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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星客》 1.她要上天 兰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剧痛，宛如要炸开一般。 再加上这天越来越冷，连公鸡都不愿意在大早上梗着脖子吆喝，所以，他今天实在不想出门。 但哥几个昨天都被炒了，约在中午来一顿离别宴，他哪能不去？ 思前想后，兰天还是磨蹭着从被窝里钻出，无精打采地洗漱完毕。 “唉，这一次告别，怕是以后也见不了几面了吧？得穿精神点，给俩老哥留个好回忆。” 心里这么琢磨，可推开门，被刀子一样的冷风刮了两下后，他还是果断扭头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旧大衣，跟乌龟缩进壳一样，将自己紧紧裹住。 走出门，抬头看看布满了乌云，像是没睡醒一样的老天，兰天打心底里，叹了口气。 “以前，可不是这样。” 他记不清小时候，清晨的阳光碎满一地的模样，有多么明媚了，可把他从垃圾堆里扒出来，并抚养了这么多年的便宜爷爷，在前些日子还拽着他的耳朵，放着碗里的药不喝，非一直嘀咕。 “这天咋说变就变，要是搁以前，太阳勤快点，我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 老人家实在不想死，他还没看到自己的便宜孙子，把漂亮媳妇抱回来的那一天。 而他的愿望，直到一周前，再也没法实现了。 …… “陈哥，痛快点，喝！” 兰天自己杯子里的酒水才动了一半，可他却已经把大半瓶，灌进了左手边坐着的黄脸中年人的肚子里。 他知道，陈哥很喜欢喝酒，若不是有了家庭，嫂子又不喜，陈哥怕是能天天泡在酒坛子里。 所以今天，得让他喝个够。 而在他右手边，捏着杯子，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品着的丁哥，酒量实在太差，他能端起杯子努力一下，算是给够意思了，兰天也不再相劝。 “行！桌子上的酒，我都喝了！” 陈哥喝的有点晕乎，但说话还算清晰，“小天，咱哥仨，你年龄最小，少喝点，放在两年前你没成年的时候，我是断然不会让饭桌上摆酒…… 至于丁老弟嘛，三十多岁的人了，喝起酒来，跟小姑娘似的，我可不好意思劝酒！” 他看着胡茬唏嘘的某人，大咧咧开了个玩笑。 “喝酒一时爽，等你回家，看嫂子怎么收拾你！” 老丁知道姓陈的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没忍住，还了一句。 “哈哈……” 陈哥短促笑了两声，然后勾着头，半举着酒杯说道，“今天我出来的时候，她都跟我说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只要能摸回家，她保证等我醒了不教训我。” 说着，他的话语声越来越低沉。 “毕竟，咱们摆脱那个抠门老板了，大喜事呐。” 说完，陈哥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再也不敢低下头。 闻言，丁哥猛地扭过脑袋，兰天也眨了眨发酸的眼睛，不敢去看二人的表情。 唉…… 都失业了。 陈哥的妻子四处找苦工私活，补贴家用，他的孩子本就营养不良，近来又因寒气卧病在床，他一直想让娘俩过得轻松自在，可现在倒好，他失业了…… 丁哥三十好几的人，嘴上说着一个人过着就好，实际却是，家里有位病了无法下床的老母亲，他哪还有勇气，去找个婆娘成家立业？更何况如今，还丢了工作…… “刘总抠门归抠门，可这件事，不怪他。” 缓了一会，丁哥夹了两口菜，平静说道。 “咱们那个智能手机加工厂，放在以前，肯定是越做越红火。可这世道一变，刘总的厂子做不下去，他不裁员，就得倒闭。” “是啊，不怪他。” 陈哥抽抽鼻子，压住心酸，“只怪天灾，毁了我们的和平与繁华，让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盖了高塔，逃到天上，留下我们，在大地上继续受苦。” “我恨天灾。” 陈哥咬着牙齿，接着说，“但我也恨天空上的那些人，他们当了逃兵不说，还把地上的尖端科技、珍贵资源全都带到了上面，让我们的科学水平、医疗水平，一下子倒退了几十年！” “若不是如此，小天，你爷爷的中风，一定能治好，绝不会像现在一样…… 那么好的一位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老陈，行了啊！” 丁哥听得有些不开心，“你跟小天说这些干嘛？让他记恨那些人？” 他指着天空，一脸不耐烦。 “这个世界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难受我也难受，但老是说这些没用的，有意思吗？有那时间，还不如多考虑考虑，如何搞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怎么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我在家里不能说，在这还不能跟你们发发牢骚么！” 陈哥大概是醉了，借着醉意，一向憨厚温和的他，此刻也不甘示弱与他的丁老弟争吵起来。 “两位老哥，今天我们吃完饭，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你们就真想在彼此的印象中，留下这种回忆吗？” 兰天苦笑着劝说两人。 至此，二人才冷静下来。 “我会带着他们娘俩，去市中心找份活干，那有稍微大点的医院，无论如何，我都得把儿子的病治好！” 陈哥咬牙说道。 今后的日子，他要拿健康，来换取钱财了。 “我要去隔离区里面看看。” 丁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吓到了两人，“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不是白白去送死。我知道那有把胆小鬼们吓跑的天灾，但是我听说，里面干活来钱快，所以，我打算拼一把。” 说完，他摆出一副不听人劝的神色，闷着头吃菜。 “咳咳，我问问徐倩，再做将来的打算吧。” 见轮到自己说了，兰天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腼腆道。 “年轻真好啊，你比老丁强。” “那当然，小天也就生错的时代，不然肯定能混得比咱俩好。” 俩人放下了之前的争吵，有了统一立场。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他们真心认为，兰天称得上优秀，只是可惜…… “你们就别夸我了，难得的一顿好饭好菜，咱们只管吃喝，不考虑其它。” “行行行，我干了，你们随意。” “瞧不起谁啊，今天让你看看我的酒量！” “切，你那杯口，还没我指甲盖大呢！” “你们俩还是少喝点吧，别一会让我扶着你们回去……” 吵闹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为这冰冷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暖意。 可这份温暖，刚传出屋外，就被呼啸的寒风绞成碎末，散落了一地。 …… “小倩，不好意思啊，刚刚在跟陈哥和丁哥吃饭，没注意到你的电话，怎么，有什么事吗？” 结束了最后一顿聚餐后，兰天发现爷爷送他的旧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后，当即也顾不得手冷，拿起手机就贴在了耳边。 “……” 徐倩，他的女朋友，沉默了一会后，告诉他，等会有人找他，会把事情当面跟他说清楚。 “啥事啊，电话里还说不清楚？” 兰天有些疑惑，不过因为他很喜欢徐倩，所以即使对方故弄玄虚地卖关子，他也丝毫不觉得讨厌。 就这样，他心中带着三分酒意，七分纳闷，加快了脚步，跑回了家。 刚走进楼道，兰天就惊讶的发现，有位皮肤白皙的少女，缩在精致大衣的毛绒中，百无聊赖地踢着台阶，仿佛等谁等急了，正在打发时间。 “小雅，怎么是你？” 兰天惊讶极了。 胡小雅，是徐倩的妈妈再婚时，男方带着的女儿，名义上，是徐倩的妹妹。 对方家境不错，所以尽管由于徐倩的原因，他跟小雅也挺熟的，但这丫头十分嫌弃他的住处，还从来都没来过呢。 “你终于回来了。” 看见兰天的第一刹那，胡小雅的眸子一亮，但紧接着，里面就填满了抱怨的神色。 这一幕，让兰天明白，对方一定是久等了。 见状，兰天赶紧掏出钥匙开门，邀请小雅走进这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 同时，他不由庆幸，还好昨天，借着被炒鱿鱼的糟糕心情，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不然今天肯定会在这位准小姨子面前丢脸。 胡小雅倒不像兰天想象的一般，对屋内的卫生要求的那么苛刻，她的眼神中，此刻是好奇居多。 不过，在兰天递过来一个装满了热水的暖手袋之后，她就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 “你喝酒了？” 接过暖手袋的时候，因为距离较近，胡小雅皱皱鼻子，闻到了某人身上的味道。 “跟几个朋友告别的时候，喝了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兰天有点心虚。 徐倩虽然没打算在这方面管他，但总归不太喜欢嗜酒的人，因此，他害怕小雅告状。 胡小雅看了兰天两眼，却是没有说话，似乎刚刚听到了些许，让她应该沉默的东西。 “你别不说话啊，小倩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还不肯在电话里跟我讲，甚至你都亲自跑来了。” 见对方不言不语，兰天心底里，忽的升起一阵不安。 “哼，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胡小雅狠狠捏了捏手中的暖手袋，然后终于开口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肯见面跟你说，准备在电话里草草了事，要不是我跑过来告诉你，那女人……” “小雅，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她好歹是你姐姐啊。” 兰天打断了胡小雅的话语，他不想听到有人不尊敬徐倩，哪怕眼前这人，是她的妹妹。 “你还维护她！” 兰天不开口不要紧，他这一开口，委屈的胡小雅，登时就炸了，“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天空都市了！再也不回来了！明明你对她那么好，她却连当面跟你分手的勇气都没有！” “你傻不傻！” 大声甩下几句话后，胡小雅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扭头离开了房间。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兰天甚至没缓过神来，挽留下小雅。 等他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找不到胡小雅纤弱的身影了。 “胡叔叔果然厉害，居然能拿到通往那里的门票。” 兰天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看向某个方向。 虽然太远太暗，他无法看清那数万米的高塔，也无从得知高塔顶端处，有着多么美好的天空都市，但兰天明白，他得上去。 念及此，兰天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七年前拍摄的照片—— 在天灾肆虐的隔离区与正常区之间，有一条堆满了垃圾的分割地带，而在这条分隔带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个硕大的圆形坑洞，照片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像婴儿一般蜷缩着，躺在坑洞旁边的垃圾中。 