿断了,站不住了么我扶她一下也不行啊难道我要看着她摔倒”

“甭找借口!”陈妙姗扔掉手里的小不点儿面包,面包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墙角的垃圾桶里,“看人家漂亮就想抱吧”

“你有没有正文儿!再这样我可走了!”孟浪起身拿起车钥匙。

“随便!”陈妙姗只顾着调台,根本就没空儿搭理他。

“我真走了!”孟浪拉开门。

“走啊!”陈妙姗过来把他推出门,哐一声,又给关上了。

暗度陈仓钓靓女

“三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去”孟浪按门铃。

“随便”,陈妙姗拉下门上的透视门,“可以去找你美丽的蜜水啊!”

“操!你再逼我我真去了!”孟浪有些生气。

“去吧去吧”,陈妙姗白孟浪一眼,哐,把小门儿拉了下来。

“得了”,孟浪想,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宿吧,看来这丫头真的生气了。奶奶个球的,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

“嘀嘀嘀……”坐进车里,正想着上哪儿去凑合呢,大矛打来电话。

“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儿”孟浪掏出电话,没好气地问道,“你小子在哪儿快活呢我他妈无家可归了。”

“好啊”,大矛哈哈笑道。“来我这儿吧。我刚才还在担心这么晚你不出来呢。”

“什么事儿”孟浪警惕起来,担心又是老马安排下的迷局,“奶奶个球的,不会是老马不死心,还想找我回去吧,,

“不是!”大矛说,“一点个人私事。”

“就你一个人在家”

“还有个女人。”

“谁”

“等你过来再说”,大矛诡秘地笑笑,“给你一个惊喜。”

“是么好的,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惊喜了,哈哈。”

与其说是个惊喜,不如说是个意外。

给孟浪开门的不是大矛。

是常乐。

“怎么了进来啊!”看孟浪愣在门口,常乐一把把他拽进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孟浪问,“大矛呢你们不会……不会是来真的吧”孟浪突然想起以前曾当着常乐的面儿拿大矛开过玩笑。

“成你之美,不好吗”常乐妩媚地看他一眼,“随便坐,大矛在洗澡。”

“什么时候开始的”孟浪一屁股坐下,“怎么一点儿迹象都没有操,怎么几天不见事情就变得这么复杂”

“复杂吗你不是说男女之间应该是简单的吗”常乐在这儿就像在自己家,她给孟浪沏了一壶龙井,“听说你无家可归了,嘿,让你们家小陈妙姗赶出来了吧”

“嗯”,孟浪掏出手机、香烟、钥匙,一古脑全都扔到茶几上。

“你肯定又欺负人家了”,常乐在他旁边坐下,“陈妙姗是个小可爱,有时候连我看了都会妒忌,呵呵,比你以前那个叶娆儿可强多了……”

“没事儿你说她干吗”孟浪打断她,“现在已经够烦了,别再给我添乱。”

“不是吧,孟浪你也会害怕”常乐惊呼。

“我有什么好怕的”,孟浪端起茶杯,“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那么多干吗再说,我跟叶娆儿根本就没什么,无非就是同居过。”

“哟,你说得轻松”,常乐白眼一翻,“你没损失什么,可不代表人家也没损失。”

“去你的,说感情的时候别总跟我讲损失,整天弄得跟他妈做生意似的,多没劲!”孟浪靠近常乐,小声问道,“咱俩那事儿,大矛不知道吧”

“什么事”常乐明知故问。

“没事儿”,孟浪笑笑,“没事儿就好。哈哈,他妈的,年轻的时候总是做错事儿,现在不能再错了。老了,输不起了。”

“谁老了”大矛提着嗓门出了卫生间,身上裹着块白布。

“你小子别这么放肆,先穿衣服去。我他妈看了白布心里不舒服。”

“要喝啤酒吗”大矛套上T恤。

“喝茶吧”,孟浪晃晃手中的茶杯,“常乐说咱们都老了。改喝茶了,哈哈……”

“我觉得孟浪你最大的特点不是能言善辩”,常乐冲大矛笑笑,“孟浪的特点是假的也能说成真的。我刚才哪儿说你们都老了”常乐转向孟浪,质问他。

“没说么我怎么记得你说了。操,真他妈老了,脑子都不听使唤了……”

“还好你不是坏人,否则……”

“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漂亮的小女孩儿惨遭我毒手,是吧”孟浪打断她。

“这是你的优点”,常乐给大矛也倒了一杯茶,“你如果没有了诚实,做个黑社会老大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得了,别奉承我,黑社会老大会被老婆赶出家么”

“真是陈妙姗赶你出来的”大矛坐下,端起茶。

“三更半夜的,你以为我会跟你开玩笑”孟浪认真看着大矛,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

“又因为什么花边新闻”常乐问。

“女人要想吃醋,哪管你什么新闻不新闻。这玩意儿不好控制,我他妈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琢磨女人心思。”

“陈妙姗不会无理取闹的,可能是跟你开玩笑”,大矛安慰他,“一会儿肯定会给你来电话。”

“不可能!”孟浪比谁都清楚,陈妙姗这丫头真要是顶起牛儿来,几根桩子都拴不住,得了,他想,今晚就先由着她吧,反正老子也找到地方落脚,“哎,说说你们俩的事儿,哪天开始的”孟浪问,“看起来时间不短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怕你笑话呗!”大矛不好意思地说。

“还不是怕你嘴巴太臭,把我们的好事给熏坏了!”常乐也在一旁帮腔。

“得了吧你”,孟浪问大矛要根烟,“我说常乐最近怎么老实了呢,电话都不舍得打一个,原来让你给调教了,哈哈,以后你可得当心了,她嘴巴刁得很。动不动就蹦出几句荤话来……”

“还不都是让你逼的!”常乐愤愤不平,“要是大家都由着你说,那你还不无法无天了!”

“原来你是为民除害,哈哈,你们给我安排个睡觉的地方,我今儿个真的不走了,你也死心吧”,孟浪转向大矛,“陈妙姗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困了”常乐问孟浪,“找你商量的事儿还没说呢。”

“什么事儿”

“我们的婚礼定在阴历七夕,想找你做伴郎”,大矛说,“如果陈妙姗同意,让她做伴娘。”

“不是吧你们,你们这就,这就结了”孟浪惊愕地张大嘴巴,“这他妈也太快了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们,你们真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不是,谁会拿结婚当儿戏l”

“是真的!”大矛肯定地说。

“好吧”,孟浪说,“那我就做你们银河上的那道彩虹,架起一段姻缘。”

“陈妙姗会答应吗”大矛问孟浪,“也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

“如果她不乐意,你还打算找谁”因为确实不知道陈妙姗愿不愿意。所以,孟浪最好先问个明白,省得他这边充大头了,出什么意外,而那边又毫无准备。结婚可不是闹着玩的,确实。

“还有一个人选”,常乐说,“蜜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跟陈妙姗最配我们,毕竟蜜水是个外人。”

“你帮忙跟陈妙姗说说吧!大矛说。

“好的,我试试”,孟浪摆摆手,“你们也看见了,我那个小不点儿让我给宠坏了,连我都能赶出门来,我可不敢保证她一定会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浪哥!”大矛不无感激地给他斟茶倒水。

“喝完就睡了”。孟浪一饮而尽,抱过一个沙发靠垫。“困死我了。”

“要不你跟大矛睡卧室”常乐不怀好意地开孟浪玩笑,“让他在结束单身之前,跟男人睡一次。”

“得了吧”,孟浪笑笑,“你们一会儿小点声儿就行了。别吵得太凶!”

“那就委屈你了,浪哥!”大矛也笑笑,扔给他一条毯子。

“不要这个”,孟浪把毯子又给扔回去,“一会儿帮我把空调给关了,我不习惯睡觉开空调。”

“好的,要是热了你就自己开,开关在那边墙上。”

“知道了,你们赶紧进去忙吧,别管我,我要睡了”,孟浪揉揉困倦的双眼,“明天早晨走的时候我就不打招呼了,你们一会儿悠着点儿,别把床板晃悠断了……”

回去的路上,孟浪买了早餐。

陈妙姗又是一宿未睡,奶奶个球的,这不是成心找病么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刚一进门,陈妙姗就来了劈头盖脸一通骂,“电话也不开机,一晚上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没有啊”,孟浪无辜地说道,“我哪儿关机了”

“你再说没有”,陈妙姗扑过来,“拿出来给我看看!”

“开着呢”,孟浪掏出手机给陈妙姗。

“哼,故意把频道换到2,你当我是傻子啊!”陈妙姗重重地把手机摔到沙发上。

这次事情闹大发了

“手机哪有频道”孟浪拿过来仔细瞧瞧。操,原来陈妙姗说的是通话线路。呵呵,不知道怎么弄的,确实换到了线路2上。

“我不懂这个!”孟浪装糊涂。

“哼,限你两秒钟之内向我道歉,并且让我觉得理由充分,容不得反驳”,陈妙姗拿过他买的早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还有就是,限你一分钟之内,再说一件咱们以前的事情,必须得让我笑,如果我不笑,那你就不许吃早饭。”

“一个朋友在摔倒的过程中我扶住了她,这不需要理由,因为大家都是人。而且我也善良,这就是理由。”

“你”陈妙姗显然无法反驳,孟浪想。她比他还要善良。“让我笑!”陈妙姗放下油条,闭紧嘴唇,做誓死不笑状。

“我记得今年38妇女节我送了你一件礼物,是一句话。你还记得么”陈妙姗不张嘴,不说话,也不点头,“是晚上给你的。在咱们床上,我记得我说,今天是你的节日,你最大,你翻身做主,所以我每年的今天都要让你在上面……”

“嘻嘻,你个大色狼,记住的净是这样的事儿。”

“这不好么反正你笑了。”我长吁一口气,拿过陈妙姗吃剩的油条,就着豆浆,吃了起来。

“你昨晚上哪儿了”陈妙姗的口气软了下来。

“大矛那儿”,孟浪边吃边说,“他跟常乐阴历七夕结婚,让咱们做伴郎伴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啊!”陈妙姗惊呼,“佳宜她姐阳历八月二十日结婚,比他们早5天,也让咱们做伴郎伴娘,我已经答应了,怎么办人家说一生只能做一次。”

“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妈的,平时不结婚的时候

大家一堆一堆的,怎么赶上今年全玩这块儿了奶奶个球的!”

“昨天晚上佳宜跟我说的,本来是找她做伴娘的。可她没有男朋友,所以就找我帮忙了!”

陈妙姗自豪地说。

“为什么不能做两次”孟浪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只能做一次,做两次不好”,陈妙姗说,“会有霉运的。”

“我才不信呢!”

“随便你。反正我就做一次。要做你跟别人做去。”

“你得了吧,我要是跟别人做,还不把你气死!你个醋坛子!”

“哼!你才醋呢”,陈妙姗撅起嘴。“人家在乎你也不行,是吗”

“行,行!”孟浪把她抱起来,抱进卧室,放到床上,“你赶紧睡吧,今天画展正式开始了,我得过去看一下。”

“不!我也要去!”陈妙姗不肯上床。

“乖,听话”,孟浪把她按住。“一晚上没睡觉怎么受得了!你先睡,睡醒了给我打个电话,我派车过来接你。”

“嗯,这还差不多。”

看陈妙姗睡去,孟浪简单梳洗一下,换件衣服,然后驱车直奔世贸中心。

蜜水已经在了。零零碎碎地也来了一些参观的人。

今天的老马变成了殷红的西装革履,配上略微灰白的头发,人显得格外精神。他领着孟浪先后认识了到场的几位市政领导,然后,把他拉到一旁说,主办方对他和蜜水的评价很高,有可能这次他们要火了。

这当然正是孟浪所想要的。

他的目的就是再一次造成轰动,像前些年还在上学时的那次一样,尽他所能地把西北狼之一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相匹配的作品大范围地散播出去。

人来的越来越多,称赞之声也不绝于耳。

午饭过后,孟浪趁休息时间给陈妙姗打了个电话,她已经醒了,他因无法脱身,所以让老马找人把她接了过来。

大部分作品都是陈妙姗之前见过的。

本以为不会再给她带来什么视觉上的震惊,可是没想到,看过之后陈妙姗竟然告诉孟浪说,所有的作品摆在一起来看跟分开一幅一幅地看时效果不同,看单幅的时候,那种新鲜的感觉只存在于细节处,而此刻看起来,那种新鲜感已经升级成了一种内心巨大的诱惑和刺激,有一种流动的情绪奔涌其中。就好似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暴,让眼界豁然开朗,心灵也洞开了,而只是,眼睛有些招架不住。

起初孟浪以为她是瞎说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也是用了心的。

画展的第二天,湖州的各大报纸对此次画展做了重点宣传,其中,有一篇文章就与陈妙姗的说法不谋而合。

当然,更多的报道是有关孟浪和蜜水的。

他们成了真正的先锋——在此之前没有人尝试把国画、油画两种风格相融,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融合得像他们这么融洽、完美。

蜜水非常开心。

他也开心,不过,有时候当着陈妙姗的面儿,孟浪不便表现出来。

画展结束那天,广波色的一干人等都来了。

与之同来的,还有孟浪的厄运。

佳宜带了一份当天的晚报上来,看到孟浪就阴起脸。孟浪问怎么了,佳宜不说话,只是狠狠地把报纸掖进他怀里,然后自顾看画去了。

怎么了孟浪莫名其妙地打开报纸。“啊!”他当场差点儿晕倒,“奶奶个球的,这他妈谁写的蜜水!你过来!”他喊蜜水,“这是怎么回事儿”蜜水过来,他指着报纸上的两行大字:国画油画,风格嫁接,郎才女貌,艺术连理,一脸愤怒地问道,“谁说咱们连理了操,你他妈让我把脸往哪儿搁我怎么跟陈妙姗解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蜜水有些委屈,“那天记者采访我,问我会不会因为这次画展对你产生敬佩或者仰慕之情,我说……我说会,所……所以……就……”蜜水胆怯的脸上写满恐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孟浪愤然丢下一句话,招呼都没打,直接下了楼。

“我先走了!”他在楼下碰见老马。“剩下的事情自己搞定!”他把揉成一团攥在手里的报纸扔了过去。

“怎么了”老马也是一脸无辜,俯身捡起报纸,“你上哪去”

“甭管我上哪儿!”孟浪掏出手机砸在地上,手机摔得粉碎,“也别给我打电话!妈的。以后找个会说话的跟我合作。奶奶个球的,全他妈都毁了!”他全然不顾老马的阻拦。直奔停车场。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一进门,陈妙姗看他不高兴,贴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没事儿”,孟浪闪开,“操,真他妈撞邪了”,他把刚才上楼时买的晚报给陈妙姗,“你可以生气,但我要事先声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你!”陈妙姗翻到那篇报道,“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陈妙姗双眉紧锁,皱起眉头,问孟浪。

“我不想解释”,实际上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想告诉你,这上面写的没有一点儿是我自己的意思。是蜜水乱说,记者瞎写的……”

“哼。我才不信呢报纸还会有撒谎!”陈妙姗摔门而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浪不想追。没用的。他想,完了,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闭幕式因为没有孟浪的出席,惹得主办方很是不高兴。

不过还好,该给的钱全都给了。

钱是老马亲自送到广波色的,那是陈妙姗离去的次日,佳宜刚在孟浪的再三追问下承认陈妙姗在她那儿。

老马上来的时候孟浪正在气头上。

他什么也没说。识趣地把钱放在桌上,然后悄然离去。

孟浪恳请佳宜让他去找陈妙姗。佳宜说,陈妙姗吩咐过了,说这些天不想见他。

孟浪把当天报纸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佳宜也不信,她不相信报纸也会撒谎。

操,这他妈什么世道!

看来把蜜水找出来当面对峙也没用了,孟浪想。反正大家都不相信。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让他因为这件事情跟报纸打官司去吧。

操。这种因文字闹出的纠纷,真要玩起来。还不知道要玩到他妈的哪年哪月。

整整一个下午。佳宜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给了他她家的电话号码。

孟浪如获至宝,快步冲下楼去,找个没人的电话亭,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才通。

“你好,佳宜现在不在,您是哪位”陈妙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酒吧情战

“陈妙姗是我,孟浪!”

“你!”

“别挂”,孟浪怕她挂上电话,赶紧说,“别挂,我只说两句话。”

“说!”陈妙姗的口气生硬而简短。

“你又抽烟了”孟浪问,“怎么嗓子都哑了”“还有一句!”陈妙姗冷冰冰的语气霎时降到了零度以下,在烦闷的空气里,他感觉不到丝毫炎热,周身环绕的全是冷气,内心深处,已经结起了冰棱。

“我爱你,你是唯一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孟浪平静一下心跳,“我晚上在乡间小村等你,你可以不来,但我会等……”

“啪”,她把电话挂了。

“打过了”佳宜看孟浪回来,问他。

“嗯!”孟浪点头。

“陈妙姗看上了我家楼下的一间房子,房东刚搬走,陈妙姗打算过两天租下来。”

“操!”除此之外,孟浪无话可说。

“刚才电话里,陈妙姗怎么说”佳宜问孟浪。

“晚上我在乡间小村等她,帮我说两句好话吧”。孟浪哀求道,“我他妈真是无辜的,我都说过那堆狗屎汉字跟我无关了,你们还想让我怎样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哼!”佳宜一声冷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随便你怎么说”,孟浪无奈地摇摇头,“小顾呢刚才不是还在么”

“买汽水去了。”

“待会如果博广过来,我们还没回来,帮忙打个招呼。就说我找小顾有点重要的事情,办完就回来。”说着,孟浪拎过肩包。

“那汽水怎么办”待孟浪下楼。佳宜冲到窗口,问他。

“一会儿加倍”,孟浪说,“小顾是去前面超市了么”他指指门口。

“嗯!”佳宜点头。

……

孟浪在门口等了不一会儿,小顾扛着一箱汽水过来。

“先放传达室”,孟浪把箱子接过来,“跟我去咖啡馆聊一会儿,我好像要出事儿了”,孟浪说,“我已经请好假了,不用着急回去。”

“你不会真信我上次说的话吧”小顾要了一杯摩卡,而孟浪,依旧是意大利。

“信!”孟浪坚定了一下语气,说,“前两天报纸你也看了,陈妙姗已经搬出去了,你说,能不能感觉到什么”

“你眉头锁着一块青红,肯定犯了桃花劫”,小顾说,“不过我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发展下去有可能比这还要复杂,我感觉有些模糊……我说你不是真信吧我说的可都是直觉啊,不代表科学观点……”

“我要的不是科学。要科学的话,就不找你了”,孟浪给他打气,“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不会吧,你”小顾以为听错了,“这是不科学的。”

“知道!”孟浪不耐烦地喝一口咖啡,“只要能让陈妙姗回来,我管他科学不科学。”

“我只是有一种要出事儿的感觉,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破解,我不懂啊,真的,我就是感觉到了,然后说出来。就这么多,没其他的了。”

“有这方面的高手介绍么”

“你来真的”小顾吃惊的表情告诉孟浪,他不相信他孟浪也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一依靠迷信来维系自己的爱情。“是真的”,孟浪说,“喜欢一个人是无畏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认识的”。小顾歉意地看看他,“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操!你爷爷不是半仙儿么”孟浪大声嚷道。

“小点声!”小顾提醒他,“他是,可我不是!”