七年前，爷爷在把他捡回家之前，拍摄了这张照片。 “小天，你以前大概是天上的居民，所以我发现你什么都不记得之后，就让你随我姓，改名‘兰天’，不过，你似乎也有名字，因为你昏迷的时候，老是嘀咕三个字。” 爷爷生前，常跟他聊这些，因此那三个字，兰天记得十分清楚： 浪星客。 2.月下沙雕 “唉，以前就曾想过，有机会到天上看看，顺便找找亲人，看能否搞清楚自己的身世。” 夜里躺在床上，兰天脑内思绪万千，久久无法入睡。 “直到我结识了小倩，发现在地上生活也挺幸福，就放弃了那个愿望，没想到啊，她却率先要离开这里。” 想到这，兰天心里确实有一阵无力和无奈，但他一点也不埋怨徐倩。 他太了解对方了，徐倩之所以不肯跟他见面说清楚，一定是怕见了面，就舍不得离开。 兰天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因为他自恋，而是因为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那时候，徐倩还住在他隔壁，因为一场交通事故，加之地球资源都集中到了天空都市上，徐倩的父亲在事故后不治身亡，她也因此失去了双腿，终生残疾。 当时的徐倩万念俱灰，躺在床上好似一具尸体，而她的妈妈也不好过，要不是因为女儿还活着，恐怕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而拯救母女俩的，正是兰天本人。 兰天闯进她们生活，让徐倩逐渐开朗起来，她的妈妈也随之想通，为了让女儿更好的生活下去，选择了再婚。 可徐倩却为此跟母亲大吵了一场，她理解妈妈的苦心，却无法接受从兰天身边离开这件事。 后来，是兰天没日没夜的劝说，才让徐倩同意。 虽然从那时起，兰天得拖着做了一天工、安顿好爷爷的疲惫身心，赶很远的路，见女朋友一面，但他丝毫没有后悔过。 毕竟见了面之后，徐倩黏着他，不肯让他离开的姿态，实在是太治愈了。 因为相亲相爱，所以相互理解。 所以，兰天甚至能猜到，这次徐倩为何选择离开。 在这环境日益恶劣的地面上，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完全健康，陈哥丁哥家里有人生病，兰天的爷爷，更是一周前因病去世，而徐倩的妈妈，也因为近几年来为了照顾徐倩而操劳，落下了一身病根，时至今日，伴随着极端的天气，她终于病倒了。 兰天前不久还去看望过对方，唉，原来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位母亲，转眼间，仿佛衰老了二十多岁。 她躺在病床上，虚弱得连找个晴朗的天气，推着轮椅带女儿出去散散步这件事，都没法做到了。 “一定是胡叔叔，倾尽了全部的家产和关系，才弄到了通往天空都市的四张门票，在那里，阿姨能得到救治，说不定连小倩，都有机会再站起来……” 辗转间，兰天理清了头绪。 恰逢此时，他的手机一阵震动，兰天连忙爬起，唤醒了屏幕。 “兰天，对不起，今天找你本来有话想跟你说，可是一时脑袋发热，就这么走了，还冲你发火，再过不久我们就离开了，有机会我会回来找你玩，到时候再跟你说。” 发信人是小雅，虽然不是兰天最想念的那位，但他的心中还是流淌过阵阵暖意。 “臭丫头，都这时候了，还不肯叫我一声姐夫吗？” 黑暗中，兰天盯着刺眼的白光，笑骂了一句，他正琢磨要不要回条信息呢，手机就又震了一下。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是徐倩。 看着这几个坚定的字眼，兰天骤然深吸一口气。 他决定不回信息了，谁也不回。 他打开灯，穿上衣服，收起手机，推开门，闯入夜色和冰冷的怀抱。 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上天。 …… 有关于分割地带附近的那个坑洞，流传着许多都市传说。 “别多想，一定是从天空都市不小心掉落下来的建筑材料，砸出了巨坑，他们在万米高的地方建造的东西，能有大地上牢靠吗？” 这一说法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也慢慢成为了正统的解释。 “听说是种因为天灾而变异的怪鸟，撞击地面形成的现象。” 也有人这么猜测，毕竟天灾过于神秘，无论带来何种的异变，在世人眼里，都不足为奇。 “这还用问吗，绝对是一艘飞船失控，坠落在地造成的，我猜，那飞船来自外太空，要是里面坐着外星人而且没死的话，说不定混进我们人类之中了呢！” 这种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也有，可偏偏人家说的煞有其事，所以最初传播得最为广泛，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再也没有人谈及。 据说是始作俑者造谣，被机关抓起来了。 兰天以前，对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兴趣，可自从他知道巨坑，或许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后，他就调查并分析了一番。 他比较倾向于第一种说法，觉得是天空都市地基不牢，部分建筑物裂开掉在了地上。 而年幼的他也随之掉下来，虽然运气好到逆天没摔死，但却因为撞击丢失了以前的全部记忆。 可若是这样，他就得做好“家人运气没那么好，也许已经……”的打算。 这也是之前，兰天没有为去天空都市而执着的原因之一。 “要是巨坑的来源没出错的话，负责建造并管理天空都市的‘机关’，应该会补偿我吧？” 兰天早就这么思考过，“我就说，我慢慢回想起了原来的记忆，现在想回到上面，寻找家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机会，此时的出行，也是因为要连夜绕过巨坑，进入隔离区，然后抵达支撑着天空都市的支柱下，尝试询问一番。 “哇，好冷！” 半路上，兰天深吸口凉气，试图让冰冷钻进五脏六腑，镇静了下因为目的地接近，而不断躁动的内心。 “时隔七年的请求，会成功吗？” “万一巨坑是因为别的原因形成，我只是恰巧在附近怎么办？” “去不了天空都市，跟徐倩见不了面该如何是好？” 即使被冻得瑟瑟发抖，兰天脑内的万千思绪，还是乱作一团麻，不肯老实。 而等到寒风将他的脸庞吹得木然，眼睛的转动也不灵活的时候，兰天无奈掏出双手，哈了几口热气，然后贴在脸上暖了一会。 “话说，小雅那丫头，是不是把我的暖手袋也带回家了，她前往天空都市，估计带不了多少东西，恐怕会扔掉吧，可惜了……” 兰天幻想着要是自己有一只暖手袋，在脸上捂一会，那该多么暖和啊…… 正想着，他一脚踩在不平的地面上，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晃过神来，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呀，都走到巨坑边了。 “好险，差点掉下去了。” 兰天内心中一阵庆幸，目光却不由自主，往坑内移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边上看了，以前他甚至还爬进去过。 让他意外的是，原先空无一物的巨坑底部，此刻似乎有道黑黝黝的影子。 他挪了几步，找个月光能完全覆盖底部的角度，再细细一看。 “咦，怎么有只小羊在下面？” 兰天惊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进去的经验，所以他抓着凸出的石块，不一会便爬了下去。 先不理会已然冻僵的手指，兰天再一走进，赫然发现，原先看见的小羊，居然是一座精致的羊形沙雕！ “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大冷天的，跑这来垒了一座沙雕啊？” 兰天心里有些郁闷。 他原先还以为哪家养的小羊走丢了，不小心掉进这里，琢磨着带上去料理一番，吃顿好的呢……沙雕还是算了吧。 失望之下，他再度爬上去。 离开之前，兰天猛然一回头，再次看向沙雕。 “它是不是在看着我？” 有了这种诡异的感觉之后，兰天不敢久留，连忙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连续走了几个小时，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兰天只觉腿脚麻木，连抬起放下的力气都没了。 此时此刻，他早已越过了长长的分割带，走到了隔离区的边缘。 四处散落的垃圾，疯狂生长的杂草，还有一栋又一栋荒废的大楼，这些无一不警示着兰天，前面，就是天灾肆虐的地方。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原来的那些人吓得躲到了天上啊……” 兰天越靠近越觉得心惊，好几次他都想放弃，回去算了。 可是想到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友，此时也许已经离开了自己，他还是心一横，硬着头皮，继续使唤着可怜的双腿，一步步前行着。 可半个小时后，他被眼前的一幕拦住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苍茫的大地，被拦腰撕裂，一道漆黑得深不见底的沟壑，像打翻的墨水一样，向着两边尽情蔓延，放眼望去，它宛若接通了天空一般，找不到尽头。 沟壑又太宽太宽，即便是兰天生平所见到最长的桥，也无法连接沟壑两岸。 在这沟壑两边的峭壁上，悬挂着无数碎裂的楼房，还有数不清的粗壮树木。 它们就像天生扎根在峭壁上一般，形成了两片垂直于地面的荒芜森林。 兰天呆呆地往里面一看，竟觉得峭壁上的树林中，暗藏着千百只凶狠的眼神，正直直盯着自己。 恐惧之下，他下意识连连退后了几步，一不小心被绊倒，整个人摔坐到了崎岖不平的地面上。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兰天姑且可以不去思量这个问题，但看着这道又长又宽又深的沟壑，他怀揣了一夜、捂得发烫的脆弱愿望，仿佛也随着他这一摔，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3.十二生肖 “此路不通。”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兰天不得不承认，他白来了一趟。 心情一沉之下，他原先努力忍耐的困意和疲惫，瞬间爆发出来，开始动摇他的意识。 兰天无法继续思考了，他摇晃着挪到附近一张被随意扔在地上，只剩两条腿还落满了灰尘的沙发上，整个人往衣服里缩了缩，然后就这样昏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午后，等到肚子敲锣打鼓地抗议时，兰天才木然的睁开双眼。 “哦，失败了啊。” 迷茫了三四秒之后，兰天就理清了思绪。 他勉强站了起来，强压着内心的失望，也没有勇气再去看沟壑第二眼，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返回了。 期间，再次途经巨坑时，他也没细看，粗略地扫了一眼之后，继续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往家中赶。 直至天空再次昏暗下来，他才狼狈地走进自家小窝。 兰天到家之后，趁着锅里的粥还没熟，洗了个热水澡，但饶是如此，等他吃完饭上床的时候，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一阵滚烫。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生病了。 自打十二年前，天空都市的彻底完工，地面上有权有势的人一点点迁徙到上面，地球上的资源也一点点倾斜，全都运输上去。 教育师资，科研技术，医疗水平……但凡是人类最需要的，无一不从地面上人们的视线中，一点点失去痕迹。 事到如今，像兰天这般潦倒的家庭，连发烧感冒，都视若大敌。 买点药打两针的钱，兰天都轻易不舍得拿出来。 “在找到工作前，能省则省，希望喝点热水，再睡一觉能好吧……” 怀着简单的期盼，兰天再次合上了双眼。 可第二天，他就后悔了。 “病情加重……” 看着体温表上快到顶的红条，兰天苦涩地喃喃道。 搁在以前，徐倩知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吃药，甚至不惜坐着轮椅过来，亲手照顾他。 可现在，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咀嚼着病痛。 “还是买点药吧。” 为了避免小病成大病，兰天咬咬牙，终于从枕头下面抽出了几张为数不多的钞票，去了一趟药店。 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个小羊沙雕，制作得极为精美，栩栩如生，若是带回来给熟人看看，说不定有些腰包富裕的，愿意掏些小钱把它买下来。 把他炒掉的刘总，就挺喜欢这些。 兰天也不贪多，能补上买药钱的空缺，让他多几天的时间找工作，便心满意足了。 念及此，兰天到家吃了药，又添了几件还没来得及洗的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便再次朝着巨坑出发。 好在巨坑不远，只消一两顿饭的时间，他就到了。 可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坑底的小羊沙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活灵活现、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骏马沙雕！ 看着这匹骏马，兰天两眼放光。 他绕着它走了两圈，细细打量了一会，找了个合适下手的地，然后，用力那么一抬—— 嗬，真重！ 兰天又试了两下，发现这个不过一米见长的小马沙雕，仍然纹丝不动，便无奈放弃了。 “这么小的玩意，能有四五百斤？” 兰天靠在上面歇息的时候，有些不信邪地自语道。 要知道，以前在工厂做工的时候，他跟丁哥俩人，能把两百多公斤的玩意，硬生生抬到仓库里。 就算是病了没啥力气，连动摇一下都做不到的话，那起码也两百公斤以上吧？ “可惜，能搬回去就好了。” 既然人家扔到荒郊野外，兰天下意识，就把这玩意当成无主之物了。 又打量一番，觉得这玩意确实能买个不错的价钱，兰天考虑了会之后，决定先回去找点称手的工具，再来试试。 而这一来一回，又到下午。 在想尽一切办法，折腾完毕之后，兰天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骏马沙雕，重量起码在一吨以上！ “以沙子的密度，这个大小，怎么可能这么重？难不成里面包的都是金子？” 兰天咋舌不已。 可惜他试了，家里那把菜刀砍了几个缺口，都没把这沙雕的外表破坏哪怕一点。 “昨天是羊，今天是马，明天……会不会换成蛇？” 实在拿这座沙雕毫无办法之后，兰天开始了联想。 他打算明天再来一趟，如果马儿还在，他就花点钱，租一辆吊车过来试试，应该能回本；如果不在，换成小蛇，他说不定就能轻松带回去了，到时候也血赚。 考虑到这，兰天鼓励下自己尚未痊愈的身子，在夜色降临之前，赶回了家中。 翌日，当兰天满怀期待的过来时，发现果不其然，骏马变成了小蛇！ “沙雕在按照十二生肖的逆顺序替换！” 原先只是猜测，没想到却成真了，兰天看着那两指粗细，两臂长短的蛇形沙雕，顿觉满心欢喜。 可当他伸手抓住小蛇的时候，一心的欢喜就像踏空了阶梯，一下子跌没了。 沙雕，仍旧纹丝不动！ “不科学啊，就算是条纯金打造的蛇，我也不至于抬不动啊……” 兰天虽然没上过学，但爷爷捡的那些书，他都翻来覆去的看过。 所以他知道，金子已经算金属里密度较大的了，可饶是以纯金的密度打造这条蛇，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扛回去。 “如果它真如此重，别人是怎么替换的？” 他随之思考，越想越不对劲。 最后，兰天决定，到附近的一幢无人居住的旧楼上蹲着，用爷爷五年前捡的只剩一半的单筒望眼镜，好好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最初他是想直接在坑里面蹲点，可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替换，大冷天的，他的病还没好…… 总之，虽然是旧楼，但好歹还有两扇窗户，躲在角落里，不必他家里的条件差多少，是更好的选择。 就这样，丢了工作、百无聊赖的某个年轻小伙子，带着一身病，一门心思钻到沙雕这件事上了。 没办法，实在是好奇的紧，沙雕又神奇，这才让他一时间忽略了找工作这回事。 …… 等裹挟着一床被子，外带拎着一些吃喝的玩意，走到旧楼下后，今天又过一半。 说来有趣，天空都市建成后，地面上居民的各项生活条件下降了很多，但原先称得上重中之重的住房条件，却是不降反增。 数不清的豪宅空了出来，许多原先还人满为患的高楼大厦，更是没了人烟。 多数的普通人，没有能力前往天空都市，但可以随便在这些无主的豪楼里落户。 这不，像兰天眼前的电梯房，都没人稀罕了，他现如今住的双层小楼房，自从徐倩搬走以后，就他一户了，可比这舒服的多。 不过，其实这里也不差。 兰天瞥了一眼荒废的电梯后，果断开始爬楼梯。 在这期间，他逐层找合适的高度，以便观察，然后他发现，不少房间还遗留着精美的装潢，论内饰，可把他的小窝，甩了七八条街。 啧啧称奇的时候，兰天喘了两口气，然后驻足在了十八楼。 他把房间内的大床推到窗边，铺好被子，又拉上窗帘仅留一条小缝，便开始一边休息，一边仔细观察。 在这段无聊的时间内，兰天犹豫了会之后，向徐倩拨了个电话，却发现是空号。 看来，徐倩已经抵达了天空都市，并因为某种缘由，和地面上彻底断了联系。 兰天放下手机后，虽略有失望，但也不意外。 毕竟这十几年来，他还没听说过，谁跟上面有联系，能具体了解到上面的情况呢。 “把这几本书看看吧。” 最后，兰天翻开了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带来的几本书。 这些书的内容比较晦涩，有的属于古典文学，有的撰记着科学领域的一些知识，实在不是兰天这种半吊子，能彻底搞懂的，当然，用来打发时间却是足以。 就这样，兰天翻两页，再举着望远镜筒看两眼，直到天黑。 此时已经没办法继续看书了，他只能傻呆呆地用望远镜直直盯着巨坑底部，然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这种单调枯燥的动作，很容易令人犯困，因此，尽管兰天一再提醒自己打起精神，却还是在过了零点不久后，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惊醒的时候，天色虽然暗着，但却已经将近四点了。 看完时间，兰天立刻放下手机，用望远镜对着坑底一看—— 此刻，月色皎洁，仿若将巨坑映照出一池清泉，凭借于此，他虽不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坑底之物，但从它的大小看来，绝对不是昨天的小蛇沙雕！ “窝成一小团，不像是一条龙，会是什么呢？” 疑惑之下，兰天也没了困意，当即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快步跑到了巨坑内。 “兔子！” 他看清之后，心头一惊。 “为什么直接越过了龙，难道是因为，现实中并没有这种生物吗？” 兰天猜测间，双手齐上，抓住了这仅有巴掌大小的兔子沙雕。 果然，还是不能动它分毫。 “偏偏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换了，我还就不信抓不住你了！” 兰天那叫一个郁闷啊。 他回想了下，发现这几次生肖的轮替，貌似都没在白天发生。 于是，他拿定主意，今天白天好好睡一觉，等养足精神了，卯足劲，专门在夜里蹲点！ 说干就干。 兰天回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睡了个回笼觉。醒来之后，他随便吃了点东西，顺便确定沙雕一直都在后，便再次躺到床上。 因为睡前吃了药，前几天也确实累着了，所以这一睡，直到深夜十点，吵闹的闹钟吆喝着，他才从黑暗中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便死死盯着坑底，再也不移开视线。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巨坑旁边，终于被兰天逮到了动静！ 4.生肖有猫？ 只见巨坑边上，忽的飞驰来了一道摩托车的轮廓。 而其主人，貌若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摘下头盔，落下长发，毫不犹豫地跳进坑底后，似乎在对沙雕做些什么。 兰天细细凝视了半天，却因为距离过远，以及对方背对着自己的原因，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动作，一时间，他急得直跺脚。 又过了一会，眼见着女人轻跳几步，如蜻蜓点水般，十分轻松地回到车上，就要离开，兰天再也按捺不住，扔下望远镜，打开手机电筒，呼哧呼哧在夜色中奔跑起来。 遗憾的是，他的病情始终没有改善，拖着软趴趴的身体，过了好久，兰天才面色苍白着站在巨坑边缘。 “已经更换了。” 眼见着一匹威猛无比的虎形沙雕，好似美梦被惊醒般，凶恶地盘卧在坑底，兰天深感一阵头疼。 “我还就不信了！” 伴随着内心的股股挫败之感，兰天不信邪的劲头紧随着涌现出来。 他骑在老虎沙雕上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次对方来的时间是两点，那么下一次，在两点之前，我把手机藏在附近，并打开录像功能，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兰天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事的迷，明天就该大白了。 他倒是也考虑过自己亲自蹲点这回事，可一来，他害怕自己被人发现，使事情不那么顺利；二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靠近巨坑，让他很不舒服，离得越近，身体越虚弱，所以，姑且放弃了这一想法。 如此这般，兰天就又准备了一天，迎接来了次日的凌晨两点。 在一点五十的时候，他把手机录制功能打开，然后藏在正对着沙雕的石块里，并用泥土掩埋了一下，尽量避免它被人发现。 尔后，想着二十分钟应该就可以搞定，兰天便没回到楼上，而是稍稍走远了一些，藏身在千米外、半米高的一大片野草中。 他等啊等，也不敢乱动，过了十来分钟，的确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按捺住激动，兰天本想等到动静彻底消失，再起身去拿手机。 但许是夜风太大，加之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等着等着，突然脑袋一歪，竟直接昏迷了！ …… “星主大人，区区一颗小行星上的人类领袖，值得你付出如此报酬吗？” 朦胧的梦境中，兰天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一旦他死，地球也将彻底消亡，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某道威严庄重的话语，回答了他。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可言？” 他似乎本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意外之外，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我想……” 宛若帝皇般的声音，逐渐模糊，逐渐远去。 …… 天空上难得的明媚阳光，在赶走了漫天的阴霾之后，一股脑砸在了空旷的荒野之中。 其中，兰天昏倒的草地里，也被扣了满满一大盆的金灿。 它们毫不畏惧的钻进草隙间的深处，即便被锋利草芒割得碎裂、绞成斑点，光芒还是拼尽全力落在了兰天的脸庞上。 