“行了!你他妈也不遗传点儿好的。你说你要也是半仙儿,那你多牛逼!”

“我也想,可是光想没用。”

“算了”,孟浪长叹一口气,“得了,看来我只能自己扛着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不信这个邪,我他妈不把这丫头给弄回去,我就不是孟浪!”孟浪恨恨地,连把空气咬碎的心都有了。

“爱情能把一个人逼上绝路。”小顾笑笑。

“可是没办法”,孟浪说,“不走绝路,她不跟你。”

六点下班。

六点三十分,孟浪喝光了第一瓶喜力。

紧接着,没过多久,酒吧开始沸腾起来。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拥作一团,在同一间房子里进出,在同一片空气里,不计时地消费夜里的感情。

他们全都准备好了,而孟浪没有。

他们是等待出发的车子,而孟浪是个空旷的车站,他在等待——到达。

八点三十分,陈妙姗没来,孟浪重又叫了半打喜力。香烟是陈妙姗上次给他的那种.绿色的,万宝路。或者叫软妈啵,这个名字是陈妙姗起的,她说她喜欢。

其实孟浪也喜欢。

九点十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又来了。

音响里的音乐换成了真枪实弹,乐队早就换了。这拨的水平要好一些,歌手的嗓子好听多了,而且风格也换成了BLUES,没有人理孟浪,孟浪也不理别人。这样很好,他是独立的,他好像又是不存在的。

当然,孟浪不存在的时候,他们也不存在。

十点钟。开始有人点歌。

最好听的歌是乐队唱得最差的——老鹰的加州旅馆。

孟浪喜欢吉他手旁坐着的那个弹BASS的女孩儿,他觉得她长得很干净。说不上是否漂亮,他只是觉得干净。

孟浪掏出300块钱交给服务生,告诉她他想听一个干净的歌儿。服务生误以为他要乐队伴奏。她过去之后又回来,问他要听谁的。孟浪说,“PINK,如果乐队水平不行,可以放这个”。

孟浪拿过书包,找出一张THEWALL,“第二首歌”,他说,“音量开到最大。”

服务生去了。乐队暂时停止。

DJ把他的唱片塞进唱机,接着,他听到耳畔传来温暖而熟悉的声音,慢慢地。大音量的音乐像夜色那样铺开,继而。又像灰尘那样炸开。

整个房间弥散着一股清淡的老PINK的迷人芳香……

Mammaloveherbaby,Anddaddyloveyoutoo……Andtheskycanlookblue……

孟浪喜欢lnthethinice里的那种温暖中透着些许冷静和起伏的心情。

Don’tbesurprised,whenacrackIntheice!他这样告诫自己。

孟浪相信陈妙姗一定会来。

他相信,一定会的。不管他们之间是否也出现了裂痕。

十一点一刻。孟浪玩了一会儿飞镖,然后回去开始他的第四个半打。

喜力有个喜气洋洋的名字,适合在开心的时候喝。也适合在不开心的时候想找开心的时候喝。

孟浪总是不停地换啤酒的牌子,跟音乐不同,音乐他只听PINK,而啤酒。他什么都喝。

又过了一刻钟。

在欢乐和闷闷不乐中沉沦的人们开始攀升,他们挤进了一个**。

这个**属于夜晚,属于酒吧,属于这里的每个人。

他们存在的时候,孟浪也许不存在。

陈妙姗不存在的时候,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接近十二点。孟浪看到她进来。

没有人注意孟浪。他在最漆黑的角落。陪伴他的只有还没撤走的空瓶子、空气和空荡荡的心和肺。

孟浪不知道她是否和他一样。她有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但她人很漂亮。

她依然还是那个习惯。

她习惯说一句话。然后自然地舔一下上嘴唇,她的嘴唇其实很性感。但他不喜欢。

“过来坐啊”,看她离开吧台找位子,孟浪站起来招呼她。

“你!”她有些意外。

“我在等人!”孟浪说。他可能喝醉了,他想,脑子里面乱哄哄的不再是音乐,而是他的情绪。

“前两天的事情,我想道个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

“我接受你的道歉!”孟浪笑笑。他可能笑得很不自然,他发觉她有些怕他,“喂——”孟浪拉住路过的服务生,“再来半打。”

“你喝了多少”她问孟浪。

“不多”,孟浪指指桌上和地上的瓶子,“两打,还没你水多。你看,我……我都没怎么上厕所。”

“……”她不知该说什么。

醋海有波

“不好意思”,孟浪欠身起来,“刚,刚说厕所就想上了,你……你先喝着,不,不够再,再要。今天我请客。我、我他妈心里不痛快。操,你,你说我,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我……我不行了,你等我!”孟浪提着裤子进了厕所。

“你什么意思”孟浪迷瞪瞪地回到座位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什,什么什么意思”孟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张脸,他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子,他看清了,那是陈妙姗,那是陈妙姗!他酒醒了大半。

“我,我从下班开始过来等,等你,你,你看看几点了”,他拿过桌上蜜水的手机在陈妙姗面前晃了晃。

“滚蛋!”陈妙姗一把打开。手机掉到了地上。后壳摔开了。好多人转过身来看。

“看,看什么你们操,**的,你,你们再看,老子砍了你!”

“砍个屁!”孟浪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天上就出了星星。星星满天都是,可他似乎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

“我也是路过这里”,蜜水解释道,“我刚进来还不到5分钟……”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妙姗一个耳光重重地刮过蜜水美丽的脸,孟浪的心又抖了一下子。

“你,你他妈有,有种再打一次!”孟浪吼道,可话未落音,又过来一个大嘴巴。

“快打电话报警!”我听酒吧有人催促报警。这时,都清醒过来。

“别人家的私事儿你报个屁警你妈的,你以为警察是你亲戚!奶奶个球的,你以为你叫他来他就来!没准儿这帮孙子正在家陪老婆孩子呢!”孟浪大吼。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酒吧也安静了许多。

“哼!”陈妙姗扭头跑了出去。孟浪追出去。

“陈妙姗!”孟浪追上去,一把把她拽住。

“陈妙姗你怎么了”原来佳宜也来了。她一把把孟浪推到边上,不住地安慰陈妙姗。

“咱们走!”陈妙姗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孟浪一眼,然后拽着佳宜去路边拦车。

“操!陈妙姗你走吧,你他妈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孟浪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天之后,佳宜的脸色难看了许多,见着孟浪也是爱搭不理的。

孟浪曾当面解释过那晚的情况。可佳宜嘲笑他说,为什么他每次总有那么多的理由。他无话可说,确实,你说矛盾产生了,不解释,不用理由来挽回,他有什么办法

孟浪不知道陈妙姗怎么样了。没有人告诉他。

他只是知道陈妙姗不再上学,在半道红另租了房子,住在佳宜楼下。这都是佳华私底下跟他说过的,她说退学手续是她帮忙办的,房子是佳宜帮忙找的。

就这样,天天除了工作,孟浪便无事可做。生活,也因此平淡了许多;这里再也没有欢笑,没有争吵,看着空旷的房间,他想,这里只剩下了寂寞。

孟浪赔了蜜水一部同样的手机。

蜜水说她想找陈妙姗当面解释清楚,毕竟冲突因她而起。

孟浪拒绝了,他知道陈妙姗的脾气。再折腾下去,只能让她更伤心,与其这样。不如大家都拿出点儿时间来给对方,相互都冷静一下。

孟浪的确冷静了许多。不再多话,也不再忙于交际应酬。他已经成了一个典型的废人——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回家就上床,醒来就抽烟,抽累了再接着睡。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地淡漠下去。

可是,不久,这种平庸的简单,被另一件事情打破了。

那是一个无聊的周末,一个无聊的下午,他在家画画。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孟浪不打算接,可是电话一直响下去。

“谁”

“孟浪,我是佳宜。”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佳宜急得都快哭了。

“嗯。什么事儿是不是陈妙姗……”孟浪不敢再说下去,他怕他的猜测会再次伤害陈妙姗。

“你快过来吧”,佳宜哭了。“陈妙姗的父母找来了,要带她走……”

“什么”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别着急,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就到。”说完,孟浪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又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过去。

“孟浪”,佳宜在楼下等他。“你快点儿上去看看吧。陈妙姗都快急疯了,她家人要带她走。”

“几楼”孟浪边上楼边问。

“三楼,3021”

“你,怎么在这儿”陈妙姗站在门口,面朝楼梯,孟浪差点与她撞个满怀。“你先下来”,陈妙姗拽孟浪下楼。“我爸的脾气不好。你一会儿说话小心点儿,别总是那么贫。”

“嗯,我知道。”

“还有就是,实话实说,别充大头非说是你要带我走的。”

“为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我不想欠你什么。而且事实就是我逼你带我走的。”

“我可没这么认为”,孟浪说,“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我爱你,是真的,不是撒谎。”

“说正经的呢”。陈妙姗责怪他,“你就说是迫不得已。怕我出事所以才带我走的。”

“嗯”,孟浪点头,“你会跟他们走么”