许是久违的温度太过炙热，昏迷至今的某人的眼皮动了动，片刻之后，彻底睁开来。 “咳咳！”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兰天只觉自己好似好几天没喝过水一样，嗓子都快干冒烟了。 他揉揉脑袋，皱着眉毛咽了几口唾沫，才觉得自己勉强还像个活人。 折腾了半晌，兰天总算回想起自己昏迷前，把手机丢在老虎沙雕前录像的事情。 想起这件事，他赶忙强撑着身体，晃晃悠悠走到了坑中。 此时此刻，坑底的的生肖沙雕，赫然已经换成了老鼠！ “是多睡了一天，还是又跳过了？” 疑惑间，兰天姑且试了试，发现自己连这半个拳头大的老鼠沙雕，都撼动不了。 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扒出来，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停机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缓缓回到了较远的家里，把手机充上电，顺便把厨房里边仅剩的食材全都炖了，借此抚慰下接近干涸的肠胃。 说来奇怪，兰天在坑边的时候还觉得要死要活，一回到家里，顿时觉得好了许多，百病缠身的身体，仿佛也只剩下了发烧感冒。 “果然睡了不止一天呐……” 手机开机，一看时间，兰天基本可以确定，自己错过了牛形沙雕的轮换。 不过下一刻，他又兴奋不已。 “虽然手机关机了，但录像录完四十分钟的时限后，已经自动保存了，这下，我总该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把沙雕带走的了！” 激动间，兰天点开了录像。 “沙沙……” 录像安静了几分钟后，镜头中，出现了一道强壮的身影。 等这人蹲下来，摩挲这老虎沙雕时，兰天终于能清楚地看到，这个体格强壮的男人了。 来人仿佛过着盛夏一般，穿着三分短袖，暴露出手臂上，那结实的块状肌肉和根根鼓起来的血管，显得魁梧骇人。 再看他的脸，眉粗鼻高眼大，给人一股狰狞之感。 在他厚厚的嘴唇间，夹着一根烧到一半的香烟，烟雾缭绕下，配上他威武的模样，还真让兰天觉得，这人跟老虎沙雕颇为神似。 “当初是图个逍遥自在，才留在了地面上，没想到啊，那群人赶尽杀绝，根本不给我们活路，逼得我不得不接下任务，前往天上。” 壮健的青年男子，咬着烟蒂，嚼着恨意，喃喃自语。 他双眸带着别样的感情色彩，紧盯着沙雕，似与其交谈一般。 “砾偶啊砾偶，现在我把自己的血液喂给你，而之后，我又要借你手，沾染多少鲜血呢？” 说着，男子嗤笑一声，径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叠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让争先恐后涌现出来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沙雕之上。 兰天仔仔细细盯着这一幕，可能是因为像素不好的原因吧，他总感觉这人的血跟普通人的不一样，殷红颜色中，好像掺杂着缕缕银辉。 片刻后，那些银辉更明显了，它们好像在绽放着光芒，然后—— 镜头“刺啦”一声，变得花白。 “怎么关键的时候看不见了？！” 兰天急了，扯着进度条拉到末尾，才终于见最后几秒，画面正常了。 只是此时此刻，男子和虎形雕像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憨厚沉重的老牛沙雕。 …… “总而言之，要把血液涂到沙雕表面，才能带走它吧？” 看完录像，思量了半天后，兰天认为值得一试。 他掏出前些天生砍沙雕，导致刀刃卷了、缺了的菜刀，用磨刀石磨了足足半小时，待其重现锋芒之后，便用布包着，揣进了怀里。 然后，他怀抱着一股决心，悍然出门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在乎再没有资金来源，就要上街讨饭这件事，而是把一门心思，放在了与沙雕决斗上面。 年轻人不讲理一般的执着，此刻终于在年少老成的兰天身上体现。 而将他一手抚养大的爷爷，或许，会更喜欢现在的他吧。 …… 轻“嗤”一声，兰天在左手食指的指肚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只见红彤彤的血液，伴随着“嗒嗒”声响，砸落在了老鼠沙雕上，晕开了一片又一片的猩红。 这一瞬间，兰天感觉老鼠似是活了一般，那无神的双目中，传出了两道嫌弃的视线。 但转而，还容不得兰天深思，他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沙雕中爆发出来，朝着他直直突袭。 可奇怪的是，这吸力，仿佛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它向兰天索要的，是意识，是灵魂。 兰天没由来的一阵恐惧，他下意识就要抗拒。 在这一番拉扯之下，某一时刻，兰天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倏然消失了大半。 就如同原原本本的他，有半个灵魂，被拽出了身体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兰天害怕之下，生疏地控制这身体，远离了沙雕几步，便再也没了余力。 慢慢的，天黑了，但兰天仍旧处在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 在他的无可奈何中，凌晨两点，终于到来。 “咦，这里居然有外人！” 一道干涩嘶哑的声音，大概是被兰天的存在吓了一跳，忽然远了三分。 估计是来人一惊，退后了几步。 片刻后，见地上的这人一动不动，嘶哑声音的主人，终于还是接近，踢了兰天一下。 “中诅咒了？” 他恍然间，嘀咕出了声音，“带砾偶来的那位大人，为了不让普通人靠近这里，施加了诅咒，常人沾染，应该会觉得十分难受，从而恨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这小子，怎么会中诅咒这么深，甚至晕倒在这里呢？” “难道他发现我的砾偶，想要带走？” 这人有了猜测，却也无法证实。 索性，他也不再理会兰天，径直看向鼠雕。 奇异的是，兰天之前在沙雕上涂抹的血迹，此刻在上面，再也找不到分毫！ 这时候，兰天表面上晕倒，但模糊间，还能对四周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 可惜，与老鼠沙雕有关的这人，不似老虎那个多愁善感，什么话都没说，抹了血就走人。 兰天竭尽全力，察觉到沙雕似乎窸窸窣窣地化成了一抔细沙，融进了来人的体内。 “太神奇了吧？天空都市的东西，已经这般不可思议了吗？” 他震惊了。 紧随而后的，就是后悔。 “刚刚我不该抗拒的……” 兰天唉声叹了口气，他或许，与成为天空都市成员的机会，擦肩而过了。 十二生肖已经轮替完毕，后面，大概没有了吧。 正惆怅着呢，一道宛如水杯放在桌面上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兰天拼了命地虚眯着双眼，总算看清楚了原先沙雕所在之地，新出现的一件东西—— 一只猫。 5.来自天空的任务 “十二生肖里，有猫吗？” 看清楚猫咪沙雕后，兰天先是一愣，转而心中狂喜。 “管它呢！只要得到它，能与天空都市牵连，什么原因都无所谓啦！” 带着如此想法，兰天立刻开始使唤自己的身体。 然而让他苦笑连连的是，身体好似他人的，压根不理他。 无奈之下，兰天就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一点一点挪动着。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他才爬到了沙雕之前。 然后，他放弃了把收起来的菜刀再度拿出的想法，而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将食指上的结痂撕掉，让它一点点沁出了血液。 兰天就这么颤颤巍巍，举着手指，将血粘在了猫形沙雕上面。 这猫似乎跟老鼠不同，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厌恶。 它懒懒散散的模样，凝固成了一股惬意，看得兰天，也骤然轻松很多。 而随之，从它身上弥漫升起的吸引力，也不像先前一样，主动而粗鲁。 它给兰天一种奇妙的感觉—— “来不来喵？” 它似乎在发问。 兰天有了教训，自然没有拒绝。 在他同意的那一刹那，他的意识不再像半埋在泥土里的老树一样，动弹不得了。 他没了束缚，他游荡在空中，然后从小猫那里觉察到了召唤，便一头钻了进去。 ……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巨坑附近，忽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天都快亮了，狩能卫队已经开始行动，如果在这时候散发能力波动，被他们察觉到的话，即使老爷出手，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的！” “还不都怪你磨磨蹭蹭，你要是肯早点同意，几个小时前，我们就已经把砾偶弄到手了。” 回答先前话语的是一位女子，她的声音清亮，在寂静的荒地上，毫无顾忌地响彻开来。 “我们本该明天凌晨两点过来，所以我才……” “管家，你也不想想，明天中午就是十二生肖砾偶聚头的时候，我不事先拿到手感受一下，到时候因为生疏失败了怎么办？” 女子打断了老人的话语，理直气壮地说道。 “唉，小姐你根本就不想参与到天空都市的争斗中，你说这话，该让我如何相信呢？” 老人无奈道。 “信不信由你，我先来瞅瞅，真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说着，她就一跃到了巨坑中，露出了微胖的身姿。 “呀，这怎么有个人！” 可爱的小胖妞原先顾着跟自己的管家说话，没在意坑内，直到进来后，才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 而本该坐落于坑底的猫砾偶，此刻也浑然不见了踪影。 疑惑之下，小胖妞翻了翻男子的身体，注意到他怀里包着的那把刀，以及结痂了的手指。 “看样子，不像能力者，可普通人，也没法把砾偶收起来啊……” 她越瞅越迷惑，戳了两下男子，发现他一动不动，便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到来，同样有些不解的高瘦老人。 “你看，我们来晚了吧，再早些，说不定就能得手了呢！” 小胖妞抱怨道。 而老人却不信她，见自家小姐都没怎么掩藏神色中的喜悦，他缓缓摇了摇头，然后思索着开口道。 “使者大人，已经分配好了砾偶归属，怎么会擅自允许别人插手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胖妞懒得伪装了，十分轻松地说道，“那家伙发现了一个非常适合猪砾偶的人才，便自作主张，将原本给我的砾偶，直接给他了，他随意补偿给我一个猫之后，便忙着猪猪的事情，根本就没关注这边。” 说着，她耸耸鼻尖。 “就扔一个不轻不重的诅咒，切，糊弄谁呀！” “哎，小姐，不可对使者大人无礼。” 老者神色严肃，翼翼小心地看了下四周，然后认真警告道。 “哼，跟老爸做了交易后，却又擅自把我最喜欢的小猪给了别人，还不许我说两句吗？” 表面上气呼呼，但小胖妞似乎也有点害怕对方，终究还是小声说话。 末了，还不忘给自己个台阶下。 “算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去那遍地都是怪物的地方，这次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把这人带回去，给老爸一个交代，他就不会再撵我走了吧？” 闻言，高瘦老人一阵苦笑。 “老爷是为了你好，才……罢了罢了，上面也确实复杂，小姐就这样待在地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人思考清楚后，自觉的走上前去，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轻松松拎起了一个成年人。 