“那要看你表现”,陈妙姗幽幽地看他一眼,“我暂时不会走,谁逼我都没用,能走一次就能走两次。”

“那,那天我真的是在等你,蜜水是后来才去的……”

“先不说这些”,陈妙姗打断他,“记得啊,上去就说房子是你帮我租的,说你担心我,所以找了个同事过来赔我。”

“为什么要撒谎”

“你想让我走是吧”陈妙姗生气地说道,“先拖着他们,我不想走,我也舍不得……”陈妙姗又看他一眼,没再说下去。

“嗯,我跟你上去!”孟浪做出一副准备充分,好似英勇就义的烈士的样子,随时等待陈妙姗差遣。

“记住别忘了!”进门前。陈妙姗小声提醒他。

“不会的”,孟浪答,“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我答应过要爱你一辈子……”

“爸,妈”,陈妙姗拉开了门,“孟浪来了”,她给他们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孟浪进门,朝他们分别点点头。陈妙姗的妈妈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不高兴,陈妙姗她爸一看就是那种给政府机关办事的人,他的样子孟浪在青岛的建工集团倒是见过不少,不过就是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一看就是搞艺术的”,陈妙姗妈妈看孟浪坐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陈妙姗跟我说了你不少事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哪里”。孟浪说,“这是应该的。”

“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吧”,陈妙姗她爸提议,“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的,那我先去安排一下。”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陈妙姗她爸说,“我刚在楼外搂订了位子,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了。”

“住的地方弄好了么”孟浪问陈妙姗,“要不我给浙江饭店打个电话,饭店宋主任跟我很熟……”

“不用了”,陈妙姗她爸又说,“全都安排好了。”

“叔叔阿姨怎么过来的”孟浪没话找话。

“开车!”陈妙姗说。

“啊从T城到湖州差不多得20个小时,叔叔阿姨累了吧”

“不累”,陈妙姗妈妈拉过陈妙姗的手,“能看到陈妙姗多累都没关系,都、都快两年了……”

“呜……”陈妙姗妈妈哭了。

“妈!”陈妙姗直起身来,“别哭了,这不都好好的,没事儿吗”

“呵呵”,陈妙姗妈妈苦笑一下,“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听陈妙姗说你父母都去世了”陈妙姗她爸问。

“嗯”,孟浪点点头,“车祸。”

“现在还有什么亲人没有”陈妙姗她爸又问。

“没有”,孟浪有些伤感,“就剩下陈妙姗一个亲人了!”他看看陈妙姗,陈妙姗手里攥着她妈妈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想不想去T城”陈妙姗妈妈问道,“陈妙姗说你画画很棒,不想去T城开公司吗听说你现在做广告,T城广告业挺发达……”

“不!”孟浪打断她,“阿姨我想你可能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他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一个做事情很有计划的人,我有自己的理想,真的,说实话,开公司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虽然这在很多人的眼里会是个不错的机会,可是我真的从来就没想过,我只是一个懂点儿艺术,又能画点儿画的人,我想我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摘自3Z中文网-全文字(免费)小说:http:///3z64303-]

桃花劫升级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陈妙姗她爸接过来,“你很有志气。”

“志气倒是不敢当”,孟浪说,“就是还有点力气。还能在这个行当里找到碗饭吃。”

“爸,不说了!”陈妙姗抽出手,站起来,“咱们先去南湖吧,我带你和我妈四处转转,咱们一会儿就吃饭了。”

“好吧!”陈妙姗妈妈和她爸同时站起来。

“孟浪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嗯。”

“那我跟我爸我妈一辆车,你开车带路。”

“好的,没问题。”

“先别高兴得太早”,下楼的时候,陈妙姗小声跟孟浪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

那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但孟浪不希望它是最后的。

能为陈妙姗做的,他都做了。当然,是按照她提前吩咐好的那样子去说的。他不知道陈妙姗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爱,但是也不排除自私想法的存在。

不论是爱人还是仇人,在分析具体问题的时候,他不喜欢欺骗自己。

所以孟浪才说陈妙姗可能也是自私的。

孟浪曾经猜想,如果她真的对他死心,对这段感情失去了信心。那么,现在她要求他做的。就只是为了自己能在外面留下来,不用再回去看父母的脸色过日子,任由他们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可孟浪对陈妙姗还是抱有极大的幻想。他不相信一场误会可以摧毁整个爱情。

聊及陈妙姗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陈妙姗父母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和忧伤,孟浪容易理解,天下所有父母的关心都基于一个善良的出发点。没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也包括当初跟他吵翻闹翻要他做这做那的他那死去的老爸。

饭后,陈妙姗送父母去了宾馆,然后跟孟浪回到南湖。

孟浪把车子停在白堤的路边,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等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等到了今天,他想,他们很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论是他错了,还是她错了。

“你跟蜜水怎么样了”这是陈妙姗的第一句话。

“以前是朋友,现在还是朋友,我们相互之间是干净的,干干净净,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肮脏。”孟浪惊诧于我平静的口气。

“这算是解释吗”

“如果你需要我来解释,那么这算是。可如果你不希望解释,那么,这就只是事实。它没有感**彩,它只是一句实话。”

“我爸我妈对你比较满意,就说你的头发颜色太浅。看起来好像患了白血症。”

“他们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咱们认识快四年了吧”陈妙姗感叹道。“你总说网上一张脸网下一张脸,可我觉得你两张脸都是一样的。”

“厚是吧”孟浪笑笑。“一个执著的人容易被人误以为脸皮厚。”

“你不爱笑了。”

“我不是一直在笑么,呵呵。不过说实话,现在才发现。以前总那样开开心心的无所顾忌。其实挺没道理的。生活真的那么有意思么生活如果是个笑话,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黑色幽默。”

“你过得好吗最近。”

“还那样,天天难过天天过,有什么好不好的。吃了睡,睡了吃,挺好的。”

“你悲观了,看你,胡子又长了。”

“是啊,人道中年,老的速度也加快了。”

“去你的”,陈妙姗捡块石头站起来,扔出去打了个水漂儿,“就你那样儿还人到中年呢,屁中年!”

“你没跟你妈说脏话吧,看看你,跟我一起都学坏了。”

“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坏了。”陈妙姗幽幽地又坐下。

“我跟蜜水真的没什么,我想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不应该这么不相信我。”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跟他们一同回去。”

“我还是刚才跟你父母说的那句话,回不回去,这完全决定于你,你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成年人,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跟他们说好了,我妈陪我先在湖州住上一段时间,我爸明天就走。他还得回去忙工作。”

“你想走么”

“还没想好。”

“如果我不让你走你会留下来么”

“不一定,我还没想好。”

“我会等你想好的”,孟浪说,“我送你回去吧,你去宾馆还是半道红”

“半道红。”

“过两天就是博广和佳华婚礼了,我得早点儿睡觉去,明天一早还得去取定做的西服。”

“你以前穿过西服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么哎,对了”,孟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没有看到我的如意金箍棒我那支画笔不见了。”

“哦,上次回去收拾东西,不小心给带走了,回头我给你吧。”

“不着急”,孟浪说,“没丢就行,先放你那儿吧,等你想好了走不走再给我。”

“你想我走吗”

“当然不想。这还用问!”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时间在笑声中过得很快,在盲目的无所事事中过得更快。

一切都在不经意地慌张上演,所有的情节都抹上了浓重的忧郁色彩——风的颜色是深蓝的,心情是湛蓝,而路上的行人是墨蓝,混浊而潦草。

结局不再明亮,天空看起来很远,孟浪想,可能夏天已经死去,秋天活了过来。

可秋天并没真正的来临。

夏天最后的一截儿尾巴还攥在陌生人的手里,正在闷热的空气中不停搅和。

佳华和博广结婚了。

孟浪在他们喜庆的婚礼上又一次遭遇了冷落。

陈妙姗似乎故意躲着他,每次接近她,她总有理由走开。

是不是他穿着西服不好看孟浪问佳宜,陈妙姗最近怎么了,为什么看见他就像躲瘟疫一般,难道我他妈身体腐烂变臭了

佳宜瞅瞅孟浪,看起来好像不愿意说什么。但见他一脸真诚,最后她还是说了。

她说,有可能你的身体没变,心变了。

她告诉孟浪陈妙姗正在犹豫,她说孟浪是决定她是否离开的主要因素。

佳宜的意思孟浪懂。

“孟浪。过来喝杯酒吗”小顾喊他。

“没问题”,孟浪过去,“看到没有我的桃花劫升级了,陈妙姗搬出去快一个多月了,她妈也来了,要接她回家。”

“早就知道了”,小顾跟他碰一下杯子,“这才刚刚开始。”不过,他语气转换一下,“我只是凭感觉瞎说,你别太往心里去,我告诉你我现在的想法。”

“说。”

“我跟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小顾呷一口,“大家相互之间也不是太了解,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你跟陈妙姗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明白吗也就是说,陈妙姗的性格注定了她只能找一个可以包容她所有缺点的男人。你可以包容她的缺点。但是你是不一样的。你因为锋芒太露,所以无形中也会给她很多伤害。知道吗你不能拿自己的框架去衡量她的思想。这是不对的。”

“这些我都明白,还有什么呢”孟浪问,“你这到底是感觉还是心理分析”

“都有吧,前些日子我听我妈说我爷爷当初也是这样的,她们说如果他不是大家公认的半仙儿,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心理学家。”

“有点道理”,孟浪说,“吃这碗饭的人对心理揣摩都有一套。可他们怎么可以预知未来呢”