然后，两人就此干脆离去。 而他们始终都未曾在意，散落在他们脚下，颜色比普通尘土稍微鲜亮些的沙砾。 这些，正是兰天。 “为啥、为啥我的意识，一进入他们口中所谓的猫砾偶，这玩意就散开了呀……” 兰天欲哭无泪。 二人所说，他都听得清切。 毕竟，虽然变成了一地沙子，但意识好歹还算清醒。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形态，似乎比原来病恹恹的身体，还要轻松一些。 就是……难以动弹。 不过兰天倒也没慌，因为在猫砾偶中，他能隐约感受到，在空气里，存在着稀薄的淡银色光点。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像水中小鱼一般，在空气中肆意地游动着，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似乎对碎落的猫砾偶感兴趣，融进了这具身体之中。 伴随于此，兰天发现自己对沙砾的掌控力明显增强。 他相信，很快自己就能再度凝聚完整的猫砾偶，从而可以大展拳脚。 “不过……” 可兰天终究还是有些迟疑，“之前的那些人，似乎都是用自己的身体收纳砾偶，而我却弄丢了身体，莫非，是因为我不是他们口中的‘能力者’的原因？” “事到如今，我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吗？” “万一不能，以后跟徐倩重逢，她能接受如今的我吗？” 拜无法动弹的现状所赐，兰天开始胡思乱想。 他脑海中的焦虑，交织一起，压在心尖，令他难受。 可随着时间的流动，越来越多的光点钻进他的体内，兰天能明显察觉到，自己乱糟糟的情绪，在越来越明亮的银光照耀下，逐渐平息下来。 就好像火堆上浇了一盆冷水，火灭了，苟延残喘的小火星，也慢慢黯淡下来。 这让兰天有了点兴趣，开始研究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的是，就连这点兴致，似乎也伴随着光点的增多，而逐渐熄灭。 最后，兰天只是单纯地清点着光点的数量，借此打发时间。 “好像六分钟才能积累一个光点。” 兰天通过数数，计算出了光点进入身体的频率。 “一天能积攒二百四十个光点，而且光点似乎在相互接近，不知再多点，会不会发生什么……” 在兰天的翘首以盼中，他终于迎来了第一百个光点。 只见这一百极小极小的光点，原先还相安无事，此时却不约而同地挤在一起，合体成了略大一点的光球。 “或许一百个光球聚集在一起，还会出现别的变化，可惜，短时间内看不到了。” 兰天粗略算了下，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 当体内出现三个光球之后，虽然有点无聊，但兰天仍旧是精神奕奕。 而正值他细数着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碎的响声。 兰天登时紧张了起来，伴同着他情绪的变化，他那散落一地的沙砾，立刻以某个中心凝聚，不一会，便重现了一只活灵活现、且能活动自如的猫咪沙雕！ 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兰天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体内那三个光球的其中一个，一下子黯淡了不少，他有种直觉，若是光球完全黑暗，应该就会彻底消失了。 “哟，猫，你果然在，看来跟我想的一样，既然是最后一个，那干脆就不离开了。” 尖细的嗓音，从兰天背后一跃而出。 兰天回头一看，发现并不是人类，而是昨天还见过面的沙雕—— 鼠。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回啥，索性脑袋一歪，换了一个地方蜷缩成一团，不理对方。 鼠砾偶见此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一声，半个身子钻进石块里，也一声不吭。 两人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见一只兔子沙雕，轻灵地从巨坑上跳了下来。 它注意到了猫和鼠，迟疑了片刻后，也与二人拉开距离，找个地方单独待着。 只是它的位置，距离兰天稍近一点。 又过没多大一会，兰天最先见到的小羊也来了，紧随其后，其它生肖也都陆续聚集在坑底。 一个小时后，除了龙和猪，其它生肖尽皆到齐。 “嘿嘿，这只猫与我们不太合群啊，听说，龙被某个有背景的公子哥抢走了，所以额外补充了一只，不知是真是假……” 猴砾偶见在场的都不言不语，率先开了口。 只是他的话语中，意有所指，且恶意居多。 兰天一听，有些意外，毕竟这猴子话里的内容，似乎跟昨天的小胖妞，说的不太一样。 蛇砾偶瞥了猴子一眼，又看了看兰天，“嘶嘶”抽动了下蛇信，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阴恻恻一笑。 倒是距离兰天最近的老虎，白了猴子一眼。 “呵，瞧你身上的精神波动如此微弱，恐怕是担心自身受损，没敢投入太多的联系，来操纵这具砾偶。” 虎砾偶顿了一顿，不屑地说，“就你这种胆小鬼，也敢教训我们猫科动物。” “我开个玩笑而已，虎哥别介意哈。” 闻言，猴子顿时脑袋一缩，怂了。 不过他也心知，猫砾偶身上的精神波动，确实很强，甚至可以说是全场最强了。 但这也正是他觉得猫很蠢的缘故。 要知道，砾偶只是傀儡，是他们这些能力者，用来辅助的道具而已，投入太多精神力，万一被人毁掉，岂不是让自身也元气大伤？ “那只猫太蠢了。” 猴子再度不屑，老虎他得罪不起，那只软趴趴的猫，想必厉害不到哪里去，他才不怕。 “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琐事，我们更应该关心下试炼和任务吧。” 见场中有些小摩擦，憨厚模样的牛砾偶开口了，他的嗓音沉稳镇定，给人一种安心和信服感。 “虽说在即将到来的试炼中，我们是竞争关系，但听说天空都市的任务不是那么简单，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必然有合作的时刻，所以，现在还是不要闹那么僵吧。” “请问，是什么任务啊？” 瞧着老牛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兰天略一沉吟，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谁知，当他问出声后，其他人纷纷以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6.意外频生 “据我所知，管理人在挑选、分配砾偶的时候，应该明确地说过相关事项。” 兰天的话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为了不让众人再次闹起来，老牛率先瓮声瓮气地问道。 它那铜铃大的眼睛里，虽然满是温和，但一闪而过的质疑，仍令兰天心头一颤。 这种眼神兰天见过好几次，大多数的情况下，他随后都被老板列入了下岗名单，从而丢掉饭碗。 而多亏于此，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实不相瞒，我原先并没被选中，来掌控这个砾偶。” 兰天先是以退为进，弱弱说道，随后将满心的无奈和郁闷，都散乱地摆到可以微调整的脸上，变作了表情，还有一部分补充进语气中，“可我家主人，本就因为厌倦上面的纷争，而对成为猪砾偶有所抗拒，加上管理人，私自将猪砾偶交给了另一位好苗子，她不怎么喜欢作为补偿的猫，所以，就让我来顶替。” “因此，在短促的时间里，我只得知了掌控砾偶的方法，而没有了解更具体的事项。” 兰天照着家里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强权迫害、被他人欺凌的小人物，它可怜巴巴的模样，搭配上猫咪独有的脆生生语气，还真唬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尤其是想到，这猫居然往在砾偶中注入了这般多的意识，部分原先对此有所怀疑的生肖砾偶，此刻反倒更相信这番言论。 就连猴子也觉得猫的威胁性小了很多，懒得再去针对了，于是，它眼中的蔑视，又浓重了不少。 “哈哈，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个小胖妞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正当众人慢慢选择相信兰天的话语时，似从云层上跳下来的高昂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兰天随之看去，立刻发现巨坑边上，竟凭空悬浮着一个人，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不对，不是人，他也是砾偶！” 身为同类，兰天一眼认出，对方只是一具人形砾偶。 “原来也有人形的么！” 察觉到这件事，兰天顿觉惊喜。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以后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完全可以换一具人形砾偶，来回味下身为人类的感觉。 “见过管理人。” 除兰天外的所有生肖砾偶，纷纷尊敬喊出声，向来人表达了敬意。 而待他们的安静下来，俊朗青年相貌的管理人，才俯视着他们，笑眯眯地继续开口道，“小猫咪说的没错，我之前之所以特别给出了这第十三个砾偶，正是因为遇到了个好苗子，将猪砾偶赠给了他。” “我也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们，对方在砾偶方面的天赋，远超你们，甚至引起了上面某些大人物的重视。所以，我的本体，已经带着猪砾偶返回了天空都市，接下来的试炼，只等龙到达，便由我这砾偶之身见证，在你们十二位之间，正式开始。” “无需等候，我早就来了，只是不愿意跟这群滥竽充数的家伙们呆在一起而已。” 管理人的话音刚落，如同对着扩音话筒说出的洪亮话语，便响彻在四周。 紧随于此，一条十数米长的东方龙，高傲的从不远处飞到众人身前。 它的模样，与许多书籍记载的极为相似，看来制造砾偶的人，可能是根据传说，创造了这具龙形砾偶。 总之，看起来威武不凡。 当然，这改变不了他的话语令人不快这个事实，只是大家迫于气势，都忍耐着，没人愿意招惹它。 事实上，管理人被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面色也是一冷。 但在想到了某件事情后，他笑呵呵地摇摇头，便不再与这条傻龙计较。 “既然人已到齐，我就直说了，所谓的试炼，就是从你们十二位中，挑选出三位，去执行天空都市的任务。” 管理人目光扫过众人，期间，着重看了兰天一眼。 “任务我之前大致跟你们提到过，但事到如今，通不过训练，也就没机会再接触到那件事，所以，小猫咪，你得努力一把，如果能进入前三，我会再详细跟你说一遍。” 他的目光柔和，还带着三分鼓励，但也不知为什么，兰天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此也只是缩缩脖子，没敢回话。 “嘿嘿，管理人，你要三个，但如果有人在这场试炼中，把其它的都干掉了，那该怎么算呢？” 龙砾偶高扬着脑袋，虚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这番话，似乎并没有出乎管理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俊俏青年样子的砾偶，笑容挂在嘴角，道，“那个任务，不需要弱者呢。” 他的话语刚落地，全场的气氛，霎时凝结住了。 “不好！” 虎砾偶意识强大，且经验丰厚，它立刻反应过来，某人利用背景抢走龙砾偶参与进来，其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独享那个任务。