“感觉!”小顾说,“任何事情的结果都是必然的,根据一个人的性格、神态和语气中所表现出来的无意识,排除机遇、运气等等不客观因素的影响,完全可以预测他的未来,虽然这个未来不一定是一件确定的事情。但它肯定逃不出某个基本属性。这个属性是由前面说过的性格、神态和语气等决定的,如果没有好的机遇和运气,那么它就是必然的。”

“有一套!”孟浪不由得佩服起小顾来,“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理解,真的,其中有些我也曾想过,只不过从来没试着把它应用到更具体的事物上去。”

“所以根据你和陈妙姗性格上的反差,我觉得你们的事情肯定没完。或者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算是今天和好了,因为这种反差的存在,总有一天还会再次爆发的。你别不爱听”,小顾说。“忠言逆耳。”

“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孟浪笑笑,“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现在必须得先想个办法把这种反差消除了。”

你陪了我一夜

“从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依据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的原则,你这样做是徒劳的”,小顾抽了一根软口妈啵,事情不应该是制造出来的,你别着急,顺其自然吧,我觉得不论再发生什么,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多给自己点时间,也给陈妙姗一点,相信我,你们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谢谢”,孟浪握住他的手,“不管怎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陈妙姗过来了”,小顾端起杯子,从嘴角挤出一句话。“孟浪”,陈妙珊过来,“待会儿要跟佳华他们照像了,别

喝太多,你今天是伴郎。”

“没喝多少”,孟浪说。“刚才感觉不舒服,所以就跟小顾跑这边聊了一会儿。”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来陈妙珊还是关心他的。

“呶”,孟浪扯扯身上的西装,“这么热的天,哪儿他妈受得了,别扭死了。”

“习惯就好了”,陈妙珊微笑着跟他碰杯。

“不是说好今天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衣服么”孟浪问:“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件?”他指着陈妙珊身上的一件类似于旗袍的长裙问道。

“以前买的那些衣服太小气,像个小孩儿。咱们都长大

了不是么咱们应该换个大人的眼光了,这个世界会变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变化总是好的,对吧”

“决定了么”孟浪犹豫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决定了没有”

“走还是不走”

“走的可能比较大”,陈妙珊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爸已经帮我递交了入学申请,基本没什么问题,如果签证那边安排妥当,一切就oK了。”

“去日本”

“嗯!”

“想去么”

“无所谓,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还是不肯原谅我”

“没有啊”,陈妙珊又笑。“其实真的没什么,每个人都会改变,有些过去的事情总归会遗忘的。”

“改变遗忘”孟浪问,“谁会改变”

“都会吧”,陈妙珊说,“天天都一个样子也不太正常,是吧”

“呵呵,我说话的模式全都被你学会了。”

“不好吗”

“好。”

“过去拍照吧,他们都站好位置了。”

“走吧。”

“你妈还在么”拍完照片,随便应付一下,孟浪把陈妙珊喊到酒店外面。

“嗯!”

“跟你一起回去”

“有可能”,陈妙珊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脸上依然冷静。

“还住半道红”孟浪没话找话,“习惯么”

“还好。”

“一会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等一下我去我妈那儿,她在酒店等我。”

“决定好了记得告诉我。”

“会的。”

“去酒店的路上小心点儿。最近晚上有些凉,记得关空调。”

“嗯。谢谢。”

“不客气。”

“你们怎么了”陈妙珊走了之后,博广问孟浪。

“没事儿”,孟浪勉强自己笑笑,“今天是你们的大好日子,不说这些,来,恭喜你!”孟浪伸出手。

“喝得开心点!”博广说。

“一定,今天不醉不归,呵呵。我就不灌你了,你对佳华,哦,不,是嫂子,你对嫂子好一点儿,希望你们能恩爱长久,白头偕老。”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博广脸上乐开了花,“你先喝着,我去那边招呼一下。”

“好的。你去吧。”

陈妙珊不在,房子大了许多。每房间里面发出一点声响,孟浪就会醒来。然而这次不同,他感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他的额头抚摸了好久。那种感觉好极了,像在天上飞得累了正好有片叶子托住了他,又像在水中游了很远很远游得倦了正好有码头在前头等他。

孟浪奋力扑腾两下,突然,不知哪片柔软的空气被他不小心碰到了,孟浪把它弄出了声响,他伸手去摸,却摸不着。他急了,他睁开眼睛使劲扑腾两下。霎时……

他愣住了。

蜜水,怎么是蜜水

孟浪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蜜水的脸颊绯红,双臂抱胸,委屈地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孟浪下床找拖鞋。没错儿,这是他家,这就是我家。

“……”蜜水木然地站着,看着孟浪。

“操,怎么会这样”孟浪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碰到的不是空气,而是、而是蜜水身上柔软的那个部位。

“对,对不起”,孟浪没找着拖鞋,只好光脚站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摸摸涨痛的脑袋问道,“我喝了很多洒么我怎么不记得了。你,你。对不起,蜜水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天晚上我从酒吧回家的路上看见你的”。蜜水平静

一下,沿床边坐下来说,“你开了车门,可能是喝多了,还没上去,就倒在地上睡了,是酒店保安把车子开回来的”,

蜜水指指床头柜上的钥匙,“我怕你有事。所以就跟着过来

了。”

“你,你陪了我一宿”

“是啊”。蜜水开心地笑起来,“你醒过来就好了,昨天晚上吓死我了,又哭又闹地吵了大半夜。”

“是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喝醉了嘛!嘿嘿,不过还好,你喝醉了不吐。”

“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都忘了”。孟浪摸摸脑袋,“只记得他们一个一个地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自己。”

“参加婚礼了”蜜水问孟浪。

“嗯,广波色的老板。”

“没想到你穿西装还挺好看”,蜜水笑笑,“呵呵,真想象不出来。”

“总归还是要习惯的”,孟浪看看挂在衣架上的西服,“你困了吧要不你先到隔壁去睡一觉”,我去客厅拿过拖鞋换上,“那间屋子还没人睡过,你也跟着折腾大半夜了。”

“不困”,蜜水给孟浪端过一杯茶水,“喝点儿水吧,醒酒的。”

“谢谢你”,孟浪接过杯子。

“都是应该的”。蜜水困倦的脸上依然掩饰不住美丽,

“你跟陈妙珊的误会都是因为我,这就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补偿吧,这样我心里也会安慰一点。”

“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孟浪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香烟。烟盒已经被压扁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爱情是根绳子,可如果断了,就是刀。我觉得我和陈妙珊还没到相互伤害的那份儿上,所以说,我们的爱情应该还没断。再说,风风雨雨都快两年了,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闹翻,挺不正常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蜜水说,“这些日子我也很难过,毕竟误会因我而起。”

“难为你了!”孟浪冲她笑笑,“那天无缘无故地挨了陈妙珊一巴掌。”

够倒霉啦,蜜水也笑笑,“只要你们能和好,就是再打一巴掌也值得。”

“得了吧你,别总是妥协,生活应该是真实的,有就是

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坚信这一点。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随便别人怎么认为。”

“可是爱情需要妥协。”

“是!就算是爱情需要妥协,那也不能妥协一辈子啊,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用!这样就失去意义了,这就不叫爱情

了。爱情是相互理解、体谅和安慰,天天总这么没事儿找事

儿,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好”,蜜水站起来,

“好了。我该走了,下午兼职那边还要上班呢。”

“嗯,我送你!”孟浪帮她拿过包。

“昨天晚上真的谢谢你了”,孟浪拉开门,“我……我……”门开之后,孟浪突然怔住了。

陈,陈妙珊

陈妙珊站在门外。刹那间,孟浪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完了,全完了。这次彻彻底底全完了。

和美女叙情

如果说前两次的误会是一场暴风雨,那么这次肯定就是一场特大级地震。风雨总会过去的。过去就会天晴。可是

这次不会了,天地已经崩裂。孟浪想,此刻横在眼前的决非一扇门,而是一条沟壑。它无法逾越,也无法填平。它已经存在了,在他和陈妙珊之间。

“哼!”陈妙珊扭头就走。蜜水愣在一边。

“陈妙珊!”孟浪追上去。

“是不是又要解释说,给你30秒。30秒后,你是你,我是我。”

“我……”

“我什么不说我走了!”陈妙珊冷冷地剜孟浪一眼。

“算了”,孟浪摆摆手,“如果你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那么我不说了,你看着办吧。”

“孟浪”,陈妙珊哭了,“算我看错你了!”陈妙珊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快追啊!”蜜水过来推孟浪。

“算了”,孟浪长叹一口气,“不是我不坚持,你也看见了,我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权力。”

“我帮你去解释。”蜜水冲下楼去。

“回来!”孟浪吼道,“让她走!我孟浪就他妈不信这个邪。操,我就不信没有的事情还能变成真的。操!蜜水,你他妈给我回来!”