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 灭掉所有人！ 它反应过来之后，对着兰天的方向就是一吼。 “快跑！” 说完，便率先扭头跳出了巨坑。 同一时刻，兔蛇猴也机灵的飞窜了出去，即便是看起来老实忠厚的牛，也挥舞着蹄子，迅速离开。 兰天虽然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确切地感受到了危机感。 于是他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对他挺好的虎砾偶。 然后他就见龙砾偶狠狠一甩尾，在空气中拨出一道恐怖的气波，朝着原先众人的所在之地砸去。 羊、狗还有鸡砾偶登时被碾压得粉碎，骏马狂奔着，总算是在牺牲了自己漂亮的马尾之后，秃着屁股成功逃出生天。 至于最小巧的鼠砾偶，兰天没注意到。 面对此情此景，他已经快被吓傻了，除了逃跑，别无他念。 “千万别被那家伙攻击到。” 见同为猫科动物的兰天跟着自己，虎砾偶好心提醒道，“我们只是‘丁类’砾偶，是砾偶最底层的存在，甚至不具备核心，因此，一旦因巨大的外力粉碎，入驻其内的意识和能值都会被击溃，虽然不至于让本体死亡，但在砾偶中的‘我们’，却是死定了。” 兰天一听，都快哭了。 “你们只分出了一部分来操控砾偶，可我分明记得，我自己全部的意识都被拉进来了呀！所以，我被干掉就彻底玩完了？！” 惊恐之下，兰天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没多一会，他就追上了老虎，甚至还比对方稍快一点。 这让虎砾偶错愕间，也是一笑。 哈，小猫咪注入了那么多意识，一旦被干掉，或许会痴呆也说不定。 不过想想后，他察觉到自己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便不敢分神，竭尽全力提高着自己的速度。 可让二人绝望的是，龙砾偶途中又拍死了蛇和马之后，竟不管速度较慢的牛，以及速度最快的兔，反倒先朝他们追来。 “看来是我刚刚那一吼，招惹了仇恨，加上我们又一起……” 虎砾偶蔫了，感觉自己被针对。 “我们还是分开跑吧，这样你逃生的几率比较大。” 看着愈发接近的龙砾偶，老虎如此提议。 “就算被干掉了，我还是会想办法上天，如果有缘，以后再见。” 见兰天没反应，他索性留下一句后，朝左侧改变了方向，就要飞奔而去。 正值此时，一道漆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龙砾偶。 “彩虹球一点颜色都没有，你呀，是深度感染的能力者呢。” 她附倒龙的脑袋边，声音如泉水击石、叮咚，风拂杨柳、簌簌，实在悦耳。 可语气中的冰冷感，连身为砾偶形态的龙，都觉得一阵凉意贯彻全身，令他毛骨悚然。 “狩能卫队！” 他先是骇然一惊，转而竟不再追逐他人，反倒开始了逃跑，并一边大声嚷嚷，“你不能杀我！我老师是天居的人！” 他恐惧的模样，令兰天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虎砾偶也不再逃窜，他半绝望半解脱地对兰天说，“他如此强横，估计在龙砾偶注入的意识都过半了，面对狩能卫队，他逃不掉，他的本体要么成为白痴，要么变成植物人。当然，我们也逃不掉了。” 说完，虎砾偶放弃了挣扎，一副等死的样子。 正如他所言，狩能卫队的成员，压根没理会龙砾偶的话语，三下五除二，便干掉了原先还耀武扬威的傻龙，将其活生生打成了漫天沙尘，随风而去。 紧跟着，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急速地降落到二人身前，并亮出了手心中一颗七彩透明珠子。 在对准虎砾偶的时候，彩珠的颜色，缓缓褪去，七种颜色只留了两种。 “能力者，死。” 浑身黑色运动服的女子，因面有面具，而不露声色，只简单说了一句，便打出一拳。 随后，兰天眼见着，那只粉嫩的拳头，竟隔着虚空，将虎砾偶生生震碎！ 而现在，轮到他了。 7.最大秘密 眼见着彩球对准自己，回想着虎老哥刚刚的惨状，兰天吓得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这般乱世，兰天也算见了不少死人，有的饿死，有的病死，还有的绝望到自杀，按理来讲，只是一具沙雕被拍碎，不该让他那么恐惧。 可眼前这女人的手段，就是让他恐惧。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寄居在砾偶之中，能身同感受，又或许是因为他不像别人，有着退路，总之，担惊受怕的情绪，真实地跳跃上了他的心尖。 一如既往，他体内的光球，开始冷却他的感情。 只要接受银色光芒的照耀，他的恐惧就会淡化，他也许就能如虎砾偶一般，即便绝望了，也能坦然面对。 可是，兰天拒绝。 他不想死。 他想带着爷爷的恩情，一直活下去，活到跟徐倩结婚的那一天，然后到爷爷坟前，让他看看； 他想跟徐倩白头到老，想推着那个轮椅，推一辈子； 他想听小雅叫他一声姐夫，想让胡叔叔认可自己，想让阿姨看到这一切，明白自己的女儿没有跟错人。 他还想找到一份好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能够帮助陈哥、丁哥甚至更多的朋友。 而埋在他的心底处，还有一个愿望，也在此时苦苦恳求着，希望他一定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看是否还有亲人活在世间。 “我不想死。” 当女子口中的彩虹球，开始微微变化时，兰天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甚至险些，叫出了声。 恰逢此时，彩虹球内的的光芒，并不如之前一般，褪去了颜色，反倒愈发鲜艳，闪烁起明媚的色彩。 “咦，你不是能力者，你是人类。” 女子讶然。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类，怎么钻进了砾偶体内。 不过，出于某种缘由，她并不怀疑彩虹球的准确性。 “除了那个人形砾偶我追不上以外，还让老鼠、兔子和猴子跑掉了，真可惜。” 女子脆生生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自己貌似就干掉了牛、龙、虎三只，有点不满意。 不过嘛，今天有额外的收获。 她看向瑟瑟发抖的小猫咪，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随后，她也不管兰天的情绪如何，直接单手拎起他，并抱在了怀里，然后就此疾驰离去。 …… “第三柱、驻西小队成员，伊歆申请进入基地。” 穿着黑色运动服的面具女，穿过了一栋栋无人居住的大楼，抵达了某个废弃的汽车工厂附近。 然后她轻车熟路地绕到工厂的地下停车场入口，推开了沉重的铁门之后，在阴暗空旷的空间内，不带感情地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四周骤然亮起一道彩色的光芒，对着她从头到下细细扫描了一番。 罢了，待光芒没有任何变化后，她的前方，有扇玻璃门亮起了白织灯的光，示意着伊歆过去。 伊歆见通过核查，微松了口气。 她冷静走了过去，将手掌印在玻璃门上，玻璃门立刻打开，暴露出内部如同电梯一般的方形空间。 然后，她又在010的按钮上按了一下，空间立刻微微晃动起来，时而向下，时而往左，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才终于停下。 待玻璃门再次打开后，是一扇铁皮门。 伊歆掏出钥匙，打开锁，进入里面后，立刻反锁，然后小跑进卧室里，才将原先藏在腹部衣物里的小猫，掏了出来。 “你挺听话的嘛，没有闹出任何动静，让我顺利偷偷把你带进来了。” 女子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而且这次，语气不那么冰冷，入耳真叫人舒坦。 逃过一劫的兰天，扭扭身子，想躲过对方一直揉着自己脑袋的小手，却在闪避间，发现这个房间内，四周贴满了颜色发黄的猫咪旧海报，窄小的木床上，也堆了一堆破旧的猫咪毛绒玩偶和玩具。 “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猫啊……” 兰天看得一阵无语，同时才想着，大概自己不是所谓的能力者，又是猫，才逃过了这一劫。 “你怎么不理我，砾偶应该都会说人话呀，是因为你是无能力者吗？” 伊歆将他按倒在床上，不留情地揉捏着他的肚皮。 嗯嗯，虽然手感没有真实的毛皮那般柔软，但也比毛绒玩具好玩多了。 她来了兴致，见兰天不回话，也不停手，像玩不腻一般。 “你、你是谁？” 终于，兰天不堪受辱，战战兢兢问出了声。 “终于说话了。” 听到砾偶以猫声，说出了人类的语言，伊歆顿时眼睛一亮。“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一个人类，会进入砾偶的身体内呢？” “……” 兰天先是没吭声，然后无奈道，“你能不能先停下来，你这样，我没法好好说话。” “好吧。” 女子颇有些遗憾，但总算终止了撸猫的举动。 见此，兰天虽对这个女人有股恐惧感，但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索性，他就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好玩，你一个非能力者，学着他们居然也能附身砾偶，不过，代价就是付出了全部的意识啊。” 伊歆一点就懂，随后她认真道。 “尽管，我对巨坑的来源，了解的不是非常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造成其的原因，绝非天空都市的碎裂。因此，你没希望借那个缘由，去上面找到你女朋友了，更糟糕的是，天空都市上的居民，如非位高权重，很难下来。如果你的女朋友家世一般，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与你相见了……” 一听这，兰天深受打击。 接着，眼前这毫不留情的家伙，居然说，“所以，你以后就以现在的形态，跟着我吧，保证你吃喝不愁，还不用工作。” “不不不！” 兰天都顾不得伤感了，连忙摇头拒绝道。 与其被对方的魔爪操控一辈子，他宁愿变成一只流浪猫！ “那么认真干嘛，你又没有选择权。” 伊歆得意地说道。 兰天顿时耷拉下脑袋。 是啊，要是这女人不愿意，在这所谓的基地里，他根本就寸步难行。 “姑且不提这些，你可以告诉我，能力者是什么，砾偶是什么，你又是什么身份吗？在这个世界上，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为什么好多人逃到了天上。” 事到如今，兰天也不想考虑以后的安排了。 他目前，迫切地想知道，横挡在地面与天空间的最大秘密。 “逃到天上？呵。” 谁知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原先还平静的伊歆，忽然语气一冷，还流露出了些许不善之意。 “是他们，一手创造了灾祸，然后借着‘保护普通人类’的大雅之名，将他们认为的珍贵能源带到了天上。 在他们眼里，那可不是逃跑，而是抛弃了我们才对！” 听起来，伊歆相当气愤。 而接下来，通过她的话语，兰天终于了解到了，那所谓的最大秘密。 原来，二十多年前，数十亿的人类中，因为某种状况，开始陆陆续续发生了变异。 他们能通过汲取空气中的淡银色能量，使自己得到增强，获得某项能力。 后来，这类人群，有了个公认的称呼——能力者。 能力者出现之后，有的自命不凡，到处招惹是非，有的致力研究，想弄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期盼着能力的增强。 就在这时候，能力者们发现了一种东西，能辐射出大量的银色光点，他们欢喜地称其为“源能”。 然而，伴随着他们对源能的了解，能力者们又无奈地发现，源能不仅能使他们日益增强，对其它的动植物，也有变异加强的效果。 于是，灾难降临。 大批接近源能的动植物变异，开始肆意攻击人类，在这场无人意料到的祸患之中，无数无辜的生命就此凋零。 