陈妙珊托佳宜带话。约孟浪见面。地点是陈妙珊在半道红租来的房子里。时间是周六下午三点。

“孟浪已经跟我说了那天的情况”,佳宜对陈妙珊说,“我们都走了,他喝多了,出来之后被蜜水看见。然后蜜水找酒店保安把他们送了回去。我已经去酒店找那个保安问过了,确实是这样。我觉得肯定是误会,孟浪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觉得他不会骗你”。

虽然孟浪觉得佳宜找那个保安对峙的事情挺伤他自尊,可听她帮他说好话,他还是打心眼儿里感激她。

“一男一女关上门谁知道会干什么,再说,他又喝了那

么多酒。”陈妙珊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一丁点儿的余地都不给留。

“陈妙珊,我觉得你在诋毁我”,孟浪尽量使自己平静,“我孟浪对天发誓,我他妈除了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蜜水胸部一下,要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得好死。”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妙珊,我今天不是过来跟你吵架的。我很理智,我只想平静地跟你坐下来,把问题解决了。”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陈妙珊看都不看孟浪,“我已经决定了,先回T城,然后再去日本。”

“这就完了”孟浪问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这么完了你忍心么你忍心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爱情就这么给掐死么”

“我想咱俩都需要冷静,可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对你

对我都会好一些。”

“我可以等待么”

“你随便。”

“那么你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好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我没理由不尊重你。”

“伤心吗”

“无所谓”,孟浪冷笑,“爱情在心里,身边有没有,不重要。”

“冷静点,陈妙珊你冷静点”,佳宜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她急了,“我记得这好像不是你想说的。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吗你怎么现在又说要走了”

“临时改变主意”,陈妙珊看佳宜一眼,“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陈妙珊把手伸过去,佳宜接住,捂在胸前。

“什么时候走”孟浪问。

“还没决定。”陈妙珊答。

“决定了记得告诉我,我去送你。”

“不用,但是我会告诉你的。”

“那祝你一路顺风。”

“也祝你开心。”

“谢谢。”

“不客气。”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这是我的名片”,孟浪掏出刚刚印好的名片递过去,“这上面的电话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我会一直等你。”

“你多保重。”

“你也是!”我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我走了。”

“拜拜!”

人都快老了,孟浪从生活敞开的两腿之间,经流出了很多个春天,很多个这样的日子干着同样的事儿,同样的手指在同一张快乐的脸皮上滑过。他的模样是中国的;他的表情,却可以是外国的。他是一个意识上接近西方的人,可他的全身器官都产国产货。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发现。陈妙珊不在身边,孟浪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敏感了,仿佛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可以拆分的,都可以挑出毛病来,都可以附加上各种不同的心情。

对于生活,这是残忍的。当然,如果单纯对于艺术,这却是个好兆。

七夕那天,孟浪从中午开始画画,画啊画啊,一直画到下午三点。他把他们伟大的传统节日变成了一场借用政治风

波的艺术灾难。孟浪在灾难中加入了现代中国人民在西方情

人节那天的生活场景……

孟浪给它的名字叫《七夕》。他把这个当成了送他们的新婚贺卡。

孟浪原本以为大矛不会喜欢的。可是出乎意料,不只是

他,就连常乐也喜欢的不得了。

天刚刚擦黑,老马来了,当然,带着蜜水。

孟浪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进去换衣服,准备第二次穿那身西装,做他人生旅程中的第二次伴郎。

其实说实话,这活儿挺累人的。要不是看在大矛跟他上下铺多年的份儿上,孟浪才懒得管。当然,常乐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毕竟两人当初在床上差点儿玩成一次这辈子谁都不敢向大矛提及的秘密游戏。

孟浪发现有些改变是不容易察觉的,但是在它变化了之

后,却可以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

孟浪跟陈妙珊就是这样的。

有她陪伴的日子里,他其实已经在变了,可他并不知

道。

现在陈妙珊走了,孟浪才突然发现他已经无法再接受别的女人了。不管漂亮与否,他想,他在心理上,已经厌倦了。他觉得我厌倦的这些事情现在看起来那么肮脏。

当然,孟浪以前就是这么肮脏。

“小陈妙珊怎么没来”婚礼开始之前,老马过来问孟浪。

“走了。”

“啊!”老马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

“天天吃醋,没事儿找事儿,两个人都没好果子吃。还不

如暂时分开。”在陈妙珊面前孟浪可以保持冷静,可在老马面前他平静不下来。

“你觉得蜜水怎么样”看来老马并不知道误会因她而

起。

“滚蛋!”孟浪骂道,“现在除了你,我对谁都没兴趣,怎么样,要不要玩一把。”

“孟浪,你混账!”老马被他吓坏了。

“逗你呢”,孟浪笑笑,“我对同性恋不感冒,对忘年交更难接受,哈哈。”

“你小子就知道拿我找乐子”,老马阴下脸,“你有那么多精力还不如考虑一下回来帮我。”

“得,你他妈又来了”,孟浪别过脸,“老马我跟你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孟浪了,《猫步》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它了,很多感觉都变了,你还不如考虑一下另找新人,我觉得这才是上策。你这样死撑下去不是办法,找我回去更不是办法。”

“有好的人选介绍吗”

“没有,你自己找,茫茫人海,大千世界,我就不信你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大矛叫你呢”,老马提醒孟浪,“你先去忙,一会儿再聊,我跟你好好喝两杯。”

整个婚礼。孟浪只是简单走了一个过程。

孟浪并未尽到一个伴郎该尽的义务。上次的婚礼是这样,这次也是。忙活一会儿他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喝点儿水,抽根烟。反倒是蜜水没闲着,她本来人就漂亮,再加上今天穿得也得体,所以,很多到访的客人都抢着跟她喝酒。

“孟浪,今天怎么了”瞅空儿,蜜水坐到他旁边来。“还是因为陈妙珊吧”

“没事儿”,孟浪说,“今天是大矛常乐婚礼,别说那些扫兴的话,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好的,来”,蜜水擎起杯子,“我敬你一杯。”

“别人敬酒之前我一般得先问个理由,理由不充分我不

会喝的”,孟浪笑笑,“酒是有表情的东西,盲目地把它敬来敬去,不太礼貌。”

衣领上的唇印

“哦,有这么神奇”蜜水好奇起来。

“酒不神奇,神奇的是喝酒的人,你说,这杯酒敬我为什么”

“道歉。”

“理由不充分,再说,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道歉,

那也得我向你道歉。”

“祝你们早日和好。”

“勉强可以喝一口”,孟浪说,“虽然我乐意听这话,但是它对你来说并无意义,所以这酒有可能搀和着虚情假意。”

“没有嘛!我是真诚的。”

“我知道你是真诚的,这样吧,这杯酒我来敬你,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这杯酒能在你我之间搭成一个桥,连接两份真诚的友谊,而不受任何事情——包括我的爱情,也包括你的爱情——的干扰。”

“你的意思我明白,来,我们交换真诚!”说着,蜜水跟孟浪碰杯,然后双双一饮而尽。

“一会儿帮我跟老马打个招呼,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孟浪吩咐蜜水。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蜜水关切地问他。

“心里有些闷,没事儿,出去走走就好了,我过去跟大矛说一下,你们玩得开心点儿,别喝多了,呵呵,别像我那样。”

“浪哥,你可不能走!”孟浪就知道大矛不会同意。

“孟浪你是我们的伴郎,你走了算什么吗”常乐也不同意。

“我真的有些不舒服,可能最近心情起伏太大,一喝酒就难受”,孟浪假装咳嗽两声,“咱们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我把最真诚的祝福都留在这儿了,你们不会那么在乎我的人吧。”

“当然在乎!”大矛抢先常乐一步说。

“这样吧,大矛,我问你和常乐一个问题,你们来回答,然后再由这个答案决定我走不走,你们看这样行么”

“行。”常乐答应得很痛快。

“问吧。”大矛说。

“你们觉得我今晚的心意到了没有如果到了,我不舒服,那我真的想要出去走走,如果你们觉得没到,那我就留下来。”

“孟浪你好狡猾。”常乐乐了,“我可以回赠一个礼物吗”常乐转身问大矛。

“从今天开始,你是老婆,你说了算。”大矛话音刚落,常乐便俯过身来,在孟浪白色衬衣的领子上吻了一下。

“为什么吻这儿”孟浪问,“是不是大矛教你的”

“嘿嘿”,大矛在一旁偷乐,“浪哥你都快成精了,瞧你刚才问那问题,有法儿回答吗哈哈,我这是还给你的,你还记得我在大学里第一次跟女生约会那次吗你偷偷在我领子上印了口红印儿,结果,结果,哈哈,被那个女生臭得狗血喷头。”

“有你的”,孟浪笑笑,“你小子行啊,用我的鬼把戏来捉子弄我,哈哈,亏你想的出来,连自个儿老婆都搭上了。”

“谁叫你脑子灵光,总问那么刁的问题呢。”大矛乐得和不拢嘴。

“得,不闹了,我真走了,希望你们相敬如宾,和和睦睦、恩恩爱爱一辈子。”

“谢谢你,浪哥,路上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不逗了,你们快忙去吧。”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晚上的天凉了,大伙儿憋了一个夏天的闷热情绪开始适时地找地方发泄。

孟浪也需要发泄。

他踩足了油门,在马路上飞驰。

他们都有了归宿,孟浪想,身边有希望没希望的朋友全都成家了,而他本来有希望的,可现在却弄丢了他的心脏,他的最爱,他的陈妙姗,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孟浪像风一样奔驰在路上。

他像风,他像风,他像风,他像风,他像风……

可他知道,他的爱情,它不是风。

孟浪在西湖边上吹了一夜的风。

他被过路的游人吵醒了。他关上车门,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太阳已经升上了三杆。他该回去了,孟浪想,即使没有陈妙姗,这一切都还是要继续下去。

孟浪打开手机,然后慢悠悠地往单位赶。

车过植物园,电话响了。

是佳宜。

“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佳宜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问,“你家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手机也不开你到单位了吗你快过来吧,陈妙姗,陈妙姗她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她爸爸的车子一会儿就到!”

“在哪儿”孟浪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即使不回家,他想,他也不应该关机。

“半道红!”佳宜都快急疯了。

“你等着”,孟浪加快速度,“我马上过去,你让她等着我。”

他来不及遵守交通规则,他不知道一路上闯过了多少个红绿灯,他不记得,他脑子里面只有一线光明,光明中有他的陈妙姗。陈妙姗,他的陈妙姗,除了陈妙姗,他的脑子里面空无一物。

“陈妙姗”,孟浪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装行李,佳宜在旁边帮忙,他看得出来,她很着急。

“陈妙姗!”孟浪把车子停下,摇下玻璃,又喊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其实陈妙姗早就看见他了,这辆车子对她对他都是那么熟悉,没理由看不出来,“都要走了,你还来干吗”陈妙姗放下手里的箱子,孟浪看清了,她的脸上全都是责恨。

“我来送你。”孟浪从车上下来。

“谢谢”,陈妙姗把箱子拖到她爸的三菱吉普旁边,“昨晚没喝死吧”

“没喝多少”,孟浪说,“去西湖边儿上吹风了。”

“伴娘漂亮吧”

“陈妙姗我觉得你还在没事儿找事儿”,孟浪说,“我可以跟你聊聊么我指需要5分钟。”

“你等一下!”说完,陈妙姗过去跟她父母交待几句,然后跟孟浪上了楼。

“全都空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孟浪没来由地伤感起来,“屋空了,心里也空了。”

“有什么话快说吧”,陈妙姗催他,“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呢。”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么我想听实话!”

“相信。”

“我跟蜜水真的没什么。除了我不小心碰过一次她的胸,我什么也没做,我是清白的,你相信么”

“我,我还没想好。”陈妙姗犹豫了一下。

“你会去日本么”

“如果签证办下来,会的。”

“你还爱我么”

“是的。我还爱你。”

“我会等你,你会等我么”

“那要看等待的还有没有意义。”

“我不管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

“会,但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譬如呢”

“譬如我不再相信。”

“那你现在相信么”

“相信,但不是百分之百。”

“为什么”

“还没想好。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妙姗看看腕上的手表。

“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嗯!”陈妙姗咬紧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孟浪,点了点头。

那一刻,孟浪感觉到了幸福。

幸福是温暖的,它不需要太大,它只需要一点点。它只需要一点点温度,就能在两颗心间擦出闪亮的火花……

“孟浪,我恨你!”孟浪正准备泅入那种幸福,陈妙姗却一把把他推开了。

“你”孟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这是什么”陈妙姗一拳打在他的脖颈下面,孟浪明白了,他全明白了,大矛跟他开玩笑而让常乐印在他衣领上的唇印,把先前还没完全消除的误会又一次往更漆黑的地方推进了。

“哼!”陈妙姗气愤地拽过书包,淅沥哗啦,倒了一地。

“这是你欠我的”,陈妙姗捡起地上的画笔,孟浪的画笔,他的如意金箍棒,他的幸福,他的爱情,他的陈妙姗,他的……

“啪”,陈妙姗把他们全给折断了。

“你好自为之!”陈妙姗草草收拾一下地上散乱的东西,扭头就走。

“等等!”孟浪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吼住她。他感觉他当时是疯了,他肯定是疯了。陈妙姗本能地停顿一下。孟浪没加任何思索,抄起桌旁的裁纸刀,哗一下子,顺着左边胳膊剌了下去。

血,流出来的时候没有声音。

血,凝固的时候才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情离妙珊

“这些全都是我欠你的”,孟浪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嘶吼,“还给你,全他妈都还给你!”他胳膊一抡,血迹,不,是血珠。一颗一颗地播种在墙上,它们开放,它们生长,它们顺着墙壁往下生长,生长,它们往他心痛的地方死命生长……

“疯子!”疯子之后,是嗒嗒嗒下楼的声音,然后汽车点燃引擎,然后油门被人踩下,然后孟浪听到皮鞋接触铁器的声音,非常清晰,那种声音冰冷而干脆,冰冷而干脆,它们冰冷而干脆地擦过粗糙的地皮,一点一点,把他的绝望和希望,参杂在一起,扬起在身后……

“孟浪你怎么了”佳宜上来,“陈妙姗让我送你去医院。”

“滚蛋!”孟浪冲下楼去,“谁他妈也别管我,谁提陈妙姗我跟谁急!”

“孟浪!快上医院!”佳宜跟下来,“你快点儿啊!”她拽孟浪。

“去医院有个屁用!”孟浪拨开她的手,撕开衬衣,扯下一块白布捆在胳膊上,“外科手术诊断不了心病!”

“陈妙姗走的时候哭了!”佳宜张开双臂,挡在车的前头。她也哭了。

“我还哭了呢!我他妈心还在流血呢!”孟浪用力摔上车门。“别哭了”,他突然又觉得这样对待佳宜不公平,毕竟她是无辜的。“别哭了”,他从车上下来,安慰她,“我自己去医院,你别难过,我会把她抓回来的,你回去吧,我走了。”

“你别出事!”佳宜闪到一边上。

“不会的,你放心”,孟浪启动车子,“哎,对了,回头帮我请个假,我想在家休息两天。”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嗯。”佳宜点头。

“对了,这是陈妙姗让我给你的”,孟浪刚要走,佳宜递过来一张一卡通,“陈妙姗说这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孟浪接过卡,扔进储屋箱,“她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想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佳宜话中有话,孟浪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问他陈妙姗为什么会生气。

“呶!”孟浪翻过衬衣领子上的唇印,“因为它。”女人都是一样的,佳宜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佳宜也因为那个唇印跟孟浪翻了脸。

孟浪不想作任何解释。没有必要了,他想,陈妙姗都走了。他再费尽口舌地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离开半道红,孟浪直接回了家。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除了抽烟、睡觉、上厕所,他什么都没做,也从未离开过那栋房子半步。门铃上的电池被他拆了,电话线早就拔了,手机也关了,夜里不开灯,任何可以与他联系上的线索全都断了。

这里真安静,孟浪想,除了他的心跳,除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的吵闹,这里没有一点杂音。他原本还想听听老PlNK的,可他怕音乐中的迷幻钻透墙壁,跑到别人家里去,所以,他一直忍着。

孟浪忍了好久,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饥饿。

陈妙姗离去的第二天,夜里八点多,孟浪从黑暗的思想中走出来。

外面的天空已经湿透了,好像刚刚下过雨,空气很凉,风也很干净。如果陈妙姗在就好,他边走边想,这种悠闲漫步的感觉好极了,像一瓶洒在心上的纯蓝墨水,清澈而幽香。这正是她所喜欢的。

可是她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红蜘蛛》剧组来城市花园取景排戏这么热闹的场面她也赶不上了。她已经与湖州失去了联系。除了在他心里的丝丝缕缕,她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多看光景的人。而这些看光景的人是孟浪的光景。

孟浪从容地穿过,他并不关心他们,他们只是光景的一部分。这是可有可无的光景的一部分,孟浪想,对于剧组,红蜘蛛才是他们光景的核心,而对于孟浪,如果可以暂时忘记陈妙姗,那么,晚饭就是他光景的核心。

所以他必须穿过他们。

他们是不存在的。其实他们是孟浪通往光景核心的障碍。他必须劈开他们。他要使自己锋利起来,这样,即使他的脾气钝了,也还可以扎疼自己。

疼,是一种生命。

它是醒着的,它会活动的。就像刚才所说的《红蜘蛛》里面的“红”。

红,其实也是一种生命,不流动的时候,它是安静的,可一旦流动起来,它就会;中走一切。

孟浪坚信,陈妙姗是被半道红里的“红”给冲走的。

她走的时候哭了,所以,那里的“红”流动得更加肆意。孟浪不知道陈妙姗是不是乐意这样,他想,如果她愿意,那么他会为她增加更多的“红”。

事实上,孟浪确实是这样做的。

陈妙姗先是因为红唇印的“红”,才决定让自己的流动加速。而孟浪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亲爱的,所以他不小心却又是成心地为你增加了更多的“红”。

没有人知道“红”的下面是什么。只有孟浪知道。

其实,“红”是没有颜色的,它只有形状。它的形状是可以改变的,就像身体里面的水——胳膊上的像根管子,肚子里的像只桶。

如果给他足够多的“红”,孟浪就可以覆盖一切。但是没有那么多,所以,他只有窄窄的一条小疤,他把疤痕揭开,你便可以看到“红”的下面。

红的下面是颗心,心的上面是个伤口。

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它如果再长一点,那它就可以组成一道“红”。

但它不够长,它只是这道“红”中分成的两个半截儿中的一截儿。

它在孟浪这儿,在他的胳膊上,叫半道“红”。

另一截儿在T城,也可能会去日本,它在陈妙姗那儿,也叫半道“红”。

陈妙姗的半道“红”不在胳膊上。

她的半道在心里,在心里装着的另一颗心里。没有人知道那颗心曾是孟浪的。没有人知道它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当然,更没有人知道它被陈妙姗带走了。

陈妙姗带走了孟浪的生命。

孟浪只能在无尽的回忆和思念中,勉强自己活动。

从南山路泡吧回来的那个夜里,孟浪感觉胳膊痒痒的。他在灯下仔细打量那道“红”,它是真实的,他想,这辈子抹不掉,下辈子也跑不了。

红色凝结了。结成了疤。

孟浪知道是时候了。他拿过电话,拨通那个号码。

孟浪不确定陈妙姗是否还在,他只清楚地记得,他曾经答应自己,感觉到第一处痒的时候,一定要给陈妙姗打个电话。

“你好,哪位”接电话的是陈妙姗的妈妈。

“阿姨你好,我是孟浪。”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孟浪猜测不到发生了什么,实际上,他也不想猜。