而这，就是天灾的真相。 后来，为了避免这类情况的发生，也为了人类能独享源能，那些能力者组建了机关，建造了十三根万米高的“创生之柱”，并在其上，分别建造了庞大的天空都市。 天空都市，不是单纯的科技产物，而是凝聚了高度智慧以及能力者结晶的划时代作品。 碍于规模，能入住其中的成员，只有能力者以及身份高贵之人。 当然，若是如胡小雅的父亲一般，肯付出财富，也能勉强入驻，只是地位稍低一些罢了。 “能力者们的特性千奇百怪，且他们使用能力时，与很多人类科技相冲突，所以天空都市间的联系，借助于一位很强的大人物的能力特性——‘纸’，而所谓的砾偶，则是另一位强者用来扩充自己势力的手段。” 听到这，兰天恍然大悟。 原来他先前的录像，会有花白的时候，是因为期间对方使用能力了呀。 “我承认，能力者们很强，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手握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们毫不在意的是，伴随着能力的摄入，他们身为人类的感情，也变得淡漠。” 伊歆逐渐轻柔的声音，却是惊到了兰天。 他回想起最初吸收银色光点时，自己的感受了。 确实，就像情感被活生生浇灭了一般。 “以牺牲人类的文明感性为代价，换取凌驾他人的力量，是对是错呢？” 说着说着，她似乎不是在跟兰天交谈了。 伊歆歪着脑袋，看着矮矮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天上的人，大概认为那是正确的吧，而我，我们……” 我们，应该指的是狩能卫队。 “我们更愿意相信，那不是一种进化，而是一种糟糕的异变。” “充满理性，没有任何迷惘，不会为情所困，一切都秉持着最正确、最合理的方式，那就不是人类了呀。” “所以，我们才凝聚在一起，狩猎那些失去情感，不被彩虹球承认的能力者。那些非人的家伙，好好呆在那万米高的天空上，我才不想理会他们，可若是下来，染指地面上的无辜人类……” 言至于此，伊歆的眸子蓦然一寒。 “我定将其，一一消灭！” 8.狩能卫队 她神色中的坚定，让兰天为之一惊。 同时，他有点好奇了。 “听起来，你跟我一样也是普通人，可是为什么，你比那些能力者还强呢？” 伊歆三两下解决龙，又一拳震碎虎的凶悍模样，至今留在兰天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个怪物。 “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小就接受着高强度的训练，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有月神大人的庇护。” 伊歆流露出尊敬的姿态同时，从衣领口处，掏出了一枚内有半个月亮纹章的水晶吊坠。 “我很厉害的。” 她的语气中满是得意，“看见这轮弦月没，这可是一个小队中，精英队员才能佩戴的标志。” “普通队员只是小小弧状的残月，预备队员更可怜，他们的朔月完全是黑色的。而这其中月的圆缺以及明亮程度，代表着月神大人能赐给我们的力量，这种力量与月亮有关，所以我们狩能卫队一般不在深夜大肆行动，而是借机积攒力量。” “呃……” 伊歆的毫无保留，让兰天有些汗颜，他犹豫了一瞬间后，还是开口问道，“我很感激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但连内部的消息都跟我说的话，不太合适吧？” 此时此刻，伊歆之前在兰天内心中留下的冷酷的形象，开始逐渐崩塌了。 这女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怎么感觉傻乎乎的？ “没关系啦。” 伊歆淡定地伸手捏了捏猫咪的脸，相当自信地说道，“听了这么多，你就是我的猫啦，只要永远待在我身边，这些事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全忘了，放我走行不行？” 兰天都快哭了，他收回原来的话，这女人一点都不傻。 “不行。” 伊歆断然拒绝，并继续玩弄某猫。 兰天终于无法忍受，他控制身体局部沙化，然后一个翻身恢复，跳到了墙架的书架上。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呢，伊歆便灵敏地出现在他身后。 “这女人，怎么比我还像猫！” 兰天一惊，索性蹿出了卧室，朝着左手边宽阔的训练室逃去。 “要玩躲猫猫吗？” 伊歆见此，一点也不生气，还十分兴奋道。 她轻轻跳起，抓住门框，一甩就把自己甩到了训练室内，然后还凭借着这股力道，直直地向墙壁冲去，待双脚踮到墙壁后，她再猛一借力，轻而易举地追上了正准备爬上吊灯的猫某人。 “你多余的动作太多啦，而且，行动没有计划，这可不行。” 将兰天又按在怀里玩耍了一番后，伊歆认真教导。 兰天看似放弃了挣扎，实则听进去了。 “这家伙居然敢看不起一只猫，哼，等着瞧吧！” 在刚刚的跳跃中，兰天发现了猫砾偶的另一种神奇用法。 他先不暴露出来，等那次这女人疏忽大意的时候，他一定要趁机逃走！ “我该去汇报任务了，你把我的衣服洗洗。” 说着，伊歆也不管身为男性的兰天的视线，将身外的黑色运动服脱掉，露出了仅仅被轻薄布料掩盖的柔美曲线。 “我是一只猫啊！” 兰天表示强烈抗议，并看也没看正在换干净衣物，准备出门的那个女人，开始思量自己该如何充分利用训练室。 “真不听话！” 伊歆有些沮丧，但还是勾起了嘴角，“不过，还是好可爱。” 过于喜欢猫的她，大搞已经没救了。 …… 明亮的大厅内。 “队长，逃走了四具砾偶，非常抱歉。” 伊歆向着端坐在书桌后的中年男子，低下了脑袋。 男子，约莫三十岁出头，他听了伊歆的全部汇报后，终于舍得将黏在一叠资料上的视线，转移开来。 伴随着他不怒自威的面容抬起，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的一轮明月，也在大厅的灯光下，氤氲着柔和光芒。 “其中一人，是砾偶一族的管理人，即便你追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其它三只砾偶，我们的眼线已经收集到了线索。” 男子说着，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放到伊歆身前。 伊歆神色一动，正要伸手拿起。 但在她之前，男子却用一根手指按住纸张，再次开口道。 “先前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转变成温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伊歆一愣。 但沉默了一会后，还是小手微握，咬了咬牙，说，“我现在一心都在狩猎能力者的工作上，暂时还没有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 “是么？” 男子神色一动，再度变得面无表情。 “你可要考虑清楚，虽然你现在年龄还小，但女人变老，可是很快的一件事。你若是与我成家，在我有望得到第二丸月、晋升中队长之后，一定拼尽一切，让你坐上这一小队队长的位置。” “我加入狩能卫队，可不是为了争权！” 伊歆猛一抬头，坚定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向队长。 “你错了。” 但男子丝毫没被她吓退，依旧沉稳镇定，“在如今的时代，权利象征着力量，也代表着责任。一旦你站的更高，你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你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对你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吧？” 伊歆沉默了，没再回答他。 “罢了。” 见状，男子收回手指，叮嘱道，“你继续追查那三只砾偶，记住，那三个能力者尽量不要动，毕竟，他们当初是选择留在地面的一批人，销毁砾偶便可以了。” 伊歆拿过情报，点头应是，便就此离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连猫的事情我都没追究，你却依旧……” 看着伊歆消失的背影，男子的脸色骤一阴沉。 “得罪了天居，又一意孤行，希望这次，你能活着回来吧。” 身为队长的他冷哼了一声，便淡忘了此事，继续沉浸在那一沓资料中。 …… 伊歆出去了一趟之后，变得沉默了些。 兰天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个女人居然半个小时没理他，而是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之后，开始准备饭菜。 他立刻松了口气，心里琢磨着，就算再喜欢猫，大概也有玩腻的时候吧。 当然，十分钟后，他就收回了这一天真想法。 “乖乖吃饭！” 伊歆将他抱在怀里，见他不老实，亲手喂他饭吃。 “喂！” 兰天嚷嚷道，“我又不是真猫，不需要吃饭呀！ “少骗人，我跟你们砾偶打过不少交道，你们可以吃，然后再吐出来。” “那又是何必呢？！” “吃！” “喵！” 兰天真是服了，这疯女人，非要喂一只沙雕猫吃东西。 而他，还不得不吃！ 无奈之下，兰天尝了一口，咦，还挺好吃，于是对着自己的盘子，主动大口吃了起来。 就像被抱着，能感受到温软一样，砾偶居然同样拥有味觉，这让兰天愈发为身体的神奇而惊叹。 不过正如伊歆所言，他能感受到身体内有食物残渣，等会得排出去。 “怎么样，好吃吧？” 伊歆开心地问。 “她费那么大功夫，就是为了让我夸她？” 兰天心念一转，决定不理她，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干掉了自己那一碗饭菜。 然后趁着伊歆还在吃，偷偷溜远了点，一个化沙，便和残渣脱离，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他前往训练室，关上门后，开始进行秘密训练。 直到伊歆吃完饭，他又和对方争斗了一番，不敌后，才被抓到床上，充当抱枕了。 兴许是劳累了一天的缘故，又或者有猫咪在怀里的满足感的功劳，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兰天也借机休息了一会，待精神充沛后，感受着伊歆怀抱中的温度，他顿时想起了徐倩。 “等着我，我一定要回去天空都市找你！” 坚定了信念之后，他就又跑进了训练室。 …… “喂，小猫咪，你就这么想去找你的女朋友吗？” 翌日，美美睡了一觉的伊歆，看着上蹿下跳躲着自己的兰天，指了指没了面具遮掩的自己的脸蛋，“难道说，你女朋友长得比我还漂亮吗？” 兰天瞥了她一眼，窒息了一下，但很快就扭过头去。 “徐倩在我心里，天下第一可爱！” “真是那样的话，你就看着我的脸说呀。” 伊歆跳到他的面前，笑嘻嘻说道。 “徐倩在我心里，天下第一可爱！” 无奈之下，兰天盯着她，就又重复了一遍。 “真没劲。” 伊歆忽然有些不开心，她跑到卧室，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孔，有些疑惑了。 “难道，我长得并不好看？那为什么队里，有很多人想追我？” 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伊歆生气了，她把面具带上，然后十分钟没理那只猫。 …… 天空都市，一所建筑恢弘精致的医院内，有一个干净整洁的病房。 此时此刻，绵绵不绝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染了一地金辉。 “还是天空都市好啊，每天都艳阳高照。” 病床上，气色好了不少的陈钰，对着床边为自己削水果的女儿说。 “我还是更怀念，在地上的那些日子。” 徐倩一门心思在水果上，好像上面，倾注了她全部的心事。 “女儿啊，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打听过了，这里轻易不允许别人下去，就算成功申请到了下去的资格，也要被消除在这里的全部记忆，所以，还是忘了吧。” “忘了？” 徐倩捏着水果刀的手掌一颤，“你是让我忘了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家，忘了死去的父亲，还是让我忘了我的男朋友，好去跟你新看上的那位年轻、事业有成的林医生在一起呢” “小倩！” 陈钰有些生气，“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反对你跟小天在一起，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所以，像你一样，轻易忘记悲伤痛苦的过去，及时转嫁，拥有更美好也看似更幸福的生活，才是对的么？！” 徐倩再也无法忍受，她丢下水果，推着轮子，不顾母亲的呼喊，径直离去。 在出门的时候，她恰巧遇到了一位高高帅帅的白衣青年，青年微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但徐倩只当没看见，就此离开。 “陈阿姨，小倩这是怎么了？” 青年有些疑惑，端着盛放药瓶的托盘，出声问道。 “哎呀，林医生，没什么没什么，她想念下面的家，一时有点伤感而已。” 陈钰顿时舒展眉头，笑呵呵说道，“换输液这种小事，让护士来就好，你怎么亲自动手了呢？”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忙，而且，还有个好消息要说给你和小倩听……” “真的，她能再次站起来？！” 病房禁止喧哗，但某人仗着自己是病人，将自己的欢喜，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天空都市，真好呀。 陈钰打心底里，这般赞叹。 9.暗夜9危机 “你出去执行任务，为什么非要带上我啊？” 见伊歆想把他藏到腹部带出门，兰天不满的问道。 “咦，你不想出去吗？” 面具之下，伊歆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巴不得有机会出去，然后趁机溜走呢。怎么，舍不得离开我啦？” “呵呵。” 兰天懒得搭理她。 他只是想呆在训练室，再训练一段时间，好掌握自己的杀手锏而已。 平心而论，以他目前的手段，根本没可能从对方手里顺利溜掉，所以，与其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倒不如抓紧一切时间，好好锻炼自己。 见兰天没回答，伊歆美滋滋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开心地把猫放到老地方，然后走进了电梯内。 不巧的是，电梯移动了两下，有一位干瘦的男子，也走了进来。 “嗨，010，好久不见。” 干瘦男子见自己好运，遇到了小队里的女神，当即捂着心头火热，强装镇定打了一声招呼。 “嗯。” 伊歆像是换了一个人格般，极为冷淡地轻点了点头。 不过男子也不介意，伊歆一向如此，没见她对谁热情过，他甚至听说，面对队长的追求，010都婉言拒绝。 要知道，队长的实力，超过他们太多太多，面对这等好事，都不皱眉头，这让他对伊歆的仰慕，又多了三分。 脑海中翻滚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干瘦男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伊歆扫了扫。 伊歆一向喜欢穿宽松的运动服，所以从外表看去，没有暴露一点身材曲线。 但男子本就没有怀抱龌龊的念想，他单纯地觉得能在辛苦的工作中，看一眼女神，很养眼而已。 可他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忽地吓了一跳—— 女神小腹的位置，居然微微隆起！ “010，你、你这是贴身携带了什么道具吗？” 干瘦男子一惊之下，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他这一问，也吓到了伊歆。 她的身材很棒，腹部也毫无赘肉，放下猫咪倒也不显得拥挤。 但无论如何，肯定都会在那里有点凸起。 思前想后，伊歆语出惊人道，“没，我怀孕了而已。” 说完，电梯恰好将二人送到出口，伊歆没有半点迟疑，两三步便走了出去。 留下宛如被惊雷劈中的干瘦男子，像根焦木一般，杵在原地。 …… “你就顺着他说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扯一个圆不了的谎言？” 走远之后，兰天从拉链处露出小脑袋，颇为无奈地问道。 “万一他刨根问底，发现你了怎么办？” 伊歆不乐意了，“我那么说，他总不好意思说看看我的肚子吧？” “谁闲着没事非要看看你带了什么啊……” 兰天懒得跟她争辩了，他觉得有时候，这女人的脑回路很奇特，他理解不了。 而在他安静下来后，伊歆专心于任务，没再开口说话。 她从基地中取了一辆赶路的电力摩托车，此刻正一直往东赶去。 将近两个半小时后，她带着兰天，穿过了一排高楼大厦，钻进了后面偏僻的矮房群中。 “你来这干嘛？” 看着空荡的四周，兰天好奇问道。 “鼠砾偶的主人，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据情报显示，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说着，伊歆将无法继续前进的摩托车，丢在了原地，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盘查。 直到二十分钟后，才有了结果。 她推开一扇破烂的木门后，忽然发现小院子里，有一块菜地，菜地里种着一些耐寒的蔬菜和瓜果，看着它们饱满有活力的样子，想必被照料得很好。 伊歆知道，这里就是鼠砾偶的藏身之处。 可等她蹑手蹑脚搜查了全部的房间之后，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难道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跑路了？” 将四周也排查一遍之后，仍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她只得离开，换了一个目标。 兔砾偶的身份，是一家小超市的店长，等伊歆带着兰天抵达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将超市转送，而她常用的、且兰天曾在巨坑边见过一次的耗油摩托车，也扔在车库里，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真有钱，居然还用得起汽油。” 对着怀里的小猫咪感慨了一句后，伊歆振作了下精神，朝着最后一个目标赶去。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只是胆小的猴子更过分，把东西卷走了不说，居然还放了一把火，将独栋小别墅给烧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不对劲……” 见此，伊歆顿时心生警觉。 她昨天夜里刚拿到情报，今天一早就开始追查，这短短的时间内，以狩能卫队的情报系统，不该让三个人全都溜掉才对。 “难道说，情报有假？或者，行动泄露了？” 直觉告诉伊歆，她最好快点回到基地，询问一下队长。 但她还心系一件事。 于是她不再浪费时间思考，再次换了个方向，急速离去。 …… 天色暗了。 伊歆进入一片森林中，停下车子。 在行动之前，她特意叮嘱兰天，不要暴露了自己。 然后，她才找准方向，往林中走去。 “003，好久不见。” 看到前方有个高大的身影，如约在等着自己后，伊歆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010，没想到你会联系上我。” 这人一开口，兰天顿时一个激灵。 “是猫砾偶原主人，身边那个高瘦老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正执行某个潜伏任务，但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助。” 伊歆开口道，语气中罕见有着低声下气。 “说吧。” 003老成持重道。 “我从某个途径，得知你现在跟随的小主人，跟猫砾偶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伊歆斟酌了一番后，轻声问道。 “确有此事，你也许听说过，她所在的家族，是中立派，既不接受天空都市的招揽，也不愿意服从我们，只不过前些日子，砾偶一族拿出的生肖砾偶，属于丁类中拔尖，且若是完成任务，有望换取更珍贵的砾偶，所以胖丫头的父亲动心了。 他预感到将来的日子，会愈发动荡，这才想把宝贝女儿，送到较为和善的砾偶一族，好有个庇护之所。” “我还听说那具猫砾偶被别人夺了，我现在奉命追查生肖砾偶的事件，希望你能提供一点线索给我。” 伊歆在说谎，猫砾偶因为她隐藏的缘故，除了队长知晓，对此听之仍之以外，没有任何任务能跟它扯上干系。 “这点你不该来问我，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任何情报。” 老者不动声色道。 “可是，我得到情报，你分明在巨坑中，带走了一位年轻男子。” 伊歆穷追不舍。 “哈哈。” 见状，老者大笑了两声。“你连他的存在都知晓，看来组织的情报网果然厉害。” “不过，虽然不知你是为何而来，但实话告诉你，那个青年虽是一个普通人，可躯壳内像是没有灵魂一样，十分奇特。老爷已经跟上面做了交易，把他送到了天空都市进行研究，如果你的任务跟他有关，那恐怕得去上面一趟了。” 他这番话，说的伊歆微皱眉头，兰天也极度无语。 “我那身体，怎么比我还先跑上去了？” “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去了。” 老者见伊歆不吭声，就要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狩能卫队一般不在夜间行动，所以，我劝你趁早回到基地，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不然，若是遇到了麻烦，没有同伴会来帮助你。” 言罢，他不再停留，数秒之后，便在夜色中消失了踪影。 “谢谢。” 在伊歆回到摩托车旁，准备回去的时候，兰天憋了半晌，还是道了声谢。 事到如今，他再看不出来伊歆是为了他特意跑了一趟，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哼，谢什么谢，又没找到，而且，就算我找到了，也会把你的身体毁掉，不让你回去。” 伊歆表面不领情，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 后来，在骑行的过程中，她也不掩饰了，一路上都小声哼着歌。 就这样，忙活了一天，一无所得，但还是有点快乐的伊歆，在好心情之下，不一会便行驶到了一条道路之上。 这是回基地必经的一条大路，四周寂静，道路旁灯光忽明忽暗。 因为途经了无数遍，十分熟悉，因此伊歆没有太多防备。 可也正因如此…… “哐当！” 伊歆猛地从车上脱落下来，摩托车失去了控制，狠狠地撞到了旁边的路标牌上。 “唔！” 她痛苦的拉住缠绕在白皙颈项上的钢丝，在拉扯得双手鲜血直流后，终于避免了人头落地的惨痛结果。 “咻——” 随之，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闪过一道光芒，并在她四周释放出宛若青烟状的朦胧月华。 在得到了这份力量之后，伊歆果决地用力一撕，竟将缠绕在脖子上的钢丝，生生扯断！ “快跑！”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兰天掏出，扔进了灯光微弱的昏暗方向。 等做完这件事之后，她才如临大敌，看向了一根灯柱的上方。 那里，赫然站着一道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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