“阿姨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打电话只是想知道陈妙姗过得怎么样。”

“她很好,正在办理出国手续”,陈妙姗妈妈说得非常平静,但平静之中也有不平静,“你以后不用再打电话了,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

“我可以和陈妙姗说话么”孟浪问。

“她不在!”陈妙姗妈妈的口气冷了下来。

“阿姨我想知道,如果陈妙姗要走,大约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么”

“如果顺利,有可能明天就走。就算不顺利,也不会拖过年底。我说孟浪你就别再纠缠我们家陈妙姗了,她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她吧,她不上学就毁了。”陈妙姗妈妈哀求孟浪。

“可她在湖州本来是在上学的”,孟浪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想你就不用操心了!”陈妙姗妈妈有些生气,她打断孟浪没让他再说下去。

“那好吧,帮我转告,我祝她学业有成,心情甜蜜。”

“其实孟浪你照顾陈妙姗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很感激你,你也好好保重,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荒废了前途”,孟浪不知道陈妙姗妈妈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虽然表面上她在关心他,可他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说,陈妙姗这辈子你是别想再见了。

“陈妙姗情绪起伏很大,容易冲动。阿姨你一定记得帮我转告她,让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孟浪竭力控制着没让声音哑下来,“只要她能开心,我这里怎样都好,好了就先这样吧,我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不管陈妙姗现在是否在家,也不管她是否在旁边听着,我只希望阿姨你和叔叔能多给她一些安慰,她是需要爱的……”

爱情的真假无需核对

孟浪开始哽咽。

孟浪怕他的哭声太大会给他们带来伤痛,所以,他强忍着在第一滴泪水滴落之前,绝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这样他才能更痛快地伤心、流泪,或痛苦。

泪水可以流下很多。它跟酒精不同。酒精是跟瓶子索取的。而眼泪,它是心甘情愿的……

陈妙姗一定还会回来,但那是什么时候,孟浪说不好。

眼下的日子是无聊的。无聊的日子只能在无聊中打发。孟浪打发无聊的方法无怪乎有二:一是抽烟,二是酗酒。

陈妙姗走后,他改抽万宝路,绿色的那种,软口妈啵,并且,不曾换过牌子。

烟酒总该有些相似之处,孟浪想,抽烟可以随时随地,为什么喝酒不行为什么喝酒非得讲究场合为什么还得讲究心情

孟浪觉得这些都是扯淡的。

真的,既然生死不灭的爱情都会改变,为什么喝酒的表情不能更换为什么上班工作的空闲时间不能也喝一点

“有你这样的人吗”佳宜看孟浪拎着酒瓶上来,像躲瘟疫一般避开他。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孟浪毫不忌讳别人的看法,他理直气壮地走到座位前,把酒瓶放在桌子上。

“孟浪我觉得你变了。”佳宜说他。

“那当然”,孟浪说,“本来规规矩矩的生活一下子全都乱套了,能不变么再说了,我变不变关你屁事儿。”

“我想知道那个唇印的事情,能告诉我吗”佳宜问孟浪。

“晚了!”孟浪叹一口气,“我以前不怎么相信巧合,现在可真信了,妈的,真没想到,你说我怎么会遇上那么多碰巧的事JL。”

“你是无辜的”佳宜并不信任他。

“哎,问你个事儿”,孟浪没有正面回答,“说实话,如果陈妙珊跟你不是朋友,她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你不是说晚了吗都已经是朋友了,这种假设还成立吗”

“说的也是。”

“我觉得你最近这几天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笑了,工作也不积极,你是不是天天都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孟浪打开瓶盖儿小酌一口,现在才发现在家、在酒吧喝酒都没劲,在家的时候总是不能适应突然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在外面喝又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和人,还是在这儿好,喝醉了也不怕,反正你们都在。”

“给陈妙姗打电话了吗”

“打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啊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孟浪你打住啊”,佳宜给他脸色看,“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帅哥儿,你现在可不是了。瞧你,胡子拉碴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你说的没错儿,我现在就是要饭的,爱情吃不饱。哪还有力气再去爱,简直就他妈扯淡!”孟浪又喝一口。

“一会儿看我姐夫来了怎么收拾你!”佳宜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就是国家主席来了也收拾不了我”,孟浪举起瓶子咕口咕口灌下大半瓶,“我给爱情送终,你们管的着么再说了。我喝酒又不耽误工作,碍你什么事儿了”

“行,行,说不过你不说了行吧!”佳宜白孟浪一眼。

“孟浪,昨天让你给劲头啤酒做的创意怎么样了想好了没有”小毛过来。

“过来”,他晃晃手里的二锅头,喊佳宜过来,“我想的广告语是,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谐音:爱酒,是喝的理由。”

“有些晦涩”,小毛说,“画面呢”

“呶,听好了”,孟浪提醒佳宜,“分镜头你来做,我的创意是这样的: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美丽的海滩,三个哥们儿在海边上消遣,天上的太阳很毒,三个人围着一张白色的休闲桌,桌子中央放着一瓶劲头啤酒。镜头进入的时候,静音,三个人也全都是静止不动的,画面的核心是桌上的啤酒,六只眼睛是辅助,他们三人全都盯着那个酒瓶子。这样持续两三秒钟。然后,突然加入音乐,音乐要突出,并且,与此同时,三人同时站起来,各伸一只手抓住酒瓶子。紧接着,镜头开始旋转,以三个人中间的啤酒为圆心,转一圈儿。后期处理的时候最好做出点儿停顿效果来,一急一缓,这样容易突出中间那个瓶子……”

“然后呢”小毛等不及了,“效果的事情等拍完了再说。”

“然后,然后就不转了”,孟浪把瓶子放下,“再然后,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求救声。你可以找个漂亮一点儿的模特,穿那种暴露一些的三点式泳装在海里假装扑腾两下……”

“色狼!”佳宜扭过脸去。

“对!其中两个人就像色狼,他们松开抓瓶子的手,‘嗖嗖’两声不见了。他们跑去救人了。这个时候你的镜头还要留在这儿,接着拍剩下的那个人。只见剩下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抓过瓶子,咕口咕口喝两口,然后,瓶子也没来得及放下,就以一个绝对难以想象的速度,‘嗖’地一下子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最后的镜头是这样的,他把落水的漂亮女人抱上来,女人手里拿着瓶子晃一晃。微笑着对蹲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的那两个笨蛋说: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最后出LoGo。”

“情感诉求,诱导式产品定位。而且还是带情节的电影式视觉效果,我觉得行!”小顾笑笑。

“你觉得呢”孟浪问佳宜。

“那就先这样呗。”佳宜回答得极不情愿,“反正还没想到更好的。”

“其实很多事情都跟喝酒无关”,孟浪说,“别人总说谁谁谁喝酒误事,可我觉的那只是借口”,孟浪打开瓶盖儿又喝一口,“你看,56度的二锅头我一顿可以喝8两。这4两下去才吊一半胃口上来……”

“你倒是没事儿,味道那么大,别人可受不了。”佳宜阴沉着脸。

“得,不跟你别扭”,孟浪收拾书包,“赶紧画你的脚本去吧,我他妈不喝了,我回去喝。小顾——”孟浪吩咐小顾,“有事儿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博广来了跟他说一声。”

“行!”小顾应道,“你刚喝了酒,小心点开车。”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

喝酒只是驱散无聊的一种手段,它跟上网、看书、读报、逛街、租影碟,其实没什么区别。

陈妙姗走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酒是他唯一的朋友。

孟浪并未像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再也不找陈妙姗了。

他只是没办法。

那天之后陈妙姗家的电话号码就换了。每次拨过去都会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告诉他:您所拨叫的号码并不存在,或者被叫用户所设置的呼叫转移号码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核对是没有意义的,孟浪想,爱情的真假无需核对。

同样,他也并未过多地去想电话号码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除了人去T城之外,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与她取得联系。

当然,那就是网络,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

城市花园。无名网吧。

那是孟浪的根据地,他每天晚上都会过去小坐一会儿。

他所谓的小坐,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是两个,还有时候是三个或者更多。

这主要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少呆一会儿,多拿出点儿时间干点儿别的。可如果心情不好,那么,网络就是他的全部,他所有的夜晚和精神。

孟浪每天晚上都会给陈妙姗写信。

刚开始,孟浪把他们之前所有发生过的误会全都解释了一遍,但是没有回音。

他是不会死心的。无论陈妙姗是否看过他写的这些MAIL。他都会一直坚持下去。他一定会的。这是最后的了——最后的线索,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力量……

孟浪在黑夜的网络中度过了第一个月。

这个月,他未寻到陈妙姗的任何只言片语。而且,他甚至连她飘浮在网络上的虚幻的影子都不曾见过。

是不是陈妙姗不上网了孟浪想,难道她真的连这最后的一条线索也要给他掐断么

孟浪不甘心,于是,他加大上网密度,只要闲下来,就往网吧跑。

网吧成了一个等待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她的名字叫女狐

孟浪每天过去都会带一小瓶二锅头。他发现他开始喜欢上二锅头那种绝望的辛辣的味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疯了,他沉浸在一种隐隐的痛苦中迟迟不愿意出来。

孟浪依然还在写MAIL,只不过,他不再解释,也不再祈求原谅。

那些MAIL成了孟浪的日记,陈妙姗的信箱成了他存放心情的地方。

陈妙姗还是一直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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